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类世界
水槽中的白龙神情安详，胸口均匀起伏，似乎只是在睡觉。
然而他知道，此时白龙已经没有了灵魂，只有肉体还在维持着生命。
他围着水槽绕了一圈，对这个曾经的自己还有一些留恋。他来到尾巴侧面，发现被老师撕开的鳞片还没有完全愈合，被巨大针管插入的位置仍留着一个不小的伤痕。
回忆当时的感觉，他身体不自觉一颤，还有些反胃。不待他细查，水槽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符文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符文所在高度与他相仿，他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枚信息储存符文，心中顿时知晓，这应该是老师留给他的信息。
他轻触符文，符文亮起，一束光芒投射到他身后，灰龙的身影出现了。
影像中的灰龙困倦不堪，眼皮拉耸着，不时深呼吸一下提提神，摇摇欲坠的身体彷佛随时可能进入梦乡。
“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睡着了，而你肯定不愿意等我。”
“改造很成功，只是精力消耗太大，我等了四天，你还没有醒，但是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那么接下来说重点。”
“这个改造是用你自身的材料按照人类的构造做了一个身体，然后把龙的灵魂载体‘龙核’移植过去，让你保持自身意识。”
“但是龙的灵魂过于强大，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我让它大部分进入休眠，留下大约百分之十的力量。”
“不过遇到危机你可以强行激活，拿到全部力量，风险是你的灵魂会散逸，身体也可能发生排异反应，激活后记得尽快休眠。”
“你的身体是用龙的材料制作的，各种抗性和自我修复速度比普通人高出很多，其他地方按照你的要求设计的与普通人没有差别……呃……放心，虽然我不太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喜欢比例这么怪异的身体，但广阔胸怀一定指的是强大的胸肌，我按照你的要求尽力去做了，而且这肌肉不会自然消退。”
“对于你这次的研究，我只有两点要求。”
“第一，每年回来一次汇报研究结果，现阶段以观察为主，我已经在你大脑中布置了信息符文，会自动收集得到的信息，你也可以自主添加。”
“第二，保证自身安全，人类对龙族敌对意识很强，绝对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鉴于你是第一次进入人类社会，你可以去寻求那条龙的帮助，虽然我很讨厌它。你们应该认识，这三本书应该是上次它来时给你的。不过具体它的位置我也无法给你详细信息。”
“符文旁的远程信息传输装置记得带上，有事可以联系，不过不能太频繁，这个地方不能被人类发现。”
“出口权限已经设置好了，你过去就可以打开。”
“嗯……还有什么呢……”
“啊，对了，这三本书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总觉得有点熟悉，是用的什么特殊材料吗？希望你留言回答一下。”
“嗯……”影像中的灰龙有点扭捏。
“嗯……”影像中的灰龙来回扭着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嗯……那个加油吧……一路顺风……记得每年回来一次。”
影像结束。
他看着灰龙影像中困倦万分却又强打精神的形象，不知为何胸口一阵紧缩，心脏难以跳动。
他又一次打开符文，看着摇摇欲坠的灰龙，认真的灰龙，疑惑的灰龙，犹豫的灰龙，还有那不自然的扭捏和奇怪的拖延，和以往直接高效的形象差异是那么巨大。
一些回忆涌上心头，他突然有些不愿离去。
他再次打开了符文，灰龙的影像方一显现，他又立刻将它关闭。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手上似乎沾染了一些液体，他摇摇头，拿起符文旁的传信装置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去。
他打开符文，留下了这样两句话。
“书中说龙身后有一个洞，可以容纳很多东西，我试了一下，确实可以。”
“一年后见。”
……
知识宫殿的大门在背后缓缓关上，他的脚第一次踏上陌生的岩石，山洞中的黑暗令他一时无法适应。借着背后大门的荧光，他向前摸索着，新生的脚被咯的有些生疼。
数十分钟过后，背后的光亮已不见分毫，此时他终于到达了宫殿和外界的唯一连接区域——传送阵。
他站到传送阵中，规律敲击其中数个符文，光幕依次升起，将他围绕其中。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异常广袤的世界，而下一刻他来到了一个山顶，脚下的传送阵也瞬时隐去。
他抬头望去，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世界的宽广。
万里朗空，旭日如炬，丝缕游云，散落其中。
微风轻抚，山林随动，鸟鸣兽吟，环绕回荡。
这真实的世界从由五感摄入直击胸臆，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奔跑，徜徉在这不再仅存于数据中的世界。
他放声高喊，而后又尽情吸纳，山林的芬芳，泥土的气息浸透全身。
不知跑了多久，他有些倦了，向后一倒，尽情享受着和煦的阳光，离家的愁思冲淡了许多。
良久过后，日渐西沉，皮肤上传来阵阵凉意，令熟睡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转醒的他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接下来该做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愣了愣，虽然说一个大概的计划让灰龙放心，但是如何具体实施他却没有细想，只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离开宫殿上。
就在他苦恼之际，一个清晰而慌乱的声音传来。
“救命！”
这个好像是人类陷入危机时经常使用的词语，如果成功帮助了这个人类，不就能顺利的混入人类社会了吗？他不禁感叹真是天助我也。
根据声音的波动幅度、空气密度、风向以及大致方位的树林隔音效果，他立刻计算出发声者的位置，加速赶去。
……
“呜……”发声者此刻正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
精致的蕾丝裙摆已有多处被撕破，鞋袜尽是污泥，有一只已不知所踪。洁白的上衣内衬被枝条刮出几道划痕，露出柔嫩的肌肤，裸露的双臂也尽是血迹。
她面前是一只巨大的棕熊，此刻正在嗅探她刚才扔出的天鹅绒外套，拱了一阵后似乎并不满足，又继续朝她走去。
她眼见棕熊过来，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出声，刚才棕熊被大声呼救激怒的样子令她不敢再动分毫，只能拼命压抑自己，不住的抽噎。
棕熊来到她的脚旁，嗅了嗅，伸出粗糙的舌头开始舔舐她的小脚，脸上似乎出现了奇妙的红晕。
痒麻痛感从脚下传来，令她难受万分，不自觉“啊”的小声叫了出来。
棕熊闻声狠狠瞪住她，所幸并未进一步伤害她，而是转头继续专心舔舐着脚心，再次受到惊吓的她已经连哭也不敢，想到曾听说“熊瞎子娶妻”的故事，脑中已经不自觉幻想起成为熊妻子的未来。
“熊要结婚，那来参加都是猴子吗？”
“婚宴上会都是讨厌的鱼吗？”
“熊会不会有口臭？”
“熊那么大，晚上睡觉把我压住怎么办？”
“熊会顾家吗，要是结婚了天天出去玩怎么办？”
“要是带了妖艳母熊回来怎么办？”
“那熊宝宝不就没有爸爸了？”
“呜呜呜呜……我不要……英雄王啊，请派一个白马骑士来救我……我发誓以后会用心祷告……”
想到那悲惨的未来，她欲哭无泪，只能默默祈祷。
正在这时，一旁树丛一阵抖动，一个白色的身影钻了出来，来回扫视一阵，最后目光停在倒地的她身上，用一种疑惑而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幼崽……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