第九十七章 - 影帝大限将至 - 寒实
陶司南一进屋,就听到闵老中气十足地大声道:“让他出个门就这么难?他是太金贵,还是太没地位?”
孙西岭淡淡道:“怎样都跟你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闵老勃然大怒,气得他一拍桌子就要冲到孙西岭面前跟他理论,好在被闵老太太和迟旻联手拦下。
看来,火药味从一开始就十分浓烈。
陶司南默默地站在一边充当布景板。
见闵老吹胡子瞪眼睛的就差指着孙西岭的鼻子骂他“孽孙”,闵老太太心中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
如果孙西岭真恨他们恨到骨子里,哪里还会跟他们说话,更不要说轻易就被迟旻“请”来。孙氏这头庞然大物,在经历了祖孙三代的大刀阔斧的变革与日新月异的发展后,已经强大到足以单独对抗华国任何一方的势力。
闵老太太一边拍着老寿星的背,一边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她笑眯眯地指了指墙边靠着的梳妆台,说:“寿星公你好意思吗?寿礼都收下了怎么还对小辈摆脸色?”
闵老可不乐意了,他绷着脸喷闵老太太,“这是送给我的吗?我一个老头子天天对着梳妆台照镜子?说出去像什么话!”
闵老太太抿着嘴笑,心说难道你没照吗。不过这时候她可不想多事,只得安抚道:“好好好,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我的好了吧。咱都七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送给我不就是送给你,计较得那么清楚干啥?”
闵老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深深觉得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气呼呼地冷哼了好大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小陶来。”闵老太太朝着陶司南招招手,和蔼道,“你别拘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就好。这一席家宴没有外人,就自己人吃顿团圆饭。”
闵老太太牵过陶司南的手,瞥着眼睛开玩笑道:“毕竟老头子也怕啊,怕寿宴办得太大惊动阎罗王就不好喽。”
陶司南:“……嗯。”
他发现在闵家,闵老太太才是真绝色,闵老已经被她怼得口不能言、手指抖得像帕金森发作reads();。
迟旻对此适应良好,他甚至附和了闵老太太一起帮忙活跃气氛。他指着梳妆台说:“亮吧,奶奶每天都要擦上两遍,打理头发都没有这么仔细的。”
闵老太太佯装嗔怒地瞪了一眼迟旻,“什么两遍,古董能这么擦吗?臭小子是不是欺负奶奶-头发长见识短啊。”
闵老也帮着瞪迟旻,眼睛瞪得铜铃大,后者只能摸摸鼻子不说话。
闵老太太又拉着陶司南的手说:“谢谢你们送的礼物,我和老头子都很喜欢。话说回来,这梳妆台不是在那几个很小气的日本人手里吗,你们得花多少钱买回来的呀?”
闵老太太的话语间充满了对欣喜与好奇,正微微仰头看向陶司南。
陶司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西岭,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一角释放冷气,时不时地看向茶几上摆放着的手机,竟然连头都懒得抬。
陶司南微微迟疑了一小会,说:“其实这梳妆台并不是我们送的,你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怎么会?”闵老太太吃惊地问道,“梳妆台送来的时候,抽屉里还放着一张帖子。”
闵老太太匆匆起身,她回房间没多久就拿着一张像贺卡一样的硬纸卡片出来,示意陶司南孙西岭来看。
陶司南凑过去一看,卡片上用毛笔写了一句祝福词:华诞千秋,松龄鹤寿。吉庆有余,多子多福。最后还有署名,正是孙西岭。
陶司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是魏叶平绑架坂本姐弟时顺手带走的,说是要送去闵家暗示孙西岭将受到“无子”的诅咒,以此膈应闵家二老。
他知道是知道,却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况且他也没有为人解惑的思想觉悟,于是就默默地站着,揣着明白当糊涂一声不吭。
“明明就写了小西的名字,那会是谁送来的?真不是你们送的吗?”闵老太太捧着贺寿帖子直叹气,“我们啊还以为你们终于要出柜了,拿多子多福来刺激人呢,你妈妈当初……”
原来闵老太太也是时髦人,她还知道有个词叫“出柜”。
闵老太太想起自己视若珍宝又红颜薄命的小女儿,她眼眶微红,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是她想要说什么,大家其实心照不宣,无非是当年二老的阻拦也是导致孙西岭母亲早逝的原因之一。如今,孙西岭虽然没有像他母亲一样找了一个涉黑的狠角色,但是他离经叛道地找了个男孩子。从本质来说,母子二人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闵老看到贺词的第一眼,心中腾起的念头就是——什么“多子多福”?tmd分明是在讽刺“断子绝孙”!
闵老太太轻轻拭了拭眼角,笑着说:“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是我们对不起你妈妈,我们做错了,小西,你能原谅外公外婆吗?”
尽管闵老太太一直在擦拭眼角,可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止都止不住。
孙西岭终于抬头看她,眼底里有些动容。
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母亲一直在生病也一直在微笑。不同于大大咧咧的北方女子,她其实更像江南的水乡姑娘,有着水的温婉与韧性。就像是……闵老太太这样的。
见孙西岭不说话,闵老太太拍了拍闵老的手背。
“你打我干嘛?”闵老的脸黑了一半,自己干生气了一会儿,他才死死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决定了就两个人好好过下去reads();。”
竟然是承认了孙西岭和陶司南的关系。对于有儿子正在竞选国家领导人,还能大方同意孙子与同性恋人在一起的人家,无疑是顶顶顶顶好的人家了。
闵老从头至尾都不拿正眼瞧孙西岭,仅仅是上下审视打量了陶司南一番。
陶司南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只有攥紧的双手透露出些许内心的不平静。他眼睛微眯,心想:真好……可是他不愿意呢。
突然,闵老猛地瞪住孙西岭,大声喝道:“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我们闵家可不兴离婚再婚的,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那吹胡子瞪眼睛地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陶司南“娘家”的长辈。
孙西岭冷酷道:“我可不是闵家人。”
这下完了,闵老又被踩着痛脚了。他跳起来指着孙西岭的鼻子破口大骂,翻来覆去地骂他“不孝子”,闵老太太和迟旻一时半刻都劝不住他。
孙西岭又说:“你年纪大了,大动肝火不好。”
闵老气得另一半脸也黑了,整张黑脸里隐隐透出暴怒的红晕,简称黑里透红。他此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像管着嘴巴舌头的神经突然失控,让他只能在心里狂飙怒火:格老子的,知道大动肝火不好,你tmd就别说出来气老子啊!把老子气死了看你几十年后怎么有脸皮去见你妈,小兔崽子,老子气死了,气死老子了……
然而闵老并没有轻易被气死,还能用眼神朝孙西岭的后背放冷箭。
孙西岭气定神闲地朝门口走去,就快要拉开门把的时候,他回头说:“梳妆台喜欢就留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什。”
闵老听了又要跳脚,合着他们就只够资格收藏一般般的古董?!
闵老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只听孙西岭又说:“日本人古板归古板,该精明的时候还是很精明。这次交流会上,日本带来的所有展品都属于二流品,真正的宝贝都还在日本藏着。”
听到这里,闵老安静下来。孙西岭的嘴角勾起一个十分细微的弧度,几乎微不可见,他继续道:“你要是喜欢,过两天送你只曜变天目茶碗。”
闵老陡然睁大眼睛,两腮的肌肉抖动起来,要笑不笑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
除了孙西岭之外,其他四人闻言也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曜变天目茶碗可是南宋时期的传世孤品,是宋人用来斗茶时用的。“曜变天目”物如其名,一旦将它放在黑暗中,茶碗本身绘有的一个个耀斑会闪出妖异的光芒来。这些光芒还能够变幻颜色,看起来就像在深夜的大海边望见了璀璨无端的星空,星空深藏万千奥义,让人生出置身于浩瀚宇宙中的错觉。
跟曜变天目茶碗相比,这槐木瘿梳妆台确实算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