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雪中美人 胤国,永昌二十一年,冬。 雪,一连下了七天七夜,却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整个燕京城,好似被冰封了一般,毫无昔日繁华喧闹之景。举目四望,唯见一片苍茫,甚是萧条。 就在这冰天雪地里,我被人剥去温暖外衣,只着单衣,可怜兮兮的跪在忘尘寺外。 一同挨冻跪着的,还有三个互不相识的小姐妹。 暮色已至,雪光白得有些刺眼,双腿也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还要这样等多久?而他,究竟会不会来? 雪粒打在脸上,针锥似的疼,我却一刻也不敢松懈,想着娘的话,便又高抬起头颅,展颜欢笑。 娘说,女人一辈子太苦,还能笑的日子,便不是末日。 “哭啊,只会这样傻坐着,谁会可怜你们?” 鞭子狠狠地抽在我们身上,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战栗。 那挥鞭的大汉,就是我们的“父亲”。虽然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但...似乎,贩卖奴隶的时候,都这么说。 他狰狞着一张黑脸,很是骇人,姐妹们又疼又怕,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我听着心烦,望着那破衣褴褛的“父亲”,轻蔑的笑了起来,气得他作势欲打我。 “吁” 伴随着一声勒马声,一辆八角流苏玲珑马车遽然停在了面前。 我心头一怔,手一时不知放在何处才好,就这样惊慌又好奇的望着从车里走下的人。 那是位贵气十足的少年,一双玄色高靴刚落地,就有随从恭敬的从身后为其撑伞。 他身着紫蓝祥云袍,腰系紫玉铂金翅腰扣,负着手踏雪而来。最后,脚步停在阶处,狭长的凤目,凛冽桀骜的眼神,盛气凌人的审视着微颤的我们。 那股迫人压力陡然而来,我不敢放肆的打量他了。只得略低着头,偷偷窥视他的模样。 娘果然没有骗我,他生得真是好看。 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纵然,从始至终都不曾见他笑过,但我偏执的认为,这样的男人,才是睥睨天下的霸者! 娘说,他就是我的良人。 可是,良人是什么人? 正当我疑惑之际,他已然走到了我的面前,深邃墨黑的眼眸如天边的星星,明亮得让人想要触碰。 我心生欢喜,呵呵的冲他一笑。 他的眼中有了丝诧异,随即又是不屑,像看货物一般,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 “这些都是我的心头肉啊,若不是家里揭不开锅,我也不会......” “父亲”哭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旋即扭头吩咐随从,“去请苏小姐!” 须臾,就听珠帘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个莫约十来岁的女孩儿掀开了车帘。 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暗暗惊叹:世上竟还有这样纯粹干净的人儿,堪堪胜过那白雪冰霜千倍、万倍! 她娇小的身子裹在雪白的貂绒裘衣里,肤如凝脂,楚楚动人。却似乎白得有些病态,秀眉微蹙,一副娇弱无力、我见犹怜之相。 “允灏哥哥!”她的声音清甜极了,好似山涧鸣叫的黄莺。 允灏......安允灏! 这个早已在我心中熟稔的名字,终于得见了它的主人。 安允灏唤了声“青宁”,又紧张的折了回去,倍加呵护扶她下车。 苏青宁、安允灏...... 那一刻,我欢喜地默念着他们的名字。 殊不知,终有一天,这两个人,会成为我一生的魔障。 第2章:赐她未央 苏青宁一双小手放在兔毛袖筒里,温暖又可爱。她示意安允灏也放进来,他却笑着摇头,拥着她走了过来。 原来,他也会笑,如弯月一般,柔和温润。 “青宁,你不是总说没人陪你玩吗?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允灏哥哥送给你!” “真的?” 苏青宁有些不敢相信,待安允灏点头,才欢喜的拍手道,“好耶,那以后就有人陪我捉迷藏了......她、她,还有她,允灏哥哥,我都想要。” 苏青宁有些贪心了,撒娇地拽着安允灏的衣角,“这里太冷了,她们都哭了,好可怜,全部买了吧!” “青宁乖,只能要一个,多了,回去你娘就该问了。” 闻言,苏青宁乖巧的点头,也不再闹了,目光又重新投了过来。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她便走向了我。 秀气的脸上带着疑惑,“她们都在哭,为什么你不哭,反而笑?” “我为什么要哭?被卖掉当然比跟着他好,不用挨打受冻,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答得坦白。 苏青宁有些惊愕,看着我衣着单薄瑟瑟发抖,似有些怜悯,正欲上前扶起我,却被安允灏一把拉住,“别碰,脏!” 我原本欢喜的情绪,顿时跌到了冰点,气恼的站起来,指着安允灏骂,“你才脏呢,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哎呀” 腿跪麻了,支撑不住的朝地面摔去。 幸而,有双手及时扶住了我,白白净净的,放在我那皱巴巴的单衣上,生生扎眼。 我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忙退开苏青宁的搀扶,“谢谢!” “允灏哥哥,还是头遭有人敢反驳你呢!我就选她了,以后你若敢欺负我,也还有人帮我还嘴哩。” 苏青宁拉着我的手,丝毫不理会上面的雪泥。 安允灏没有说话,算了默许了。目光却依旧很不友善的盯着我,或许仍在恼我让他出丑,我才不管呢! 我扭头看着苏青宁,大雪纷纷,她如精灵一般,耀眼圣洁。 “你笑起来真好看!”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回过头轻声说,苍白病态的脸上带着亲切笑意。 我莞尔一笑,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未想过,世事竟会这样无常,安允灏买了我,却转手赠与她人。 我终于按娘的遗愿卖掉了自己,靠近了安允灏。 可是 我依旧茫然,谁,才是我的未来? 娘说,我和安允灏有天赐姻缘,今生只得嫁他! 然而,年幼的我,尚不明白其中深意。待到明白时,才发现,该错过的,早已走远。 “诶!” 苏青宁晃了晃我,“我叫青宁,你呢?” “我......” “不过是个乡野鄙人罢了,能有什么好名?”安允灏果然心胸狭窄,仍在记恨我。 我有些窘迫,苏青宁提议,“不如我替你取。” 我笑着点了点头,无所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安允灏“噗”的笑了起来,苏青宁脸一红,“你敢笑话我?哼,最近和先生学习,我也知道不少好词呢,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哦,对了,未央,长乐未央!” 苏青宁忽而欢喜的叫着,安允灏微微蹙眉,“青宁,未央确实不错,可是,她只是个丫头,岂配......” 你不给,我偏要! “未央谢过小姐!”我欠身打断,气得安允灏直拿眼珠子瞪我。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嘻嘻......”苏青宁一时得意忘形,竟身子吃不消的咳嗽了起来。 那急促的咳声,让人心疼。 安允灏忙将她扶上车舆,命车夫速速回府。 他们忘了还有一个我,就这么驾车离去。我赤着脚,跟着马车后一路追......一路追...... 脑中想的念的,全是娘临终遗言: 安允灏、安允灏,这一生,你只能嫁他,否则娘死不瞑目! 我的一生,从这里才真正开始,那一年,安允灏十三岁,苏青宁十岁,而我,才八岁! 第3章:皇后命格 岁月静好,时光如梭。 自那雪夜之后,我就成了苏青宁的贴身侍婢,整日没心没肺的跟在她和安允灏屁股后打转,转眼已是两年有余。 只因为一首诗,我送给安允灏十五岁的生辰礼物,他就领来相士,说我是天煞孤星,要将我赶走。 苏青宁求情,相士便顺势抓起她的手看了起来,眼睛豁然一亮。说苏青宁是大富大贵之命,将来定能母仪天下,只可惜,红颜薄命,怕是无福消受。 众人一听,吓得不清,忙问破解之道。 那相士却指着我说,“这丫头也是富贵格,只可惜姻缘错搭,这一生......” 相士的话还未说完,苏老爷就焦急道,“未央怎样,老夫不管,可是我的女儿,怎可红颜薄命?难道就没有化解之道?” “她叫未央?” 相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捋着长长的胡子说,“苏老爷,您女儿的命,就在她身上!” “怎么说?” “苏小姐命格薄弱,而这丫头却命硬,可让小姐认她做个妹妹,为其挡煞。不过她又是天煞孤星,不易留在身边,苏老爷,贫道的意思您可明白?” 苏老爷扫了我一眼,微微颔首。 他听懂了吗? 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懂。我悄悄拉着安允灏的衣袖问,“什么是天煞孤星?” “淫词艳曲都写得,会不懂这个?”他望着我,满脸鄙夷。 从我赠诗的那一刻开始,安允灏对我就再无好脸色,哦不,应该说,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过! 相士的话我不懂,苏老爷的沉默,我也不懂。 可是,半月后,家里突然来了个佟夫人,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天煞孤星”和“抛弃”是一个意思,他们,不要我了! 佟夫人是苏夫人的远房表妹,因无所出,便领了我去做女儿。 她很温柔,会帮我梳漂亮头发,会给我买好吃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她走,尽管,我也羡慕苏青宁,有娘疼、有爹爱。 但...... 才两年啊,我的心愿都来不及达成,就要这么狼狈的离开? 我不想走,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由不得我做主。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苏老爷看得起我,才认了我这个姨侄!我该感激,不是吗? 离开燕京的那一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的离去而黯然。 安允灏没有来送我,苏青宁哭成了泪人,将一个流苏粉蝶簪放到我手里,“央央,你要早点回来啊!” 看到她哭,我终于没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虽然娘说哭鼻子的人最没用。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我还是好难过。 “走吧,央央!”佟夫人牵着我的手,登上了马车。 “央央、央央......” 我将头探出车窗外,晨光中,苏青宁一袭蓝蝶长裙,美得让人嫉妒。 “央央,姐姐等你回来,央央......” 苏青宁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我跟佟夫人走,是要去塞外避难,化解什么天煞孤星。我看见她一直在哭,我也在哭,我们刚刚认了亲,我是她的表妹,这一会儿,就要天涯相隔了。 第4章:白玉少年 马车飞快地跑着,苏青宁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我不知道这一别何时再见,也不知道今生还能完成娘的遗愿吗?就这么望着窗外发呆,看风景不断变幻,固执的不肯理会佟夫人。 “央央......”佟夫人将我搂在怀里,“央央乖,别怕,去了塞外,爹和娘都会疼你的,你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再也不是苏府的丫头。” 她的怀抱很温暖,令我无从拒绝。 柔软的手轻抚着我的后背,她哼着歌儿,很动听。慢慢地,我卸下防备,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 很快,我们就出了城,到了郊外的东渡口。 佟夫人将我抱下马车,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河水,有三两只船泊在岸边,却没见船夫。 “央央,我去找船夫,你在这里等我,可千万别乱跑。”佟夫人说完,便朝河边的小木屋走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风吹过一旁的梨树,白色的花朵便簌簌地落在脚边。等了好久都不见佟夫人回来,我不禁心思一动,转身想跑。 可是回头我才发现,这是个三岔路口,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条路进来的。 正踌躇不前之际,恍然听见有人说,“公子,到了!” 我下意识的回头,那个临风而立的翩翩少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入了我的视线。只是这惊鸿一瞥,就已将他牢牢记住。 他的衣着简约而考究,一袭白色束腰袍子,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的散落在肩侧,风不时的吹起他的发丝,抚过他温润精致的脸庞。清幽的河畔、满地的梨花、白衣的美少年,宛若一幅静止而唯美的画卷。 我屏住呼吸,生怕打破这份美感。 我想,就算苏青宁在场,也会震惊嫉妒吧。的确,这个少年,有着让天下所有女人为之嫉妒疯狂的容颜。 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嘴角微微上扬,始终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感觉就像三月初酿的桃花酒,未尝人先醉。 “公子,慢点,抬起腿!” 随从小心伺候着,白衣少年却一脸淡然,下船朝岸上走来。 到三岔路口,他们也停了下来,随从问我,“小姑娘,哪一条是去往燕京城的路啊?” “我不知道。”我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白衣少年看。 他终于感知到了我无礼的目光,却含笑的问我,“你在看什么?” “哥哥,你真漂亮!”我口没遮拦的说着。 他摇头失笑,“先生没教你吗,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啊?!”我有些窘迫,又说,“我没有先生。” 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岂会有先生?若真要说出一个人来,那便是苏青宁,是她教我读书写字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惋惜,随即宽慰我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不也是一样吗?” “嗯。”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仰望着他说,“你能不能弯一下腰?”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却还是弯腰与我齐高。 我小心翼翼的取下嵌入他发丝里的梨花,放在他手心,“现在干净了。” 他抬手闻了闻,“梨花?梨花...离别之花。离开了,也就干净了、干净了......” 他突然喃喃叹息起来,明亮的眼睛也蒙上忧郁的神情,随从上前扶他,“公子,既然都已经来了,就看开些吧!” “是啊,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呢?走吧,走最宽的那条路。”他释怀一笑,往前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削瘦背影,我心中一凉,想起一件事儿,急忙追上去,“等一下!” 第5章:刁蛮丫头 白衣少年闻声停住了脚步,我挡在他身前,抬起稚嫩的小脸,认真问,“你是男人,你说一个男人怎样才肯娶一个女人?” 随从“哈哈”的笑了起来,弄得我很滑稽似的。 我没有理他,仰头等待白衣少年的回答。 他也是表情一僵,却没有嘲笑,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首先他得喜欢这个女人,爱上这个女人,才会娶她。” “那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随从更是放肆的大笑,我气恼道,“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傻丫头!”白衣少年无奈,轻拍了我的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苗条?”我愕然,怪不得安允灏喜欢苏青宁,她很瘦,风都可以吹倒。 他纠正,“不是苗条,是窈窕!” “那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都不喜欢我,还要将我赶走!”想起安允灏和那混蛋相士,我就委屈不已。 “赶走?” “是,我就是从燕京出来的,此行是要去塞外。鬼知道那是什么破地方,会不会风沙迷眼,寸草不生?”我突然怕极了。 “你不想走,我却不想来,可惜......” 他黯然神伤,递给我一包东西,“这个是梨花糖,很甜,含一颗在嘴里,便也就不怕这世事之苦了。你我虽说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但坚强一点总归是好的。” 我倔强的打落梨花糖,冲口道,“我不需要这个,我还会回来的,一定!” “你还真刁蛮!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随从不满的叫器。 “我管他是谁,我不需要可怜!” 白衣少年一脸惊愕,或许没想到我会如此不识好歹吧,脸上神情复杂。 我看他眉头微微蹙起,似要发火吼我,可是,等了半天,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怜的人,是我!再会了,预祝你成功!” “我、我......” 我突然语塞,莫名地想起了安允灏,若是他,此刻定当是咆哮怒吼。可是,这个少年和他完全不同,两个极端,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扔了他的东西,我一时不能自处,忙蹲在地上捡起那些散落的梨花糖。幸而都被糖纸一一包裹着,并未弄脏。 等我好不容易捡完站起来的时候,人却不见了。我心里一空,“哥哥、大哥哥......” 没有回应,四周一片死寂。 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刚刚只是梦一场? 我有些不安,朝前方的路望去,赫然发现一方白色的手绢落在了地上。 是他的吗? 我心生好奇,跑上去将它拾起。那是一块绣着兰花春草的手绢,上面还用十分娟秀的字迹写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碧落 那时候,这首诗我根本就看不懂,单单认识两个字,或许也是最重要的两个字:碧落。 碧落? 这会是他的名字吗?真美,和他的人一样! “央央!”佟夫人找到我了,抱着我的时候语气有些哽咽,“你去哪里呢?我找了你半天,快走,船要开了!” 由不得我说什么,佟夫人便抱着我等上了船。 我紧握着手绢,学着那白衣少年,临风立在船头。风吹起了我的衣袂,吹散了我的离愁,恍然间,听见有人在唱歌。 歌声婉转缠绵,我听着喜欢,不由得随声轻和,“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安允灏,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将我从你生命中除去!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回到燕京...嫁给你! 第6章:奉旨回宫 永昌二十九年,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塞外‘桑格花’集天地之灵气,圣洁非凡,深得圣心,今蒙圣恩,赐种入宫,以备百花节......” 六年后,一封圣旨,终究还是打破了未央平静的塞外生活。 她跪在人群之中,听宣旨公公尖细着嗓子问,“谁是未央?”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未央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站起身,回道,“民女未央见过公公!” “听说你本是燕京人士?”宣旨公公上下打量着未央。 未央心中生疑,脱口而出,“您听谁说的?” 宣旨公公却不回答,只是问,“明个随咱家一道回京献花,你可愿意?” “回京?” 未央面露迟疑,好友高天祁一直在下面扯她的裤腿,小声抗议,“别答应。” 宣旨公公将圣旨往前一递,“入京献花,面见圣上,可是无上荣耀!” 无上荣耀?呵,未央心底泛起一丝苦笑。 六年了,从入塞到归京,又有哪一样是完完全全遵循她的意愿? 然而,未央无从拒绝,更不想拒绝。 她不理会高天祁的阻拦,跪地接旨,“民女愿意,谢主隆恩!” 宣旨公公满意的笑了,圣旨稳稳落入掌心,百姓们欢喜的簇拥着未央,说着道喜的话。 只有高天祁,孤单地站在人群之外,看了她一眼,那混小子的眼神,第一次复杂得让未央不懂。 “天祁!” 未央大声喊他,他却在烈日下沉默。然后,转身离去。 全无刚刚一起赛马的热情劲。 待未央晚上去找他的时候,门扉紧锁,给她来了个闭门羹。因离塞前要去科洛河沐浴,未央也没时间和他耗,只得悻悻离去。 哪怕是深夜,塞外也是燥热难耐,未央赤脚站在河边,动手解着衣服纽扣,嘴上还恨恨地骂着高天祁。 以前洗澡,高天祁都会在外面守着,今天却让她一个人来。虽说这地方,男人是绝不会进来,但是,悄无声息的,未央还是有点怕。 脱掉最后一件亵衣,幽暗迷离的月光轻洒而下,勾勒出未央玲珑有致的娇躯,格外引人入胜。 “哗哗......” 未央光着脚走了下去,河水清凉,让她暂且忘却了烦心事。孩子气的踢着河水,溅起清透水珠儿,落在光洁的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砰” 正玩得起劲,忽而有人猛地蹿出水面,豆大的水珠溅了未央满脸。 似乎在水里憋了太久,他重重地喘着粗气,结实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犀利又深邃的眸子,翻腾着火,正直勾勾地盯着未央。 危险气息陡然迫近,未央脑中一片空白,吓得无法言语,本能的调头就跑。 “啊!”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叫声,有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旋即,粗鲁的将她拽入水中。 一切,如此的猝不及防,让她连挣扎都未及,就这么被河水吞噬,坠入未知却又无比坚实的怀抱。 第7章:决定救他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掳她? 这些,统统都不是未央此时该好奇的,她不懂水性,眼见河水没过头顶,吓得方寸大乱,只得拼命地捶打着身前的男子。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霸道的搂着她的腰,将其死死扣在胸口,无论她怎么挣扎,换来的只会是更紧的缠绕。 是的,缠绕。 尽管他穿着衣服,但在这撕扯中,又剩什么呢? 未央贴在他胸口,那上下起伏的心跳,如此强烈而疯狂,她早已分不清,是他,还是自己? 他掌心炙热,揽在未央腰际,烫得她心慌意乱。努力睁大眼睛,只想看清男子样貌,不料,一时大意,没憋住气,水径直的灌入口中,呛得她一阵猛咳。 那一瞬,空气迅速抽离而去,窒息感陡然袭来,未央无力抗争什么,只觉得,死亡已是那样的近。 男子松开了手,她便如断了羽翼的飞鸟,坠入河底。 无法呼吸,水压得她好难受,思绪也渐渐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到铮铮铁蹄而过,伴随着些许嘈杂之音。 有人来了吗?救我、救我...... 未央无声的喊着。 恍惚间,有柔软的东西覆上她的唇,不容她拒绝,撬开唇齿,源源不断的注入空气。 本能的,她微张双唇,渴望更多。 她的意识依旧混沌,男子吻着她的唇,不曾有丝毫松懈。双手复又揽上她的肩,将她带出水面。 她的唇,柔软又清甜,带着股幽幽花香味。 这花香,他从未闻过,一时意乱情迷,迫切的想要探究更多。 晚风沁凉,吹得未央湿漉漉的身子微微战栗,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双唇一阵儿酥麻,下意识的低眸,惊见一团黑影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轻吮着她的唇。 羞辱、愤怒、恐惧、不安......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未央想都不想,扬手就要给男子一巴掌。 岂料,即使在温存中,男子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未央一抬手,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握住。 “你敢打我?”他愤怒地低吼,声音却有些虚浮。 “打你又怎样?色胆包天的家伙,还不快放开我!”未央咆哮着,奋力挣扎未果,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 “哧......” 男人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抱着腿倒在一侧,身形扭曲。 “活该!”未央暗骂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裹好衣服,撒腿就跑。 “别走!” 脚再次被人拉住,未央怒急,回头想再补他一脚,却发现他极度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身子都开始发抖。 “你少讹我,不就是踢了一脚吗?至于这样?!”未央不屑,却怎么也抽不出自己的脚。 “救我!救我......” 他的声音是虚弱的,然而,这不是哀求,更像是命令。 哪怕黑夜模糊了他的容颜,但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这个男人,只要轻轻动一下嘴皮,就让人无从拒绝。 是的,他就有这种魔力。 当他说出“救我”之时,未央的脚,便再也挪不动半寸。 如果知道,这一时善举,会扯出孽缘无数,哪怕今日是同死,她也断然不会救他! 第8章:只配做妾 “救你可以,我有条件!”未央蹲下来,瞥见他小腿有伤,血汹涌的流淌着。 他倔强地偏过头,“我从不受人胁迫!” “那你就去死吧!” 未央愤恨,但终究是口硬心软,撕开了他的裤腿,这才看清其小腿上的血窟窿,“箭伤?” 男子痛苦地点了点头,未央伸手按了按,他疼得牙齿打颤,却没有喊出来。 “箭尖断里面了。”未央叹了叹气,“你等着,我去找大夫来。” 他心头一惊,“不行!见过我的事,你谁都不许说。” “这算哪门子见过你,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最好......”他低喃一声,紧咬牙根道,“你帮我把剑尖取出来!” “什么!我?” 未央大骇,她可不敢,以前高天祁受箭伤,她看大夫拔剑都吓得半死。 “就是你!若不是你踹我伤处,我现在也不会走不动路。” “那也是你,是你先轻薄我的!” 未央咋咋呼呼的控诉着,脸颊忽而一红,幸而天黑,什么都看不清。她悻悻道,“反正我不敢!” “没用的东西!”男人语气轻蔑。 未央气结,愤恨地拔下头上的簪子,“这是你自找的,痛死活该!” 语毕,把心一横,一手挤捏着伤口,另一只手握着簪子插进血窟窿,搅动着,希望将剑尖剜出来。 伤口好深,簪子探进去,血涌了出来。 男子紧握着拳头,疼得身子都僵硬了,双唇紧抿,愣是一声都没吭。 未央却吓得想尖叫,周围弥漫起呛鼻的血腥味,她握着簪子的手一直在发抖,怎么也不敢用力拨弄。 “你疼不疼?” 她问了个极傻的问题,男人痛得声音嘶哑,“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你是不是故意......” 低吼声戛然而止,“叮”的一声,那是发簪和剑尖一同落地的声音。 巨大痛楚险些让他昏厥过去,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头越来越痛,眼皮也越来越重。 未央胡乱的扯着路边的杂草嚼烂,给他堵上血窟窿,复又将他的衣服撕了个稀巴烂,才有足够的布条包扎伤口。 “喂喂,别睡.....”未央拍着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你叫什么名字?” 他幽幽睁开眼睛,“想...要我负责?” 未央想起被他夺了初吻,发恼地将布条绑得更紧,他疼得眉头打结,她才解气,“是人情债,记得要还!” “怎么还?娶你?” “呸,谁要嫁你!” “就算你想嫁,也只配做个妾......” 他嚣张的语气,终于彻底惹毛了未央。她突然发现自己是疯了,被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登途浪子轻薄了,还要救他! 救他?!她现在恨不能杀他! 未央这样想着,果真不甘心地捶了一下他的伤腿,恼羞成怒的扬长而去。 “你这个女人!” 男人痛得龇牙咧嘴,眼见她消失在夜色里,却连姓名都来不及问,徒留手心一支流苏蝴蝶簪。 第9章:青梅竹马 因为那个男人,未央度过了生平最“血腥”的一个夜晚。也如他所愿,未看清容貌,睡了一晚,便也忘得干干净净。 翌日清晨,太阳窜上东方天际,温暖的俯照大地,也正式开启了未央的回京之旅。 一起同行的,还有她的养母,佟夫人。 自打养父病故后,未央便和佟夫人相依为命,彼此亲密无间,与亲生母女无异。 入京的马车早早就备好了,待佟家母女出来,便被分别扶上两辆马车。 马车里摆放着两株桑格花,雪白色的花朵,散发着幽幽清香。未央怎么也没有想到,桑格花会成为她再度返京的理由。 六年了,她从不敢忘却娘的遗愿。所等的,不过也就是今天! 只是不知道,安允灏见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吃惊不已,还是暴跳如雷?会不会气歪鼻子? 一想到这,未央就兴奋不已,看来此生,她的快乐注定是建立在安允灏的痛苦之上。不然,为何一想到他气恼,她心情就这么爽呢? 马车后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未央撩开窗帘张望,惟独没有高天祁的身影。 “哼!”她放下窗帘,赌气地踹了一脚对面的红木箱,“不来就不来,谁稀罕!该死的高天祁,没良心、没义气,再也不想见到你......” “砰砰砰砰” 骂着骂着,木箱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未央吓到大叫一声,“娘” “央央!”佟夫人爱女心切,立即从前面的马车跑了下来,“怎么呢、怎么呢?” “它、它......”未央指着红木箱,语无伦次。 “这里装的都是你的衣服,是不是放在里面太挤呢?娘这就让人搬走!”说着,佟夫人跟宣旨公公说了声,立即就有侍卫过来要搬箱子。 望着那红木箱,未央脑中忽而灵光一闪,着急地推开侍卫的手,“不要搬,不要搬......” 未央反复无常,且这么多人在场,佟夫人脸色微愠,“央央,别胡闹!” “娘,我刚刚只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既然是衣服,那就不用般了,呵呵......”未央陪着笑,催佟夫人上前边的马车,又岔开话题说,“公公,我们怎么还不走啊?” “佟姑娘急着进京?” “急倒是不急,只是怕迟误了公公回京复命的时间,惹上头怪罪,那未央就过意不去了,万事还是宜早不宜迟吧!” “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主子定当喜欢得紧。” “主子?” 未央不解,也一直觉得自己被钦点回京莫名其妙,正要询问,宣旨公公却扭头冲戍边将军高霆道,“叨扰多时,咱家就此别过,将军不必远送。” “张公公好走!”高霆说着,又问未央,“看见祁儿了吗?” 未央心虚的摇了摇头,高霆失望而去。 张公公被人扶着,上了最前面的马车,随即,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起来。 车轮飞速滚动,塞外科洛草原被远远甩在身后,然而此刻的未央没工夫感伤故乡的远离,冲到红木箱面前,拿掉插销,猛地打开箱盖。 里面的人倏地窜了出来,虽然早作准备,未央还是吓得倒退两步。 “呼呼......”男人撑着箱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都快憋死我了,呼......” “高天祁!”未央咬牙切齿的低吼,脸却羞得通红。 “怎么呢?”高天祁无辜,俊朗的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儿,他下意识的扯下头顶的布块擦脸,闻到了股清新香味,不禁傻笑,“真香!” 未央的脸瞬间变为猪肝色,这回不是羞涩,是愤怒,冲天的怒! 第10章:怒火冲天 “高天祁!”未央瞪着他,恼怒道,“你疯了?竟敢用我的东西擦汗?!” “不就是一条绢帕嘛,至于这么小气?”高天祁不以为然,“大不了进京了,我再给你买一条。” “好,买,你去买!”未央坐到对面,一改刚刚怒火冲天的样子,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天祁,是你自己说要买的,可不能食言。” “没问题,不就是买条绢......” “帕”字还没说完,高天祁猛地发现有根红绳在眼前晃悠,扯下才看清,他手中一直拽着的“绢帕”,居然是条红艳艳的绣花肚兜。 高天祁瞬间石化,也不知道是惊诧还是尴尬,脸上一阵儿白一阵儿红,未央全然忘了那是谁的肚兜,在一旁窃笑不已。 “呃!” 谢天谢地,高天祁终于有了反应。可是,这愣头青第一次见女孩子肚兜,吓得手足无措,竟甩手将它扔了出去。 “喂!”未央气得快背过气去,刚要上去揍高天祁,却听门外喊,“佟小姐......” “什么事?”未央冲口道,示意高天祁藏回去。 “您的东西掉了!” “我没掉!” “哦,那就是佟夫人掉的,我去还给她!” 要死啊,不这么好心,你会憋死吗?未央都给气疯了,“是我的,给我给我!” 说着,将车门打开一条缝,迅速拽过随从手中的红肚兜,又“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真是丢死人了!”未央悲愤交加,高天祁跨出木箱,拍了拍她的肩膀,仗义道,“没人敢笑话你,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他!” “那你绷着脸干嘛?”未央侧目,高天祁忍着狂笑的脸彻底扭曲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那鼓鼓的腮帮子,“你就不怕憋死自己?想笑就笑吧,又不是第一次......” “哈哈哈......”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高天祁就大笑起来,幸而一路马车颠簸,杂音不断,也没人注意到他。否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扯着红肚兜......这个谁说得清啊! 未央头都是大的,高天祁就是她命里的克星,从来塞外,她就落入他的“魔掌”,至今未逃脱。 “有什么好笑的?比你刚刚用女人肚兜还好笑吗?”未央忍无可忍。 这下,高天祁果然不敢造次了,“央央,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啊!” “呵,那得看我的心情呢!” “央央”高天祁谄媚的唤了一声,揽着未央的肩,讨好道,“我们可一直是好哥们的啊,你肯定不忍心将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对不对?” “一世英名?高将军......” 未央故意拖长语调,高天祁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大将军,一听未央喊他“高将军”,立即喜上眉梢,谁知,她话音还未落,“的儿子,你既没有建功立业,也没有救民于水火,你有什么英名啊?还有,我们是好姐妹,可不是哥们儿,拿开你的爪子!” 未央拨开高天祁的手,那厮一脸无辜加自恋,“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哪里像女人呢?” “哪里都像,穿上这个就完美了。”未央嬉笑地将刚才的肚兜扔给高天祁,“不用还了,就当妹妹送你的见面礼。” 第11章:奉旨归来 高天祁噎得无语,握着肚兜半响才说,“有谁拿这个做见面礼的?” “就是没别人,所以才显得特别嘛,看我对你多好!”未央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高天祁一副大义就死的模样,将“见面礼”揣到怀里,又说,“那我送你什么呢?” 未央促狭一笑,“那个啊!” “哪个?”高天祁不解。 “哎呦,你怎么这么笨,你刚刚不是答应帮我买条新的吗?这么快就想不认账呢?” 未央坏坏的笑,高天祁脸色大变,惊呼道,“你不会是要我一个大男人去、去......” “对啊,你去店里,大喊,要红色的。然后所有女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你的身上,想想那个场景,多壮观多香艳啊!” 未央憧憬着,高天祁“肝胆俱裂”,瘫在她身侧。 “喂,装什么死啊,要死也得先还了我的见面礼啊!” 虽说塞外女子不拘小节,但像未央这样的,高天祁一辈子遇见一个就够了! “诶,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呢?” 未央戳了戳高天祁,他没理会继续装死,气得她直翻白眼,“你就睡吧,被你爹知道你跟来了,看不打断你的狗腿!” “要打也是打你的。”高天祁闭着眼睛,气定神闲道,“我就说是你拐的我,挖空心思的引诱我......” “去死!”未央抄起座上的小靠枕砸了过去,“还引诱,你怎么不直接说我迷晕你?” “噢,这个想法不错,迷晕我,然后放进木箱里,醒来时已是十万八千里,真真是有家归不得啊” “泼皮!”未央切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高天祁忽地坐直了身子,未央得意:小样,终于怕了吧! 谁知,他扭头惊讶道,“央央,你没犯糊涂吧,送我回去不嫌麻烦啊?这一路上京,路途遥远苦闷,你就不需要聊天说笑的人?还有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介弱女子多危险,有个免费保镖不好吗?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成天对着两株桑格花不嫌烦吗,偶尔换换口味,看看本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养眼嘛......” 未央“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高天祁,我就没见脸皮这么厚的人。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你去燕京的,让你见识下什么才叫玉树临风。你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啊,燕京的俊男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还要亮,到时候可别闪瞎你的眼!” “星星......唉,这些只敢在夜里出现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高天祁大言不惭,“你就知足吧,看看塞外的男人就够了,别老惦记着京里的歪瓜裂枣。” 一听这话,未央就乐了,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安允灏,你听见没有,你这个歪瓜裂枣! 风呼呼刮过,吹乱了未央的心。 六年前,她狼狈离开,谁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奉旨归来。 安允灏,你还会记得我吗?抑或,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我是未央,我回来了,不管你乐不乐意,也不管你想不想见,我,都会站到你面前! 第12章:入住苏府 离家的日子稍纵即逝。 高天祁在未央的协助下,暗度陈仓,躲在木箱里六天,才被发现。 但队伍一路快马加鞭,早就出了塞外,张公公无计可施,只能带他上路。 终于,那厮喜笑颜开的告别了木箱,堂而皇之地分割未央的马车,更是一路以“欺负”与“被欺负”为乐。 就这样吵吵闹闹,他们继续上京之路,在历时整整十五日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燕京。 船停在郊外东渡口,未央蹦蹦跳跳的跑上岸,佟夫人紧张地喊,“央央,慢点、慢点......” 虽说未央十六岁,按京都的风俗早就及倂了。但是,塞外,女子十八才算得上大姑娘,所以,十六岁的未央,在佟夫人眼里,还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小丫头。 站在渡头的三岔路口,未央恍然想起那日,他说,“走吧,走最宽的那条路。” 通往帝都燕京的路,自然是最好最宽的,只是当时年幼,竟不曾明白。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碧落...... 未央苦笑,不是她刻意想记住他,实则这是佟夫人最爱的诗句,为的,就是缅怀那已离世的丈夫。 可是,怎么办呢?未央每次听到,都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想起他温润又无奈的脸,想起他的话:你不想走,我却不想来,可惜...... 可惜,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不想来的人可曾回去呢? “发什么傻啊,赶紧上马车吧!” 高天祁从身侧而过的时候,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未央从神游中惊醒过来,只见始作俑者钻进了马车,立即想要追上去,却被佟夫人拽住,“央央,从现在开始,你来娘的车里坐。” “啊?” “啊什么啊,燕京礼教森严,可没塞外那么随性,你又是献花静女,一定要秀雅得体,慎言慎行才是。”说着,不由分说拉未央上车。 随即,马车前行,佟夫人的说教也继续进行,未央的耳朵都快长出茧了。在塞外不觉得,为何一回京,娘的话就这么多呢? 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皆可化作两个字:小心! 小心? 未央哭笑不得,燕京繁花似锦,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有啥可怕可提防的? 很快,马车便进了城,街道宽阔,足够四匹马车并驾齐驱,两侧是些店铺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离开燕京的时候很小,未央对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印象,此次回来,一切都是那么有趣,就连那买卖吆喝声,也格外新鲜。 未央大大咧咧的伏在车窗口,看人头攒动、车马如龙,百姓衣着鲜艳华丽,确实非塞外可比。 “怪不得有人削尖脑袋想往里钻,燕京繁华,果真让人眼花缭乱。” “姑娘家家的乱看什么,可不能抛头露面。”佟夫人将未央拉了回来,放下窗帘。 “娘啊,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有那么多规矩?”未央反驳着,又偷偷掀起车帘一角。 “话虽如此,但今天你要去的是苏府,燕京的名门望族,且又是皇亲国戚,我们作为表亲,可不能失礼于人。” “什么,去苏府!”未央大吃一惊,“不是进宫吗,怎么去苏府?” 第13章:第一美人 “傻丫头,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宫?离百花节还有些时日呢,我们不住在苏府,就只能住客栈了。” “难道朝廷就没有提供暂住的地方?” “有是有,可是哪里又比得上苏府?你作为苏府的表亲出现,就没有人敢小瞧你,知道吗?”佟夫人用心良苦,未央垂着头,她老早就知道“帝都尊,塞外卑”,在燕京,塞外人是没有地位的。 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苏青宁和安允灏。六年了,其实若不是这道圣旨,她或许也就死心了,毕竟塞外,确实是一方无忧无虑的净土。 她舍不得,放不下,可是,就像当初一样,要她离开的时候,她停留不得半刻。 张公公将她们送到苏府就回宫复命了,未央等人站在苏府大门外,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孙姓的管家迎了出来。 “是从塞外来的佟家夫人小姐吧,夫人念叨多时,现在前厅等候呢!”说着,又命小厮将她们的行李拿进去。 孙管家领路,未央和高天祁跟在佟夫人身后,一同朝前厅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端坐在屋内,身侧立着四个使唤丫头,派头十足。 “见过太尉夫人!”一进屋,佟夫人便恭敬的欠身行礼。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见外!” 苏夫人走了下来,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她伸出玉手扶起佟夫人,又瞥见她身后的女孩儿。 她有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黑溜溜的眸子清澈如水,透着股涉世未深的纯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特别是她眉心竟有一点朱砂,红艳蛊惑,眼波流转之际,又陡生妩媚。 “这是......”苏夫人疑惑。 佟夫人忙道,“央央,还不给夫人磕头问安!” 未央跪地,叩头道,“未央见过夫人,问夫人安康。” “未央?真是未央?!”苏夫人大吃一惊,不想当初那不起眼的孩子,竟出落得如此标致。 未央恭敬答,“是奴婢,夫人!” “表妹啊,你还真是有福气,瞧瞧这孩子多漂亮多乖巧。”说笑间扶起未央。 佟夫人轻笑,“哪里啊,还是夫人有福,听说令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还能歌善舞,是燕京城第一美人呢!” 第一美人! 未央一听,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只觉得安允灏肯定更喜欢她了。 “是啊,青宁这孩子打小就是懂事,让人省了不少心。”说起苏青宁,苏夫人就一脸笑意,随即扭头问丫环,“小姐的舞练完了吗?” “回夫人,还没有。” 苏夫人露出一丝惋惜,“本来是想让青宁来见见表姨娘的,奈何过些时日就是百花节了,太后指名要她献舞,这才日夜勤练,不敢有丝毫怠慢。” “御前献舞,自然是马虎不得,青宁真是好出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完全无视未央和高天祁。 终于,过了好半响,苏夫人才记起未央的存在,让人先送她去厢房休息。 从前厅出来,未央就一直沉默不说话,高天祁悄悄撞了下她,“喂,不是你表姨娘吗,怎么还要你跪拜行大礼?哪有这样的亲戚!” 未央心里掠过一丝悲凉,却嘴硬道,“你懂什么,这表示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第14章:再见青宁 “哦......”高天祁拉长语调,意味深长的叹息,“燕京自是与别处不同啊,人情味格外的浓!” “你少贫嘴,我现在没有心情。” “我知道,嫉妒呗。一听人家是第一美人,心里就......” “你少胡说!” “你就别逞强了,第一美人又怎样?在哥哥心里啊,央央最美!”高天祁揽着未央,前面领路的丫头忽而回头,正好看见他们这样,一时神情复杂。 “去你的!谁跟你称兄道弟?待会别见了人家,走不动路就行!”未央推开高天祁,追上那丫头,“那个......” “我没看见你和他搂搂抱抱,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未央无语,只能瞪着高天祁:看你干的好事! “没看见最好,你要敢说出去,我就挖了你的眼,听见没有!”高天祁低吼,吓得那丫头声都不敢吭。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恶作剧很有意思,覆在未央耳旁低声说,“我们在塞外天天这样也没人说什么,燕京的人真是迂腐,不过挺好玩的。” 未央剜了他一眼,不捉弄人,他就皮痒痒! “姑娘你别怕,他是说着玩的。”未央安慰着丫头,又说,“你家小姐在哪里跳舞,我现在也不累,想过去看看。” “不行不行!”丫头忙摇头,“小姐练舞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我不出声,只在旁边看一下。” 丫头还是摇头,未央有些受挫,大户人家的千金,真是看一眼都难啊。可是,不来苏府还好,一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苏青宁。 “那我去她的房间等,这总可以吧!?”未央一再妥协。 丫头也不敢太得罪未央,虽说是塞外来的,但也是夫人的表亲,遂点头,算是默许了。 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总算到了苏青宁的房间,或许,不该说是房间,而是一个四合院。 领路丫头一走,高天祁就忍不住惊叹,“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未央不说话,轻轻推开她卧室的房门,迎面扑来的是浓郁的茉莉香味。 好熟悉…… 未央扬嘴一笑,心中莫名的高兴起来。 八年了,从认识苏青宁开始,她就喜欢茉莉香,至今未变。 仿若回到了儿时形影不离的日子,虽然未央也会羡慕,甚至嫉妒苏青宁所拥有的一切。但是,她依旧是自己在燕京最亲最喜欢的人。 苏青宁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整个布局简单而别致,特别是墙上挂着的折扇和七弦琴,格外的有古韵。 折扇是打开的,未央想看上面的字,可是挂得太高看不清,遂请高天祁帮忙,“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你等会,我看看。”高天祁抬头看着,忽而惊诧道,“居然还是首情诗!” “是谁写的!”未央莫名的一慌,却听身后有人喊,“央央?!” 第15章:母仪天下 那喊声疑惑中透着惊喜,轻柔又悦耳,未央不由得心头一震,却不敢回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什么。 “央央,是你吗?” 那声音再度响起,未央无法继续无动于衷了,她缓缓扭过头去,只见天色已是夕阳西下,余光金灿灿的洒了一地,一位蓝衣妙龄女子倚门而立,就这样沐浴在夕阳里,宛若误入人间的仙子。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貌美如花……统统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也就是在那一瞬,当她出现,未央才知道,什么叫做“六宫粉黛无颜色”。 词穷了,能言善辩的未央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这位佳人。 如果说自己算得上小家碧玉的话,那么,这位燕京第一美人,绝对是国色天香! “苏小姐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定能母仪天下!” 未央忽而想起那相士的话,今日一看,也觉有几分道理。 苏青宁端庄娴雅、国色天香,不正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吗?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两人都有些怔愣,就这么满目惊艳的打量对方。 “未央给小姐请安!”还是未央先晃过神来,俯身行礼。 “央央!” 苏青宁忙欠身扶起她,娇嗔道,“还叫什么小姐?你忘了,我们可是认过亲的姐妹啊!以后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她的话语还是一样的温柔,她的手指纤长雪白,落在未央风尘仆仆的衣裳上很是扎眼,场景历历在目,一如初识。 “青宁姐!” 多年未见,未央有些局促,但还是乖巧的喊了一声。 起身之际,目光无意瞥到了高天祁,那厮还说第一美人算不得什么,现在却整个人僵掉了,望着人家眼都不眨。 可惜,苏青宁从头到尾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是欢喜和未央的重逢,拉着她到里屋坐下。 “这些丫头也真是的,你回来了都不通知我,让你久等了吧!”苏青宁满是歉意,亲自倒了杯碧螺春给未央。 “我们也是刚到而已,再说你要准备百花节献舞,当然不能受到打扰。” “要只是献舞这么简单就好咯!”苏青宁叹息,又觉失言,忙岔开话题道,“央央,真没想到,献花之人会是你,这样真好,我们以后又可以在一起了。” 苏青宁总是那么亲切温柔,可是,听其弦外之音,事先并不知未央归京。 未央被弄糊涂了,她侧面打听过,张公公之所以指名让她献花,并不是因为她祖籍燕京,而是京中有人特别交代过。 只是这人是谁?目的何为? 未央一直以为是苏老爷,但,看苏青宁不知情的样子,似乎不对。 那若不是苏老爷,又会是谁? 难道......是安允灏?! 可是,当初赶走她的,明明是他。今天,为什么又费尽心思的弄她回来? 未央整颗心都乱了,安允灏就像个迷一样,她始终猜不透。 六年间音信全无,未央很想问苏青宁,他好吗,他在哪里?尽管他是那样的讨厌她,她还是想问。 哪怕,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也不该问! 第16章:晴天霹雳 两人喝茶闲聊着,彼此变化都不大,很快就找到儿时亲昵的感觉。 各自聊着这些年的生活,奇怪的是,竟没人提及安允灏。 未央不提,是因为这六年,安允灏从未掺和她的人生。那么苏青宁呢,难道她也和安允灏没有来往呢? 不可能吧! 未央心生狐疑,却也没问。 很快,苏老爷回府了,未央去往前厅,向他行礼问安。 为了给佟家母女接风洗尘,晚饭特别丰盛。因曾在苏府生活过,未央也没有太过拘谨,整顿饭还是吃得很愉快的。 饭后,苏青宁希望未央能住进她的院落,苏夫人却对“天煞孤星”一事耿耿于怀,认为未央可以是挡煞的亲人,却绝对不可以靠近。 但她又拗不过苏青宁,终究还是同意了,只盼着百花节快点到来,这样,未央也就可以离开了。 自此,未央便住在苏青宁隔壁,两个床之间,其实也就一墙之隔。而高天祁和佟夫人,则安排进了东厢房那边。 未央很开心,离苏青宁越近,也就是离安允灏越近。可是,入住四五天了,连安允灏的人影都没见着。 记得小时候,安允灏天天赖在苏府,怎么现在不来呢,难道移情别恋呢?未央恶毒的想。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偷偷找丫头打听,这才知安允灏投身军营,已经四年未归。 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未央差点没气厥。 她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安允灏不好好待在燕京,参什么军啊,她火急火燎的赶来,居然扑了个空! 还有啊,千万别晒得黑不溜秋,弄个刀疤脸回来,太丑的话,她还真要考虑嫁不嫁! 从那天起,未央就在心底,给安允灏画了个大叉叉。 此行,只为献花,再无杂念了。 在苏府的时间久了,未央和苏青宁的关系越发亲密了,每日有说有笑,形影不离,练舞、吃饭、睡觉......都在一处。 只是这样的日子,虽然悠闲自在,但说难听点,真的好枯燥。 苏青宁就是只孤单的金丝雀,现在,她不孤单了,未央成了第二只。 终于,金丝雀要放风了。 眼见未央要憋疯,苏青宁决定带她去听雨园逛逛。 为此,未央兴奋了一整晚。 可是,第二天临到出门,丫头通传说侍郎家的赵小姐来了,让苏青宁去一躺夫人房里。 未央如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唉声叹气,“我再也不羡慕青宁姐了,出个门比登天还难!” “早说塞外好,你偏要来燕京,这回看见了吧!燕京繁文缛节就是多,出个门还得批准,央央,这跟坐牢似的地方,你还真打算留下来啊!”高天祁坐在对面,一脸痞子像的翘着二郎腿喝茶。 未央白了他一眼,“你再这么一副流氓样,小心苏老爷把你赶出去!” 高天祁不以为意,“要不是你要住这儿,我才不稀罕呆呢!” 未央无语,又道,“待会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跟你们一起?跟在俩丫头片子后面?” 第17章:结下梁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跟我们一起怎么呢?哦”未央忽而奸笑起来,“我知道了,是不是和我青宁姐在一起紧张啊!哈哈,我不会嘲笑你的,这个根本没什么,她那么漂亮,你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肤浅?” “嗯!”未央认真的点了点头,“要不那天你看见她,为什么走不动路?” “我不是走不动路,是突然脚抽筋!” “骗谁啊!”未央不信,“哪有男人会看了青宁姐不喜欢的?连我都心动了!”也难怪安允灏会喜欢她...... “傻丫头,再漂亮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人总会老的。”高天祁又开始故作老成,“再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些人不喜欢娇花,偏偏就喜欢你这野花啊!” “你才野花!”未央瞪着高天祁:不会哄人,你就别开口! 高天祁没正经道,“两朵野花,岂不天生一对,哈哈......” “我才不要呢!” “可以考虑一下嘛!”高天祁谄媚的笑。 “我还想活命呢,跟你在一起,指定活不过今年就被你气死!”未央恨恨的说,一抬头,目光又落在了墙壁上的那把折扇上。 天祁说上面是情诗,是谁写的? 未央思忖着,惊见高天祁蹿起,轻而易举的将折扇拿了下来。 “你怎么乱动人家东西?”未央莫名心慌,“快放回去!” “你不是想看吗,看了再放回去!” 高天祁将折扇递给未央,她的心一直砰砰乱跳,上面的字迹苍劲非凡,再熟悉不过了。 她恍然忆起那一夜,她追出苏府大门外,将一封自己撕撕写写折腾了数十遍的信交给安允灏,嘴上童音稚嫩,“生辰快乐!” 他有些错愕的接了过去,却还未看完,就气得撕了个粉碎,甩手砸到她的脸上,“无耻!这么小就知攀龙附凤,以后还了得?!” 攀龙附凤...... 那时候未央还不知道这词的意思,只记得那些碎片打到脸上好痛。 “你想什么呢?” 高天祁打断她的沉思,未央摸了摸自己的脸,镇定道,“没想什么,看诗呢!” 其实也不是一首完整的诗,就两句而已: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凤求凰》?看来这折扇旁边的琴也是一道送的,谁人,这么浪漫?” 未央摇了摇头,“没有署名。” “央央,你们俩在看什么呢?快点出来,给你们介绍个朋友!” 苏青宁突然回来,吓得未央手一抖,竟将折扇摔到地上,撕开了个大口子。 完了! 未央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是“啪”的一声,在宁静地房内,格外响亮。 “青宁姐......”未央转身,一时手足无措,“我...我......” “对不起苏小姐,我只是想看下折扇上的画,不想自己笨手笨脚,就给掉地上了,实在不好意思......”高天祁捡起折扇,上前递给苏青宁。 第18章:赵家千金 苏青宁愣怔地没接,倒是她身侧的橙衣女子一把夺过扇子,嚣张的质问,“光道歉有什么用?谁许你乱动别人东西的?这折扇可是青宁最宝贝的东西,你还敢弄破呢?你......” 面对这样一个跋扈的姑娘,高天祁也急了,“大不了我赔!” “赔?哼,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吗?还说赔,赔得起吗你?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湘湘!”苏青宁素来平静的脸上,终是有了愠色,拿回折扇道,“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别吵了,伤和气。” 赵湘湘不买账,“朋友,谁和这种野蛮人是朋友?我爹说塞外的人不洗澡,脏得很,青宁,你也别和他们来往了。” “你说什么?”高天祁简直要气炸了,要不是对方是个女人,真想给她一拳。 “说什么你没听见吗?那好,本小姐再说一次,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穿得不伦不类,从塞外来得乡下人,赶紧给我滚出燕京!” 赵湘湘咄咄逼人,竟敢戳高天祁胸口,未央看不下去,一把推开她,“你算老几啊?燕京是你家的吗,你是皇帝吗,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你还敢打我?” 赵湘湘自幼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哪有人敢这么对她?一时气急攻心,撕抓起未央,却被对方烦躁的甩开。 “砰!” 赵湘湘狼狈的摔倒,众随婢惊慌上前,搀扶自家主子,“小姐、小姐......” 赵湘湘蛮横不已,“滚开,有本事给我去教训那野丫头!” “湘湘,这是苏府!” 苏青宁语气柔和,脸上甚至还有笑容,赵湘湘却不敢造次了,嘴上仍是嘟囔着,“可是,她不姓苏!” “我告诉过你,她是我表妹!” “我们还是朋友呢!”赵湘湘不服气,“青宁,你怎么会认识这么粗鲁的人,你还说她不一样,我看她和那些塞外人一样,都是些野蛮无礼的家伙,苏姨还让我和你们一起去逛园子,现在有她,我才不去!” “不去?”苏青宁一笑,“婵娟,送客!” “什么?”赵湘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地指着未央,“青宁,你今个就为了她,要赶我走?” “我很乐意你和我们一起去听雨园。” “免了,别恶心我了!”赵湘湘恶狠狠地瞪了未央一眼,拂袖而去。 苏青宁没有挽留,只是有些出神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未央上前搂着她,满脸愧意,“对不起,青宁姐,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 “没事,湘湘只是脾气大了点,过两天就没事了。她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她没什么恶意,只是被宠得有些任性了点。” “我也不该推她。”未央认错,“更不该动你的扇子......”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为了这死物不开心?再说都好几年了,也该破了。”青宁将折扇交给婢女婵娟,又冲愁眉紧锁的未央笑,“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像我很凶似的。” “不是、不是......” 未央连连摇头,她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有人对她这么好,特别那个人,还是苏青宁! “既然不是,我们就出发吧!” 第19章:声乐传情 苏青宁上前拉着未央的手,俨然是个可亲的大姐姐。 那一刻,当苏青宁为了她得罪赵湘湘的时候,未央觉得,自己是何其有幸,竟能与这样一位女子义结金兰。 虽说当初结义之事,都是大人们安排的,但那句盟誓,她记忆犹新: 姐妹之情,永不背弃! 未央默念着这句话,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田。 本就没有计划与赵湘湘同游,所以她的离去,也没有给未央出行带来任何影响。 与苏青宁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未央绘声绘色的讲叙塞外风光,听得苏青宁如痴如醉。 马车稳稳前行,没多时就到了期盼已久的听雨园。 听说这在以前是皇家园林,现在虽说没有昔日风采,但园内布局精致,依旧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好高的门楼啊!” 未央大大咧咧的跳下马车,望着园门惊叹。 “央央,扶我一下。” 苏青宁身子弱,今日又没带丫鬟,未央忙折回去,轻车熟路的为她摆好小方凳,供其踩踏而下。 四周顿时响起了“啧啧”的惊叹声,无数道惊羡的目光投了过来,未央知道,哪怕苏青宁蒙着面纱,也挡不住那股出尘脱俗的美。 未央忽而自惭形秽,在满园绫罗绸缎中,她一身骑装,确实如赵湘湘所言,不伦不类。 春色正好,游园的人也格外的多。 苏青宁一袭白衣走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引来不少少年郎问路搭讪,未央光是帮她挡着,就累得够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青宁不愿意出府。这么多狂蜂浪蝶,真够让人烦了。 听雨园实在大得惊人,都走了大半天,才逛了一个小角落,苏青宁累得娇喘连连,“央央,累了吗?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未央游玩兴致颇高,但不忍苏青宁受罪,扶着她上了假山后的一个观景亭。 亭子建得很高,站在上面,果真是一览众山小。 未央凭栏远眺,微风拂面,心旷神怡。 苏青宁脸色苍白,疲惫不堪的坐在石凳上,望着桌边的古琴,来了兴致,“央央,我想听你弹琴。” “我哪会弹什么琴啊!” “高公子说你不仅会,还谈得极好,就弹来听听嘛,解解乏。”苏青宁恳求。 未央推脱不过,只得从命的坐到桌边。 脑中不断闪过幼时,安允灏和苏青宁一起抚琴的情景。 未央深吸了一口气,玉手纤纤,轻拨琴弦,水蓝色衣袖和古琴交相辉映,只是顷刻,美妙之音就从指尖流转而去。 琴音似黄莺低鸣,轻缓柔美,如潺潺流水,沁凉地淌过倾听者的心间,所到之处,彷佛百花怒放,美不胜收。 苏青宁暗暗吃了一惊,未央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她不曾知的惊奇? 正听得出神之际,忽而有笛音闯入,纠缠着琴音,引来一场追逐。 未央微惊,不知是何人这么冒失?但并未停下,只因那笛声悠扬,配着琴音,别有一番滋味。 第20章:怦然心动 笛音绵长清透,起初是追逐着琴声,到后来,竟与其并驾齐驱,融合在了一起。 未央暗中叫劲,抚琴的手指渐渐转快,意境升至另一个阶段,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燕剪春风,自由快乐的旋律在指尖生花。 然而,她还来不及得意,笛声就轻而易举的跟上她的节奏,并一个婉转的回调,凌驾在琴音之上,成功主导了这场琴笛和鸣的主旋律。 “还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未央暗暗想,心下却也没有因为他的冒失而不悦,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激动。 或许,这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吧! 笛音高亢却不失悠扬,似孤雁自天空而过,振翅,奋力追赶,一路且飞且鸣。随即,此呼彼应,琴音附随,如群雁归来,与之结成队,飞鸣宿食,情意绵绵,不离不弃...... 琴笛交织,曲意相通,竟在这追逐纠缠中,奏出一曲隽永清新的《平沙落雁》。 笛子吹奏‘琴曲’,未央也是第一次听到,别有一番风味。 素手轻离琴弦,一曲毕。 然而,那音律却如落花般绚丽,在耳侧久久回荡。 笛音已消,未央欢愉的心忽而一空,想要找那弄笛之人。 苏青宁听得如痴如醉,好半响才回过神,不禁大赞,“故人云仙乐绕梁三日,我看也不及你今日所奏,以后,我且不敢说自己会琴。” 未央羞赧,“不是我弹得好,是那笛子,吹得太妙。” “瞧你那样儿,魂儿都要被勾走了。”苏青宁揶揄,“你不是说没心上人吗,这回可是遇上知音了。” “青宁姐!”未央脸颊羞得通红,却也无话反驳。 苏青宁提议,“要不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若人品家世还不错的话......” “青宁姐,你瞎说什么呢,哪能就因为一首曲子嫁人的?” “我说的是交个朋友,你想哪去呢?”苏青宁失笑,复又语重心长道,“嫁人可是要遵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央央你还小,可不能被人糊弄了,连人都没瞧清明,就随随便便的......” “不是......我没想嫁,我...我......” 未央真是百口莫辩,无地自容。被误春心大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逗你玩的,瞧你急的。”苏青宁取笑她,不想胸口一堵,竟咳了起来。 “怎么呢?”未央一惊,瞧见她脸色不对,忙问,“病犯呢?你的药呢?” 苏青宁在腰际摸了一通,心头大骇,眼圈都急红了,“忘带了,央央......” “你忘掉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个啊!”现在数落她也晚了,未央急忙扶起她,“走,我们赶紧回去,马车就在外面,没事的,你别怕、别怕......” 病发太过突然,苏青宁痛得心都揪到一起,无力去看前面的路,只得紧拽着未央,不想一脚踏空,扯着她摔下观景阁。 第21章:冤家路窄 “啊!” 被苏青宁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拽,未央扶着她,整个人都朝石阶下栽去。幸而她眼疾手快,猛地拉住一侧的扶手,这才拖着苏青宁勉强站住。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未央却无暇顾及,忙问,“青宁姐,你还好吧!” 苏青宁秀美紧蹙,脑中一片混乱,已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惨白着小脸说,“央央,我喘不过气来......” “你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未央心中焦急,却又不得不扶着苏青宁,小心且缓慢的走。 终于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苏青宁双腿无力,整个身子都靠在未央身上。 未央吃力的搀扶着她,心中已是追悔莫及,早知道会这么惨兮兮,就不该让苏青宁将侍卫打发掉,被监视被跟踪,也总好过现在被压! 为了躲避狂蜂浪蝶,她们选了一条最幽静的路,这会儿想找个人帮忙也不成。 未央累得够呛,还要一个劲的安抚苏青宁,她病发胸闷,老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不是苏青宁第一次发病,自然也不是最后一次,未央看着心疼,只希望能快点出去。 “哟,这行色匆匆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尉千金啊!” 行至荷花池畔,一红衣妖冶男子挡住去路。 他手里垫着折扇,一脸不爽道,“本王约你喝茶你说没时间,倒是有闲心来逛园子啊!” 本王? 未央心里一紧,怎么登徒浪子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这会儿,居然还是个王爷! 等等,王爷,该不会是...... 安允灏!? 未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安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那轻浮的声音,一听,苏青宁便知是皇家排行老四的瑞王安允策,心下虽厌恶,却不得不撑着病体,行礼道,“见过瑞王爷。” 瑞王爷! 未央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贵为皇后之子的安允灏,该是二皇子:辰王爷! “知道我是王爷,还敢爽约,害我苦等一天,苏青宁,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安允策对这冰山美人虽说是志在必得,但耐心终究有用完的一天。 “那日,我实在......”苏青宁想要解释,却熬不住,又咳嗽起来。 “怎么?一见本王就装病?” 苏青宁不说话,脸色极差,未央恳求道,“王爷,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青宁姐现在真是身子不适,请您让我们过去。” “主子说话,哪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安允策把未央当成了苏青宁的婢女,训斥一通,又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青宁说,“身子不适,呵,你千里迢迢跑去军营和辰王鬼混的时候,怎就没个不适?” 和辰王鬼混! 苏青宁拖着病体,只身去过军营吗? 未央的心一时全乱了,也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钦佩,抑或是......妒忌! 苏青宁被羞辱无地自容,咳喘更是重了,紧拽着未央的手道,“扶我走......” 未央点头,想要扶苏青宁走,奈何安允策挡道,一时情急,强行挤了过去。 “想走,没这么容易!” 第22章:投怀送抱 安允策拉住苏青宁,也不管她是真病还是装病,说道,“你不是说喜欢茉莉吗,我专门从外地为你寻来,去我府上看看,如何?” 看似询问,却已然搂住苏青宁的纤腰。 “我不去......”苏青宁挣扎,奈何手上使不出力。 “你快放开她!”未央恼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还有没有王法?难道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说对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就是王法,谁都管不着。我只是请你家主子入府赏花,你莫要横加阻拦,不识好歹!” 说着,甩开未央的纠缠,搂着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苏青宁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站住......” 未央着急的追上去,她们是一起出来的,她不可不能让苏青宁有事。 安允策充耳不闻,未央却比一般女子强悍,冲上去揽过苏青宁。不想对手终究是男人,反被安允策双双搂入怀中。 “都投怀送抱了,还说什么王法,真是可笑!”安允策望着未央气嘟嘟的脸,忽而觉得也有几分味道,伸手托着她的下巴,迷眼笑道,“还有几分姿色,捯饬捯饬,怕也不输怡红院的头牌......” “你!” 未央气得不轻,她还以为燕京是什么好地方,不想头遭遇到个王爷,竟这样无耻,心下对同为王爷的安允灏更是没好感。 未央扭动着双臂,抗议,“快放了我们,贵为王爷,竟做出这样下作的事,你就不怕被人耻笑?” “哟,小嘴还挺利索的,告诉你,爷就喜欢这股子辣劲儿。我劝你最好放聪明点,把爷伺候好了,收你做个侍妾,以后吃香喝辣,不比在太尉府当丫鬟强?” “呵,你还知道我是太尉府的啊,你现在胆大包天,挟了太尉府的千金,就不怕太后治你的罪?我青宁姐可是皇太后的侄孙女,若今天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交代?!” 被未央这么一说,安允策不禁有些慌了,他恼怒苏青宁不识抬举,竟忘了她是太后的人。 趁安允策失神之际,未央使出吃奶的劲,猛跺他的脚趾头的同时,反肘击他的胸口。 “啊......” 安允策惨叫一声,吃痛的松开了手。 未央见机不可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苏青宁跑路。 奈何苏青宁迷迷糊糊,跑不快,眼看气急败坏的安允策追了上来。未央一时情急,怕她再度落入“魔掌”,下意识的将她推开。 “噗通” 伴随着响彻的落水声,未央心头大骇,猛地回头,惊见自己一时大意,忘了旁边是荷花池,竟亲手将苏青宁推了下去。 天啦! 未央都要疯了,她怎么能这么糊涂? “啊...救命......” 苏青宁本能的呼救,在水中挣扎,未央不懂水性,向安允策求救,他却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未央大声呼救未果,要硬着头皮跳下水的时候,一道紫色身影急速而至,飞进荷花池。 第23章:方寸大失 那一瞬,望着突然出现的紫衣男子,未央的心倏地一揪,却不知为何。 只见他踏着荷叶飞驰而去,却仍是晚了,苏青宁沉入水中,他也随之猛地扎入水中。 “主子!” 随行侍卫惊呼一声,未央也是紧张到了极点,幸而那紫衣男子水性极好,片刻工夫就抱着苏青宁浮上水面,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游上岸。 “青宁姐!” 未央急忙跑了过去,苏青宁躺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仿若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未央被吓坏了,拍着她的脸,拼命地喊,“青宁姐,青宁姐,你醒醒啊,醒醒......” “别碰她!” 紫衣男子脸罩寒冰,粗暴地钳住未央的手,猛地一掷,将她推倒在地。 “哧......” 未央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手擦到地面,竟好似撕裂了一般。 她下意识的摊开手,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何时,手心被划开个大口子,血汹涌地往外冒着,几乎染红整只手。 然而,此时未央也顾不得这些,只见那紫衣男子用力按压着苏青宁胸口下方,剑眉深皱,焦急又担忧的神情尤为复杂。 他是谁? 那一刻,未央心中满是疑惑。 眼前的这个男子,目若寒冰、唇薄如刻,周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可是,为何她偏偏觉得熟悉,尤其是他颀长且湿透的身体,让她想起了某些场景,心慌意乱。 正当她分神之际,紫衣男子薄而性感的唇已然贴上苏青宁的樱唇,未央大惊失色,“喂,你干什么,你这个流氓,趁人之危......” “周成,拦住她!” 紫衣男子命令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入苏青宁的嘴中。 “喂,你你你......” 未央被名为周成的侍卫抓着,气得说不出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苏青宁被人欺负,都快急哭了。 周成开口,“他是在救她!” 救她?有这样救人的吗? 未央不信,可是,很快,苏青宁的苏醒,让她无话可说。 “咳咳......咳咳咳......” 苏青宁将河水吐了出来,却依旧虚弱的睁不开眼。 “青宁、青宁......” 听见紫衣男子的低唤,未央才恍然明白,他们竟是认识的,怪不得这人会如此紧张。 苏青宁听见声音,不由自主的靠在男子怀里,可是,她除了咳喘声,再也给不了别的回应。 “青宁......” 紫衣男子终于意识到是犯病了,忙在她腰际摸索,未果,一时方寸大失,猛地拽过未央,低吼,“药呢?她的药!” “药......”未央被他钳住左肩,感觉都要捏碎了,痛得话音打颤,“忘...忘带了。” “该死!” 男子低骂一声,气急败坏地推开未央,抱起苏青宁不顾一切的冲出园门。 第24章:失血昏倒 未央踉跄两下才站稳,再回首,那人已消失在视野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翻腾着,未央捂着胸口,忽而觉得苏青宁的病能传染。如若不然,为何,她竟这般的喘不过气? 是他吗? 直觉分明在叫器,可是,她希望不是,不是! “姑娘,你没事吧!”周成见未央脸色苍白,关切道,“主子就是这样,一遇苏小姐的事就方寸大乱,刚没弄伤你吧?” “你主子,他...他是......” 周成有些意外,“你不是苏小姐的婢女吗,怎连我家主子都不知?辰王啊,难道苏小姐都没提过?” 辰王、辰王......安允灏,真的是你吗? 未央的脑袋一蒙,竟没有半点欢喜。她本以为,再次相见,她会兴奋,或者得意,可是,统统都不是。 他的出现、他的慌张、他的咆哮,都只为一个人,而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未央! 苏青宁病发,他抱着她扬长而去,从未留意过其他。一切,恍然如梦,一如往昔。 八年! 八年一个轮回,他们的重逢,竟如初见。 她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面,却从未想到会是这般! 她与安允灏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苏青宁。或许...是他们之间,硬生生的挤入了一个她! 手,被观景亭的扶手划伤,一直在流血,未央只觉得周身寒冷,一阵头晕目眩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夜深了。 四下一片寂静。 皎洁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之中,芳华暗吐。 房内,烛光摇曳,映得未央的脸愈加苍白骇人。她痛苦地蹙着秀眉,嘴唇蠕动,一直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可是,谁也听不清。 佟夫人熬药去了,高天祁坐在床边,小心地给未央伤手上药包扎,浓眉深皱的模样,毫无平日嬉皮笑脸之色。 “疼......” 未央怕疼,自小便是,手因药膏带来的刺痛,微微颤抖着。 高天祁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抹完药膏后,又拿过床头柜边的绷带,一道一道的缠绕。 他的动作已经极轻了,可是未央还是痛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烛光晃得她眼晕。 什么都看不清,未央心里一慌,本能的喊,“天祁......” “我在呢,别怕!” 一张担忧的脸从烛光后探了出来,未央望着他,心里踏实了。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感觉,但塞外六年里,依赖高天祁,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伤的,还有苏小姐......” “青宁姐!”未央猛地想起,焦急问,“她怎么样呢?” “她......”高天祁有些迟疑。 “不行,我要起来,我要亲自去看她。” 未央说着,不顾高天祁的阻拦硬要下床,可是,拉开房门,她恍然发现,一切是这样的陌生。 “这是哪?”未央满心困惑,她不是该住在苏青宁隔壁的吗? 第25章:嫌弃她了 高天祁上前扶着虚弱的未央,“这是苏夫人重新为你安排的房间,她说你受伤,需要静养。” “静养?”未央不解,“我这只是小伤,哪里需要静养,再说,和青宁姐在一起,也不影响养伤啊。” 话一说完,未央忽而想起了什么,抿嘴苦笑,原来...还是嫌弃她了。 “是啊,你就好好养伤吧。苏小姐有那么多人照顾,不会有事的。”高天祁安慰着,将未央扶了回来。 未央躺在床上,脑中都是安允灏抱着苏青宁狂奔的场景,他紧张的人,一直都只有苏青宁而已。 “饿了吧,我给你削个苹果吃。”高天祁边削着苹果,边唠叨,“以后走路可不能蹦蹦跳跳了,若掉水里了,你又不会游泳,可怎么办?今天苏小姐幸好遇见辰王,要不然......” “辰王,他还在苏府?” “嗯,苏小姐落水染了风寒,到现在还没醒,辰王一直陪着,看样子,今晚要留宿在这里了。”高天祁说着,不由得钦佩道,“听说他刚从军营回来,我还以为王爷都是养尊处优的呢,没想到还有个另类。苏小姐的眼光还真不错,和辰王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未央心里一沉,“一对?你听谁说的?” “苏府的人啊,他们说要不是辰王去参军了,他俩早该成亲了。我看辰王今天那紧张模样,这婚期也近了......” “出去!”未央忽而冷脸打断。 高天祁一愣,“你怎么呢?难道是手又疼呢?我看看......” “出去!出去!”未央暴躁不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恨什么。 高天祁有些手足无措,怕未央再撕裂伤口,只好道,“我出去了,苹果放桌上,你自己吃吧,也别再乱动了,待会佟姨会送药来,你喝了就可以睡了。” 他的话让未央心里一酸,冲口唤,“天祁......” “又这么腻味的喊我,我不是小孩,凶我又给糖吃的这招可不奏效。”高天祁回头,一脸痞子气的笑,“怎么样,后悔呢,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我这么宽宏大量,不会放心上的。” 若是以往,未央肯定会失笑,或是骂他脸皮厚,可是,今天,她严肃得让高天祁不安。 终于,她开口了,“天祁,我见着他了。” “他?谁?” 高天祁不解,却在下一刻,猛地明白过来。有个男人,一直横在他和未央之间安允灏! 从儿时扮家家酒,未央就会拒绝,“我不能做你的新娘子,我要嫁给安允灏的。” 安允灏,就是未央归京的目的,他一直都明白,一直都明白...... 未央苦笑,“天祁,我忘了告诉你,安允灏还有另一个身份......” “是辰王?!” 高天祁的心倏地揪疼,未央却仰起头笑了,“我的眼光也不错吧!” “央央!”高天祁猝不及防的拥她入怀,“你这个傻瓜!” 第26章:誓当王妃 温柔的怀抱、心疼的责骂,都让未央觉得窝心。 不想让高天祁担心,未央躲在他怀里,狡黠的笑,“我才不傻呢,嫁给王爷,我就是王妃,将来一辈子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 “仅仅就为了当王妃?”高天祁只知道,从小未央就嚷着要嫁安允灏,其中原因并不明了。 “要不然,你以为呢?”未央撇撇嘴,难不成还真以为,她喜欢安允灏,喜欢到非他不嫁?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就算当了王妃,也是要什么没什么。” 未央绷着脸,“你少泼我冷水,我现在斗志高着呢。” “你怎么搞得像做任务似的。” 高天祁冷不丁的说,未央佯装无所谓的笑,“可不就是做任务么,嫁给安允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业!” “没出息!”高天祁敲了敲她的头,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管我!” 未央顶嘴,往床上一躺,却是一整晚的失眠。 因为心里放心不下苏青宁,所以翌日天一亮,她就早早起床去了,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 一路上,除了早起打扫的三两丫鬟,倒也没遇着旁人。 苏青宁的房门虚掩着,未央正要推门而入,猛地瞧见房中另有他人。 她心中好奇,透过门缝细瞧,竟是辰王安允灏。 桌上的蜡烛还燃着,似乎守了一整晚,他坐在桌边,手抵着额头,疲惫的睡着了。 昨日的湿衣服已被换下,此刻,他穿着一件紫青祥云袍,腰系蓝宝石古铜腰扣,在烛光中泛着淡淡幽蓝的光,说不出的慵懒神秘,却又严谨得让人不敢靠近。 “谁?” 安允灏敏锐的察觉到了未央的存在,一瞥眼,凌厉又尖锐,吓得未央的心猛地一跳,僵硬了片刻,这才仓皇而逃。 然而,她终究低估了安允灏的能力。 只是一闪身,他便挡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冰冷的质问,“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我哪有鬼鬼祟祟,只是见你们都睡着了,就...就没有进去打扰罢了。”未央强壮镇定。 “狡辩!”安允灏审视着未央,那犀利且深邃的目光,好似能洞穿人心一般。 未央不敢直视,怯弱地垂下头。 许久,他不屑道,“原来是你!” “安允灏,你还记得我?”未央喜出望外。 “放肆!”安允灏面有薄怒,低喝,“你一小小丫鬟,也配直呼本王名讳?!” 看来他并没有想起,未央有些失落,也很不满的嘟嚷,“王爷就了不起啊,脾气还是一样的臭!” “你说什么?!”安允灏脸罩寒冰。 没想他听力这么好,未央失言,惶恐不已,“没啊,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呵!”安允灏冷笑一声,未央听着毛骨悚然,他忽而迫近道,“那你在怕什么?” “我...哪有怕。”未央底气不足,但安允灏盛气凌人的模样,也很让她不爽,终究“狗急跳墙”的顶撞,“你当你是鬼啊,吓唬谁呢?你本来就脾气臭,凶凶凶,还不许人说呢?我看放肆的人是你,一个大男人在女人房里,不是色狼,就是流氓!啊” 第27章:只是教训 “找死!” 未央口不择言,终于尝到了苦头。此刻,安允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切忤逆的话,戛然而止。 脖子仿佛要被他掐断一般,未央呼吸陡然一滞,却没有呼救。只是微微抬眸,用冷漠到绝望的眼神望着安允灏。 他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松手,反而加大力道。 未央心中忽而蔓延出苦涩,这就是她多年念念不忘,一心想嫁的男人吗?为何,在他面前,自己总是这样的落魄和狼狈?哪怕时隔六年,哪怕她努力让自己更美更有才艺,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未央痴痴的笑了起来,什么良人,她看是仇人还差不多! 她的笑,凄美而倔强,安允灏心头一动,终是在未央要断气前,松开了她的脖子,“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敢放肆,可没这么好运!” “咳咳......咳咳咳......”空气灌入口中,未央不适的猛咳起来。 “谁在外面?”屋内传来苏青宁虚弱的声音。 “是我。”安允灏的声音有了丝温度,看都没看未央一眼,便大步转身回屋。 未央独自站在外面,听着屋内苏青宁惊喜唤着“允灏”,表情忽地一僵。 六年了,从“允灏哥哥”到“允灏”,傻子都明白其中的变化,又何止称呼? 安允灏进去后,里面一直有低低的说话声,听着就让人觉得暧昧。未央尴尬地站在外面,转身欲走,不想粗心大意,竟一脚踢到了门侧的盆栽。 “啊!” 未央痛得惊呼一声,她怎么这么倒霉,手也痛,脚也痛。 “是谁啊?”苏青宁柔声问。 未央正要回答,安允灏道,“不过是些下人,你就别管了,好好休息。” “是我,青宁姐!” 未央还是像小时候那般,爱和安允灏抬杠,他不想看见她,她偏偏要推门进去。 安允灏脸色自然不好看,苏青宁却很高兴,“央央,你来啦,到这里坐。” 未央无视安允灏,很自然的坐到床边,亲昵道,“青宁姐,你好些了么?昨天我不是故意......” “昨天都怪我不听劝,偏要去摘那荷叶,要不也不会落水,害得大家担心。”苏青宁巧妙的掩盖昨夜的事,既不想有人指责未央,也不想让人知道她被瑞王非礼。 此事攸关女儿家的名声,未央自是不敢胡言,心领神会道,“姐姐若喜欢荷叶,以后妹妹去采。” “你还是省省吧,笨手笨脚的,怎么伺候人?”安允灏对未央彻底没信心,扭头劝苏青宁换个丫鬟。 苏青宁先是微微错愕,随即失笑,“瞧我这记性,竟忘给你介绍,允灏,她可不是丫鬟。” 不是丫鬟? 安允灏一惊,怪不得她这么放肆,毫无主仆尊卑。不过心下对未央是谁毫无兴趣,不曾追问。 苏青宁却凑上来,娇柔道,“你真不记得呢?再仔细看看,她,你是认得的。” 第28章:狭路相逢 苏青宁极力推荐,安允灏那不屑的目光才悠悠转了过来,仍是像少时一般,审视未央的目光,和扫视货物没什么区别。 除了眉心那颗略显妖娆妩媚的朱砂痣外,未央在安允灏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随意看了两眼,依旧没有答案,苏青宁都急了,“是未央,央央啊!” “未央?”安允灏凤眸一瞥,未央心里一紧,只听他说,“什么人?不记得!” 未央心中凄然,来京的路上,她都一直在想,安允灏再次见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意外?愤怒?抑或开心? 可是,现在看来,她真真是白费工夫了,这个男人从来就不屑去记住一个外人。 是的,外人。 在安允灏的生命中,她一直都是个局外人,一直! 苏青宁提着小时候的事,努力让安允灏记起,可是,他愣是一脸茫然和无所谓。 “青宁姐,你身子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 未央不想听他们打情骂俏,起身告退,忽而想起还未给安允灏请安,不禁俯身道,“未央见过王爷,王爷安好。” “嗯。” 他竟如此吝啬,连冲她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未央终是不想傻下去,转身出门。 屋外,天已大亮。 未央抬头,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缓缓进入心底,驱散了那一地的阴霾。 无所谓,央央,他不喜欢你又怎样,你只要让他娶你就成! 未央宽慰着自己,昂首阔步的向前走去。 苏青宁打出娘胎就患了喘症,身子一直羸弱得很。 这些年安允灏为他遍寻名医,终于有个杜大夫在此症上颇有建树,虽然他行事作风很是古怪,但不可否认这些年,苏青宁的病确有好转。 可是,如今一落水,不但着凉染了风寒,还加重了喘症,苏夫人心疼之余,更是认定未央乃不祥之人,这才将她打发到偏僻的院落。 这几日,未央去探望苏青宁,都会被她的贴身婢女婵娟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 未央心知是苏夫人交代的,也不想为难下人,只得悻悻而归。 她分明听见苏青宁和安允灏在里面有说有笑,婵娟却假称她睡下了,真是个放肆的丫头。 未央想着,越发的心烦意乱,瞥见回廊下有个池塘,不禁走了下去。 掬起一捧清澈的池水,洗了把脸,这才缓去些许烦闷。 反正四下无人,未央大胆的脱去鞋袜,像在塞外那般,将脚泡在池水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轻轻摆弄着双脚,平静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水花,听着水流叮咚,让人的心情无比轻松愉悦。 可是,偏偏煞风景的想起那一夜,科洛河畔,那个霸道又无礼的男子,以及...莫名其妙的初吻...... 玉指下意识的覆上红唇,心如鹿撞,脸羞赧不已。 “原来你在这!”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戏谑,未央心头大骇,回头一看,竟然是他。 第29章:被警告了 未央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允灏,尴尬的站了起来,“你找我?” 安允灏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光脚丫上,禁不住冷哧,“几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一样的没教养!” 未央脸一红,正欲反驳,却见他盯着自己的脚看,一时羞涩难当,忙将鞋袜穿上。 “不必折腾了,本王才不屑看。”安允灏收回视线,随意的坐在回廊里。 未央被气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红,狠狠地瞪了安允灏的后背几眼,转身就走。 安允灏剑眉一挑,“胆儿真大,本王在此,你都敢视而不见。” “见过王爷。”未央没好气的问安,继续前走。 “未央!”安允灏气恼不已,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 “王爷那天不是说不记得我吗?今日缘何又要找我?”未央转身,俏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 “呵,质问本王来呢?”安允灏处之泰然,“你觉得一个小小丫头也值得本王念念不忘?抑或是你觉得自己有过人之处?” 说着,又不客气的上下扫了未央几眼,“不过如此!” 未央已经气得无语,如果说之前对安允灏是畏惧的话,现在,只剩愤怒了。 一个人若是愤怒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例如此刻的未央,超级不爽的臭着脸问,“安允灏,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你不要以为仗着我们少时的情谊,就能为所欲为,目无尊卑,离青宁远点!” “少时的情谊?敢问辰王爷,我们有什么情谊?”未央不怕死的凑上前,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直视着安允灏。 那眉宇间悄然流露的妩媚劲儿,让安允灏不自在的别过头,“你别抓不住重点,本王再说一次,离青宁远点。” “抱歉,办不到!”未央一脸纯真的笑着,“我们是姐妹。” “你也配?”安允灏言语刻薄,“你跟了佟夫人,应该也习了些道理,竟连‘自知之明’四个字也不会写吗?” 未央无惧他的讽刺,摊开手掌,嬉皮笑脸道,“确实不会写,要不王爷写给我认认?” “你......”终于气得安允灏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丫头好狡辩,只当其年幼。不想过了六年,狡辩难缠的功夫,是有增无减。 “王爷不写,我可要走了。”未央冲他娇俏的笑着,第一次有不畏强权的快感。 她眉心的朱砂,映在素白的脸上,像极了冰天雪地中的一朵梅花,美艳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什么时候眉心弄了这个东西?”安允灏多管闲事起来。 “好看吗?” 未央仰起脸,几分得意的笑着,不知为何,安允灏突然害怕她的笑,让人心慌。 他不屑道,“粗俗!” 这个词未央听多了,已经产生不了任何情绪波动。从过去到现在,他说她的词,无外乎粗野、粗俗,哦,对了,还有一个无耻! 第30章:突然进宫 未央无视他的评价,高兴的摸着自己的朱砂痣。 这个,在科洛草原很流行,姑娘们长大了,爱漂亮了,通常会让家中兄长点一个朱砂痣。既多情美艳,又是对未来美好多彩生活的一种向往。 未央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她的朱砂痣是高天祁帮忙点的,这一辈子,都掉不了。 点的那天,高天祁还说,“以后央央要是不见了,这就是认人的凭证。” 气得未央直骂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这大喜的日子,哪有诅咒别人失踪的? 想起他当时嬉笑求饶的样子,未央就乐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安允灏瞥了眼她,冷不丁道,“别以为我是开玩笑,你若再敢靠近青宁,累她受伤,或者心怀不轨......” 未央打断道,“心怀不轨?我究竟做过什么,让你这样不怕麻烦的再三警告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佟未央,本王也懒得和你拐弯抹角,今天就撂个明话。打从第一眼见你,你就是个任人贱卖的奴隶,现在,依然是!本王对你这样的人,是提不起半丝兴趣的,我劝你趁早打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到底还是又回来了,居然能成为献花之人,手段自是非比寻常。” 这是此番安允灏说得最长最刻薄的话,那不屑的目光打量着未央的身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未央虽然恼怒,却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连安允灏都意外她的出现,那么,现在,到底是谁人将她弄回京的呢? 未央彻底糊涂了,这一路懵懵懂懂,她仿佛走上了一条,别人为之铺好的路。 “好自为之吧!” 安允灏说完这话,起身往苏青宁的房间走去。 未央心头一动,不顾一切的挡住他的去路。 “等等!” 她喊,心却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安允灏驻足,俯视着她,一脸的心高气傲。 他还是那样俊朗,那样的不可一世,贵为皇后之子,他什么都不缺。 女人、权势、财力......他要什么有什么,一个六年前就让他厌恶至极的女子,这辈子是别指望能入他的眼的。 可是未央偏偏要试一试,她倔强的问,“你为什么对我从来就没有好脸色?在你心底,以为我是怎样一个人?”真的就那么不屑一顾吗? 安允灏起先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充满了浓浓的讽刺,让未央鼓足的勇气,也在一点点消弭。 “你从来就没有在我心底过,你让我如何评价?”安允灏淡然的说罢,错开未央,头也不回的走掉。 未央仿若石头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一个小小丫头就想在王爷心中留下一席之地,多么可笑! 现在安允灏也一定在笑话她吧,或者,连笑话都不屑? 未央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酸楚还是委屈,抑或...只是平静? “哎呦,佟姑娘,总算是找到你了,快随咱家进宫吧!”张公公突然出现,打断了未央的胡思乱想。 第31章:宠冠后宫 “张公公?”未央一脸惊讶,“您怎么来呢?” “你先别管我,快回去换身衣服,这就随咱家入宫!” “入宫?”未央突然有些蒙,“张公公,您没弄错吧,真是宣我入宫?可是,百花节还没到啊,难道要提前献花?” “哎哟,不是献花,你别再磨磨蹭蹭了,赶紧回屋打扮打扮,一会儿要见的可是丽妃娘娘,怠慢不得。” 张公公说着,一个劲的催未央回屋收拾。 未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佟夫人一脸紧张的帮她梳头挽发,自己的心也是高高悬了起来。 她没听错吧,是那个宠冠后宫的丽妃娘娘要见她? “央央,呆会见了娘娘可不能失礼,要记得行礼问安,切不可直视娘娘,也不可多言。”佟夫人叮嘱着,一脸的焦头烂额。 “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啊,叫你不来燕京,你偏要来,一来就出乱子。” 未央不语,心中却一直想着丽妃娘娘。 其实,自打上次无端惹了瑞王爷,未央就长了个心眼,开始慢慢打听皇家的事。她可不想再冒犯了谁,枉顾了性命。 丫头们平日无聊,也很喜欢这样凑在一起,议论些皇宫里的事事非非。 从她们口中得知,先皇后苏氏在生下嫡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安允康后,没几年的光景就病逝了,后位一直空置。 听说当时后位争夺激烈,直到赵氏德妃连生两个儿子后,皇帝才决心立其为后,也就是现如今的赵皇后。 不过,赵皇后生性淡泊,潜心礼佛,为人低调。在后宫,真正长久不衰之人,当属林氏丽妃。 丽妃膝下只有一女,闺名紫菀。而四皇子安允策年幼丧母,也是由她一手带大。 未央想着安允策是丽妃的儿子,就对丽妃没什么好感。 也难怪儿子这么横行霸道,母妃得宠,简直赛过皇后,他自是天不怕地不怕。 “央央,你去和张公公说说,我也想进宫玩玩。”高天祁在一旁说着。 “你就别添乱了,我现在紧张得呼吸都困难了,你还说去玩。” 未央娇嗔两句,佟夫人问,“央央,你的蝴蝶簪呢,有流苏的那个。我找了半天,都没瞧见,你放哪里呢?” 佟夫人在首饰盒里翻找着,未央心虚道,“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你换别的吧。” “你也真是的,那可不是寻常物,青宁送你的,也能弄不见?” 佟夫人低声数落着,未央头皮发麻,直后悔那天不该救人,被他轻薄了不打紧,竟慌慌张张的,连跟着六年的簪子都被弄丢了。 “佟姑娘,好了吗?” 张公公开始催了,佟夫人连忙又嘱咐了一次,才把未央放了出来。 终于坐上了马车,佟夫人却一直不安的张望着,直到马车驶出苏府,都不曾收回担忧的目光。 未央端正的坐在马车内,一想到要见传说中的丽妃,心就紧张一阵猛跳,恨不能从嘴里蹦出。 丽妃、丽妃......未央哀嚎,别还没见你,我就窒息而亡了。 “吁” 许久之后,传来勒马声,有人说,“佟姑娘,到了。” 未央掀开车帘,巍峨宫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入视线。黄瓦红墙,雕栏彩绘,处处透着尊贵与华丽。 和张公公走入宫门之时,未央才惊觉自己是这样的渺小,身后的宫墙,高不可攀。 她回头一看,恍然有种‘一入宫门深似海’之感。 这个地方,铜墙铁壁,纵使插翅也难逃。 进了皇宫,未央被扶上一个较轻巧的车辇,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丽妃所居的宫殿:碧云宫。 张公公进去通传了,须臾出来道,“佟姑娘,娘娘请你进去。” “谢公公。” 未央说罢,乖巧的跟在碧云宫女官身后,很快便到了里殿。 只瞧见屋里立着几个宫女,脸上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未央环视了一圈,没看见丽妃,心下正生疑。 却听一个极慵懒的声音道,“你就是未央,今年的献花女?” 未央回眸,这才发现软榻上竟是有人的,只是一直有帘子遮住,她未曾察觉。 “民女未央见过丽妃娘娘,娘娘吉祥。”未央连忙跪地请安。 “都下去吧!”丽妃开口,两侧宫女全数退下。 未央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不禁抬头想看清丽妃,奈何纱帘挡住。 “对本妃很好奇吗?” “娘娘恕罪。”未央忙垂下头,心慌不已。 可是,等了好久,丽妃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再说话了。屋里静悄悄的,未央都快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知道为什么宣你进宫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未央腿都跪麻了,听丽妃如是问,谨慎道,“民女愚昧,请娘娘明示。” “愚昧?呵......” 纱帘后传来丽妃低低的笑声,似乎对未央的回答很不满,随即又问,“你以为本宫如何?” 未央不知何意,却不敢不答,只得就其相貌说,“虽未得幸见娘娘玉颜,但民女想,娘娘能盛宠不衰,定有闭月羞花之貌,淳善仁义之心。” “皇宫从来就不需要什么仁义之心,更不会有人盛宠不衰!” 真要命,说什么错什么。未央叫苦不迭,卑微的将身子伏得更低。她真想问丽妃找她来到底什么事,难道就是好奇献花者,所以瞄两眼? “听闻你本是燕京人,有没有想过留在燕京?”丽妃问。 “民女献花之后,便要离京,留不得。” 纱帘后的丽妃妖娆一笑,“只要你想留,谁都拦不住!” 未央的后背猛地一僵,“娘娘的话,民女不懂。” “我本以为塞外百里挑一的献花女会何等的聪慧过人,一点就透,可惜......”丽妃惋惜不已,“你退下吧!” “娘娘......” 然而不由未央多说什么,便有宫女进来将她请出。 未央一脸悻悻然,只觉得这丽妃好生奇怪,将她老远的喊来,就是为了含沙射影的指责她蠢? 越想越火大,静寂的皇宫,要将人逼疯,未央烦躁走着,忽而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仙乐之音。 细听,方知是笛音,婉转悠长,让人心情舒畅。 “是谁在吹笛?” 未央问着一旁的宫女,她寻声望去,几分猜测道,“明忆殿下?” “明忆殿下?我怎么没听说宫里有这样一位皇子?” 未央嘀咕着,宫女道,“他不是本国的皇子,是邻国北凉送入京的质子。” 一听“质子”,一股莫名悲悯油然而生,未央用心的聆听着笛音,脚已不由自主的朝那方向而去。 宫女在一旁阻拦,却只是徒劳。 笛声悠扬且熟悉,越是靠近,未央的心越是激动。 终于,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殿阁,未央不请自入,在一个小花园里,寻得了弄笛人的踪迹。 河边的柳树下,他席地而坐,将一身纯白长袍静置于草地上,低眸弄笛,说不出的随意安宁。如缎子般柔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自在的散在肩头,微风过处,轻盈舞动。 没有燕京人的一丝不苟,这样的他看起来,格外的舒适、淡然。 未央不由得忘却笛音,多看了他两眼。 她原以为,安允灏已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完美得让人嫉妒。可是,眼前这个男子与之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挂着淡淡笑容,那若隐若现的梨涡,竟能将人陶醉生痴。 未央想说他美得像妖孽,可是,他分明质朴无邪的像个孩子。 “何人在那里?” 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侧目而来,清透中带着丝丝疑惑。 “是我。” 仿若是老朋友一般,未央自然而然的这样回答,含笑走了过去,称赞道,“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听。” 他并未起身,只是问,“你是宫外之人?” “你怎么知道?”未央一惊,不由得上下打量自己,难道是穿着又出了问题? “宫里的人,走路都很轻。” “你这是变相说我粗鲁咯!”未央俏皮的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就是明忆?” 未央觉得“明忆殿下”这个称呼实在太长,就自动给简化了,他却并未在意,依旧面带笑容的说,“姑娘是......?” “有没有琴?” 明忆实在不觉得这和她的身份有关,却仍是告知了,“前面的亭子里有。” 未央回头,前面没几步远确实有个亭子。她坐定,素手抚琴,只是来回拨弄了几下,美妙琴音就倾泻而出。 明忆靠在柳树下,阖眼静静的听着,竟是一曲《平沙落雁》,心不由得一阵悸动。 许久,琴音落。 未央抬眸,不远处,明忆轻笑,“原来是你!” 那笑容,虽然淡淡的,却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未央也高兴的笑了,“刚一听你的笛音,我就知是你,呵呵,那天无缘相见,没想到我们会在宫里重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未央说话没遮没羞,第一次见明忆,竟像旧识般无所顾忌。可是,话说完了,她又转过弯来,一时羞涩不已。 明忆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起身走了过来,一路走得极慢。 未央盯着他,血液仿若要凝固一般,“明忆,你的眼睛......” 第32章:长乐未央 “瞎了。” 他淡然的说出口,未央的心却猛地一震,怎么可能?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完美,眼睛也很清澈明亮啊,怎么可能会是个...瞎子? 未央不相信,一直摇头。 可是,直到明忆进入亭子,直到看见他手上细小繁多的划痕,以及他摸索的坐下,未央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拥有无双容貌的男子,是个瞎子! 上天终究是刻薄的,它给了明忆至美的外在,却给不了他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可惜......”未央不觉将心中的叹息说出了口。 “可惜什么,看不见世上污浊之事,眼瞎于我,是好事。” 他的豁达,让未央心生钦佩,见他要倒茶,未央忙接手,“我来吧!” “不用,这里我生活了六年,再熟悉不过了。”明忆说罢,准确找到茶壶,给彼此各倒了一杯茶。 未央静静的喝着茶,一双美眸好奇的看着明忆,他的话真少,却不觉乏闷,反而很恬静。 就这样静默的待着,享受阳光俯照的感觉,真好。 未央第一次这么静,也第一次敢这么放肆的盯着一个男子看,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她显得那样的张狂和无所顾忌。 他真美! 她一个劲的惊叹,觉得自己快花痴了,忙转移视线,却仍是止不住偷瞄他,“明忆,这么大的园子,你一个人住?” “嗯。”他微微点头。 “不觉得寂寞吗?” 未央只是随口一问,明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已经习惯了。” “哪有人会习惯寂寞的?” 未央下意识的反驳,抬头却猛地瞧见在外面候着的宫女等急了,已经进来了。她起身道,“我要走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听你吹笛。” 未及明忆回话,她就慌慌张张奔宫女而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明忆又转身坐了回来。 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仅仅只因为来了一个人,哪怕他看不见。但他分明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听得到她的声音...... 她说的对,没有人会习惯寂寞,可是,一个人的时候,你习不习惯又有什么区别? “沙沙沙...沙沙......” 脚步声又忽而折回来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未央,长乐未央的未央。” 她的声音很有激情,他能感觉到她的热情以及...毛躁,因为还未等他说话,她又一次急急忙忙的离开。 “长乐未央......” 明忆重复着这个词,希望她真如自己的名字一样,永远快乐。 可是,这皇宫之人,又有几个是快乐的? 走出殿阁,未央的心底,依旧在为明忆的眼盲而遗憾。 不由得扭头问一侧的宫女,“他的眼睛天生就看不见吗?” “你说明忆殿下?”宫女表情麻木,“听说是六年前在北凉出了事,眼睛给弄坏了,这才送来做质子的。” 意外眼盲,还要送来做人质,北凉皇帝也真够狠心的! 未央心底冒着寒意,不解道,“既然不是天生的,应该好治啊,怎么就......” 宫女冷不丁瞥了她一眼,未央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姑娘没说错什么,但老是忘了,他只是个质子!” 只是个质子! 一个被自己国家放弃的皇子,能有怎样的未来,难道还指望在他国获得荣耀与尊重?更何况,他还是个瞎子。 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未央觉得悲哀,宫女见其不走,急了,“佟姑娘,娘娘命奴婢送您离宫,您还是......” “我要见娘娘!”未央突然道。 “什么?” “我要见丽妃娘娘,现在就带我去!” 碧云宫。 丽妃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透过金丝绣纱帘打量着前方跪着的女子,冷清道,“你又回来,所为何事?” “民女想留在宫中,伺候娘娘。”未央恭敬道。 “依本宫看,你是想留在燕京吧!” 这丽妃,未央是无力招架了,总觉得什么都瞒不了她,遂坦白道,“是。” “本宫说过,你想留下,谁都拦不住,现在,就各凭本事吧!” “可是,有贵人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丽妃把玩着玉指上的银护甲,悠悠道,“你的意思......本宫是你的贵人?” “不是,是民女是娘娘的贵人!” 未央话一出,一侧的女官勃然大怒,“放肆!” 丽妃却素手一挥,让她们都退下,旋即目光又落在未央身上,“说来听听,能让本宫信服,就给你一个留京的机会。否则,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其罪当诛!” 未央咬咬唇,强装镇定,“听闻皇上最近龙体欠安,郁郁寡欢,故百花节当晚,特备晚宴歌舞,以博君欢,请问娘娘,可有此事?” “确实,皇上心情欠佳,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来碧云宫了。”丽妃也无避讳。 “要皇上来碧云宫并非难事,只要娘娘能在百花晚宴上让其龙颜大悦即可。”未央说罢,丽妃不语,她继续道,“后宫中人,所求所愿,不过是皇上安康愉悦。就连苏太后都指名苏青宁献舞助兴,赵皇后也有赵湘湘相助,不知娘娘可曾想过准备一二节目,使皇上开颜?” 丽妃一愣,“倒未曾想过。” “民女斗胆,愿殿前抚琴,替娘娘一争高下。” “你?”丽妃略微沉吟片刻,才说,“既然你有此等志气,本宫自当成全。只要你能夺魁,我就向皇上美言,留下你!” “谢娘娘。” “一会儿,本宫就命人给你家人报信,这几日,你就安心留在宫里练琴,本宫要你万无一失。” 未央不敢有异,只能从命。 走出碧云宫的时候,手心竟全是汗。 丽妃最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说,“未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既然你选择留在燕京,就是看中帝都繁华。可是,我告诉你,进了这座皇城,你就只能往上爬,再也没有回头路!” “没有回头路......” 未央呢喃着,心中怅然若失,仿佛再也回不到塞外,再也过不了那自在又快乐的日子,就连和高天祁策马驰骋,也成了奢望。 为了静心练琴,未央被安排住进了夏翠园,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 可是,到了,未央才知,这地方竟来过,与明忆所在的尚河殿仅有一墙之隔。 是巧合,是天意,还是...... 未央没细想,就住下了。 可是,夜深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一次,孤零零的来到陌生的地方,没有佟夫人,没有高天祁,就她一个人。 未央越想越觉得委屈孤单,她是那种受不了寂寞的人,一刻也受不了。 正烦闷之际,忽而传来一阵轻缓笛音,婉转而悠长,未央空闹闹的心,顿时就被笛音填满。 是明忆,他还没睡吗? 不是说习惯寂寞了吗,为何还像她一样,辗转难眠? 未央起身,坐在琴台前,玉手拨弄琴弦,和明忆的笛音呼应,很快,他便意识到她的存在。 笛音没有退缩,也没有紊乱,一路轻妙,琴音始终相随,纠缠其中。 未央不知道这算不算主动,但她确实很享受和明忆合奏的感觉,新鲜又愉悦。 一夜和鸣,未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阳光普照,琴就放在身侧,心里就莫名欢喜。 一个人实在太无聊,到了夏翠园的第二天,未央就将琴房搬到了隔壁。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她那简直是废话。 明忆也是个极好说话的人,甚至在未央眼里,有点不懂拒绝. 他就这么淡然的坐在殿内,接受未央进进出出,偶尔磕磕碰碰,鸡飞狗跳。 一个小小角落,两个不起眼的人,即使把天捅破了,恐怕也没人知晓。 自此,未央白日在尚河殿练琴,夜晚回夏翠园枕着笛音入眠,一切安好。 她只是有点迫切,迫切的期待百花节的到来。只要能留下来,不就离安允灏更近了一步么? 倒不是有多么喜欢安允灏,也不是迷信什么天赐良缘,仅仅只因为,她曾答应过娘亲,她不能食言。 丽妃让她留在宫里练琴,实属多余,百花节要弹奏的曲子,未央早就烂熟于心。 还在八年前,她娘亲没有去世的时候,她就常听她一遍又一遍的弹。 娘说,“天底下最动听的曲子就是《默心》,无数人为之倾倒,皇帝也不例外!” 未央只当是随口一句戏言,没想到,她真要弹给皇帝听了,心下不免忐忑。 未央是人来熟,在宫里待了几日,就和明忆熟识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在这没熟人,就死皮赖脸天天找他。 转眼已是四五日了,未央将准备的曲子弹于丽妃听,她愣怔了许久,失语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娘娘想起了谁?”未央心生狐疑。 丽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这曲子,谁教你的?” “我娘。” “佟夫人啊?” 丽妃叹息,看来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她早就不在了,曾经三人情同姐妹,共享圣宠的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第33章:亲密接触 未央意外丽妃对自己的了解,竟连佟夫人也知道。 正要否定之际,丽妃却已先行说,“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百花晚宴,就选这首曲子。” “娘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回苏府呢?”未央脸上掩饰不住欣喜,好久没回去了,她太想娘和天祁了。 丽妃点点头,“去吧!” “谢娘娘!” 未央高兴的退下,却并没有着急出宫,而是直奔尚河殿。 明忆一个人多年,已经完全能自理,正在凉亭里写字,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将纸张翻了个面。 “明忆...”未央一路小跑,停在他面前,笑着说,“今天我们出去玩吧,我看你整天都待着尚河殿,多无聊啊!” “你今天不练琴呢?” “不练了,娘娘那儿已经通过了,我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明忆心底倏地一揪,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是,却让他如此的羡慕又无奈。 “可惜我是住在表姨家,要不然,我还真想邀你出宫去玩两天。” 未央有些遗憾,抬头见明忆脸上无颜色,总觉得是走动少,且没晒太阳的缘故,不由得更加卖力的拽他出去,“来了这么些天,整日的练琴,连宫里长啥样都不知道,你就当陪我转转,行不?” 未央说得更像撒娇的小情人,明忆俯视着她,笑着点头。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是,那一瞬,当他温柔目光转来时,未央的心,还是一阵“砰砰”乱跳。 “那是什么?”未央眼尖的看见白纸,“你在练字?” 说着,欲上前去拿。 “没什么。”明忆猛地抓住了未央的手,素来平静的脸上有了波澜。 未央倒没发现别的,只瞧见那双纤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让她的脸一直红到耳后根。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如此亲密的接触。 明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想松开未央的手,又怕她去抓宣纸,只能尴尬的牵着她,“你不是说要出去转吗,我们走吧!” “嗯。”未央羞赧不已,没有任何抵触的跟随而去。 身后,微风过处,薄薄的纸张被吹落在地,隽永飘逸的字迹跃然纸上: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走出尚河殿,明忆一直抓着未央的手,脚步凌乱且快。 未央不知道是什么令他失常,但,就这么被他拉着,脚步一刻不停的跟随,让她莫名激动。 他的眼睛看不见,走到一处竹林涌到时,未央有些担心他,下意识的回握他的手。 终于,他发现自己竟还拉着未央的手,忙不迭的松开。 “那个......”未央解释,“我只是想扶一下你。” 明忆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柔笑道,“走吧,这个竹林过了,就该是御花园了。” “御花园?那可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未央用惊喜来掩盖自己的尴尬,正欲往前走,猛地瞧见安允灏和几个女人朝这边走来,吓得她手忙脚乱,拉着明忆就躲进了路边的花坛。 “谁来呢?”明忆压低声音问。 “嘘!” 未央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像妻子偷情被丈夫撞破一般,简直要魂飞魄散。 明忆静静听外面的动静,才知是安允灏,不解道,“你干嘛怕辰王?” 未央一怔,忽而反应过来,是啊,她干嘛怕他? 正为自己犯傻忏悔,想出来之际,安允灏已然走近,她又将头缩了回来,透过花叶的间隙,偷偷瞧着外面的人。 为首的,是个面相亲和且稳重的女人。 她的穿着也很简洁,发髻上没有繁重的金银首饰,独独一支珠钗斜插一侧,别具韵味。一袭淡蓝色衣袍蔽体,若不是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牡丹,未央断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素雅到不起眼的女人,就是一国之母,赵皇后。 “听王府里的管家说,你最近常常不归家,几乎都快住进苏府呢?”皇后的语气有丝不悦。 “是,青宁最近身体不好。” “她什么时候又好过?”皇后正色道,“不是母后说你,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总往那跑,让外人怎么想?” “母后,儿臣的事,儿臣自己可以做主。我会娶青宁的,又何惧外人说三道四。”安允灏态度坚决。 未央暗想,果然是个坏小子,对自己母亲说话也不客气。 但皇后终究是有气度,依旧面无波澜,只是再未提及“苏青宁”半句。 瞧着他们走了过去,未央腿都蹲麻了,拉着明忆起身,忽听后面有人问,“明忆,你怎么在这?” 简单的问话,差点将两人暴露,幸亏安允灏已走远,未央拍着胸口回头,只见来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鹅黄宫服,眉清目秀,自有一股娇柔俏丽的味道。 “公主......”明忆淡淡的喊了一声。 那少女娇嗔,“明忆,再叫我公主可要生气咯,以后,只许叫我紫菀。”(菀:wan,三声) 原来是丽妃的独女,紫菀公主,未央暗想。 却听紫菀的话里,满是撒娇的味道,跟明忆的关系似乎也非比寻常。 明忆笑笑,没有回答。 紫菀黑溜溜的眼睛又瞄到未央,“明忆,我可没听说你宫里有婢女啊,这位是......” 又被人误认为婢女? 未央哀叹,难道她就长着一脸下人相? “民女未央见过紫菀公主!” 未央俯身向她行礼,紫菀没有理会,而是挤到他们之间,挽着明忆的手道,“我今天又学了个新曲子,父皇都还没听呢,我想第一个弹给你听。琴,我已经命人拿过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尚河殿吧!” 说着,不避嫌的拉着明忆走。 未央没有看错,明忆果然不懂拒绝,或者根本就不想拒绝,要知道,对方可是公主。于质子而言,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成为驸马。 “佟姑娘,失陪了。” 明忆显得和她很是疏离,竟连称呼都改了,未央眼睁睁的看着他和紫菀走远,心里失落到了极点。 可是,有些人就是坏到没边,偏要这时候来落井下石,“佟未央,你还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了,竟打起司马明忆的主意来,就不怕紫菀将你连根拔呢?” 未央回头惊见是安允灏,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一时慌乱道,“你别乱想,我和明忆什么事都没有。” 安允灏不屑,“我有什么可乱想的?你和他之间的事,本王没有兴趣知道。” “那你又折回干什么,难道不是找我?” “本王就喜欢看笑话,不行吗?” “你......”未央气结,瞪着安允灏,他却倏地笑了,“佟未央,你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未央恼,“你什么意思?” “你就算再怎么贪慕虚荣,想嫁入皇宫,也要看清楚啊!这里是胤国,司马明忆,他只是一个异国的质子,而且还是个瞎子,你昏了头,敢去找他。宫里谁人不知,他是紫菀的心上人,你现在这样,是想得罪公主呢,还是想得罪丽妃?” 被安允灏赤果果的说得这么不堪,未央羞愤难当,“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得罪谁是我的事!” 安允灏立即没有好脸色,若不是青宁恳求多照顾未央,他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屑,更别提说话了。 “不识抬举!”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怒火,恶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 “谁要你抬举?”未央反驳,调头就走。 “站住!” 安允灏仅仅两个字,就让未央心头一震,不得不怯怯的站住,嘴上却不甘,“干什么?” “我要去苏府,一道走!” 未央赌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 “你不跟来试试!” 安允灏的话里透着威胁,未央终究不敢冒险,恨恨的追上。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未央惴惴不安的缩在角落里,安允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本王就那么可怕吗?” “嗯。”未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差点没让安允灏气厥过去。 “既然这么怕我,怎么还敢写那种艳诗给我?” 未央想起了六年前傻乎乎的自己,孤傲道,“你都撕还给我了,就当我没给过。” “哼,你倒是放得下。” “如果王爷觉得失落,我也可以再拿起来,无所谓的。”未央抬眸,一脸融融笑意。 安允灏突然烦躁不已,别过头佯装看风景,不想再与这丫头多说一句话。 路过燕京最有名的裁缝铺“霓裳阁”的时候,掌柜子亲自将一个礼品盒替上马车,未央偷偷瞄了一眼,是一件蓝色的长裙。 这霓裳阁的衣裙,每个款式都只有绝无仅有的一件,且价格不菲,单单一条裙子,动辄就上千两。 未央心生羡慕,“是给青宁姐的吗?” “若不然呢,给你?” 明知道是鄙夷,未央还没心没肺的笑,“就算你真给我,我还不敢接呢。这么贵的裙子,只能放在家里瞧着,怎么舍得穿?” 安允灏侧目看她,邻座的女孩,不过才十六岁,他对她,是不是太苛刻呢? “不就是条裙子嘛,说得可怜兮兮的,下次送你一条。”安允灏大发善心。 “都说我舍不得穿,你给我也没用。”她才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他的施舍。 安允灏觉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冷声道,“随便你!” 第34章:太后赏赐 到了苏府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安允灏直奔苏青宁那儿,未央则回自己房间. 有几日未见高天祁了,那小子话越来越多了,缠着未央问皇宫的事,简直要把她烦死了。 “不行、不行,我又不是宫里的人,没有本事带你进去啊!”未央断然拒绝了高天祁入宫请求。 “央央、央央......”高天祁一脸谄媚,死缠烂打,“你好好想想,办法终归是有的,只要能入宫,要我怎样都行。” 未央明白塞外人对皇宫的向往,可是,那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她进去都战战兢兢,又如何外带一个男人? 正一筹莫展之际,苏青宁走进屋来,脸上神采飞扬,“央央,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呢!” 未央闻声回头,惊见苏青宁一袭海蓝长裙逶迤拖地,像极了高贵的公主,浑身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优雅和恬静。 “这裙子......”未央咋舌。 “好看吗?”苏青宁温柔的笑着,“再过两日就是百花节了,我打算殿前献舞的时候就穿这套,你看行吗?” “漂亮,真漂亮......”未央满眼惊羡。 婵娟笑,“这裙子啊,是辰王爷刚刚送来的,连他都说像仙女一样,好看极了。偏偏小姐不信,非说姑娘眼光好,姑娘说好看才是真的好看。” 辰王爷...... 这三个字,别说未央会心里会有想法,就连一旁的高天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扭头看着未央,目光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担忧。 “不愧是王爷,挑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未央由衷称赞,围着苏青宁转,“青宁姐,你这身装扮不管往哪站,都很亮眼,皇宫也不例外。这次百花晚宴,魁首非你莫属。” 未央不是给她戴高帽,真的,美极了。 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淑女气质,一颦一笑,真真颠倒众生。 未央输了,还未比,她就已然知晓结果。 她只以为,自己在塞外还算是个美人儿。可是,一回京,美女如云的帝都,她又算什么? 苏青宁被未央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拿出食盒里的糕点道,“这是太后赏赐的玉露糕,味道很不错,所以特地拿过来给你尝尝。” 未央闻到了桂花香,本能的抗拒。 可是,又不忍辜负苏青宁的好意,挑了个最小的。 正欲吃,高天祁气恼的抢过来,叱责道,“你傻啊!这个你也敢吃?!” 未央没作声,苏青宁一脸无辜,“怎么呢?这个有什么问题?” 高天祁为自己失态很是抱歉,可是不得不说,“苏小姐,我们家央央对桂花过敏,闻了都会浑身奇痒,更别说吃了,所以......” “你们家央央?” 高天祁一时口误,苏青宁格外留心,笑盈盈的看着对面二人。 未央面红耳赤,娇嗔高天祁,“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吃一块又不会死人。” “别别别,还是不要吃的好。我就知道有个人对桂花过敏,可还真玩笑不得。”苏青宁说着,忙道,“婵娟,快把这些撤下去。” 未央好奇,“也有人和我一样吗,是谁?” 苏青宁却故作神秘道,“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见。现在嘛,你还得先帮我一个忙。” 未央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自打上次在听雨园听你弹琴后,我可算是迷进去了,现在谁弹的都不入耳。所以,我想献舞的那天,请你为我伴奏。” 苏青宁一脸恳求,未央却慌了,“伴奏?可是我......” 她可是答应丽妃要单独演奏的,现在给别人伴奏,算哪门子事? “你不愿意吗?”苏青宁失落不已,“允灏说不该麻烦你,我也知道。可是,殿前献舞出不得半点错,我现在只相信你。” 安允灏有那么好心?什么怕麻烦她,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本来苏青宁话说到这份上,未央就无从拒绝了,更何况还暗中和安允灏较劲,不由得点头道,“好,既然青宁姐这么信任我,我定当全力以赴。” “你答应呢?谢谢你,央央。” 苏青宁素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又说,“你去宫里几天也累坏了,现在就先好好休息下,晚上我们合演试一次。哦,对了,百花节的衣服你准备了吗?要是没有,我衣橱的衣裳,随便你挑。” 未央有些窘迫,其实塞外人没那么多讲究,衣服样式简单,量也少,比不了京城的名门闺秀。加之,当初高天祁为了躲进她的衣箱里,扔了不少衣服。 现在,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漂亮衣裳穿。 可是,她不想被苏青宁看不起,硬撑着脸面说,“我有。” “那好,记得打扮漂亮点。”苏青宁温婉的笑了笑,由婵娟扶着走了出去。 未央一直看着她的长裙,衣袖裙摆都是用金丝溜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不夺目。 高天祁凑上来道,“你也喜欢那裙子?容易啊,我给你买!” “你知道那裙子什么价吗?霓裳阁的,至少一千两。”未央泄了气,躺在床上,“我们,加上娘三个人,浑身上下搜遍了,也不过百两。” 高天祁趴在床边不做声,他们此行出来,身上的银两确实不足。 “反正那天的焦点都在青宁姐身上,我穿什么无所谓的。”未央安慰着自己。 “啊,我想到了。”高天祁突然大叫。 “你想到什么呢,有钱买衣服呢?” 高天祁翻了翻白眼,“你们女人除了衣服,还能不能想点别的?我是想到怎么进宫了。” 未央无语,她就不该指望这小子,她又不是苏青宁,而他,自然也不是一掷千金的安允灏。 “说来听听,怎么进去啊?”未央说话有气无力,显然没有刚刚的激动劲。 “那婵娟肯定是要跟苏小姐进宫的,你呢,难道光溜溜一个人,不需要什么侍婢丫头的?” “你的意思是......” “对,我要男扮女装,当你的贴身丫鬟,陪你进宫。” 未央被他的话噎到,猛地呛咳起来。如果面前有一堵墙,她真想撞死算了。 “怎么样,我聪明吧!”高天祁还沾沾自喜。 未央捂着胸口咳嗽,良久才顺过气,“高天祁,你还真敢想。一个大男人,你不嫌丢人啊!” “丢人也没办法啊,为了你的安全,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高天祁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未央躺在床上,嘴角抽搐,“别说是为了保护我,也别说认识我......高天祁,我要和你绝交!“ “没问题,只要进了宫门,我们立即绝交!” 高天祁笑得没心没肺,未央一脸的哀怨,她怎么就“遇人不淑”,交了这么一个过河拆桥的朋友? 但愤愤然之后,她还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冒险带高天祁进宫。 这之后,高天祁就开始在未央房里翻箱倒柜,只为找一条合身的衣裙。 但怎么可能呢,未央个子比他矮太多、太多...... 高天祁不甘心的忙活着,未央也没工夫理他,为了和苏青宁的舞姿配合好,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因为苏青宁的信任,未央决定全力协助她,但她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对丽妃的承诺,她也是时刻牢记在心。 只是,在苏青宁面前,未央还是显得有些自卑。她见过那只舞,完美得无懈可击,就算自己的《默心》弹得出神入化,也只能和苏青宁平手,依旧夺不了魁首。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现在合二为一,苏青宁夺魁,和自己夺魁又有什么区别呢? 未央安下心来练琴,虽然只是伴奏,但她对《默心》有信心,娘从来没有骗过她,她说《默心》是最好的曲子,就一定是。 百花节的前一晚,两人终于商定了所有细节。 未央疲倦的回屋,推开门的那一瞬,一道紫光射来,她竟有些睁不开眼。 “央央,好看吗?”高天祁将屋内的烛光拨亮,便也将紫光压了下去。 未央才瞧出,竟是一件紫色的广袖流仙裙。整体设计简洁灵动,却又不是华美贵气。 “这是......”未央轻碰衣料,滑溜溜的。 “你不是想要霓裳阁的衣服吗,那有什么难的。看看,我的眼光还不错吧,比苏小姐那件蓝裙子漂亮多了。这流仙裙花了两千呢,我对你好吧,哈哈......”高天祁嬉皮笑脸的邀着功。 “两千?”未央差点没气疯,“你花两千,就为了一条破裙子?” “你不说喜欢吗?” “我喜欢也不能......等等......”未央狐疑的望着高天祁,“你哪来的钱?”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想要的东西到手了,这不是很好吗?”高天祁悠闲的坐在桌边,喝着清茶。 未央一直盯着他,目光仿若洞悉一切,高天祁心虚,喝茶也缓解不了,“那个......我没偷、没抢,也没管谁借,是我的钱,你放心吧......” 话还没说完,未央就冲了过来,开始解他的衣领扣子,高天祁大惊,“喂、喂,你干什么,非礼啊、非礼......” 第35章:抢了风头 “你闭嘴!” 未央不是一点的气,解开他的衣领,果然没看见他从小戴到大的玉坠,不禁恼道,“你的玉呢?” “什么玉啊,就是块破石头,掉了......” “不许骗我!” 高天祁被她严肃态度吓傻了,老实交代,“当了。” “当了?你把祖传的玉给当呢?要是被你爹知道,看他不撕了你。”未央气呼呼的说着,又指着流仙裙,“就为了买这个?” “不是啊,其实我主要是为了买这件,顺带多的钱,才买了你的裙子。”高天祁举着为自己买的女装,可怜兮兮道,“你的衣服我都穿不了,这不才想着出去买么。再说那玉坠挂在胸口,磕得疼,我早就不想要了。” “从小戴到大,都没听你说磕得疼,现在就娇贵呢?你骗谁啊,快去,把这裙子退了,拿钱赎回你的玉。” “恐怕不行了,霓裳阁不退货,而且我的玉是死当,现在已经不知道转手卖给谁了。” 未央一听,心里就绝望了。 她原本以为,得到霓裳阁的衣服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 “别苦着脸呢,人家说千金买一笑,我这两千金都买不到,太可怜了。”高天祁哀叹,扯着未央的衣角,“笑一个呗......笑一下嘛......” 高天祁像个赖皮的小孩,未央没好气的笑道,“傻样。以后再这么胡为,我就把你送回去。” “遵命、遵命......” 高天祁陪着笑脸,没个正经。 未央终是放下心头的负担,抱着裙子大喜,“真漂亮......天祁,你说我明天戴什么首饰呢,都要选紫色的吗,会不会太重复呢?还是选别色的吧,这样......” 未央抱着裙子,在身上比划着,毫无刚才嫌浪费的态度。 高天祁无语,这女人的脸,真是说变就变。但这样很好,她喜欢就好。 翌日,一大早太后就命人将苏青宁接进宫了。 而未央已然穿好漂亮的长裙,只等张公公接她入宫。 佟夫人看着今天艳光四射的未央,满心不安,“央央,青宁从小衣食无忧,很多东西,她不开口,就已然拥有。这样的她,自然也体会不了别人的难处,她还以为大家都一样,并未曾想,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所以,才疏忽没有给你准备伴奏的衣服。” “娘,你在说什么啊,我又没有在意那件事。再说,我现在不是有衣服了吗。也是霓裳阁的,和青宁姐正好相配。”未央站在门口,不时的张望,张公公怎么就还不来呢? “娘是想让你今天别穿这去,在宫里,行事最好低调些,你又没有身份背景,切莫行差踏错,给自己惹来麻烦。你今天也只是伴奏,不可抢了青宁的风头,我们都还住在人家家里呢!” “娘,你就放心吧,没人抢得了她的风头。” 佟夫人一万个不放心,未央只能敷衍着,娘或许说得没错。 但这裙子,是高天祁花重金买的,百花节不穿,还等什么时候穿?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走进院来,“佟姑娘,张公公有事脱不开身,特命奴才来接您进宫。” 未央欣喜不已,终于来了。 她忙回头朝屋里喊了几声,“天祁、天祁,快出来,我们要进宫了。” 可是半响都没有回应,未央无奈,只得亲自去请。 推开房门那一刹,高天祁的头猛地蹿了出来。 红红的胭脂、厚厚的唇脂、到处乱插的簪子,再配上那不停眨巴的大眼珠子,吓得未央以为自己看见了怪物。 “怎么样?”高天祁第一次扮女人,满心不安啊。 未央只回答了四个字,“惨不忍睹。” “啊!那怎么办?我都画了一早晨。不好吗?我看着挺不错,挺像个女人啊!”高天祁拿着镜子左瞧瞧又看看,还真不怕自己反胃。 “女人要都长这个样,就甭想活了。你是要去唱戏吗?乱七八糟画了个大脸谱。” 未央实在看不下去了,拽着他到洗脸架旁,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粗鲁的将他脸上所有的东西都洗掉。 “去梳妆台前坐好,本姑娘要亲自上阵!” 高天祁顺从的坐到凳子上,拔掉了鸡冠头的簪子。 透过镜子,他瞧着身后的未央。她今天真的好漂亮,紫色确实是最适合她的颜色,将那隐藏在纯真后面的妩媚妖娆,发挥到极致。 明知道她所为何来,也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谁,可是、可是......他还是傻乎乎的陷了进来。 “怎么样?” 未央大功告成,高天祁望着镜中的人,只能说像个女人,漂亮就免谈了。喉结已经被高领遮住,但他还是觉得差点什么似的。 “给。”未央将两个馒头递给高天祁。 “我不饿。” “谁让你吃啊,放在胸口。你这个假女人,露馅了看我不杀了你。”未央恶狠狠的警告着,将馒头塞给他,转身出门,“你快点,哪有小姐等丫鬟的?” 望着“假胸”,高天祁尴尬透顶,见世面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算是豁出去了,将馒头往里衣一塞,屁颠屁颠的跟着未央上了马车。 佟夫人算是被这一对活宝气死了,幸而来的不是张公公。那小太监没有见过高天祁,只觉得这丫鬟个头有点扎眼,却也未多说什么。 终于要进宫了,未央看着马车里的两株桑格花,想着这一路从塞外到进宫,总让人不安。 高天祁则是一脸兴奋,左顾右盼,未央严肃道,“待会进宫了,你记得要低着头走,也不能说话,万一暴露了,我们都完蛋。” “知道、知道,你都唠叨多少遍了,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恬静,越来越像个婆姨。” “你......”未央气得直瞪他,可是,这招用多了,他一点都不怕。 很快,便到了皇宫。 因为有桑格花开路,侍卫也知道是什么事,并未盘查未央等人。 一路上未央都惴惴不安,倒不是为高天祁,而是担心待会的殿前献花,她该说点什么呢?万寿无疆?国泰民安?似乎都不对! 然而,直到宫内车辇将他们拉到御花园,未央才知道,什么‘殿前献花,无上荣耀’分明就是胡扯,居然还让他们自己把花搬进御花园。 这等苦力活,当然是交给男人啊。 未央倚在车辇旁,看高天祁一身女裙,力大无穷,搬运花盆,好不彪悍。 “唔” 未央只觉呼吸一滞,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未央本能的挣扎着,却分明没有身后男人力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被拽出御花园。 “砰” 门被猛地关上,未央后背抵在门扉上,看着眼前的男子,羞恼道,“安允灏,你抓我干嘛?” 他今天也是一袭绛紫长袍,透着股慵懒神秘。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生生煞了风景,“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我警告过你!” “我又怎么呢?”未央无辜。 “我说过不许伤害青宁。” “我哪有?” “你没有吗?那霓裳阁的衣服又算什么?她当你是好姐妹,你却处处和她争,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回京不就是......” “是,我回京就是为了嫁你,我想嫁你!” 未央毫无羞耻的喊出这话,安允灏却是心头一震,他没见过像她这样不知羞、不要脸的女子。同样的,她的勇敢、她的决绝,她的直白,他也同样没见过。 “想嫁我的女人多得去了,你排第几?”安允灏冷哧,又盯着未央一身华服,“赶紧给我换掉,别逼我亲自来。” “为什么要换掉?难道,你也认为就凭这件衣服,就可以抢走青宁姐的风头吗?” “你知道最好,哪怕凤袍加身,你也比不了她!” “呵,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紧张?难道你觉得,我会成为她的威胁?我真的好好奇,王爷,你到底有多喜欢她?” 安允灏气得脸色铁青,未央却笑得妖娆,“周成说你是个极冷静镇定的人,只会为苏小姐乱了心神。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你在为我乱。你这么方寸大失,跑来质问我的样子,就好像在告诉我,你快背叛青宁姐了。” 安允灏恼羞成怒,“佟未央,你还要不要脸呢?” “不要!” 未央的干脆,差点没噎死安允灏。 他也懒得和未央废话,直言道,“霓裳阁已经成了我名下的店铺,里面的衣裳,贱民是没资格穿的。” 一句贱民,戳到未央痛处。 她望着安允灏,只是笑,“你要脱便脱,别忘了,把钱退给我。” 她就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一句软话都不会说,气得安允灏也没台阶下,全然不顾什么道义礼数,动手欲解她的衣扣。 “你若敢碰我,我就大喊。” “喊什么,非礼?”安允灏不屑。 “喊你要娶我,喊你喜欢我。如若不然,为何要碰我?” “你这个女人!”安允灏气得横眉竖眼,甩袖收回手,“滚出去!” “我本来也为自己穿着不安,可是现在,看见王爷这般气急败坏,我才知道,我穿对了。我无意和青宁姐争什么,但你总把别人想这么坏,怎么办呢,不争似乎对不起王爷的重视啊。” 未央玩着自己的手绢,故作无奈又为难的样子,气得安允灏简直要疯掉。 这之后,她还气定神闲的整了整衣裳,微微欠身,得体道,“王爷,民女失陪了。” 第36章:吓坏皇后 “佟未央!” 安允灏忍无可忍,“你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背对着他,未央勾嘴笑了起来。 命里的克星?这么说,一辈子也离不开了吗? 可是,为何,她并不开心? “你以为青宁为什么要你伴奏?难道皇城这么大,就真找不到比你好的?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你在百花节露脸,好向太后求情,让你在宫里当个乐师,这样,不就可以留下了吗?” 未央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哼!” 安允灏怒发冲冠的甩门而去,徒留未央一脸惊愕的站在空荡荡的屋内。 她又错了吗? 不是安允灏把别人想得坏,是她,是她太狭隘了。 她一门心思想留下,不惜暗中和苏青宁较劲。却不知,从头到尾,苏青宁不但没有瞧不起她,更在尽力帮她。 未央一颗心都乱了,有意外、有惊讶,更多的是愧疚。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踩着道德的边缘,一心要抢姐妹的心上人。 心底明明也是喜欢苏青宁的,希望她健康快乐,怕她受到伤害。可是,如果真抢了安允灏,她们之间还会有姐妹情吗? “央央,你怎么跑屋里来了,害我好找。” 高天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瞅见未央脸色不好,关切道,“怎么呢?” “我好累。” 未央声音惆怅,心好累。这条路还没有开始,我就累了,怎么办,天祁,怎么办? “那我背你。”高天祁说着,还真弯腰半蹲在未央面前。 她失笑的拍了下他,“你还当这是塞外呢,想怎样就怎样?快起来,我带你去夏翠园。” “夏翠园,什么地方?”高天祁来了兴致。 可是,二人刚出御花园,就有一公公迎了上来,“佟姑娘,苏小姐在宁寿宫,请你进宫也去那里。” 宁寿宫,不是太后住的地方吗? 未央有些惶恐,却不敢迟疑,连忙随公公而去。 太后是苏青宁的姑奶奶,苏家在燕京颇负盛名,也是皇亲国戚。未央不知道攀上这门亲,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到了宁寿宫,“丫鬟”高天祁被禁止入内,未央惴惴不安的一个人进去。 还未到里殿,就听见赵湘湘大声说笑的声音,其间还伴随着苏青宁低低的笑声,细听,竟还有皇后。 整个皇城,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在,未央的心都揪了起来。 公公传话回来,让未央进屋,她头都不敢抬,进去就跪地道,“民女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给您二位请安了。” 殿内忽而一片寂静,赵湘湘看着未央,只觉得煞风景的玩意儿来了,冲皇后不满的瘪瘪嘴。 苏青宁看着未央一袭华服,也是一愣,由衷叹,“央央,你今天好漂亮。” “哼。”赵湘湘几不可闻的哼哼唧唧。 未央不敢做声,直到太后说,“青宁说认了妹妹,抬起头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是,太后。” 未央低眉顺眼的微微抬起头,未看清太后尊容,就听皇后手中的茶杯,猝不及防摔落在地。 “砰” 白玉茶杯碎成千片,未央以为是自己出了错,垂着头,哪里还敢乱动。 “姑母,您怎么呢?” 赵湘湘担忧不已,却见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未央身后,脸色都泛白了,似乎在害怕什么。 可是,她终究是皇后,很快便也镇定下来,“没事,茶水太烫了。” 随即,就有宫女进来换了茶,且将地面碎渣收拾干净。 “皇后,你在想什么呢?” 太后幽幽的问着,皇后温顺的声音,满是歉意,“臣妾一时大意,打落茶杯,惊扰了母后,望母后见谅。” “哀家不是要你道歉!” 太后语气森然,皇后终是不敢隐瞒,低声道,“这佟姑娘的朱砂痣,让臣妾想起了一个人,这才......” “都死了这么多年,提她干嘛,晦气!” 太后脸有愠色,皇后低眸,不敢多言。 未央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 只觉得皇后好可怜,她原本以为皇后,母仪天下之人,该是何等的霸气风光。不想,这宫里还有个太后,那才是后宫的主人! 见气氛有些尴尬,青宁依偎在太后身边,说,“姑奶奶,你不是喜欢听曲子吗,我这妹妹可是琴艺高手,您若喜欢,就留在宫里,给您弹曲解解乏。” “你这丫头,当皇宫是收容所啊,什么人都可以送来?” 太后脸上终于又见笑容,“不过,能被你夸赞的人应该也不错,晚上看看吧,你不是让她伴奏了吗,哀家倒是很想听听。” “干嘛等晚上啊,姑奶奶要是想听,现在就让未央弹。”苏青宁说着,吩咐宫女道,“去把古琴拿过来。” 话音刚落地,就听外面公公传话,“太后,百花节一切安排妥当,皇上已到御花园,等您一同赏花。” “那走吧,皇后!” 太后起身,皇后问,“不等丽妃妹妹呢?” “少得了她吗,只怕是早和皇上一道去了。”太后直言,丝毫不理会皇后脸上的暗淡。 一行人又急匆匆的朝殿外走去,苏青宁扶着太后路过未央时,冲她使眼色,让她连忙起身跟上。 未央双腿都跪麻了,刚勉勉强强的站起来,就被赵湘湘从后面猛地撞了一下,立即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毛毛躁躁的,不适合留在宫里。” 太后回头瞟了她一眼,目光既有不屑,也有不满。 未央哀怨的看她们扬长而去,尴尬的自己爬起来,却见赵湘湘并没有走,而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自己。 她说,“想留在宫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以为穿漂亮衣裳就成吗,指不定太后现在怎么讨厌你呢!” 未央没有理会她,自顾拍了拍衣裙,站了起来。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多谢赵小姐的提醒。” 未央不急不恼,一脸柔善的笑,反而轻而易举就将赵湘湘气了个够呛。 什么激将、挖苦,门都没有,赵湘湘,你给我闪一边去! 随众人进了御花园,远远地,便看见皇上一身明黄衣袍,格外显眼。而他身畔立着的佳人,不正是丽妃么。 虽从未得见过她的真容,但直觉告诉未央,她就是丽妃。 一个“丽”字,便已道尽她的美艳卓绝。 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纵使丽妃年华渐逝,但她依旧美得让人心动。 和皇后的素雅不同,她艳丽得就像一只孔雀,浑身散发着得意与自信。 一袭正红色的宫服,勾勒出丽妃的玲珑曲线,任谁都不敢相信,她已经是十六岁孩子的娘了。 芙蓉如面柳如眉,说的,大抵就是丽妃了。 未央仔仔细细的瞧了半晌,只觉得那丽妃好生眼熟,还有她的声音,也好似在哪里听过。不由得低声对高天祁说,“她好像我娘啊!” 高天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丽妃,又努力回想佟夫人的容貌,心底一个劲的否定,“哪里像啊?” “我说的是亲娘。不过,我也不太肯定,我娘眉心是有朱砂痣的,而且和丽妃长得也不太像,但是,感觉上又很熟悉,我也说不上是什么......” 未央自个都乱了,她看自己是想入非非了。 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口中的贱民,又岂会和皇宫参合上半点关系? 正出神之际,众人欠身向皇上行礼,未央忙跟着弯腰。 “免礼。” 皇上健步走向太后,从苏青宁手中扶过她。 丽妃又欠身向太后、皇后见礼。 皇后还算礼遇,太后只是哼了一声。 看来皇家的儿媳真不好当,除了苏青宁,太后真是看谁都不顺眼。 接着,就由皇帝、太后带领着,各家夫人小姐作陪,一起游御花园。 对花,未央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只觉得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光好看,有什么用? 但与未央觉得乏味相比,其余人似乎都玩得很开心。 夫人小姐三三两两的结伴同行,赏花或赏金鱼,脸上笑意融融的。 苏青宁始终和太后在一起,未央落了单,和高天祁面面相觑,反倒觉得他这女生相还挺耐看的。 因未央本就是无权无势的塞外女,在这么多名门贵族中,毫不起眼。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她旁边的丫鬟,竟会是个男人。 两人就这样慢腾腾的跟着游人走,桑格花摆在御花园里,也没见皇帝特别提下,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未央真不明白,让她千里迢迢送来,就这样冷遇? 时至今日,她越来越怀疑,那道圣旨,到底是为了桑格花,还是为了宣她入宫? 不知不觉在皇宫闲荡的一日,夜晚,太后设宴御花园,今日同游之人,皆可入座用膳。 整个御花园用上百颗夜明珠点缀,奢华至极,好似白昼。 丫鬟们被拦在御花园外,未央没于人群之中,仰望着前方高坐之人。她是那样耀眼,一颗夜明珠正在她的身后,只是瞬间,满园娇花失色。 苏青宁、苏青宁...... 未央心里莫名悲哀,这就是她们之间的距离。 一个永远高高在上,一个却只配仰望。 第37章:青宁上场 百花节一向由皇后主持,这一年为了办得热闹,宴请了五品以上大臣之妻女入宫游玩。 所以,今个御花园,放眼望去,莺莺燕燕,美不胜收。 除了苏青宁、赵湘湘是皇亲国戚坐在靠上的位子,其余官家小姐随意分坐在两侧。 未央谁也不认识,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看小姐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由得心生羡慕。 她环顾四周,在场之人,无一不是精心打扮,那盛装到场的模样,跟选秀无异。再看看自己,虽说也是华服,但首饰比不上她们,终究也还是只有淹没人群的份儿。 燕京,何止俊男如繁星,就连这美女,也是如云之多啊。 未央忍不住惊叹,只听“咻”的一声,礼花的火光似流星直蹿云霄,在夜空“砰”的炸开了花。就此,百花晚会拉开了帷幕。 丝竹之音声声悦耳,宫娥们长袖善舞,场地上升起缈缈云雾。 那一瞬,未央以为自己置身仙境,那笑靥如花的仙女们,持着七彩带,轻灵旋舞,让人沉醉。 晚会的气氛比较随意,统治者们并没有高摆姿态,而是一副平易近人的亲和之相。 可是,就在这欢愉融洽的庆典里,就有那么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 他是天下的主宰者,坐在最高处,身侧佳人环绕,却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他低头看着众人费心的表演,目光却穿透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丽妃轻轻握着他的手,只在那么一刻,他回眸,舒展眉头,冲她一笑。 旋即,又被愁云笼罩。 看来皇上郁郁寡欢是真的,可是,皇上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吗?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会不开心? 未央想不明白,只能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看表演。 很快,宫里安排的节目告一段落,接下来,各家小姐纷纷借由上前献演。 一时间,宴会再无刚才的和谐之态,剑拔弩张之势,呼之欲出。 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在皇宫处处可见。 然而,这还是未央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其中的紧张与忐忑。 才艺秀,千金们谁都不愿失去这个露脸的好机会,琴棋书画更是比了一轮又一轮,就连赵湘湘也上前露了一手。 听礼官说是表演琵琶,可是,这赵千金就要出其不意,居然上来就跳起了舞。 这一反差,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未央不得不佩服赵湘湘勇气可嘉,居然敢叫板苏青宁。 但是,一场舞下来,赵湘湘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连未央都心生警惕,这燕京女子,个个才华横溢,决不可掉以轻心。 “好!几日不见,湘湘果真让朕大吃一惊。” 连皇上都开口称赞,赵湘湘欣喜不已,乖巧的退场,坐回到皇后身边。 接下来又是几个缺乏新意的表演,直到苏青宁起身,才再次提前引爆高潮。 “青宁不才,准备了一支舞曲,愿为皇上添乐助兴。” 顷刻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青宁身上。而角落里,已经有人暗中将古琴递给了未央。 皇上敛起心事重重的样子,亲和道,“青宁也要跳舞?那朕今天可真是要大饱眼福了” 第一美人跳舞,自是格外令人期待。 苏青宁颔首一笑,却在抬头之际,猛地将手中长纱抛向高空。 与此同时,琴音起,婉转流畅似花间蝴蝶,萦绕着长纱,自空中而下,不急不缓,带着点春天的浪漫气息,落在了苏青宁的皓臂上。 仅仅只是开头,琴舞交汇,却演绎得天衣无缝。 这是大伙第一次在苏青宁的舞蹈中听见琴音,空灵美妙,用天籁之音形容都不足为过。 耳目一新的感觉之后,众人不由得寻声而望,目光唰唰的投向了角落里的未央。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安允灏。 只是,与他人惊羡的目光不同,安允灏阴沉的眸子里,充满了浓浓警告,大有气恼未央喧宾夺主的意思。 或许是这一刻等了太久,那些熟练的旋律自个从指尖迸出,未央很轻易的,便将曲子弹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好。 她很高兴,回赠安允灏的,是一脸得意的笑。 “小人得志!” 安允灏暗损,然而,不得不承认,几年不见,这丫头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不仅才艺令人惊叹,就连那长相,也越来越......妩媚。 哪怕她坐在角落里,一袭紫裙妖娆至极,也总能让她脱颖而出。毫无配饰的发髻,是那样的干净利索,又不失俏皮。 未央又一次笑了,明媚如朝阳,让安允灏陡然意识到自己失神,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居然被她吸引。 丢人! 他气恼的别过头,目光重回到苏青宁身上。 未央无视他的鄙夷,继续专心弹奏着,她无意和苏青宁争风头,也知道,自己争不过。 毕竟台上的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一袭蓝色千层裙逶迤拖地,再配上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夺人心魄,就连丽妃都被生生比了下去。 在满天曼妙琴音中,苏青宁不由自主的随乐起舞,她已不知道,到底是未央给自己伴奏,还是她在给未央伴舞。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要做的,就是完美、完美、完美! 白纱轻柔的挽在素臂上,娇躯轻盈若蝶,翩跹起舞时,裙衣飘飞,青丝拂动,苏青宁就像那高贵轻灵的月下仙子,美得让人窒息。 看苏青宁跳舞,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尽管未央看过多次,却还是一再被征服。 她终于,还是承认了,安允灏的选择没错。 她和苏青宁,一个是众星捧着的月亮,一个是路边野生的杂草,这样两个女子摆一起,傻子都知道选谁。 心底又泛起了小小自卑,但未央却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将它压制下,素手悠悠抚琴,毫无差错。 眼波流转之际,她的目光,无意识的与帝王交错。 那一瞬,他眼中的柔情,乱了她的心。 此时的皇上,没有起初的忧伤和惆怅,饱经沧桑的脸上呈现出震惊的神情。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透着莫名欲望,看得未央后背发凉。 她仓惶垂下头,手慌了,琴音也有丝丝紊乱。 努力平复心境,可是,脸颊有阴风扫过。 未央不安的扭头,只见高高在上的太后,竟用无比厌恶甚至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 要不是被安允灏瞪多了,产生了免疫力,未央真担心,此刻会死在太后的“瞪眼神功”之下。 她无辜的收回视线,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了太后,难道是琴弹得不好听? 可是,《默心》连皇帝都打动了,怎么就征服不了一个老太婆呢? 未央惴惴不安,几分求助的望向丽妃。只见她蹙眉瞥了几眼古琴,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简单的暗示,却让未央心头大骇,只恨太愚昧。 她一心想弹好《默心》,一帮苏青宁,二为自己。 可是,她忘了,自己只是个伴奏,而绝非独奏。 她也忘了,这是皇宫,没有人可以得罪太后,更没有人敢抢她苏家的风头。 丽妃可以让她留下来,太后却能让她死! 未央心慌意乱,她不该大意,更不该忘记佟夫人的嘱咐。 与此同时,苏青宁的舞也到了收尾之际。 最后一个动作,是一段急速旋舞。 未央劝过她多次,这段难度太高,身体不好的人,根本无法完成。可是,苏青宁不听,哪怕再犯病也要孤注一掷。 未央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值得她如此拼命? 苏青宁求胜心切,终究还是出了大错,旋转时,她没有及时收回左脚,竟踩到裙角,整个人顿时就失了平衡。 那一瞬,苏青宁吓得脸色惨白,本能的望向未央,目光中满是惶恐和无助。 “央央......” 那样微弱的喊声,未央却听得真真切切。心,猛地揪作一团,在苏青宁倒地的瞬间,她的手,硬生生的扯断琴弦。 “铮” 无比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苏青宁落地的惊叫,划破众人的耳膜。这大跌眼镜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琴声戛然而止,苏青宁狼狈的摔在地上,只觉得没脸见人。 “青宁!” 太后惊呼一声,场面忽而混乱起来,安允灏不顾皇后的脸色,本能的冲了上去,扶起苏青宁。她摔伤了腿,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怎么样呢,青宁,摔哪里呢?” 太后不动声色的挤开安允灏,一个劲的关切问话,苏青宁只是哭,“对不起,姑奶奶,是我没跳好,累您脸上无光......”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太后安慰着,回头瞪着未央,“你这丫头,是怎么弹琴的,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次幸亏是平地,要是在高台跳舞,被你那样一惊吓,摔下来可还了得?” 大伙也不知道这舞是怎么排的,只知道苏青宁献舞从未失过手,且未央断弦,是大凶。加之太后斥责,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问题就出在未央身上。 而此时的未央,面对太后冲天的怒火,只能承受。 苏家的脸面丢不起,她的命,更是系在太后手中。 苏青宁没有想到未央会这样帮自己,更没想到太后会发这么大的火,急忙解释道,“姑奶奶,不关央央的事,其实是我......” 太后打断,“你还替她求情!要不是她弄断琴弦,你能受惊跌倒吗?你这孩子,就是太心软,哀家都说了,来路不明的人,别太亲近。你看你,偏要选她,不吃亏,你是不知道厉害......” 太后气急,连番数落,却见苏青宁秀眉紧蹙,小脸蛋疼得冷汗直冒,才忍下没说什么。 “民女初入皇宫,不懂礼数,也没见过此等大场面,一时紧张拨断琴弦,无意扫大家的兴致,还请太后娘娘恕罪。”未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请罪。 “哼,一句紧张,就能将你的过错推得干干净净吗?”太后并不打算轻饶,横眉道,“来人,砍去她的双手,看她还怎么蛊惑圣心!” 蛊惑圣心? 未央大惊,“太后娘娘,这么大的罪,民女可担待不起。” “还敢顶嘴?来人,拖下去!” “姑奶奶!” 苏青宁也是吓得够呛,挣脱宫女的搀扶,跪地求情,“姑奶奶,你就饶央央这次吧,青宁求您了......” 太后心烦不已,“拖下去、拖下去......”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拿人,未央的脑袋顿时就蒙了。她以为,只要顺了太后的意,只要当好伴奏,甚至揽了苏青宁的错,就可以平安无事。 可是,谁料,太后最后还是容不得她! 到底错在哪里?难道是《默心》? 未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猜测,但是,当侍卫粗鲁的拖拽她的时候,她彻底慌了,吓得手足无措,本能的喊,“安允灏,救我!” 然而,安允灏置若罔闻,只是命人去请御医给苏青宁看伤,甚至连一眼都不曾看未央。 “安允灏、安允灏......” 未央想着他们是旧识,除了向他求情,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可是,任她喊破喉咙,他都无动于衷。 只是顷刻间,未央就要被拖出御花园了。 “慢着!” 第38章:请旨赐婚 皇上大步走了下来,太后不悦,“皇上,你要做什么?” “放开她!” 皇上不理会太后,一声令下,侍卫不敢不从。 束缚不在了,未央腿却吓软了,心中叫苦不迭。这下好了,为了她,皇上和太后杠起来了,她算是露大脸了。 太后愠色道,“皇上,你觉得哀家处治不当吗?” “朕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双手如斯灵巧,砍了多可惜啊!” “可惜?难道青宁受伤,就是活该吗?” “母后,青宁并无大碍,您又何必对一个孩子咄咄相逼?” “是啊,姑奶奶,青宁没事,你看,一点事都没有。”苏青宁附和皇上之言,还硬撑走了两步。 太后瞪了她一眼,吓得苏青宁立即垂首,不敢多言。 “你该知道,哀家气的,不仅仅于此!”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皇上也不好把话挑明,只得叹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人也不在了,母后又何必耿耿于怀?只不过是一支曲子,听过,也就罢了。” “你还在替那贱人求情?”太后恼了。 “她不是!”皇上冷眉,“母后,您乃一国太后,请注意自己的言辞!” “你......” 太后气得说不上话,脸色极其难堪。 皇上也不肯服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一度凝结似冰。 皇后下来,打着圆场,“母后,您消消气,臣妾让这丫头给您认个错,看在她还小的份上,您就原谅她吧。再者,今天也是百花节,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见血坏了意头。” 太后脸色依旧不好,却没有出言反对。 未央忙跪地道,“太后仁慈,谢太后不杀之恩。” “哼,小嘴倒挺快。看在皇后为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敢弹《默心》,当心你的贱命。” 未央一惊,症结果然是《默心》。 可是,这么好听的曲子,太后为什么不喜欢?还有,她口中骂的贱人,是谁? “既然太后饶恕你了,就起来回话吧!” 皇上语气轻柔,竟亲手扶起她。 未央惶恐,四周射来嫉妒的目光,让她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谢皇上。” 未央刚起身,皇上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冲口问,“你的《默心》是谁教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臣妾,皇上。”丽妃开口打断。 “是你?”皇上回头微愣,许久满心失落,“呵,是啊,朕怎么忘了,你们情同姐妹,她的《默心》,你自然也会......” “臣妾弹不出妹妹的神韵,教得也不好。只是想着今日是她的生辰,便让未央奏乐,一解皇上相思之苦,不想惹太后不开心,臣妾有过。” 她的生辰? 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觑,她们怎么忘了这茬? “教得很好,简直和当初的《默心》一模一样。丽妃,你有心了。”皇上感慨,“她不在了,这世上最懂朕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皇后的脸色一僵,尽管失宠已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皇上对丽妃的宠溺,更凸显了她的落魄和狼狈。 “皇上!” 苏青宁突然插话,“青宁听说,今日夺魁之人,您能满足她一个心愿,是不是?” 什么!还有这一说? 未央大感意外,苏青宁这么认真,不会、不会是要请旨赐婚吧?! “心愿?你听谁说的?”皇上嘴上问着,心却如明镜。 “我......”苏青宁有些犹豫。 “是哀家!”太后笑道,“可是你这孩子,怎么摔了一跤,就糊涂了呢?哪里有什么心愿一说,魁首的奖赏,哀家明明说的是太子妃啊!” “太子妃!”苏青宁大惊失色,“可是,姑奶奶,您不是告诉我......” 言尽于此,苏青宁忽而止住。 她终于意识到,一切不过是太后布的局,绕来绕去,她还是想让自己嫁给太子表哥。 “太子早已成年,哀家和皇上商量啊,也该替他娶妻成个家了。今日将各位小姐召进宫来,一是百花节共享盛世,二则就是想看看小姐们的德行才艺,能夺魁者,定然是举世无双之人,如此,才配得上一国储君啊!” 太后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倒不是她们无意太子妃位,实则,皆有自知之明啊。 未央听了,也觉新奇。宫里还真是复杂,连普普通通的吃个饭,也能闹出个太子选妃。 反正,她又不是大家闺秀,且刚刚犯忌讳的弹断弦,太子选妃,跟她半厘钱的关系也没有。 苏青宁是太后的孙侄女,又端庄识大体,太子妃她最合适了。 未央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听太后问,“皇上,你说今晚谁的表演最让你难忘,谁能夺得魁首啊?” 皇上的目光扫向苏青宁,却说,“各家小姐的表演都很精彩,不分伯仲啊!” 太后咄咄相逼,“皇上,这可是太子选妃,不能儿戏!” “太子选妃,是要经过层层选拔,光凭一个表演,就让朕做决定,母后,您不觉更儿戏吗?”皇上脸上仍是谦和笑意,上前走了两步,“青宁,依你之见,今日的魁首该是谁啊?” 如此一问,苏青宁怎么也不可能答是自己啊。 太后不满,“皇上,你既然分不出伯仲,就由太子自己做决定吧!” 一句话,就将火引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安允康,乃先皇后苏氏所生嫡长子,出生便立为储君。 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未央自当多看两眼。 可是,看来看去,都不觉那一袭黄袍的男子像太子。 他站在桂树下,虽俊逸非凡,却无意展示自己的美。所以,也只有淹没人海的份。再则,通身毫无太子该有的威严和霸气,连安允灏一个小王爷都不如。 未央觉得,脱去黄袍,送他一件布衣,或许会更合适。 “一切全由皇祖母做主!”安允康顺从的回太后话,显得那样的无所谓。 太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儿子不听话,总还有个孙子。 “既然太子这样说了,那依哀家看,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就是......” “皇祖母!”安允灏突然出声打断,太后沉着脸正要斥责,却听苏青宁“啊”的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青宁、青宁......” 因苏青宁晕倒,场面彻底陷入混乱,什么太子选妃统统扔置一边。 未央被人群挤来挤去,一路磕磕碰碰的跌坐在路边。 她没有心思去关心旁人,只觉得自己的四肢虚弱无力,视线越来越模糊。 “央央、央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喊自己,未央幽幽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或者该说,夜明珠都已被撤走,御花园恢复到最初迷离昏暗的状态。 “央央,都走了,你怎么还睡着呢?” 望着一脸紧张的高天祁,未央意识清晰了些许,“天祁,你来了啊!” “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快起来吧,我们回家!” 高天祁扶起未央,她的双腿却无力站立,呢喃着,“天祁,我头好晕,我想睡觉......” “你还赖上了!要睡也得回家睡啊,乖,走啦!” 高天祁哭笑不得哄着,猛地瞧见她右手黏糊糊的,竟全是血,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呢,怎么流血呢?” “哦。”未央应了一声,瞥了眼自己的血手,更是头晕目眩。 “哦什么哦,我问你,怎么伤的?” 高天祁急了,看着未央的伤口,太深了,以至于血无法凝固,一直在往下淌。这样个流法,还没到家,人就已经......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药。”高天祁说罢,心急如焚的跑了出去。 未央想要喊住他,可是,失血过多,已让她没有任何力气。 双眼迷糊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实在太累了,她悠悠的闭上眼睛。 忽而,有人将她抱起,她无力去看是谁,只闻到一股花香,人便彻底陷入昏迷。 从御花园出来,高天祁到处乱穿,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找药。就看见前面有间宅子亮着灯,他没头没脑就冲了进去。 “砰” 因为太心急,他连招呼也没打,就撞开了房门。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眼前云雾缭绕,只听一个极明媚悦耳的女声说,“让你加点热水,怎么现在才来?我都洗完了。” 说着,就是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 高天祁不清楚什么状态,只是傻愣的站着。 须臾,房中的烟雾散去,现出一副玲珑有致的娇躯,从浴桶里走下来,未着寸缕。 洗澡?!! 呼吸猛地一滞,高天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急得通红。 “你是谁?” 看见来人,如莺面色一乱,通身打量是个“女子”,才松了口气说,“是皇后让你来伺浴的吧!” 高天祁头脑发热,瞪着一丝不挂的美人,只差没流鼻血了。 “不说话?”如莺蹙蹙眉,“胤国的宫女好生奇怪,办事拖拖拉拉也就算了,连说话都不利索,真让人讨厌。你,过来,替本公主穿衣。” 高天祁呆若木鸡,如莺恼了,将衣服扔了过去,“愣着干什么?想冻死我啊!” 听着公主的吩咐,高天祁鬼使神差的上前,眼睛却不敢看她,拿着衣服摸索着给她穿上。 “喂,你碰我哪里?!” 如莺低吼一句,抓住胸前的大手,高天祁条件反射的甩开,不想用力过猛,又将美人推进了浴桶。 “啊,救命、救命......” 第39章:许给太监 如莺呛了几口水,高天祁吓得没辙,只得先救人。 谁料,他刚一俯身,那丫头就蹿出水面,柔软的唇,猝不及防的覆了上来。 一切来得太突然,高天祁怔愣片刻,忽而,近乎粗鲁的推开如莺。 “啪!” 如莺本能的甩了他一耳挂,“大胆奴婢,竟敢轻薄本公主,我要告诉皇后,让她把你的嘴缝起来!” 高天祁无语,明明吃亏是他! “那个......”高天祁尖着嗓子,一脸无辜,“公主,我只是......只是想进来哪点药啊!” 如莺还在为刚才的吻,脸红心跳,大脑也无法思考,本能问,“什么药!” “止血的!” “桌上有个药箱,你自己......” 如莺的话还没说完,惊见一阵风过,只是眨眼的功夫啊,药箱不见了,连刚刚那个宫女也不见了。 难道是幻觉? 屋内空无一人,可是,自己的浴衣不是又穿上了么。 想起那笨手笨脚的宫女,如莺羞恼不已,愤然地爬出浴桶,“该死的东西,别再让我遇见,否则将你许配给太监,哼......” 高天祁抱着药箱,在皇宫里一阵狂奔,可是,御花园在哪?在哪? 又不是人人都是那白痴公主,所以他也不敢开口问路,就这样一直转啊转啊,终于把自己转晕了,没有防到皇宫也有人偷袭,一时大意,被他人得手。 迷离之际,他看见有个男人俯身而下。 天啊,我不是女人,无色可劫啊! 百花节终于过去了,又是一日艳阳高照。 正值春季,就连阳光也带着花香,温柔的洒在未央动人的脸上。 长长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两下,须臾,她睁开了眼睛。 “佟姑娘,你醒呢?快先把药喝了。” 很温柔的声音,未央侧目,只见床边立着一个宫女。再看看房间,雕梁彩绘,极尽奢华。 “我还在宫里?这里是......” 未央满心疑惑,宫女没有回答,而是说,“姑娘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未央无法拒绝,只得配合的喝完药。 药真的好苦,让她不由自主想起苏青宁。每次喝药都要闹腾一阵子,非得哄着劝着,甚至安允灏一勺一勺的喂,才肯喝。 或许这才叫女人,这样的女人,才有男人疼。 喝完后,未央轻笑,“宫女姐姐,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这是哪里?我又是怎么来的?” “奴婢不敢当。姑娘出门,就可以看见我家主子了。” 宫女说罢,收起药碗,就退下了。 未央走出房间,外面的阳光真的好明媚,让她因疼痛忧郁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房门外有一处小花园,种了各类花卉,只见一华服男子,弯腰蹲在花丛里,似乎在拔草。 他?那个花匠,就是这里的主人?! 未央走了过去,“请问......” “嘘” 他没有抬头,侧耳在大簇花旁,似乎在凝听什么,分外安静。 未央不敢说话,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反应,不由得低声问,“你在听什么?” “听花说话!” “好听吗?”未央俯身凑在花的旁边,那男子却忽而扭头,惊诧的脸上,带着微笑,“好听。” 未央一惊,竟是太子,却并没有急于行礼,而是问,“它说什么?” “它说,眼前这个姑娘,像阳光一样耀眼。” 未央有些羞涩,随即莞尔一笑,“替我谢谢它,并转达,它也很美!” 她的笑容很纯粹,没有一点谄媚的味道,让安允康想起了那个人。也会这样傻乎乎的和他在花下听声,别人不相信的话,她都相信,就像眼前的佟未央一样。 有颗童心,有颗善心。 “你还真傻,花怎么会有语言呢?”安允康起身,立即有宫女奉金花盆过来,供他洗手。 未央跟在他身后,“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人有,花也有。只要相信,又有什么是不存在的呢?” “你还真能说。” 未央俯身,“民女未央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 “昨夜多谢太子相救,只是未央想问,和我在一起的丫头,现在何处?” “昨夜只见你晕倒路边,并未看见旁人。”安允康简短的回答,扭头道,“当我的太子妃如何?” 未央微愣,旋即失笑,“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 安允康态度严肃,未央也不敢笑了,正色问,“为什么?” “因为二弟喜欢青宁,我不想夺人所爱。” 未央无语,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喜欢她吗?如果没有辰王,你会选她做太子妃,是不是?” 安允康摇头,未央不解,“可是,太后......” “我不想再做棋子了,青宁只是我的表妹,仅此而已。” “可是昨晚你......” “不说昨晚,我们现在只谈今朝。佟姑娘,你愿不愿当我的太子妃?” “就因为我昨天的琴弹得好听?”未央绞尽脑汁想原因。 “是你的琴弦断得好!” 未央抬眸看着安允康,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未央福薄,恐要辜负太子一番盛意。” “为什么?” “未央无权无势,不能给太子的仕途带来任何帮助。” “我要的,就是你无权无势。”面对未央的惊愕,太子随意的坐在花丛里,“实不相瞒,我好花草,不喜弄权。娶了青宁,我会陷入无止境的争斗,与其如此,还不如选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人,这样,我也不会成为他人的威胁。” “你是太子,对于某些人而言,注定是个威胁。身为太子,为求自保,你不争也得争。”未央直言不讳,“太子,你要娶一个女子,不该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娶一个人,很简单,就因为你喜欢她,如此而已。” 安允康心头一震,看了未央许久,才苦笑的撇开视线,“你以为,皇宫中人,能自主的嫁娶吗?连青宁都差点嫁给了我,还谈什么其他?” 未央黯然,她又何尝不是呢?要嫁安允灏,也不是因为喜欢啊! “你回去想想吧,我......” “对不起!” 未央打断,跪地道,“恐怕还是要令太子失望了。诚如太子所言,未央也无意卷入皇权之争。您是无力选择,未央尚可,请您成全未央一颗向往自由之心。这儿的花再美、再娇嫩,终有一天,也会枯萎在这深宫!最后,恕未央放肆,既然太子连皇权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就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 未央说罢,俯身告退,身后传来安允康疲倦的声音,“因为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死了...... 未央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回眸,晨光里,太子一袭黄袍走进殿阁里。 她突然觉得他好孤单、好可怜,可是,她帮不了他。 走出太子宫,未央还不想出宫,便去了碧云宫。 此时,丽妃还没有起床,却并未让未央等,而是直接宣进寝宫。 “见过丽妃娘娘!”未央欠身行礼。 帷幔相隔,丽妃慵懒的躺在床上。 屋内,弥漫着欢爱之后,淡淡咸湿甜腻之味。 四周摆放的香炉,更是香气四溢,熏得未央口干舌燥。 许久,丽妃浅笑道,“皇上刚起床,早朝去了。未央,你说,本宫该怎么谢你呢?” “为娘娘办事,是未央的荣幸,不敢邀功。” “本宫让你独奏,你却去给苏青宁伴奏,这事,怎就不提前通告本宫呢?”丽妃悠悠问着,语气却有些不悦。 “民女以为,只是小事,所以就......” “还敢说小事?你若再当独奏那么弹下去,今天就只能躺着出去了!”丽妃语气急躁,须臾又克制道,“也是我大意了,往年太后都不来百花节,谁曾想今年亲临。” 未央垂首,满脸愧色,“未替娘娘拔得头筹,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皇上还说今晚会陪本宫赏月,这一切,还要多谢你的《默心》。” 丽妃渐渐有了笑意,“这一次百花节,没有魁首,所以,你自然也没有输。许诺你的事,本宫也没有忘。昨夜就已经和皇上说了,不必张公公送你离京,你可以留下,无论到什么时候。不过,本宫身边伺候的人实在太多,也不需要你留在宫里,你还是回苏府吧!” “谢娘娘!”未央大喜,不用被强行送回塞外,更不用当下人,感觉实在太好。 “在宫里,你要懂察言观色,就拿昨夜来说,尽管本宫很想要那魁首,但是,太后终究是得罪不起的。你明白吗?” “谢娘娘提点,昨夜是未央太鲁莽。” “不过,你拉断琴弦,倒让本宫大感意外。也幸亏这么做了,否则太后砍的就不是双手,而是...你的头!” 丽妃森然的语调,让未央想起太后阴狠的脸,心生后怕。 “桌上有药,你拿回去涂吧,很快就会好了。还有句话,本宫不得不提醒你,这燕京的人心啊,可比不了塞外。你以为别人对你好,指不定怎么利用你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第40章:戏弄王爷 “可是,娘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处处关照我?” “怎么才提醒过,你就忘呢?本宫在利用你啊,利用你引皇上来碧云宫。”丽妃拉开帷幔,脸上全是笑意。 这种坦白,未央不信,“娘娘,民女想知道真相。” “因为你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娘娘可否说明白一点!” 丽妃起身,将药瓶亲手交给未央,“跪安吧!” 未央心中不甘,却不得不俯身退下。 出了碧云宫,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尚河殿。 未央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明忆,可是,想着那天的紫菀以及他的疏离,终是没有推门而入。 她不想在别人对她冷脸之后,还能笑嘻嘻的。除非她另有所图,例如安允灏。 “佟未央,你犯花痴,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未央回身,看着一脸讥讽的安允灏,福了福身,“见过辰王,王爷吉祥。” “少跟我来这套!” 不知为何,一见她规规矩矩,安允灏就莫名烦躁起来,瞥了眼尚河殿,“司马明忆到底有什么好?傻了一个紫菀还不够,你也跟着犯傻?” “王爷,您这是在吃醋吗?” 安允灏冷哧,“本王从不知醋是什么滋味,你就别自不量力了。” “没尝过?” 未央故作惊讶,围着安允灏转,清丽的语气中带着戏谑,“青宁姐可是第一美人,满燕京的男子,人人对她趋之若鹜,每日求见之人更是恨不能踩烂苏家门槛,这样都没令你吃醋?我真不知道是王爷您的度量大呢,还是......” “少在我面前转来转去!” 安允灏一把拽停未央,却下意识的将她往回带。 讥讽他的话戛然而止,未央被迫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一瞬,男性成熟的气息,让她一阵心慌意乱。 柔软的娇躯抱在怀里,她浑身散发着桑格花的幽香,奇特又清韵,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些事情、某个人。明明厌恶着她,可是,他却并没有将她推开。 只因他不想,甚至讨厌。 讨厌她永远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吐气如兰、纱裙飘飘、俏丽的脸庞、生动的表情、促狭的语调......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烦躁。 “如果没有青宁姐,你...会不会喜欢我?”未央轻声问着,唇边却泛起苦涩。 安允灏猛地将她推开,未央毫无防备,险些摔倒在地。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滑稽,好狼狈! “安允灏,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明喜欢青宁姐,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这个女人!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六年前也是,敢写艳诗调戏我,你以为调戏王爷很好玩吗?”安允灏铁青着脸。 未央“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脸无辜的站在他面前,“是啊,调戏王爷的感觉还不错。” “你......” 安允灏气得青筋凸起,只恨没给未央一拳了。 “王爷......” 未央敛起笑意,扬起娇俏的小脸,几分认真道,“六年前的事,你还记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心中,从未将我忘却?” 安允灏愣怔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 可是,最终,化作嘴里的话,却只有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不要脸!” 未央痞笑,“要脸,又怎么敢写艳诗呢?” “本王没工夫跟你瞎扯,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高天祁在宫门外等你,你快点给我滚出宫!”说着,又补了一句,“最好,今天你就给我打包回塞外!”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皇上准许我们留在京都。” 安允灏冷笑,“你倒还真有点本事,能留在京里又怎样?乌鸦就是乌鸦,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佟未央,你就只有这个命!” “是吗,那王爷就等着瞧吧!”未央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福了福礼,转身而去。 “佟未央,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你带男人进宫的事......” “王爷若要说出去,也不会把他弄出宫,是不是?” 安允灏无话可回,难道,真被这死丫头拿住软肋? 未央真想一直走一直走,不曾回头,走出安允灏的视线。 可是,她还是个女子,不争气的女子。 她回头了,有些事,她真的不甘心,“昨晚,我那样求你救我,你都无动于衷,为什么?难道,你对我,真的可以做到见死不救?怎么说,我们也......” “也什么也!本王为什么要管一个奴婢的死活?” “奴婢?”未央哑然,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不是奴婢是什么?我买你回来,就是服侍青宁的,你忘呢?” 安允灏脸似寒冰,冷漠道,“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好好的塞外你不待,偏偏要贪恋帝都繁华!呵,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说,皇宫就是这样,你就别指望有什么人情味了!” “如果换做是青宁姐呢,如果是她要被跺去双手,你会置之不理?” “她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危机。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 安允灏走上前,侧目看了未央一眼,“相识一场,最后奉劝你一句,能抽身的时候,千万别贪恋,否则,你将一无所有!” 或警告、或规劝,也就这么一句。 然后,他扬长而去。男人就是男人,比女人总要来得决绝。 他,没有回头,从来不曾。 未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的尽头,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追悔莫及! 顾自走在皇宫里,未央的眼睛一刻也没有闲着,看多了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虚浮得令人生厌。 宫墙之高,高不可攀! 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无缘得见外面的世界,想想就让人崩溃。 微风起,吹落了一地花瓣,飘着淡淡沁人幽香。 几片蓝色花瓣落在脚边,未央将它拾起,幼时的记忆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梦,可是,当这蓝色花朵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世上竟真有蓝花。 初春的时候,娘会带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捡落花,蓝色的,像大海一样。 当时的未央连那个小院子都没出过,更不知道什么是大海。 可是娘说了,她就信。 娘喜欢将落花用丝巾包着,然后埋进土里。 她说,“越是美的花,就越该在最绚烂的时候凋零,然后埋进土里,这样,人们记住的,便只有它的美。人,也是一样。” 娘,人,也要这样吗? 因为您也想像这蓝花一样,所以才在最美的年华逝去? 未央抬头,看着漫天蓝花,满心孤寂。 娘,您太自私了! 她迎着风而去,希望能找到蓝花所在。 可是,为什么,越往前走,越觉得熟悉? 她不由得加快的步伐,却在一座宫殿前停住了脚步。 “凤仪宫?” 未央呢喃着,怎么会走到皇后的居所? 门前的侍卫面目狰狞,未央可不敢去碰钉子,急忙绕道离开。还没走远,就瞧见前方的观荷亭里坐着一人。 他凭栏而坐,白袍玉带,长发规规矩矩的束起,比在尚河殿见的时候,要精神得多。 明忆...北凉国的六皇子,司马明忆! 未央心头一动,犹豫要不要上前告个别,却陡然听身后有人叱责,“好狗不挡道,还不快给本小姐让开!” 未央以为说自己,回头,才瞧见赵湘湘从凤仪宫出来,被一个推水车的宫女挡住了道。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推开!” 赵湘湘站在路中央,盛气凌人的等宫女让路。 那宫女赔着小心,忙将推车挪到一旁。 可是,路两侧都是皇后喜欢的花,她也不敢压坏,怎么让也让不开,只得战战兢兢的说,“赵小姐,车过不去,请您......您让一下......” “什么?让我让?!” 赵湘湘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贱婢,胆敢再说一次,我就......” “奴婢不想碾坏皇后娘娘的花,车真过不去,还请小姐让一下,放奴婢回碧云宫。”宫女不负赵湘湘所望,果真再说了一次。 这回,赵湘湘鼻子都气歪了,“哼,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碧云宫的人。我看不是车过不去,是你存心和皇后过不去!” “奴婢不敢!” “什么不敢!都闹到凤仪宫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告诉你,碧云宫算什么,丽妃算什么,我姑母才是正宫娘娘,后宫的主人!” “小姐......”宫女怯怯的说,“后宫的主人是太后。” “你还敢顶嘴?”赵湘湘终于被惹急了,勃然道,“来人,给我狠狠教训下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 赵湘湘身边的两个丫鬟得令,立即冲了上去,嘴里辱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也不看看我们家小姐是谁!皇后的亲侄女,你也敢得罪,啊,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宫女心生惶恐,挣扎中,一不小心将推车往前一送,撞到赵湘湘身上,整桶的水,浇了她个透清凉。 看到这一幕,未央噗嗤的笑出了声。 不远处的赵湘湘被淋成了落汤鸡,不但衣服、头发全湿了,就连脸上的妆,也花得惨不忍睹。 宫女不知所措,一个劲的道歉,却怎么也消不了赵湘湘的冲天怒气。 “贱人!”她上前,不由分说抽了宫女一个大嘴巴。 宫女捂都不敢捂脸,跪地求饶,却被赵湘湘一脚踹到地上,“刚才不是挺横的吗?现在想让我放了你,门都没有!小桃、小翠,还愣着干嘛,给我打!” “是!” 两个丫鬟将宫女按住,撕扯、揪、拽头发......什么毒招都用上了。 赵湘湘气急败坏的站在一边,厉声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凤仪宫外乱成一团,侍卫们站在宫门外,麻木的看着宫女被打。 赵湘湘是皇后的侄女,自然没人敢拦她。如此,也愈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未央站在一旁,再无看好戏的心情了。 她断定,不远处的明忆,纵使眼不能视物,也定然听见宫女的惨叫和呼救。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太监。 可是,他依旧坐在亭子里,居然还喝起了茶,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第一次,未央在明忆身上,看到了冷漠。 是不是皇室里的男儿,都是这般? 安允灏是,现在,连明忆,也是。 “小姐,救救我!” 还不等未央出手,宫女便已然逃到她的脚下。她拽着未央的裙裾,眼神里有哀求,也参杂了些未央不懂的复杂。 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未央心生怜悯,弯腰扶起了她。 那一瞬,当自己素白的手碰上宫女脏兮兮的衣服时,未央想起了苏青宁,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同这宫女一样。 一样的狼狈,一样的孤注一掷! 刚扶起宫女,赵湘湘就带人冲了过来,一脸的不爽,“呵,还真是冤家路窄!佟未央,我劝你少管闲事!” “我是不想管的,可是,谁让我碰上了呢!赵小姐,这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消气了吧,何必把事情做绝?” 宫女紧紧地拽着未央的手,那份紧张与惶恐,让人心疼。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野人来管!快点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打我?” 未央轻笑,“赵小姐,这可是皇宫,又不是你家,岂能你说打便打!再者,我可是丽妃的贵客,你确定,你要打我?” 第41章:刁蛮千金 “哼,少拿丽妃吓唬我,见了我姑母,她还不是照样得低头做小!” 赵湘湘嚣张跋扈,上来就要抓宫女,却三番五次被未央拦住,她恼到,“佟未央,你存心找茬是不是,你别以为有苏家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的该是你吧,赵湘湘!” 未央抓住她的手,“你姑母是皇后,可是,你不是!你不过是个官宦之女,凭什么在宫中横行?就算这宫女犯了宫规,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训!” “我替我姑母教训下人,不行吗?”赵湘湘有些理亏。 “就算是下人,她也是碧云宫的下人。能管教她的,也只有丽妃,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越俎代庖,你算什么?” 未央咄咄逼人,赵湘湘也不愿输了气势,叉着腰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吆五喝六的,你不过是别人贱卖的丫头,才值五两,也难怪你要帮这贱婢了,一类人嘛,惺惺相惜!” “谁告诉你的?”未央脸色一变。 “我偏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哼。”赵湘湘故意气她,“我家看门的狗也花了百两,没想到,你一个大活人,只值五两,哈哈......” “某些人只会当寄生虫,分文不值,还有脸笑别人。” 赵湘湘气急,“你说谁呢?” “谁急说谁。”未央几分得意,连一旁的宫女也笑了。 这笑不打紧,更是惹毛了赵湘湘,她羞愤难当,一甩袖袍,“野人就是野人,进了宫,也高贵不起来。佟未央,既然你这么想做好人,我就成全你!来人,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抓了,扔到河里去!” “赵湘湘,你疯了!” 未央大骇,只当赵湘湘任性,随曾想,竟敢杀人! “就算是疯,也是被你逼的。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动手?”赵湘湘怒叱侍卫,谁知一回头,竟看见太子站在身后。 赵湘湘的表情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忙躬身行礼,又笑着迎了上去,娇滴滴的说,“太子哥哥,这两个丫头太坏了,故意把水泼到人家身上,你一定要替湘湘好好......” “教训她们,是不是?”安允康一脸和煦的笑。 “恩。”赵湘湘乖巧的点头,躲在安允康身后,一脸得意的笑。 在男人面前还真能装,未央对她无语,有些事却不得不解释。 然而,不等未央说什么,太子大手一挥,“把她俩拿下!” “太子......” 未央心一慌,谁知凶神恶煞的侍卫上来就将小桃、小翠抓住。 “太子哥哥......” 赵湘湘撒娇着要说什么,安允康先行截断,低眸轻笑道,“是我记性太差了吗?宫里何时多了一位赵姓公主?” “殿下......” 赵湘湘不敢造次,与安允康拉开距离,“是她们先动手的,你怎么能抓我的人?” “皇上三申五令,宫中不许乱动私刑,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恣意殴打宫女!刚刚你还说要将她们俩扔进河里,是这样说的吧!” 没想到安允康翻脸无情,赵湘湘心虚道,“我......我只是气头上,吓唬吓唬她们的。再说,她们不过是些下人,你干嘛帮她们,而骂我啊......” “下人?” 安允康饶有兴致的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笑,依旧无邪柔善,许久又扭头问赵湘湘,“你确定,她们永远会是下人?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主子!” “放肆!” 安允康低吼,吓得赵湘湘小脸惨白,只听他说,“整个胤国,能称主子的,只有皇上!赵湘湘,你还要当主子吗?” “湘湘口误,请殿下恕罪!”赵湘湘跪地求饶,今天算是背到家了。 “今天就算了,带着你的两个丫鬟走吧,胆敢再有下次......” “湘湘再也不敢了,这就退下!” 嘴里说着不敢,却狠狠瞪了未央几眼,才不甘心的带着丫鬟落荒而逃。 “未央谢太子搭救之恩。” 未央躬身行礼,太子却错开她,牵起后面的宫女,“芷溪,随我回太子宫吧,我让御医给你看看伤。” “太子宫?那儿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芷溪不动声色的避开太子,绕到未央跟前,低声说,“如果太子真为奴婢好,就请立即离开。” 未央诧异的看着芷溪,一个小小宫女,竟敢这样对太子说话! 安允康因芷溪受伤激动的神情,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低眸望着芷溪,却握着未央的双肩,叮咛道,“好好照顾自己!” 未央云里雾里,直到安允康走向不远处的随从,才知道,自己又一次当了挡箭牌。 “小姐,你流血了!” 芷溪惊呼,未央这才发现昨夜断弦拉出的伤口,又一次被自己撕裂了,血渗过白纱带,流了出来。 “奴婢再帮您包包!” 芷溪满脸愧色,紧张的拿出自己的手绢想包扎,才发现已经脏了,一时手足无措。 “没事儿,不疼。”未央收回手,随口问,“你和太子很熟?” 芷溪后背一僵,没有回答,反而一跪到底,“奴婢谢小姐救命之恩。” 这样一跪,倒是把未央吓了一大跳,忙扶起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行此大礼。” “奴婢跪的,是主子!” “主子?” 未央手一僵,只见芷溪全无刚才的慌张,沉毅得像变了一个人,她说,“小姐,奴婢会帮您,总有一天,奴婢要让您高高在上。” “你说什么?” 未央的心莫名一慌,芷溪却已欠身退下。 刚才喧闹的凤仪宫,此刻恢复平静,仿若一切只是梦一场。 很多年后,未央常常想起这个晌午,想起与芷溪或偶然、或刻意的相遇。总会情不自禁的感慨,如果没有她,或许自己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样子! 观荷亭的明忆尚在,仍是那样悠闲,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置身事外的冷漠,让未央心生烦躁,竟兴师问罪的冲了过去。 她太大意了,大意到凤仪宫的皇后,在门外站了很久,她竟丝毫未觉。 见皇后静立很久,她身边的女官阿兰低劝道,“娘娘,外边风大,奴婢扶您进去吧!” “阿兰,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太远了,听不清,好像是小姐和那塞外来的佟姑娘起了冲突。” “湘湘也太任性了,就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阿兰笑,“娘娘就是口硬心软,谁不知道,最疼她的人,就是娘娘您啊!太子也真是的,岂可为了一个佟未央,伤了娘娘的心。” “哪里关佟未央什么事啊,康儿急急忙忙跑来,为的,是那个宫女!” “她是......”阿兰实在不明白,这宫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是芷柔的妹妹啊!”皇后转身进屋,忍不住叹息,“这些孩子,没一个安省的。” “芷柔!” 阿兰惊呼一声,才觉失言,忙上前扶着皇后,哪里还敢提及半分。 这宫中,有两件称之为“禁忌”的大事。 一件,关乎皇上,虽是陈年往事,却成了许多人心中的刺,包括皇上他自己。 另一件,则与太子有关,为此,他曾受过三年圈禁。 这两件事,想知道真相的人,太多太多。可是,除了他们自己,外人怕是说不清。 观荷亭内,未央大步走了进去,内侍没有阻拦,反而在明忆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未央。”他喊了她的名字,语气依旧轻柔。 “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装的!光听脚步声,你就知道是我来了,那么刚刚呢,那么大的响声,你没听见?” “听见了。”明忆答得坦然,随即仰头,皎如明月的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可是,听见了又如何?” “又如何?!你......”未央被他噎道,好半响才咬牙道,“你难道就不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我又不是侠士,你也不是侠女。天下不平事多了,哪里管得过来。” “司马明忆!” 素来就知未央毛躁,这回明忆算是尝到厉害了,他苦笑道,“我本来只是眼睛看不到,这样被你一吼,以后耳朵恐怕也听不见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 “为什么不可以?你如此兴师问罪,就为那个宫女?可是,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未央突然一滞,是啊,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要明忆出手相救? “那我呢?刚刚赵湘湘要将我扔进河里!” “她不敢的。” “她要是敢呢?” 明忆平静的脸上有了丝丝紧张,只是微小的变化,就让未央气恼的心情,舒坦不少。 安允灏见死不救,她是认了。 可是,明忆...... 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 “未央,我只是个质子,身在异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惹事、不管事!” 明忆的话刚说完,亭外的小太监也看不下去了,冲未央道,“小姐指责殿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他的处境?现在胤国、北凉关系紧张,殿下已是举步维艰,你还......” 第42章:劳燕分飞 “小海!” 明忆出声打断,小太监不情愿的闭了嘴。 未央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她只顾指着明忆,何曾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过? “曾经我因多管闲事,死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现在,我不敢再管了。所以,哪怕赵小姐真敢那样对你,我也只能说......对不起!” 明忆苦笑的从未央身侧而过,她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没关系,明忆,以后我来保护你!” 这样一句话,却让未央自己脸红了。 她该庆幸,明忆看不见,所以,她才敢如此坦然。 “好啊!”明忆笑了起来,脸上有醉人的梨涡,“不过,你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啊!你的手流血了,要不要去尚河殿包扎下?” 明忆的感官、触觉是如此敏锐,未央握着他的手,他便清楚的知道,那黏稠的东西,是血。 “不了,我还要出宫呢!” 未央想起高天祁还在等自己,忙和明忆告别,慌慌张张的奔宫门而去。 明忆摇头失笑,自语道,“这样毛躁的性子,怎么能待在宫里?” “听闻丽妃娘娘早年也是这个性子,现在不也在宫里待得好好的吗,还深得皇上......” 小海惊觉失言,忙打住不语。再细瞧明忆,淡然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宫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未央跑上前,拉开门帘,高天祁那厮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火大的抱怨,“怎么现在才来,都快饿死我了!” “有的吃你就闭嘴吧!”未央钻上马车,“安允灏还不错哦,居然给你吃的。” “你想得到美,我自己的,啰!”高天祁往前一送,果然无比的平坦,“早知道进宫会没吃的,真该多揣几个。” “你还真是一点不浪费啊!”未央对他实在无语,扭头冲车夫说,“可以走了。” “是。” 车夫刚要驾马,就听身后有人喊,“等等、等等......” 未央拉开窗帘,探出头去,只见苏青宁一身蓝衣,像极了飞来的蓝蝴蝶。 她不是发病晕倒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好呢? 正狐疑之际,苏青宁梨花带雨的跑上马车,未央才知,她并不是虚弱到处处要人扶的地步。 马车虽然宽敞,但高天祁很是尴尬,忙跑到外面和车夫坐在一起。 “怎么呢?”未央刚挪到苏青宁身边,她就扑到己怀里,嘴里说道,“快走、快走......” 马车终于再次前行,后面却有人一直在喊,“青宁、青宁......” “是辰王......” “别管他!”苏青宁赌气打断未央的话,任安允灏在后面喊,声音越来越小,距离也越来越远。 “他惹你生气呢?” 苏青宁的肩因哭泣一耸一耸的,未央搂着她,安慰的轻拍着。 “我早该知道,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随时会死的人,他也一样!哪里是喜欢我,分明是可怜、是同情......” 苏青宁越说越伤心,是不是两年前去军营找他,就已经错呢? 如果不去,她的病情也不会加重,更可能在那年就已经嫁给了太子。 她为了他,可以连太子妃都不当,为什么他就不能为了她,反驳自己的母亲呢? “央央,我们完了......” 她哭着说这句话,是的,他们完了,他对她只是愧疚吧,一直都是吧!? 未央的心跟着揪疼,青梅竹马的恋情,尽管她一直想嫁给安允灏。 可是,当苏青宁否定他们的感情时,她还是跟着一起难过了。 从小,她就羡慕苏青宁,或许,她羡慕的不是家世、宠爱,而是安允灏! 她也渴望生命里有一个“安允灏”,对外人冷漠,独独对自己一个人好。 可以甜甜的叫他“允灏哥哥”,可是在不开心的时候,像苏青宁那样装病,然后,看他紧张万分的抱着自己,一个医馆一个医馆的乱跑。 是的,喜欢一个人,从折磨开始。 未央终究不知如何劝苏青宁,只能轻轻搂着她,任她发泄个够。 凤仪宫。 皇后在佛堂里念经,安允灏去而复返,“母后......” “这里是佛堂,有什么话,等我念完经再说。” 安允灏并没有退下,语气中带着怒气,“母后也是信佛之人,为什么就不能像佛主一样宽大为怀?” “我在给你弟弟念经,你能不能出去?!” 提到弟弟,安允灏终究无力反驳,压下怒火,出了佛堂。 是的,他还有一个弟弟,却不幸在总角之年夭折了。 自此,父皇就开始慢慢冷漠母后,她也自暴自弃,少管后宫之事,开始信佛念经。 大多信佛的人慈善,可是,他的母后却越来越冷漠。对他这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外人。 安允灏有时候,真想质问她,他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终于,过了半个时辰后,皇后走出佛堂,见安允灏仍在,尤叹道,“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儿臣和青宁情投意合,希望母后成全!” “你要母后如何成全?违背太后,还是薄待康儿?你早该明白,苏青宁是太子的人!” “她不是!”安允灏皱眉,“从小到大,母后总是偏袒大哥,就因为他是太子?可是,我才是您的儿子!” “是的,就因为他是太子,他是嫡长子!从你父皇将他交到我手里的那一刻,他和你一样,都是本宫的儿子!” “不是一切,都理所应当归他!母后,您是当今皇后,我才是真正的嫡子!” 安允灏的话,让皇后心头一震。 他在强调自己是嫡子的同时,也彻底暴露了某些东西。 皇后走到桌边坐下,眉目黯然,“你不该是嫡子,我也不该是皇后。” “母后!” “灏儿,听母后的话,安安心心做个闲散王爷,娶个自己喜欢的人,自由自在。” “是母后不让儿臣如愿。” “是不是让你娶了青宁,你就甘心只当王爷,是不是?” 皇后的眼神已经近乎祈求了,安允灏沉默片刻,扭头道,“儿臣说过,并不是一切都理所应当归他!” “那你就只有舍弃青宁。” 安允灏冲口问,“为什么?” “她太娇气了,也沉不住气,根本就不适合你。本宫对她只是稍有微词,她就哭着跑了,这像什么话!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把她怎么着了!” “她只是......” “只是什么?就是你太惯她了!”皇后面有薄怒,“本宫问你,若她没有皇后格,你还会这样在意她,定要娶她吗?” 安允灏诧异皇后如何获知“皇后格”一事,但并没有去问,而是垂首答,“儿臣从未想过其他,只是想娶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你真这样想最好。下去吧,你的事,母后会好好考虑的。” 安允灏显然要的不是“考虑”,可是,却也不能将皇后逼得太急,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下。 阿兰上前给皇后续茶,“娘娘,您为何总对王爷如此苛刻?像寻常母亲为儿子做点事,求求太后,于您,并非难事啊!” “为了他,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阿兰,本宫就算再念一辈子的佛经,也赎不清这一身罪孽啊!” 苏府。 未央躺在床上和高天祁闲扯,百花节也过了,花也献了,留在燕京的日子越来越难熬。 苏夫人含沙射影都提了好几回,让未央等人早早收拾行李回塞外。 自从她来了,自家千金不是落水发病,就是摔伤晕倒。苏夫人对未央实在没有好印象,脸色也越来越差,恨不能拿扫帚将这群穷亲戚扫地出门。 未央也知道她这样赖下去很讨人嫌,可是,她没钱,也住不起客栈。 从宫里回来,也有好几天了,苏青宁谁都不见,安允灏也没有来,双方就这么僵着。弄得未央想趁虚而入,也找不到缝。 “吱呀” 门突然被人推开,安允灏气宇轩昂的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耀得未央真不开眼。 此时,屋内一团乱。 高天祁坐在靠椅上,双腿随意的跷在桌上,嘴里还吊儿郎当的磕着瓜子。未央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姑娘家的,大白天不好好坐着,居然躺到床上去了,还毫无形象的跷着二郎腿。 塞外来的,果然是一路货色! 安允灏不舒服的轻咳两声,高天祁因为上次被他打晕了,导致眼瞎耳聋一系列后遗症。所以现在,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继续嗑瓜子。 倒是吓坏了未央,忙站了起来,还磕到了床头,一副十足的傻子样。 高天祁鄙视她,磕着瓜子悠悠问,“辰王殿下,真是稀客啊!不知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本王是来找她的,你先出去!” “这儿又不是王府!”高天祁说着,并不打算动。 未央怕他惹毛安允灏,反而吃亏,挡着安允灏杀人的眼,笑着问,“找我什么事啊?” 高天祁在场,安允灏实在不想说,有些局促道,“算是请你帮个忙吧!” “帮忙?”未央立即变了一副嘴脸,坐回到床上,得瑟道,“没酬劳的事,我不干的。” 安允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早知道她非善类,却不想敲诈得这么直白。 未央冷哧,“怎么,你这是想一毛不拔吗?” “说吧,要什么?” “这回倒是爽快,不过,我也得知道是什么事啊!” 安允灏瞥了眼高天祁,奈何那厮纹丝不动,他只能上前,凑到未央脸庞“咬耳朵”。 湿热的气流在颈侧扫来扫去,未央莫名脸红,安允灏自是第一个发现,几分尴尬的站起身,“怎么样,这忙你帮不帮?” “一座宅子。” “什么?” “酬劳最起码是间四合院!” “好!不过我也得提醒你,如果事情搞砸了,四合院没有,墓地倒是有三块!” “你......” 未央气死了,哪有求人办事,还这么嚣张的? 安允灏走后,高天祁好奇的凑上来,“他要你做什么?” 未央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你就别问了,不然会失望的。天祁,他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无聊,你还死命的想嫁,自找的!” 未央直接被他一句话噎死,是的,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告诉高天祁。 那个无聊透顶的人,同样,也浪漫至极! 傍晚,苏青宁收到一封信,未央的字迹,说城西河边有大片的花海,让她快过去看。 本来这些天心情不好,哪里也不想去,但未央在那儿等着,苏青宁也不忍将她一个人晾在那里。 带上婵娟,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城西。 可是,既没有花海,也没有未央。 “央央、央央......” 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婵娟劝着,天也快黑了。 苏青宁反复看信,确定是未央的笔迹没错,可是人呢?去哪呢? “再等等吧!” 苏青宁立在大榕树下,可是,这一等,天居然黑了,未央还没有出现。 “这佟姑娘也真的,让小姐来,自个倒不见人影......” 婵娟埋怨了几句,天这么黑,苏青宁也有些害怕,出来时也没带个灯笼。 “婵娟,我们回去吧!” 苏青宁说着,扭头却不见婵娟人影,“婵娟、婵娟......” 四周一片寂静,连个回音都没有。 “啾啾、啾啾......” 树上突然想起怪音,苏青宁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啊!” 她撞到了什么东西,却不敢回头,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别怕,是我!” 他从后面将她轻轻抱住,慢慢的,手越圈越紧。 第43章:浪漫求亲 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在这样惊慌无助中,成了苏青宁唯一的依靠。 她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他,声音里尽是哭腔,“允灏......” “青宁......” 安允灏柔柔的轻唤了一声,俯身亲吻她的脸颊,将泪珠儿吻去。 苏青宁有些惊愕和羞涩,却并没有拒绝。 连日来的相思,让她鼓起勇气,别过脸,凑上红唇。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他有一丝回避,不由得双手紧他的后背,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皇后是长辈,她说的话没错,自己不该将气撒到安允灏身上。他一连几日没有露面,她好怕,以为他真的不要她了。 他终于没有僵硬的站着,轻吻她的双唇,是细水长流般的轻柔和缠绵,她突然有点渴望他疯狂的样子,那种窒息感会不会和现在的感觉不一样? 可是,他从来不那样对自己,仿若在他的眼里,自己始终是那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夜深了,他俩吻得忘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旁榕树叶子,在无风的情况下,莫名抖动。 树上蹲着两个猥琐的人,偷窥别人亲热。 “这么黑,能看清什么?”高天祁低声说,努力睁大眼睛。 未央不理他,看得津津有味。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是装的,太黑的,真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两人见面后就没有声音,靠想象,也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你还要不要宅子呢?” 高天祁提醒,未央也没时间“偷窥”了,松开手中的黑袋,里面的夜明珠飞泻而出,以细丝作为依附,像流星一般划过,随即又规规矩矩的一颗颗定住。 整整一排,二十四个,黑夜顿时犹如白昼。 这下,未央算是看清楚了,他们俩果然在......亲热。 只是,和她想象的拥抱,更激情了一点。超出了她的想象,似乎,也超出了她的承受范畴。 高天祁瞥见未央原本嬉皮笑脸看好戏的脸,在那一刻,像刷了一层白漆般,毫无颜色。 “流星!” 树下的苏青宁惊呼连连,脸上荡漾着的,是幸福的笑容。尽管后来她看清是夜明珠,却还是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了愿。 “许了什么愿?”安允灏问。 苏青宁红着脸不说,安允灏跑了出去,将河畔的绿绸掀开,瞬间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这不仅仅是片花海,更是在求亲。 未央从上而下看得真真切切,用花堆砌了七个字,“青宁,嫁给我吧!” 原来,安允灏不是不浪漫,也不是不温柔,只是,对象永远不可能是自己。 “我还以为央央骗我呢,没想到真有花海。”苏青宁欢喜的小跑了过去。 安允灏扬嘴笑,“青宁,你的心愿是不是这个?” 苏青宁口是心非,“才不是呢!” “不是,那你干嘛脸红?”安允灏打趣道。 “我......我......” “嫁不嫁,就等你一句话!” 安允灏握着苏青宁的双肩,一脸认真的神情。修眉星目,俊美非凡,任哪个女子都无法拒绝。 “嗯。” 苏青宁点头,羞赧的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她终于要嫁给最爱的“允灏哥哥”,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天空忽而飘起茉莉花,纷纷扬扬的,带着浓郁的香味。亦如苏青宁此刻,甜到极致的心。 下面的人浪漫甜蜜,上面的未央和高天祁却累得够呛,为了座四合院,算是拼了吃奶的力。 高天祁有些担心,扭头看未央,他以为她会哭,或者绷着脸,可是,都没有。 她很平静,平静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央央,叫姐夫!” 安允灏喜昏了头,冲树上的未央大喊。 未央的心猛然一颤,手中的茉莉花,全部抖落而出。 一朵一朵,在天空飘荡,最后,簌簌的落进河里。 苏青宁看到的是美,可是,她看到的是凄凉! 她拨开树枝,树下的安允灏眉宇舒展,一脸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然而未央的心底,竟生不出半丝愉悦。 他明明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拒绝她的方法有千万种,他却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 好,很好! 安允灏,算你狠! “啊,原来他们都在。”苏青宁既意外,又羞涩。 安允灏只是笑,别的什么都不说。 苏青宁说好冷,安允灏立即将外衣脱给她,两个人像足了小夫妻,有说有笑的转身而去。 哪怕苏青宁看见了未央,也没有特别打招呼,毕竟现在,沉浸在幸福里的她,满世界里只有安允灏一个人。 “姐夫!” 还没走远,就听身后传来极清脆悦耳的喊声。 “央央也真是,我们还没......” 苏青宁不好意思,安允灏的心却一阵悸动,不知道为什么,一寸一寸扯得生疼。 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第一次见她的情形,大冬天里,她冻得瑟瑟发抖,目光却坚毅得让他讶异。他一直以为,她是坚强的,也是尖锐的,所以,对她,从不吝惜自己的刻薄。 可是,为什么,当她妥协喊“姐夫”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开心? “怎么呢,允灏?” 他突然停滞不前,脸上神情复杂,刚才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的心有些不安,她一直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多想了...... 他的吻毫无征兆的落下,封住她的红唇,当着未央和高天祁的面,苏青宁羞涩难当,却也莫名的觉得刺激。 须臾,他放开她,语气里带着急切,“我们成亲吧,越快越好!” “为什么?”还是,你在怕什么? “因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人终于走了,高天祁搂着未央跳下大榕树。 浪漫的氛围仍在,却不适合他们俩人。 未央只觉得腿发软,靠着大榕树坐下,闭目养神。 眼前都是安允灏和苏青宁亲密的场景,未央乏了,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嫁一个心系他人的男人? 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娘,我能不能不听话,我能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爱自己能爱的人? “你......没事吧?” 高天祁坐到她的旁边,满脸担忧的神情。 未央睁开眼睛,冲他一笑,“我很好。” “傻瓜,你还有我啊!” 他总能轻易看穿她的脆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些。” “我不哭!” 她靠在他胸口,依旧倔强。 高天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真亮。 未央仰起头,想起了塞外的星空,比这儿美千倍万倍。在那儿,高天祁给她做了个镂空帐篷,这样躺在里面睡觉的时候,只要睁眼,就可以看漫天繁星。 她好庆幸,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朋友,让她难过的时候,还有个肩膀可以靠靠。 一夜,就在这无声中,转眼而过。 他们整整一晚都没有睡,就这么一起看日出,一起听鸟儿叽叽喳喳。 “天祁,我还是要嫁给安允灏。” 这是未央说的第一句话。一整晚,她终于想通了。 高天祁无奈,“你都看见了他们俩那样,还要嫁,是想做小吗?” “怎么会?”未央苦笑,“或许连做小都不如,不过,只要嫁了就行,我很快就可以回塞外了。” “当真可以回去?” “嗯,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回塞外了。你呢,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你的将军梦?” “我当然回家了,想当将军很容易啊,我回去接我爹的班。” “你不是不屑戍边的吗?” 高天祁只是笑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说。 从小他就有将军梦,未央知道,他想当的将军,不是像高霆那样的驻守将军,他要的是金戈铁马、浴血沙场。或许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情结,想奋战沙场,建立功勋。 可是,在未央心底,高霆才是真英雄。不畏辛劳寂寞,数十年如一日驻守塞外的人,世间又有多少? 不过人各有志,高天祁年轻气盛,追求的自是不同。 但是,作为朋友,甚至亲人,未央希望高天祁当个戍边将军也就罢了,至少这样平安。如若真上战场,又该有多少人提心吊胆啊! “天祁,你放心吧,我想通了。” 未央站起身,只觉这一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她扭了扭脖子,疼得要命,“高天祁,你回去多吃点,长点肉,现在都是皮包骨了,磕死我了。” “我的手都被你枕麻了,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抱怨起来了。” “我这是替你未来的娘子抱怨,她一定会感激我的。” “谁稀罕,都没影儿的事。” “诶,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你就少拿我开涮了。”高天祁避之不及。 未央凑上去,贼笑道,“我看太子选妃的阵势不错,要不回塞外,也给高公子来个选妻大会?我要做评委,你别忘了,我一定要......喂喂喂,你别跑啊,我还没说完呢,天祁,高天祁......” 草坪上,你追我赶,很快,就将昨日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 只是,央央,你真会回塞外吗?会吗? 第44章:我喜欢你 苏家之女,几代为后。 这一代,先后苏氏早逝,才让后位旁落,便宜了赵氏。 苏太后一直耿耿于怀,处心积虑想将苏青宁拱上太子妃位,以便日后,苏家重夺后位,继续繁荣。 奈何苏青宁、太子彼此无意,且皇上也有心压制苏氏一门,这才让安允灏请旨赐婚变得容易。 皇上都首肯他们的婚事,只待择日颁旨赐婚,太后就算再怎么不满,也斗不过皇权在手的帝王。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安允灏的聘礼翌日便送至苏府,长长的,从前厅摆到院角。 未央站在回廊里偷看,不由得心生羡慕。 苏青宁一大早就随母亲出门买嫁妆去了,安允灏来此扑了个空,与苏老爷寒暄几句之后,便打道回府。 走出苏府大门,刚坐上马车,未央就追了出来,“王爷!” 安允灏掀开车帘睥睨着她,“要宅子?” 未央一愣,随即没脸没皮的笑,“王爷果然了解我!” “城南醉仙楼隔壁,自己去找!” “可是......醉仙楼在哪?我根本就不会走。要不,你带我去?” “本王可没时间!” 未央激将道,“你该不会是没买,骗我的吧!” 安允灏浓眉一挑,冷声道,“上车!” “王爷这是要带我去找宅子吗?” “本王最讨厌废话多的人!” 安允灏一脸不爽,未央实在无语极了,这和她问的话,有半厘钱的关系吗? “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到底去不去?” 安允灏不耐烦了,凶神恶煞的,吓得未央连忙爬上马车,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她实在无法想象,温柔的苏青宁要和这么一个恶狼生活在一起,简直太悲剧了。 “你在想什么?” 安允灏出声问着,见未央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他便开始不安。总觉得这该死的丫头,又在算计什么。 “没......没啊......” 未央无辜的摇头,避开安允灏的眼神,惴惴不安的将目光瞥向别处。 “我有那么可怕么?” 未央下意识的点头,旋即又惶恐的摇头。 安允灏又好气又好笑,“佟未央,这么怕我,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谁缠着你呀,脸皮真厚!” 未央嘀咕两句,也不知道安允灏听没听见,只瞧见他忽然起身,坐到了自己身侧。未央的心猛地揪紧,那股迫人的冷气陡然压顶。 “王爷......”她有些不自在的往里挪了挪,才发现已无退路。 “你留在燕京,到底有什么目的?和丽妃又是什么关系?” 未央讨厌他这种质问的语气,抬杠道,“没目的,没关系。”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怎么还不赶紧回塞?” “王爷干嘛这么关心我?我回不回塞,什么时候回塞,和你有什么关系?” 未央抬头逼视,安允灏脸上表情一僵,须臾冷笑,“如果你非要把我的厌恶当成关心,我也没办法。” 他的不屑一顾让未央很是不满,赌气道,“好吧,我说,我留在燕京就为了你,我喜欢你,想嫁给你,王爷,你满意了吗?” “喜欢我?” 安允灏低声笑了起来,有点阴冷,未央佯装镇定,“你笑什么?” “你说呢?” 他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魅惑的笑。 忽而,他凑过脸来,几乎要贴到未央的头,惊得她本能的后退。 可是,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紧紧圈住,她没有做无谓的挣扎,而是抬眸盯着安允灏,微愠道,“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成全你啊!”说话间,薄薄而性感的唇已然贴近。 手已紧张得握成拳头,看着他不断迫近的脸,未央心如鹿撞,仿若要窒息一般,脸色苍白。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怕成这样?” 他冰凉的手指划过她娇嫩的脸颊,几分轻浮,几分戏谑。 未央嘴硬,“我是喜欢......” “胡扯!” 他突然怒声打断,猛地将她往前一掷,“你以为本王那么好骗?佟未央,你演戏太差了,口口声声说喜欢,可是,在你的眼中,本王看不到半点爱慕。你说,这冰冷又惶恐的眼神,能叫喜欢吗?” 未央缩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每次安允灏迫近,她都觉得要死一般,太难受了。她不要嫁给他,不然,她很快就可以去和娘见面了! 安允灏坐回到对面,脸有怒气,未央拍着胸口,渐渐平复下来,不怕死的招惹他,“王爷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发现我不喜欢你,很失望?呵,孔雀开屏的滋味不好受吧!其实不是我演技不好,是王爷的眼睛太狠。现在看来,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啊,王爷?” 未央这回是卯足了劲挖坑他,气得安允灏横眉瞪眼,“佟未央,你别自寻死路!” “嘿嘿......” 她傻笑两声,见好就收,并没有顶撞安允灏,而是悠闲的玩起了自己的发梢。 “喵喵” 行至城南,忽而听闻一阵娇弱的猫叫声,未央好奇的掀开窗帘,一眼就瞧见路边铁笼里的一只白猫。 “停车、停车......” 她连声喊着,也不等车夫停稳,就大大咧咧的跳下马车。 安允灏侧目而望,只见她奔向路边的一个摊位,那里有个外地商人,兜售着各类品种的猫。 未央抱起一只白色的折耳猫,似乎也就只有两个月大,抱在怀里好温顺,毛茸茸的,还一直往怀里钻。 一见它,未央就心生喜欢,和她以前在塞外养的一只叫“咚咚”的猫,一模一样。 “咚咚......” 她轻呢的喊着它,小猫乖巧的将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这白色的折耳猫很有灵性,好多夫人小姐买回家玩。小姐要是喜欢,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还送您一个猫笼。” 老板说着,拿出一个小巧的笼子,未央将怀中的猫儿紧了紧,蹙眉道,“不要笼子!” “不要也行,二十两。” “二十!”未央一惊,“这么贵?”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摆在铺子里卖更贵。小姐要吗,这白色折耳猫也就只有一只了,若不要,先请给我。” “我......”未央囊中羞涩,虽舍不得猫,却不得不递还过去。 那目光中流露的不舍,让安允灏不止一次的想起六年前。 她离开苏府,也是这样的不舍吧! 心里有些酸,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走下马车,正要付钱,却听有人说,“老板,这猫我要了!” 安允灏寻声而望,那位白衣玉带如神邸一般的男子,不是司马明忆,又是谁呢? 他突然烦得很,怎么上哪都能遇见他? 偏偏未央还惊喜万分,那眉开眼笑的样子,越发惹恼安允灏。 “明忆,你怎么也在这儿?” 未央起身站在他面前,明忆笑而不答,只是将白猫递了过来。 “这是......” “你不是喜欢吗,送给你。”他真诚的脸上,忽地泛起点点红晕。 “送给我?”未央有些意外,却还是欢喜的抱住了猫,甜笑道,“谢谢你,明忆,你看,它好可爱。” 话出口,她才惊觉失言,明忆却并未在意,而是伸过手来,轻轻抚摸小猫的头。 “喵” 小猫娇娇的叫着,蹭着明忆的掌心。 “你的手好了没?”他突然问。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未央的话音刚落,手就被明忆握住,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掌心,未央脸颊绯红,他却是心无旁骛,“还没有,只是刚刚结疤而已,怎么就没包扎呢?” 安允灏就站在未央身后,可是,无论他怎么气得歪鼻子瞪眼睛,也没人注意。第一次,他被彻彻底底的无视。 一个瞎子,一个花痴! 直到未央摊开手,安允灏才知,她竟伤得那样深。是百花节断弦伤的?可是,为什么不是指尖,而是掌心? 后宫中人,谁又不习些琴棋书画? 也是在那一瞬,他才恍然明白,不是苏青宁受惊摔倒,而是佟未央这傻丫头,不惜以自残的方式替她背了黑锅。 傻丫头! 他暗暗骂她,心,第一次为她而疼。 可笑的是,她永远不会知道。而他,更不愿意承认。 “我就知道你毛毛躁躁的,伤口肯定没好。这个药本来是想送去苏府的,现在遇见你,也省事了,每天早晚各一次,很快就能好了。” 明忆说完,小海立即上前将药交给未央。 “你出宫,就是为了给我送药?”未央心底满是感动,连苏青宁都未过问半句,没想到给她关心的会是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质子。 明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摸着小猫,让那些发生微妙变化的气氛,慢慢随风飘散。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阳光下,男子温润美好,少女俏丽动人,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眉梢眼底尽是笑意,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她和苏青宁相差不过两岁,可是,两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未央十六岁,从塞外到帝都,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虽不及第一美人倾国倾城,却处处流露少女情怀,让人在不觉中,越来越青睐。 看见她和明忆在一起,安允灏也觉这场景融洽且美好。可是,就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 “咳咳......” 他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可是,悲愤的是,石沉大海。 第45章:迷了心窍 “明忆,你再摸,这小家伙就要叛变跟你走啦!” 未央有些吃醋,这猫一个劲的想奔向明忆,她惩罚性的扯了扯它的折耳朵,“咚咚,你只能喜欢我,听见没有?” “哪有跟猫较劲的?”明忆也乐了,笑容纯澈而温暖,“咚咚......它的名字?” “嗯,我在塞外也有一只猫叫咚咚,以后回去了,就把他俩凑成一对。”未央随口说着,完全没有一丝害臊。 “以后回去?佟未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安允灏终于找到插话点,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明忆笑,“原来辰王也在啊!”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搭理他了! 未央侧目,“你不是在马车上吗,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像鬼似的,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就算本王真是鬼,你只顾着发花痴,又怎么会看得见?” 花痴! 这已经是安允灏第二次说她花痴了,且还当着明忆的面,未央羞恼,扭头瞪着他。 “你瞪我也没用,一只猫就能让你乐得找不着北,佟未央,你也太不值钱了吧!” “不值钱又怎样,我乐意!” 未央神情倨傲,站在明忆身边,心里不觉就有了底气。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可是,她却分明觉得踏实。 “佟未央,我没工夫跟你抬杠,你还去不去看宅子?” 本以为这是杀手锏,未央一定会屁颠屁颠的为了宅子跟他走,可是谁知那丫头,被猫迷了心窍,居然摇头。 “不去了,宅子在那又不会跑,我下次再去。” “下次?刚刚是谁火急火燎的非要去,还说本王骗你,现在就不怕被骗呢?” “刚刚是未央误会了,您贵为王爷,定然做不出那等龌龊事。现在,我要陪明忆殿下四处转转,王爷请自便吧!” 未央成功看见安允灏被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想在明忆这外人面前发飙,那隐忍的模样,真让人想笑。 “明忆,我们走吧!” 未央乐淘淘的说着,拉着他便走。小海匆匆向王爷告辞,也跟了去。 刚才还吵得火热,现在就剩安允灏一个人。他气归气,可是未央一走,他孤身站在人群里,突然觉得一切是这样的乏味。 原来,日子,还是要吵吵闹闹的过。如此,生命才不至于了无生趣。 那天,撇下安允灏后,未央带着明忆将城南转了个透。 虽然她也不识路,但一点都不怕,就这么和明忆走到哪,算哪。 两个同样身处异乡的人,总能不自觉的彼此依靠,彼此亲近。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也像老朋友一样,聊了一天。 也是在那天,未央才知,越过塞外,就是明忆的故国:北凉。 明忆玩笑说,未央不像胤国人,更像他们北凉人。 因为,桑格花源自北凉,那儿的姑娘用此花泡澡,身上的香味,一辈子都散不了。 而未央身上,恰恰就有那股让他熟悉又依恋的香味。 未央听闻,除了笑,不知说什么好。她突然想去御花园偷花,送给懂它爱它的人! 回苏府的时候,天色已晚。 未央进屋,苏青宁已然在房间等她,面色有些焦急。 “听说你要搬出苏府?” 苏青宁开口便问,未央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连允灏都知道了,为什么就不告诉我?” 未央哑然,果然是安允灏那个“长舌”说的。现在,哪怕她还没下定决心走,也不得不走了。 “为什么要走,在这里住得不好吗,丫头没好好伺候,还是......” “这儿什么都好,可是,这里不是我家啊!”未央向来直白。 “那哪里是你家?你在燕京有家吗?” 苏青宁情急,脱口而出。 未央明亮的眸子忽而黯淡下来,她抱着猫坐在床上,纯真又无奈的笑,“是啊,我没有家。” “央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苏青宁急忙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们才见面没几天啊,你也说过要留在燕京陪我,你忘呢?” 苏青宁漂亮的眼眸里全是期盼,未央心底一阵不舍,若非苏夫人,她或许也不会急着走,可是...... 她还是不得不婉拒,“我只是换了个住处,依旧在燕京,我们想见面,太容易了。” “那怎么会有住在一起方便?央央,你就留下吧,好不好,不要搬啦,我家不就是你家吗?” 怎么会是我家呢?你是太尉千金,而我,又算什么呢? 未央沉默了,低头自顾的抚摸着咚咚的头,苏青宁不知如何挽留,只觉得未央安静起来,让人琢磨不透。 “青宁姐......”许久,她缓缓开口,“如果不是六年前离开燕京,现在,我仍是你的贴身婢女。” “怎么突然说起这?央央,你......” “我连名字都是你给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离开你,我又是谁?” 苏青宁鼻子一酸,正要开口安慰,却听她说,“你成亲的时候,我想陪嫁。” 绕来绕去,她还是要嫁给安允灏,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罢了。 “陪嫁?!”苏青宁大吃一惊。 “不愿意吗?”未央笑着拉过她的手,由衷道,“不管是姐妹也好,丫头也罢,我都希望你能幸福。将你亲手交到姐夫手里,看你过上甜蜜的日子,我这做妹妹的也安心啊。” 姐夫......她终于能坦然的面对了,原来,放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 再也不用羡慕苏青宁,更不必觉得悲哀。她的人生,其实也可以自己掌控。 “可是,陪嫁的不都是丫鬟吗?” “我本来就是你的丫鬟啊。” “我说过,你不是!” “那就做一天,行不行?就当是让我去沾沾喜气,嘿嘿,说不定我也能快点把自己嫁出去!”未央没个正经。 苏青宁暗暗松了口气,一切,看来是她想太多。 她柔声道,“我心里也是好紧张,你愿意去陪我,当然好,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不委屈,高兴还来不及呢!” 未央眉开眼笑,是的,她很高兴。 终于,还是要嫁给安允灏了。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是的,解脱! 尽管苏青宁不舍,却也阻拦不了未央等人离去的脚步。 若不是那一日,偶闻苏夫人那样介绍他们,未央也不会急着走,更不会知道,原来在苏家人的眼里,他们就是些骗吃骗喝、死赖着不走的穷亲戚。 离开苏府的那天,天气和未央的心情一样,艳阳高照。 不用再寄人篱下,怎能不让人欢喜。 未央谢绝了苏青宁暗赠的财物,虽然看上去有“死要面子”的嫌疑。但是,说穿了,人不就为了一张脸吗? 已经被苏夫人瞧不起了,她哪还敢要苏府的东西? 因为手受伤,高天祁都没有让她动手搬任何行李,就连人都是他小心翼翼扶上车的。 未央心里甜丝丝的,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苏青宁就算没发病,也老是喊这儿疼那儿疼的。 原来,被人照顾疼惜的感觉,这么好。 苏夫人置办女儿嫁妆抽不出身,门外送未央等人的,也就只有苏青宁和婵娟。 马车缓缓前行,未央掀开帘子冲她们招手告别,满园的红喜,那么的喜庆,也那么的刺眼。 曾经雄心勃勃的来,势要做辰王府的女主人。如今,悄然的离开这里,心底没有失落,只有释怀。 她一直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也都会结束。 却不知,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本以为安允灏那么刻薄,给的宅子就算宽敞,也是个空壳子。 可是,到了才知,家具用品一应俱全。虽比不上苏府奢华,但也好得超出了未央的想象。 她的心底,终于对安允灏,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印象。 在佟府安顿后,未央就静等苏青宁的婚期了。 这样,她办完事后,也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是继续留在燕京呢,还是真的回塞外? “这宅子可还真偏!”张公公绕了好远才找到,一进屋就抱怨。 正在收拾衣物的未央满脸惊讶,“公公,您怎么来呢?” “佟姑娘,皇上宣你进宫,快随咱家走吧!” “皇上?” 未央心头大骇,先前的丽妃就已经够大牌了,现在怎么还招惹来皇上? “惊呆了吧,皇上召见,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快点,别磨蹭了,圣上还等着呢。”张公公说着,催未央上马车。 佟夫人和高天祁也是一脸困惑,却不敢怠慢,不管是福是祸,只得让未央赶紧去。 一路上,张公公都在耳边唠叨,说未央有福,若是伺候好了皇上,使龙颜大悦,那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得那个激动劲儿,只恨他不能变身女人。 未央越听越不妙,“张公公,皇上宣我进宫干什么?” 张公公谄媚的笑,“皇上是主子,自然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咯!” “民女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未央打起了退堂鼓。 “这可由不得你,皇上的命令,还没人敢说个不字。” 张公公表情严肃,未央心思一动,不由得问,“那日宣我入京的人,是不是皇上?” 第46章:起了疑心 “那日是咱家看你是燕京人,才擅自做主让你献花的。” “可是,公公不是说主子吗?” “什么主子?佟姑娘,你听错了吧!” 张公公抵死不认账,未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回车里乖乖坐好,不再多言。 很快便入了宫,未央不是第一次来,也非初次见皇上,本不该慌张的,可被张公公那样一提醒,反倒越来越不安。 幸而召见地不是在寝宫,御花园里风景宜人,也让未央高悬的心,渐渐放下。 皇上一脸疲惫的坐在石桌旁,似乎等了很久,未央忙俯身行礼,“未央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免礼。” “谢皇上!”未央刚起身,却又听皇上说,“为朕弹奏一曲《默心》吧!” 他的声音比之百花节,多了一份沧桑和倦怠。 未央惶恐,“民女不敢,太后三令五申,如果民女再敢弹奏《默心》,便要......” “她不敢!”皇上打断,“有朕在,谁都动不了你。弹,就现在!” “是。” 未央不敢不从,进园子的时候,她就已然瞥见古琴了。这会儿坐到琴台边,玉指灵动,拨弄琴音,熟悉悦耳的音律,便从指尖迸发。 皇上单手撑着额头,听得入迷,渐渐阖眼,一副陶醉的模样。 那是好多年前了吧,她也是这样抚琴,他则静静的听,一切美好得像梦境一般。现在想想,还真跟梦一样,只要睁开眼,她便消失不在。 一曲缠绵悱恻,尽管留恋不舍,但,曲子终究有弹完的那一刻。 没想到皇上选她进宫是为了抚琴,未央的手伤并没有痊愈,已经有好久不敢碰琴弦了,今日这样一弹,伤口已然裂开,正悄然的渗着血丝。 见皇上兴致高昂,未央哪敢扫兴啊,只得咬牙忍着疼。 幸而,很快,一曲毕。 她将手藏于衣袖,起身想要开口,却见皇上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张公公也不在,未央好不尴尬,不知道自己是该留还是该走。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皇上缓缓睁开眼睛,“弹完呢?” “是,皇上。” “朕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皇上搓了搓自己的脸,虽然只是一小会,但让他梦见了她,真的知足了。 “皇上若是睡眠不好,可以在睡前,用薰衣草泡脚,很有效的。” 皇上苦涩的笑了笑,“没用的,这些对朕都没用。” “如果妹妹还在,该有多好,她总有办法令皇上开颜。”丽妃不知何时进来的,未向皇上行礼,而是自然而然的坐到他身边,安慰般的牵着他的手。 这宫里,禁忌太多,规矩太多,惟独丽妃,敢和皇上一起回忆那个人,提起那段禁忌。也只有她,才像一个真正的妻子或妾室,而非帝王的妃子。 在丽妃面前,皇上显得放松多了,柔声道,“你来了。” 丽妃笑着点点头,“未央弹得如何,不好吗,怎么臣妾见皇上脸色不大好?” “她弹得很好,和当初的一模一样。”皇上说着,不由得问未央,“今年多大了?” 未央恭恭敬敬,“回皇上,民女十六岁。” “十六了。” 皇上几不可闻的叹息,“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她还活着,朕的孩子,也该是这般年纪。有时候看她弹琴,朕真会不自觉的想,这就是我和她的孩子。” 未央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侧,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怎么绕来绕去,又扯到她身上了。 丽妃笑,“皇上的儿女众多,个个都有心孝敬您。就连紫菀那最不懂事的丫头,也在勤练琴技,想令她父皇高兴呢!” “紫菀?” 提到她,未央分明看见皇上脸颊带笑,他无奈又宠溺的说,“这孩子,就是没天分,同样是你教的,怎么人家未央就能弹出《默心》的神韵,偏偏紫菀就学不会。” 未央心里一虚,她的《默心》并非丽妃所授。要是被皇上知道,会不会怪罪她们欺君? 丽妃瞥了眼未央,凑到皇上耳旁,笑靥如花,“皇上若想每日听《默心》还不容易,让未央天天进宫为您弹奏,又或者,干脆在皇子中为她找个归宿,这样成了皇上的儿媳,住在宫里,想听她弹琴,还不是随时的事儿?” “儿媳?” 皇上有些惊愕,未央更是想抓狂,这丽妃乱点什么鸳鸯谱呢? “对啊,皇上您看,未央及倂才一年,芳华正茂,长得也是标致动人,宫中及冠未婚配的皇子可多得去了,皇后潜心向佛,略有疏忽,皇上就一点都不替他们急?”丽妃话里有几分埋怨,又望着未央说,“这孩子,臣妾倒是喜欢得紧,她父亲佟申在塞外也算有名的文人,书香世家,也辱没不了那些皇子王爷们。” 未央哑然,这丽妃到底什么人啊,怎么把她的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才不要嫁给那些寄生虫,特别还是安允策那个混球,遂,忙跪地婉拒,“民女年纪尚小,且生性粗野顽劣,不知礼数,望皇上和娘娘......”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丽妃狠狠地扫了一眼,吓得立即闭嘴不言。 皇上没有说话,心底倒是有自己的算盘。其实他听《默心》事小,但是若让皇子迎娶塞外之女为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帝都和塞外向来不团结,且塞外地广兵多,又是边界,不拉拢,不团结,又怎可稳固帝都太平? 思及此,不由得微微点头,“朕看爱妃所言极是。京塞联姻,也算大事一桩,丽妃可要多多费心啦。” 丽妃起身,行礼,郑重答,“皇上放心,臣妾定当不负所托。” 未央头都是大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成亲这等大事,不是该先问问她吗?他们一个帝王一个妃子,和她有什么关系,既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娘,凭什么替她做主?? “皇上,民女......” “要什么赏赐?今天朕高兴,你说吧!” 未央无语,皇上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民女不是要赏赐,只是想这联姻的事......” “你是对朕的决策不满,还是对丽妃的建议不满呢?” 皇上忽而蹙眉,一副独裁专制、说一不二的态度。 未央垂首,哪里还敢说什么,但是流了这些血也不能白流,“既然皇上说赏赐,恕民女斗胆,现居燕京,盘缠用尽,望皇上能赐银一百两。还有,求赐桑格花一盆。” 说完,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向人伸手要钱的滋味可不好受,对象还是一国君主,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皇上和丽妃面面相觑,愣了好半响,才“哈哈”笑了起来,更是让未央无地自容。 “未央啊未央,你还真敢要赏赐,朕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你还是第一个当真要钱的。” 以前的那些官员,只会说为皇上办事,是应该的,不敢讨赏。没想到,未央这丫头,还真敢要。 皇上一直在笑,“你这丫头,外表乖巧温顺,朕看未必吧!不过倒不失真性情,你所要不多,朕就依你,一千两!” “皇上,您弄错了,未央说的是一百两。”未央怯怯的提醒,这皇帝记性真差,莫非是人老了? “你这孩子,傻!” 丽妃娇嗔,却是说不出的宠溺。 皇上像听了个大笑话般乐呵呵的走了,独留丽妃一人,她问,“刚才和皇上的对话,你也都听见了,认真想想,这皇子中,可曾见过谁,中意谁?你一个塞外女能嫁入皇宫,那可是要羡煞世人啊!” “诚如娘娘所言,未央只是个塞外人,生性懒散粗野,高攀不起帝王之子。” 未央跪地,诚诚恳恳。 若是几天之前,丽妃这般问她,她真会死皮赖脸的说安允灏。可是现在,她能做陪嫁,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傻乎乎的和苏青宁抢? “如今皇上这般喜欢你,不是你高攀皇子,而是他们都要来巴结你。”丽妃柔声扶起未央,“在这皇城之中,只有皇上才能给你最好的一切,你只要得到他的喜欢,便可以谁都不怕了,哪怕是太后!呵,本宫这样说,可不是要你去招惹太后,在宫里,树敌太多,也非好事。” “可是娘娘,未央并不打算在宫中生活,不需要学习这里的生存之道。” 丽妃眉宇微冷,“你就这么笃定?” “是!” “一切,言之尚早!” 丽妃一脸妖冶,妩媚而笑,“这世上的事,没有一样是可以肯定的,哪怕是情,你也不能保证永远不变。你更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未央,永远不要把话说满!本宫跟你也算投缘,并不会随意的把你嫁出去,你自己有心仪的更好,省了误了一辈子又来怨本宫!” 丽妃捋了捋衣袖要走,未央忙问,“娘娘,那个人,那个会弹《默心》的人,和皇上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该问的!”丽妃语气冰冷。 “可是民女好奇,是皇上的爱人吗?” “在宫里,好奇,是最不应该的!”丽妃脸有愠色,拂袖而去,“她是皇上的耻辱,你最好闭嘴少问!” 第47章:牵她的手 耻辱? 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人是皇上的至爱。如若不然,皇上为何对《默心》念念不忘? 这宫里的事,真让人莫名其妙。 未央越发的不想待,更不想当什么皇家媳妇,太天方夜谭了。 她瞥着角落里的桑格花,虽然皇上刚才没说赏赐,但是也没有说不赏。看它这么不受宠,应该是默认搬走的吧。 未央盘算着,终是大胆的抱着桑格花,夺路而逃,直奔尚河殿。 管他呢,反正皇上不懂欣赏,自有懂欣赏的人。 “明忆、明忆......” 未央喜形于色,一进尚河殿,就高兴的喊着。 小海忙迎了出来,“姑娘小声点。” “怎么呢?” “殿下在雕刻呢,别打扰他。” “雕刻?” 未央好奇,探头望着前方,只见明忆正坐在长廊里。 与出宫不同,尚河殿里的他,随意而自在。长发如缎子般散落而下,风过,露出他那俊美无邪的面庞,如孩子般纯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很难想象,那般恬静美好的人,会是一名质子。 未央在宫中走动,不是没见过质子,但大多不是拉帮结派,就是萎靡不振。只有明忆,无论身处何地,都是那样乐观,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与之不同。 他是宫中的一朵奇葩,在未央心间,就如同桑格花一般,静悄悄的开,高贵又洁白。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将花交给小海,独自走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的脚步已经够轻了,他却忽而回头,笑若春风,“你来了。” 只是轻轻的一句,却让未央想起了皇上。 丽妃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带着丝丝宠溺。 “你的耳朵还真灵,怎么都骗不过你。”未央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你在刻谁呢?” 明忆不自在的遮住木雕人的脸,未央却瞧见它的服饰,“是个女人?你的母亲?” “你的手流血呢?”明忆岔开话题,未央惊诧,“你看得见?” “闻得到,空气中都有血腥味儿呢!” 未央没脸没皮的笑,“又弄脏你的地方啦!” “小海,快拿金创药来!” 明忆脸上有了丝忧色,哪怕是一点点,都让他温润美好的脸,有了瑕疵。 未央可不忍心,“都快好了,不用涂药了,没事儿,只是弄开了一点点。” 明忆不说话,不避嫌的拉过未央的手,摸索在她掌心,“又弹琴呢?受伤了,怎么能弹琴,你就不怕手废掉?” 她傻乎乎的笑,“废掉就废掉,不能弹琴,可以听你吹笛嘛!” “这怎么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 明忆无法回答,他发现,竟将自己逼入了死胡同,许久才说,“女孩子,要知道珍惜自己,保护自己!” 未央噗嗤的笑了起来,“这语气真像我爹,哈哈......” 跟她说正紧的,还当玩笑,明忆无奈,几不可闻的低叹,“真让人操心。” 小海送来药,见明忆拉着未央的手,有些尴尬的放下药,立即退下。 在塞外,和高天祁拉手是再正常不过的呢,可是,这一刻,未央却也同小海一样,不自觉的尴尬、脸红。 明忆倒没感觉,他虽看不见,手法却娴熟得很,将药膏倒在自己手指上,又轻轻抹上未央的伤口。 一遍遍,极其轻柔。 未央红着脸,一颗乱跳的心无处安放。没有勇气去看明忆的脸,她低头瞥着一旁的木雕,明忆真的好厉害了,只凭手摸索,居然能雕得这么精致。 木雕的的确确是个女人,应该是他娘吧!未央自然而然的想。 “明忆......”她局促的开口,“你能不能也给我雕一个木人?” 明忆抹药的手一顿,随即道,“好啊!” “不要敷衍我,我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可是,你没见过我,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怎么刻呢?” “这个......”明忆略微犹豫了一下,“冒犯了。” 音落,一双手便抚上未央的脸,她惊得不知所措。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堂而皇之的摸脸,要是旁人,她定然以为是登途浪子,一拳打了过去。可是,明忆不同。 他的手指纤长而柔软,从额头到脸颊、耳廓、下巴...... 未央只觉得脸上麻酥酥的,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的脸红彤彤的,明忆看不见,可是,火一样的烫,明忆再迟钝,也摸得出来。 他细细的摸着,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这样才能雕出好的木人。可是,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一阵慌乱。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低吼打断了回廊的恬静,明忆放下手,低声道,“公主来了。” 未央错开明忆的身体,果然看见了紫菀公主。此时,她什么公主风度都不要了,气冲冲的疾步而来,瞪着未央,“又是你!” “未央见过公主。” “你先回去。”明忆轻声说。 “回去做什么?你们刚才摸来摸去不是挺开心的吗,继续啊!”紫菀气恼道。 “公主误会了,刚才明忆只是在摸我脸部骨骼,以便雕刻......”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紫菀便凶道,“谁许你叫他明忆?他是殿下,你不知道吗?还敢让他刻你,你算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总算让未央尝到厉害了,这紫菀和赵湘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和她争,或者顶嘴,都不会有好结果,未央索性不说话。 “本公主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紫菀简直胡搅蛮缠,明忆让她走果然是对的,未央忙说,“公主,民女出宫时间到了,告辞了。” “你......” 紫菀羞恼不已,扭头看着明忆,他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泰然,“明忆,她不过是宫外的贱民,你何必对她那么好?我不管,你不许给她刻木人,只能刻我一个人。” 明忆无奈,“公主......” 紫菀拿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不是说要摸脸部骨骼吗,你......” 明忆猛地收回手,“公主是千金之躯,明忆不敢冒犯。” “你刚才摸她的时候,怎就没想到冒犯?司马明忆,别以为我对你好,你就可以恣意妄为,你不过是个瞎子,没有本公主护你,你又能活几天?第 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紫菀也是在气头上,伤了明忆又懊恼不已,可是她是公主,她才不要道歉。 终于,脾气发过了,公主拂袖而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尚河殿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 “殿下,公主气冲冲的走了,你说,会不会要去拦佟姑娘?”小海有些担心。 明忆摩挲着手中的木雕人,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并不打算管。 “砰砰......” 他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那股香味猛地窜入鼻中,“桑格花?公主送来的?” “不是,是佟姑娘。” “她?” 明忆诧异,整个皇城,桑格花也就只有两盆,她是如何得到的?却又为何要送给他? 这礼太重,明忆竟有些不敢收。 “殿下,这花是搬进去,还是......” “给我吧!” 明忆接过盆栽,心中五味杂陈。他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她居然就为他求来了。她......知不知道,无论她如何对他,他都给不了相同的回应。 他说过,在胤国,他该做的能做的,只是自保。而她,哪怕可以称上朋友,也只能见死不救。 就像此刻,明知紫菀会去找她,他也仍是无动于衷。 这就是他,司马明忆,一个悲凉又怯弱的北凉质子! “你给我站住!” 紫菀在后面喊,未央装作没听见,她真想走快点,或者直接跑出宫,这样就可以甩掉紫菀这麻烦了。 “佟未央,你听见没有,再不停下,我就喊人啦!” 停下让你骂?傻子才停呢! 未央彻底无视她了,紫菀一口气冲到她前面,“你放肆,我叫你没听见吗?” “啊,公主你喊我呢?”未央一脸讶异。 紫菀气喘吁吁,“你还敢装?就差喊破喉咙了!” 未央仍是无辜得很,“我真没听见......” “你!”紫菀气急,竟扬起手。 未央本能的防御起来,她却笑着放下手,吩咐身后的宫女,“把她带走!”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紫菀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眸带着抹厉色,“请你去我宫里喝茶啊,赏不赏脸?” 未央心生抵触,“多谢公主盛意,民女恐无福消受,出宫时辰已到,再不走,皇上怪罪下来......” “少拿父皇压我,你以为,会弹点破曲子就了不得呢?”紫菀回头,“你们几个愣着干嘛,给我将佟小姐请回去啊!” “是。” 宫女们领命,一拥而上,哪里是请,分明就是绑! “喂喂......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未央挣扎着,奈何那几个宫女像是练过的,力大得很。几乎是架着未央,一路拖到紫菀的寝宫。 “砰” 门被狠狠甩上,这是间暗房,点着灯,却依旧昏暗得很。 未央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被宫女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下,踉跄几步,还是扑倒在地,膝盖磕碎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宫女接着将她五花大绑起来,粗鲁得勒红了她的手腕。 未央又痛又气,“公主,我犯了什么罪,你怎么能私囚我?” “我哪敢囚你啊,不过是请你喝喝茶罢了!” 紫菀妖娆的笑着,抬起未央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长得确实还有几分姿色,不过,我宫里这样姿色的宫女要多少有多少,你说,明忆又看不见,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他不喜欢我啊,公主您真误会了,我们只是......” “住嘴,我都亲眼所见了,还误会,你哄三岁小孩呢!”紫菀握着未央纤细的脖子,啧啧道,“皮肤倒是不错,蛮光滑的,难道明忆这么喜欢摸。” 未央简直无语,被绑着也挣脱不开,要不然,她真想一巴掌拍死紫菀这色鬼。 “是很不错,又白又嫩,就连这嗓音都柔软得让人要酥掉。”紫菀自顾的说着,忽而手中下力,掐得未央呼吸一滞。 但很快,她便松开了手,空气猛地蹿进口中,未央急促的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紫菀忙说,“你们几个怎么伺候的,佟小姐都咳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倒杯茶来。记得一定要是润喉养颜的,可别倒错了茶,那就可惜了这娇滴滴的嗓音、嫩滑滑的肌肤啊......” “是!”宫女们领命,立即端上了一杯茶。 “喝吧!” 紫菀站了起来,让宫女们“伺候”着。 未央瞥了眼,茶居然是血色的,太诡异了,她才不要喝。然而,这可由不得她,两个宫女强行将她按住,另一个端着血茶,正在一点点逼近。 “砰!” 未央趁其不备,猛地踹了宫女一脚,她一个踉跄,手中的杯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摔了个粉碎。 茶就泼在未央脚边,像蔓延的血一般,看得人心里毛骨悚然。 “佟未央,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公主赐的茶,你不喝也就罢了,还敢打碎?”紫菀恼了,让宫女再倒了一杯,亲自上阵。 “我不喝,我要见丽妃娘娘,我要见她......” 未央奋力挣扎着,紫菀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可怕,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 “你嚷嚷也没用,我母妃可没工夫见你!”紫菀按着未央,强行的要给她灌下去,“我看你怎么勾引男人,今天本公主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公主,辰王来了!” 第48章:火上浇油 守在外面的宫女进屋禀告,紫菀握着茶杯的手一抖,“他来做什么?” “公主,您忘呢?昨日您说想学骑马,自个约的辰王啊!”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紫菀有些迟疑,盯着未央,却也不想就这么便宜她了,遂道,“让二哥改日再来,就说我今个不舒服,要休息......” “安允灏、安允灏,救我,紫菀公主疯了,要杀我,安允灏” 未央算是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大喊,气得紫菀脸都绿了,只差没用茶杯磕晕她。 “安允灏” 宫女忙用布团将未央的嘴堵住,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刺眼的阳光就这么照了进来,耀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安允灏站在那光芒之中,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只在瞬间,便让未央看到了希望。 第一次,因为他的出现,她激动得想要大叫。 “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带王爷进来的?” 紫菀瞪着开门的宫女,吓得她跪地求饶。 安允灏信步走了进来,瞥了未央一眼,又自顾找了个坐的地方,慵懒道,“紫菀好兴致啊,这又是玩得哪一出啊!” “二哥!” 紫菀将茶交给宫女,跑到他跟前,几分撒娇道,“这宫里谁人不知道我喜欢明忆啊,可偏偏这丫头不知好歹,居然敢和我抢,还去尚河殿让明忆摸她脸,你说还要不要脸呢?” “摸脸?” 安允灏脸上莫名笼上怒意,剜了未央一眼,冰冷道,“确实,够不要脸的!” 未央快被他气死了,早知道他进来是为了挖苦她,她就算死,也不会向他求救。 “我就知道,二哥最支持我啦。”紫菀眉开眼笑。 “支持归支持,但是,宫中乱用私刑终究不好。你这样绑她,她致死或是受伤,这倒没关系。就是你,若是让旁人看见了,去父皇那告你一状,落个埋怨,岂不是得不偿失。” 安允灏,你这是在救我吗?为什么我听了这不是滋味。 未央瞪着他,满心哀怨。 紫菀眼珠子转了转,狐疑道,“二哥为什么要救她,哦,你也和明忆一样,被她迷惑呢?哼,果然是个贱女人!” “被她迷惑,呵!”安允灏轻笑,说不出的蔑视,“本王只是建议你,要杀人的方法很多种,最好的便是在宫外。” 丫的啊,要不是被布团塞住了嘴,她真想破口大骂。 皇室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宫外?可是父皇不许我随便出宫!” “这还不简单,你把她交给我,保证让你永绝后患!” “交给你?”紫菀有些不愿意。 安允灏挑眉道,“难道,你连二哥的话也不信呢?” 他这样说,让人如何回答? 紫菀瞥着未央,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个都帮她! 什么弄去宫外杀啊,她还不知道二哥,不过是打马虎眼罢了。 正犹豫之际,外面有人大声请安,“丽妃娘娘吉祥!” “完了,母妃来了。” 紫菀脸色一变,还来不及下令将未央藏起来,丽妃便已进屋来。 “还真是热闹,辰王也在啊!”丽妃进屋,带着让人不安的笑。 安允灏起身见了见礼,并未多说什么。 紫菀局促的喊,“母妃......” “母妃?你心里眼底何曾有过我这个母妃!”丽妃低吼,一下子就将紫菀吓到,小脸儿惨白惨白的。 丽妃望着地上的未央,目光也是一样的愤怒。 未央不自在的扭动了下,她是受害者啊,干嘛瞪她? 倒是安允灏,那家伙,一样的拽上天,丽妃来了,也还敢继续坐着。 “皇后身子不好,一直信佛念经,便让本宫代为处理后宫宫务。本宫也不止一次说过,有什么事上报处理,不许乱用私刑,紫菀,你这是在干什么?还有你,辰王,紫菀年纪小,胡闹也就罢了,你贵为王爷,岂可不明事理,任其胡为?” 丽妃出言就是教训,安允灏可不买账,“既然后宫宫务暂由娘娘处理,我一个小小王爷,又岂敢越俎代庖。再者,紫菀是您的女儿,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关照,哪敢管教啊!” 丽妃冷眼扫了他一眼,余光就可以冻死下面的未央,偏偏那小子不怕,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 皇后之子,果然彪悍! 未央算是打心底佩服,紫菀有些不高兴了,“母妃干嘛为了一个外人,一进来就指责我和二哥,是佟未央这丫头不听话,我请她喝茶,她偏不赏脸,还说,她只和皇上喝茶,别个谁来,都不管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紫菀公主的书念得好,念得好,充分理解,并且运用自如啊。 未央反正是不能说话的,就由着她添油加醋,疲倦的往后一躺,不小心靠到了安允灏腿上。那厮不客气的踢了她一脚,气得她扭头直瞪他! 紫菀的话,丽妃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只听她问,“就因为她不喝茶,你就把她绑呢?” “嗯。” “胡来!”丽妃面有愠色,“芷溪,去给佟姑娘松绑!” “母妃!”紫菀气急,“她以下犯上,侮辱我的事,就这么算呢?” “什么侮辱,不就是司马明忆吗?你们两个,为了一个男人吵吵嚷嚷,丢不丢人?”丽妃也恼了,“特别是你,紫菀,你堂堂一个公主,什么人不好,偏偏看中一个瞎子,本宫看,真正眼瞎的人,是你才对。” 被丽妃这样数落,紫菀面子挂不住,顶撞道,“我是眼瞎,可是有些人心也瞎了,明知道父皇不爱她,还傻乎乎的等了十年又十年!” “你......” 丽妃怒急扬手,紫菀赌气的凑了上来,“你打啊,打啊,反正在母妃心里,我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说这些话,让外人看笑话,你不嫌丢人,本宫还嫌寒碜呢!来人,将公主带去碧云宫。” “带我去碧云宫做什么?囚禁我吗?我才不要!” 紫菀不从,冲向未央,吓得她以为公主发疯要动手呢。却不想,她端起一旁的血茶,一饮而下。 “紫菀!”丽妃吓得连忙夺过杯子。 紫菀却笑了,低头看着大惊失色的未央,“这不过是花茶,本公主请你喝茶,你不甩脸子也就罢了,还敢污蔑我毒害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毒呢?呵,还记得你刚刚吓得那样儿吗,太可乐了,佟未央,你也就这么点胆,哪配得起我的明忆?” 芷溪已经将未央松了绑,口中的布团也拿去了。 可是,她望着紫菀,竟一时失语,什么话也说不出。 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她被紫菀耍得团团转?! “母妃,如果刚刚真是毒药,您怕吗?” 紫菀抬眸直视着丽妃,为了一个司马明忆,这么多年,母女俩的隔阂越来越深。如今,又多了一个佟未央。 “你说呢?”丽妃反问。 “呵......” 紫菀低低了笑了一声,错开她,走出房门。 暗房内,因为紫菀的离去,场面陷入僵局。 丽妃脸色阴沉,未央不敢开口,安允灏依旧在看戏。 “芷溪,你说公主要毒杀佟未央,现在,你找找看,哪里有毒?” 丽妃好不响才开口,未央才知,竟是芷溪救了她。 “芷溪误听传言,累娘娘误会公主,请娘娘责罚。” “责罚?确是该好好责罚!” “娘娘,是民女惊慌失态,才误以为公主端的是毒茶,无意冒犯公主,更不想娘娘因此责罚旁人,还请娘娘饶过芷溪。” “你都自身难保,还敢替别人求情?” 丽妃的脸,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来得冰冷,“未央,你树敌太多,早晚死路一条! 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未央已分不清了,就像她不知道,丽妃于她,到底算个什么角色。她会在自己为难时候帮她,可是,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未央还真吃不消。 “如果真要死,那也是命。未央本不信命,可是,很多事情,却不得不认命。是死是活,我都认了,娘娘就宽恕他人吧!” “你认命?你认命就不会处心积虑想进宫!” 丽妃直击她的软肋,又说,“退下吧,以后放聪明些,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芷溪这次就饶了她,让她送你出宫吧!” “谢娘娘!” 未央跪安,膝盖疼得厉害,幸而芷溪心细,一直搀扶着她。 所有人终于都走了,除了安允灏。 丽妃抬眸,一脸高傲,“戏都完了,人也散了,王爷不走吗?” “这宫中的戏,一出比一出精彩,是永远没有散尽的一天。娘娘既要打理后宫,又要给人排戏,还真是辛劳啊。回头定当禀明母后,多多嘉奖才是。” “姐姐信佛,时有斋戒,闲来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若真得空嘉奖我,还不如好好伺候皇上。” 丽妃含沙射影,轻巧巧的就给回拨了过去,又说,“王爷这么喜欢看戏,何不在府里建个戏楼,这样,想看哪出就有哪出。不是有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你在看戏的同时,也是别人眼中的戏。本宫倒是很好奇,王爷的这出人生戏该如何走下去。” “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告辞!” 安允灏起身便走,与丽妃说话,伤神。 他讨厌这样精明的女人,步步为营,与之相处,太累太累。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走出去没一会,便看见佟未央那只蜗牛还在爬。一跛一拐的,跟着身子一扭一扭,让安允灏看了,只想笑,竟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 他大步走了上去,明明路很宽,却偏偏要撞着未央而过。 “啊!” 肩膀被人撞疼,未央瞪着匆匆而过的安允灏,想骂,却压制住了。 她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骂他,安允灏心里像少了什么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欠,忍不住回头讥笑道,“嘿,蜗牛,再不快点,紫菀就追上了。” “公主!” 未央吓得惊呼,嗓音都哆嗦,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芷溪“噗嗤”的笑了起来,“辰王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第49章:似曾相识 “什么孩子,你见过那么坏,杀人都不眨眼的孩子吗?” 提起他,未央一脸的不爽,幸亏他已经跑得不见了,否则,她的怨气,真要煞到他了。 芷溪笑而不语,未央扭头看着她,越看越眼熟,“芷溪,我们是不是见过?” “当然,凤仪宫多亏小姐搭救,不然就......” “不是凤仪宫,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就已经见过!我觉得很熟悉,一定见过。” 芷溪眼中一闪即逝的慌乱,随即认真的打量未央,“见过吗?” “没有吗?” 芷溪无辜的摇摇头,未央有些失落,为什么这宫中,很多人,包括安允灏,都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难道她老呢,还是思维混乱呢,又或者,他们前世就认识,她忘了喝孟婆汤? 好吧,她鄙视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出来了。 途径太子宫,未央下意识的扭头望去,恰恰就看见太子安允康在给猫儿喂食。好几只呢,看样子很像宫中流窜的流浪猫。 他随意的蹲在地上,华美的袍子落在一旁,脏了,乱了,他都不在意。 那专注看着小猫的眼睛,带着宠溺的笑,让人在那么一瞬,有一种化身为猫的冲动。 他暖若清晨的一缕阳光,没有太子威仪,没有皇子的骄纵和高傲,谦和得让人心疼。 未央不只一次的想,如果他不在皇室,该有多好。 他和明忆一样,都是不该生在皇室的人。 一个归隐田园,一个文人雅士,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 可惜,那都是美丽的泡泡。现实是针,将它们一一戳破。 芷溪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安允康,眼神复杂,未央叹,“太子人真好。” “是,太子是宫里最好的人。” “那你那天还那样对他,幸亏是太子,要是换做辰王,你现在就别想活着站在这里了。” “因为宫里不需要好人,更不需要一个软弱的太子!” 芷溪的刻薄,让未央不适,“他不是软弱,是善良!” “有什么区别?在宫里,这样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那你呢,丽妃呢,你们又是怎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芷溪苦笑,“好坏有绝对吗?” “有,在我眼里,你就是好人!” 芷溪心头一震,从来没有人说她是好人,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她,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因为我救你,所以你就认为我是好人?那么,如果有一天,我要是害你呢?” “那就是坏人!” “小姐,你太单纯了。” 未央无所谓的笑笑,“你是想说我傻吧!” 芷溪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真想说,是啊,好傻,傻得让人嫉妒,傻得让人羡慕。 她知不知道,能傻,能糊涂,在后宫,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是,芷溪还是担心了。 担心有一天,眼前这个俏丽爱笑的女孩,也会如她们一般,从懵懂无知,到精于算计。 这样,就太可怕了! 宫门处,芷溪就要止步了,未央看得出,她对宫外的渴望。 “等你满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未央安慰她。 芷溪摇头,“出宫又能怎样,没有亲人,在哪不是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皇宫。” 说着,福身,“小姐慢走!” 看着芷溪消失在高耸的宫墙之内,未央说不清心底的感觉,是不舍,还是惆怅? 这个地方,奢华如梦境,却将无数女子的青春年华禁锢。 未央庆幸,庆幸苏青宁嫁给安允灏,庆幸她可以只是陪嫁,庆幸也就只有那么一天,庆幸所有的所有,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用步入这座围城。 可是......她错了! 今日种种庆幸,终有一天,都会成为不幸。 这座宫墙,也禁锢了她一生最美的年华。 “上车,还要傻站到什么时候?” 一声低吼,惊得未央心都停跳半拍。 她回眸,安允灏探出车窗帘,一脸的不耐烦。 未央简直对他无语到了极点,不耐烦什么呀,又没让他等她! 她没有理会安允灏,跛着脚自顾的往前走,途径马车时,安允灏推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哼。”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安允灏瞬间石化。 给脸不要脸! 她等他骂,结果没有。她心底有些纳闷,这辰王素质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识抬举!” 砰! 刚夸完安允灏,他就原形毕露了,伴随着“砰”的关门声,咬牙切齿的骂了那么一句。 未央心底有点小得瑟,惹怒那只耗子的感觉,就是这么爽。虽然脚下痛点,但心里畅快,也就扯平了。 可是,忍着膝盖疼,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然后,居然粗鲁的扛到肩上。 她是大米吗?怎么就这么个扛法? “让你上车,就乖乖上车,非要本王动粗,你这死女人!” 安允灏向来就讨厌倔强不懂事的女人,偏偏未央就死倔,他真快气死了。 “喂,你放我下来,安允灏,放我下来,我不要上车,你这个臭流氓,臭流氓......” “安允灏、安允灏” 未央大喊,气急败坏,她讨厌这样被强制性的带走,非常讨厌。 可是,安允灏偏偏不顾她的感受,一把将她甩进车内,扭头吩咐道,“直接去佟府!” “是!”车夫领命,驾的一声,马车飞驰而去。 未央本来就膝盖疼,这样被摔到座位上,头不小心磕到了车厢,真是上痛下痛啊。 “臭流氓、流氓!” 她痛得龇牙咧嘴,靠骂来发泄情绪。 安允灏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脸色铁青,脖子处的青筋凸起,似乎是在极力隐忍冲天怒气。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明明该气恼、骂人的是自己才对! 未央瞪着他,气得口不择言,“安允灏,别以为自己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刚刚的行迹,和流氓痞子有什么区别?” “流氓?” 安允灏嘴角抽搐,眉宇深皱,“司马明忆是侠骨仙风,本王就成了下三流?” “关他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他的事?佟未央,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 安允灏突然低吼,吓得未央心头猛颤,羞恼的反驳,“我就是不甘寂寞,你管我......唔...唔唔......” 唇,突然被人封住,霸道的、炽热的,不给她任何喘息说话的机会。 未央脑袋一空,本能的挣扎起来。 手却被安允灏扣住,牢牢的固定在头顶上方。 他结实而宽广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圈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随着驰骋颠簸,她不得不靠在他的怀里。 那熟悉却又危险的男性气息,让未央既惶恐又无力抗拒,他钳制着她,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炙热近乎疯狂的吻,深深地落在了她的红唇上。 这不施粉黛,没有唇脂的樱唇,带着让人迷恋的花香,让他不自觉想要拥有,想要索取更多。 未央挣扎的手,渐渐没有了气力。 她无法呼吸,几乎是瘫靠在车厢上,那狂热霸道的吻,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切。 她还青涩得很,连怎么回应都不知道,就这么艰难的在他嘴中微微喘着气。 尽管他对一切驾轻就熟,但是,遇见这样一枚青果,听着她娇吟,他心底的火就这么被撩拨而出,腾腾燃烧。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反驳他、轻视他。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如此疯狂,如此嫉妒。 那一瞬,情绪吞噬了他的理智。混沌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拥有、拥有、拥有...... 是,他想拥有她,彻彻底底的占有! 他的手,抚上她的腰际,盈盈一握,将她抱入怀中。 柔软的娇躯,迷人的香味,他的心,怦怦乱跳,意乱情迷。 未央的脸都憋得通红,窒息感一波接着一波,她几近昏迷在他的怀中。起初的震惊羞恼,到最后,也不知道成了什么。 好乱、好麻...... 脚好像踩在云层一般,那样的虚无,那样的不安。 他的吻忽而变得急促,疯狂的吞噬着她的一切思维。 她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残叶,四处飘零,不知归往何处,只得本能的抱住身前的男子,祈求自己不要坠落。 砰 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猛地巅了一下。 未央的头再次不幸中招,疼痛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而安允灏那色鬼,闭着眼睛,还一脸享受的沉浸在温柔乡里。 脑袋晕乎乎的,她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唇齿间难以呼吸的压迫感,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她的手挥动着,身子不安的扭动着,然而,这些,丝毫引不起安允灏的注意。 他像着了魔一般,拥着她,吻着她,即使她窒息得想要杀人,他都毫无察觉,死不松手。 刹那间,羞恼、愤怒、委屈、尴尬......各种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她头脑一热,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口便狠狠咬了他一下。 “呃!” 他吃痛的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松开未央。 嘴唇顿时就出了血,咸涩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味蕾。 安允灏有些迷糊,待看到未央微肿的唇,莫名的脸颊一红。 这是未央第一次见他脸红,英气逼人且又冷峻异常的人,脸红起来竟是这个样子。像千年冰山里开出的红莲花,妖娆迷人,又透着魅惑的光。 但是,再美,再妖冶,也无法掩盖他的臭男人的本质。 “死开点!” 未央不但没有被美色诱惑,还踢了他一脚,这才趴在车厢门上重重的喘着气。 安允灏的脸色,立即由红转青,摸着自己的嘴唇,痛得皱眉,“你竟然敢咬我?!” “咬你又怎样,你再敢乱来,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第50章:彻底露馅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未央说着,狠毒的目光瞪着他,如此肆无忌惮,倒让安允灏这个大男人羞愤难当,“佟未央,你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哼,对付你这种流氓,要什么羞耻心?” “你......” 安允灏气恼的一把钳住未央纤细的脖子,这个该死的女人,只要他微微下力,她就彻底去见阎王了。 “王爷就这点本事?说不过就动手?呵,你倒是杀我啊,看杀了我,谁给苏青宁挡煞!” 未央突然低吼,指甲不客气的抓伤了安允灏的手。 他瞪着她,咬牙切齿,“你敢威胁我?” “我就威胁你了,怎样?” “怎样?呵!” 安允灏怪腔怪调的笑了一声,忽而猝不及防擒住她的红唇。这娇艳欲滴的小家伙说着让他气恼的话,不好好惩罚一下,怎么行? “安......” 未央的话彻底被堵回肚子里,带着丝丝血腥味。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一贯冰冷的安允灏,会有这样疯狂的一面,让她害怕又气恼。 无论她怎么逃避抗拒,都无法逃离他那狂热的吻,心一阵慌乱,面对这样一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心底只剩无助。 终于,未央面红耳次,几近虚脱之际,他松开她,甚至连自己都讶异,他这是怎么呢? 未央猛地扬手,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擒获,“佟未央,这是你自找的!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吗,我现在如了你的愿,又不高兴呢?” “谁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你这个自大又粗鲁的家伙,我讨厌你还来不及!” “讨厌我?你之前不是对我死缠烂打的吗,还口口声声要嫁我,怎么呢,现在惹毛了我,就想逃走,我告诉你佟未央,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你想怎样,你不是喜欢青宁姐的吗?” “是啊!” “那我......”我又算什么? “本王拿来玩玩,不行吗?” 如果可以,未央好想长一双鹰爪,这样,就可以在瞬间掐死这混蛋。 安允灏语气轻薄,“怎么,又不说话?欲擒故纵的手法,可是烂得很,本王才不会上当!” “你这是在引火烧身!”未央警告他。 安允灏不以为意,“就算是,烧烧又何妨?” “安允灏,你是不是活得太无趣呢,才整天这么无事生非,找我的茬。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我也豁出去了!” 她说着,猛地推开车门。 安允灏浑然不知,佟府已到,而苏青宁就站在外面。 马车内,安允灏双手撑着两侧车厢,未央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双方隔得是那样的近,暧昧不已。 苏青宁的表情有些僵硬,“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未央仰望着安允灏,清清楚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由气恼转为震惊,随即还带着点惶恐不安。 那一瞬,未央真觉得自己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但是,她不后悔,要怪就怪这只耗子吧! 安允灏没有扭头看苏青宁,而是极其镇定且自然的拉起未央,随口问,“没撞疼吧!” 丫的,也太能装了! 她都开始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莫非,刚刚的吻、疯狂都是装的?她,真是他闲来玩玩的对象?! 该死的! 未央狠狠的骂着,但苏青宁苍白受伤的神情,终究是她不忍心看到的。 她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故而蹙眉揉着自己的头,心领神会的接话道,“这马车突然停的,头都撞疼了,谢谢姐夫!” “怎么驾车的,这么骤然停下,伤了人怎么办?”安允灏立即响应,闷声责斥车夫。 “奴才该死,请王爷恕罪!” 安允灏依旧不满,皱着眉头,回头但见苏青宁。脸上立即有了笑容,落落大方的跳下马车,柔声问,“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跑出来了?” “我来找央央啊,可是,你们......”苏青宁狐疑的越过安允灏,看着他身后的未央。 “青宁姐!” 未央轻笑的唤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下马车,额上还有红痕。 苏青宁见她真受伤了,心底的疑惑也消散许多,走上前扶着未央,“腿怎么呢?” “刚刚摔了一跤。”未央胡诌。 “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青宁疼惜的娇嗔一句,忽而瞥见安允灏的嘴,惊诧道,“允灏,你的嘴怎么出血呢?” 完了! 未央心底一慌,下意思的捂住自己的嘴,麻麻的,还有些肿,不知道苏青宁发现没用。 掌心黏黏的,刚在明忆那上过药的伤口,这会儿又不知何故裂开了。 看来真要废了,她叹息着。 莫名想起回廊里,明忆为她抹药的情景。 他是那样的柔和温暖,让她像在三月里看桃花,心里美滋滋的。 该死,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安允灏这头都快急死了,瞪了未央一眼,挑拨道,“我也不知道,你问她吧!” “她?央央?” 苏青宁投来茫然的目光,未央尴尬万分。抿了抿嘴,生怕被发现微肿的唇,支支唔唔的说,“可能......可能是刚才车没停稳,我险些摔倒,不小心碰上去的。” 说着,手中用力,硬是让裂开的伤口更深,流出血来。 除了这样自虐,她找不到别的办法。 苏青宁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的单纯美好,她更不能伤害她。 又或许,自己根本就伤不了她。 因为,安允灏爱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苏青宁一个。 “呀,都流血了。” 苏青宁惊呼一声,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忙用自己的丝帕给她擦干血迹,“怎么这么深,还是百花节那天伤的?难道我给你的药没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苏青宁数落着,可是,字字都是关切。 未央心头一暖,更为刚才的冲动愧疚,忙宽慰道,“没事,那日的伤早就好了,这是今天进宫给皇上抚琴伤了。话说回来,还真要多谢王爷送我回来,虽说是皇上指派的,但,劳烦了。” 说着,向安允灏福了福身,说不出的恭敬疏远! 安允灏看着她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你都喊他姐夫了,送你回来是应该的!”苏青宁说着,见未央手还在流血,着急道,“婵娟,快去请杜大夫来佟府一趟。” “没事,不用了,回屋抹点药就好了,真不用麻烦......” 杜大夫单名一个远字,是多年前安允灏寻遍天下为苏青宁找来的名医,未央可不敢劳驾,奈何苏青宁盛情难却,只得从命。 婵娟离去,三人一起进了佟府。 高天祁不在,家里来了王爷,倒是忙坏了佟夫人,斟茶递水一刻也没闲着。 人家热情,安允灏倒嫌晃来晃去眼晕,习惯性的脱口说,“不用忙了,下去吧!” 佟夫人有些窘迫,倒茶的手尴尬的放下。 未央恼了,拍案而起,“安允灏,你什么意思,这是佟府,可不是你家,我娘也不是你的佣人!” “央央......”佟夫人蹙眉,不满她如斯冲动。 安允灏也知自己口误,但毫无愧色,“这宅子都是我买的,你说,这到底算谁的家?” “你买的就了不起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给我的,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本王才不屑这一处破宅子。”安允灏正眼都不瞧她,把玩着茶杯,挖苦道,“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本王只是好奇,佟未央,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我......” 被他这么一抢白,未央哑口无言,只得用一双厉眼,像喷火一般,狠狠烧着安允灏。 一时间,屋内静到极点,火药味也十足。 如若未央是个男子,佟夫人还真担心这两人会打起来。 与她满脸忧色相比,苏青宁显得轻松多了,未央和安允灏,他俩还是一样。 一样的水火不容,一样的见面就横眉瞪眼。一样的......让她安心! 苏青宁想,若非有她,这两个人或许连多说一句话,多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 再往深处想,若没有她,或许,这两人压根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刚刚马车里的事,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小心眼了、想歪了,央央和允灏,彼此相看生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 如斯想来,苏青宁的心结也就解开了,上前略带责备的看了安允灏一眼,拉过未央道,“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表姨也不用张罗了,我们坐会儿就走。” 佟夫人将空间留着年轻人们,安允灏和未央依旧互不理睬,场面一直尴尬着。 苏青宁打破沉默,“央央,你说皇上找你抚琴?他让你弹什么?可千万别再弹《默心》了,我姑奶奶很是反感,要是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太后为什么不喜欢《默心》?” 未央下意识的问着,就连安允灏也好奇的探过头来。苏青宁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正说着,杜远来了,向安允灏微微施礼后,便开始替未央号脉验伤。 未央坐在椅子上,抬眸打量着杜远。 他年逾五十,保养得极少,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样子,精神烁利。这些年苏青宁的病多亏有他,才得以控制,安允灏对他自是极其信任。 可是,未央总觉得这大夫怪怪的,验伤就验伤,干嘛还要取她的血样? “杜大夫,央央伤得很严重吗?”见杜远一直皱着眉头,苏青宁有些不安。 安允灏也察觉到异常,以往就算苏青宁病发,他都能镇定自若。为何今日,未央只是个小小外伤,他就如此凝重? “杜大夫......” 见他不回答,苏青宁欲再问,却被安允灏拉住,示意她安静,不要打扰大夫问诊。 未央原本觉得自己只是小伤,可是一见杜远不苟言笑的样子,心就好紧张。 难不成她要死呢?干嘛哭丧着脸? “啊!” 未央吃痛的惊呼一声,该死的杜远,看个外伤而已,上药包扎包扎也就得了,居然那竹签戳她的患处! 她真要怀疑了,这杜远该不是受了安允灏的指使,暗中报复吧?! 天啊,真要痛死她了! “够了吧,再这样戳下去,我的手就算没事,也得被你弄残掉。” 未央可不是苏青宁,靠他的医术活命。她气恼的收回自己的手,痛死了,还一直在流血。 “看病哪有不疼的,怎么可以任性胡为?” 安允灏拽着未央的手,不许她乱动,苏青宁也过来帮忙,那一瞬,未央有种被集体谋杀的悲壮感。 第51章:真没良心 “里面落了脏东西,必须清理干净。”杜远面无表情,狠狠挤着未央的患处,流出大量污血才作罢。 未央疼得小脸惨白,若非杜远年事已高,她真想一脚踹飞他。 幸而这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杜远给她上的药还算冰凉,止住了些许痛意。 苏青宁给未央擦着汗,刚才也就一会儿,居然都疼出冷汗。 未央发誓,就算杜远是名医,以后也断然不会找他看病。看个小病,去半条命,太不划算了。 很快便上完药包扎完毕,杜远嘱咐道,“这几日要多注意休息,手不可用力,暂时也不要弹琴了,按时敷药,过几天就可痊愈。” “谢谢大夫。”未央强颜欢笑。 杜远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好似随意的问道,“姑娘生辰可是七月初七?” 未央摇头,其实除了不知道自己父母姓谁名谁外,她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只是遇见苏青宁的那天正是冬月初二,从此,便定那一日为她的生辰。 “冬月初二。”苏青宁替未央回答。 “怎么可能!” 杜远显然不信,苏青宁笑,“怎么不可能?难道杜大夫还懂卜卦相面不成?” 杜远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低眸看着未央的目光,遗憾、惊喜交错着,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青宁本是邀未央一起去霓裳阁看喜服的,但现在她受伤了,也不便打扰。没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的人相继离去,独留未央一人。 她望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出神,不明白杜远那复杂的眼神代表什么,更不知道他凭什么能推断自己的生辰,还有......她流下来的污血,他带走干嘛? 难道,这是他的兴趣爱好? 呵,名医就是名医,总有些怪癖。 傍晚的时候,皇上答应的赏赐已经送到佟府,而高天祁依旧没有回来。 “他干什么去呢?”未央满眼都是银子,随口问着。 “燕京花销大,他说要出去挣钱养家。” “他养家?”未央笑了起来,“他在塞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啊,他会干什么?” “你知道最好,人家为了你,连少爷都不当了,你可要知足啊。”佟夫人苦口婆心。 “娘,你说什么呢,他哪是为了我啊,人家来燕京是想见世面,当大将军的。” 未央没心没肺的说着,佟夫人没好气的揪了她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娘啊,你怎么胳膊肘老是朝外拐?是不是那家伙又贿赂你呢,干嘛这么帮他说话?” 未央抱怨着,复又合上银箱,喜滋滋的凑上来,“让天祁别出去找什么活干了,皇上赏了这么多银子,够我们过上好一阵子了。” “坐吃山也空,要是这些花完了呢?” 未央随口道,“那就再去找皇上呗!” 佟夫人表情一冷,“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开开心心的过着小日子也就够了,别动不动就说去找皇上,你以为皇上是金库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最好还是警觉些,能少接触,就尽量不要去招惹。还有那个辰王,娘看他也非善类,如今又快成了苏府的姑爷,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和他有牵扯,你......” 佟夫人一开腔,就没完没了,一个劲的说教。 未央怕了,忙说,“好了,娘娘娘,我知道了,我不和他来往,我把宅子也还给他,行了吧!等青宁姐嫁人后,我们就回塞,好不好?” 见她终于松口说回塞,佟夫人这才满意的离开。 “喵” 咚咚跳上床,钻进她怀里,未央看着它,就不由得想起来明忆,怎么办,真的要回去吗? 那明忆......一个人在深宫,他又该怎么办? 高天祁在武馆里找了分差事,那夜他很晚回来,累得气喘吁吁,却跑到未央房里,将二十两银子交给她,说是这个月的工钱。 未央接过钱,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难过,也有些开心,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还是我第一次挣钱呢!” 他兴奋不已,满头大汗,未央下意识的拿出丝巾给他擦汗,“太辛苦了,以后别去了。” “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会辛苦?”他嬉皮笑脸,邀功道,“我一去就当了教头,厉害吧!” “厉害、厉害......” 未央笑着,哪里还敢告诉他皇上赏银之事。 塞外男子较之燕京男人要强壮,个头更是比未央高多了,她的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踮着脚吃力的给他擦着汗。 熟悉的香味,娇软的玉手,高天祁低眸看着她明艳的脸庞,心儿砰砰乱跳,身子更是燥热得很。 汗珠儿一刻也没有停下,未央摸着他的脸,“怎么这么烫,不舒服吗?” 她歪着头看他,一脸纯真,清澈的双眸比外面那明月还要亮。 在很多方面,她都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惟独这男女之事,她总是慢半拍,特别对高天祁,她异常迟钝。 在他面前,她还真没当自己是女人! “矮冬瓜,擦个汗也擦不够,我自己来!”高天祁脸颊通红,尴尬不已,抢过丝巾自己擦。 未央很想发飙,但看在他这么辛苦挣钱的份上,忍了,笑嘻嘻的挽着他的手,“饿了吧,吃饭去。” “我饿得两眼都发晕了,饿啊,饿......” 一提起吃,高天祁那吃货就嚷嚷上了,未央刚把饭菜端上桌,他就狼吞虎咽起来。 未央托腮看着他,其实她喜欢看男人吃饭,大口大口的,不娇柔不造作。 有时她也会想,如果没有来燕京,如果他们还是在塞外,或许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她会嫁一个粗犷豪爽的塞外汉子,做可口的饭菜,看他大口吃个精光。而高天祁呢,也会娶一个陪他赛马看星星的柔善女子,甜蜜而悠然的过一生。 也或许,没有旁人,就只有他们,他们从小玩到大,又岂会介意,多玩几十年,哪怕一辈子呢? 可惜,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他们还是离开了塞外,来到了燕京,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她只希望,高天祁能永远质朴而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高天祁依旧供职于武馆,未央则时常被皇帝召进宫。 哪怕她手受伤了,不能抚琴,皇帝也没有强求,只是望着她发呆,更确定的说,望着她的朱砂痣发呆。 幸而有丽妃在场,否则就只有皇上,孤男寡女,未央还真说不清。 他们似乎在一起缅怀某个人,而且绝对是个女人,未央很好奇。 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该问,不能问,更问不出结果。 这些日子往宫里跑得比较多,除了皇上那儿,未央剩余的时间,几乎全部都腻在尚河殿。 她喜欢安安静静的看着明忆,哪怕都不说话,也觉得舒服开心。 咚咚就蜷缩在未央的腿上,随主,也是一副色迷迷的表情望着明忆。 “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明忆感觉到她的注目,开始抗议。 未央不害臊的说,“因为你好看啊!” “好看的人很多......” “可是,我觉得你最好看!比谁都好看!” 明忆刻木人的手一顿,不知如何回答。手指摸着木人的脸,这就是她吗,未央? 和明忆说话,常常得不到回应是正常的。 未央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安静,习惯了他的寡言,习惯了他的一切一切! 春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她总喜欢坐在尚河殿的台阶上,单手托着腮,近乎迷恋的看着明忆。然后用另一只手,细细的在空中勾勒他俊美的轮廓,最后,一点点的,如雕刻一般,刻进自己的心里。 那么你呢,明忆?你在刻木人的时候,有没有将我,也刻进心里? 有些话,她身为女子,是说不出口的。 她唯一的庆幸,或许就是明忆的失明。 这样说,或许残忍,或许恶毒,但,真的庆幸。 如此,她就不用伪装自己,如此,她才能放肆的看他。 哪怕身为内侍的小海都明白了,可是,偏偏明忆不明白。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当他以为自己独处的时候,有个人,一直陪在他身后。 “明忆,你有喜欢的人吗?” 未央不动声色的问着,手上正缝制着装有桑格花的香囊。咚咚乖巧的蹲在她脚边,一切静谧,而祥和。 明忆仿若没有听见,继续刻着木人,未央不好意思再问,揣测道,“没有?” “嗯。” “我就知道没有。” 未央笑着坐了过去,明忆成为质子才十五岁,虽说也算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他喜静,或许晚熟。在北凉没心上人,来胤国,身份特殊,更加没有了。 “这个送给你!” 未央将香囊塞给明忆,莫名其妙的,脸羞得通红。 明忆下意识的握住,淡淡的桑格花的香味,应该是风干的落花。他轻闻了一下,笑了起来,脸颊的梨涡让人沉醉,“木人都没有雕好,倒先收到你的礼物,谢谢。” “你喜欢就好!” “喜欢,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香囊呢!”明忆说着,自然而然的将他配在腰束上。 未央之前还惴惴不安,这会儿听明忆说自己是第一个,心里自是乐开了花。 “可是,我好想回到北凉,只有那里,才有最纯正的桑格花......” 明忆后来的一声叹息,盘绕在未央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他想回去,无时无刻不在想,可惜,她有心无力,不知如何帮他! 碧云宫。月明星稀。 丽妃慵懒的走出寝宫,看着殿内面有急色的安允策,不解道,“连夜进宫找本宫有什么事?” “儿臣想娶苏青宁。” 第52章:三妃争宠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今日倒这般急切?” 丽妃入座,立即有宫女递来茶水,她浅呷了一口,“这事母妃帮不了你,辰王和苏青宁的婚事是皇后出面求来的,皇上都首肯了,连太后都没办法,只待择日颁旨完婚了。” “不是还没宣旨吗,这样,儿臣就还有机会!” “你这样逼本宫也没用,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干嘛非选苏青宁?一个病秧子,哪个做母亲的想要这样的儿媳?反正现在辰王为了苏青宁得罪太后,乃至太子,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母妃,您有所不知。” 安允策正欲开口,却忽而闭口,警惕的看了四周,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丽妃示意,所有宫女内侍退下。 安允策上前,小声道,“儿臣听说早些年有相士给苏青宁算过命,说她有皇后格,谁娶了她就能君临天下。苏家一直瞒着,我也是今日才得知。” “皇后格?莫不是空穴来风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苏家之女,几代为后,有皇后格也不足为奇啊!” “怪不得辰王不惜和太后作对,非要娶苏青宁,原来用意在这里。呵,本宫还以为皇室出了朵奇葩,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呢!” 丽妃几分调侃,却并不打算淌这趟浑水,“策儿,这事你别管,就当不知道。” “怎么可能当不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天下就成别人的了。太子当皇帝,名正言顺,儿臣无话可说,可是辰王算什么?若不是他母后暗中使诈,母妃怎么会错失后位?难道您就不想当皇太后?如此一忍再忍,自己失了后位,还要让儿子失了帝位吗?” “你放肆,一个庶出的皇子,说这种话,就不怕掉脑袋!” 被丽妃这样一吼,安允策不敢造次,“儿臣失言,母妃息怒。” “退下吧,苏青宁是个短命相,不适合你!” “儿臣不介意!” “可是本宫介意!” “那佟未央呢?母妃不会反对吧,听闻她最近深得父皇喜爱。” “她?”丽妃眼神一冷,“你动动她试试!” “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策儿又何必在意。苏青宁的事,母妃也不阻拦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丽妃的点头,让安允策欣喜不已。 可是,佟未央,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让丽妃妥协? “谢母妃!” 安允策谢恩出门,丽妃倚在桌上,神情黯然。 世人皆知,十六年前,苏皇后病故,三妃争后,林氏丽妃斗败,错失后位。 可是,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那一年的后位之争,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输的不仅仅是后位,还有多年的姐妹情! 未央是初春来的燕京,如今,春天已快过完,由于太后身子不适,安允灏的婚期也是一拖再拖。 但是,不管怎么拖,喜事还是要办的。 初定五月十八,辰王大婚。因文书圣旨略显冗繁,还要些许时日才可下达。 日子决定了,婚事操办起来,更是如火如荼。 就算苏家中意太子,苏青宁不乐意,他们也没有办法。 毕竟这丫头身子不好,又是他们的独女,万事也只得由她。 礼服、嫁妆、首饰......苏青宁待嫁工作做得仔仔细细,就连未央的陪嫁衣服也送来了,绯红色的,极为喜庆。 如今,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只等着半月后,花轿上门迎亲了。 每年五月三日这一天,照例,皇上要宴请各国质子,大家齐聚一堂,增进友谊。 这一年,也不例外。 但由于辰王大婚在即,皇上抽不出时间为其令备酒宴,遂决定来个大聚会,款待质子的同时,也宴请了皇亲贵胄及朝中大臣。 这样的聚会,算不上宫宴,极为随意,只是图个热闹。 因丽妃授意,未央受邀在内。 大大小小的宫中宴会,这几个月来,未央随着丽妃参加了不少。 惟独这一次,她欣喜不已。 因为,这一次的主角是质子,也是明忆! 梳妆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门,高天祁屁颠屁颠的从房间里奔了出来,“我也要去!” 未央瞥了他一眼,女装居然已经穿好了,不禁鄙视道,“你扮女人扮上瘾了吧!要是被那只耗子发现,这次可真要死翘翘了。” “没事,我带了咚咚。” 高天祁抱着白猫,一脸得瑟的笑,“猫抓耗子,天经地义!” 望着他油腻的笑,未央瞬间石化,愣了半响,抬手拍了拍高天祁的肩膀,赞许道,“干得好,带上它,我们走!” 这一次设宴,换了地点,不在御花园,而是广迎殿。 可是,广迎殿在哪? 未央来晚了,丽妃已经先行去了,她领着高天祁在宫中乱窜。在一个转角处,正巧看见一橙衣女子,领着两宫女而过。 “等一下。” 未央急忙追了上去,高天祁一看,居然是上次的那个什么公主,吓得连忙拉着未央往回拖。 “你干嘛?”未央蹙眉。 如莺闻声回头,不曾开口,一旁的宫女上前问,“喊我家公主有什么事?” “公主?” 未央一愣,想起紫菀,对公主就没什么好感。 不过,既然皇宫是她家,问广迎殿在哪,总不成问题吧! 未央没有理会宫女,而是直接问如莺,“敢问公主,广迎殿怎么走?” “你也去广迎殿?” “是啊是啊,你也去?往哪个方向......” “可是我不会走耶。”如莺无奈。 “你不是公主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谁告诉你我是胤国公主呢?” 未央真想翻白眼,耐着性子问,“那你......” 如莺叉着腰骄傲道,“我是梁国公主!你呢,你是什么人?” 她盛气凌人的样子,玉手都快指上未央的鼻子了。 “我?”未央可不想不想失了面子,倨傲的指了指上方,一字一顿道,“天外飞仙!” 高天祁和如莺瞬间失语,风中凌乱。 “厉害吧,怕了吧!”未央得意的拽过高天祁,“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告辞了。” “反正大家都不知道,那就一起走吧!” 如莺跟了上来,主要是那只白猫太可爱了,好想摸一下。 未央不太情愿,担心人多,暴露了高天祁的身份。 奈何如莺像跟屁虫一样,怎么也赶不走,最后居然还趁机抱走她的咚咚。 “哇,好乖、好可爱......”如莺抱着猫,边摸边往前走。 跟屁虫的身份,立即调转,未央追着如莺,“把猫还给我,喂......” “玩一下嘛,干嘛这么小气!” 如莺做着鬼脸,“蹂躏”着她的咚咚,气得未央直骂高天祁,“你怎么搞的,连只猫也看不住,居然让一个小女孩从手里抢去了,你丢不丢人啊?” “男女授受不亲啊,她摸我的手。”高天祁一脸委屈。 “真想把你这身假皮扒了,恶心死我了。” 高天祁坏坏的笑,“来吧,我不介意的!” “找死啊!”未央捶了他一拳,河东狮吼,“还不快去找我的猫!” “猫待会再找,先去广迎殿才是正事。” 高天祁拉着未央到处乱穿,终于从一个宫女口中得知广迎殿的具体位置。 待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去时,张公公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出了点小状况,现在已经没事了。” 未央的脸因奔跑而通红,张公公看着她身后的高天祁,觉得“她”既奇怪又眼熟,“这位是......” “我的丫头啊,公公以前不是见过吗?”未央打着马虎眼,又催促道,“晚宴是不是开始呢?我们赶紧进去吧!” 张公公也没闲心管其他,赶紧将二人悄悄领了进去。 丽妃的下方有三个位置,一个紫菀、一个安允策,另一个是给未央留的。 可惜她来晚了,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得在下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而高天祁则坐在她身后的小凳上。 未央打量着四周,果然看见了明忆,一袭白色桐花锦衣坐在人群里,哪怕是低着头,也掩盖不了周身的贵气和独特。 明忆的左手上方坐着苏青宁和安允灏,以往他们两个都是分坐两侧的,今天太后没来,加之也快成亲了,便也没有太多礼数管教,随意而坐。 苏青宁拿点心给安允灏吃,照顾之周全,俨然一副贤妻良母之态。 苏青宁还是得到了自己的爱情,哪怕是与家族为敌,她也还是做到了。太后被她气得不轻,已经好久没有理会她了,但是有安允灏在,她依旧是个快乐的小女人。 “不好意思,如莺来晚了。” 有人冒冒失失的跑进来,高天祁低声笑,“央央,她和你一样,都是冒失鬼。” 未央抬头望去,竟是刚才的小公主,不禁勃然道,“我的猫!” 这一喊不打紧,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未央尴尬不已,明忆听见她的声音,准确找到她的位置,那温暖的笑容,让她安心不少。 如莺老老实实的把猫送了过来,扭头冲皇上说,“如莺想和她一起坐。” 皇上面色温和,“公主随意。” 如莺喜滋滋的坐下,未央抱着咚咚,蹙眉道,“你干嘛赖着我?” “我喜欢你的猫!”她一脸单纯。 “这是我的宝贝,不可能给你的!”未央断了她的念想,她百折不饶,“那我摸摸总行吧!” “好吧!” 未央终是无法拒绝,这如莺虽是公主,也有几分骄纵,但比紫菀要质朴多了,眼神也很单纯,抱着咚咚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未央的心也跟着软了。 “你也是质子?”未央的语气变得柔和。 如莺摸着咚咚,嘟嘴道,“才不是呢,我们梁国可是大国,哪里需要什么质子,我是来联姻的。” 她说得轻飘飘的,未央诧然,“你知道什么是联姻吗?” “当然知道!” “心甘情愿?” “我还是自动请缨呢!联姻,有利两国邦交,利国利民,何乐而不为?” 未央哑然,不知道她是被洗脑了,还是真有为国为民的情怀。但不管那种,未央都心生钦佩,至少,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第53章:无礼之人 殿上歌舞升平,下面未央和如莺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聊个不停,高天祁耳朵都要生茧了,真想把这两只苍蝇扔出去。 “你好眼熟啊!”如莺忽而扭头,看着高天祁。 高天祁生怕被她认出来,垂头躲在未央身后,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角。 未央会意的拦住如莺,笑着说,“公主认错了吧,我这婢女还是第一次进宫呢,有些害羞,怕见生人,公主勿怪。” “难道我看错呢,真的好像!” 如莺想要看清,奈何高天祁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出个名堂,终究作罢。 场上的歌舞不知道何时退下了,正拉开阵势在比射箭,一群质子纷纷上前献演,未央和如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热闹。 吴国质子射完,忽而扭头冲明忆道,“素闻北凉王是在马背上打江山,骑术箭术都是一流,不知道他的子孙后代如何,明忆殿下,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一席话,众人目光直指明忆。 未央不觉窝火,什么开开眼界,分明是想看笑话,明忆眼不能视物,又如何射箭看靶? 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忆的回答,可是,他只是面带笑容的坐在原地,处变不惊之势,顿时让吴国质子的提议显得是那样的无礼。 被无视的滋味可不好受,吴国质子讪讪的笑道,“堂堂北凉皇子,马背上的英雄,竟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呵,看来传言真是有误啊!罢了罢了,就当本殿下没说,明忆......” “等等!” 一声清脆略带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吴国质子的讥讽,寻声而望,只见一紫衣女子立在人群中。眉心的朱砂痣似火一般,灼在人心间。 “她又想干嘛?”安允灏小声的嘀咕一声,苏青宁却听得真切,悄悄的握紧他的手。 “小姐这是......”吴国质子有些不明白。 未央将猫递给如莺,出席道,“殿下四下挑战,想来箭术之高,未央失礼,想讨教一二!” “你?”吴国质子哈哈笑了起来,一脸不屑。 “这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比殿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要可笑?” “你说什么?”吴国质子面色一红,不知这丫头何故杠上他,输赢都不光彩。 “我要和你比箭!你迟迟不肯应战,莫非连区区一个弱女子都忌惮?” “谁怕谁啊,比就比!给她一副弓箭!” “等等!” “怎么你怕呢?” 未央白了他一眼,“该怕的人是你才对。殿下,你不觉得没有奖罚的比赛毫无意义吗?” “你到底想怎样?” 未央从内侍手中拿过弓箭,笑靥如花,“如果你赢了,未央就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吴国质子闻言,不由得上下打量未央。那猥琐的眼神,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不过,如果你输了,就得为你刚才的无礼行为,向明忆殿下道歉,如何?” “道歉?向一个瞎子!” “你!”未央气得想一箭射了他。 “好,不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话音刚落,吴国质子猛地拉弓,只是瞬间,箭飞驰而去,正中红心。 宫中的弓箭和靶心都比训练场的要小,红心更是小,仅仅能插进一根箭头,如此,谁输谁赢,未央不用比,就已见分晓。 “好!”质子区一片响应,鼓掌起哄,除了明忆。 吴国质子骄傲的将弓捡到身后,俯视着未央,笑,“刚才的话可算数?” “殿下,你说呢?” “当然得作数,这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啊!”吴国质子说完,欲牵未央的手,“那就跟我走吧!” “跟你走?呵,我还没射呢?” 吴国质子挑眉不屑,“还有必要吗?” “当然有!” 未央抬起弓,在许多人眼里,她这是死倔,是不自量力。 可是,他们忘了,北凉算什么马背英雄,真正骑术箭术一流的人在塞外,就是高霆! 未央从小就是野孩子,骑马射箭更是小菜一碟。虽说比不上高霆、高天祁,但是,教训一个吴国质子,真是绰绰有余。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射偏,居然靶子旁边无人敢立。 未央冷哼一声,拉满弓的手微微一松,箭就飞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啪”的一声,居然破竹而入,傲然钉在红心。 在场之人,无不大跌眼镜。 安允灏也是一脸震惊,眼睛都看直了。 皇上都愣了半晌,才晃过神来,龙颜大悦,带头鼓掌,“好好好,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皇上谬赞。” 未央施礼后,俯身捡起地上的两片残箭,递给吴国质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必您贵为吴国皇子,定不会食言而肥,有伤国体吧!” 吴国质子脸颊憋得通红,颜面扫地,未央也不想这样对他。可是,谁让他欺负明忆呢,这就是下场! “小姐箭术精妙,在下服了。”吴国质子也还算敢作敢当,拿回被劈成两片的箭,走向明忆。 “刚才多有得罪,请明忆殿下见谅。” 吴国质子俯身,极有诚意,在小海的提醒下,明忆起身扶他,不想他忽而变脸,竟猝不及防打了明忆一掌。飞快的转身,双箭齐发,直指未央。 “小心!” 人群中,几个声音交叠着,未央分不清到底是高天祁,还是苏青宁,抑或是丽妃、安允灏? 只见那剑尖飞速向自己射来,她脑袋一空,双腿竟僵在地上,无法动弹。 “砰!” 千钧一发之际,高天祁飞身将她扑倒,膝盖狠狠磕在地上,麻木得没有一丝痛楚。 众人都以为射得是未央,可是,他们错了,都错了。 那箭错开未央,目标直指她身后的皇帝。 然而刚刚的分神,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回防,箭就这么猛地射了过来。皇上躲闪不及,眼见利箭袭来,丽妃却在瞬间舍身相互。 嘶 一只剑射偏,另一只没入丽妃左肩,听着皇上的惊呼,场面霎时陷入混沌。 “昏君,拿命来!” 吴国质子勃然一吼,四周埋伏的“内侍”奋起而攻之,殿内的皇亲贵族、夫人小姐吓得惊声大叫。越发的让场面混乱,四下逃窜,伤了谁,踩了谁也无人知晓。 皇上抱着丽妃连连后退,安允灏拔剑护在他跟前,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殿外的士兵都冲了进来,奈何屋内乱成一锅粥,想要强行进来,又怕伤及大臣。 吴国质子招招夺命,安允灏在军营四年也不是白呆的,统统给他挡了回去,并很快,化被动为主动。 “啊,允灏” 人群拥挤中,苏青宁被人挤到地上,本能的惊呼一声,令安允灏分了神,一不小心,竟被吴国质子砍伤手臂。 “允灏、允灏......”苏青宁的声音因惶恐而变得嘶哑。 众人惊慌失措的逃窜,有人竟直接从她手背上踩过去。她又痛又怕,眼泪都流了出来。 “青宁姐!” 未央冲进人群,想将她拉起来,奈何苏青宁身子太弱,无力站起。未央不得已俯身,却落得和苏青宁一样的下场,被人挤到当作肉垫,在手上、背上踩来踩去。 苏青宁一直在哭,也不知道是因为刺客,还是担心安允灏,又或者被踩疼了。 可是,未央抱着她,被踩得更疼,“青宁姐,我们得赶紧站起来,再这样蹲下去,就要被踩成肉饼了,快别哭了......” 苏青宁梨花带雨,方寸大失,只得攀附着未央,两人勉强站起,就被人群推挤着跟着走了一路。 “央央,我胸口好闷......” 苏青宁虚弱的说着,未央担心再这样下去,她又要发病。只得咬牙猛地挤出人群,裙子都被人踩住,撕去了边角,狼狈不堪。 幸而,让她们找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 苏青宁脸颊还有泪,急促的喘着气,未央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士兵也顾不得伤及无辜,救皇上事大,他们冲进殿来,顷刻之间,屋内的刺客就斩杀殆尽,只剩吴国质子一人。 丽妃肩部受伤,被送回了碧云宫。未央扶着苏青宁蹲坐在角落里,所有人都在殿内,不许离开。 皇上被众人保护着,坐在主位上,脸色极其难看。吴国质子被绑在殿下,面目狰狞。 “为什么要刺杀朕?这些年,在胤国,朕何曾亏待过你?” “哼,成王败寇,要杀要刮随便来吧,我既然敢行刺,就没打算活过!”。 “好!有骨气,朕倒要看看,你能硬多久!来人,传朕旨意,立即增兵二十万胤吴边境,明日清晨血洗吴国,朕要它在日落之前,彻彻底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皇上!”终于,吴国质子脸色大变,眼睛里满是惊恐。 皇上面色决绝,“一切只因你一人而起,你的鲁莽,葬送整个吴国。这就是你说的,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来人,吴国质子行刺于朕,破坏两国邦交,实属罪大恶极,拖下去打入死牢,明日午时......” 判决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吴国质子以头撞地,脑浆迸裂而亡。 场面血腥而惨烈,苏青宁吓得捂着嘴,只差没惊叫了,手死死的抓着未央,那份惊恐,未央也同样有。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生杀予夺全在大国之手。 未央相信皇上的话,她知道,吴国要亡了,仅仅因为一个质子以卵击石的刺杀。她不禁回头去看明忆,那素来镇定自若的人,今夜也是一脸惨白。 吴国质子的下场,吴国的灭亡,再一次给了他们警示。 所有质子被“护送”回了处所,没有皇上口谕,皆不得擅自离开房间。这样一种变相的软禁,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父皇,儿臣在军营习练四年,对行军作战也有些许了解,愿随大将军一同征伐吴国。”安允灏主动请缨。 皇上面色这才有了点缓和,“辰王有杀敌之心,朕甚感欣慰,但如今你有伤在身,此仗就由太子亲临。” “父皇,儿臣没事,无需修养......” “允灏......”苏青宁突然跑了过来,打断了安允灏的话,紧拽着他的衣角,满脸忧色。 她祈求,他不要去! 安允灏不满的回头瞪了未央一眼,她知道,他在怪她没有管住苏青宁,枉送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是啊,攻打吴国稳赢的仗,苏青宁若知他懂他,真心为他好,就该撒手让他去打。 可惜,她似乎...... 第54章:男扮女装 但皇上心意已决,指名让太子去。 安允康出列,眉宇柔顺,语气却格外坚决,“儿臣恐不能顺父皇旨意!” 皇上面色一冷,“为何?” “既然吴国质子已死,此事便可作罢,何故要屠人之国?儿臣以为,吴国本就是附属小国,灭它,毫无意义。” 这个没有杀气的太子,让皇上头疼不已,却也不忍当众斥责他,只是蹙眉道,“太子宅心仁厚,于本国百姓是好事,可是,对待敌人,这样就是大错特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何曾见过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能争霸四方的?” “儿臣并不想争霸四方!” “你放肆!” 皇上勃然大怒,未央跌坐在角落里,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但一向温顺的太子,此刻格外冷静坚决,看来这父子间的隔阂,也非一朝一夕。 太后不在场,也没人替太子说个话,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苏青宁靠在安允灏怀里轻咳着,柔弱之态,闲来时还觉得美极了。可是,此刻,却让人心烦意乱。皇上瞥了她一眼,病弱之态,幸亏没有许给太子,否则两个文弱的人,还怎么成事? 见父皇不悦的看着苏青宁,安允灏什么都没说,袒护的将她搂到一旁。 “皇上,太子乃一国国储,岂可随便出征?如此,不是高看吴国了么?一个小国,在胤国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胤国人才济济,随便派个人去,都可将其攻克,又何必劳烦太子大驾?” 梁国公主如莺起身,为太子解围。 未央越发对她一阵钦佩,如果真如她所言,她是贵宾,不是质子,那么皇上,多多少少也该给点薄面。 “公主言之有理,此事......”皇上沉思许久,终于松开。但话还没说完,惊见如莺怀中的猫跳了下来,直奔木柱后的一女子。 哦,不,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子,虽然穿着女人的衣服,但是那张脸和显露的喉结,分明是个男人。 未央大呼完蛋了,该死的咚咚,好色也不挑时间的。 高天祁的假头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没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完完全全的暴露了。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天祁无计可施,只得跪地请安。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你是什么人?这般打扮混入宫廷,欲意何为?” “草民、草民......”高天祁支支吾吾,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该不会是吴国奸细吧!” 人群中有人这样说,立即引来一阵响应。 皇上面色铁青,对于刺客、奸细,绝不姑息! “快说,究竟是什么人,何人带你入宫的?”瑞王安允策狐假虎威的质问着。 高天祁道,“我不是奸细!” “那又是什么?你说不出个出处,就当奸细问斩!”安允策杀气腾腾。 “没有出处!”高天祁嘴硬,未央不能坐视不理,跪在他身侧道,“回禀皇上,是民女带他入宫的。” “你瞎搅和什么啊!”高天祁低声抱怨,瞪了未央一眼,很快,便被她狠狠的瞪了回去,“闭嘴!” “你?”皇上有些意外,低下立即有人说未央也是奸细。 “皇上,对于奸细,臣以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两个人,都不可留,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丫的,哪个劳什子大臣啊,这么无良,人都不审就让杀? 未央回头瞥了他一眼,居然是赵侍郎,也就是赵湘湘的老爹! 有了赵侍郎的话,低下的小官更是附和,一时间,杀声四起。皇上依旧沉着脸,什么都不说。皇子包括安允策在内,没有一人提议杀人的。 “皇上!” 未央恭敬的喊了一声,将身子谦卑的伏得更低,“高天祁确是民女带入宫中的,但他绝非奸细,自然,民女也不是。这一点,未央以为,皇上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且不说民女是丽妃娘娘保荐入宫的,就拿平日里为您抚琴的事来说。若真是奸细的话,刺杀您的机会多不胜数,就算皇上洪福齐天,有天佑,也该察觉有异吧。可是,您觉得,我是刺客吗?” 她忽而抬头,没有“民女”,没有“未央”,一个“我”字,强硬而坚决的烙在皇上心底。他突然有些恍惚,她是谁? 为何眉宇间的神态,还有那份倔强,如此熟悉? 不似燕京女子的柔情似水,她像火,灼烈生疼,却让人无法抗拒。越是看着她,越是迷惘,那一点朱砂,和那个人一样,无人敢触碰,一晃十六年。 这一生,他只承认爱过一次,哪怕是那样的结局收场,哪怕太后是如此的愤怒,他还是无法将她彻底遗忘。赐死她的那一天,漫天大雪,从此,他的生命里,再无春天。 “皇上......”未央欲再度解释,皇上却忽而从座上而下,伸手扶起台阶下的未央,“朕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再次引来众人围观,只是这一次,目光不再充满鄙夷,而是谄媚。 丽妃说得没错,只要得到皇上的喜爱,便可横行宫中,无人敢说个“不”字。 “谢皇上!”未央避开他的手,看着高天祁,“那么他呢?” 皇上瞥了高天祁一眼,冷哼,“来人,将这混入宫闱的逆贼带下去,听候发落!” “皇上!” 未央大惊,皇上却一脸沉毅,“未央,朕信你,是因为丽妃信你。可是他乔装入宫,视法纪为儿戏,不得不罚。” “皇上,未央带他入宫,只为一睹天子威严,并无邪念,望皇上明察。”未央恳求,奈何人微言轻,眼见侍卫要将高天祁带下了,她着急道,“皇上,我以性命担保,高天祁绝非奸细!” “你的性命?”皇上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未央,“你以为,你的命值多少?” 未央哑然,面对这样的质问,竟无从作答。 “皇上,青宁也愿替高公子担保。”苏青宁跪在未央身边,悄然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慰。 “你们这些孩子,胡闹!”皇上面有愠色,光凭这些丫头的片面之词就放人,也太荒唐了。 未央不解,“皇上,您既然连民女都相信,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呢?他可是塞外戍边将军之子,高氏一门忠于朝廷,从无二心,他......” “你说什么?他是高霆的儿子?” 皇上打断未央的话,不由得打量起高天祁,眉宇、身型确实和高霆有几分相像,不由得放下戒备。 多年前,他曾微服途径塞外,不想身份暴露,遭异党追杀,若非高霆,他还真活不到今天。 仍记得那一日,高霆婉拒归京任职的话,他说,“臣弃笔从戎,不是为了当军人,而是为了和平。帝都虽繁华,却不是臣想要的。臣要回塞,守住那片疆土,也就守住了帝都,守住了胤国!” 皇上只是盯着高天祁看,什么话也不说。未央惴惴不安的跪着,祈祷一切平安。 “父皇,刚才多亏高天祁相助,才将刺客斩杀殆尽。他的武功身手,想必父皇也是赞许的,儿臣以为,关押他,还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安允灏突然发言,倒是让未央有些意外。 “什么机会?” “一个证明自己报效朝廷的机会,此番征战吴国,儿臣举荐就由高天祁随大将军出征!”安允灏说罢,又睥睨高天祁,字字铿锵道,“高天祁,战场之上,生死可是瞬间的事儿,你可敢出征吴国?” “有何不敢?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皇上转身,下令道,“高天祁速去军营报到,攻打吴国之事,刻不容缓。朕说过,吴国上下,一个不留!” “遵命!” 高天祁叩首,立即有内侍将他带下,未央追了上去,嘱咐道,“一切小心。” “嗯。”高天祁应了一声,没有嬉皮笑脸,沉毅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军人。或许,不再是像,此刻,他本来就是! 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宾客们皆以散去,皇上和安允策、紫菀急忙奔碧云宫而去。至于太子和如莺他们,也不知道何时离席了。 整个广迎殿,从喧闹到混乱,再到此刻的宁静,好似就眨眼的功夫。 刚刚她还和高天祁有说有笑,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就上了战场。 人生之事,真真是瞬息万变。 “一会儿我命人送你出宫,就在这里等我。”安允灏说罢,搂着惊吓过度的苏青宁而过。 “那青宁姐呢?她不回去?” “她不舒服,就不出宫了。” “可是......”未央有些吞吐,终是只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他冷哼,怀中的苏青宁一直轻闭着眼,喘症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谢你救了天祁啊!” “呵,难得啊,本王还以为你会埋怨呢!不过你该愤怒才对,让你的小情郎上战场送死,确实是我的本意。” “那王爷可就要失望了,这一场稳赢的仗,天祁只会立功,不会输,更不会死!” 未央信心笃笃的样子,越发的令安允灏不甘心,如果刚才苏青宁没有阻止,如果这一仗由他去打,那该有多好,可惜...... “王爷,你受伤呢!” 未央猛地瞧见他手臂全是血,苏青宁听见“受伤”二字,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轻触着安允灏的手臂,惶恐不安的语气里带着哭腔,“允灏,你流血了,怎么办,太医、太医......咳咳......” 苏青宁喘咳着,安允灏手忙脚乱的抱着她,语气哄溺,“没事、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一个大男人,在面对苏青宁的时候,彻底没了辄。毫无王爷的架子,周全相护的样子,或许,这就是爱吧! 等他们走远后,未央也离开了广迎殿。 她没有听安允灏的话,也不需要他派人送她。她不要离开皇宫,她要在这里等,等高天祁凯旋而归。 一路前往碧云宫,处处都是巡逻兵,经过广迎殿一事,宫内进行了更严密的布控。 未央第一次被人拦在了碧云宫外,哪怕她再三申明只是想问问丽妃伤势,侍卫仍是不让她进去。 不甘心的站了一会儿,碧云宫的女官出来了,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未央,“娘娘已无大碍,姑娘不必担心,若要探望,请明早。夜已深,宫门也早就关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夏翠园休息吧。芷溪,送佟姑娘回去。” “是。”芷溪领命,将未央带回了夏翠园。 可是,一整晚的辗转反侧,未央怎么也睡不着。隔壁的尚河殿死寂一般,没有笛音,没有生气。 只因一个质子,吴国上下一个不留,皇上未免太残忍,但,如若不杀鸡儆猴,谁又能断定没有下一个“吴国质子”呢? 只是明忆......那惨白的脸...... 躺在床上,未央的心,一阵阵的揪疼。她终于体会到明忆的悲哀和绝望,她也多么希望,她从不曾了解。 “佟姑娘、佟姑娘、佟姑娘......” 第55章:别离开我 夜半,辗转难眠之际,忽而听见尚河殿小海焦急的敲门声。还不等芷溪开门,未央就一个箭步打开了门。 “是不是明忆出事呢?”见小海面色慌乱,她本能的猜测。 “嗯,从广迎殿回来,就一直发烧说胡话,姑娘快随我去看看吧。”小海不由分说,拉着未央就走,芷溪拦不住,只得跟着去了。 “热、好热......小海......” 明忆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一直推着身上的被子。可是,浑身无力,让他除了呢喃,什么都做不了。 “明忆、明忆......” 未央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手立即缩了回来,“这么烫,小海,还不快去请御医来!” 说着,又揪了一个湿毛巾,搭在明忆的额头上,企图帮他降温。 可是,身后的小海面有难色,站着不动。 “愣着干嘛,赶紧去啊!”未央一脸焦急,小海欲言又止,芷溪道,“殿下这是染了风寒,给他身子捂紧,再用冰毛巾擦脸,或许会好点。” “这些根本就不能治本,我要的是大夫、大夫!” “没有大夫!”芷溪替明忆掖好被子,平静道,“吴国质子行刺,丽妃娘娘受伤,皇上已是龙颜大怒,下令软禁所有质子。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哪个太医敢来问诊。” “难道就这么熬下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是,只能熬。兴许熬过这阵劲,就好了。”芷溪说罢,和小海张罗着,弄些冰水回来。 未央留在房内,不断的更替湿毛巾,明忆意识薄弱,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明忆、明忆......你醒醒、醒醒......” 未央真担心再这样继续烧下去,会出大问题,可是,此刻,就连芷溪这久在深宫的人都没有办法,她能怎么办? 她低声换着他,手握着毛巾,轻柔的替他擦拭。不想,他迷糊中,抓住了她的手,之后,怎么也不肯松。 未央挣脱着,想要给他替换额头已经发热的毛巾,可是,怎么也抽不出来。 “别走......别离开我......别走、别走......”他忽而变得紧张而急切,呢喃声也随之加大。 “好,我不走,不走......” 明明是哄着他,可是,如是说的时候,未央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他握着她的手,那样的紧,好似生怕她会溜走一般。此时此刻,她多想告诉他,哪怕他松手了,她都不会! 明忆、司马明忆...... 望着他的容颜,一次一次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从相识相知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眼前,她恍然,他们竟认识那么久。 桑格花在寝宫内,飘散着幽幽花香。而他的腰间,还佩戴着她送的香囊。 未央心底一阵甜蜜,另一只手拿掉他额上的毛巾。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依旧是那滚烫的温度,依旧让她如此迷恋。 是的,迷恋。 她从不否认对他的迷恋,只因他看不见,所以她不必伪装。 素手轻轻的滑过他的脸颊,一次次的描绘他的轮廓。明明知道这不是女子所为,却情不自禁的深陷。 明忆,哪怕我不够坚强,哪怕我无权无势,我都希望可以当你的眼睛,可以成为你在胤国的依靠。 “好热、好热......” 明忆不安的扭动着,拉着的手却一直未松,未央想替他盖好被子,他却忽而睁开眼睛。仿若能视物一般,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灼灼的看着她。 “明忆,你醒呢?” 她有些诧异,他却忽而坐了起来,不等她弄明白,就将她搂进怀里。 “明忆!” “别说话!” 他沉声打断,深情的拥着她,鼻尖萦绕着久违的桑格花香。这一切,都让他熟悉且安心,他不由得抱紧她,欣喜道,“我好想你......” 他在说什么? 未央有些蒙了,不明白一向自律,严守男女大防的明忆为什么会突然抱她,还说想她?他......,到底怎么呢? 他的怀抱,让她觉得温暖而踏实,她没有拒绝,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一直迷迷糊糊说着什么,未央听不真切,她也不需要听清楚,就这么任他抱着,听着那缱绻之音,一切多么美好而恬静。 若不是他的身体太烫,她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忆的呢喃声渐渐消失,似乎是睡着了,伏在未央肩头,安静得像个婴孩。 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芷溪和小海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 未央回头,“愣着干嘛,他睡着了,赶紧把他扶回床上去。” 她佯装镇定,殊不知,那通红的小脸已然暴露了一切。 “哦。”芷溪和小海忙上前来,将明忆扶回、躺好。 未央见他们两手空空,不由得问,“冰水呢?” “尚河殿没有,我们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小海一脸沮丧,愁眉苦脸的看着明忆,不知道此劫到底该如何渡过,“要不我去太医院求他们,我跪着求他们,他们一定会......” “别傻了,太医们可都是明哲保身,不可能为了你跪地磕头,就会淌这趟浑水的。”芷溪冷漠的打断,随即又说,“我知道哪里有冰水,我现在就去。” “我也去。” 未央跟着芷溪而去,却再次回到夏翠园,不解道,“这里怎么会有冰?” “是前些时弄来的,丽妃娘娘说夏天快到了,你喜欢吃荔枝,用冰多给你存些。” 芷溪也只是重复丽妃的话,未央面有狐疑,“娘娘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荔枝?” “娘娘猜的吧,或者谁告诉她的也不一定。燕京不产荔枝,每年都要费好大功夫从外地运回,这等稀罕水果,喜欢吃的人自然很多。”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弄得跟答题似的,这么紧张。” “有吗?”芷溪讪笑,“宫中可不比外面,小姐您可以随口问,奴婢却不能胡乱答。” 未央沉着心,什么话也不想说,跟着芷溪走到夏翠园后的小院子里,果然发现了一口专门用力盛冰水的集水坑。 “明忆殿下烧得那么厉害,得弄一些回去才行。”芷溪说着,用葫芦瓢一下一下的舀着水。 未央帮忙端着盆,手冰得生疼,一脸忧色道,“冰水真有用吗,不请大夫行吗?” “奴婢也说不准,或许有用,或许......” “没有或许,我要他平安无事!” “小姐太任性了,这里是皇宫!你要记住,这是一个比战场更可怕的地方。连皇上都留不住心爱人的命,更何况我们?明忆殿下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芷溪语气凉薄,明知道拿皇上说事是大错,但是,情急之下,也就失言了。 未央倒不关心什么皇上,她只要明忆没事,真就这么难吗?不就是请个御医吗,至于这样要死要活吗? 望着满盆的冰水,她一着急,咬牙从头顶泼了下来,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虽说是春末,气温不算低,但是燕京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单衣在外面走就冻得瑟瑟发抖,更何况还是用冰水淋透了所有衣裳。 “小姐......”芷溪目瞪口呆。 夜凉如水。 未央站在风中,只觉得春风转瞬间就成了寒风,钻进骨头缝里,针扎似的疼。头被冰水泼得刺痛刺痛的,牙齿都开始打颤。望着前边的冰水坑,她艰难的挪动脚,蹲下,又舀了一瓢凉水。 “够了、够了,再浇下去,该害大病不可。”芷溪拽住了未央的手,心底早已明白她的用意。虽然荒唐,却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既然装,就要装得彻底!” 未央倔强的将水再次淋下,脸颊痛得就像冰刀在一刀一刀的削一般。她的声音都开始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冷,“芷溪,别管我,快去太医院,就说我掉水里染了风寒......” “可是你......” “快去,一会儿我自己会回屋,你快去......” 再三催促着,芷溪终于转身跑出夏翠园。未央紧悬的心也就落下,她拧着袖子上的水,从地上站了起来,风过,吹得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咳...咳咳......” 头有些发晕,胸口也是一阵阵闷得慌,她吃力的咳嗽起来,冻得惨白的脸,这会儿却因咳嗽而通红。扶着墙壁,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自己的卧房,第一次发觉,这段路是如此的漫长。本该痛得难受的她,心底却莫名的一阵轻松! “太医、太医......” 芷溪一路慌张的跑到太医院,不想里面就剩一个太医,且还在帮安允灏上药包扎伤口。 “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吉祥!”芷溪忙俯身向安允灏行礼。 安允灏瞥都不瞥她一眼,倒是太医脸有愠色,“太医院岂是你这小丫头大呼小叫的地方,什么事?” “还请太医快随奴婢去,佟小姐掉池塘去了,人是救起来了,可是染了风寒,烧得厉害。” “什么佟小姐?没看见我正在给王爷包扎吗?没空没空。”太医一脸不耐烦,他只知道娘娘、公主,什么小姐还要太医看病?又不是苏小姐、赵小姐! “奴婢可以等,您给王爷包扎完了,再去也行。” “我说你怎么......”太医不悦,蹙眉道,“待会还要给丽妃娘娘配药,真没工夫,你找别人吧!” 这根本就没有别人,他的推托之词,芷溪可不信。见软的不行,不由得来硬的,“佟小姐可是丽妃娘娘宣进宫的,是碧云宫的贵客,娘娘器重得很,如今若因你的怠慢,有个什么闪失,看娘娘明个病好了,怎么收拾你!” “你这小宫女,狗仗人势是不是,在王爷面前也敢造次?”太医给安允灏包扎完,谄媚道,“明个下官再去给您换药,三五天也就好了。” “有劳了。”安允灏收回手,捋着袖子问芷溪,“你说的佟小姐,可是塞外来的佟未央?” 第56章:七窍生烟 “回王爷的话,正是她。” “难怪到处找不到她,又给本王惹事了!”安允灏暗恨,一脸的不爽,却扭头冲太医说,“既然是丽妃娘娘的贵客,太医就辛苦走一遭吧!” 王爷的话,太医哪敢不从,忙答,“是!” 芷溪千恩万谢,领着太医一路前往夏翠园,奇怪的是,辰王一直跟着。她纳闷,这辰王向来凉薄冷峻,今日怎会管起闲事来,还亲自督促? “咳咳......咳咳咳......” 老远就听见急促的咳嗽声,安允灏本走在最后面,不知不觉竟走到前面,第一个推门而入。 未央浑身发烫,却还是觉得冷,捂着被子咳得头晕眼花。看着进屋的安允灏,她以为是错觉,理都没理。 “呵,有丽妃撑腰,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本王来了,都可以佯装不见。” 那总是带着怒气的声音,不是死耗子,又是谁呢? 未央依旧坐在床上,也不曾抬眼,随口说了一句,“辰王爷吉祥!” “丽妃娘娘久居深宫,难道连基本的问安行礼都没有教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未央忍着咳意,质问,“王爷不觉得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有失君子风度吗?” 安允灏神情倨傲,“不觉得!” “也是,王爷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自然不觉得!” 安允灏七窍生烟,若不是她卧病在床,他还真想将她提着扔出去。 芷溪和太医站在门口,见主子们吵来吵去,也不敢进去。 未央咳得心都痛了,低吼道,“太医,你还愣在外面干什么,要看我咳死吗?” “是是是。”被这小丫头的戾气吓到,太医还真将她当主子侍奉起来。 安允灏哼哼唧唧,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医就诊脉完毕,喂未央吃了颗止咳的药丸,又开了方子,让随从赶紧回太医院抓药。 “那个......可不可以多开几副?”未央轻拍着胸口,药丸让咳嗽好了许多。 太医不解,“要那么多药干什么,是药三分毒,我给你开的药就已经够了。” “可是,我还是想多要几副,这样多喝一点,不是好得更快吗?” “药过量了,就适得其反,小姐可不能随性而为。” “我知道,只是......” 未央死缠烂打,安允灏烦了,“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那么多干什么?” “是啊、是啊,小姐还是按量服用。”太医连声附和。 差点就让他动摇了,这会儿全被安允灏搞砸,未央恼羞成怒,“谁让你来的,多事!” 安允灏脸都气绿了,他真不知道她凭什么嚣张,更诧异,生病了,不是该想苏青宁那样躺着虚弱无骨吗,为什么她病跟不病,压根就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欠打!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太医以为未央凶他,一脸无辜。 未央对太医有些歉意,讪笑的垂着头,什么话也不想说,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好想睡觉。但她也清楚的知道,不能睡、不能睡...... “本王不是让你在广迎殿候着的吗,谁许你到处乱跑的?”安允灏发泄着不满,也不管她是病了,还是要死了。 未央依旧不肯说话,这样反倒让安允灏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他开始发恼了,“你别爱理不理,你以为本王稀罕管你?若不是青宁托付,你现在就算是病死了,本王都不屑看一眼。” “那你走啊,我又没求你在这里。” “不识抬举!”安允灏气归气,却并没有走,而是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未央偷偷用眼睛瞟他,觉得他越来越像个瘟神,干嘛老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又没有再说要嫁他的话,他该敲锣打鼓的欢喜顺便躲得远远地啊,为何还一副欠骂的表情? 随从手脚麻利,很快就端着煎好的药来了,芷溪接过药,太医嘱咐道,“趁热喝吧!” “哦,我知道,有劳太医了。芷溪,送送太医,还有王爷!” “不必了,小姐要多注意休息,明日的汤药,让丫头过来取!”太医说罢,领着随从出门而去。 安允灏则像尊菩萨似的,端坐着不动。 未央使眼色,芷溪会意上前,道,“夜深了,王爷也不宜在夏翠园久呆,请容奴婢送您回去。” “把药喝了,本王就走!”安允灏无视芷溪,一双鹰目,牢牢地盯着未央。 “王爷先请回吧,等...等药凉一点我再喝!” “你心虚呢?” 安允灏目光如炬,仿若要看透她的心思,未央的双手不自觉的抓紧床单,“没...没有啊,我干嘛心虚?” “那你干嘛结巴?”安允灏挑眉。 “我...我......”越想镇定,越是在他面前暴露。 “我什么我,快点喝,你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怕喝药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不就是一点点苦吗,青宁都没有这样拖拖拉拉过,你还娇气什么?” 未央一愣,他不是老装作不认识她的吗,为何小时候的事,他还记得?连她心虚结巴、怕喝药的小毛病都知道。 记得就记得嘛,干嘛偏要将苏青宁拉过来比,她们两个人,有什么可比性? 未央有些烦躁,安允灏是抽风假好心,她才不要和他耗。 “王爷想坐就继续坐吧,未央可没工夫奉陪!”说罢,让芷溪端着药,两人一起出门。 “你还病着,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安允灏的问话,未央可不想理会,脚步急切的走向尚河殿,幸而他并没有跟来。 咚咚咚 芷溪扣着门,“小海,开门!” “你们可算回来了,殿下烧得更严重了,还......”小海开了门,嘴里的话却被生生咽了回去,诧异的看着未央苍白的脸,“佟姑娘,你怎么呢?” “我没事!”未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扶着门扉,吩咐芷溪道,“快去把药喂他服下。” “是。”虽说有些不情愿,但芷溪还是照做了,奈何明忆难受得紧抿着唇,怎么也不张嘴。 “殿下,你就张嘴吧,奴才求你了,喝了药就好了......”小海在一旁急得不行,芷溪强行用汤勺灌药均告失败,都给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明忆整张脸都烧得通红,那样蹙眉躺在床上的样子让人揪心。 未央看着他,总是自然而然的想起往昔的他,眉目豁然,脸颊含笑,那般纯粹而温暖。 “明忆......”未央蹲在床边,轻拍着他的脸,“明忆,喝药了,醒醒,明忆......” 似乎能听见一些话,明忆有了反应,却不是睁眼或是张嘴,而是下意识的抓住了未央的手。 “明忆,该喝药了,明忆......” 未央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可是,明忆依旧浑浑噩噩,完全不能配合。她的头又开始疼了,比明忆的风寒轻多了,都这般难受,更何况他呢? 该怎么办? 未央盯着他的唇,头都是大的。 正一筹莫展之际,小海低声道,“佟姑娘,辰王来了。” 辰王! 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安允灏救青宁溺水时的场景,不由得有样学样,含了一口汤药,起身凑上明忆的双唇。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唇有些烫,热得未央的脸也红扑扑的。 那一刻,她只想喂他喝药,没有杂念,更无暇顾及身后的安允灏,就这么贴着他,将苦涩的药,一点点的送入。 经过药汁的滋润,他干涩的唇渐渐柔软下来,也开始有了意识,弄得未央脸红心跳。 此时此刻,她的眼底心里只有司马明忆一人,就连安允灏站在身后,她都丝毫未觉。 芷溪和小海尴尬的站在屋内,气氛发生着微妙变化,他们瞧见辰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可是,未央浑然不知。 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如此费尽心思,安允灏莫名觉得窝火,越看越气,竟冲动的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开,“佟未央,你敢骗我,居然装病!是不是都是为了他,你知不知道......” 咆哮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她的手烫得吓人,脸上也无颜色,哪里像装病的人? 看着屋内的情形,想着昏迷的明忆,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你是故意落水的,就是为了他,是不是?” 他的话,气恼中带着质问。 未央头疼欲裂,手腕也被他勒红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是与不是,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安允灏脱口而出,未央诧异的看着他,只听他说,“紫菀喜欢明忆,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凭什么和她争?自不量力!” “原来是为了妹妹,呵,有哥哥的人真好!” 未央有些惆怅,生病的人都这么无助吗,她突然好想高天祁,才分开一会儿,她就开始想了。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安允灏有气没地撒,心情一下子变得好复杂。 仅仅因为她的一句感慨,让他想起她幼时离开燕京的情景。是的,是他们抛弃了她。虽然她只是个丫头,可是,她曾经带着稚气的童音说,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的话,犹在耳畔。 “痛、松开我......” 未央忍不住了,手要被他握断了,楚楚可怜的抗议着。 安允灏并没有松开她,而是一脸审视的盯着她,“以前的那股子蛮劲去哪里呢?为何你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你发什么神经呢!”未央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话,挣扎中,只觉得头越来越重,双腿轻飘飘的。 “砰!” 她一头撞上他的胸口,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意识。 终于没有锋利、没有尖锐,她瘫软在他怀里,乖巧得像只小白兔。令他满心的怒气,荡然无存。 她紧闭着双眸,虚弱无力,可是,眉宇间的妩媚妖娆,怎么也掩盖不住。 盯着那红灼灼的朱砂痣,他恍然想起宫中传闻,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女子,风华绝代、媚骨天成,可是,却让整个皇室蒙羞! 第57章:由她去死 芷溪立在一旁,等候着安允灏抱未央回夏翠园。 可是,她终究还是误会了,这宫中的男人女人,她就算再住个十年八年,也无法了解。 她以为她看见了辰王的另一面,怒火冰冷下的柔情关切,可惜,终究还是错了。辰王还是那个辰王,冷血得让人生畏! “妖孽!” 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随即厌烦的将未央推给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王爷!”芷溪脱口喊了一声,“没有药!” “由她去死吧!” 芷溪哑口无言,和小海面面相觑,又看着屋内两个昏迷不醒的主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那一夜漫长而黑暗。 未央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做了整整一晚的梦。 零碎而杂乱,一会儿在院子里扫落花,一会儿在塞外赛马,一会儿又回到了幼时苏府,她还是梳着羊角的小丫头...... “一定要嫁给安允灏、安允灏,否则娘死不瞑目......” 梦境中,娘面目狰狞的重复着这句话,如枷锁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当她在塞外安逸的时候,这些话就如同魔音一般,怎么也逃离不了。 “娘.....娘......” 未央还沉浸在梦中,呢喃着,怎么也不愿意醒来。从记事起,娘就会告诉她,安允灏如何如何的好,哪怕她什么都不懂,娘也会孜孜不倦的一次又一次说。 从那时候起,喜欢安允灏、嫁给安允灏,就已经成为了她的任务。她知道他是皇后的儿子,知道他母亲信佛,也知道年幼的他会每逢十五那天,都会亲临忘尘寺,为他母亲还愿...... 她幼时的记忆全被安允灏占据,她知道很多很多。 可是,却从不曾知晓,他已有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也不曾知晓,一介孤女想要攀上帝后之子,是这般的难! 她懵懂无知的年华,全用来纠缠一个本就不该属于她的人。 现在,她累了、倦了,更想把握自己的幸福了。 房间里的窗被人打开了,阳光明晃晃的洒进屋内,照拂到未央的脸上,将梦中的恐惧、彷徨一点点驱散。 长长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着,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她本能的用手去挡。 待须臾适应后,她悠悠放下手臂,抬眼便看见立在窗前的他。 阳光恋恋的洒在他墨黑长发上,一袭白衣,如仙似梦。 “明忆......” 她本能的喊了一声,天知道能在醒来第一眼看见他,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 他回过头,扬嘴轻笑,脸颊梨涡若隐若现,“你醒啦!” 未央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四肢却软弱无力,她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尚河殿。” 明忆走了过来,对这里万分熟悉的他,已然可以准确的找到床沿坐下,他伸手摸索上她的额头,“嗯,烧已经退了。” 他的手指干净又轻柔,那关切的触摸,让未央欣喜不已。 “你已经好了吗,怎么起来呢?” “昨夜的事,小海已经告诉我了,你......”明忆艰涩的开口说着,欲言又止,似乎很惆怅。 未央吓了一跳,“他告诉你什么?不会连我亲你都说了吧!” “嗯?”明忆似乎没听清楚,“什么亲?” 未央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小海没说,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失望呢?那家伙要是说了,明忆这么正直,该会负责才对吧! 她傻乎乎的乐着,好半响才从自己花痴的小世界里爬出来,看着被晾了许久的明忆,宽慰道,“没事的,我身体好得很,淋点水算不了什么,你没事就好!” 她总是这般冲动又没心没肺,但那笑声如银铃,悦耳又欢快。 明忆娇宠的拍了拍她的头,叹息道,“傻瓜,不值得!” 那宠溺的责备,愈加助长了未央甜蜜的倔强,她乐陶陶的说,“可是,我认为值得啊,就算你说我是傻瓜,我还是一样会这么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未央一愣,这就算好吗? 那昔日高天祁又算什么?仅仅只因为她病了嘴馋说想吃鱼。那傻小子就在大冬天,不顾塞外严寒,下河捕鱼,为此他染了重风寒,拖拖拉拉一个月才好。 那时候,未央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她也反过来照顾了他一个月一样,他们是朋友嘛! “我们是朋友嘛,本该就互相帮助!”未央如斯回答明忆,只恨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心底的话。 “朋友?”明忆重复着这两个字,“我离开北凉的时候才十五岁,在胤国,我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 “那在北凉呢,你有朋友吗,有想念的人吗?” 明忆一愣,眼睛却依旧平静如水,“有。” 是啊,他的家乡、他的亲人都在北凉,怎么会不想念呢? 未央抿了抿嘴唇,忐忑不安的问,“你说在胤国没有朋友,那现在我们算不算?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回了北凉,你...会不会想我呢?” 问这样的话,难怪安允灏老骂她不要脸,燕京女子,谁会这么不害臊?见明忆沉默,未央越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问了,答案不言而喻啊! 丢人、丢人...... 未央嘟着嘴,揪着被单,一副无地自容之态。反正明忆也看不见,她就算失落得翻白眼,他也不知道。 明忆沉默着,一直沉默着。直到芷溪送药进来,他才开口,“我来吧!” 未央诧异,“怎么会有两碗药?” “奴婢也不知道,去太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是两碗,还让奴婢中午再去取呢!” 两碗,为什么是两碗,不是说不许过量吗? 未央头晕晕乎乎的,想了半天才想起了昨夜的事,难道是安允灏?他有这么好心吗?! “喝药吧!”明忆舀了一勺,未央不解,这是要喂她吗? 可是,因为他刚才的沉默,未央心底有些芥蒂和失望,不由得婉拒道,“你还没好呢,赶紧把药喝了,我们一人一碗嘛!” 说着,自顾的端起桌上的药,赌气般的大口大口往下灌。 “咳咳......咳咳咳......” 未央忘了,这是她最讨厌的药啊,喝得太急,竟呛到了,坐在床上止不住的咳嗽,满嘴里都是苦味,难受得令人只想反胃。 明忆轻拍她的后背,递了颗糖给她,“来,赶紧把这个吃了。” “梨花糖?!” 未央吃进嘴里才惊觉,好多年没吃过这个糖了,燕京、塞外,甚至整个胤国,或许都没有这种糖。 “你知道?”明忆脸有异色。 “是啊,我还吃过。”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北凉才有梨花糖呢,没想到胤国同样有。” “胤国没有!我吃过,是因为六年前,有人送过我一包。只可惜当时我被迫离京,心情不好,不仅不领情,还出口伤人,现在想想还真是无礼......” 未央只当儿时的笑话说着,可是抬眸,发现明忆有些出神的瞧着自己。 她的心不由得一阵悸动,哪怕他看不见。四目相对的瞬间,也总有些许情意流转。过往的许多事情,或许不需要言明,他们就已然心有戚戚。 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就是天意? 六年了,没想到送她梨花糖,让她坚强的人,就在眼前。如果没有猜错,那一日,就是明忆成为质子的一天吧,难怪他如此寂落。 一时间感慨万千,未央笑着问,“明忆,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不记得,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燕京人。” 昔日她倔强的话,依稀在耳,他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两个曾经南辕北辙的人,竟能再次重逢。不过,她成功了,回来了。而他,却依旧没有能力离开。 “明忆,我说我会回来吧,你的随从呢?”未央有些得意忘形。 “来燕京的第二年就死了。” 明忆说得平静,眼睛里连一丝悲悯也没有。 或许,是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太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寄人篱下......还有什么他没尝过,还有什么能令他忧伤? 未央握着他有些发凉的手,不知如何安慰他。越是这般平静,她越是无法想象他心底到底有多痛,到底藏着多少事? “明忆.....”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男人女人都是,哪怕明忆什么都没说,未央还是觉得心疼。她倾身抱着他,想要给他安慰。 可是,为什么明忆,为什么我依旧觉得你孤单? “我好累,明忆,让我靠靠好吗?” 打着这样的旗帜,明忆就无法推开她了吧,未央不禁苦涩的笑了笑。 “我的父皇有五个儿子,我排行老四,上有一个同胞哥哥。我母嫔并不得宠,娘家也无权势,所以那一年选质子送入胤国的时候,有大臣建议在她的儿子中选一个。父皇觉得我年纪尚小,重担要交给兄长,可是我母嫔舍不得,一度将他藏了起来......或许这就是天意,我误吃毒果,导致眼盲,所以替换他......” 这是明忆第一次给她讲自己的事,未央心痛的同时,不免生疑,“皇宫怎么会有毒果?还有眼睛受伤了,不该让太医救治吗,怎么还......” “毒果算什么,皇宫想要什么没有?我父皇下令处死了几个宫女,也命太医彻夜诊治,可是有人想让你瞎,做再多的事,都是于事无补。” 未央心头大骇,那样的皇宫太可怕了,“那个人是谁?”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突然怕极了,怕明忆的回答,怕验证心中的猜测。更怕对那伟大的两个字,失望! “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要来得残酷,不过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都来胤国六年了,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北凉的事,真的该忘了。” 明忆说得淡然,可是未央知道,如果真忘了,此刻,他也不会如此悲凉。 可是,明忆,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第58章:不如相守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的脆弱,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表明,我已经可以走进你的心?所以你才能坦然的让我看个够? “明忆,如果有一天,我要归塞,我要离开的燕京,你该怎么办?” 这话说来矫情,可是,她真的放不下。好多事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才导致,现在想放下都难。 明忆突然松开她,脸上的表情异常认真,未央以为他舍不得,抑或是......反正那一刻,她期待着他的回答,心都揪做一团。 “我会祝福你,祈祷你永远不要回来!” 他的话,让未央顿时跌倒了谷底,所有的热情瞬间被浇灭,“难怪你刚才不回答我的问题,原来你这么希望我走,这么的不想见到我。就算你回北凉了,也根本不会想我......” 她撅着嘴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是啊,才十六岁,不是孩子,又是什么? “傻丫头!”他又笑了,“我会带你走!” “什么意思?”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我还能回到北凉,我确实不会想念胤国的你。可是,不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走,与其想念,不如相守!” 听完明忆的话,未央彻底傻了:他说相守吗,和她? 大脑轰的一下,全是空白,什么意识都没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仿若被施了魔法一般,她就这么被定住了,直到明忆离开,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望着门外他离去的方向发呆,极像一尊望夫石。 整整一天,芷溪给未央打扫房间,搬花送药的,她就一直那个神情,乐得比外面的花还娇艳。问了好多次,她都没有回答,就只是笑。 “小姐,你都笑了一天呢,什么事这么开心?”芷溪问着,她依旧没有反应,“该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 芷溪不由得心焦,探了探未央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啊,可是......? “小姐、小姐.....” 芷溪推着她,不想一时力大,竟将她连人带被子推到地上。 “啊!好痛” 未央终于有了反应,捂着头痛得大叫,却仍在抽神经,“好痛啊,不是做梦,啊啊啊,芷溪,我要去北凉了,我要去北凉啦......芷溪、芷溪......” 她还不如傻笑,这么抽风的鬼喊,搞得跟谋杀似的。 芷溪只恨刚刚下手轻了,应该让她一头撞到墙上,撞晕才好! 丽妃剑伤得以控制,翌日躺在病榻上就传召未央,倒是没说别的话,只瞧着她染了风寒,便留在宫中多住几日。 能留在宫里陪明忆,未央当然开心。 加之因筹备苏青宁的婚事,佟夫人受邀前往苏府小住,高天祁也出征未归,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更是不想回去。 自从知道和明忆早在六年前就认识,未央对他,不知不觉衍生出更多的亲昵感。虽然已经住回夏翠园,但还是整日的往尚河殿跑,完全没个姑娘样。 与未央的热情相比,明忆要显得被动很多,又或者,他与之前根本就没有变化。 依旧面色温润,依旧寡言少语。 他的病好了,可是,身子消瘦些许,让整个人看上去,总是那样孤孤单单的。 这一日,未央抱着咚咚坐在尚河殿的秋千上,轻轻的晃悠着,佯装无意的抚摸着猫儿,眼睛却一直瞄着前方的明忆。 他没有皇子的骄傲,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席地而坐。 他在雕木人,未央知道,他在刻她。 一副全神贯注的摸样,未央静静地,没有去打扰他。 因为看不见,他总会不小心划伤自己的手,未央有些后悔,早知道刻木人这么辛苦,就不该难为明忆的。 那方落款“碧落”的丝巾,还在未央身上,她原本是想还给明忆的,可是,留了六年的东西,突然想据为己有,怎么也舍不得还。 明忆、碧落.....碧落、明忆...... 未央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总觉得怪怪的,她一直认为“碧落”是明忆的表字,可是,又不太确定。想问清楚,又怕他要丝巾,就这样纠结着,迷惑着。 那日病榻前,明忆说有朝一日重回北凉,就会带她走。她信了,真的。 不过也是那一刻信了,这一瞬,她只能无奈的笑笑。 因为明忆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从那天之后,她觉得自己是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春暖花开。可是明忆的,却没有。尽管她努力找寻,仍是没有发现他有何不同。 或许一切是自己误会了,太在意了。 明忆还是明忆,一个朝不保夕的质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重返故土。他的亲切依旧带着疏离感,他依旧明哲保身,依旧不言情爱,依旧独善其身...... 他没有变,他对谁都好,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未央,弹个曲子来听吧!” 他突然提议,未央一惊,“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就是别这么安静。” 他不是一向喜静吗?为什么今天这样奇怪? 未央顺从的坐到琴台前,想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弹了那一首《凤求凰》。 捋了捋衣袖,素手抚上琴弦,曼妙缱绻的旋律,就如春日里的繁花,开遍尚河殿每一个角落。 琴音时而悠扬、时而缠绵,未央的目光一直落在明忆身上,他还是静默的坐着,像刚才一样雕刻着。 她送他的香囊,他依旧带在身上,可是,那只玉笛,听闻是紫菀公主送的,他依旧随身携带,极少离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是,如今想想,她凭什么是不同的?她能给明忆的东西,紫菀能给更好的! 他会对自己温柔似水,对紫菀亦然。没有区别,没有! 一曲毕,未央依旧坐在琴台旁,抱着咚咚,满心惆怅。 “好好一首《凤求凰》,不是该缠绵悱恻的吗,怎么被你弹得如此凄惨失落?”明忆打趣的说着。 未央讪笑,“我该弹《梁祝》才对。” “死后化蝶,确实很凄美。”明忆随口说着,继续摩挲着刻木人。 未央抱着咚咚坐到他身边,“可是,死后能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真以为有什么阴间可以让他们相亲相爱?” “就算没有阴间,也有来生啊!” “来生?”未央不屑的苦笑,明忆,为什么你一退再退?没有来生,连今生都无法把握的人,谈什么来生? “刻好了。”明忆忽而转身,将木人递过来。 未央接过木人,惊叹,“和我一模一样啊!”不仅脸,就连衣服发式都是一样的。 明忆笑,“不一样,又怎么是你呢?” “可是,你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 “你忘呢?”明忆将手抚上她的脸盘,“我摸过啊,长什么样都刻进心里了,只需要慢慢雕刻出来就行。” 未央的脸一红,“你是说你知道我长什么样?那如果有一天你看得见,你能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或者紫菀公主?” 明忆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认得出你,可是,认不出紫菀,我没有雕过她的木人,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终于是唯一的那个吗?未央站到他面前,几分任性道,“明忆,你不许刻紫菀公主!” 明忆挑眉有些惊异,却随即柔笑,“好!” 这么无礼,都答应呢?未央很意外,心里却异常满足。 “明忆,我本来打算青宁姐成亲后,就回塞外的。现在......我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不要离开!”未央鼓起勇气说罢,踮起脚尖,一吻落在他的脸颊。 明忆有些愣怔,感受女子娇柔身躯贴近,带着迷人的花香,让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搂着她。可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未央脸颊发烫,更不敢去看明忆的眼,一吻后,逃也似的离开。 “未央,你的猫!” 听见他的声音,未央反而跑得更快,冲出尚河殿,双颊似火烧一般,通红通红的。 “小姐......”守在殿外的芷溪欲言又止。 未央用双手给脸降温,一颗心砰砰乱跳,不安的瞥着芷溪,“你看见呢?” 芷溪点了点头,未央拍着自己的脸,大步往前走,“丢人、丢人啊......” 芷溪跟了上来,“小姐,刚刚紫菀公主和赵小姐来过,所以......她们也看见了!” “什么?”未央的脚生生顿住,后背升起一股凉意,顿时给自己来了个大降温。 “嗯,怎么办小姐,我看紫菀公主怒气冲冲的走了,你说,她会不会......”芷溪一脸惶恐,“你别回夏翠园了,赶紧出宫吧!” “干嘛这么怕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嗯。”芷溪认真的点头,未央无语,“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上次抓了我,不也就是杯花茶,根本就没......” “小姐不可掉以轻心,上次若没有丽妃娘娘,那就不是花茶了!”芷溪一脸急色,“怎么办呢,辰王都让你别去尚河殿了,你都不听。要不我们去找他帮忙?” “找他帮忙,哼,还不知道怎么挖苦我呢?我不就是去明忆那坐了一会儿吗,公主至于喊打喊杀的吗,再说呢,还有丽妃娘娘呢,她不会......” “丽妃娘娘是本公主的母妃,你说,我们之间,她会向着谁?”前方,紫菀优雅的坐在石桌旁,悠悠的喝着茶,而她身后,立着四个身形高大的宫女。 芷溪看着她,心里一阵发毛,本能的拉着未央调头,身后却站着赵湘湘和她的两个婢女。 现在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啊! “这是想往哪逃啊?见了公主还不行礼,是不是想造反啊!”赵湘湘厉声道。 “未央、芷溪,见过公主!” 二人转身冲紫菀行礼,赵湘湘却猛踹了未央的后膝窝,“行大礼!” 腿后一疼,未央险些跌跪在地,幸而她用手撑住,才没有倒下,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极为狼狈,惹来赵湘湘及其婢女一阵哄笑。 第59章:抢我男人 “小姐,你没事吧!” 芷溪想扶未央,却被赵湘湘一把拽开,“她算什么小姐,你看她那穷酸样,还比不上你,我看让她管你叫小姐还差不多!” 说着,又满脸鄙夷的上下打量未央,啧啧道,“越是长得丑的女人,还越是不要脸了。佟未央,塞外的女人都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勾搭男人吗?” 未央气得火冒三丈,却笑脸迎人的回头,“赵小姐,你说燕京的女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呢,长得是柳叶弯眉、如花似玉,却......满嘴喷粪,什么赵湘湘,我看更名赵臭臭还差不多!” “你......” “不过一个名罢了,赵小姐不必感激。” 见她气得横眉竖眼,倒还真是有趣,未央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冲紫菀道,“公主若无事,未央告退!芷溪,我们走。” “你去哪?”紫菀终于恼了,“本公主没让你走,你就老老实实的呆着。” “未央答应丽妃娘娘,今日要去给她请安,恐怕去晚了不好吧!” “你少拿母妃吓我,请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你是不是想去告状!” “告状?呵,原来公主也有怕的人。” “你少在这阴腔怪调,别以为我母妃对你好点,你就拽上天了。就算你去说,我也不怕,我才是公主,我才是她的女儿,我就不信她会替你这外人说话!” 未央失笑,“看来公主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丽妃娘娘为人正直,可是帮理不帮亲的!我想,如若公主做出什么有违宫规的事,娘娘是绝不会护犊,袖手旁观的。” “勾搭我的男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你凭什么?”紫菀拍桌而起,尽管丽妃再三让她礼让未央,她还是做不到。 “公主乃是泱泱大国帝姬,说话办事皆应大度明理,这般开口闭口就男人男人的,您不觉得失礼吗?”未央冷哧,上次被紫菀耍得团团转,这次,她怎么也不要再输给她。 “放肆,你居然敢教训本公主!”紫菀怒急,“你一个不知廉耻的塞外野人,趁虚而入,本公主不过照顾母妃几天没去尚河殿,你就使出狐媚功夫勾引明忆,哼,居然还让他给你刻木人,我让你们刻,我让那么刻......” 紫菀生气的拽过木人,一把扔到地上,狠狠的剁了几脚。 一旁的赵湘湘也加入进来,帮她一起踩。 “喂,你们干什么?” 未央大惊失色,扑到地上去抢,却被赵湘湘照着手指狠狠踩了一脚。 “啊!” 她吃痛惊呼一声,握着木人却没松,而手背的脚也没有拿开,居然还在用力的碾着。 该死的赵湘湘,诅咒你祖宗十八代! “活该!”紫菀冷眼旁观,任由赵湘湘去治她。 芷溪忙道,“皇上常听小姐弹琴,若踩伤手不能抚琴,皇上怪罪下来......” “啪” 赵湘湘狠狠甩了芷溪一耳光,“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吃着碧云宫的饭,居然向着一个外人,还拿皇上来压公主,你眼里还有没有公主?!” 赵湘湘仗着紫菀撑腰,这回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了。上次有太子出面,让她丢尽颜面,这次,看谁还帮这两个贱人! “目中无主的狗奴才!”赵湘湘骂着,紫菀也是一脸厌恶。 芷溪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木然的站着,眼见赵湘湘蛮横的又要甩她耳光,竟呆呆不知道躲开。 “砰!” 落下的手,被人拦下,芷溪茫然的看着身前略显瘦弱的女子,“小姐......” 赵湘湘的手被未央抓住,动弹不得,恼道,“佟未央,连本小姐你也敢拦,我看你是存心找打,快给我放开......” “赵湘湘,找打的人是你!” 未央松开的瞬间,猛地将手往前一送,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赵湘湘脸上,顺带用长长的指甲,不客气的划破她的脸。 “啊” 赵湘湘始料未及,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居然流血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啊,我的脸,好痛......” “小姐、小姐......” 小桃、小翠连忙跑上前,替赵湘湘擦血,痛得她鬼哭狼嚎,“轻点、轻点,你们两个死丫头,给本小姐轻点,小桃,你赶紧去请太医来......还有,去风仪宫通知皇后,说佟未央毁我容,让姑母替我做主......” “小姐......”芷溪惶恐的拽着未央,要是皇后来了,她真是要遭殃了。 未央依旧怒气冲冲的瞪着赵湘湘,让皇后来好了,她就不信一国之母会不明事理、胡乱定罪。赵湘湘动手在先,她才不怕! “慢着!”紫菀喊住小桃,“别惊动皇后,去太医院取点药就行,太医也不要麻烦。” “公主!”赵湘湘坐在凳子上,捂着脸一脸的不满,“为什么不让我姑母来,她来了,这两个贱人就都别想活!”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吵吵嚷嚷干什么,这脸涂点药应该也没事。”紫菀用丝绢擦着她的脸,低声说,“皇后来了,你以为,我们就没事?” “可是......”赵湘湘咽不下这口恶气,但终究不敢违背公主。 “你的脸都肿了,先回去擦点药。” 未央小声冲芷溪说,将木人塞给她,虽然被踩脏了,但幸亏抢救及时,还没有破损。 “谁都别许走!” 紫菀起身,命她身后的四个宫女将未央和芷溪全部拿下,随即又端了被茶走了过来。 有上次的教训,未央也没有徒然挣扎,只是冷哧,“公主故技重施,不觉得无聊吗?” “是很无聊,可是,谁让你不喝,让本公主这么无聊第二次。”说着,一杯茶泼到未央脸上,“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下手这么狠,湘湘不过是替本公主教训下人,关你什么事,你居然敢抓破她的脸!” 茶水滚烫,泼到脸上,立即红了一大片,茶叶糊在脸上,未央被缚住手,不能去除,真是又痛又狼狈。 见未央不说话,紫菀气恼的抓起她的头发,不甘心的说,“你有哪点比得上我?身世、样貌、权势,还是地位啊?我和明忆认识了六年,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你又是什么东西,才来了几天,就敢横插一杠?” “六年了,还要用敬语,称你为公主,我真替你悲哀!” “你......”紫菀怒急,抬手甩了未央一耳光,本来只是想警告下她,可她偏偏找死! 那一掌极重,因为她是公主,底气就是比别人足,扇到脸上差点没打落未央的牙。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未央恨到极致,要不是被两个壮硕宫女抓住,她恐怕会不顾尊卑和紫菀拼了。 “你瞪什么瞪,是不是还想要一巴掌?” 赵湘湘捂着脸过来帮腔,见紫菀一直气恼的盯着木人,为了给她出气,竟一把夺过木人,远远的扔到临侧的河中心。 “赵湘湘,你这个混蛋!” 未央忍无可忍,冲紫菀道,“我还以为公主跟旁人不同,该有何等的气度和风采,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难怪明忆不喜欢你,也活该你得不到他喜欢,只会仗势欺人的公主,有什么可取之处?!” “你别以为他给你刻了个木人,就能嚣张、自以为是。他不过可怜你,可怜你一个从塞外来的乡下人,若他能复明,你以为他还会喜欢你这丑八怪吗?” “公主,还和这种人废话干什么,气伤了自个身子不说,还掉了身价就太不值了。”赵湘湘劝着公主,扭头冲婢女道,“小翠,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公主下碗饺子消消火。” 下饺子? 未央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小翠塞住芷溪的嘴巴,随即还要塞她的,紫菀道,“别塞,本公主就是要听她惨叫求饶!” “是。” 小翠领命,带头在未央身上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四位宫女也加入其中,在未央和芷溪身上“捏饺子”。 丫的,这些宫里的变态,成天没事做,就想着法的折磨人,居然还管这叫下饺子! 紫菀余怒未消的坐在凳子上,赵湘湘那狗腿子帮她扇着风,脸上三道划痕分明,看着还真解气。 未央被掐得左闪右躲,可是后来怎么也躲不开,就认了,咬紧牙关,愣是没叫出一声,真真让紫菀大失所望。 她们地处竹林之后,还算偏僻,但仍会有宫女路过,不过大老远看见就绕路,没有人敢来招惹公主,多管闲事。 几双手在身上揪来揪去,竟比扇耳光痛上数倍,一旁的芷溪痛得蜷缩在地上,也没有叫。虽然是塞着布条,但是,未央想,如果不塞,芷溪也不会叫。不知为何,她就是这么笃定。 忽而,掐得正起劲的时候,她们倏地住了手。 没有了束缚,未央顾不上痛,忙扶起倒地的芷溪,扯掉她嘴里的布条。 果然,哪怕痛得冷汗直冒,她竟一声也未吭。 未央抱歉连累了芷溪,她却说是自己有负娘娘所托,没能照顾好小姐。两人跌坐在地上,瞥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是谁.....” 未央悠悠的问着,疼得身子发软,就连视线都模糊。芷溪摇摇头,她也看不清楚。 “未央!” 有人停在她脚边,将她扶了起来,碰到她的身体,痛得她本能的一缩,“公主?”如莺公主? “是我,明忆殿下也来了。” 如莺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将她抱扶了起来,虽然疼得想躲,可是,那熟悉的感觉是明忆,她不怕。 听着小海在旁低声描述,明忆一脸忧色,“你还好吧?” 未央睁开眼,第一次见他眉头紧蹙,这,是在为她担心,为她揪心吗? 她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心底却不这么想,她不想看他蹙眉,不想看他难过。 “我没事......” 未央努力自己站着,可是脚下没力,依旧只能靠在明忆怀里。 如此,更是惹恼了紫菀,她上前道,质问道,“明忆,你怎么来呢?” 第60章:谁都不爱 “公主找未央何事?”他直截了当的问。 明忆极少这么严肃,紫菀有些不自在,“请她喝茶,不行啊!” “当然行,只是下回再请未央喝茶的时候,公主别吝啬忘了喊上我。”明忆脸色极差,又道,“赵小姐也在吧,若有时间,还不如替皇后娘娘抄抄经文。如若不愿意,明忆乐意代劳,也是有好久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若是换了旁人,赵湘湘或许还可以狐假虎威,可是,是素来平易、从不多管闲事的明忆,就让她莫名的不安起来。 她扭头冲紫菀道,“公主,我想起还要给姑母捶腿,就先回凤仪宫了。” “湘湘!”紫菀喊不住,那丫头出事,比兔子跑得还快。 “公主若无吩咐,明忆就此告退。”明忆说罢,抱起未央转身便走,而如莺则负责送芷溪回宫。 “明忆......”紫菀挡住他的去路,嘟嚷道,“是她先惹我的,我只是......” “明忆并没有怪公主的意思。” “那你干嘛冷着脸?就为了一个下人,让我在梁国公主面前丢脸,你于心何忍?再说,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佟未央才来几天啊,你......” “公主错了,早在认识公主之前,我就认识她了。” “什么!” 紫菀大吃一惊,未央靠在明忆怀里,虽然痛得要断气了。可是,心里乐开了花。随即又开始担忧,明忆只是质子,今天一下子就得罪了公主和赵湘湘,以后,该怎么办啊? “你们早就认识?那么我们......我们又算什么?” 紫菀一副很受伤的神态,特别是明忆还抱着未央,那么紧,生怕她摔下一般。 “公主,你的情意,明忆明白,但恐怕答案还是一样,只能说声抱歉了。还请公主以后也不要迁怒他人,若因为木人的事......” “你现在给我刻也没用,我才不稀罕!”紫菀赌气,一脸倔强,“明忆,你百般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她,因为你喜欢佟未央!” 未央差点昏睡过去,却因紫菀的大吼,心又狠狠揪着。她无力睁开眼睛,却依旧倾心的等着,等着明忆的回答。 “不是!”明忆想都没想,回答得异常干脆,“我谁都不喜欢!” “包括佟未央?” “是,包括她!” “我不信!” “我只是说出实情,信与不信,那是公主的事。”明忆说罢,绕开紫菀,抱着未央而去。 “我不信、我不信......” 紫菀大喊着,心中更是怨恨,都是因为佟未央,都是因为她,明忆才会变!不能原谅,决不能! 听着紫菀的叫器,未央的心沉到了谷底。紫菀不相信,她相信。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那个感受。当你对一个人百般热情的时候,他却没有一丁点反应,傻瓜都知道为什么 她,佟未央,或许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明忆,也从没有机会走进他的心。 “除了脸,还有哪里疼?” 明忆关切的问着,小海也只看得见表象,未央的脸肿了,但是,一巴掌怎会让一个人如此虚弱? 面对他的关切,未央不知如何回答,喜欢与不喜欢,本该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在她与明忆之间就这么难? “明忆,我喜欢你!”她终于还是说了,睁开眼睛,却看不真切他的脸。 他突然停下步伐,明明看不见,却仍是迟迟不敢低头看她,一颗心彻底被打乱。从如莺跑来尚河殿说她出事的时候,就乱了。 或许,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给她梨花糖,不该给她刻木人,更不该冲动的来救她。 “明忆,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未央不甘心的问着,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了,好想睡觉,可是,答案、答案是什么,明忆? “我不知道......” 终于,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再次迈起步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未央真的觉得好无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终究还是有羞耻心的,没有勇气再问第二次,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他怀里,后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殿下,你怎么不告诉她实情?”小海见未央睡着,跟在一旁急。 明忆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什么实情?” “她喜欢你,你也......” “你什么都不懂!” 明忆打断,怀中的人儿没有一丝反应,她睡得好沉好沉,曾经,也有个人像她一样,是他生命里的太阳,她也说喜欢他,可是,最后伤他最深的人,还是她! 走着走着,小海突然拽住他,低声道,“辰王。” 不远处的柳树下,安允灏背靠在树干上,似乎在等人。衣角有些湿,不知道在哪里沾了水。 “奴才给王爷请安!”小海刚说完,安允灏抬眸便喊,“司马明忆!” 在胤国,只有安允灏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他,其余人要么明忆,要么殿下,抑或明忆殿下,只有他,这么强势,这么......无礼又狂妄! “王爷为何总要强调我的姓氏。”明忆笑言。 安允灏却是一脸冷峻,瞥了眼他怀里酣睡的未央,道,“不强调,本王是怕你忘了自个是什么人!” 这样含沙射影,明忆却无谓,“我是什么人?” “你说呢?” 明忆无话可说,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 小海胆战心惊的看着两个主子,插不上嘴,更不敢插嘴。刚刚躲过一劫,不想又来一劫。 “司马明忆,你一向明哲保身,怎么这一次如此冲动?因为她?呵,你的眼光还真是不一般啊!” 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小海偷偷瞅着安允灏,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王爷的意思,明忆不明白。” “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紫菀的性格,她就是一门心思喜欢你,眼里容不得旁人争。你越是对谁好,她就越是讨厌谁、针对谁。你现在这样做,不是在帮她,而是害她!” “她?她是谁?” “司马明忆!”安允灏被惹毛了,他是疯了,疯了多管闲事! “王爷,凡事想得明白透彻,利弊分析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我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时间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对一个人好,简简单单的保护她。” “那你就不能换个对象吗?” “王爷很在意她?” “哼?”安允灏瞪了死花痴一眼,“你说岔了,该是厌恶!” “呵,既然如此,那王爷就不必管了。” “司马明忆,这不是你随心所欲的地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 “王爷又何尝不是呢?又有谁能将爱与权,情与利分得清清楚楚?”明忆的反问,让安允灏哑口无言。 “王爷,借过。”明忆抱着未央想走。 “你要带她去哪?尚河殿吗?你还嫌害她不够?上次是毒酒,这次是耳光,那么下次呢,你能想象下次是什么?司马明忆,你别像没见过女人似的,遇见个傻瓜当成宝。” 安允灏的挖苦还真是不遗余力,明忆讪笑,“王爷未过门的妻子是燕京第一美人,您当然眼界甚高,看旁人皆是草。” 安允灏脸一寒,外人皆言明忆殿下平易近人,屁话! 有这么字字带针的“平易近人”吗?他真不知道是传言有误,还是司马明忆这家伙太能装?反正,他没功夫和他纠缠,上前欲抱未央。 “王爷想做什么?” “我要带她出宫,把她给我!”安允灏出言就是命令。 “为什么要交给你?你和她......” “她没和你提过吗,我是她姐夫啊!小姨子受伤,本王带她回去疗养,难道还要问过你这个外人?”安允灏强行去抱,简直成了抢,明忆却抱着不松手,烦得安允灏想动手,“松开!不想她死,你就放手!” “该松开的人是你,王爷,我想就算她醒了,想看见的人也不会是你!”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父皇的禁令尚未解除,你私出尚河殿,我看你怎么交代!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来的人,凭什么口出狂言要保护别人?” 一句话,轻易戳中明忆的痛楚。 他只是稍微的迟疑,安允灏就趁机将未央接抱了过去,随即又盛气凌人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我军打了大胜仗,吴国亡了,疆土划归到胤国。你们的禁令很快就会解了,本王也不知道,这消息对你而言是喜讯还是噩耗?” 只是瞬间,明忆的连就变得惨白,安允灏无所谓的瞥了他一眼,倨傲的抱着未央转身而去。 “殿下......” 小海小心的扶着明忆,只觉得他的手冰凉似铁,嘴里喃喃重复着,“吴国亡了...亡了......” “去佟府!” 安允灏抱着未央上车,马车一路疾驰,她也是一直酣睡不醒。他真不明白,佟未央是陶瓷娃娃吗,一巴掌就给甩晕过去呢? 他把她仍在马车座位上,奈何一路颠簸,她就这么滚啊滚的,又摊上他。 安允灏还在气头上,没心情理她,任由她在车里磕来磕去,磕死了才好。他恶毒的诅咒。 现在一看见未央,他就火大,没有原因。可是偏偏就总让他看见,不是不要脸的亲明忆,就是让他抱,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砰” 马车一颠,未央从座位上直接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居然还没醒。 安允灏依旧坐着,不客气的用脚轻踢了她两下,“喂,佟未央,你是死猪吗?” 她依旧没有醒,安允灏这才慌了,将她抱了起来,故意拍她的痛脸,“佟未央、佟未央......未央......改道改道,去杜大夫那里!” “是。”门外车夫答复,策马回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杜府。 第61章:冲喜王妃1 杜府,和佟府一样,都属于安允灏的产业。 杜远为苏青宁看病也有五六年了,这宅子是安允灏给的报酬之一,其实于杜远这样的大夫而言,钱财并不重要,能碰到疑难杂症,并攻克,这样的成就感,比金榜题名还要让人兴奋。 可是,苏青宁的喘症,却是极罕见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杜远依旧在苦苦找寻救治方法。他也曾感叹,若医不好苏青宁,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就是个医痴,一生都在专研医术,为此,从未娶亲,只是收了一对姐弟做徒弟:小影和阿武。 未央经他医治,已无大碍,也是此刻安允灏才知道,除了脸上的伤,身上到处都是。小影已经给她上过药了,这会儿,还深睡着。 外面天色已晚,安允灏站在床边看着她,记得她回燕京的时候,是何等的嚣张、朝气蓬勃,这才进宫几天,就折腾得不成人样。 “王爷,这药您带回去,身上的药可以不换,但这个脸上的伤,得一个时辰换一次。”杜远将药给安允灏,嘱咐了一番,见他抱起未央,才有些迟疑的说,“王爷,苏小姐的药......” “你配好呢?”安允灏一惊,这么多年,都是治标不治本,上次杜远说有方法治本,一直在配药。 “还没有,还差一味。” “是什么?你告诉本王,一定替你寻来!” 杜远瞥了未央一眼,遗憾道,“这味药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想清楚,不敢贸然用,容我再想想。” “那好,不过希望大夫能快点,青宁这些日子,咳嗽又加重了。” “是,王爷慢走!” 送走安允灏,杜远满脸心事的样子,阿武不解道,“师父,怎么不告诉王爷呢,你明明就找到了,就是......” 小影打断,“阿武,你闭嘴,太没人性了。” “姐,你这是妇人之仁,若能治好苏小姐,了了师父的心愿,什么代价都值得。” “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不能做。” “我们是在救人!” “分明是害人......” “好了,别吵了别吵了。”杜远头都痛了,苏青宁的病困扰他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去除心病了,可是、可是...... 佟府。 “啊,痛” 睡梦中的未央惊呼,安允灏抹药的手一点都没轻,“活该!” “痛......” 未央不配合,脸上的药蹭得安允灏满手都是,他都快烦死了,“你给我老实点,都肿成猪头了,还敢动来动去!” 安允灏一手按住未央,另一只手继续给她的“猪头”抹药,惹来她一阵哀嚎。他承认,他在公报私仇,不让她痛,怎么长记性,该死的东西! 总算给她弄完了,这感觉比打仗还累。 佟夫人不在,佟府又没个丫环,连门都是大锁的,害得他翻墙而入,幸亏没人看见,否则他会被人当成小偷给暴打一顿。 抹完药后,未央又睡着了,安允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已。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干嘛从明忆手里接过这烂摊子?还抽风的给她上药,每个时辰一次,那不是一整晚都不能睡,该死! “砰!” 安允灏暴躁的在屋里搞破坏,一个不顺心,将凳子踹了个四脚朝天。 “嗯......” 或许是声音太大,未央那“猪头”有了反应,安允灏没好气的走过去,只听她一个劲的重复,“渴、渴......” “真麻烦!” 安允灏嘴里说着,却还是去倒了,也不知道佟夫人走了多久,这茶又放了多久,反正喝不死人,就这么给递给未央喝。 她依旧躺在床上,喊“渴”,安允灏服了,谁让他倒霉,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倾身将她微微搂起,然后一点点的将水灌入。 照顾病人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以前苏青宁隔三差五的发病,他都会和婵娟一起照顾。不过,照顾苏青宁可以说是种享受,她很安静,可是未央就不同,烦得他要死,她胡言乱语,他烦。她一声不吭,他也烦。 好吧,他改名叫安烦烦,自从遇见佟猪头,他就整天的烦躁。 “嗯嗯......” 刚喝完水,恐怕还没下喉,佟猪头又开始扭动了,安允灏低眸看着她,还真是猪头,肿成这样,真该送给明忆,问他是不是眼瞎了,这种胖头鱼,也当宝? “冷......” “说大点声,又出什么幺蛾子呢!”安允灏这不是照顾病人,完全是在吼犯人。 “好冷、好冷......” 安允灏真希望自己选择性失聪,不想理她。奈何未央哆嗦着,冷得直往他怀里缩,安允灏满脸黑线,有种被猪头吃豆腐的恶心感。 他想甩开未央那死丫头,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用被子裹紧她,然后双臂紧紧抱住,心中暗想:热不死她,也勒死她! 这不是取暖,完全是谋杀。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边又出幺蛾子,“好痛......痛......” 不是热也不是紧,安允灏被折磨得想撞墙,你怎么还不去死?! “痛、痛......” 她继续抗议,直到安允灏松开一点,她才闭了嘴,像只小猫温顺的睡在他怀里。 这也来回折腾到半夜,终于把安允灏累趴下了,阖眼小憩着。如斯大意,竟连有人吹入青烟,都未曾察觉。 “热......好热,明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未央被热醒,眼睛看物有些模糊,她推着身上熟睡的人,“热......” 安允灏睁开眼,诧异自己怎么睡着了。 未央一直喊热,娇躯动来动去,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莫名的升起一股火。 “别乱动!” 他警告着,想要挪开,却不小心扯落被子,少女白嫩细滑的香肩就这么暴露在眼前。 安允灏只觉得头脑一热,残存的理智让他急忙抽身,手却被未央拽住,“别走......“ 他回头,那朵艳红如梅花的朱砂痣就妖娆的闯入他的视线,那迷离的眼神、娇艳欲滴的红唇,以及热得发红的脸,都让他气血上涌,难以自已。 只是瞬间的迟疑,未央的身子就如蛇一般缠了上来,他坐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如烈火焚烧般难受。 不好,是媚毒! 安允灏心一惊,却已然迟了,未央吐气如兰的气息,让他一再沉醉。 她的双手不安的挥动着,抓伤了他的手腕,更是在一个甩手时,意外将床头柜上用来给她抹药擦脸的洗脸盆打翻。 “哐当” 铜盆不偏不倚正扣在安允灏头上,一盆凉水就这么浇了他个透心凉。额头上的水顺着头发,如水柱一般落在未央脸上,令她原本燥热的脸也冷却了下来。 安允灏重重的喘着粗气,情绪被凉水压下,理智一点点的回来。 该死! 安允灏咒骂了自己一声,翻身退到一旁。 铜盆还扣在自己头上,他拿过它,透过它看着自己纵欲的狼狈样子,猛地往上磕了一下。 “啊!” 他轻呼一声,痛得眉头打结,倒让他清醒不少,他不由得又撞了几下。直到额头磕红了,依旧无法用痛楚来弥补他心中的怨恨......或许,不该是怨恨,是愧疚! 安允灏,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他又恨又烦,甩手将铜盆摔倒地上“哐当”作响。 沉睡中的未央被惊醒了,药未除,让她再一次热起来,迷迷糊糊的看见床头有人,就不能自控的攀附了上去。 “你最好别惹我!” 安允灏低声咆哮,回眸,却见她双眼迷离,眉心朱砂痣红艳妖娆,心中好不容易压制下,又这么被撩拨起来。 他不由得将身体绷紧,不知道是媚毒的关系,还是其他,为何只要未央一靠上来,他就有莫名的冲动? 未央搂着他的脖子,不顾他铁青的脸,笑呵呵的看着他,娇俏的喊了一声,“明忆......” 一盆凉水从脑门淋到脚底心,安允灏瞪着未央,他发誓,这句话比什么降温药都有用。 “明忆,你怎么来呢,呵呵......”她傻乎乎的摸着安允灏的脸,让她想要触碰他,靠近他。 “该死的东西,你在叫谁呢?” 安允灏气恼的拽住她的手,那样的用力,恨不能掰断。 未央虽然痛,却看着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明忆,她不死心的一遍一遍喊着明忆,气得安允灏勃然大怒,“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竟抱起未央,大步走了出去。 未央靠在他怀里,没有一会儿的安静,像条蛇似的,一直往上爬,在安允灏的脸上摸来摸去,烦得他要死。什么都没有了,尤其是她还找死的喊着明忆。 忽而,安允灏停住了脚,望着佟府后院开阔的池塘,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人儿扔了下去。 “砰!” 水花溅得老高,安允灏坐在岸边,用内力压制自己的媚毒,然后,一脸阴郁的看着未央在水里挣扎。 深夜的河水冰凉,未央一落水,便被惊醒。什么意乱情迷都没有了,只觉得河水汹涌,让她还以为是在做梦,但很快,在被河水呛了数口后,她终于被彻底吓醒了,“救命救命” 她本能的大喊,拍打着水面,恍惚看见河岸有人,不停的冲他招手,“救命,我不会游泳,救命......” 安允灏冷眼旁观,任她大喊,都不理不睬。 “救命...救......” 她喊着喊着,只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扯她,河水呛得她头痛、喉咙痛,竟喊不出声,一个劲的往水里沉。 转眼的功夫,未央就不见了,安允灏这才慌了,他以为她连射箭都会,游泳自不在话下,没想到...... “砰”的一声,他猛地扎进水中,须臾的功夫,便将未央救起,抱上岸来。 “未央、佟未央......”他拍打着未央的脸,又重重压了几下她的胸口,见她迟迟不行,他开始慌了,懊恼不该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替她压制媚毒。 “咳咳......” 分神之际,未央猛的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水,才悠悠睁开眼睛。 “未央,你醒呢?” 眼前是安允灏喜忧参半的脸,未央以为自己在做梦,复又闭上眼睛。 “佟未央、佟未央......”安允灏诧然,继续拍着她的脸。 “痛,好痛......”未央再度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看得真切,确实是安允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打着赤膊,一件上衣都没有穿?? 见她真醒了,安允灏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上前道,“醒了就.....” “你别过来,别过来...喂喂喂,听见没有,退后退后......”未央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自己一个劲的往后挪。 第62章:冲喜王妃2 “你怎么呢,佟......” “啊啊啊,让你别过来的,安允灏,你个变态,死流氓,臭流氓......你不穿衣服,你不要脸,滚开”未央用脚踹着安允灏,终于把他惹毛了,恼羞成怒道,“佟未央,看看你自己再说别人!” “我怎样我?” 未央犟嘴,却下意思的低头,当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后,她彻底崩溃了,白眼一翻,居然厥过去了。 烟霞宫与碧云宫相去不远,是皇上特别赏赐给紫菀的,自她及倂后,就搬出来独住,不像其他不得宠的公主,一辈子都要和母亲共居在一起。 这天夜里,想着白日为了未央和明忆红了脸,紫菀气得怎么也睡不着,这口恶气实在难咽。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还不如一个塞外贱民,这让她如何甘心? 寝殿内,紫菀睡意全无,将琴搬出来,把自己会的曲子弹了个遍,可是,只要一想起佟未央和明忆合奏,就恨从心生。 “砰!” 她气恼的将琴台推翻,一室宫女惶恐跪下,“公主息怒。” “息什么怒,都给我滚出去!” 紫菀气急败坏,也顾不上什么公主风度,这么多年,谁人不知道她喜欢明忆,可偏偏、偏偏来个佟未央,一切都给她毁了! “公主,辰王爷来了。” 正怒火攻心,还有宫女敢烦她,紫菀恼道,“让你们都滚出去,没听见吗?” “是是。”宫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正要退下,紫菀忽然道,“等等,你说谁来呢?” 宫女战战兢兢,“是...是辰王殿下。” 二哥? 紫菀敛起脸上的怒气,倒是有几分诧异,他怎么来呢? “在前殿好生伺候着王爷,说本公主一会儿便来。” “是。”宫女领命退下。 “来人,更衣!”紫菀吩咐,门外的宫女立即进屋,给她换下睡袍,穿了件粉色的宫服。 一切妥当后,在宫女的簇拥下,紫菀像她的母妃一样,永远都那么精致明艳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哥!”紫菀俏生生的喊了一句,上前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不是听说你出宫了吗,怎么又......” “现在很晚吗,紫菀不也没睡?”安允灏喝着茶,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紫菀察觉他的异常,“二哥怎么呢,脸色不大好。” “呵,半夜被人暗算,脸色怎么好得起来?” “暗算?出什么事呢?”紫菀一惊。 安允灏打量着紫菀,真不知道这丫头是无辜,还是像她的母亲一样,太能装了! “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要不要紧,宣太医了吗?”紫菀连声问着,其中参杂着惊诧,安允灏盯着她,竟无一丝破绽。 难道,他想错呢?媚毒的事与紫菀无关?可是白天她们还起了冲突,晚上未央就出事,不是她,还能是谁? 安允灏突然有些看不明白,“没大碍,已经解毒了。对了,听说你今天又惹事呢?” “哪有啊,我一整天都在宫里,怎么惹事啊!”紫菀嘟嚷着嘴,不承认。 “没惹事,怎么把人家佟未央揍得鼻青脸肿。” “那是她活该!”紫菀气鼓着脸,“上次我就警告过她,少招惹明忆,可她偏偏不听,还成天待在尚河殿,分明是和我作对。这宫里,是个人就知道明忆是我的,她凭什么抢?” “就是怕她跟你抢,所以,你才......” “是啊,你已经知道呢?”紫菀诧异,“二哥,你消息太灵通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安允灏寒着脸,“你想怎样对付佟未央都随你的便,可是,本王的婚期迫在眉睫,在这节骨眼上,你竟敢暗算我,拖我下水,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二哥,你生什么气啊,我让母妃赶佟未央走,和你成亲有什么关系?” “你要赶走她?”安允灏大感意外。 “是啊,留她在燕京,迟早是个祸害,我要赶她走,让她滚回塞外。”紫菀蛮横的说着,“反正明忆是要永远留在胤国的,他只能娶我。” “你就这么喜欢明忆?他有什么好的?”安允灏诧然,一个瞎子,一个弱者,有什么值得女人爱的? “反正他就是比谁都好,我就是喜欢。”紫菀红着脸,忽而又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我脱你下水?” “哎,不是拖我下水,如今啊,应该是拖明忆下水。真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办,你这火爆脾气,可别把人家吓坏了。” 安允灏打着马虎眼,心底的愁云更重了。如果此事与紫菀无关,那又会是谁?赵湘湘?不可能,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是,如果不是她俩,谁这么讨厌未央呢? 又或者,这一次的目标是自己?可是,动机是什么? 安允灏越发想不通了,佟未央突然回京,意外获皇上喜爱,一切的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又如此匪夷所思! “人家哪有。”紫菀羞涩不已,一会儿又满脸忧色,“可是母妃还没答应呢,她说要考虑考虑。” “放心吧,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的。”安允灏安慰了她一句,起身告退。 紫菀看着安允灏消失在宫门外,一直想不通,他夜访烟霞宫,究竟是干什么?关心她和明忆的进度,还是......闲得发慌,找妹妹聊天? “公主,碧云宫派人回话来了。”宫女小声提醒,紫菀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阿莫,那是母妃身旁的女官,跟了她好多年,宫里的人都叫她莫姑姑。 只见阿莫一直盯门外,紫菀上前疑惑,“莫姑姑在看什么呢?” 阿莫一惊,忙给紫菀行礼,又问,“看那背影,像是辰王爷?” “是啊,二哥刚来过。” “他怎么来呢?”阿莫心中生疑,紫菀瘪瘪嘴,“我也不知道,哦对了,你来是不是母妃已经考虑好呢?她同意去和父皇说呢?” 紫菀一脸期待,阿莫有些难以开口,只这微微沉默,紫菀就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一愣,“她又不同意?” “娘娘说,皇上早前就答应佟姑娘留在燕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再者,皇上爱听佟姑娘弹琴,现在隔三差五都要听听,实在少不得。” “什么香饽饽还少不得呢,哼,母妃就是不肯帮我,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紫菀耍起了小孩脾气,竟当着阿莫的面,拂袖摔碎茶杯。 “公主莫要生气,娘娘也有娘娘的难处。”阿莫上前劝,紫菀恳求道,“莫姑姑,你就帮我求求母妃吧,她最听你的呢,你就说佟未央居心叵测,让母妃赶她走,好不好嘛,莫姑姑......” “公主......”阿莫于心不忍,多嘴道,“娘娘自有打算,公主就不要为难奴婢了。但是,奴婢可以担保,佟姑娘,一定不会成为您的阻碍。” “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不会和我抢明忆?”紫菀不懂,“莫姑姑啊,你就说明白一点啊。” 阿莫笑而不语,“公主还是早些就寝吧,奴婢告退。” “莫姑姑!”紫菀这厢急性子,奈何碧云宫的人总是这般,神神秘秘,她想问出个什么,简直是做梦。 虽然阿莫说佟未央不会成为阻碍,但是,对于丽妃,虽然是自己的母亲,紫菀还是充满了不信任。她才不要相信,母妃什么样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懂,肯定是想撮合佟未央嫁给明忆,好不她死心,安心嫁个劳什子臣子。 她才不要,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 她掩着嘴打了个好欠,困倦道,“服侍本公主就寝,还有,明个一早,就去赵府请湘湘来烟霞宫。” “是。”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似要下雨一般,闷得人心里发慌。 “痛......” 未央惊呼一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一个轻柔的女声说,“别动,一会就好。” 有冰凉的药膏抹在脸上,未央睁开眼睛,瞧见一绿衣女子,眉眼带笑,一副温柔姿态。 “你是?”未央几分诧异的看着她。 “我叫小影,是杜大夫的徒弟。”她说罢,又给未央的脖子上药,触目惊心的吻痕,让她个大姑娘不由得脸红。 “杜远?” “嗯。”小影点头,“已经去苏府通知你娘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还有这些药,白瓶的涂身上的,早中晚各一次,绿色的涂脸上的,一个时辰一次。脸上的肿消了许多,还擦几次,就可以痊愈了。” “谢谢。”未央看着四周,这里是佟府,她熟悉的家,可是,她怎么回来的,为什么脑袋这么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怎么呢,哪里不舒服吗?”见她蹙眉,小影柔声问。 “没事,就是头有些疼。” “那我给你去煎帖药吧,你等等。”还不等未央说什么,小影就急急忙忙的奔厨房去了。 未央揉着额头,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她记得是在宫里的,然后碰上紫菀,再后来就是明忆......可是,遇见明忆之后呢? 难道是明忆送她回家的?那小影又是怎么一回事? 未央实在不愿相信这事又和安允灏有关,毕竟杜远、小影都是他的人,可是,脑中似乎残留着某些片段......溺水、安允灏、赤裸着上身...... “红里衣!” 未央突然惊叫,把自己都吓到了,她想起来了,河边的时候,安允灏要非礼她。她慌了,忙掀开被子,衣服完完好好的穿上身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守宫砂也还在。 “原来是做梦啊!”未央拍着自己的胸口,真快给吓死了。 看来遇见安允灏是梦,可是,她多么希望,遇见明忆也是梦。她挨紫菀打算什么呢,那顶多是身体痛一下,可是现在,心...好痛。 他说他谁都不喜欢,那么,这么久以来,他们又算什么?她还以为,他送她咚咚,给她刻木人,在她吻他的时候没有推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 可是,现在想想,原来不是。 她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说不喜欢是为了应付紫菀,可是后来一句“不知道”又如何解释?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一句话这么难吗? “哎!”未央烦躁的叹了口气,用手搓着脸,这一随意的动作,差点没痛死她。 未央不敢碰脸了,忙从床头掏出小铜镜,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想杀了紫菀。脸肿了不说,居然还破了皮,应该是被紫菀手上的戒指伤的,这个歹毒的家伙,居然还带“暗器”。 “这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未央自言自语,弄了点药膏,自己擦着,只希望多涂点,能早点好。 涂到下巴处的时候,她猛地瞧见脖子上的红痕,本以为是被宫女揪伤的,抵着镜子一看,心猛地一颤。这个、这个......她在丽妃脖子上看过多次,最明显的一次,是她刚刚伺候完皇上。 她曾经傻乎乎的以为丽妃受伤了,她笑着说,“傻丫头,这是爱的印记,等你有喜欢的人,就会明白。” 什么爱的印记,这分明是犯罪的铁证。该死的安允灏,你这混蛋,趁人之危......根本不是做梦,昨天晚上看见的暴露狂,就是安允灏! 第63章:冲喜王妃3 未央气恼的揉着脖子,却越揉越红,她都烦死了,一回头,惊见那瘟神居然站在门口,“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吓得一跳,本能的用被子捂着自己。明明穿了衣服,可是,那瘟神狭长的凤眸看过来,就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他不说话,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未央不安,感觉跟光着身子没区别,“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噗!”安允灏绷紧的脸,终于有了点缓和,无语的瞥了未央的脸一眼,“说实话,你这样的美女,本王还真没见过!” “没见过你还看,就不怕长针眼!”未央猛地将镜子砸了过来,却被安允灏轻易接住,“一大早火气别这么大,还伤着呢!” “滚出去!”未央冷着脸,“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彼此彼此!” 安允灏“啪”的将镜子扣在桌上,不走,反而猖狂的坐下。 其实,若未央梨花带雨,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来时还担心这丫头会不会趁火打劫要攀龙附凤。这会儿,她凶悍成性,让他残存的愧疚,一丁点都没有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晕倒了,而这个流氓光着,未央就想撞墙,她无法想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幸亏守宫砂还在,否则被玷污了清白,她就杀了他! “你昨天......”未央气得说不下去。 “昨天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太在意。” “什么?这也叫什么事都没有,你到底是吸血鬼,还是把我当鸭脖子呢,你看把我咬成什么样呢?” 未央露出自己的脖子,安允灏看着自己的杰作,想起昨夜的疯狂,心不由得一阵乱跳。 他的眼睛直直的,一看就是色狼,未央吓得躲回被子,她怎么气昏了头,又让这混蛋占便宜?她突然好担心苏青宁,怎么喜欢这种风流鬼。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跳火坑。 安允灏瞪着她,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装了什么,还真把他当成了流氓,居然捂得那么严实?要不是药,他就算疯了也不会碰她,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弹琴入魔了,居然将他的后背抓成七弦琴!! 两人就这么互不退让的瞪着对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同归于尽了。 “啊!”未央突然捂着眼睛,垂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呢?”安允灏本能的问。 “虫飞到眼睛里去了。” “活该!谁让你瞪那么大!” “还说风凉话,快帮我弄出来。”小虫在眼睛里乱动,未央又痒又痛,不管不顾的揉着,安允灏拽着她的手,恼道,“别乱动,我看看。” “快点,好痛,它又在动了,啊......” “眼珠子转一下。”安允灏抱着她的头,未央配合的转了转,只见一个小黑点在眼角。 “看见了看见了,眼睛往左看。”安允灏说着,找不到丝巾,就用自己较柔软的里衣为她轻轻沾出小虫,“好了、好了。” 未央总算舒服了,轻轻按了两下眼睛,又不放心的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忽闪忽闪的长睫毛。 那茫然的样子傻乎乎的,却蛮可笑,安允灏不由得打趣道,“傻样儿!” “呃!”未央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他怀里,像触电了一般,猛地退开,钻回被子里,厌恶的说,“离我远点!” 安允灏嘴角抽搐,算了,这过河拆桥的事,她还干少了吗? “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安允灏坐回到椅子上,和未央拉开距离。 “那你还干嘛?不会是满心愧疚,要忏悔吗?”未央挖苦。 知道会被敲竹杠,安允灏平静道,“要什么,说吧!” “要你的命!” “本王说正经的!” “我说的也是大实话!” 安允灏脸色越加难看了,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这里是五千两......” 未央心里窝火,“你什么意思?” “嫌少?”安允灏冷哼,“怡红院的头牌一次不过千两,佟未央,你那搓衣板似的小身材,你以为,能值多少?” “安允灏!!” “要知道自个的身份,你没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叫我王爷!”安允灏突然硬起脾气来,“昨晚的事,不许向青宁透露半个字。” “呵,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未央讥讽,“王爷,你不觉得男人该敢作敢为吗,你这样瞒着,有失君子的光明磊落吧!” “本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你也少拿那些嘲讽我。这事,就算我不这样要求你,你也该闭嘴。你和我一样,都不想伤害她,不是吗?” “你不想伤害她,却来伤害我?你当我佟未央就那么好欺负!?” “昨天的事,只是个误会!” “我不管什么误会,我也不要听你的,我就是要告诉青宁姐,让她退婚!” 本以为可以吓到安允灏,谁知道他气定神闲,“青宁可不是小气的人,本王逢场作戏的时候多了,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只是你不同,你是她的妹妹。”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委屈,“可是,明明是你......” “本王说了,这一次只是个误会,一切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要撒泼要骂人,都冲我来,别去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未央心里一酸,安允灏,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恶魔? 见未央不吭声,安允灏气恼的警告道,“别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你若识趣,拿着钱乖乖闭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说完话,安允灏气焰嚣张的转身就走,沉默许久的未央终于开口,“等等。” 安允灏回眸,“想通呢?” “把钱拿回去!” “你!” “放心,我不会说的。不是因为你的警告,而是因为......因为青宁姐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王爷,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可以不可一世、轻视一切。我想青宁姐喜欢你,对你好,从来就不是因为你是王爷!你说她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可能?哪有女人不小气的,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她之所以什么都不说,无非是怕失去你。这一再的妥协、原谅,难道就只换来了你的无所顾忌、变本加厉?是的,之前是我招惹过你,倒不是想让你喜欢我,更不是想和青宁姐抢什么争什么。如果你说昨夜是个误会,那也请你将我之前所做的种种,也当成一个误会吧!” 未央平静的说着,目光坚毅却平和。 那是安允灏从未见过的样子,他诧异,是什么让她磨去了刺人的菱角?又是什么,让她突然这般明理? 明理到带着令人绝望的悲凉。 “你...怎么呢?”他有些担心她。 她笑,像儿时一样天真又质朴,“我没事,只是不想做一个恶人。” 安允灏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安允灏以为她是生气了,为难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局促不安的像个莽撞的少年,“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比怡红院的头牌值钱多了。” 未央吐血,你不会安慰人,就最好闭嘴! “钱你就留着用,在燕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拿回去,我不需要封口费!”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 “就当是为我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不行吗?”未央说完,真觉得自己狼狈到了极点。 安允灏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拿过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影端着药一直站在门外,她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很好奇他们的关系。 “砰!” 听见屋里头有动静,小影忙端着药进去,见未央换了件高领的衣服,完完全全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 “药煎好呢?”未央扭头问着,脸上永远带着笑。 “嗯。”小影答着,将药递给未央,“这个可以止痛的,喝了头和脸就不痛了。” “有劳了。” 未央端过药,仰头喝下,苦不堪言,可是,却没有皱眉。高天祁和娘都不在身边,她软弱给谁看?就算她嫌苦不喝,身边的小影也不会像她的亲人朋友那样哄着她、惯着她。 原来爹没有说错,一个人的时候,更加要坚强。 突然很想爹,想他将她高举过头顶,然后骑坐在肩上,看塞外风景如画。他那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却依旧带着她踏遍科洛草原每一寸土地,他常说的话就是:央央啊,生活赋予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幸福,自然也有苦难。这些,就像生老病死一样,再自然不过了,没有什么值得掉眼泪,塞外的女儿都是坚强的。” “你怎么哭呢?”小影诧异的看着未央,长长的睫毛承载不住眼泪之重,一颗颗晶莹的落下。 未央忙擦掉泪,“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想我爹了。 “你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小影不安的问,见未央不吭声,解释道,“其实真的只是误会,你和王爷都中了媚毒,才会......不过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现在的毒也解了。” “媚毒?”未央一愣,“怎么会?” “确实如此,昨天真多亏了王爷,是他带你去我师父那儿的,也是他照顾了你大半个晚上,不停的给你换药,要不你脸上的伤也好不了这么快。” 小影如实说着,刚才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这姑娘是苏小姐的妹妹,难怪会带去杜府。要知道,除了苏青宁,安允灏还从未带过第二个人去。 “安允灏?”未央有些怅惘,看来,有时候或许是她太偏执了。明明别人救了他,却反被她骂,只是怎么会中媚毒? 正想要继续问小影,抬头却见佟夫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苏青宁和拧着大包小包的婵娟。 “娘......”未央怯怯的喊了一声,这样狼狈还真没脸见人。 “王爷派人来苏府说的时候,娘还不信,你说好端端的进宫,怎么回来就成了这样子?”佟夫人心疼不已,忽而又来了气,“是不是又和人打架呢,宫里人个个都是主子,你个傻丫头又招惹了谁?” “怎么老是骂我,就不兴人家招惹我啊!” “你这丫头还顶嘴!”佟夫人蹙眉,却终是不忍数落她,“看青宁在这里,也给你留点面子,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安允灏并没有八婆得人尽皆知。未央暗暗放下心情,幸亏没说,否的让娘知道,为了一个男人,得罪了公主,她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64章:冲喜王妃4 “娘问你话呢,还愣着!” “啊啊,疼......”未央捂着脸,睁眼说瞎话,“我这不小心在宫里摔的,到处都是花盆,磕磕碰碰的。” 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佟夫人却一点都不相信,不过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只是瞧着她的脸,心疼道,“擦药了没有?还疼不疼?” “已经擦过药了,不疼。”未央说着,冲佟夫人身后的苏青宁笑笑。她今天穿了件碧绿色的长裙,像那春天里的翠芽尖,清新非凡,赏心悦目。 “既然夫人回来了,那小影就先回去了。” 小影收拾着药箱要走,佟夫人留她吃早饭,她婉拒,“我还要随师父出城采药,就不打扰了,倒是佟姑娘,从昨个到现在,都没吃饭。” “是啊娘,我饿死了。” 佟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就该饿饿你,看你还有什么力气给我惹祸。”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进厨房忙活起来。婵娟也跟去帮忙,屋里就只剩苏青宁和未央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昨夜的事,哪怕是个误会,未央也觉得愧疚,有些不敢直视苏青宁。 “怎么垂着头,怕我笑话你啊?”苏青宁柔声道,“你忘呢,小时候我被蜂蛰过,也这样肿成包子,连允灏都笑话我,害得我连门都不敢出,就只有你没笑,还一直陪着我。” “那会儿不是刚给你做丫头嘛,哪敢笑话主子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扫地出门。”未央实话实说,不过想起那事,她还真私下笑过。 “啊?”苏青宁秀眉微蹙,佯装嗔怒,“一个个没良心的,那时候我还当真了呢!” 未央傻乎乎的笑了两声,“都多少年的事,还记得。” “再久,我都记得。只是没想到你走了之后,每两年允灏也参军去了,燕京就只剩我一个人。不过,现在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我们又在一起,真好!”苏青宁笃定的脸上带着甜甜笑意,明眸皓齿的样子,真的好美。 听着她提起以前的事,越是说高兴未央的到来,未央就越是难受。只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来此的目的,是多么的不堪。 她的信任,比怀疑,更让人不安、负疚。 “你婚事筹办得怎么样?”未央岔开话题。 苏青宁脸微红,“差不多了,王府那边重新修葺,也就一两日要完工了。倒是你,快快把伤养好,这样才能漂漂亮亮的伴嫁啊。” “我这个没事,你看不是已经消肿了吗,估计明天也就差不多了,你别说,杜大夫的药还真好。”未央大赞着,苏青宁温顺的听着,或许是要成亲的关系,脸上气色出奇的好。难怪民间有冲喜一说,看来喜事还真能去些病痛晦气。 两个人坐在床上闲聊着,见未央额头冒汗,苏青宁疑惑,“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穿高领?换一件吧,看你脸都热红了。” “没事没事,我不热。”未央猛地捂住领口,或许是太过慌张,反倒令苏青宁生疑,“你怎么呢?” “没有啊,我只是...只是......”未央吞吞吐吐,胡诌道,“小影说我有点伤风的迹象,最好捂多点,发发汗。” “啊,那可不能见风。”苏青宁忙起身将门窗关上,又扶未央去床上躺着。 “这个...不用了吧!”未央真不想上去,这么热的天,是要让她长痱子吗? “要的要的,伤风的人畏寒,都要多盖点被子,这样才能发汗啊。” 未央拗不过苏青宁的盛情,只能钻进被窝里。要知道胤国昼夜温差大,晚上凉爽可以盖被子,可是现在即将入夏,白天热得很。 没一会儿功夫,未央就大汗淋漓了,苏青宁给她擦着汗,笑,“你看,这样有用多了吧!” “嗯嗯。”未央赔着笑脸,她真担心这样捂下去会中暑。 “允灏说你和公主起了冲突,怎么回事?” 苏青宁随口问着,未央脸色微变,死耗子,你果然是个“长舌头”!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招惹她,也不敢招惹她。” “真的吗,才不会这么简单,我可听说和个男人有关哦!”苏青宁逗着未央,故意问,“是不是殿下啊?” 未央矢口否认,“才不是因为明忆呢!” “我没说哪个殿下啊!” 未央红着脸,又羞又恼,“青宁姐!” 这撒娇可不管用,苏青宁错过来,促狭道,“你喜欢明忆殿下?” “才不是呢!”。 “一口一个明忆,不是他,又是谁?”苏青宁取笑着她,“要不是,公主干嘛找你麻烦,还有,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哪有,人家是热的。”未央推开被子,“真是热,都快热死我了。” 苏青宁掩嘴偷笑的样子,更让未央无地自容:八婆的死耗子,到底跟她说了多少?! “热死了......” 为了缓解尴尬,未央用手扇着风,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竟不自知。这一下,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全落入苏青宁的脸,她惊讶道,“央央,你的颈......” “啊!”未央大惊,捂住衣领口不择言,“这个、这个你别误会啊!” “我误会什么?” 未央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我是说你别告诉别人,这是、这......这是明忆,明忆他、他......” “我就知道你们俩好了,你还瞒我,还当不当我是姐妹呢!”苏青宁娇嗔,看着那密集的吻痕,失笑,“平日看他斯斯文文,没想到......” 未央尴尬透顶,“其实我们也没什么。” “这都没什么,那还要怎样才算有什么?央央,你是不是担心他和公主?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个结果,就已经表明明忆殿下根本就不喜欢公主。”苏青宁宽慰着未央,拉着她的手,巧笑嫣然,“央央,你要是真嫁给明忆殿下了,以后我和允灏就不住王府,也搬回宫里住。这样,我们还是在一起,多好。以后,若有了孩子,指腹为婚,也蛮有意思。” 苏青宁憧憬着未来,一切美好得如此不真实。 未央很抱歉拿明忆做挡箭牌,但是,她也庆幸这么做了,苏青宁沉浸在幸福里,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和安允灏,本该是没有交集的人,不应该成为苏青宁的包袱。 “是啊,多好。”未央附和着,主要是听苏青宁和安允灏的未来,至于她和明忆的,只是个笑话,怎么可能?! 苏青宁说,安允灏为她建了茉莉园,这样,成亲后,每年花开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携手游园;苏青宁说,安允灏太寂寞了,以后,她要无时无刻陪伴着他;苏青宁说,她要生好多好多孩子,因为安允灏,他看上去冷酷,却非常喜欢孩子。苏青宁还说,他们要养只小狗,因为安允灏喜欢狗的忠诚,他一直都不喜欢猫,觉得太妖孽...... 苏青宁说了好多好多,句句离不开安允灏。 是不是要成亲的女人都这样?以前苏青宁将安允灏藏得死死的,生怕别人知道,现在呢,恨不能宣告全世界,他们是夫妻,他们最相爱。 不过,未央没有嫉妒,只是羡慕。 羡慕他们的青梅竹马,羡慕他们能白首偕老,也羡慕他们门当户对。 “央央,你会祝福我吧?”苏青宁突然正色道。 未央嫣然一笑,“当然啊,你等着,我要送你个新婚礼物。” “礼物?是什么?”苏青宁很是意外。 未央不做声,只是赤着脚跑下床,从衣柜里掏出一个木质的饰品盒。上面的花雕极其精致,一看就非俗物。 未央将盒子递给苏青宁,看她好奇的打开,然后惊喜道,“蓝碧玺呀!” “喜欢吗?” “嗯。”苏青宁点头,又迟疑道,“可是,这么贵重......” “就是因为贵重,才要送给你啊,这可是你的大婚之喜啊。”未央亲手帮苏青宁带上碧玺手链,由衷道,“真漂亮,青宁姐戴什么都好看,央央真心祝福姐姐和王爷能和和美美,永远幸福快乐。” “谢谢你,央央!” 苏青宁感激的抱着未央,手上的蓝碧玺艳丽剔透,她清声问,“央央,我们永远是好姐妹是不是?” “当然呢!六年前结义的时候,不是说过吗?” “你记得吗?” “记得,一辈子记得!” “那就好......”苏青宁脸上露出了笑容,心底的不安渐渐褪去。 “你怎么呢?怎么感觉患得患失的,该不会是什么成亲恐惧症吧!” “你少取笑我呢,你不知道...”苏青宁顿了一下,才说,“皇后和丽妃以前也是好姐妹,可是,你看她们现在......哎,难怪人家都说,深宫无姐妹。” “瞧你傻的,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再说她们嫁同一个男人,我们又不会。”未央拉着她道,“走啦、走啦,去院子转转,找点事干,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傻乎乎的,小心被你相公欺负。” “央央!”苏青宁红着脸,羞涩不已。 “本来就是。”未央嬉笑着推开房门,只见安允灏和周成朝这边走来。 苏青宁有些惊讶,立即迎来上去,“你怎么来呢?” “今天可是说好要进宫陪母后吃饭的。”安允灏脸上带着笑,苏青宁一惊,“呀,我给忘了。” “就知道你会忘,这不接你来了吗?走吧!”安允灏自然而然的牵着苏青宁的手,摸到她的蓝碧玺,“什么时候买的?” “好看吧!”苏青宁抬起手,笑着说,“这是央央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嗯,好看。”安允灏随口说了一句,苏青宁高兴的挽着他的手,“就知道你也会觉得好看,我好喜欢。那我们走吧,央央,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未央笑着,看他们甜蜜蜜的出门。手中徒剩饰品盒,那个蓝碧玺,是碧玺中最贵重的,也是六年前初到塞外,爹送给她的见面礼。 只是当时太小,戴不了,爹笑着说:那就等咱们央央长大了,嫁人的时候戴。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收着,舍不得戴,没想到,今天却舍得送人了。 “他们好般配,是不是?” 未央闻声回头,不知何时,娘已然来到身后,她点头笑,“是啊!” “婚姻讲求门当户对,只有这样才能幸福,央央,你明白吗?” 未央沉默了,佟夫人却牵着她的手,“央央,不要老走错路,宫门似海,不管是皇子,还是质子,都不适合你。走吧,回去吃饭!” 那一日的阴沉,终于在下午下起了暴雨,并且持续到晚上。 第65章:冲喜王妃5 好好泡了一个澡,上完药后,未央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心更乱了。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吴国亡了,即使足不出户,未央也有所耳闻了,思忖着高天祁也该回来了吧,他这一走,她还真不习惯。 猫儿咚咚落在尚河殿,她也不敢去拿,还有木人被赵湘湘甩进河里,现在又下雨,会冲到哪里去? 有太多太多的不放心,可是,没有传召,她不得入宫。那些东西,或许本就不该属于她,再着急,也是徒劳。 苏青宁常常话中有话,未央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毕竟苏青宁是聪颖且敏感的,这么多欲盖弥彰的巧合,她又岂会毫无察觉。 但正如安允灏所言,她是大度的、聪明的,所以,她什么都不说。一如既往的对安允灏好,也一如既往的当未央是姐妹,她的善良、宽容,越发让未央以为犯了大错,连“安允灏”这三个字,都不敢想。 苏青宁有皇后格,而她却是天煞孤星,这就是命。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事实一再验证,苏青宁路路顺畅,而她,步步艰难。 皇后格! 未央想着这三个字,如果苏青宁是皇后,那么安允灏就是皇帝?那太子怎么办? 如斯想来,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她多么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没有皇后格,没有废太子,更不会有篡位争权! “轰隆隆” 夜空突然乍起惊雷,未央吓得缩到床角,有人推开了门,温柔的喊她,“央央......” “娘,我好怕!” “别怕、别怕......”佟夫人躺倒床上,搂着她,像小时候一样,每逢打雷都陪她睡,轻抚她的后背。 渐渐地,未央发抖的身躯平息了下来,躺在母亲的怀里,那股温暖,让她安心。就连亲生母亲也没有给过她这份安全感,她感激生命,她是幸运的,这辈子,她从未缺过母爱。 “娘...” 她轻呢一声,靠在佟夫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在了,她能照顾好母亲,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惜,她错了,当她执意留在燕京的时候,就已将所有人,推入万劫不复。 翌日,依旧下着雨,不是暴雨,而是连绵不绝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沿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溅了一地。 未央百无聊赖,没有高天祁斗嘴的日子真不好过,她托腮看了整整半天的雨。 院子里有颗松树,下面埋着一个许愿盒,是未央从塞外带来的。里面应该有两个瓶子,装的是她和高天祁的心愿,他们规定彼此不许偷看。 不过未央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高天祁写的,肯定是当大将军。至于她的,高天祁那傻瓜,是绝对猜不到的。 照现在的形势,她的心愿很快就可以达到了,未央握着笔,是该写下一个了,可是,写个什么好呢? 她望着窗外的雨发呆,满脑子都是明忆梨涡带笑的脸,仅仅只是一天,一天没见,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那方丝帕就放在手边,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首诗:平时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未央呢喃,想起初遇他时的寂落和不甘,终是在许愿的白丝巾上写下:司马明忆归故国!(永昌二十九年,五月十二) 是的,他回北凉,他离开她,心里有点酸,但是,她还是想成全他的心愿。她尚不懂什么是爱,但是,每天想见到司马明忆的心,叫做喜欢吧!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做令他快乐的事吗?如果能回去,明忆,你会快乐吧!? 将丝巾塞入一个极细的红瓶口里,只有摔碎才能知道里面的心愿。每次打开许愿盒,见瓶子安好,就知道彼此没有偷看。 撑着绢伞,来到院子里,小心翼翼的挖着许愿盒。佟夫人跟了出来,帮她撑着伞,“这下雨天的,怎么想起折腾这个?你还病着,赶紧进去。” “娘,很快就好了,你就帮我撑撑伞嘛!” 未央固执着,佟夫人无奈,“真拿你没办法,尽折腾这些小孩玩意,天祁也是,陪你一起疯。” “娘,这是许愿盒,可管用了,我上次许的愿就实现了,你要不要试试?” “如果你能马上和我回塞外,娘倒愿意试试。” 未央不吭声,继续挖着,因为不深,一会儿就挖出来了,许愿盒是红木防水的,里面更是一层又一层,打开最里面的,红瓶是未央的,白瓶高天祁的。 “天祁什么时候又放了一个?”本来是一人一个,现在却多了个白瓶。未央拿起来,突然好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雨下大了,央央,快点。”佟夫人催着,未央将标了“贰”的红凭放了进去,现在,又是一样多了,让下回高天祁许愿的时候,也吓一跳。 很快就埋好了,尽管防水,未央还是不放心的将自己的伞插在了上面。 两人刚回到屋里,还在擦脸上的水,就听见有人叩门,“佟姑娘、佟姑娘......” 那尖细的声音,一听就是张公公,佟夫人虽然不高兴,却不得不去开门。果然,张公公来,又是接未央进宫。 “公公可否回禀皇上,央央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恐怕没气力抚琴。”佟夫人说着,拉过未央手,“您看,这姑娘家家的,就是没有好好休息,手上都留疤了,多难看。” 未央看着右手心的疤痕,长长一条,就像纹路一般,再也掉不了了。倒不是给皇上弹琴伤的,只是听雨园一次、百花节一次,都伤了同一个位置,这才落下疤痕。 不过不影响弹琴,握着拳头,谁又会知道她掌心有道难堪的疤呢? “这次不是皇上,是丽妃娘娘,娘娘就是听说姑娘身子不好,想召进宫调养几日。”公公说着,佟夫人愈发不安了,这丽妃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再找未央,而且对她这么好。 高天祁又没有回来,就算她们想回塞,也要等他啊。佟夫人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这燕京提心吊胆的日子,太让人难受了。 “娘,你不用担心,我一两日就回。”未央宽慰着佟夫人,只得随张公公去。 “把药带上。”佟夫人要回屋收拾药。 张公公道,“宫里什么样的御医没有,还会医不好这点伤?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娘娘是打心眼里喜欢姑娘,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说罢,扶着未央上了马车,周全模样,已非当日在塞外宣旨,那股子趾高气昂之态的。 坐上马车,未央倒没有什么惧意,在宫里,丽妃算是对她最好的人吧,凡事设想周全。不过,她的一双儿女,未央真不敢恭维。 很快就进了宫,未央掀开车帘,途径竹林后的池塘时,她突然喊,“停车。” 张公公坐在前面的马车里,没有下车,倒是一旁的内侍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未央什么话都不说,跳下马车,立即有人给她撑伞。前面的河面,清水荡漾,什么都没有。 张公公撩开车帘,“佟姑娘,怎么呢?” “没事了。”未央满脸失落,钻回马车,再度启程。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碧云宫。一路有内侍给未央撑伞,她走进殿内,没有淋到一滴雨。 “未央见过丽妃娘娘!”软榻前,未央跪地行礼。 丽妃竟起身将她扶起,瞧见她脸上虽无肿胀,但仍有红印,不由得蹙眉道,“紫菀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与公主无关,是未央不好,出言冒犯了公主。” “坐吧,到本宫这里就不用拘礼了。”丽妃拉她到软榻坐下,未央第一次和她这么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好熟悉。 “去请太医过来,给佟姑娘好好看看,这脸上可别留疤了。”丽妃说着,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未央也没有多做推诿,很快,太医便来诊脉,无大碍,开了点药。 有宫女上前帮未央涂药,她仍是惦记着丽妃身上的香味,问,“娘娘用的什么香料,好特别。” “波斯的云香,很多人闻着不习惯,皇上却很喜欢。”丽妃说着,抬手闻了闻那味道,“都用了很多年,竟闻不出是什么味儿了呢!” “一种很甜很清爽的味道。”未央笑着说,“我以前闻过。” “闻过,在哪里?”丽妃一惊。 “我娘也很喜欢用这种香料,呵,不过我好多年没有再闻到了。” “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我和她用呢,原来波斯云香民间多的是。”丽妃幽幽说了一句,示意阿莫传膳。 满满一桌子菜,一下子就上齐了,还是第一次和丽妃共餐,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丽妃身上的香味,让未央觉得亲近,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席间,丽妃打量着未央,“虽然下雨了,但还是燥热得很,怎么穿高领呢?” “来燕京还没习惯,特别怕冷。”未央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丽妃轻笑了一下,低头抿了一点鱼汤,“听说你中毒呢?现在好些了么?” 未央心一颤,没想到丽妃无所不知,也不敢隐瞒,“谢娘娘关心,发现及时,并无大碍。” “姑娘家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以后切不可麻痹大意,让歹人钻了空子。”丽妃柔声说着,字字关切。 未央感激的笑笑,“未央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 “娘娘,公主来了。”宫女刚禀告完,紫菀就走进屋来,“母妃,我和明忆的事,你怎么......” 她气呼呼的话戛然而止,惊诧的看着餐桌上的两人,丽妃和未央坐在一起,那一同吃饭聊天的亲昵模样,比亲母女还要亲。 “她怎么在这?”紫菀怒气冲冲的指着未央。 丽妃微愠,“是本宫接她入宫的,你把人打了,就不打算道个歉。” 未央忙摆手,“娘娘,不用了,反正已经好了,就......” “佟未央,谁要你假好人,跟你道歉,你做梦去吧!”紫菀还在气头上,这佟未央就是她的克星,先是抢明忆,现在连母妃都抢。 “紫菀,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的,母妃若不喜欢,干脆认佟未央做女儿好了,反正我不稀罕。”紫菀赌气的走了,自然这场原本和谐的饭局,也不欢而散了。 或许是怕未央出去又惹了紫菀,丽妃将她留在了碧云宫,去往住处的时候,未央问阿莫,“莫姑姑,芷溪呢?刚刚怎么没看见?” “她?”阿莫语气极为冷漠,挑眉指了指不远处,“在那呢!” 未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芷溪浑身湿透了,在雨中一盆盆的搬着花。 “娘娘爱花,碧云宫的花比御花园的还多,这突然下雨,当然都要搬进来。” “可是,为什么让芷溪一个人搬?不行,我要去和娘娘说。” 第66章:冲喜王妃6 “姑娘难道还不明白?”阿莫拦住她,“娘娘根本不会管这些小事,芷溪她得罪公主,自然成了众人公敌,没有人敢靠近她。你也别去,除非你能带她走,否则,你越对她好,越是害了她。” 未央哑然,或许苏夫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灾星,靠近谁,谁就倒霉。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那她的伤?” “不过是个下人命,谁会在乎?姑娘还是进屋吧,外面下雨湿气重,可别凉了身子。” 阿莫催促着,未央将太医开的外用药递给她,“莫姑姑,麻烦你将这个给芷溪吧!” “那你......” “我都好了,根本不需要。” “那好吧。”阿莫收下,令派两个宫女伺候未央就寝,自个则朝芷溪走去。 未央躺在华美柔软的大床上,宫女伺候在门外,她听了阿莫的话,没有去找芷溪,一个人辗转反侧,只希望这雨快些停、快些停...... 翌日,果然雨停了,经过雨水冲刷,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雨珠儿恋恋的挂在叶尖,阳光照拂而下,晶莹剔透,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心情舒畅。 “姑娘起来了吗,娘娘请您一起过去用早点。” 宫女在门外轻喊,未央早已穿戴妥当,推开门走在回廊里,看见芷溪还在搬花,不过昨日是搬进来,现在则是搬出去。 未央在她身边停下脚步,芷溪抬头,脸颊没有好好上药,仍是红肿的,不过眼神里没有怨恨,她冲未央一笑,“小姐......” 这宫里,叫她“姑娘”的人多,唯有芷溪,一直叫她小姐。 “我帮你搬吧!”未央说着要动手,却被芷溪拦住,“这是奴婢自己的活儿,怎么能麻烦别人。小姐还是快去用早餐吧,奴婢多做事,只当是锻炼了。” “是啊,佟姑娘,娘娘还等着呢。”宫女也在一旁催。 未央只得离去,回廊的尽头,她不由得回头,芷溪依旧站在那里,却并没有看她。 来了碧云宫,丽妃果然是要给她调理,膳食都是些温补滋养的东西,未央还真担心,要多住几天,非得胖了不可。 以往来宫里,就是为了去尚河殿,现在,哪怕咫尺之遥,她也不会去了。至于明忆,她想了想,终是只能无奈的笑笑。 在碧云宫的日子是惬意的,从丽妃那得知,征战吴国的部队虽然大获全胜,但还不能立即回京,要在吴国处理善后事宜,等一切稳定后,才能班师回朝,届时,皇上会大摆庆功宴。 看来进了军队,就别想那么自由,想见高天祁,真不是一两日的事。 “好久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未央,要不要和本宫一起去?”傍晚的时候,丽妃突然提议。 “嗯。”未央开心的点点头。 丽妃说面见皇后可不能失礼,得沐浴更衣,并要未央也去洗洗。 屋内香气缭绕,未央浸在浴桶里,捧着水上的花,真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姐,奴婢奉娘娘之命,来伺候您沐浴更衣。” “芷溪?”未央一喜,见她将一套紫色衣裙放在桌上,“衣服是给我的?” “嗯,娘娘让奴婢拿过来的。” 未央心里美滋滋的,她素来就喜欢紫色,没有原因,或许是因为娘喜欢吧。小时候对于娘的印象,有一样,就是紫色。她一年四季,似乎永远穿着紫衣。 “芷溪,这次害你被打,真不好意思啊!” “小姐快别这样说,折杀奴婢了。你不是已经给奴婢药了吗,涂了之后,好了很多。”芷溪说着,将洗好的未央扶了起来,站到屏风后,快速的擦干她身上的水。 “这个我可以自己来。”未央握着毛巾,被人伺候并且看光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小姐,你是什么?”芷溪忽而看见她腰上有东西,未央无所谓的摸了下后腰,“这个吗,打小就有了,胎记吧,怪丑的,幸亏长在这里,要长在脸上,我还怎么见人。” “小姐没细看吗?不丑,倒还很特别的。”芷溪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未央没有理会,长在后面,她哪里看得清楚,倒是佟夫人说像颗红豆。 不过这红豆未免也太大了吧,比蚕豆大上两倍。不过幸亏这胎记是红色的,要是黑的,岂不更丑? “没啥好看的,丑死了。”未央将衣服穿上,果然是丽妃所赠,这做工这样式,比霓裳阁还好。 “真好看!” 芷溪由衷的说着,又给未央梳个了头型,亭亭玉立的模样,俏丽又贵气,像足了长在深宫的矜贵公主。 丽妃早已收拾妥当,精心打扮后的她,越发的迷人。尤其是她的华服,淡黄色的,将她的戾气敛起不少,看上去格外亲切柔和。 “娘娘!”未央笑着走向她,老远就闻到了桂花香,吓得她不敢靠近。 这丽妃怎么搞的,怎么突然换香精呢? “怎么呢?”丽妃见未央脸色大变,不由得走了过来,未央连连后退,“您别过来。” “你放肆。”阿莫横眉瞪眼,未央委屈,“未央别无它意,只是...只是对桂花过敏,所以......” 丽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看来这桂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惹得这么多人过敏。阿莫,去拿瓶花玉露给未央。” “是。”阿莫离去,丽妃则老远的看着未央,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神复杂。 很快,阿莫就回来了,将花玉露倒出一些,抹在未央的鼻尖、额头、耳垂等处,“这个可以缓解过敏,你拿着,不舒服的时候擦一点就好了。” “多谢莫姑姑。” “该谢娘娘。” 未央握着花玉露走向丽妃,果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不由得开心道,“谢娘娘赐药,已经完全没事了。只是,娘娘怎知缓解之道。好多人听说桂花过敏,都会嗤之以鼻。” “本宫喜欢桂花,可是,偏偏有一好姐妹对此过敏,你说,本宫能不熟悉吗?”说罢,优雅登上马车,前往凤仪宫。 凤仪宫,天下无数女子的最高梦想,特别是官宦之女。苏青宁有皇后格,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入住那里? 未央想起那座宫殿,想起三妃争后的传闻,不由得心中悲凉。她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却不知,关于她的命运,正在被人一再左右。 那是一处偏僻的院落,杂草丛生,一地萧条。一个身影嵌在贵妃椅中,把玩着手中的布娃娃,针针刺中要害,它的后背,赫然写着:佟未央! “咳咳” 屋内黑衣男人站了好久,忍不住轻咳起来。终于,贵妃椅中的人,将布娃娃扔了下来。 “佟未央?”男人迷眼看着上面的名字,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杀意。 “正是!这是一半的酬劳,事成之后,另一半奉上!” 男人摸着面前的信封,厚厚一叠,遂满意的揣进怀中,并掏出火折子,将布娃娃焚烧殆尽,“杀!” “不。”那人摇了摇头,“死,太便宜了。” “女人?”男人问。 “是,很讨厌的女人!” “那我明白了。”男人猥琐的笑了起来。 “你明白最好,怎样对一个女人最残忍,不用我教你吧!” “老板你说错了,那不叫残忍,是在找乐子。” “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是完璧,就便宜你们了。记得一定要多找几个人伺候,这样,才能尽兴呀!” “是!”男人一阵暗喜,最喜欢接这样的生意。不动一刀一枪,便可财色兼收,何乐而不为呢? “去吧,在此敬候佳音。” 男人得令,眨眼的功夫,消失在院墙外。屋内的人站起神来,身子卓越,竟是个女人! 凤仪宫,佛堂。 “咚咚......咚咚咚......” 冗长的木鱼声,一次次的回荡在这座华美的宫殿里,一切,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皇后跪坐在蒲团上,一身素衣,寡淡无味,毫无半点母仪天下的富贵。阿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娘娘,丽妃来了。” 敲木鱼的手一顿,也只是片刻,又再度敲了起来,并没有要理会丽妃的意思。 “皇后娘娘的架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本宫来给你请安,居然也是爱理不理的。”丽妃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根本就不需要通传,一句“本宫”放肆到了极点。 “未央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未央可不敢造次,俯身行礼。 皇后谁都没理,继续敲着木鱼,殿内的宫女皆以退下,此刻也就只有他们四人。 阿兰闻着香味,一脸诧然,“丽妃娘娘,您怎么用桂花香?” “怎么就用不得呢?本宫爱用什么就用什么!” 只要一进佛堂,看见皇后这个样子,丽妃就烦躁不已。她故意蹲在皇后身边,让自己的香味全飘到她身上,且在她耳旁小声问,“姐姐,我听外人说,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你说那些死不瞑目的人会不会不愿投胎,而化作厉鬼,夜夜折磨活着的人?” 皇后表情一僵,丽妃甚感得意,“姐姐不用怕,菩萨会保佑你的。” “丽妃娘娘,请喝茶。”阿兰将茶放在桌上,就是想将她引过来,毕竟她身上的桂花香是皇后最讨厌的味道。 “姐姐,你身边的人,总是这么的懂事。”丽妃掩嘴一笑,拉起一直屈膝行礼的未央,“喝茶!” 未央哪里敢喝,就立在丽妃身边,看她优雅的解开茶盖,长长的镂金护甲美得妖娆。 屋内“咚咚”声没有止过,丽妃对皇后的无视,也没有什么反感,似乎还很惬意,喝着茶,闭眼很享受的听着木鱼声。 倒是未央觉得难受,对神灵或许是太敬畏了,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感觉太压抑了。 “姐姐这经念了八九年吧,妹妹要是没有记错,是从五皇子不幸夭折后,就开始念的吧?”丽妃随口问着,阿兰满脸忧色的看着皇后,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就是次子夭折,偏偏丽妃老是戳她痛处。 未央惊叹,皇后果然忍性过人,无论丽妃怎么说,她都没有反应。 “外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都说皇后是菩萨心肠,吃斋念佛,在给胤国祈福,呵,真是可笑,未央,你信吗?” “我......”未央有些为难,“未央来宫中时日尚浅,许多事不懂,不敢妄加评判。” “不懂,本宫就告诉你,这高贵谦和的皇后是在赎罪。知道什么是赎罪吗,就是犯了天大不可饶恕的错,比如说......” “丽妃娘娘!”阿兰急声打断,“您误会了,我们娘娘这是在超度,今日实在不宜会客,还请丽妃娘娘改日再来。” “超度?”丽妃笑了起来,长长的指甲在桌上敲击,有些刺人耳膜,“姐姐这是在给谁超度呢,蓝罗、五皇子,还是你自己?!” “啪!” 木槌忽而敲断了,那清脆如玉碎的声音,也重重砸在未央心里。 第67章:冲喜王妃7 “怪不得是好姐妹,一提蓝罗,姐姐就有反应了。” “月下,你太放肆了!”皇后一声低吼,丽妃依旧高傲,然神色却有些怅惘,“月下,林月下,姐姐不喊,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皇后没有说话,脸色似乎不大好,已经开始泛红和抓手背,这情况像极了桂花过敏的样子,未央本能的走过去,将花玉露递给她。 皇后抬眸,正要接花玉露的手猛地僵住,脸上也满了震惊,“你......你......” “皇后娘娘,你怎么呢?” 未央不解,下意识的靠近,皇后却连连后退。 丽妃拉住未央,善意的提醒皇后,“姐姐莫怕,不是蓝罗。” “本宫当然知道她不是蓝罗!”皇后强壮镇定,走出佛堂,阿兰一直扶着她,那双手冰凉得骇人。 “那姐姐这是在躲什么?” “本宫只是不想在佛堂吵吵闹闹,亵渎神灵。”皇后说罢,从桌上拿来一瓶花玉露,平复了气息,冷言道,“丽妃留下,所有的人都出去。” “是。”阿兰领命,直接拽着未央出门。 门关上的瞬间,未央终于听见皇后忍无可忍的斥责,“太后三令五审,不许留蓝罗的遗物,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藏一件,就不怕太后怪罪下来,将你打入冷宫?” “我只是照样式做了一件,皇后何须惊慌?”丽妃也是毫不退让。 未央诧异,蓝罗是谁?曾经的三妃之一?听闻是惠妃,难道就是她们口中的蓝罗? 本来想要多听一会儿的,奈何阿兰像监视犯人一般,弄得未央兴致全无。她无聊的在院子里晃悠,看来皇后果然对桂花过敏,这么大的院子,竟没有一株桂花树。苏青宁曾经说有个同样对桂花过敏的熟人,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吧! “听闻你最近和丽妃娘娘走得很近?”阿兰和皇后一样,虽不是大凶之人,却冰冷得让人不舒服。 “兰姑姑,未央实在拿捏不住,什么叫做远,什么又叫做近?” 阿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劝你还是尽早悬崖勒马吧,丽妃是在利用你。” “是吗?谢兰姑姑关心。” “你不信?”阿兰心里很不舒服。 “信啊。”未央抬头天真的笑,可是脸上分明写着赤裸裸的两个大字:不信!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各为其主,自是说不到一起去。就这么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忽而丽妃摔门而出,一脸怒气。 皇后则极为平静的站在宫门口,没有笑也没有怒,平静得有点麻木不仁。 与来时不同的是,回去的时候,未央和丽妃同乘一辆马车,天知道未央有多紧张,生怕丽妃一个发怒,将她踹了下去。 她本来想说今天回家的,可是,看丽妃正在气头上,她什么话也不敢说。 “本宫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丽妃突然扭头问,未央连连摇头,“没有,娘娘什么时候都漂亮。” “瞎说。”丽妃不信,脸上却有了笑意,望着未央年轻的面庞,竟有些恍惚。 “娘娘......”未央压不住心底的好奇,问,“您们说的蓝罗,她......是个什么人啊?” 丽妃脸一冷,未央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她早该明白问不得。 “她......”丽妃一开口,就长长叹息了一声,闭眼好似回思的说,“她和我是一届的待选秀女,我们一起入的宫,在储秀宫的时候住一屋,也就自然而然的相识了。我们的年纪相仿,喜好也差不多,在远离家人的深宫,成了互相依赖的姐妹。我们一起经过殿选,受封为贵人,然后为妃伴驾君侧,一起怀孕......几乎形影不离,兴致来的时候,还梳一样的发髻,穿一样的衣服,连皇上都笑我们像双生姐妹,虽然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丽妃说话低沉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温柔,让未央不禁好奇,若时光再倒退二十年,回到她们初入宫闱的样子,那该是怎样一副美好的景象。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宠夺权,懵懵懂懂的时候,或许才最幸福。 “至于皇后,那时候她还是德妃,在殿选之前,我们是由她选入储秀宫的。她没有皇妃的架子,让我们喊她荨姐姐,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喜欢她,当她亲姐姐一般。我们什么都不懂,家世也比不上别的秀女,初到后宫时,过得并不好。我们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皇上的宠幸,就这么老死宫中。是她,处处护着我们,帮着我们,甚至在和皇上游湖的时候,也叫上我们。次数多了,皇上便也留意到了我们,本来就长得不差,被宠幸是迟早的事。之后,我们都成了皇上的女人,一个丽妃,一个惠妃。但后宫风头最盛还属苏氏一门,一个太后,一个皇后,别说我们想出头难,就连荨姐姐入宫多年,都没少受欺负打压。不过,三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大,我们相扶持走在深宫的日子,其实还是蛮难忘的,有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畅快感。可是,我们竟不知道,当神魔佛杀光后,便只剩自相残杀了。苏皇后因失宠,抑郁成疾,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太后为此,一直对我们三人怀恨在心,居然在皇上拒绝再立苏家女为后的请求后,扬言要在德、惠、丽三妃中立后......” 未央心中焦急,“所以你们为了后位,断了姐妹情?” 丽妃摇头,“没有,我们还是想以前一样,一样的好,甚至更好,就是不想让太后称心如意,可是......” “可是什么,皇上最想立的人是谁?”未央放佛回到了那个年代,目睹了这场被逼上绝境的姐妹情,为什么会是德妃当了皇后,照现在的情形,明明丽妃更得宠啊。 “立后不是小事,根本由不得皇上做主。或许一切就是天意,注定我们要争要斗......”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央感觉听到最重要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了。 “后面就像你看到的,德妃当了皇后。”丽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些过去,为何还要记得这么清楚? 未央知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可是,丽妃不愿意讲,恐怕再怎么问也是没用。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年也都过去了。我进宫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年纪,十六岁,多好的年纪。”丽妃看着未央,叹息的说着。 “娘娘后悔入宫呢?” 丽妃摇头,“不后悔。” “哪怕失去了姐妹情,也不后悔。” “如果不入宫,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遇见她们,更没有机会遇见皇上。” “那蓝罗呢,不对,该说惠妃娘娘,她呢,真的死了吗?”能被皇上念念不忘,该是怎样的芳华绝代,比丽妃还美吧,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死?真是红颜薄命吗! 丽妃难掩悲哀,轻叹一声,“她这人,就是太痴太傻了。” “如果太聪明太清醒,会不会太累?”未央安慰的抚着丽妃的手,“未央以为,还是活得迷迷糊糊的,最幸福。” “你这个小迷糊!”丽妃失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连好姐妹都有可能出卖你,更何况旁人?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对谁都别放松警惕。” “对你也一样吗,娘娘?”她笑,一脸的无邪又狡黠。 丽妃微怔,未央又说,“刚刚兰姑姑说,您在利用我?” “哦,你觉得呢?” “嗯。”未央重重的点了点头,“您在利用我气皇后,让我穿得和惠妃娘娘一样,她刚刚那么害怕,肯定做了对不起惠妃的事。” 丽妃没有生气,反而暖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摸着未央的脸,语气像哄孩子一样,“真聪明。” “娘......”那一瞬,那个感觉,让未央脱口而出。 “想你娘呢?”丽妃捋着她过肩的长发,“想回家呢?” “嗯,天祁出征去了,家里就只有我娘一个人。” “终究是别人的孩子,本宫留不住哦!回去吧,有什么需要,再跟本宫说。” “什么需要都可以说吗?” “当然!” “那.....娘娘可不可以把芷溪赐给我?” 丽妃微微蹙了下眉,“也是,没个丫头伺候,确实不行,你又总是莽莽撞撞的。不过芷溪不行,那丫头和她姐姐一样,认死理,一点都不通透,不适合你,让阿莫给你选几个灵巧的宫女......” “不要,我就喜欢芷溪。娘娘,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都答应的吗?” “好吧好吧,芷溪就芷溪。”丽妃头疼,不想和她打结。 未央欣喜不已,“谢娘娘!”。 带着芷溪离开皇宫的时候,暮色已然降临,天地一片昏暗,宫里早已点上宫灯,耀眼得和白昼一般。 宫门口有几个大大的琉璃灯,未央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层层叠叠,刚刚经过尚河殿,她一眼都没瞧。这是第一次,她入宫来,却没有去看明忆。不是不想去,只是...... “你走吧!”未央开口,芷溪一时没明白过来,“走去哪?” “天大地大,随便去哪,离开皇宫,你就是自由身。” “可是,丽妃娘娘让奴婢来伺候您,怎么能离开?” “你现在不是碧云宫的宫女,不需要听她的。难道放你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吗?”未央笑,要是自己,早就溜得不见踪影了。 “奴婢本就无依无靠,要那自由又有什么用?现在小姐赶奴婢走,天大地大,却无容身之所。” “我不是赶你走,只是......”只是以为你想离开皇宫,这是以为这样,就能还你一个人情。 “小姐!”芷溪突然跪地,“奴婢一小就入宫做了宫女,除了伺候人,不会别的。若小姐不弃,奴婢愿终身侍奉小姐左右。”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未央拉她,芷溪却倔得很,“除非小姐答应,否则流落街头,还不如跪死在宫门。” 未央心中一凉,好好的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当丫头。不过芷溪的话,也确实让她于心不忍,这乱世,她一个柔弱女子,没有亲人无依无靠,又能去哪? “起来吧!”未央扶她。 “小姐......” 未央温婉一笑,“不愿意吗,我们回家啊!” 芷溪有些怔愣,看着未央伸来的手,终是笑了起来,握了上去。那一刻,她突然好想姐姐,如果她还活着,如果把她今日的自由还给她,那该有多好! 跟着未央来到佟府,看着佟夫人温柔的迎接出来,然后给她们张罗吃食,那感觉,才像一个家。 第68章:冲喜王妃8 芷溪在宫中多年,好多习惯改不了。比如,开口闭口奴婢奴婢,再比如,吃饭的时候,不敢和主子同坐,只是一直立在身侧,看她有什么需要。 “芷溪,你快坐下吧,你这样,我和娘哪里吃得下去啊。”未央拉她坐下,那丫头扭扭捏捏就是不肯。 未央无奈,“你不饿吗?这又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规矩。再说我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看,就我和娘,哪里需要你伺候啊,坐下吃吧,你该不会是嫌粗茶淡饭不好吃吧!” 激将法果然有用,芷溪立马坐下,虽然还是有些局促,但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佟夫人给芷溪收拾了间屋子,未央帮她擦完药后,就安顿她住下,那感觉倒像芷溪是小姐,弄得她怪不好意思。 两人从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佟夫人说,“天祁来信了。” “真的?”未央有些不信。 “娘这么大岁数了,还骗你不成,在你屋里,回去自己看。”佟夫人的话音刚落,未央就已然急速奔回自己的房间,床边枕头上果然有一封信,打开来看,却只寥寥数字:一切安好,勿念。 “这样就完呢?”未央看了看反面,居然没字,既没说他在哪,也不说什么时候回,一句“勿念”,反而让她更加想念。 自从芷溪来到家中,一切便收拾得井井有条,未央还未睁眼,那洗脸水就已经备好。等她洗漱完毕,芷溪就给她穿衣梳头,哪怕未央说自己来自塞外,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芷溪依旧是一点都不含糊,伺候未央,恐怕比伺候丽妃还尽心。 芷溪会梳好多好多发式,不仅把未央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连佟夫人也喜欢她梳的头,一个劲的夸这姑娘心灵手巧。 这一天,五月十五,好快,三天后,苏青宁便是辰王妃了。听芷溪说,辰王俊朗非凡,又年少从军、文武双全,是京中许多名门闺秀的心上人,这次苏青宁嫁给他,不知多少人眼红呢! 听完这段描述,未央送给安允灏大大的一个“呸”字。她不觉安允灏哪里好,倒是她的青宁姐,燕京第一美人,又能歌善舞,娴雅大方,真不是那只死耗子配得上的。 想了想认识的人,她倒觉得太子不错。温文尔雅,和苏青宁温柔似水不正好一对嘛,只可惜,哎! “小姐,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芷溪给未央倒了杯茶。 未央趴在桌子上,无不遗憾的说,“还有三天,青宁姐就要嫁给辰王了。” “不好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没说不好,只是我在想,把辰王和太子摆一处,明明太子更好,而且太后也极力促成,为什么青宁姐就喜欢霸道无礼的安允灏呢?” “不是有句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吗,或许苏小姐就喜欢辰王那样的,觉得更像男子汉吧!” “要是你呢?芷溪,你说给你选,你选辰王还是太子?”未央突然好八卦。 芷溪一愣,随即不知所措,“我、我......” “选太子是不是,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就知道。”未央取笑道。 芷溪一脸尴尬,“小姐快别说笑了,要传外人耳朵里,这还了得。” “这又怎么呢,不过说说而已,是我,我也选太子,别提比那辰王好多少倍了。” “好吗?”芷溪突然苦涩的笑了笑,“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小姐还认为他好吗?” 未央哑口无言,气氛忽而有些凝重。 关于太子的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过,听说,也只是听说,他曾倾心一个宫女,本来是件儿女情长的小事,偏偏关乎太子,便被人无限放大,最后成了社稷大事。太子要娶一个宫女为太子妃,任谁都会当笑话,别说帝后不同意,就连太后也出面干预,将那宫女关押起来。谁知,太子竟将她救了出来,抛下江山帝位和她私奔。一时间,震惊朝野。 这样的太子未免过于重情,真可谓为了一个女子,与天下为敌。看上去真傻,可是,未央却被感动了,这不是件蠢事,在她眼里,太子比谁都浪漫且勇敢。 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男子,为自己不顾一切! 只可惜,这爱情的结局,惨烈得让人窒息。 一天,出逃仅仅一天,太子连同那个宫女便被抓回。皇上一怒之下要废太子,那宫女却说是自己引诱太子,一切与他无关,并当场撞柱而亡,以洗罪孽。 最后的最后,太子虽未被废,却遭三年圈禁。 想起这些,未央就觉得胸口难受,“芷溪,你在宫里那么多年,你说,那个宫女怎么那么傻,她不一定要死的,她可以、可以......” 未央想要找她不死的理由,可是,可是,找不到。就算她不自尽,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是傻,是蠢!身为宫女,就要安守本分,怎么能喜欢自己的主子?老人们常说,门要当户要对,看来是对的。” “芷溪,你认识她吗?那个宫女?我见你和太子似乎很熟,你们......” “和太子相熟,真的是件大不幸,刚才的问题,虽然有些大不敬,但若让奴婢选,只会是辰王!”芷溪说罢,起身道,“昨天换下的衣服还没洗,我现在去......” “芷溪,她是谁?我真的好想知道。” “她叫芷柔,我的姐姐!我们曾经......都是太子宫的宫人!” “姐姐!”未央大惊,芷溪却走了出去,那看似倔强的背影满是荒凉。 她一直觉得芷溪太过冷漠,可是,当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死在眼前的时候,谁还热心得起来? 院子里,芷溪在打水洗衣服,未央站在门口,看她瘦弱的手臂竟能提起一大桶水。要在平时,那可是高天祁干的活。 未央心中不免泛酸,上前帮芷溪提水,她没有拒绝,脸上有着身为宫女该有的姿态和笑容。 她不过才十七岁,比自己只大一岁。可是,却通透得不像个少女,那份成熟,令人心疼。 “婵娟早上刚来过了,说苏小姐今天不舒服,就不去忘尘寺还愿了,改为明天。”芷溪像个没事人般。 “哦。”未央应了一声,依旧在想太子的事。 “苏小姐看来并不信佛啊,皇后却信得很,在宫里有处庙宇,她不用出宫,每逢初一许愿,若实现了,十五就去还愿。要是不还愿,佛祖怪罪,之前许愿得到的东西,立马就会失去。” “哪还那么邪乎,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青宁姐是不信的,若非她未来婆婆信,估计她明天都不想去。人家忙着终身大事呢,哪有工夫去庙里拜什么菩萨。” 未央说着苏青宁的婚事,突然想起自己的陪嫁服,拉着芷溪道,“别洗了,来,带你看看青宁姐给我的衣裳。” 那是件粉色衣裙,未央穿起来,转着圈圈,像只花蝴蝶似的,“怎么样,我觉得这颜色真好,不像有的衣服,只能喜事的时候穿,也就穿那么一次。” “是够淡雅的。”芷溪若有所思的打量未央。 “你不觉得粉嫩的颜色,显得我比较娇柔吗?”未央臭屁的问着。 芷溪依旧是不给面子,“小姐要娇柔干什么,你本来就不是娇弱的人!不过,要是大红色,这衣服就漂亮咯!” “大红色就成新娘服了,你这丫头,真迷糊。”未央娇嗔。 “新娘服也不错啊,你迟早是要穿的。” “你才要穿呢!” “难道你不嫁人?” “哎呀,芷溪!”未央脸都红了,芷溪忽而凑上来问,“你不会还想着明忆殿下吧,公主那边气还没消呢,你......” “他是什么人啊,谁想他呢?”未央不承认,芷溪将她凌乱的发挽上去,随口道,“没想就好,你们不合适。” “......”未央有些不高兴,怎么都不看好他们? “那你说,谁最适合我?”她赌气的问。 “这个芷溪也说不好,不过有一句话不是说,欢喜冤家吗。这冤家、冤家,怎样才算冤家?” 芷溪似乎话中有话,未央也懒得揣测,恹恹的往床上一躺,刚梳好的头发又给压坏了,“我的命里没有冤家,只有克星!头号就是高天祁,哦不,安允灏也算,还有赵臭臭、紫菀公主......啊,头好痛,怎么就这么命苦,仇人这么多......” 因记着十六的要陪苏青宁去还愿,未央也没敢多睡,早起就欢好了衣服。她一贯喜欢颜色鲜艳的,但今日是去寺庙,芷溪帮她挑了件白纱裙。 一大早就刮起了风,苏青宁来的时候,还披着披风,水蓝色的披风,衬得她整个人灵动清秀。她还带了纱巾,一是风沙大,二则太美外出,当真不是好事。 进屋,解了披风,才发现,苏青宁今天也是白纱裙,不过她穿起白色真美,比仙女还要美。 “这就是心有灵犀?”苏青宁笑指她们撞衫。 未央憨憨的笑着,不觉得撞衫有什么不好,相反,让她想起了蓝罗和丽妃,不由得心生羡慕。她们那会儿多好,穿一样的,那才像姐妹花啊。 “披件披风吧,外面风大。”苏青宁关切的说着,芷溪忙顺从的给未央披了件紫色披风,虽然她觉得很碍事,但,还是穿了。 “我们走吧!”未央替换婵娟,扶着苏青宁,“昨个又不舒服呢?那杜大夫到底有没有法子根治啊?” “他说有的。”苏青宁轻咳了两声,“不过还在配药,要等。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天气不好,身子也跟着不舒服,真没用。” “天气不好怕什么,有我们陪着你、扶着你嘛!”未央宽慰着,和她走出佟府。 外面停着两辆马车,除了两车夫外,另四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应该是侍卫吧。苏家千金出门,从来都是团团保护的。 哪怕是如厕,婵娟都要跟进去,就是苏青宁的身边,从来都不能少人。 未央扶着苏青宁上了马车,她扭头看着后面的芷溪,不安道,“那个该是丽妃的人吧!” “是啊!”未央笑着点头,并示意车夫启程。 车轮滚滚,苏青宁蹙眉,“你缺丫头,我府里多的是嘛,怎么能要碧云宫的人?” “怎么呢?” “你难道不知道,她和皇后不和?”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妹妹,我们都是皇后的人,要和丽妃划清界限。” “青宁姐,你还没嫁过去呢,这么快就帮婆婆说话啦!”未央打趣她,“真是女大不中留!” “央央,你瞎说什么呢!”苏青宁羞红了脸,未央却笑得没心没肺。 第69章:冲喜王妃9 马车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忘尘寺。 未央以为她们起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忘尘寺已是人流如潮,看来求神拜佛的人还真不少。 “央央,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怎么会不记得呢!”未央笑,抬头看着“忘尘寺”三个大字,曾经,她觉得忘尘寺的门那么的高那么的大,现在看来,也不敢如此。 曾经,她觉得嫁给安允灏,是那样的简单,现在,却难如登天。 小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无畏,一门心思的奔着自己的目的而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娘是怎么死的,幼时的记忆还很模糊,只记得她一直吐着血和自己说话,然后让她一定要嫁给安允灏,接下来就咽气了。 接着就有人冲进来,说她死了,用草席将她卷走,未央追了上去,被那人甩手掷到地上,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是在燕京的大街上,找不到回家的路,大冬天里,流落街头。 她记着娘的话,要嫁安允灏,可是,谁是安允灏,他又在哪? 除了他会十五去忘尘寺还愿外,未央根本不知道别的。或许,一切就是天意,她去了忘尘寺,却不幸被人贩子拐了。说不幸,或许也是大幸! 忘尘寺进出的都是些善男信女,人贩子就是利用他们的同情心,然后大哭家里怎么穷,将一个又一个“女儿”,卖给人家当丫头。 未央可不想随随便便被卖掉,娘说安允灏长得好看,所以,只要有长得丑的、老的,或者是妇人想买她,她就不客气的咬他们,甚至倒地抽筋,装羊癫疯。 就连未央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为此,她没少挨“父亲”的打,说再不听话,就把她卖窑子里去。 或许,皇天不负有心人,哪句话真是对的。 在她快要绝望,想随便找个买主,离开恶毒“父亲”的时候,他来了。 当紫色马车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就很笃定很笃定,他来了、他来了......那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每当有富贵人的马车停下要进寺庙时,“父亲”就暗暗的抽她们,痛得她们呜呜大哭,然后吸引那些有钱人。 哪怕安允灏一脸冷漠,却也被吸引过来了。就算没有之后苏青宁的那一声“允灏哥哥”,未央也知道是他,就是他,和娘的描叙一模一样。 她当时想,哪怕错了,哪怕这个不是安允灏,她也要跟他走,没有原因! “你在想什么?”苏青宁轻声问着,见未央一直望着庙门发呆。 “我在想,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又是谁,会在哪里?” “干嘛想那些?遇见我们不好吗?” “好,当然好啊!” 未央回眸,拉着苏青宁手,笑靥如花。她的眼睛,永远带着笑意,不是夜空里的星星,是太阳,透着热忱,和无法磨灭的乐观。 这笑容,苏青宁记了八年,打见未央第一面起,就被她那温暖又纯真的笑容吸引。以至于多年之后,再度想起,心间依旧似春风拂过,温暖不已,只可惜...... “走吧,再不进去,待会儿人会更多。”苏青宁说着,和未央走进忘尘寺,溶入人潮之人。 车夫侯在外面,侍卫和两个婢女紧随她们之后。忘尘寺不愧为百年老庙,慕名而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哪怕今天不是十五,也挤得人够呛。 未央一路护着苏青宁走向主殿,看她将供果摆上,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磕头还愿,又添了不少香油钱,才算完成。 “青宁姐,你上次许的什么愿?”走出主殿的时候,未央好奇的问着。 她红着脸,“反正实现了。” “哦,我知道了。”未央狡黠的笑着,“是不是和王爷成亲啊!” “哎呀,你小点声。”苏青宁脸红到耳后根,一路快走到斋房。 忘尘寺,真真进里面是第一次,未央不知道,还这么麻烦,居然要用斋。不过好在她们在一个小单间,不用去大堂里挤。 屋内摆了张小茶几,几个小蒲团,未央和苏青宁相对而坐。侍卫立在外面,婵娟和芷溪则站在两侧,大家都没有说笑,寺庙往里走的氛围与外面不同,安静许久,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未央讨厌死这种地方了,诡异得要命,苏青宁倒是自在安静,等待着僧人上清茶。 咚咚......咚咚...... 庙里一直响着冗长的木鱼声,还有杂乱的念经声。说杂乱,是因为未央根本就听不懂,她不自在的环顾四周,屋内除了挂了一副字画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布局简单得只剩一张桌子。 “沙沙......” 有僧人端着茶进来了,哪怕他的脚步极轻,但在这种令未央紧张的地方,还是让她敏感的听见了。她抬眸,看着“清汤挂面”的僧人将茶杯放置在桌上,然后向里面慢慢注入茶水。 水声很清脆,未央听着,却总觉得那个僧人在用余光打量自己。她当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人家是僧人,再说了,苏青宁在此,他的目光不该看她啊。 果然,刚这样想完,那僧人就偏头看着苏青宁,很大胆的抬头看,不过苏青宁倒是大方,冲他点头,“有劳小师父了。” “姑娘请慢用。”僧人双手何时,施礼退下。 “不是该喊我们施主的吗,怎么成姑娘呢?那个僧人怪怪的!”那人一走,未央就说。 “没有啊,你太多心了。施主、姑娘不是一样吗!”苏青宁解开面纱,浅饮着清茶,笑,“味道还不错,比上次的好喝多了。” 未央也喝了一口,确实有股清香,不错。 来忘尘寺挤了半天,口确实渴了,微微仰头,一饮而尽,苏青宁忙道,“斋茶不是那样喝的,要慢慢品,想象佛主拈花一笑的释然......” 未央好无语,她又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不由得将空杯一搁,“真解渴。” 苏青宁好生无语,这让未央成淑女,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婵娟,给央央倒茶!” “我来吧!”芷溪忙给未央倒茶,不想陶瓷茶壶太烫,没拿稳,摔倒地上,茶水溅湿了苏青宁的披风。 苏青宁大惊失色,生怕茶水会泼到自己脸上去,未央也吓坏了,忙扶着她,“有没有烫着?” “没有。”苏青宁惊魂未定,小脸惨白。 侍卫全都冲了进来,芷溪跪地赔礼,“奴婢该死,请苏小姐责罚!” “青宁姐说没事,起来吧,你的手有没有烫着?”未央扶起芷溪,婵娟看着自家小姐受惊,不忍撇嘴道,“还说是宫里出来的人,怎么倒个茶都不会,笨手笨脚的。” “婵娟!”苏青宁脸有愠色,婵娟嘟嚷两声立在她身后。 芷溪无地自容,未央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没事儿的......” 她也因婵娟的话,心里不高兴,但是,毕竟也是芷溪不小心,有错在先,便也说不得什么。 苏青宁上前,轻声问,“烫没烫着?” “谢苏小姐关心,没有。”芷溪的回答,还像在宫中一样,字字谨慎。 “没事就好,我也没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以后多注意点,湿了衣服不要紧,烫了人就不好了。” “是。”芷溪垂着头,婵娟帮苏青宁解下披风,“这都湿了怎么办,外面还那么大的风,要不,让侍卫回去取一件?” “不用这么麻烦,用我的吧!”未央解下自己的披风,复又给苏青宁系上,上面还有她的体温,暖暖的。 “给我了,你怎么办?”苏青宁有些过意不去,但她身子确实见不得风。 “我本来就不想穿披风,太碍事了,在塞外,我多数都穿旗装,而且风大怕什么,正是骑马的好日子。”未央笑,“你就安心穿吧,可别又伤风,那王爷可就不饶我呢!” 在未央的劝服下,苏青宁终于安心的穿了,紫色,未央喜欢的颜色,好妖娆的颜色,就像她一样。看着纯真质朴,却在眉眼间,总能流露出风情和妩媚。不像她,喜欢蓝色,那样平静的颜色,没有一点波澜。 “央央,我好羡慕你。” 苏青宁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未央失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现在是要当新娘子,最幸福的人了,好好想怎么甜蜜去吧,就别净说些有的没的。” 苏青宁莞尔一笑,也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比谁都幸福。 从斋房出来,就快到中午了,未央本一颗心想离开寺庙的,可是,听路过的姑娘都在议论求签的事,说得可邪乎了,准得不能在准。 “什么是求签?”未央好奇。 “你没求过?”苏青宁更惊奇,未央摇摇头,“塞外只有法师,没有和尚。” 苏青宁纠正,“人家是高僧!居然这么大还没求过签,姻缘签不会也不懂吧?” 见未央仍是一脸茫然,终是拉着她,“走,带你去!” 从斋饭到求签殿,真的是拐了无数个弯啊,要知道这么远,未央就不该起那个好奇心。越往里去,越偏,不过仍是有三三两两的求签女子。 看她们脸上带着红晕的笑,苏青宁和未央咬耳朵,“她们肯定求的姻缘签。” “那我待会求什么呢?” “当然是姻缘呢!俗话不是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个姻缘,最重要,必须得求一个。”苏青宁说着,牵着未央进入大殿,这个地方是男女分开的,侍卫不能进,毕竟佛门重地,他们也不敢造次,只得在外面候着。 进入大殿,仰头一看,居然比皇宫的殿堂还要高。四周悬空挂满了观音像,姿态万千。 “是在这里吗?”未央一脸迷惘,这么多观音像,虽然慈眉善目,却也太多了吧,成百上千,让人慎得慌。 “数观音啊!”苏青宁说,“你在心中想一个数,可是是生辰,或者别的都行。然后,看见上方的观音像了吗,无论从哪一个开始数,也不管从哪个方向,反正数到你心中的那个数,就停下,然后看看,是什么观音。每一个后面都有对应的签文,一会儿再去大师那里取就行。” 听苏青宁说完,倒觉得挺有意思,未央抬眼看着上方数了起来。冬月初二的生辰,她好懒,就数了个二,连眨眼的功夫都不要。 再看苏青宁、芷溪她们都还在细细的数呢。 第二个数完的是芷溪,未央小声问,“数什么呢,这半天!” “数我进宫多少年了。”芷溪笑着说,她原本和未央一样,不信这个的,可是,却鬼使神差的数了。 “嘿,求的什么?”未央轻撞她的肩,笑得诡异。 芷溪反问,“小姐呢?” “我问你呢!” “小姐是高僧吗,能解签吗?” 好你个嘴硬的芷溪! 第70章:冲喜王妃10 下一个结束的是婵娟,就苏青宁最慢,或许也是最虔诚的。皇后就信得真,苏青宁以后若和她相处,秉着对神佛的敬畏,也应该能和婆婆相处得好。 “你们怎么那么快,是不是都没好好数?” 谢天谢地,苏青宁终于数完,未央都快睡着了,她在想苏青宁数了那么久,就不怕数着数着自己给忘记呢? “你不是说随便数吗,我就数了二,你呢,都好几千了吧!我等得腿都酸了。” “好了好了,央央辛苦啦,走吧,去拿签文吧!”苏青宁一脸笑,未央跟着她往里走,说笑道,“这么开心,你该不是数到了送子观音吧!” “你怎么知道!” “啊,还真是,哈哈......” 苏青宁羞红了脸,连后面的婵娟和芷溪都在笑,不由得瞪了眼未央,“看你,都在笑话我。” “哪有,她们是在祝福你,是不是啊?” “是是是......” “就会哄我。”苏青宁娇嗔,心里却甜丝丝的。 经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殿后殿,里面有几个姑娘尚在解签,有拿到签文高兴的,也有愁眉苦脸的。 终于轮到她们四人了,未央首先上前,却见那大师只是匆匆扫了她一眼,目光就定格在后面穿红披风的苏青宁身上。 “咳咳......”未央不悦的咳了两声,她希望是自己误会了,这老和尚不是好色,不是好色!! “施主,所求何事?”大师亲切的问着,目光看着未央,尚算真诚。 “姻缘!”未央答得干脆,可恨后面三个人居然哄笑。 “请到哪尊观音菩萨?” “白衣观音。” 大师听闻,在身后超大型的书架上,自“姻缘”那一区,取来与之对应的签文。 “施主请拿好!”大师将竹签递给未央,一行字清晰入眼: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未央识字,并也不需要大师详解,退到一旁,细细琢磨这句话,心中喜忧参半。苏青宁凑上来,说是上上签,未央却觉得不尽然。 接下来是芷溪,求的也是姻缘,签文如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未央看了,沉默。苏青宁也是如此,只有芷溪自己淡然,“我就知道是这样。” 到苏青宁,不要大师问,她就熟稔道,“姻缘签,送子观音。” 可是,当签文递来时,所有人傻了眼,“这是什么字,不认识。央央,你认识吗?” 未央摇头,苏青宁只得替给大师,谦和道,“还请大事指点迷津。” “此乃梵文,天机也。施主乃命格中人,贵不可言,此签,贫僧解不了。” “那谁能解!”苏青宁急了,怎么到她就成了梵文,幸好大师说,“前走,便是我寺惠法大师的禅房,师伯德高望重、佛学渊博,或能为施主解惑。但此乃天机,只可施主一人前往。” 苏青宁抬头一看,果然在殿角有个小禅房,不由得握着签文要去。未央莫名不安,“不要去,不过是些胡言乱语,信它做什么?” 未央此言一出,殿内众多信女纷纷侧目,那股子凶样,只恨不能杀了她这个蔑视神灵的人。 “没事,不就在一个殿内吗,你们等我一下。”这签文不解,在心里始终是个结,苏青宁硬是要去,正巧,那小禅房里走出一个女子,似乎也是解梵签,冲大师合掌谢礼。 “刚好没人,我去啦!”苏青宁走进屋内,冲大师行礼,随即就有小僧将门关上。 未央等人无聊的在殿内晃悠,等苏青宁出来。可是过了好半响,别说解签文,就连做一个法事的时间都够了,未央道,“婵娟,你去问问,到底还得多久?” “嗯。”婵娟去了,未央看着她叩门,一直没有人回应,心头忽而一慌,起身朝小禅房跑去。 “青宁姐,青宁姐......”未央猛拍着门,里面却无半点回应,她心头大乱,也不管什么佛门圣地了,和芷溪合力,踹开那关得死死的门。 “砰” 遭到破坏,门发出剧烈声响,未央惊恐的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头顶。婵娟吓得都哭了起来,“怎么办,小姐不见了,小姐她......” 未央冲进禅房,瞧见里面居然有个暗门,推开就是通往殿外。 “小姐,捂住口鼻!”芷溪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香味,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又将未央拽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们才发现,殿内原本解签的大师不见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立即占据了三个人的心,婵娟一个劲的哭,“小姐可千万别出事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夫人非杀了我不可,呜呜......” “你别咒她,她不会有事的!”未央也是一脸惨白,心都揪到一起,杂乱不堪,“婵娟,你快去外面通知侍卫,我们大家分头去找!” 婵娟哭着跑出殿外,跌跌撞撞,整个大殿迅速升起一股让人不安的寒意,四周佛像慈悲,然而此刻看进未央的眼里,竟是那样的面目狰狞。 她和芷溪通过禅房的暗门,到了大殿的后面,偏僻的小路、堆砌的旧佛像,破破烂烂的样子,越发让人心里发毛。 她们并分两路去找,未央一直朝后殿去找。忘尘寺她本就不熟,一路磕磕碰碰,越走越偏、越走心越慌,“青宁姐、青宁姐......” 四下呼喊的声音都带着恐惧,未央惊恐到了极致,脑袋什么都想不了了,就只能这样喊着她,然后一间间的禅房找,可是,那些高大惊悚的铜人像将她吓了个半死,就是没有找到苏青宁。 “青宁姐、青宁姐” 在小僧关上禅房门的那一刻,苏青宁就闻道一股奇异的香味,整个人顿时疲软下来,任由里面的高僧将她带走,竟无半点反抗能力。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禅房,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加之前几天下过雨,潮湿不已,带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苏青宁被人粗暴的扔在地上,手扎到了地上的碎片,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内,五六个“和尚”站在她面前,带着让人后背发凉的笑。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苏青宁厉声问着,然而,那虚弱的声音,更像撒娇。 “我们是什么人?哈哈......”男人们一阵哄笑,“我们是专门来伺候你的人啊,小妞......” 说着,粗糙的手,放肆的摸着苏青宁的手。 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苏青宁抬手就甩了那男人一耳挂,如此无力,惹得男人捂着脸邪笑,“下手这么轻,是不是舍不得?那兄弟几个,待会也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后面男人一阵哄笑,苏青宁哪受过这份屈辱,当即就小脸煞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男人也没有阻止,像猫逗老鼠一把,看她做无谓的挣扎。 她屈辱难挡,挣扎中,长长的指甲抓伤了男人的脸。男人气急败坏,一个巴掌,将她狠狠抽到地上。 “佟未央,你这个贱人!” 听着男人的怒骂,苏青宁恍然大悟,他们要抓的人,竟是佟未央,根本就不是她! 正出神之际,男人像恶狼一般扑了上来,苏青宁惊慌失措,“我不是佟未央,我不是,你们快放了我......” “佟未央,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怪就怪你平日太嚣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男人说着,得意的冲身后的兄弟说,“这小妞,我一个人对付得来,你们先候着,一个个来......” “你放开我,我不是佟未央,我不是、不是......”苏青宁痛哭失声,那一刻,她对这个名字痛恨到了极致,一直哭着说自己不是,可是,男人哪里肯听。就算她不是,也得是! “求你们放了我......”最初的挣扎,成最后只剩哀求,“我不是佟未央......我是苏青宁,我是辰王妃......” “你要是王妃,我们都是王爷,哈哈哈......” 伴随着淫邪的笑声,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她身上,想咬舌自尽,却被塞住嘴巴,连求饶都没有机会。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头越来越重了,绝望将她彻底笼罩。 允灏、允灏......她在心里呼喊他的名字,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喊他。 女人不再哭哭啼啼,男人们办起事来也尽兴多了,只等着待会她药性发作,那就欲仙欲死了。他甚至不想破她身这么便宜,这么美的人儿,不带回去玩了三五年,怎么舍得扔啊。 正玩心大起之际,忽而咻的几声,暗器袭来,男人猛地躲开,逃过一劫,他的兄弟就没这么幸运了,当场身亡。 “你是什么人?”男人大惊,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回身望着对面的蒙面人,一招之类,杀了他的五个弟兄,不由得心底一阵泛虚,壮着胆子说,“是好汉就报上名来!” “哼,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说话间,已拔剑,眨眼功夫,最后一个淫徒倒在血泊里。 “苏青宁、青宁......”蒙面人拍着她的脸,苏青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青宁、青宁......” 有人这样喊她,温柔的、缠绵的、担心的,他搂着她,手握着她裸露的肩,那掌心炽热的温度,让她一阵心慌意乱。 “允灏......”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蒙面人俊朗的眉宇,突然觉得安心极了。周遭的血腥味,让她吓得扑进她的怀里,“允灏,我好怕!” “别怕、别怕......”男人轻拍着她的后背,许久,轻轻松开她,隔着黑色面纱,亲吻她的红唇,轻轻的、柔柔的...... “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想要回应,迫切的渴望他的爱抚。 “允灏哥哥......”她甜甜的喊了一句,捧起他一顿乱吻的脸,轻轻除去他的面纱,是允灏,真的是他! “允灏,真的是你!”她惊喜的叫着,捧着他俊朗迷人的脸,脑袋一片空白,心中酥麻不已,那股难忍的痒,让她缓缓将玉臂放到他脑后,主动覆上红唇。 “痛、痛......” 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男子,视线从模糊一点点的变清晰。 “啊......” 她惊呼一声,陡然看清男人的模样,心头大骇,“怎么是你?” 第71章:冲喜王妃11 “怎么就不能是我?”他邪笑,抚摸着她的脸,“你说要做我的新娘,可不能不认账啊!” “不要......”她挣扎着要起来。 男人不容她乱动分毫,“已经是我的人了,就给我乖乖的!” 苏青宁咬着嘴,满脸都是泪,什么话都不说。 “青宁姐、青宁姐......” 不远处忽而传来喊声,苏青宁本能的喊,“央......”却陡然住嘴。 男人一笑,“你叫啊,大点声,最好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青宁姐、青宁姐......” 她听见未央的声音就在附近,可是,她不能喊,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这个样子,她不要! “你喊啊!”男人刺激她,苏青宁躺在她身下,如死鱼一般,让他好无生趣,“你不敢,我替你喊。” “不要!” “不要?”男人坏笑起来。 “嗯。”苏青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屈辱的将头瞥向一边。 “我倒要看看,被安允灏知道了,他还会要不要你这个残花败柳!” “你!” 苏青宁怒急,却不敢拒绝。是的,不敢!她知道未央就在附近,她不能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要让允灏知道。 “青宁姐、青宁姐......” 苏青宁听见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未央踹开,“砰砰”响,她好怕,好怕她也会这样踹开他们的房门。同样的,她也恨,好恨为什么她现在才来!为什么在那群男人要强暴“佟未央”的时候,她没有出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找的,明明就是她,今日的一切,都该是她承受! “为什么你嘴里有仇恨的味道,你在恨谁,我,还是她?”男人舔着她干涩的唇。 苏青宁抬眸看着他,目光狠毒,“你敢这么对我,我要告诉太后,让她杀了你!” “呵,太后才舍不得。你不过是个孙侄女,难道比她的亲孙子还亲?我劝你快去说,说了好嫁给我!”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你很快就知道了!” “你别痴心妄想,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嫁给你。哪怕你今天得到我的身,又怎样?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是吗?”男人妖娆的笑着,拨弄着她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我一点都不在乎!” “你!” “怎么?觉得很受侮辱吗,那你刚刚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你以为,那滋味很好受吗?” 苏青宁别过头,用力推着他,更像是爱抚,“放开我!” “可以啊,反应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笑,望着苏青宁满眼恨意,体贴的问,“这样恨她,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 “不要!”她果断拒绝。 “为什么?” “你不许杀她!” “因为是挡煞的?” 苏青宁扭头瞪着他,“什么挡煞?” “少装糊涂,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难怪辰王和太后作对也要娶你,原来是为了皇后格,呵,不过,现在不也到我手里了么!” “卑鄙!”苏青宁恶狠狠的瞪着他,忽而灵光一闪,“皇后格的事,谁告诉你的?” “你说呢?” “别卖关子,告诉我!” “我偏不说。”他吻着她的脸,苏青宁厌恶到了极致,十指抓在他的后背上,很深很深,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告诉我?”她不甘心。 “这世上,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还有谁这么希望你失去清白?” 这浑浊的世界,她再也不要相信了! 意识一直处于混沌,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上,生不如死! 风,凉得有些刺骨。 她坐了起来,麻木的将自己破烂不堪的白袍穿在身上,她想了无数次这个场面,该出现在新婚的第二天,她羞涩的靠在安允灏怀里,他奉她为掌心的宝。 可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苏青宁虚弱的跌坐在床上,满屋的尸体,若是往日,会惊慌失措、会晕倒。可是现在,她只剩麻木。 终于,她还是没有忍住,将头埋着双腿间,从最初的呜咽,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砰” 本就破破烂烂的门,被人大力撞开。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未央本能的皱起眉头,却陡然发现角落里的苏青宁,她惊喜的喊,“青宁姐!” 苏青宁没有反应,只是哭得更大声,未央跑来过去,“青宁姐,你怎么呢,没事吧?” 话问出口,她才惊觉是如此的愚蠢。苏青宁坐在床上,青丝凌乱、衣不蔽体,,还有......床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青宁姐......”未央到抽一口凉气,这些、这些是......她不敢想下去,真的不敢。 “呜呜......” 苏青宁大哭起来,猛地抬头望向墙面,狠狠地撞了上去。未央情急用手去拦,被碾在墙上,差点没断。 “青宁姐,你这是干什么?” “你让我死,我没脸见人、没脸活下去了......”苏青宁哭喊着,还要寻短见,未央拦着,被临近崩溃边缘的她,一顿乱抓,弄得脖子、脸上到处都有了血痕。 “青宁姐,你......”未央终是不忍问下去,抱着苏青宁,没能力安慰她,自个倒哭成泪人。 “央央、央央......” 苏青宁哭着,未央将她抱紧,“我在,你别怕、别怕......” 说这话时,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下落。看着苏青宁浑身上下都是伤,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一段一段,痛得无法呼吸。 好半响,苏青宁渐渐止住些眼泪,身子开始发凉。未央忍着哭意,将自己的外衣脱给她穿,又看见地上的紫色披风,忙拾起来,想将苏青宁裹严实一点,岂料她突然暴躁起来,一把将披风扔到地上,“我不要穿,不要穿你的衣服!都是你、都是你,他们要的人,明明是你,他们找的人是佟未央,不是我!” “你说什么?”苏青宁又哭了起来,梨花带雨。 “你刚刚到底说什么,什么是我?”未央逼问着,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是你,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他们把我当成了你,他们......”苏青宁说着,身子因不安颤抖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目光里满是警惕。那惊慌失措又无辜的表情,让人心疼不已。 “你是说......他们要找的是我?是我......害了你?”未央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床上,喃喃失语,满心愧疚,恨不能这一切,都发生自己身上。也好过苏青宁受苦,好过现在受良心谴责。 苏青宁没有说话,就是哭,一直哭。未央则呆呆的坐在一旁,两个人都乱了方寸。 未央想说对不起,可是太轻太轻了。她无法开口,心里如压千斤大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她这辈子欠苏青宁的,连名字都是她给的,从燕京到塞外,再到燕京,虽然这一路飘零,但是,却也没有过过苦日子。 如果没有苏青宁,或许她早就被卖去做丫头了,怎还会成为她的妹妹,有幸进入皇宫?有幸认识皇上、丽妃,以及那么多名门望族。 可是,她似乎真的是天煞孤星。去了塞外,爹就死了,回京又三番五次的连累苏青宁受伤,这一次更是、更是...... “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杀了他!”未央突然道,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为苏青宁做点什么。 苏青宁哭着看向到底的几个人,未央心里痛,“到底是谁?不是他们几个,应该还有人,是谁?” 那几个人衣服完好,不可能是他们。看苏青宁的样子,应该还另有其人,是谁,是谁? 苏青宁不回答,哽咽说,“肯定是我昨天没来还愿,菩萨怪罪我了,这才夺了我的一切......我不怪你,不怪你,央央......” 她越是说不怪,未央就越难受。她不知道能为苏青宁做什么,真的不知道。 “你要真想我好,就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想活在世上丢人现眼。”苏青宁一心求死,未央抱着她,哭得声音都哑了,“你振作一点,这事不是你的错,要死也是他该死,你没有错,求你,别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个不洁的人,活着只会有跟多的人笑话我、看不起我,就连允灏都不会娶我了......” “不会是,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喜欢你,不会在意的。”未央劝着,依旧抱紧她,生怕她再一个冲动撞了墙。 “哪有男人会不在意的,央央,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心底有多痛。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舍不得对任何人说,就怕会有人知道他的好,把他抢走。可是、可是,我现在......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我有什么资格?”苏青宁突然自卑到了极点,再也不是昔日骄傲如仙女入凡尘的太尉千金了。 未央心底好难受,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在苏青宁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无法给予回应。只得紧紧地抱着她,希望给她力量和勇气。 苏青宁靠在未央肩头,看着满屋破败萧瑟,就如同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艳阳高照,她终于累了,不哭了,许久许久,无不绝望的说,“只差一天......一天我们就成亲了......等了四年,等他从军营回来,等来等去,就是这个结果......央央,我好恨......” “就当是场噩梦,回去好好睡一觉,都忘了。后天......后天我陪你嫁入王府,不用怕,我相信王爷,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 “你又有多了解他?你凭什么相信?” 未央哑口无言,苏青宁抽泣,“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会要我。就算他还愿意,皇上、皇后都不会许......如果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谁都不会知道,我们不说好不好?”未央别无他法,现在似乎只有嫁给安允灏,苏青宁才有勇气活下去。如果失去安允灏,那后果......未央不敢想象。 “不说?”苏青宁眼睛一亮,抹干眼泪,“怎么不说?” “我不说,你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我就不信,那个人他不要命了,敢说出去!”未央替苏青宁穿好衣服,不小心碰到她的痛楚,苏青宁吃痛的一缩,未央的心也是一疼。 她说这一切,都是针对“佟未央”的,那一瞬,未央仿若坠入冰河,她看见苏青宁的绝望,还有......恨。 只是她不知道,苏青宁恨的,是谁? 第72章:冲喜王妃12 “你真的会替我保守秘密?”苏青宁惶恐不安。 未央重重的点头,“嗯。” “真的?”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发誓。” “好,你发誓!”苏青宁认真得很,发誓只是未央随口一说,她却坚持,“我要你发誓!” “好,我发誓。”未央举起手,说了条最狠的,“如果我把此事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 “不够!”苏青宁敏感的叫器。 “那怎么说?”未央无辜。 “你就说,如果你说出去,就失去最爱的人,让他不得好死!” 未央目瞪口呆,望着苏青宁依旧美丽纯情的脸,无法相信,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央央,你犹豫呢?你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你会说出去是是不是?你就想让别人都知道,都来笑话我。”苏青宁异常紧张,胸口疼得厉害。 未央百口莫辩,“好,我发誓我发誓,但是,我不得好死行不行?干嘛诅咒别人,又不关他的事。” “你若真不会说出去,又怕什么毒誓呢?” 苏青宁不死心,未央无奈的发誓道,“如果我说出去,就让......就让我失去最爱的人,让他...不得好死......” 苏青宁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一如她紧绷的神经和强撑的身体。虚弱感伴着撕裂的疼痛,将她彻底掩埋,她晕倒在未央怀里,听不见她的喊声,看不到她的惶恐。 只记下了,那个人的话: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还有谁这么希望? 那个人是谁,是谁?! 就算没有答应苏青宁,未央也不会说出去,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更何况,她和安允灏都要成亲了。她不能说,不能毁了人家大好姻缘。尽管这样,似乎对安允灏有些不公。 为了不想让旁人知道苏青宁的事,未央连婵娟和芷溪都不敢说,更何况她们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卫,人多嘴杂。所以不等他们来,未央就偷偷将苏青宁带走。 她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把苏青宁抱抱歇歇弄出那座禅院,尸体她是管不了了,现在脱身最重要。她还带走了床单,收拾掉了一切跟苏青宁有关的东西。 幸好碰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未央找他帮忙。那小和尚虽然力气不大,却总比一个人搬强。她说姐姐犯病晕倒了,要及时救治,小和尚便带着她抄近路,一路人烟极少。未央也怀疑他会是假和尚,可惜现在,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让她绝望。 两个人终于把苏青宁弄出了忘尘寺,走的是西南角的一个小门,道过谢后,未央忙拦了辆马车直奔佟府。 事是瞒不了佟夫人的,不用未央说什么,她一看便明白,当时也是一脸震惊,说要通知苏府。 未央六神无主,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制止了母亲的行为。 她们将苏青宁抱到床上,给她擦洗之后,又将上回未央没用完的药全给她抹上,才换上干净的衣服。可是,苏青宁丝毫没有好转,人在昏迷中,像死了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佟夫人说要请大夫来,未央却不敢,就这么照顾了苏青宁一会儿,瞧着她的脸由白转红,烧得滚烫。 “这样拖下去,对她没有一丁点好处,我必须去请大夫,或者让苏府来接人。” “娘,这会让别人知道的!” “难道贞洁比性命还要重要?”佟夫人的质问,令未央哑口无言,的确,在塞外或许不重要,可是,这一切于苏青宁就太重要了。 然而,眼见苏青宁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比发病时还要虚弱,未央只得先救人,“那娘先照顾着青宁姐,我去杜府找小影。”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将小影带来佟府,幸而杜远出远门了,否则苏青宁有事,他定要跟来,未央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在路上,未央只说苏青宁犯病了。可是,小影一进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震惊的望着未央,分明是询问,未央却答不出半个字。 救人事大,小影也无暇他顾,忙给苏青宁吃了几颗顺气凝神的药丸,又开了两贴药方,让佟夫人分别煎来。 苏青宁虽然昏迷不醒,但有小影在,未央心里总算踏实一点,毕竟她是杜远的关门弟子。只见小影没有上药,直接拿出银针开始扎苏青宁的手指。 十指连心,原本陷入重昏迷的苏青宁渐渐有了些意识,疼得秀眉微蹙,未央见她难受,一慌道,“小影这......” “别出声!”小影沉声打算,脸上神情凝重,未央不敢打扰,只是立在一旁,等候小影的差遣。 只是须臾的功夫,苏青宁身上就扎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未央不解,但杜家的医术都带着点残忍,痛虽痛,却非常有用。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苏青宁的额头冒出了缜密的小汗珠,小影聚精会神的一一又将银针拔了出来。 “把这药倒在水里,帮她擦洗一下,特别是淤青的地方多揉两下,这药是化瘀的。”施针很伤元气,小影累得坐在一旁,未央递了个帕子给她擦汗,又按其吩咐,仔仔细细的给苏青宁重新擦了遍身子。 也不知道是药的功效,而是施针顺气化瘀的作用,苏青宁身上的於痕散了些许。然而,哪怕是疼痛不在了,哪怕陷入昏迷中,苏青宁的眉心依旧是紧皱的。 未央多希望,她心底的痛,也能这样被抚平。 “她的病情又加重了。”小影叹息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未央。 “那要怎样才能让她真正好起来?” “暂时是控制了,以后......”小影的目光瞥向别处,无奈的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央央,药煎好了。”佟夫人在门外喊。 未央将药端了进来,不明白为什么是两碗,她有些困惑的给苏青宁喂下,小影道,“一碗是她病发后常用的药,可以暂时抑制喘症。另一碗是......事后药!” “什么!”未央大惊,不想小影竟什么都明白。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怀疑这一切所为之人,是安允灏? 仿若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影平静道,“苏小姐身子不好,这些年王爷连大力碰她都不敢,更何况他们也快成亲了,他也不会急在这一时。所以她身上的伤...绝不是王爷所为。” “不管你知道什么,都请不要说出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说着,门外忽而嘈杂起来,间或听见苏夫人的声音。未央心一慌,哪怕门关着,她还是不放心的抵了上去,果然,很快就听见苏夫人的敲门声。 “青宁、青宁......”苏夫人敲了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得道,“未央,你到底把青宁怎么呢?把门给我打开!” “青宁姐没事,只是、只是病发了......” “我就知道她跟你出去,就别想好着回来,你就是个害人精!”苏夫人一着急,竟口不择言。她也不管别人听了什么感受,反正现在她只担心自己的女儿,“把门给我打开,未央,你听见没有!” “不行不行,小影正在给她施针,谁都不能打扰!” “小影?怎么不是杜远!”苏夫人皱眉不悦,“来人,去把杜远找来!” “夫人不必麻烦了,家师不在府上。不过,临行前已特别交代过小影,请夫人放心,令嫒一定不会有事,只是希望您别一直敲门,这样会令小影分心,不能全力救治,还请见谅。” 大夫的话总还是管用的,苏夫人收敛了一些趾高气昂,却依旧要求道,“既然只是病发,让我看看有何不可?以前杜远在的时候,我也......”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他能做到心无旁骛,我却不行。还请夫人不要打扰,以免小影分神出错,累及的可是小姐!” 小影不卑不亢,苏夫人终究是没辙,妥协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她?” “这一整晚,她都要好好休息,还请夫人明日再来接她吧。小影一直会守在旁边,夫人可以放心。” “那好!我明日再来,一切有劳姑娘了。不过......”苏夫人话锋一转,“若我的女儿有个什么闪失,别说你,恐怕杜远也担待不起,听见没有,未央!” 她这一下子,警告了好多人。未央除了硬着头皮说“是”,还能怎样? 好在苏夫人没一会儿还是带着下人们离去,屋外就只有芷溪,“小姐,你们刚刚到底在哪,怎么我们翻遍了,都没找到?” “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是。”芷溪乖巧的回答后,也离开了。 “怎么办?”等所有人离去,未央镇定全无,小影忙翻弄药箱,找来许多药粉,让未央准备准备,要给苏青宁泡药澡。 她们两个从下午一直忙到傍晚,没有一刻的放松。屋内充满了药味,熏得人够呛,不但如此,未央还得帮苏青宁按摩,助其血液流通。 小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卷入,但既然答应帮未央隐瞒,就只能将慌继续圆下去。可是,还不等他们喘口气,外面又响起敲门声,急促而凶猛。 “是安允灏!”未央正在给苏青宁搓背的手猛地一抖。 小影诧异,怎就光凭一个敲门声就知道是他?可是,很快就验证了未央的话,安允灏在外面喊,“小影,把门打开!” 看来,他已经见过苏夫人了,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小影在里面。 “在给苏小姐泡澡,恐有不便,请王爷稍等。” “既然本王不能进,就让佟未央出来!”安允灏盛气凌人道,“佟未央,本王有事要问你!” “现在不方便,正在给青宁姐洗澡呢!” “那本王等!” 谁知这一等,竟是一个晚上,小影编了无数个理由,就是没让他进来。毕竟她是杜远的得意门生,她的医术,安允灏还是信得过的,她说不能打扰,安允灏就绝不敢进来,他可不敢拿苏青宁的命开玩笑。 苏夫人几句就打发走了,惟独这安允灏是个难缠的鬼,未央对这点深有体会。 整整一晚,苏青宁的脸上身上都要不断的抹药、按摩,未央不敢有丝毫松懈,连眼都没眨。倒是小影累极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未央给她披了个毯子,再看苏青宁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上虽有红印,但无肿胀迹象,应无大碍。 身上的印子也是淡了许多,未央找来件高领窄袖的衣服给苏青宁换上,这样,任谁都瞧不出她身上有伤。 只是人还是昏迷了,这一晚,她安静得真像个死人。在夜里小影睡着后,未央不止一次探苏青宁的鼻息,真的太安静的,安静得令她害怕。 好在她的烧终于退去,凌晨的时候还喝过药,照小影的说法,天亮后人就会恢复些许意识。但,这一次病发得太严重,恐怕很难恢复到以前那般。 第73章:冲喜王妃13 苏青宁就是药罐子养大的,从未央第一见她就在吃药。每天吃,病发的时候更是恨不能泡在药里。 未央心疼她,却无能为力。轻轻拉着她的手,总能想起初次见她时的模样,宛若画中走出的人儿,美得让人惊叹,白得让人羡慕。恍然已经八年了,八年,从不敢想象她们竟认识这么久了。往后人生还长着呢,她们会有无数个八年。 只是,苏青宁痛哭失声的话还在耳侧,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她,却让苏青宁无故承受了这一切。未央的心底既愧疚又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入了怎样一个迷宫,为何越往前走就越觉得迷失? 天终于亮了,驱散心底的阴霾。未央喜欢天明阳光普照的样子,这样的人生才会有希望。 小影已经醒了,替苏青宁检查一番,病情得到控制,让未央放心。然而,怎么能放心下来呢,这往后,真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 推门而出的时候,竟意外看见台阶上的安允灏,他席地而坐,似乎一整晚都没有睡,就这么守在门外,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连头发上都蒙了一层小白雾。 他的头靠在柱子上,昨日完成父皇布置的任务才得以出宫,累得筋疲力尽还未回府休息,便得知苏青宁和未央失踪的消息。他带人将忘尘寺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发现了六具尸首,且都是假和尚,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无法揣测发生了什么事,像个无头苍蝇般带人全城搜索,幸好苏府派人通知说找到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听见门开了,哪怕那样细小的声音,都能将安允灏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疲倦的、柔和的,竟无平日的戾气。可是,也只是转瞬间,带他稍微清醒,看清未央后,整张脸就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仿若带上面具一般。 未央哪里知安允灏没走啊,心一慌,赶紧想退回屋,却被安允灏一下拽住,“昨天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你可以进去看青宁姐了。” “我在问你话,别东扯西扯!那几个死和尚,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什么死和尚?”未央装糊涂,“青宁姐只是发病晕倒了,我来不及通知旁人,只得先带她回来医治。” “真只是这样?” “是啊!”未央抬着脸,那一脸纯真的模样,让谁都无法怀疑她的话。可是,偏偏安允灏一个字都不信,对这样无辜的脸,他是受够了,“你最好别骗我,否则......” “允...灏......” 屋内的苏青宁醒了,扭头正好看见未央和安允灏拉扯不清。 “苏小姐醒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小影也被惊醒了。 苏青宁却一直看着门外,瞧见安允灏甩开未央,朝她走来。他自然而然的坐到床边,拉着手问,“好些了么?” 苏青宁一怔,他还是一样的温声细雨,什么都没变,可是,想起昨夜的事,她就止不住落泪。 “怎么呢?”安允灏惊讶的用手拭着泪,心疼道,“是不是胸口还闷?” “你能抱抱我吗?”苏青宁忽而说,当着未央和小影的面。 安允灏一愣,她极少这样大胆,却还是不顾旁人在场,将单薄的她抱在怀里。他的气息是如此熟悉,苏青宁靠在他怀里,就会觉得安心觉得踏实,“抱紧我,允灏,我好怕......” “怕什么?”安允灏笑,“我怕勒疼你啊,不要怕,你的病会好的。” 她多么希望,在见到她的时候,他会欣喜若狂,会像正常情侣那样,紧紧搂着她。可是,他的怀抱固然温暖,却从来不炽热。这般轻柔,真的只是怕伤到她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会多心,会以为是因为不够爱! “我好怕,真的好怕......”好怕有一天会失去你,好怕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好怕我再也不是你心底的唯一,好怕,允灏...... 安允灏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只得搂着她,关于忘尘寺的不解只字未提。可是,一低头却看见苏青宁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脸......” “没事,晕倒时摔倒地上,擦伤的。”苏青宁将头埋在她怀里,“很快就会好了......” “那明天......”安允灏发现苏青宁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他抱着,他真担心她会跌下去。这样的她,明天还能成亲吗? “要不然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再.......” “你不想娶我呢?”苏青宁突然敏感的起来,“你嫌弃我呢?” 安允灏以为苏青宁说的嫌弃是指的病,不由得无奈道,“说什么傻话,你的病会好的,只是看你连身都起不来,还是我去和父皇说说,延期几天。” “不用,一天都不要延,我想嫁给你,就明天!” 苏青宁有些激动,安允灏搂着她说,“好、好,那你要快快好起来才行。”说话间,芷溪送来熬好的鸡汤,安允灏接过来,亲自喂了起来。 未央示意小影、芷溪离开,走出房间的时候,未央总觉得这样骗安允灏不好,毕竟这不是小事。并且,以她看见的,安允灏这么喜欢苏青宁,定然也不会为了那件事悔婚。 可是说穿了,那都是别人的事。她自己,如今也是一团乱麻,明忆,几天呢?我们已经几天没见呢,为什么我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苏青宁刚吃完早餐,苏夫人就来了,可是她拒绝回去,说这里有小影和未央照顾她,她不要回去。 苏夫人气急的说未央是灾星,和她一起就倒霉,毫无太尉夫人的端庄,护女心切,定要带苏青宁走不可,连小影劝都没用。 “娘,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苏青宁躺在床上,说话都有气无力。手上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若回去由丫头们伺候,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一想到这些,她就惶恐不已。 “你还说明天要成亲,这样子,连路都走不了怎么拜堂?”苏夫人心疼不已,苏青宁越是虚弱,她就越是恨未央,“相士的话看来都是真的,你就不该......” 未央麻木的站在一旁,听多了苏夫人这些话,也无所谓了。 “娘......求你,我不回去......” “不回去,难道你想在佟府出嫁不成?要是外人不知情,还以为是佟府嫁姑娘呢!”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听者黯然,“那明日一早再回去,今天...就在这里住一天。” “哪有这样的!” 苏夫人不同意,安允灏道,“既然青宁想留下,就让她留下。这身子虚弱,来回折腾也不好,就让她多住一天,兴许调理一下,明天就好了。” 安允灏话音刚落,就听芷溪禀告道,“小姐,张公公和凤仪宫的兰姑姑来了。” 未央闻言,正要出门迎接,那两人却已进屋来,向苏夫人见了礼,又听阿兰问,“苏小姐,皇后娘娘听闻你身子不适,特命奴婢来探望,不知好些了没?” 说话间,已将带来的补品递给婵娟。 “多谢娘娘关心,已经没事了。有劳兰姑姑了,替青宁转达谢意,并祝娘娘好。”苏青宁说着,努力想让自己坐起来,怕皇后又认为她身子不好,而不想要这个儿媳。 “没事就好,好生休息。”阿兰柔声说着,替苏青宁盖好被子,轻拍了拍,“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成亲可是大事,一定得将身子调理好。” “兰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苏小姐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透。其实...皇上和娘娘商量着要将你和王爷的婚期拖后,待你痊愈后再成亲也不迟。”阿兰说着,一旁的张公公点头道,“是啊,苏小姐,王爷成婚可是大事,宫中祭祀、繁文缛节太多,恐小姐这身子操劳不起,还是等两天吧!” “咳咳...我没事,明天就好,我......”苏青宁情急,可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闺秀的样子,她终是住了嘴。 “皇上和娘娘也是为你着想,就延期几天,你也好好调理调理。”苏夫人说罢,又冲阿兰和张公公道,“麻烦二位替青宁谢过皇上、娘娘的体恤之情。” 阿兰冲苏夫人回礼,“苏小姐无大碍,奴婢且回宫复命了。” 临行前,张公公放了盒人参在桌上,道,“这是瑞王委托老奴带来的,说祝小姐早日康复!” 忍着将那人参扔出去的冲动,苏青宁平静道,“替我谢瑞王盛意!” “小姐好生休息,告退!” 事已成定局,苏青宁一直小心翼翼,就怕发病了皇后借此悔婚。不想还是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机会,不过没有解除只是延期,她该知足了。可是,终究觉得难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只希望木已成舟,安允灏想不要她都难,更何况,他还是喜欢她的,不会生她的气,对不对? 因安允灏留下来陪苏青宁,所有人都离开了。 虽说苏青宁身子不好,但能找到这么好的人,且婆婆还是皇后,不比死了娘的太子强?太子不过是倚仗太后,可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又能活多久? 思来想去,苏夫人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女儿,她挑人的眼光,果然比这个当娘的好。这安允灏是帝后嫡子,将来之事谁说得准呢?且他一门心思对苏青宁好,毫无王爷架子,这点,正是苏夫人宽慰的事。 “我家青宁真是有福气,能嫁入皇家,又遇上辰王这样体贴包容的良夫,以后,还真就不用我们二老操心了。”苏夫人走至佟府大门,看着身后送她的佟家母女,不由得笑道,“未央可许了婆家,如果没有,回头我问问老爷,他在官场认识的人多,虽比不上我家青宁嫁给王爷,但嫁个县令还是不成问题的。” 未央闷着头不吭声,佟夫人说,“好啊、好啊......” 听上去极为敷衍,苏夫人却还在说,“说句妹妹不爱听的,那些做官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但凡能在燕京娶妻的,都不会要塞外的姑娘。未央留在燕京恐怕有些难,看哪些需要续弦的......” “未央的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夫人若太闲想做媒,何不将身边的丫头都嫁出去,哪管什么续弦啊,守寡的!”未央急声打断,显得很是无礼,更放肆的扭头便走,留给苏夫人一个蔑视的后脑勺。 第74章:冲喜王妃14 苏夫人铁青着脸,佟夫人道,“央央这孩子就是这样,表姐可别介意,她许了人家,姑娘家害臊。” “许呢?哪家公子啊!” “可不就是我们家天祁嘛!” “原来是他啊,还真是般配!”苏夫人一脸鄙视,佟夫人也不生气,“是啊,妹妹也觉得比青宁和王爷这一对,还要般配!” “青宁也是她可以比的?” “有何不可?”佟夫人笑,苏夫人真觉得母女一路货色,蹬鼻子上脸,不客气道,“我家青宁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哦”佟夫人恍然大悟的样子,让苏夫人觉得和她较真,真是自掉身价。 可是,还不等她发话,佟夫人就道,“马车来了,表姐上车吧。王爷再此,我还要回去招呼,就不远送了。” 说罢,福了福身,转身就走,徒留苏夫人站在门口,一脸阴郁。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苏青宁在佟府已经住了三天。 小影一直都在,安允灏也是宫里、佟府两头跑,至于苏青宁的病,好是好了,可是下体还有些痛,她无法启齿,不能对任何人说。腰也痛,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太......反正喘症暂时是好了些许,她不会觉得难受,就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要躺着。 安允灏依旧倾心的照顾她,一起都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只有她知道,一切不一样了。 有几次,望着安允灏疲倦的脸,话到嘴边,她却没有勇气说下去。她无法想象他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愿去想。如果可以,她要骗他一辈子! 而未央,将对苏青宁的愧疚,全部放在伺候她上面。现在,不需要芷溪、婵娟,她还是那个未央,在许多年前,就是苏青宁的贴身侍婢。 如果没有那个相士,或许她就不会离开燕京,或许她还是苏青宁的侍婢,和安允灏、明忆一起长大。那么,或许,今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没有天煞孤星,自然也就没有皇后格。 如果一切都能退回到最初,该有多好。 苏青宁还像以前一样,温婉宁静,她似乎淡忘了一切,有安允灏的陪伴,她心情也很好的样子。这一切,都让未央放下心来。只是,她的陪嫁,看来又遥遥无期了。 屋外的蝉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这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感觉春天就没几天。 苏青宁有安允灏陪着,未央闲来无事坐在窗前练字,紫纱罩体,身姿绰约,两侧的头发自然的垂在肩侧,她安静起来,也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落在宣纸上的字迹,娟秀利落,和少时已是天壤之别,她静默的写着: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写罢,竟有些叹息,他们何止一日不见啊! “小姐,你看谁来呢!”门外忽而传来芷溪欢快的声音,未央闻声回头,惊见骄阳下,明忆带着笑,一脸温和的望着她,怀中的白猫温顺且乖巧。 “明忆......”未央呼吸猛地一滞,从凳子上站起,竟不小心将它碰到,砰砰一通乱响。 “几天不见,还是这么毛毛躁躁。”明忆笑,无邪又迷人,足矣令人沉沦。 “你怎么来呢?”未央还是有些傻乎乎的,感觉像在做梦。 “我一直在等你来拿猫啊,怎么不来?” 未央有些赌气,“我不去,你就不来?” “我这不是来了吗?”明忆走了进来,因为不熟悉佟府又抱着猫,一路上磕磕碰碰,险些摔倒。 “小心!”未央一个箭步上前抱着明忆,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不由得脸红心跳。那一瞬四目相对,她突然如此渴望,渴望他能看到,哪怕看见她面红耳次也好。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她抱着明忆,却忘了松开。不知不觉中已为被动,反被他搂住后背。未央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被动的贴近他,看着他微红的脸慢慢低下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要...... “喵喵” 咚咚煞风景的叫了起来,明忆尴尬又无奈的笑,“我们挤坏它了。” 果然,他们抱在一起,咚咚就在两具身体之间,未央红着脸抱开咚咚,“你看你,都挤疼它了。” “是我们!”明忆突然笑得每个正型,未央窘红了脸,将咚咚放到床上,“我给你倒杯茶吧!” “嗯,可是,桌椅在哪?你不会想让我一直站着吧!”明忆坦然的笑,并没有因为看不见而神伤,反而,今天有些赖着未央的架势。 “在这儿!” “哪里?你牵我过去!” 未央木讷的抓着明忆的手,他的手很漂亮,长长的瘦瘦的,很适合弹琴。她一直以为这样美的手是柔弱的,也今天才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他的手很有力,握着她的时候,那样紧,紧得未央都想喊疼。 可是,她心底却觉得甜蜜。 “要不不喝茶,你带我去佟府转转。”明忆突然提议,手并未松开。 “明忆,是不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都会紧张?”因为你看不见,你怕走错路,才一直这样握紧我的手吗? “你有没有明知要远离,却偏偏想靠近的人?”明忆答非所问,他会低头看着她,哪怕那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未央心如鹿撞,“有。” 明忆笑,“我也有。” 那怎么办呢,明忆?明明知道和你或许根本就没有结果,我却不由自主的深陷,你呢,你说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未央牵着明忆走出房间,外面太阳真大,晃得人有些恍惚,“明忆,你说,人可不可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这一刻的贪欢?” 明忆没有回答,只是笑。 其实未央早已有答案,却不想说。女人和男人压根就不同,如果女人真爱一个人,是想要天长地久的。就如同苏青宁,不管如何,都希望和安允灏有个结果,哪怕她知道一辈子将活在愧疚里,她还是要这么做。 可是,男人呢,男人是怎样的? 未央不知道,从明忆那里也得不到回答。 两人走在后院,苏府的丫头偶有路过,明忆问,“府里的下人还挺多的。” “那是苏府的,青宁姐住在这里。”未央忽而吓唬道,“你就不怕她们把你来佟府的事传进公主的耳朵里?” “你怕吗?” 未央摇摇头,才想起他看不见,又说,“不怕!” “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 未央笑了,灿烂得就如今天的太阳,可惜明忆看不见。不过没关系,她的笑声,他一定听见了。是的,她喜欢说“不怕”的明忆,虽然肩负北凉存亡,但是,一个人的一生就那么一次,不能全为了别人,而虚度啊! 两个人在河边走了一会儿,小海进来说,“殿下,回宫的时间到了。” 身为质子,每月出宫几次,一次多长时间,都是有规定的。这也是后来,未央才知道的。 “我送你出去!”未央也觉得自己黏糊,可是,她只想这样,只想这样想一个人,然后对他好,别的,都无所谓。 送明忆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安允灏出去买点心回来。 小海提醒明忆是辰王,明忆却仿若没听见,和未央惜别,然后上了马车。安允灏也直接无视掉他们,走了进去。 直到马车走远,未央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来,却在回廊里碰见安允灏,她有些迟疑,却终究是没有理她,直接走了过去。 “司马明忆一来,你翅膀还硬呢,连本王在此都熟视无睹?” “王爷,您累不累?”未央无语,“每天这么计较,又要照顾青宁姐,又要监视我,难道您不累吗?我们每天见面不下五次,难道次次都要行礼问安吗,就算您看着不累,抱歉,我也累了!” “既然这么累,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有精力陪那瞎子到处转?他又看不见,真不知道乱跑什么?” “堂堂王爷,这样说别人,不觉得失礼吗?”未央脸有愠色,这该死的安允灏,最近心情都不好,存心找茬啊! “再怎么失礼也不及你啊,手牵着手,脸上笑开了花,恨不能上杆子倒贴啊!”安允灏极尽挖苦,“佟未央,你怎么这样呢,不觉得身为一个女子,尚未出阁,围着一个男人转很丢脸吗?” 未央一脸无辜,“不觉得啊,我就是这样啊,又没要你喜欢。你看不惯,可以...不看!” “简直一天都呆不下去,鬼地方!”安允灏气死败坏的抱怨,反观未央气定神闲,还有些会情郎后的小得意,弄得他更是恼火,“你最好祈祷司马明忆会娶你,否则,你这样名节败坏的人,傻子才要你!” “你管,又没要你要!” “你做梦,给本王提鞋都嫌长得难看。幸亏司马明忆是个瞎子,否则早被你吓跑了!” “是啊,幸亏、幸亏......”未央皮笑,成功的将安允灏气得咬牙切齿,然后,夺路而逃。 安允灏提着点心,真想砸晕她,回头却见苏青宁站在柳树下,不由得心一慌,却很镇定的走了过去,“怎么起来呢?感觉好些了吗,买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 “这个央央吃了过敏。” “又不是给她吃的,你吃不过敏就行。走,回屋去,外面风大!”安允灏搂着苏青宁,她虚弱的说,“我不想走,没力气。” “那我抱你!”安允灏二话没说,将她抱了起来,苏青宁靠在他怀里,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笑了,这一次病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安允灏有些担心,“怎么呢,气色还是不好。杜远不在,要不让太医来看看。”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苏青宁温顺的靠着他,安允灏看着她整天愁眉苦脸,心里也不好受,买她喜欢的东西,也没见她笑,她们一个个都说累,那么他呢,他累了,和谁说去? “刚刚央央和你说什么呢?看她那么高兴。” “因为司马明忆来了,所以她才高兴。不过,青宁啊,你这妹妹可是在和我妹妹抢丈夫啊!”安允灏打趣的说,苏青宁轻笑,“我觉得央央和他很般配啊,你不觉得吗?” 安允灏微愣,只是说,“我觉得我们般配!” “贫嘴!”苏青宁将脸贴在他胸口,她惊觉,自己的脸是如此冰凉。她现在一定很难看,没有施粉、没有描眉、没有唇脂,通通都没有,以前这样是不见人的,现在,破罐子破摔,竟成了这样。 日落月出,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安允灏回宫处理政务,小影也回了杜府,苏青宁已无大碍,只是心情似乎怎么也好不起来,一个人半躺在床上绣着荷包。 “别绣了,晚上绣对眼睛不好。”未央起身去拿,苏青宁却不松,“找点事干,不然......” 话还未说完,芷溪就进屋了,凑到未央耳旁道,“瑞王来了。” “瑞王!”芷溪大了点声音,床上的苏青宁脸色一变。 第75章:【迫嫁】他的报复1 “安允策?”想起他上次调戏苏青宁,未央就恼道,“他怎么来呢,你去回了他,青宁姐身子不适,不见客!” “不是,小姐,他是来找你的。” “找我?”未央觉得莫名其妙,也不和苏青宁抢荷包了,蹙眉道,“找我干什么?” “他说小姐自个明白,正在前厅候着呢!”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未央不得不去见安允策,毕竟人家是王爷,她嘱咐芷溪服侍苏青宁就寝,独自出门了。 一出门,就看见安允策没有侯在前厅,而是朝这边走来,一袭暗红色的华袍,再配上那唇红齿白的小脸蛋,还真是妖孽! 这安姓的几个皇子,未央倒是好好看了,太子给人的感觉温良如玉,安允灏呢是冰火两重天,至于瑞王安允策,虽见得不多,却印象深刻,美得妖里妖气。 “未央见过瑞王爷!”距他几步之遥,未央止住了脚,客气道,“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那天的事多谢你帮忙,答应你的东西,自然要亲自送来!”安允策上前两步,显得很熟络似的,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未央。 未央没大明白,“帮什么忙?” “你还是看看东西吧,喜不喜欢?”安允策塞给未央,看她一脸茫然的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对龙凤芙蓉玉镯,价格自是不菲,但是,未央哪里敢收,急忙递回去,“莫名其妙送我东西干嘛?我不要,还请王爷收回去。” “你就留着吧,这是你该得的。” 两人拉拉扯扯,未央实在弄不懂了,这安允策突然找她还送东西究竟想干嘛?难道是丽妃让他送的,也不可能啊! “你究竟来干嘛的?有什么事就直说。” “把耳朵凑过来,本王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安允策说着,却自个俯身将嘴凑到未央耳旁说着,但是声音如蚊虫,未央实在没听清楚,“你大点声!” “好了,我先走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也可随时来找我。”安允策突然转身而去,未央愣了半响才发现镯子还在手上,追了两步,结果安允策没追上,倒是给遇见了归来的安允灏。 “他找你干嘛?”安允灏质问道,眼睛盯着玉镯,“送礼?” “我哪知道他干什么,没说什么就走了。” “那咬耳朵算什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非要夜里会面,还神神秘秘的?”安允灏眯着眼上下打量未央,讥讽道,“这宫里的男人,恐怕你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你!”未央气急,却也不想被安允灏得逞,忽而笑了起来,将芙蓉玉镯在手上试戴着,“谁叫我有这个魅力呢,这镯子真漂亮,同样都是王爷,瑞王出手就是阔绰!” “不知廉耻!”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样,每次都骂同样的话,不觉得乏味吗?也不知道青宁姐喜欢你什么,一点情趣都没有!”未央挖苦着,故意摆弄着手上的镯子,“既然你来了,那青宁姐就有劳王爷照顾了,未央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竟丝毫未察觉苏青宁已然起身来到门前,从安允策来再到遇见安允灏,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包括未央一脸得意的戴手镯! “咳咳......”苏青宁猛地咳了起来,心里难受得要命,芷溪不安,“苏小姐,你怎么呢,要不还是先进去吧,奴婢扶你睡下。” “不用,咳......”苏青宁掩着手绢轻咳着,秀眉紧蹙。 “风这么大,怎么出来呢?”安允灏走过回廊便看见苏青宁,关切的搂着她。 “我等你回来啊!”苏青宁轻笑,却怎么也扫不去心底的阴郁。 安允灏道,“今天去宁寿宫给皇祖母请安,听闻你身子不适,她还特意让我带补品给你。看,皇祖母并没有生气,还是一样的关心你。” “当一个人的喜怒不再为你改变的时候,并不是件好事,这只能说明她不在乎了。姑奶奶就是如此,我对于她,早已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怎么突然这样说,太悲观可不像你。”安允灏宠溺的笑,却怎么也感染不了苏青宁,她阴郁着脸,已经好几天了,任一个男人再有耐心,也磨得差不多了。 “回屋睡吧,一会儿我还要进宫一趟。”安允灏扶着她回到床上躺好。 苏青宁面有狐疑,“这么晚了,还进宫?什么事?” “还有些政务没处理。” “真的只是政务?” “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要去喝花酒啊!”安允灏说笑,本不想和女人说朝廷的事,可是为了让苏青宁放心,还是说道,“是关于讨伐吴国的事,虽然打了打胜仗,但惹到了周边些许小国,若他们联合起来,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这仗遗留问题实在太多,父皇这几天也为这事操心呢!” 苏青宁像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允灏,弄得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吃药吧!”安允灏从桌上锦囊里拿出杜远给配的药,夜夜都要吃,苏青宁却蹙着眉头,“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吃,再也不想吃了。” “很快就不用吃了,杜远说能让你痊愈的药就快配好了,不管最后一味药是什么,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拿到,你放心,很快就可以好了。” “是吗?”苏青宁有些绝望,“这都等了多少年?我看这病好不了了。” “别胡说。”安允灏将药替给她,又送水给她服下,“不会等太久,这次杜远很有把握的,你要相信他啊!” 苏青宁应付的点了点头,强撑的坐了起来,“我不想躺着,你抱着我睡,等我睡着了,你才许走。” “好。”安允灏哄着她,将她抱在怀里。 苏青宁忽而心里一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知道了一切之后,你还能这样对我吗? “怎么没头没脑说这?我们一向都这样啊!” “那你是习惯了,还是喜欢我?”她真的不知道这算什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就要长相思守吗,因为她身体不好,就一直这样照顾她,没有原因,无关爱情? “都要成亲了,还问这傻问题。”安允灏无奈。 “我想听嘛,到底因为什么?” “没有人会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是爱吗?” “喜欢和爱有什么分别?”安允灏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做男人真难呐,回答你们的问题比处理政务还让人头疼!” 安允灏随口的感慨,让苏青宁猛地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多疑和敏感,她有些抱歉的紧靠在他怀里,“别头疼,我不问了,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他没有说话,大手掌轻抚她柔顺的青丝,苏青宁突然道,“我们成亲吧!” “嗯?” “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和皇后说,我不想再拖了。我怕......” “好。”安允灏道,“明早我就去和母后说。” “嗯。”苏青宁安心的靠在他怀里,闭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安允灏将她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等他一出门,苏青宁就赤着脚下了床,见他朝大门外走去,并没有去西厢找未央,这才又躺回床上,可是,辗转反侧却始终睡不着,不由得开口道,“来人!” “小姐!”婵娟听见立马进屋来。 “让未央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是。”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见未央穿着睡衣过来了,红红的,在夜里妖娆得很。苏青宁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的睡衣,白白的,没有一点新意和风情,难怪她一睡着,安允灏就急着走。就算处理政务,也不用这么急吧!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王爷走呢?” 苏青宁没有回答,只是问,“红睡衣真漂亮,自己做的?” 未央笑着坐在床边,“是啊,你知道的,我喜欢亮丽一点的颜色,这样心情才好嘛,你喜欢吗,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一套,花色就绣你最喜欢的茉莉,大婚的时候穿,怎么样?从外到里都是红色的。” 苏青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未央有些愣怔,她是如此朝气鲜活,与之对比的自己,却显得“老气横秋”!不知为何,她的自信荡然无存。 “怎么没戴?”苏青宁看着未央光溜溜的手腕。 “戴什么?” “刚才屋里有些闷,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看见瑞王不是送了你一对镯子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钱烧的,无缘无故的送我东西。”未央撇撇嘴,无聊的啃着桌上的苹果。 “哪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你和他很熟?”苏青宁不动声色的问着。 “就是在丽妃那见过几次,没怎么说话。我不喜欢他,油腔滑调的。” “没怎么说话,怎就知他油腔滑调呢?” 未央嚼着苹果一时还真不好回答,便装作没听见,狠狠咬了几口。 “我的事,你没说出去吧!” 未央猛地将头摇成拨浪鼓,苏青宁低头捣鼓着自己的指甲,原本长长的,在那天却折断了几根,“央央,我和允灏说了,就这几天把亲成了。” “好事啊,都拖了这么久呢。” “你很开心?” “当然啊,我一直盼着做陪嫁呢!”未央一慌,说漏了嘴。 “嗯?为什么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委屈,不想去呢,毕竟一直都是丫头陪嫁的。” “嘿嘿,我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看你幸福的嫁自己喜欢的人啊!” 苏青宁嘀咕一声,“真的只是想看我?” 第76章:【迫嫁】他的报复2 “你说什么?”未央没听清楚,苏青宁突然问,“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我送你的簪子,有流苏蝴蝶的那只。” 未央心里一慌,想起科洛河的初吻,又不由得脸红,“在塞外,没带过来。” “是没带过来,还是送人呢?” “怎么会送人呢,青宁姐送我的东西,当然要好好保存。”未央信誓旦旦的说着,她是想保存来着,奈何...... “那日也看见了蝴蝶簪,我还以为是你的呢,呵,估计这簪子到处都是,可恨那首饰铺子还骗我说全燕京只有一支。” “你见过,在哪?”未央慌乱的神色,暴露了一切。 苏青宁点了火,却又讪讪的扑灭,“只是像而已,上面没有流苏。” “哦。”未央满心失落,苏青宁察言观色,心中越发难以平息,“央央,你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献花啊!” “献什么花,那不过是借口!” “你都知道呢?”未央大惊,从床上噌的站了起来,“青宁姐,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我......” “我知道什么,又误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苏青宁大声道,未央越是心虚得手足无措,却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未央支支吾吾,“我、我......” “你是不是不甘心六年前被赶走,所以才回来报复我,是不是?” 未央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干嘛要报复,六年前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让我做丫头,还让我有了家,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你少骗我,若真是如此,你为什么会回京,为什么?” 未央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只是心里突然明白,原来苏青宁并不希望她回京! “咳咳......”苏青宁忽而猛烈的咳嗽起来,也顾不上发脾气了,未央忙轻拍她的后背,心中有些懊恼,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当然会难以接受,脾气变差也是正常的。 “你别气别气,快喝点水就好了。”未央递温水给她,苏青宁咳喘得厉害,喝了才躺会床上,眼角挂着泪珠,失望的看着未央,“我一直当你是好姐妹,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呢?”未央不悦,苏青宁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默默流泪,未央为了哄她,只得连声说,“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说还好,谁知一说,她哭得更大声了。连婵娟也惊动了,护主心切的瞪着未央,“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 “那我家小姐怎么哭呢?你是不是趁王爷不在欺负她?等王爷回来了,我就告诉他!” “婵娟!”苏青宁努力止着泪,让婵娟住嘴。 她不高兴的撇嘴,“本来就是,一看就是狐媚样子,听说当年的惠妃也是......” “也是什么?婵娟你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怎么就这么口没遮拦、乱嚼舌根?这要放在宫里,还不知怎个死法!”芷溪忽而来了,拽着未央道,“走,你又没欠谁的,既然不受待见,干嘛还受她们的气?” 主仆二人说走就走,婵娟气恼,“小姐,你看、你看她们......” 苏青宁咳喘着,“婵娟,明早通知娘,让她来接我。” “小姐想通就好,早就该回去了,这佟府又小又破,住着真憋屈。” “这是王府的别院,怎么会小?”苏青宁苦涩的笑了笑,“婵娟,我是不是变呢?连着你也跟我变得一样尖锐?” “小姐没变,是她们太欺负人了。婵娟真替小姐不值,那佟未央算什么,也配和小姐争?” “争什么?” “争王爷、争风头啊。上次百花节,你穿霓裳阁的,她那么穷,居然也穿,分明就是和你对着干,一个伴奏至于吗?最后还故意断弦,不就是想让人注意到她吗,还连累小姐脚受伤,现在跳舞都还有所顾忌呢!” 说起这,苏青宁心底的怨气忽而消散了许多,“你不知道,她手上还有疤呢,不是她的错,那事怪我。” “小姐就是心太善,什么都揽自己身上,才让她觉得你好欺负。本来不想说的,但她实在太过分,要是没有小姐,她算什么?这次要不是她要去抽签,小姐又怎么会迷路犯病了都没人知道?她就是存心让您到处跑,累坏身子。以前住在苏府的时候,小姐病了不能下床,她不好好伺候,居然跑去河边等王爷,鞋都不穿,居然还问王爷她那朱砂痣好不好看,真是不知羞耻。”婵娟气愤填膺的说着,却忽而话锋一转,“不过她那朱砂痣真的好好看,小姐要不也点一个?” “那狐媚东西,我才不要!”苏青宁面有不悦,“婵娟你下去吧,以后别跟我说这些。” “小姐......”婵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未央以前是丫头,现在是小姐,那是她命好,你就别跟着红眼了。” “小姐,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情,她真的......” “去睡吧,我也困了!”苏青宁吹灭房内的蜡烛,婵娟不得不满心委屈的退下。 翌日清晨,天刚亮,未央早起梳洗完毕,想去看看苏青宁。 芷溪她们不知内情,直觉未央受了委屈。其实她哪里知道,真正委屈的是苏青宁。 未央一想到那事,就胸口难受,苏青宁为了她遭这么大的罪,她昨夜居然还真的拂袖而去。不过那多半是恼婵娟,和苏青宁无关。只希望待会去说点好听的,苏青宁也不要再生气了。 可是,当她和芷溪刚出房里出来,就看见苏夫人带人冲进佟府的四合院,那铁青着脸的模样,犹如罗刹,让未央看了一阵后怕。 “她又怎么呢?”未央不安的问,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请安,苏夫人却一眼看见了她,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骂,“你这个灾星,好端端的去什么忘尘寺,我家青宁都让你给害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 “你还敢跟我装糊涂,败坏我女儿的名节,你这小蹄子是不想活了!”苏夫人怒气冲冲,要抡掌未央,却为芷溪本能的抓住她的手,“夫人有话好好说,大清早的就打人,要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太尉夫人是怎样的悍妇!” “你”苏夫人气得够呛,但芷溪的力真大,握着她手腕疼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了,这个两个丫头,一个都别放过。”苏夫人怒火冲天,身后的丫头、老妈子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就将未央和芷溪制服。 “夫人,有什么事您挑明了说,为何抓我们?” “抓你们算什么,我现在真想杀了你。我家青宁十里八乡万中无一的好姑娘,你不就是嫉妒她要嫁给王爷么,居然敢散播谣言说她不干净,你这个死丫头,你......” 苏夫人越说越气,身子都发抖,未央心头大骇,“我没有说!” “没说?消息是从佟府传出去的,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不成?你这样污蔑我家青宁,今日我定要进宫,让皇上打烂你的嘴!” “表姐,你这是干什么?”佟夫人听见吵闹,出来一看,惊见未央被缚住,勃然道,“都给外松开!” “不许放!” “表姐!” “别叫我表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穷亲戚!”苏夫人刻薄道,“你也别怪我绑未央,是这丫头诽谤我家女儿在先,什么不由她说,居然敢说我女儿被人玷污清白,这让哪个当娘的受得了。这都要和王爷成亲了,居然给我来这招,哼,贱丫头!” “娘,我没有。”未央急忙摇头,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到处乱说,污蔑她事小,要是让别人知道苏青宁的事,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苏夫人,凡事讲究证据确凿,就听外面胡言,擅闯民宅抓人,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不过是个太尉夫人,就算是太尉也没有权利这么做吧?”佟夫人字字铿锵,既然她不认亲戚,她也不想攀着高枝。 “哼,我想杀你都轻而易举,抓她们又算什么?” “娘啊,一大早的,你吵吵什么啊,我都说了跟您回去。”苏青宁从里院出来,丫头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婵娟却忽然道,“小姐,我还没来及去通知夫人呢!” 苏青宁一愣,那她怎么来呢?凑巧? 又见下人们抓了未央和芷溪,不由得脸有愠色,“这是干什么,我们住在别人家里,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还抓人,像什么话,给我放了!” 下人们鲜少见小姐发脾气,忙松开两个姑娘。未央急忙跑到苏青宁身边,拽着她往屋里跑,“快走,你娘要查你。” “什么?”苏青宁没听明白,另一只手却被苏夫人拽住,只见她猛地推开未央,“你这个害人精,还想带她去哪?” 未央后脑勺撞到假山上,顿时眼冒金星,苏青宁急了,“娘,你疯啦!” “你还护着她,就是她在到处说,说你在忘尘寺被人糟蹋了,气死我了。今天就让她们看看,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从小到大就未做出个出格的事,在外有侍卫跟随,怎么会......” 一听苏夫人的话,苏青宁只觉得世界轰的一下全塌了,双腿都开始发软,她第一反应就回头望着未央,她一个劲的摇头,“不是我......” 可是,苏青宁却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青宁,你还愣着干什么!” “娘,你要做什么?”苏青宁连连后退,苏夫人道,“虽然会让你觉得难为情,但满城风雨,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啊。守宫砂给她们看看,让那些眼红嫉妒你的人,统统闭上嘴!” 第77章:【迫嫁】他的报复3 “不!”苏青宁抱着自己的左臂,直往后退,最后躲到未央身后,浑身吓得发抖。她不能让人知道,不能。 “夫人,青宁姐行得正坐得直,冰清玉洁,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人口出恶语,故意挑拨离间我们。您万不能中计,这样验青宁姐,她一守身如玉的姑娘家,以后还怎么见人。” “你给我让开,不就是怕戳穿你的谎言吗,这些谣言都是你散播的,现在又来充好人。未央,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苏夫人厌恶至极,推开未央,拽过苏青宁。 “娘,我......”苏青宁吓得瑟瑟发抖,胃里紧张得一阵绞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要觉得委屈,不这样,一辈子都有人说三道四。就算娘不验你,嫁给辰王,宫里人还是要验你。与其受人怀疑,还不如自个证明清白,是不是?这里也没什么外人,都说家里的丫头,别怕......”苏夫人说着,要挽起苏青宁的袖子。 “不要,娘,娘......”苏青宁哀求着,奈何此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苏夫人心头,昨夜就有人报信,说到处再传,今天不验明清白,苏青宁这辈子就别想嫁入皇宫了。更何况,她对自己女儿信得足,这才定要当众验。 “夫人......” “你给我闭嘴!抓住她!”未央一开口就被下人抓了,苏青宁就差没下跪求苏夫人了,奈何还是被下人们抓住,众人皆以为她是怕羞亦或是被人怀疑难堪,殊不知...... “青宁,你就依娘的,让那些人看看,堵住悠悠众口啊!”苏夫人说着,强行捋起苏青宁的左手臂,上面光溜溜的,连颗痣也没有。 这一下,众人的口终于堵上了,偌大的佟府大院,一下子寂静无声。苏夫人哑口无言,盯着手臂看了半晌,才不敢置信的说,“守宫砂呢,不是点在左臂吗,难道是右边?” 苏夫人忙看了那一只,同样的,什么都没有,她脑袋一空显得晕倒在地。 “夫人、夫人......”众人忙扶着苏夫人,她瞪着苏青宁,勃然大怒,“怎么回事?你......” “外面说得没错,是我是我,就是我......”苏青宁只觉得无地自容,更是对母亲的怨恨,发泄的喊着,泪如雨下,“现在您满意了吧,全都知道了,现在好呢?” “青宁......”苏夫人既心痛又可气,扬手甩了苏青宁一耳光,“我们苏家的脸,都让你丢干净了!” 啪的一声,打着苏青宁的脸上,也重重抽在未央心上。她看着苏青宁的白皙的脸,顿生五个手指印。 一个母亲该是有恨,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苏青宁也没捂着脸,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就好像被人剥光了,仍在大街上,任人指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哪怕她料想过会有今日,却依旧无法承受,更没想会来得这么快。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她最信任的人。 下人们都垂着头,没人敢吭声,苏夫人只觉得颜面扫地,却依旧盛气凌人的警告道,“今天你们给我记好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让辰王知道,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小声说,“王爷......” 苏青宁猛地抬头,只见安允灏和周成站在门口,阴郁的脸上神情复杂,谁也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情,更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 苏青宁羞愤难当,竟趁众人不备,一头撞到假山上。 “砰”的一声,就在未央身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心跳在那一刻生生顿住,未央亲眼看她撞头,却无力阻拦,她倒在了她的脚下,刺眼的血软红了那洁白的锦衣,最后,她的心,只剩荒凉。 未央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人群一片混乱。她竟什么看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只记得安允灏最后的眼神是如此的犀利,带着浓浓恨意,像刀,在将她片片凌迟。 他恨她,那杀人的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 苏青宁被抱走了,未央本能的跟上去,却被安允灏狠狠地甩到地上。他一句话都没说,一个“滚”字都嫌太轻。 只是转瞬之间,佟府就人去楼空。未央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没了,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茫然无助。 “小姐......” “央央......” 她听见芷溪和娘在喊她,可是,头疼欲裂,她好痛,好累...... 苏青宁的事很快便传遍燕京的每个角落,但传着传着,话就变了味。受害者不再是苏青宁,而是与人私通,给辰王戴绿帽子。 一时间,安允灏成了众人饭后闲聊的谈资。 皇上勃然大怒,命人彻查忘尘寺一事。皇后更是一刻都容不下苏青宁,佛堂的经都念不下去了,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怎可娶个不贞的女人回来?如此,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皇上虽未直接应允她,但也说等水落石出后,婚事从长计议。 苏青宁醒来时,天下已然大乱,房间里原本要给她办喜事的红喜全部被换掉了,萧条得跟办丧事似的。 “青宁,你醒呢?”苏夫人惊喜不已,“都睡了几天了,饿了吧,来人,快去给小姐弄些吃的来。” “是,夫人。” “头还痛吗?”苏夫人柔声问着,不敢提半句失贞的事,生怕她再想不开。 苏青宁不说话,呆呆的望着芙蓉帐顶,眼泪如洪水泛滥,一刻都没停过。苏夫人心疼不已,“青宁啊,听娘的话,没事的啊,王爷不要你,还有娘呢,娘一辈子养着你。啊,青宁,听话,别哭了......” “允灏呢,他来过吗?”苏青宁唇发白,问得有气无力,苏夫人沉默不语,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别想太多,吃点东西吧!” 苏青宁不语,也不张嘴,眼泪一直流着,把枕头都打湿了。 “吃点吧,几天没吃了,就当娘求你了。青宁,听话啊,青宁......”苏夫人劝着,后悔道,“早知道那天就不该,哎,等你嫁入王府,一切就好说了......” “等她嫁了,欺君之罪,我们苏氏满门都不够给她陪葬的!”门突然被人踹开,“既然醒了,就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老爷,你看你,都把孩子吓着。”苏夫人护女心切,“她才刚醒,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 “过两天再说,哼,老夫这两天上朝就被人戳着脊梁骨笑,我们苏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干净了,连太后都脸上无光。本来皇上就不喜欢苏家,你倒好,不好好在家待着,做出这等丑事来,还让爹怎么见人?当日让你嫁给太子,你偏不嫁,气死我了,要是嫁了,能出这事吗?” 苏老爷怒气冲天,苏青宁不语,哭得肝肠寸断。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能有什么用?”苏老爷恨铁不成钢,苏夫人劝,“好了好了,你看女儿都哭成这样了,算了算了,又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未央那死丫头,拐诱我们家青宁去忘尘寺,还......” “你住嘴,这孩子都是你惯的。忘尘寺是她自己要去的,现在又赖别人!你以后少去佟府惹事,她是丽妃的人,恐怕咱们也惹不起。” “不过是个小丫头,还能飞天不成?” “谁不是小丫头,丽妃当初不也是小丫头,你看人家现在,横行六宫。说起这我就气,要怨就怨我那姐姐,当了皇后却偏偏死得早,也不能给我们撑腰。”苏老爷口不择言,苏夫人道,“我们青宁也是皇后,以后......” “你就醒醒吧,什么皇后格,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你们都惯着她,现在越发没规矩了。连爹娘的话都不听,要是嫁给太子,兴许就是个皇后,现在,哼!”苏老爷怒不可遏,“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苏青宁紧抿着嘴,什么都不说。 “好,你不说,那现在就跟我走!”苏老爷上前就拽苏青宁,也不管她额头还有伤。 “老爷啊,你这是要带她去哪?” “去哪?当然是进宫谢罪,不去把婚退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她这个样子还能嫁进皇宫?” “我不去,不去......”一说要退婚,苏青宁抓着床沿,就是不肯走。 “你不要脸,爹还要呢!要么以死谢罪,要么退婚出家,你自己选吧!” 苏夫人大惊,“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可是我们的女儿呀!” “不是我狠心,是苏氏一族容不得她,就算她不死,再这么执迷不悟嚷着嫁辰王,皇后也容不得她!” “太后,你去求太后,她一定有办法!” “辰王那是太后的亲孙子,你说她护着谁?”苏老爷俯视着脸色惨白的苏青宁,“你现在还有一条活路,就是说出那个人,如果他肯娶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要,不要嫁给他!”苏青宁满脸惶恐,一个劲的往床里缩,“我不要嫁她,不要......”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让爹怎样?” “爹,我要嫁允灏,除了他谁都不行。” “你怎么还这么傻,要是他是个没落皇子还好说,可偏偏是皇后的儿子,帝后嫡子啊!青宁啊,就算辰王还肯娶你,皇上、皇后都不会答应啊!到时候,你把他们逼急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苏老爷忍着怒意,劝道,“就当爹求你了,那个人是谁?只要你说出他,就会没事呢!” “如果说出他,能让皇上处死他,我就说。可爹让我嫁他,我才不要,我怎么能嫁一个糟践我的人?” “你只有嫁他,才算清白之身啊!” “那我宁愿死!” 一听苏青宁说死,苏夫人就吓得脸色都变了,“青宁啊,别想不开啊,你不要怕,爹娘另想办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来人,去拿白绫来!” 第78章:【迫嫁】他的报复4 “老爷!”苏夫人大惊,门外的管家也不敢动。 “去拿,难道要老夫亲自去?” “是是是。”老爷发火,管家也不敢怠慢。 苏青宁怔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敢置信道,“你要我死?” “不是你说要死的吗?” “难道在爹心中,面子就那么重要,比女儿的性命还重要?居然让我退婚出家,这您也想得出来?难道太尉就那么好吗,您就不能为了女儿牺牲官职吗?” “爹不当官,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以为华衣美食是从天上掉的?”苏老爷怒不可遏,白绫拿来了,竟亲自系上横梁,扭头冲苏青宁说,“你不是一心求死吗,死吧!” “老爷,你这是......” “别管她!”苏老爷一把拽住苏夫人,苏青宁赌气的冲到白绫前,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套上脖子。到最后,一想到自己山穷水尽的地步,无助的痛哭失声。 “既然你不敢死,就给我退婚去!主动退婚还有救,证明你尚知廉耻。若等皇上昭告天下,你就什么都晚了,哼!”苏老爷甩门而去。 苏夫人忙把苏青宁从白绫旁拽开,泪眼婆娑,“青宁啊,娘求你了,你和辰王是有缘无分,你就听你爹的吧,他也是为你好,至少那样可以活着......” 苏青宁虚弱的瘫在母亲怀里,看着上方的白绫在风中摇曳,只要那么一下,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可是,死过一次后,她才知道,竟是那样的痛。她不要再痛第二次了。 华清宫。 皇上尚未睡下,就听内侍通传,“皇上,丽妃娘娘和瑞王来了。” “宣!”皇上说罢,朝正殿走去。 丽妃母子一进殿就双双跪下,皇上不解,“丽妃,你这是......” “臣妾教子无方,让逆子做出此等错事,实在无颜面见皇上。”丽妃神色哀怨,跪伏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除了替蓝罗求情那一次,从未见她行此大礼。思及此,皇上的心不由得一疼:蓝罗...... “什么事,丽妃起来说话。” “臣妾不敢起身。”丽妃依旧跪地,责备安允策是逆子。 皇上问,“策儿到底怎么呢?” “儿臣、儿臣......”安允策硬着头皮道,“那天在忘尘寺里,儿臣巧遇苏青宁,正看见她被人掳走,意欲图谋不轨,儿臣出手杀了那几个歹人。想带苏青宁回来,奈何她中了毒,儿臣一时没把持住.....” “什么?”皇上大惊,“那个人是你?” “儿臣一时糊涂,还望父皇开恩!” “你让朕怎么开恩,那可是你的嫂子啊,你怎么能做出那等龌龊之事!”皇上勃然大怒,之前还在怨苏家让皇室蒙羞。却不想真正丢人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儿臣知错,求父皇网开一面!那苏青宁身中毒,儿臣也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就强占家嫂?” 安允策委屈,“那是她先抱儿臣的,儿臣......” “你还说!”皇上怒声打断,“现在你让朕怎么跟苏家交代!” “皇上,幸好还没下旨赐婚啊,那苏小姐不是有病在身,婚事拖拖拉拉,圣旨不也没下吗?这既然没有昭告天下,一切还好办!”丽妃道,“此事虽是策儿有错在先,但也情有可原,臣妾听闻,那毒厉害得很,若无解药,任她毒发,只有死路一条。策儿也是救人心切,这才铸下大错,但人没事不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么?” “哎!若不是朕的儿子,真想下令处死你!” “儿臣知错,求父皇饶命!”安允策始终跪伏着,一副虔诚认错的态度,“儿臣愿意弥补,只要苏青宁愿意,儿臣会一辈子对她好!” “什么,你要娶苏青宁!”皇上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你娶了苏青宁,你二哥怎么办?” 丽妃起身道,“皇后姐姐不是一直不满意苏小姐吗,这回她又给了策儿,您让辰王还怎么娶苏青宁?” “可是......”皇上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这苏氏的女人,果然碰不得。 “既然皇后无意苏青宁,皇上何不送个顺水人情给她?”丽妃柔声道,“如此苏青宁嫁给策儿,保住名节,不也是皆大欢喜吗?” “那灏儿......” “辰王殿下文武全才,苏小姐虽然貌美,身子却不好,未免有点委屈辰王。如皇上信赖,臣妾定为辰王寻一佳偶。” “你心中有人选呢?” “尚无,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啊。当务之急还是策儿的事,这苏家也是乱成一团,想来让策儿诚意提亲,再加皇上下旨赐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怨言?” 丽妃说罢,安允策道,“儿臣求父皇成全!” 皇上面有难色,“你先退下,容朕好好想想。” “是!儿臣、臣妾告退!” “丽妃你留下。” 丽妃微愣,让安允策退下,自个立在皇上身边,不解道,“皇上,怎么呢?您觉得这样不好吗?苏家、皇室的面子都顾全了啊,策儿虽然有错,但也是真心喜欢青宁这孩子,你若还对他有气,拉去暴室杖责消消气。” “打他,你不心疼,朕还心疼呢!”皇上对着她一笑,却疲倦得很。 丽妃扶他坐下,给他捏着肩,“皇上到底怎么呢,跟臣妾说说,让臣妾替您分忧。” “你也知道,这老二和青宁早就两情相悦,如今这一拆开,哎......” “那皇上是想让他们在一起?”丽妃小心翼翼的问。 “绝不可能!”皇上断然拒绝。 “这样不就行了,既然皇上心里有主意了,为何还这么愁眉不展。” 皇上叹息一声,牵过丽妃的手坐在身边,“朕是担心,担心老二和太子一样,情关难过啊!” 他始终记得那一年,他将太子圈禁在太子宫,命人将芷柔的尸体带下去,太子砸门的声音,砰砰的,一下一下,重重地捶在他的心口。 他听他嘶声力竭的喊,“父皇,你有没有爱过,难道你没有?所以才可以这么残忍的夺去我的所爱,父皇,我恨你、我恨你......如果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父皇,你废了我吧!父皇、父皇” 我恨你! 太子是唯一一个喊吼他、敢说恨他的儿子,也是胤国第一个请求被废的太子,曾经这事让他心痛又气愤,可是如今想来,却只剩心痛。 他怎么会没有爱过?曾经,他也是这样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他也曾质问太后,为什么要逼他,可是,这就是帝王心,必须能承载世间一切,那里有至高荣耀,也有痛彻心扉! 高处不胜寒,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奈,也许,只有等他真正登上帝位才能明白吧! “皇上、皇上......”丽妃推着皇上,把他拉回到现实,“怎么呢?担心辰王?你放心,他和太子不一样,绝对不会发生三年前的事。” “不是,朕没有想他......月下,朕想蓝罗了,你呢?你想她吗?” 那一瞬,丽妃心头一痛,没有嫉妒、没有委屈,她眼眶泛红,“是,皇上,我也想。” “恨朕吗?恨朕杀了你最好的朋友吗?” “恨!”一滴泪自丽妃眼角滑落,“可是,我也爱!” 佟府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没有苏青宁住在这里,没有大批的下人晃悠,这里像一方净土,宁静,却也被人遗忘。 苏青宁走了好几天,听说昏迷着,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怎么样呢。未央担心着,却不能去苏府,就连芷溪去,也被赶了出来。 现在,未央算是出尽风头了,燕京谁人不知她心狠手辣,连姐妹都出卖。 她想出去大吼,不是她说的。可是,谁会信?没人! 夜深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苏青宁失望的眼神,还有安允灏那怨恨的目光。 他不会放过她吧! 未央心底一阵后怕,她突然觉得她太了解安允灏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他会怎么对付她?收回宅子,然后把她赶出燕京? 越想越觉得不安,高天祁还没有回来,这一出征,简直就是音信全无,若再不回来,恐怕只能给她收尸了。 “啾啾” 窗外不时传来虫儿的鸣叫,未央被吵得心烦意乱,一个翻身,惊见床头竟站着一人。 “啊!” 她本能的惊呼一声,却被人陡然掐住脖子,死死地抵在床上。只是瞬间,她彻底失去求救的机会,只觉得那只手是如此的凶残,掐得她无法呼吸。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到他的脸上,未央震惊看着来人,竟是安允灏。只见他一脸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 他果然还是来了! 未央的血液猛地凝结,求生的本能让她乱抓一通,最后竟灵光一闪戳他的双眼。 安允灏一个躲闪,未央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拼命的咳嗽着,喉咙里又痛又干涩。但还未及缓过劲来,安允灏忽而将她推到在床上,混乱中,高大的身体碾了上来。 第79章:【赐婚】劝未央嫁人1 “你想干什么?”未央惊恐不已,却挣扎不脱。 “你说呢,你说本王想干什么?”安允灏说着,手肘抵在未央的脖子处,只要那么一用力,她就一命呜呼了。 “你疯啦!身为王爷,怎么可以杀人?” “怎么就不能杀?今天本王就杀一个给你看看!”愤怒已经彻底吞噬了安允灏的理智,他的臂弯用力,未央只觉得脖子都要被他压断了,她本能的抓伤他的手背,却无济于事。 “你不能杀我......”未央被压得喘不过气,艰难的说,“我是给她挡煞的,如果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敢用这种话唬我?我才不会信!” 嘴里说着不信,手上的力却松了很多,未央道,“这是那相士的话,如果你敢拿青宁姐的性命开玩笑,如果你不怕她死的话,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也......” 安允灏气急败坏却又不能杀她,充血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真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见他如此,未央心头大骇,不安道,“难道、难道青宁姐,她、她死呢?!” “你闭嘴!”安允灏低吼,咬牙切齿道,“佟未央,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不能亲手将你捏碎!” 他的双手钳住未央的双肩,那力道,真要将她捏碎了,未央痛苦不已,“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你还敢说!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不是你又会是谁?”安允灏笃定,“如果不是你,瑞王来干什么?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你们两个合谋害青宁!” “什么?那个人是瑞王!”未央大惊。 “少跟我装糊涂,你不是还收了他的东西吗?那么价值不菲的镯子,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送的?” “我......”未央百口莫辩,难怪安允策会突然那样,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她? “无话可说呢?”安允灏瞪着未央,那不信任的目光也彻底惹恼她,“既然王爷认定是我,就就算未央说再多,也只是徒劳!” “你少摆出这副无辜的样子,如果真与你无关,为什么流言蜚语都与你有关?如果与你无关,为什么青宁出事,偏偏你安然无恙?如果与你无关,为什么你要让青宁隐瞒这一切,为什么不许她告诉我?” 安允灏咄咄逼人,未央情急,“是她自己不肯说,她怕你退婚!” “混账,你还敢污蔑她!”安允灏一拳揍到床上,未央只觉得脸庞疾风扫过,若再偏一点点,一点点就将她的脸给打瘪了。 他俯视着她,月光朦胧,却丝毫柔化不了他冰冷如刀刻的脸,那样棱角分明、那样的犀利愤然。 他的目光太狠太毒,哪怕在黑夜,都能穿越一切,将未央钉得死死的。 时间慢慢流逝,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未央生怕他一个发疯又要杀她,不安的挪动着,想要溜下床。可是,她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怎么也钻不出去! “我说过,你要敢伤害青宁,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他突然开口,四周蔓延起一股又一股的杀意。 未央的血液都凝固了,汗毛因不安都竖了起来,她惊慌不已的问,“你想怎样?” “你怎样对青宁,我就怎样对你。你让她痛苦,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说着,竟低头吻上她的脖子,或许这不是吻,是咬! “你疯了!” “我是疯了,佟未央,是你毁了这一切,你就要付出代价!”他疯狂的啃咬着她纤细的脖子,他甚至是如此的厌恶,厌恶碰这个无耻的女人,吻落在她脖颈的时候,他真想就这样一口将其咬断。 “安允灏,你别这样......”未央挣扎着,用力的推着他,“求你相信我,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求你......” “我这辈子,就算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你,佟未央,想诓我,你死了心吧!”随着话音落地,她的睡袍也被撕裂开来。 “娘”未央大惊失色,从未想过安允灏会这样发疯,大喊着求救,却被安允灏惩罚性的狠咬了一下香肩,“如果她来了,我就一掌打死她,你信不信?” 未央的喊声戛然而止,可是安允灏连惶恐的时间都不留给她,就撕毁她所有衣服。他这不是想占有,分明是摧毁。 无论未央怎么说“不是我”,他都不信,冰冷的唇落在同样冰冷的肌肤上,没有缠绵悱恻,有的只是恨,毁灭一切的恨。 未央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手却已然摸到枕头下的匕首。 趁他分神之际,未央猛地抽出匕首,那雪白的刀刃直直地刺向安允灏。 “砰” 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惹恼了安允灏,竟将她连人带刀甩到床上。未央蜷缩在地上,骨头都要摔碎了。 安允灏走下床,一步一步令她毛骨悚然。未央急忙抓住摔落的匕首,对着自己脖子,“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哼,佟未央,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少跟我玩这套!” “我不是自尽,我是在杀苏青宁!” 安允灏眉头深皱,“你还真以为你们两个人的命拴在一起?” “不信,你可以试试!” 未央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安允灏,谁料他竟毫无惧意的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的手都开始发抖,却始终没有刺向自己,而是反手刺向安允灏。 “啊!” 安允灏没叫,她却惊呼一声,明明可以轻易躲过,他却徒手握住刀刃。血迅速将他的手染红,滴答滴答的溅在地上,他面不改色,未央却花容失色,“安允灏,你......” 四肢发软,匕首“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佟未央,记得下回捅这里,一刀就可以毙命!”安允灏带血的手指着自己的心窝,“否则,杀不死敌人,死的就是你自己!” “砰!” 未央甚至都没有看见安允灏出手,就受重击,瘫倒在地。 弥留之际,似乎有人在耳旁低语,他说,“佟未央,就算杀不了你,我也有的是办法,令你......生不如死!” 苏府。 夜长酒阑灯花长,灯花落地复落床; 似我别泪三四行,滴在群君满座之衣裳。 与君别后泪痕在,年年著衣心莫改。 秀雅的梅花小楷,苏青宁执着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婵娟在一旁劝,“小姐别写了,你都好几天没吃药了,这病都发了好几回,你莫要折磨自个的身子,喝吧......” “咳咳......”苏青宁捂着绢帕咳嗽起来,好半响才止住,“让你去找王爷,他来了吗?” 婵娟垂着头,“还没......” 苏青宁幽幽的目光又转回到纸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滴在纸上,竟生生将最后一个“改”字模糊,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令她不安极了。 “小姐,辰王爷来了。” 门外有丫鬟通传,苏青宁喜出望外,却又一通重喘咳嗽,婵娟开了门,安允灏进屋来,抬眼便看见悬挂在横梁上的白绫,不由得心里一揪。 几天不见,两人竟都瘦了。相看未语,苏青宁早已哭成泪人。 “王爷快劝劝小姐吧,都几天没喝药了,饭也不怎么吃,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婵娟说罢,带上门出去了,苏青宁从椅子上站起,不小心碰落桌上的纸。 那首诗落进安允灏的眼,更觉呼吸一滞,无不心疼道,“青宁......” “允灏......”苏青宁满是哭腔,扑倒他怀里,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忘尘寺,不该听央央的话去求签......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怕失去你,允灏,你原谅我,原谅我......” 安允灏没有说话,苏青宁委屈道,“是我让你难堪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是退婚,我也不会怪你,要怨就怨我福薄,不能做你的妻子......” 竟越说越伤心,在安允灏怀里痛哭失声,还激动的喘起来,似要发病。 “不关你的事,青宁别哭......”他轻抚她的后背,奈何心头压抑得喘不过气,几天未见,就怕看见这样消瘦的她。可是,如今见了,竟比想象中还要令他心疼。她老是这样,柔弱得让他总放心不下。 还像以前一样,她一哭,他的心就乱了。抱着她,竟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允灏,我没脸再见你了,你走吧、走吧......”苏青宁推着他,奈何喘症折磨,又痛苦道,“好痛......” “没事的,没事的,你睡一觉,很快就过去了。”安允灏将她抱到床上,苏青宁却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好怕,我不要死,不要和你分开......” “乖,把药喝了就没事。”安允灏还像以前一样,喂她喝药,苏青宁不肯喝,“这药好苦......我一直想快点好起来,这样皇后娘娘就会喜欢我了,就不会阻止我们在一起,可是现在......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这和让我死有什么分别?这药不喝也罢......” “谁说我们会分开?” 苏青宁止住泪,“你说什么?” “把药喝了,张嘴。”安允灏送了一勺,苏青宁乖乖喝下,楚楚可怜的问,“你不会走,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如果你乖乖吃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等安允灏说完,苏青宁就扑到他怀里,“我们还海誓山盟过,我就知道你与别人不同,你不会不管我,不要我......允灏,你对我真好,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安允灏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息的搂着她,任她在怀里哭泣。 “别人都知道了,怎么办?呜呜......我这些天都不敢出房门,别人都在笑我......” “没有,没人笑你。”安允灏哄着她,心底越发对那个在苏青宁伤口撒盐的人,充满怨恨。 “不关央央的事,我相信不是她说出去的,她答应我不说的......”苏青宁替未央求情,越发让安允灏气恼,“你别说了,佟未央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会的,不是央央,不是她......”苏青宁突然激动起来,哭得伤心又绝望,“我那样求她不要说出去,她怎么能、怎么能......允灏,你还是娶别人吧,青宁已是个不洁的人,配不上你,只求你能退婚,让我早日了断红尘.......” 第80章:【赐婚】劝未央嫁人2 “青宁,你......” 安允灏大惊失色,苏青宁在他怀里哽咽,“我会听爹的话,我不会让你受辱,我会出家......我会在佛前祈祷,我会忏悔......” “别说了,青宁,我不会让你出家,不会......” “我要出家,青灯残卷一生很适合我,是不是?”苏青宁苦笑,却又无不忧伤,“你要好好的,我会为你祈福,请佛主保佑我的允灏哥哥一生平安无忧......保佑他娶个貌美又贤良的妻子,生儿育女......我好羡慕央央,她身子好,长得也好看......如果她能替我照顾你,我......” 提起未央,安允灏就恨,他的青宁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心软?一再被她欺骗,还帮她说话。 “青宁,佟未央她......” “咳咳咳......”苏青宁突然大力咳嗽起来,瘦弱的身躯在安允灏怀里止不住颤抖,好像病入膏肓的人在做垂死挣扎,她忽而推开安允灏,撇过头捂着嘴猛咳。 “怎么呢,青宁?”安允灏不安,“我去找太医,杜远呢,不该守着吗?” “我没事,没事......”苏青宁说着,却脸色苍白,安允灏瞥见她藏着什么,拽过来竟是一条沾了血的绢帕,不敢置信道,“青宁,你咳血呢?” “我......”苏青宁垂着头,不敢直视安允灏的眼,泪水却滴答滴答的溅在安允灏的手上,她哀伤的问,“我会死吗?会不会死?” “不会不会,杜远有办法,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治好又能怎样?青宁这辈子,不过是想嫁给允灏哥哥,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就是不能让我如愿?”说着,泪如雨下,用丝巾捂着嘴,竟又有血。吓得安允灏搂着她,一个劲的安慰,“不会的,我们会在一起,你不会有事的......” “会吗?皇后娘娘......” “你不用担心,什么都别管,好好把身体养好。”安允灏将苏青宁扶回到床上,她问,“你现在就要进宫是不是,你要求皇后娘娘?” 她是如此期待,望着那苍白的脸和带血的绢帕,安允灏实在说不出伤害她的话,唯有重重的点头。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心底竟然会觉得轻松。他负心了吗?和青宁在一起,她的眼泪让他心碎,也让他心累。 青宁,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王爷慢走!” 看见安允灏出来,婵娟忙欠身行礼,复又转身进屋。苏青宁脸上挂着泪痕,婵娟心疼的为她擦拭,瞧见她嘴唇破了,大惊,“小姐,你的嘴......” “没事!”苏青宁用绢帕轻掩着嘴,不免觉得悲哀,从何时起,她竟如此被动,如此诸事不顺,到如今,竟只能靠怜悯来换取男人的爱。 宫中处处雕栏玉砌,美景如画,然,此时此刻的安允灏全无心情,就连路旁宫女、内侍不断行礼问安,他都懒得回应一下。 “哎呀,二哥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安允策满面春风的拦住安允灏的去路,“二哥,听说你去了苏府?这下凤仪宫又要热闹了,皇后都下禁令不许你去了,你还......还真是情真意切啊,真不知道苏青宁有什么好的,身材也不咋样,在床上毫无风情......” “砰!”安允灏青筋凸起,忍无可忍的拳头,终于揍到自己弟弟的脸上。 安允策没有防备,竟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嘴角都出血了。一干内侍诚惶诚恐忙上前看他的伤势,安允策烦躁的推开,“别管我!” “二哥,你还真是有出息啊,为了一个女人,连亲弟弟也敢下黑手!”安允策擦着脸上的血,讥讽着。 “如果你再敢瞎说一句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安允灏怒目瞪着他,拳手紧蹙,咯吱咯吱响。 安允策倒一点都不畏惧,反而笑道,“弟弟我真不知道皇兄凭什么这么嚣张,我们都是皇子,平起平坐,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我是皇后的儿子,我是嫡子!你一个庶出的儿子,凭什么跟我讲平起平坐?” “真是讽刺,帝后嫡子,却不是太子,你这个嫡子当得有什么意思?真替哥哥不值啊,若早生两年,这嫡长子不就是你了吗?那么太子哥哥再来吼我打我,臣弟当然心服口服。”安允策极尽挖苦,旋即面色一冷,“不过,可惜你只是二子,和我这庶出有什么区别,不都只是王爷么?所以,以后请二哥不要对本王大喊大叫,因为你......没有资格!” “你!” “王爷,佟姑娘已经到了,在宫门候着您呢!”内侍上前小声冲安允策说,一旁的安允灏却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得质问道,“你跟佟未央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也说不清,我母妃喜欢她,我看她也挺顺眼,朋友?盟友?随你怎么想,未央那丫头脾气不好,不能让她等太久,就不和二哥多聊了,告辞。”安允策转身欲走,安允灏却拦住他,“等等,盟友是什么意思?” “亏二哥还从军上了战场,这个都不懂?不就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嘛!” “什么各取所需?” “呵,她想在燕京立足,想做人上人,我嘛,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包括女人,当然,皇后格也很重要。” “皇后格?”安允灏心头大骇,“谁告诉你的?说!” “我为何要告诉你,难道又想打我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吗?”安允灏怒不可遏,可是,他刚一抬胳膊,身后就有人驳斥,“辰王,你在干什么?” 安允灏回头,脸上的怒气都来不及散去,“父皇......” 皇上一脸阴郁,皇后急忙上前将安允灏拽开,他僵持的手连忙放下。只听一旁的安允策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瑞王怎么还在宫里?张公公都已先行去了,你去得太晚,岂不太没诚意?”皇上开口说。 “儿臣是要去的,可是被二哥拦住,所以......” 皇上瞥了眼安允灏,又冲安允策道,“你去吧,这婚事拖不得,就这两天办了。今天圣旨和聘礼一并下了。” “儿臣谢父皇成全!”安允策大喜,跪地行礼,这才出宫。 安允灏不解,喃喃道,“赐婚?四弟要成亲了吗?” 皇上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是啊,没瞧他高兴的。灏儿啊,虽说这是在宫里,但毕竟我们是一家人,父慈子孝、兄贤弟恭,应该和寻常百姓家一样和睦才对。” “父皇说的是。” “所以,这次老四犯了错,你就原谅他吧,都是王爷贵族,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幸亏当初忙着吴国的事,没来得及下旨,如今既然苏青宁给老四,你就大度点,成全他们吧!” “父皇给他们赐婚?!”安允灏大惊,“您怎么能......您之前可是许诺我和青宁的,怎么这才几天,就又再度许给四弟?” 皇上面有难色不说话,皇后道,“你那不过是口头的,当什么真。瑞王这次,拿的是圣旨!” “皇上不是一言九鼎的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那苏青宁是瑞王的人了,你现在还想怎样?难道和弟弟抢媳妇,让天下人笑话?” “母后!”安允灏不甘,扭头要去追安允策,却听皇上道,“迟了,赐婚圣旨已经到了苏府,现在满皇城都张贴他们大婚的喜讯,辰王,难道你要朕食言而肥,令天下人笑话吗?” “那您对儿子言而无信,就不怕他笑话吗?” “儿子是自己的,爱怎么笑都行。可若天下人嘲笑了,那朕这个帝位可就不保咯。” 安允灏哑口无言,皇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道,“灏儿,这是父皇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人耻笑,也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已答应青宁会......” “会怎样?会为了一个苏青宁和整个朝廷作对?”皇上勃然大怒,“让朕收回成命,你以为圣旨是儿戏?还是你嫌死一个芷柔不够,要再次效仿你哥哥,死一个苏青宁啊!” “皇上息怒,灏儿也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别......”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皇上就不耐烦,“这都是你教的好儿子,太子教得软弱无能,辰王却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你这个母后是怎么当的?成天除了念经,还干了什么?难道你忘了你还是皇后?就不知道打理打理后宫,管教管教儿子吗?如果你这么不想当皇后,当初为什么要争得你死我活!” 一席话,让皇后哑口无言,安允灏垂首道,“是儿臣有错,父皇何故迁怒母后?” “如果不想让你母后跟着受人耻笑,你就争气点!别再为了一个苏青宁来烦朕!”皇上负气而去,走了很远却忍不住回头,只瞧见烈日下皇后娘俩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纵使衣衫华丽,却让人觉得凄凉不已。 “哎!”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扭头吩咐内侍道,“赏辰王黄金五千两,赐宫女内侍各四名。” “是。” 皇后没站一会儿,也动身回了凤仪宫,不一会儿有内侍来传,“辰王,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安允灏沉着脸起身,却没有跟着内侍,而是走到一旁一个花坛后,“你在偷听我们讲话?” “若光明磊落,又何惧他人偷听?”安允康用小铲铲着地上的土,微愠道,“是你们打扰了我种花。”。 安允灏侧目,果然在种花,不由得问,“种花有什么意思?” “皇位又有什么意思?” 安允灏一怔,半响才喟叹,“皇兄,为什么你会是太子?” “我也想问,为什么我是太子,为什么我不能是庶民,庶子也好啊!”他的话里,满是无奈。 安允灏也无奈,他们争来抢去的东西,有些人轻而易举的得到,却丝毫不懂得珍惜,反而厌恶至极。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二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何必苦大仇深、耿耿于怀呢?” “谢太子教诲。” “我不过只是你的哥哥,回去告诉母后,今天就不去给她请安了,太子宫有好多花草需要侍弄。” “如果你把侍弄花草的心对待朝政,也不至于这样啊!” 太子笑而不语,将花盆抱回到花坛,临走前回眸望了安允灏一眼,“我注定是个让母后失望的儿子,但愿你能给她希望!” 第81章:【赐婚】劝未央嫁人3 真是可笑!他费尽心思想要的,偏偏得不到。太子不想要的,父皇却硬要塞给他,讽刺,这皇宫就是个大讽刺! 安允灏听皇后召见去了凤仪宫,一进大殿就关闭了宫门,他刚刚对母亲的愧意荡然无存,“你要软禁我?” “是啊,直到瑞王大婚!”皇后气定神闲的喝茶,赵湘湘立在一侧,劝道,“表哥,你就别惹姑母生气了,她最近身子不好,你......” “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赵湘湘被他吼蒙了,委屈的看着皇后,“姑母......” “灏儿,你怨母后也好,恨母后也罢,本宫都不会放你出去。苏青宁根本就不适合你,本宫说过多少次,你就是不听。这次她和瑞王,虽说是意外,但也是天意难违。” “什么意外,分明就是瑞王始乱终弃!”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瑞王如何始乱终弃,他怎知青宁的一举一动,又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走?” “这一切自然是有人帮他!”安允灏凤眸微眯,杀意尽现。 “本宫不想管这些,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少给我惹是生非。你父皇就毁在这样一个不贞的女人身上,你难道还要走他的老路?”皇后陡生怒气,又拉过赵湘湘道,“你想成亲,母后不反对,至少也要像湘湘一样,身体健康才行。反正儿子大了,成家立业也是好事,本宫会和你父皇说的,湘湘是你表妹,依本宫看再适合不过。” 赵湘湘羞红了脸,垂着头却忍不住偷偷瞄安允灏,不想被他发现,凶狠的扫了她一眼,顿时盛夏如寒冬。 安允灏连罩寒冰,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宫门紧闭,他无视这是凤仪宫,忤逆犯上的狠狠踢了几脚。 “表哥、表哥,踢伤了自己何苦?”赵湘湘拉着他,却被他甩开,“别来烦我!” “灏儿,就当母后求你了,别娶了。你若娶了苏青宁,你父皇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你!她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黄昏时分,苏青宁坐在窗边看夕阳西下,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小姐、小姐,王爷来了!老爷让你去前厅接旨!”丫头来通传。 苏青宁和婵娟喜出望外,皆以为是安允灏带着赐婚圣旨来了,谁知竟是安允策和张公公。她想立即调头,却听张公公道,“苏青宁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不得不随家人跪下。 张公公奸细的嗓子照本宣科的读着,苏青宁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居然让她嫁给安允策,婚期三日后!! 早在苏青宁出来之前,安允策就已将忘尘寺“救人”一事讲明。虽说苏老爷心存芥蒂,但丽妃娘娘也是个不错的靠山,加之苏青宁现在这样子,嫁给安允策,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更何况,瑞王送来的聘礼,可不比辰王少。 苏老爷从不敢想象会是瑞王,他还以为“那人”是个市井之徒小人物,谁知苏青宁还能当王妃,自是不计前嫌,满面笑容。 “青宁,接旨啊!” 苏老爷催促着,苏青宁跪了许久,久到她觉得双腿已经发麻,为什么安允灏没有来,为什么是瑞王?是她最讨厌的瑞王?要她嫁给一个欺辱她的人,怎么可能?! “青宁......”苏夫人也跟着急了,安允策笑,“想抗旨不成?” “不敢、不敢......”苏老爷诚惶诚恐,虽说是女婿,可是,王爷就是王爷,那是主子! “青宁谢主隆恩!”苏青宁接过圣旨,这才起身,竟因跪久双腿发麻,幸而安允策及时扶住她,“我送你回屋!” 苏青宁心下虽不满,却未拒绝。一回屋,就脸色一变,厌恶的推开,“别碰我!”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圣旨也都接了,还装什么装?”安允策也懒得给她好颜色,继续搂着她道,“我就算在这里要了你,你爹娘也不敢管!” “你......”苏青宁气急败坏,可是,又能怎样? “刚刚你不接旨,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你屈从了,又何苦摆出这委屈模样,让人觉得虚伪!” “是啊,我是虚伪,你不喜欢娶别人啊,我想嫁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苏青宁推开他,只往里屋躲,安允策却无处不在,轻而易举的将她拽回到怀中,“在本王厌倦你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不过说实话,你凶起来的样子,可比温柔时好看多了。” 说着,竟动情的吻着她的红唇,苏青宁气白了脸,却挣脱不开,只得任他欺负。好半响,他才放开她,眯眼笑,“味道不错,真不知道二哥为什么不要!” “你说什么?” “二哥一回宫就说要退婚,你以为,他不退婚,我怎么能这么快下聘呢?” 苏青宁不信,“你骗我!” “是不是骗你很快就知晓了,听说她要娶兵部侍郎的女儿,赵湘湘啊,好像也是你的好姐妹吧。苏青宁,我是该替你叫屈呢,还是该庆幸你有这么多好姐妹,把你就这么送到我的怀里?”安允策猖狂的笑着,苏青宁却心如死水,尽管他有那样一样俊美的脸,她却觉得丑陋不堪。 她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看。他吻她,她没有拒绝,她不愿相信安允策的话。可是,事实却一再验证,她的一生、她的全部信任,都在他们手里,土崩瓦解。 安允灏,既然你负我在先,就别怨我另嫁他人! 苏青宁要成亲了,这点未央不意外,可是,居然是嫁给安允策,那个痞子男? 未央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她想劝苏青宁别犯傻,嫁错了男人一辈子都完了。可是,她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苏府大门她进不来,如不是皇上下旨赐婚让话题转移,她现在还是众人口中的坏女人呢! 坏不坏女人倒无所谓,只是这样被人误解的感觉真不好受,尤其是苏青宁,现在看样子是准备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小姐。脖子还疼吗?”芷溪坐在一旁,两个人在河边泡脚,看似悠闲,实则是无聊心烦到了极点。 “不疼了。”未央摇头,那天安允灏一掌打在她脖子上,差点没让她痛死。她也真不知道自己倒什么霉,什么都没干,却什么坏事都赖她头上。 不过安允灏信不信她,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对安允灏也毫无信任可言。 未央踢着水,溅起层层水花,心里却烦闷,“芷溪,你说青宁姐现在要嫁给瑞王,该恨死我不可。” “这根本就不关小姐的事,你就别自责了,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苏青宁。” “可是青宁姐说是我,他们口口声声要抓的人是我......”未央不安极了,明明该死她,却让苏青宁承担了一切。 “你没看见是嫁瑞王吗,说明这事没那么简单。反正小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必自责,真不用。”芷溪劝慰道,“再说自责也改变不了现状,何苦呢?” 芷溪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未央躺在身后的草地上,双腿泡在水里,很是舒服。却还是忍不住叹息,道,“这燕京,真的是祸福旦夕间,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想过青宁姐会嫁给别人,这突然真难接受。”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谁?” “说这些,你不觉害臊啊!”未央红脸,抬眼却看见了明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明忆......” “我就知道小姐想嫁的人是明忆殿下,还红脸呢!”芷溪伏在未央身边,打趣的看着她,却从她明亮眼眸里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明忆殿下!”她一慌,未央也惊醒了,坐起一看,竟不是错觉,“明忆?” “是我,在干什么?” “呃......”未央示意他身边的小海住嘴,胡诌到,“洗衣服呢!”随即用手溅起水花,哗啦啦响,“芷溪,洗好了,去晾吧!” “哦!”芷溪手忙脚乱的穿鞋,临走时,冲未央小声道,“小姐,你欺负人!” 未央佯装嗔怒,“你这丫头!” 芷溪笑呵呵的走了,小海把明忆送到未央跟前,也识趣的退下。也不知道嫁人那话,他听见没有,反正未央臊红了脸,“坐啊,明忆。” 因为他看不见,未央没穿鞋,继续把脚放下水里。明忆敏锐的听见声响,“在玩水?” “我在...泡脚。” 未央尴尬不已,明忆却笑了,“未央,你欺负人。” “我哪有?” “欺负我看不见。”明忆坦然,笑呵呵的样子,未央也跟着心情好了许多,暂且忘记苏青宁、安允灏那些烦人的事。 “自从看不见后,下人们都不敢让我往河边走,连河水都没再碰。” “想玩水吗?” “用脚?” “嗯。”未央笑,“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明忆果然脸红了,素白俊逸的脸上浮着两朵红云的样子,竟是这么可爱,未央捂着眼,“你脱吧,我捂着眼不看,不用害羞的。” 明忆摇头失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熟稔的脱掉靴鞋,将双脚放入水中的那一瞬,身心都有种被释放的舒适感。 “难怪你喜欢要泡脚,真舒服,适合解压。”明忆说着,轻轻晃动双脚,因看不见,碰到未央的玉足,脸又唰的一下全红了。 未央盯着他的脚看,和他的手一样,都好漂亮。这个男人真是完美到极点,怎么哪里都好看? “怎么不说话呢?” “没没......”未央忙抬头,难道安允灏说她是花痴,一点都不假,居然男人的脚也可以看半天。 “不要担心,我相信你。”他突然握着她的手,未央平静心猛地悬了起来,紧张且激动,“明忆......” “流言终究只是流言,总有一天会过去的,这是需要时间的。” “那这段时间里,你会陪我?”未央扬起小脸问,一次次被打击,却一次次的不死心,这,是勇气,还是太过喜欢? 明忆点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含蓄。不过够了,真的,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相信她,于她真的是雪中送炭。 “可是,明忆,我想知道真相,而不是让时间淡忘这一切!” “皇宫是没有真相的,这里只有时间的残酷。” “忘尘寺的事和皇宫有什么关系?” “那你以为瑞王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在忘尘寺,一切,正如芷溪所言,针对的不是你,本来就是苏青宁。你根本不需要自责,未央,在燕京,不能老想着别人,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不然你永远都只能像现在这样,成为别人的众矢之的。” “为自己考虑,怎么考虑?” “嫁人!” 第82章:【帝王宠】病入膏肓1 “嫁人?嫁什么人?”未央突然脸一红,她以为明忆肯定是刚才听见了什么。 “自然是嫁可以保护自己、对自己有利的人。”明忆平静的说着。 未央戏水的脚停了下来,不懂明忆的意思。 “你说你想留在燕京,如今却又和皇室的人纠缠不清,你觉得你还可能只嫁凡夫俗子吗?” “那我嫁什么人?” “嫁权贵!” 未央忽而听出弦外音,赌气道,“你是皇子,你算不算权贵?!” “我不过是个没用的质子,算什么权贵?”明忆眉宇忽而一暗,顾自将脚从水里拿出来,把鞋穿上,苦笑道,“就连我也要攀权贵自保,你说我有什么能耐保护别人?” 方才的话他肯定是听见了,劝未央嫁能保护自己的人,却说他无能,如此婉转的说辞,无非是在拒绝。 未央并没有多少难过,只是悻悻的踢着水,“你要怎么攀权贵?娶紫菀公主?” 明忆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身不由己了,不想连心也不由己。此生我只想回北凉,如果不能,又何必娶妻累她也寄人篱下?” 一句话已经完完全全表明不会娶紫菀,可是同样的,如今这般境地,他也是绝不可能娶未央的。 他像一个不敢爱的人一样,在她们的世界穿梭,却从来不为她们任何一个人停留。很久很久以后未央才明白,每一个不敢再爱的男人,一定很深很深的爱过,看起来好像百毒不侵,其实早已是毒入骨髓。 明忆一点都不可怜,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怜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如此明明白白的喜欢一个人,他却一直佯装不知。 “明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攀了高枝嫁了权贵,你会替我开心吗?” 明忆忽而沉默了,好半响才说,“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找个靠山,早作打算。”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我嫁给别人,你会开心吗?” “不会!”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我嫁什么权贵? “答案你心里明白,不是吗?” 未央没有追问,是的,她明白!他们之间,一个质子身份横跨期间,不管是否真爱,都无法自由的去相守。 见未央没有回答,明忆坐在草地上说,“在北凉,男女是不能把脚一同放进河水里的。只有夫妻才可以,新婚夫妻会在成亲的头一天前往我们那儿的夫妻河,然后坐在上游将脚浸在水里,寓意顺风顺水,生活和和美美。其实那个水很凉的,可以说是刺骨,想来也有同甘共苦一说。” “只有夫妻才可以吗?”未央想着刚刚和他也一起泡来着,心有乱了,“你说河水很凉,你泡过?” “是啊,泡过。” 未央泡在水里的脚倏地觉得一阵冰凉,“和一个姑娘?” “或许夫妻河根本就只是个传言,并非泡了就真成夫妻了。” “她现在在哪?没和你一起来胤国?”未央小心翼翼的问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既想知道又是如此不安。 “没有,她怎么会和我一起来呢?在我离开北凉的那一天,她嫁人了......新郎官是我的哥哥。”明忆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回忆那段往事了,原来“此情不渝”也不过如此!前一刻和你甜甜蜜蜜的人,下一刻就可能会毒害你。为的,不过是可以嫁个更有权势的人,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一直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当听明忆说“她嫁人了”的时候,未央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可是后面竟成了嫂嫂,让她的心不由得再次揪起,为明忆而疼! 为什么越是了解明忆,就越是心痛?他在北凉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敢继续问,不想再揭开那道伤疤,不想看明忆蹙眉,不想看他勉强的笑。 “明忆,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未央将鞋袜穿上,站在明忆面前,挡住那刺眼的阳光,俯视着地上的他,“带着咚咚,我们上街去?” 他点了点头,伸来手,她下意识的拉起他,却并没有将手松开。没有咚咚,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牵着明忆的手,美名其曰的照顾他看不见,可是脸红心跳,那份喜欢的心情,任谁都明白了。而明忆,他也是明白的吧? 未央没有问,就许她这样自欺欺人吧,碧落只是表字,明忆现在身边的人是她,终有一天,他心底的人,也只能是她! 夏日炎炎,烤得院子里的花都要焉掉一般。 明忆回宫了,再次出宫又得好些时日,而未央,没有召见也不能进宫。 她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待在佟府,哪怕外面议论苏青宁要嫁瑞王、赵湘湘嫁辰王热火朝天,她也没有兴趣去听。 就这么躺在池边的柳树下,那份荫凉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就在此时,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扭头一看,是芷溪打开了佟府大门,而须臾进来的人,竟是苏青宁和婵娟。 已经快忘了有多久未见了,未央第一反应就是惊喜,从躺椅上噌的站了起来,“青宁姐!” 可是,当苏青宁的目光转来时,她才觉得,自己刚刚是多么可笑。那些忘尘寺的是是非非再次涌上彼此的心头,未央想要解释不是她,可是如若苏青宁相信,也不会这么多天不许她进苏府了。 苏青宁朝这边走来,蓝色长裙逶迤拖地,一双修长手臂挽着水色软烟纱,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环佩叮叮响,自是觉得有仙入凡尘。 她停在了未央面前,身上依旧是熟悉的茉莉香味,表情依旧柔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可是未央的心却一阵狂跳,真真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青宁姐......”她不安的又喊了一声。 “我要成亲了,和瑞王。”她开门见山,“这是陪嫁的衣服,明天你和婵娟一起陪我去,会有人来接你的。” 婵娟将衣服递了过来,未央木讷的接过,比上次的颜色鲜艳好多,心中不免惆怅,她想陪嫁、想嫁的人是安允灏。这次换成了安允策,好不是滋味。 “不愿意去?”苏青宁察言观色。 未央忙摇头,“没有,愿意愿意。” 苏青宁淡笑,伸出手腕将蓝碧玺退了下来,“这是你送给我和辰王成亲用的,现在我们不成亲了,礼物自当奉还。” “这个现在一样也可以用啊,我......”未央尴尬,却还是被迫接住。 “怎么能一样?本来要嫁最喜欢的人,结果换成了最讨厌的,你认为能一样吗?还有,这碧玺你也别带了,根本保不了平安!” 未央无话可说,将蓝碧玺自己带上,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她错了,不该辜负爹的心意,不该送给别人。 “我记得瑞王送了一对玉镯,你能不能把那个当贺礼送给我?” 没想到她会想要那个,未央点头,“好,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去。” 未央抱着陪嫁服和苏青宁走在一起,几次想开口解释关于传闻的事,可是,始终没有勇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现在苏家和瑞王府联姻,天下皆知,就算她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回房后,拿出那对凤凰芙蓉玉镯,苏青宁试戴着,面有愠色的自言自语道,“就为了这个出卖我?” “我没有!” “没有?没有瑞王怎么突然跟你联系得这么频繁?没有他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她的兴师问罪终于还是来了,未央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我也不知道,瑞王他要来,我也不能拒之门外啊!” “呵,你不能拒之门外的人太多了!”苏青宁将一对镯子都带上,“挺漂亮的,这个可时时刻刻提醒我犯的错,枉信他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青宁姐,你就相信我吧,我没说,真没说!”未央拉着她的手,竟如此冰凉,“不管你信不信,实情就是如此,我什么都没有说,是瑞王陷害我,肯定是他自己散播出去的。” “他自己?因为这事,皇上杖责他二十,差点连亲都成不了,你说这可能是他自己说的吗?” “怎么不可能,无非是苦肉计!” “够了,央央我不想听这些,你让我相信,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六年前就会写情诗的孩子,你敢相信吗?从你跟我那天开始,你就一心想着允灏,是不是?” 未央大惊失色,她怎么知道?六年前,她才不过八岁,懂什么情诗,字都写不了几个,不过是娘教她的,说给了那个安允灏就会娶她。可是,结局恰好相反,安允灏不仅没娶她,还将她一脚踹得远远的。 塞外京城,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哑口无言呢?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司马明忆不过是你的借口,你喜欢的人是允灏,对不对?” “我......” “不许骗我!”苏青宁厉声打断,“你拆散别人的姻缘,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那天还发毒誓了,你就等着灵验吧。” 苏青宁说罢,扬长而去。 未央没有追她,而是倚门看着她离去。遥想起当初回京的喜悦,真真是一种讽刺,谁曾想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除了明忆,这燕京,还有谁会相信她?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未央就起床让芷溪帮她梳头。感觉就像完成差事一般,说实话,她心底对这桩亲事并没有祝福。 她到现在还懵懵懂懂,无法将苏青宁和安允策联系在一起。换好了红色陪嫁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芷溪说脸色不大好,要扑粉抹点脂膏,未央拒绝了,倒不是怕抢什么风头,今天就算她盛装到场,都无法撼动苏青宁半分,燕京第一美人绝不是浪得虚名。不想打扮,只是心情不好。一大早上的,心情就跌落谷底,好似要嫁的人是她一般。 稍作收拾,在屋里等了没一会儿的工夫,接她的马车就来了。里面坐着婵娟,和未央的穿着一模一样,两个人坐在里面,一路无语。 本来以为会一直风平浪静,谁知快到苏府的时候,婵娟忍不住道,“我家小姐真是不值,万不该将你这祸害留在燕京。” 未央无语,她能留下来,那是丽妃的功劳。这小丫头不懂,就别乱说。 “觉得羞愧无话可说了吧!我家小姐这几天夜里一直哭,你们怎就这么狠心,看她善良就那般欺负她!”婵娟不停的说,一开口就喋喋不休。 “你还有完没完,给我闭嘴!”佟未央低吼一声,婵娟阴着脸,气得不轻,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去瑞王府就好好照顾青宁姐,别整天的嚼舌根子!” “我嚼什么舌根呢,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立马给我闭嘴,否则我将你赶下马车!”本就心情不好,只想安安静静的,压根就不想和这小丫头搞什么口舌之争。 威胁还是有用的,终于,那丫头闭嘴了。 第83章:【帝王宠】病入膏肓2 很快便到了苏府,一路上有人看见未央就绕道走开,感觉像来了什么瘟神似的。 “谁让你来的?”苏夫人忽而拦住去路,未央微微施礼,“夫人早啊!” “早什么早,给我滚出去,把霉气都给带进来了。你这扫把星,青宁大喜的日子都敢来搅合。”苏夫人猛地将未央推了一把,她后退几步踉跄的站住,却被人绊了一脚,狼狈的摔到地上。 四周的丫环们一阵哄笑,有人竟直接说,“活该!” 未央抬头,四周都是嘲笑讥讽她的人,她怎么这么糊涂,只身来苏府,不是羊入虎口吗?那第一个不饶她的,就是苏夫人啊! 手刺痛难忍,未央下意识的摊开来看,是被路旁石墩的棱角划伤了,血渗了出来。然而,吸引未央的是手掌那深深的疤,曾经为她抚琴、为她受伤的情景历历在目,才多久啊,竟会这样! “啊,见血了,我就说你这死丫头来一定没好事。这大喜的日子,你居然让它见血,你个灾星,你存心找事是不是......”苏夫人怒不可遏,正要踢未央,却被苏青宁从房里跑出拦下,“娘,您干嘛,是我让央央来的。” “你让她来?你还嫌她害你不够?”苏夫人气急败坏,四周的人也是蔑视的看着未央。 苏青宁将她扶了起来,蹙眉看着她手上的伤,拉着她去了自个的房间。 “小姐哟,这都忙昏了头,你怎么还跑出去了。”喜娘忙将苏青宁搀扶到梳妆台前坐好,给她化新娘妆。 “药你知道在哪,自己擦。” “嗯。”未央找到放擦的柜子,里面有瓶止血的药膏,其余的,整整一个抽屉,摆满了苏青宁的药。 “怎么不敢擦?怕我下毒害你不成?”苏青宁透过镜子看着未央发呆。 未央哪敢发愣了,赶紧把药涂上,痛楚感消失了一点。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苏青宁一直在化妆弄头发,没有吃饭,同样的,陪着她的未央也是滴水未进,饿得两眼发直。 “小姐,好了,看看怎么样?”喜娘将苏青宁搀扶到大大的落地镜前,未央回头看着她,火红的嫁衣配上精致的妆容,此时此刻的她,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难怪别人都说,女人一生最漂亮的样子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 青宁姐,你真漂亮!”未央惊叹。 “漂亮又有什么用?”苏青宁轻叹,摆弄了两下自己的喜服。 “当然有用,小姐这么漂亮,王爷定当奉若至宝,夫妻一辈子恩恩爱爱。”喜娘笑脸迎人。 苏青宁顾自抚上自己美丽的脸庞,“如果光因为脸蛋而喜欢一个人,未免太虚浮了吧!” 未央心里一搐,她上前帮苏青宁弄正钗子,“一个男人肯娶一个女人,首先就是要爱她。我相信瑞王不管做了什么,爱你的心是有的。” 除了这样说,未央还真不知道怎么劝。但是,都要成亲了,既然改变不了现实,就让自己接受,并试着过得更好。 当初离开燕京的时候,明忆说,“想让一个男人娶你,首先他得爱上你。”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却觉得远不止于此。燕京的婚姻不是你情我爱就可以的,这里参杂了太多利益权势。相比之而言,一场婚礼,特别是深宫里的婚姻,爱情的成分反而占得最少。 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也难怪明忆会如此感慨。 正中午的时候,外面忽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喧天也不过如此。好吵、好闹,这就是喜事的气氛,可是房间里的苏青宁一脸苦相,倒更像办丧事。 喜事未央不是没参加过,在塞外,男人们喝酒吃肉,女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真的很开心很快乐。可是现在,没有一丝的喜悦。有的,或许只是无奈。 苏青宁无奈,未央亦然。 她帮不了她,也安慰不了她。现在,就只能站在苏青宁身边,任她因紧张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直至那伤口渗出血来,都无法平息她的紧张。 喜娘从外面跑了进来,乐呵呵的说,“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瑞王爷来迎亲了。” 苏青宁的手倏地一颤,未央被她抓着,也是手一抖。她还没有说吉祥话,还没有祝苏青宁幸福,可是,那话,真说不出口。 喜娘说着吉祥话,将苏青宁的盖头放了下来,厚厚的一层,未央看不清苏青宁的脸,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只觉得自己置身严冬,找不到一丝温暖的理由。 她和婵娟左右搀扶着苏青宁,在喜娘欢快的声音中,瑞王一袭红袍而来,满面春风的从她们手里牵过苏青宁,满屋宾客贺喜,说着祝福、恭维的话。 随即,苏青宁上了花轿,安允策高坐在马背上,气宇轩昂。 喜娘上了后面的轿子,而未央和婵娟分别站在苏青宁花轿两侧,随着迎亲队伍一起去了。 婚礼呢没有在皇宫举行,而是选在了瑞王府,皇上丽妃都到场了,不过也就是象征的露一下面,便很快的回宫了。 成亲仪式很是繁杂,到了傍晚才将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在外面敬酒,婵娟和喜娘则陪苏青宁侯在里面,至于未央,拜堂结束后,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她不是婵娟,不是苏青宁的陪嫁丫头。 所以,喜娘并没有让她进新房。 听见未央被喜娘赶走,苏青宁没有出口挽留,新娘子不能说话,她也不想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欢喜,仿若自己是个局外人。只因,那份欢乐,与她无关。 未央从里院出来,才发现丽妃并没有走,而是换下了宫服,穿着锦衣的她,看上去比在宫里随意多了。 看见丽妃的时候,她也正好看见了未央,命身后的阿莫去将未央请了过来,和一桌子皇亲国戚坐在一起。 桌上最尊贵的就数丽妃了,接下来就是紫菀,如莺也来了,她不是“质子”,在胤国所受待遇很高,一般宴会都会宴请她。见过几次,彼此也熟悉了,未央冲她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未央和紫菀分做丽妃两侧,这让紫菀很窝火,感觉母妃又被人抢了,吃了一会儿就说要去和湘湘坐,便跑去了邻桌。 丽妃倒不曾理会,未央有些尴尬,瞄了下桌上的人,都是些不甚熟悉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还有一个人,哪怕他一直垂着头,一直死命的灌酒,未央也知道是谁。 席间,未央以茶代酒向丽妃“敬酒”,她笑着问未央,“往后有什么打算?” 未央摇头,“没打算呢!” “怎么能没打算,想不想和本宫在一起?” “嗯?”未央以为是要收她做宫女。 谁知丽妃道,“青宁都嫁了,你难道还想耗着?给你找个婆家吧,你安顿了,本宫也就放心了。” “什么?”未央大惊,语调不由得拔高,那一直埋头喝酒的人终于听见她的声音,才知道该死的她又参合进来,不由得眉头深皱。 “辰王何故皱眉,难道本宫的提议不好?你不觉得我们未央年轻又可爱,该在宫里找个归宿吗?”话语间,对未央的宠爱溢于言表。 未央诚惶诚恐,怎么还找到宫里去呢? “哼!”安允灏很失礼的表示不屑,“在宫里找个归宿?依娘娘的意思是要找个皇子?她?佟未央也配?” “你......” “佟未央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安允灏猛地将酒壶放桌上一搁,砰砰响,别说未央吓得心抖,就连丽妃也没有吭声。 既然这么不想来,干嘛还来?未央在心里抱怨着。 安允灏继续喝闷酒,桌上很安静,没人敢说话。未央无事可做,心中也觉烦闷,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不想呛到了,喉咙像火烧一般。 “咳咳......咳咳咳......” 未央捂着嘴痛苦的咳嗽着,她在塞外六年,那里的男人女人都能喝酒,可偏偏她不习惯。每次篝火晚会或是有什么喜宴,别人敬她酒时,都是高天祁跑出来替她喝掉。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塞外男子嗜酒,直到看他躲在草垛后吐,她才知道,他是个傻瓜,高天祁是个傻瓜! 其实高天祁并非地地道道的塞外人,他的母亲是温婉无比的江南女子。未央关于女儿家该懂的一切,一半来源于佟夫人,另一半就是高天祁的娘。 他们两家是世交,她就像有两个爹、两个娘一样幸福。可是,现在...... “砰!”安允灏不满的放下酒碗,抬眸瞪着未央,她咳得面红耳次,怎么也止不住。 阿莫忙给未央倒了水,喝过才舒服一点。丽妃拍着她的后背,“女孩子怎么能喝酒?” 未央没吭声,呛咳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努力睁大眼睛,让那湿润的眼睛慢慢干涸,她不要哭,娘说过,女人是不能哭的,眼泪根本就没用! 她努力挤出了个笑脸,对面的安允灏看在眼里,她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实在太难看,却让他想起那个傍晚。那个女孩跪在人群中,明明痛得想哭,却依旧冲他笑。笑得那样灿烂,压根就无法让人将她和奴隶联想起来。 一晃八年,八年! 安允灏甩了甩头,继续喝酒,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希望能把自己灌醉,可是,为什么越喝越清醒。 未央正坐在安允灏对面,盯着他喝酒喝酒再喝酒,那个男人估计想喝死自己,坐在这里半天了,他一口菜都没吃,除了喝酒,别的什么都没干。 直到安允策来敬酒,他才再度抬起头,却又垂了下来。 安允策笑,“二哥这是不祝福我们吗?” “怎么会?祝福祝福!”安允灏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拿起酒坛一通豪饮,安允策赞,“二哥好酒量,不过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能喝那么多了,请哥哥勿怪。” “什么要事啊,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哈哈......”安允策的朋友一阵起哄,安允灏喝得通红的脸顿时寒了下来,未央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瞧见安允灏握着酒坛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就在她以为安允灏要一坛子甩上去的时候,安允策说,“听闻皇后娘娘有意成全二哥和赵小姐,不知是什么日子,弟弟也好带着青宁早早的去给二哥贺喜。” “想喝本王的喜酒?”安允灏忽而笑了起来,扭头扫了未央一眼,“快了,等着吧!” “那就先恭喜二哥了。”安允策说完,又去别处敬酒了。 第84章:【帝王宠】病入膏肓3 安允灏心烦意乱的坐下,现在竟然都知道他要娶赵湘湘,母后一意孤行的作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他是她的儿子,怎么能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越来越气,安允灏原本压抑的心情更加烦躁了,火辣辣的酒浇在心间,无疑是火上浇油,可是,他不要停下来。此刻,只有酒才能让他暂时忘记一切。 未央百无聊赖的吃着菜,口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吃什么都寡淡。只等着快点散席,丽妃走了,她也可以回家。 可是,王爷的喜酒就是比一般人的长,竟一直吃到半夜,客人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终于有人说不能打扰王爷洞房,这才起哄笑了起来,便开始动身离席。 终于吃完了,未央起身欲走,却瞧见安允灏那酒鬼终于把自己灌醉了,趴在桌上像一滩烂泥。 未央可没打算搭理他,向丽妃拜别,却听她说,“反正你回佟府也要路过王府,就将辰王送回府邸吧。这般模样我们也不好带进宫,要让皇上看了,又该生气了。” “未央去送恐怕不妥吧,不如让赵小姐送,她不是未来的辰王妃么?”未央推脱着,实在不想和这醉酒有半分纠葛。 “湘湘早就和她爹一起走了,不就是让你送一下王爷吗,你一个下人,哪来的推三阻四?”紫菀喝了点酒,心里燥得很,看见未央就更烦了。 “就你送吧!”丽妃说罢,让小厮将安允灏扶进马车里,又将未央推了上去。 “驾” 车夫猛地一驾马车,未央都没坐好,扑到安允灏的身上。 “呃” 安允灏被狠狠捶了一下,睁开眼睛,却浑浊不清。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未央解释着,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奈何车夫技术实在不好,这东晃西晃的,未央半天都没站起来。 安允灏醉得头晕乎乎的,未央这一通乱摸,被他本能的拽住手。 “啊,你干什么?”未央吓得要抽回,却被他拽入怀中,随着马车一颠簸,他抱着她竟摔到座下。 马车足够宽敞,也足够他们抱着这样滚来滚去,未央想找个东西依附,奈何就一直这样晃啊晃,她勃然,“怎么驾车的!” 话刚出口,就被人堵住嘴巴,“唔唔、唔唔......” “砰!” 就在他将醒未醒之际,身下的人忽而屈膝狠狠顶了一下他的下腹。安允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的放开未央,一个箭步撞开马车的门。 未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喝醉了还能这么利索? 马车遽然停了下来,未央道,“停着干什么?去佟府啊!” “王爷......” “管他干什么?走哇!”未央恼羞成怒,奈何车夫就是不走,她气呼呼的跳下车,只见安允灏蹲在路旁吐着。 “不能喝就别喝,现在难受了吧,活该!”未央站在一旁,极恶毒的说着。 安允灏没有理她,痛苦的干呕着,其实都是水,又没吃什么。就是胃里难受,吐不出来又想吐的感觉真是煎熬。 看他喝多呕吐的模样,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高天祁,未央心软的将绢帕递给他,“擦擦嘴吧,赶紧吐好了上车,我还急着回家呢!” 安允灏扯过绢帕扔到地上,未央气急,“喂,你不要就不要,怎么......” 他忽而抬头,双眼红通通的,比塞外的野狼还要恐怖,吓得未央立即换了嘴脸,“你不要就不要嘛,我再给你换一条!” 说着,竟还真的又拿了一条,安允灏依旧一副吃人的表情,未央招惹到他,当然要自己负责,战战兢兢的给他擦嘴旁的水迹,“这样可以了吧,王爷?” “啊!” 他突然出手,吓得她本能的惊呼一声,却并没有被打,而是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 未央愣了半响,都搞不清安允灏要干嘛! “你喜欢我?”安允灏问。 未央诧异的看着他,“你酒还没醒吧?” “回答我!” 未央猛地摇头。 “说你喜欢我!”这次不是询问,是命令。 未央的头再次成了拨浪鼓,摇得安允灏想拧掉它。 “该死!”安允灏咒骂一声,甩开未央,握着她的丝巾胡乱擦着嘴,跳上马车。 他的酒似乎醒了,未央下意识了跟了上去,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还不等她上车,安允灏就吩咐车夫驾车。 “喂,王爷,我还没上车呢!王爷......”未央追着跑,从最初的乖巧,到最后的粗暴,“安允灏,你个混蛋!”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未央气急败坏,已是深夜连路两旁的灯笼都快熄了,在夜风中忽明忽暗,无比的恐怖。 “沙沙沙......” 明明是自己的脚步声,未央却多疑的总觉得有人跟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而且黑洞洞的很是骇人。 “咕噜咕噜” 她拍着自己的肚子,刚刚没吃东西,现在饿得发慌。想想今天似乎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饿才怪。燕京的夜好凉,她环抱这双臂,真真是饥寒交迫,冻得瑟瑟发抖啊。 “安允灏,别让我碰见你,不然我杀了你,你这个坏东西,你这个流氓混蛋......”未央低声骂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汪汪汪”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直野狗,未央本能的回头一看,是一条身材偏瘦的成年狼狗,龇牙咧嘴狂叫不止,那双眼睛更是像恶了十几天一般,直直地盯着自己。 未央不敢动,那狗也没用动,她忽而想起老人们的方法,装捡砖头的样子蹲在地上。谁知那狗不但不怕,反而扑了上来。 “娘呀” 未央惊叫一声,撒腿便跑,一路亡命的狂奔,那狗更是锲而不舍的一路狂追,嘴里还不停的吼叫着。四周的家犬也跟着吠了起来,吓得未央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她可不想自己就这么死在狼狗的嘴下,只得疯了一般飞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的腿都要断了。实在跑不动了,想停下来歇一会儿,谁知一扭头,那狗还在。她哪里敢停顿啊,跑不动也要跑啊。 终于,在一个转角让她看见了希望。 马车停在路边,而安允灏一袭紫袍伟岸高大的站在路中央,未央欣喜若狂,“安允灏、救命啊” 安允灏纹丝不动,一脸的麻木不仁。 未央是吓破了胆,直接扑倒他怀里,他就不信安允灏会见死不救。果然,只听“唰”的一声,安允灏拔剑而出,随即就是那畜生的一声惨叫,血溅了未央满身。 手上溅到了血,炽热的,吓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安允灏,一个劲的发抖。 “给本王松开!”安允灏语气冰冷,未央惊魂未定,死抱着不松,安允灏的剑架到她脖子上,“松不松?” 未央僵硬的松开手,安允灏拍着自己的衣服,那样子好像被非礼似的,委屈得很。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真是脏了我的剑!”安允灏将带着狗血的剑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未央一急,“你去哪?” 安允灏并没有理她,留给她的总是冷漠的背影和该死的后脑勺。未央抬头一看,不远处有座大宅子,门前两头大狮子张牙舞爪,朱门上方的门匾上赫然写着:辰王府! 原来是到目的地了,该死的,她还以为安允灏是良心发现,停下来在等她呢! 未央狠狠地踹了他的背影几脚,忽而眼前几道白光闪过,等她看明白时,只见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朝安允灏刺去。 “小心,安允灏!” 未央本能的惊呼一声,安允灏一个漂亮的回身踢将两名刺客打趴在地,然而,刺客可不仅仅于此。刚解决完两个,立马又涌出一大批,这离府内还有一段距离,安允灏来不及呼救,就被逼着一路后退,竟离王府越来越远了。 直到现在被围攻,安允灏才知刚才大意扔了剑,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几次刺客轮番围攻,他险些就被刺到,因刚饮酒过量,他双眼有些迷蒙,打出去的拳头更是越来越没有力道。 “安允灏,你的剑!”未央拿着那血淋淋的剑,冲安允灏示意。 安允灏满脸黑线,真不知道她就不怕死吗,居然面无惧意的看他们厮杀。他一脚踹飞跟前的黑衣人,找到缺口冲了出去,从未央手里夺过剑的时候,勃然道,“快滚!” 可是,话音刚落,黑衣人又追了上来,他们将安允灏团团围住,自然,跟他在一起的未央也不能幸免。 “被你害死啦!”未央紧紧靠着他,双方僵持着,那带血的刀看得她毛骨悚然。 “你本来就该死!”安允灏不客气的推开她,和黑衣人厮杀起来。 未央被他一掌打到路边,膝盖都磕破了皮,他还能再重一点么,不用黑衣人动手,就直接送她去见阎王爷吧!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 安允灏怒吼一声,杀了几个黑衣人。未央从地上爬了起来,奈何双腿太痛,她艰难的朝王府跑去,大喊着救命。 谁料王府侍卫还没跑出来,就惊动黑衣人,竟一刀朝她砍来。 “安允灏,救我!” 未央吓得大叫,连连后退竟慌乱中被自己绊倒,眼尖凶神恶煞的蒙面人一刀砍来,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铛” 千钧一发之际,安允灏斩断黑衣人的剑,一脚将他踢飞。随手拉起未央的时候,却被人从后偷袭,一掌打在后背上,竟当场倒地。 王府的侍卫蜂拥的冲了出来,黑衣人迫不得已,只得收剑离去。 “安允灏、安允灏” 未央吓得大叫,那喷出的血溅到她的身上,刺得双目一阵恍惚。 安允灏被抬进辰王府,未央担心又内疚的想要跟进去,却被拒之门外。接着就是杜远带着两徒弟急急忙忙的来了,未央立在门外,好一会儿周成出来,她才悻悻的跟着他坐上马车,回了佟府。 “王爷不会有事吧,他身体那么好!”未央惴惴不安的问着。 周成亲自驾马车,叹道,“皮外伤倒没事,但是那一掌伤及王爷旧疾,恐怕......” “恐怕什么,会死?”未央打断,撩开前面的门帘满脸惊色的看着周成。 “佟小姐很关心我家王爷?” “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怎么能不担心?”未央满心不安,真的会死吗?不就是一掌,不过他吐了那么多血...... 未央一路都心神不安,回到家也是,她越发觉得自己不祥,验证了那相士的话,和谁在一起谁就倒霉。 佟夫人听闻未央遇刺,虽然她平安回来,还是一阵后怕,忙熬了热汤给她压压惊。 未央抱着佟夫人,她真的好怕,怕安允灏会死,怕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安心。尽管佟夫人一再安慰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未央还是好担心。 “央央,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佟夫人柔声问。 未央抬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第85章:【帝王宠】病入膏肓4 “那为什么这么手脚大乱?又不是你伤的,刺客本来就冲王爷去的。” “可是......可是他是救我受伤的啊!”未央躺在床上,惊魂未定。 佟夫人拨了拨烛心,问,“你是不是还想着嫁他?” “什么?” “你回京不就是为了嫁辰王么,你以为你和天祁那点小九九能骗得过娘?” “天祁告诉你的?” “你让他别说的事,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佟夫人抚着未央憔悴的脸,“为什么要嫁给辰王,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未央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安允灏。只是娘的话一直挥散不去,为什么、为什么?她也曾无数次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真的只是天赐良缘吗?她怎么看她和安允灏也不像一对! 如今苏青宁嫁给了安允策,她上哪去陪嫁?难道找赵湘湘? 曾几何时,她的心愿并不是陪嫁,而是真真正正的嫁给安允灏,被骂攀龙附凤又怎样。可是现在,这宫廷深深让她只想后退,娘的一句遗言,真的要左右她一生吗? 她惶恐,她不安! 一整晚,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安允灏被困的场景,刀光剑影、猩红的血,一次次出现在她梦里。未央惊醒来,怎么也不敢睡,便起身打算给安允灏煲点汤。 怎么也是她连累的,既然不是大夫能帮他看病,送点汤让自己心里轻松点也好。 煲的鸡汤,里面放了很多塞外带来的干花,那些花儿可以去油腻,且是燕京找不到的。熬的时候放下去,等出汤的时候,再把花滤掉。喝的人只会觉得清爽特别,却怎么也不会猜到里面居然加了十几种花。 “还不知道小姐会煲汤呢!”芷溪闻着那香味,笑着说,“肯定很好喝。” “汤罐里还有,你尝尝。”未央小心的将汤盅包好,不能洒了,也不能凉了。 芷溪喝着连连称赞,“和我们这儿的鸡汤不一样,很清甜,没想到小姐还会做这个,我以为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又不是什么大家千金,这些活儿,在塞外都要自己动手的,可没什么小姐丫环。”未央提着汤道,“娘这几天身体不好,你就留在家照顾她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芷溪点头。 未央提着汤刚到王府,正巧看见一女子神秘兮兮的从里面出来,头上包着丝巾,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倒有几分像苏青宁。 她不是成亲了么,怎么这新婚一大早还跑出来呢?未央替她担心,要是被安允策发现了,私会旧情人的罪名可不轻啊。 未央躲在石狮子后,不想这样撞破苏青宁,等她走后,才去叩门。 管家开的门,却并不让未央进,“王爷还在昏迷中,杜大夫交代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什么不让任何人打扰?皇上来了也不让进?再说刚刚苏青宁不也来了吗?还不是狗眼看人低。 “那......”未央将她熬了一早上的鸡汤递了过去,“这个很滋补,给王爷喝吧,希望他早日康复!” “王爷还没醒了,喝不上。再说府上什么样的厨子没有?姑娘就不用麻烦了。” “那我就放在这里,他醒了再喝吧!”未央将鸡汤放下,也不管管家会不会拿进去,反正这么做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至于安允灏喝不喝就是他的事了。 之后的几天,未央都去给安允灏送汤,虽然见不找他的面,她也不是真的想见,无非就是让自己好受,然后也不介意他是否喝汤。 可是,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安允灏并不好,虽然人是醒了,却仍是不能下床,身子虚弱得很。未央本不信,可是,那一日,她给他送完汤,却见周成及众侍卫将安允灏抬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才几日不见,那原本高大的壮年竟成了这成奄奄一息的病秧子。看来除了刺客所伤,还有苏青宁大婚给他的打击。 “王爷,您好些了吗?”未央关切的问。 安允灏双眸无神的看着她,还有那每天必送的鸡汤,一句话都没有说。周成将他抱上马车,未央追着问,“是进宫吗,能带我进去吗?” “你去干嘛?”安允灏沙哑着嗓子问。 “累王爷受伤,我去向皇后请罪!” “请罪就不必了,看司马明忆是真吧!”安允灏一语道破,未央真不知道他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洞察力还那么强。 “上来吧!”安允灏疲倦的说,复又闭上眼睛假寐。未央爬上马车,连声说着谢谢,安允灏并未搭理。 他就斜靠在马车上,周成随身伺候着,将他扶着,生怕一个颠簸将他摔到地上。好不容易到了皇宫,众人又将安允灏抱了下来,放在轮椅里。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眼神变得不再犀利狠毒,更多的是无奈和沧桑。未央跳下马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宁愿他跳起来对她横眉竖眼,也不愿看见一个这样颓废的王爷! 一进宫门,就碰到碧云宫的阿莫,未央忙道,“莫姑姑好!” “可真巧,娘娘正念叨着你呢,这就随奴婢去碧云宫吧!”说着,在前方领路。 未央只能随阿莫而去,进碧云宫的时候,却听几个丫头蹲在角落里议论着什么,细听才知她们在说鬼怪之事。 说人是有魂魄的,若带着遗憾死,就会成孤魂野鬼,不得投胎。必须阳间的人把他的心愿达成了,才可以平平安安的转世为人。 如若一直不能如愿,最后就会变厉鬼,夜夜骚扰活着的人。轻则逼人疯癫,重则直接索命。 “真的?”未央吓得惊呼一声。 那几个宫女猛地回头,瞧见莫姑姑,吓得直哆嗦。 “大白天的,不好好干活,瞎说什么?吓着佟姑娘,你们担待得起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宫女们诚惶诚恐的退下,未央却满心不安,娘的遗愿还没有完成,她真的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吗? “姑娘、姑娘......”阿莫推了未央几下,她从惊慌中晃过神来,“什么事儿?” “娘娘还等着呢,我们去吧!” “哦!”未央惊魂未定的跟着阿莫走,那几个小丫头的话却怎么也忘不了。她明明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是,她这辈子,从记事开始就知道要嫁给安允灏。她曾经的生活全被这个男人占据,现在,她想抽身,想忘却,好难好难。 “母妃好生休息,儿臣和青宁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进大殿,正巧看见安允策和苏青宁在,只见那苏青宁温柔似水的靠在安允策怀里,他们两个人一副温和之相,冲丽妃喊着母妃,正要告退。 安允策正正经经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还不错,至少长得比安允灏是要好看,虽然显得妖气了点。苏青宁还是那样,不管和谁在一起,温婉乖巧,永远都是那么美好。 他们转身来,看见未央,双方都是一愣。 未央忙俯身行礼,“瑞王爷、瑞王妃吉祥,祝二位新婚大喜!” 哪怕当初由长辈们做主认了姐妹亲,但未央比谁都明白,她只是个丫头,这一辈子都得向苏青宁行礼,就像此时此刻,她高高在上,她却要俯身参拜。 安允策和苏青宁都没有出声,未央蹲着也不能抬头,脖子膝盖都酸死了。终于,那双白皙温柔的手将她扶起,未央看见那双凤凰芙蓉玉镯,心不由得阵阵抽搐。 “佟姑娘不必多礼!”苏青宁扶起未央,又看向身边的夫君,柔声道,“允策,我们走吧!” 未央站了起来,她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她叫她“佟姑娘”,如此陌生的称呼。她忍不住回头,大殿的尽头,她靠在安允策怀里,像寻常新婚夫妻一般,甜蜜且恩爱。 不管那是不是表象,未央都满心寂落,联想起安允灏连出行都要人抬的样子,不免遗憾。 “怎么呢?”丽妃走下来,顺着未央的视线看去,柔笑,“是不是也想嫁人呢?” 未央摇头,转身看着丽妃可以说是倾国倾城的脸,突然问道,“娘娘,未央很迷惘,对一个女子而言,这辈子到底什么最重要?” 丽妃一愣,半响才笑,“这个本宫还真答不上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吧!于宫里的女人而言,得到皇上的宠幸最重要。” “宠幸?” “当然了,得到宠幸远远不及得到帝王心。夫妻之间,心心相印,这才幸福啊。” “娘娘是幸福的,得到皇上的心、皇上的爱。” 丽妃苦涩的摇头,“本宫得到的只是宠爱,皇上的心早就给了另一个人。” “惠妃?她很美吗?比娘娘还美?” “女人光长得漂亮是没用的,惠妃若说长相,不算是宫里最拔尖的,但她却的宫里最特别的。她就像一只百灵鸟飞入这皇宫,俏皮单纯,皇上喜欢她,喜欢她的那份自然纯净,喜欢她的与世无争。可是,深宫中,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有好下场?皇上的专宠到最后只会害了她。”丽妃想起她,心就会痛,不免蹙眉头痛。 未央识趣的退下,可是,心里对惠妃的好奇更是越来越大。她一直以为丽妃的皇上的最爱,当初皇上是想立丽妃为后的,现在看来,不尽然啊。 皇上的宠幸和爱无关吗?如果夜夜抱着不爱的女人,那该多么煎熬。 凤仪宫里有处五层观景阁,安允灏命人将他抬上去,满皇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还没清静一会儿,阿兰上来道,“王爷,娘娘让您去大殿。” “为赵湘湘的事?”安允灏有气无力的问。 “奴婢不知。” “你岂会不知?”安允灏轻咳了起来,一旁的内侍忙给他倒茶捶背。 阿兰不敢欺瞒,道,“娘娘是想让您和她同去华清宫请旨赐婚。” 安允灏听闻更是一阵猛咳,整个人几乎是瘫到靠椅上,内侍吓得半死,赶紧跑下去喊太医。 “王爷,您怎么呢,怎么呢?”阿兰忙给他轻拍胸口顺气,太医来了,替他请脉道,“王爷是内伤,要慢慢调理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受任何刺激。” “这......”阿兰不知道“刺激”指的是什么。 “你去回了母后,咳咳......儿臣恐要辜负她的美意,也不想连累湘湘,让她......咳咳咳......”安允灏一通猛咳,竟咳出血,吓得阿兰跪地道,“王爷,您千万不要有事,奴婢这就去回禀娘娘,您别急。” 阿兰急忙跑下观景台,今天跑上跑下已经几趟了,一提和赵湘湘的婚事,安允灏就激动得猛咳。那虚弱的身子,怎么去请旨赐婚啊。谁都知道王爷不喜欢赵湘湘,这下还真不敢逼急了。 “娘娘,这苏小姐刚嫁人,王爷肯定心里不好受,这和赵小姐的婚事,真不能急啊!”阿兰将观景亭的事讲了一通,皇后愁眉不展,这一切让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太子,只得重重的叹息一声。 第86章:【冲喜】我想和你在一起1 六角观景阁落座在凤仪宫西南角,檐角的护花铃在风中叮当作响,甚是悦耳。 安允灏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周成立在一旁惊觉风大,小心翼翼为他盖上披风。他眉宇深皱着,淡淡道,“不必。” “是。”周成拿掉披风,静默的站在一旁。 这满园美景,却无人欣赏。 安允灏依旧合着眼,有风拂面,一点点扫过他脸颊的伤口,带着丝丝刺痛,将那颗紧蹙的心吹得更乱了。脑中不断浮现安允策和苏青宁大婚的场景,他多想让那喜庆的红,沦为骇人的鲜血。 他疲倦的摇了摇头,那热闹的场景忽而变得格外萧瑟:苏府的闺房里,梁上悬挂着三尺白绫,苏青宁仰望着白绫,泪水滴答滴答的溅在手背上,她忽而转过头来,煞白的小脸尤挂泪痕,让人心都揪到了一起。 “砰!”她忽而蹬开了脚下的凳子,一袭白衣直直的悬挂在房内。 “不!”安允灏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忽而做了起来,一旁周成惊讶道,“王爷,您怎么呢?” 安允灏有些茫然的看着周成,又扭头看了看四周,才恍然只是个梦。也幸好只是个梦,否则...... “明忆,飘走了飘走了,快看......” 耳旁忽而传来女子欢快悦耳的声音,安允灏循声而望,瞧见凤仪宫外的清池边,明忆和未央正在放纸船。 相去并不太远,甚至近到安允灏都可以清晰看见未央额上的朱砂痣,因她的笑而显得格外艳丽。她明明有张清纯质朴的脸,却让那颗朱砂,平添出无数妩媚妖娆。 微风过处,纸船在清澈的河面荡漾,有红的、白的、蓝的、紫的......颜色各异,五彩斑斓,让原本死气的河水陡然有了朝气。 “明忆,你也来放嘛,别老站着......”未央将明忆拉了下来,手拉着手如此的自然。明忆蹲了下来,看不见纸船也不知道流向何方,就这样一只一只的放进河里,然后轻推着水,让它们更自由,飘得更远。 未央淘气的撩起水溅到明忆身上,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很快就尝到了苦头,无奈失笑的明忆竟开始反攻,水溅到未央身上,冰凉凉的,将这夏日的燥热彻底驱散。 河边的两人玩得不亦乐呼,忘了他们的身份,也忘了这是在皇宫,更不可能知道有双眼睛一直紧盯着他们,从最初的不屑到最后的愤然。 “幼稚!”安允灏厌恶的扭过头,一想到苏青宁那日的眼泪,就无法舒心的听未央笑。 该死的是佟未央才对,她凭什么这么快乐? 安允灏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成瞥了眼笑得灿烂的未央,不免替她捏了把冷汗。 “她似乎玩得很开心啊!”安允灏把玩着自己的扳指,脸色依旧苍白得很。 周成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地立在一旁,又听安允灏问,“周成,依你看,这佟未央和司马明忆可般配?” 周成如实答,“属下觉得佟姑娘天真浪漫,明忆殿下温良如玉,两人交情看上去甚好,或许老生常谈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金童玉女?”安允灏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冷绝的眸光扫过河畔的两人,说不出的犀利骇然。 “本王倦了,回府吧!” 安允灏低声下令,周成道,“皇后娘娘一直在大殿内等您。” “本王这副样子恐母后见了伤心,就不去了。”安允灏说着,一副颓然之态坐在椅上,任由内侍将他抬了下去,捂着帕子不停的咳嗽。 皇后立在殿门口,看他虚弱的从长廊而过,不由得担心的追了过去,“灏儿......” “咳咳......”安允灏急促的咳嗽着,想要起身却四肢无力,皇后忙制止,“在母后宫里,不必多礼。” 他迷蒙着双眼,低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未能给母后请安,请母后宽恕。” “回去好好休息吧,湘湘的事......”皇后终不忍说,“算了,现在养好身子最重要,周成,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事,及时进宫禀告本宫。” “是!”周成领命,又令内侍将安允灏抬了起来,一行人这才出了凤仪宫。 皇后一直看着安允灏离去的背影,尽管只看得见一个头,却仍是不放心的望着。阿兰上前道,“娘娘,已经走远了。” “阿兰,本宫错了吗?” 阿兰大惊,“娘娘,您怎么......” “曾经,本宫非常厌恶父母的管制,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不能自主,小到穿衣吃饭大到婚姻之事,没有一样是自己选择的,我就是个傀儡,过着他们给我安排的生活,走他们为我铺好的路。我痛恨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父母,可是现在呢,我又在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左右着自己的儿子,让他按照我的意思生活,明知道他不喜欢,却从不由他。” “天下做父母的自然是为了孩子好,当初娘娘的父母是,现在您也是。” “究竟怎样才是为他好?阿兰,或许我们都搞错了。他想要的,和我想给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本来是想亲上加亲,现在看来......”皇后摇了摇头,“摆驾,去一趟华清宫吧!” 华清宫自古便是帝王的寝宫,今天朝堂无事,皇上闲来无事和丽妃下起了象棋。 几个回合下来,丽妃是溃不成军,刚跳了一下马,眼看皇上又要将军了,忙道,“走错了走错了,这个马应该走这里,重走重走......” “落子无悔啊,丽妃你可不能坏了规矩!将军、将军......” “皇上,就这一次、一次......”丽妃不依,硬是要将马退回来,拉扯中将棋局全部搞乱,她不畏惧反而笑道,“皇上,这下看您怎么将军!” “丽妃,以后朕可不敢跟你下棋,这棋品实在是不敢恭维。”皇上无奈的笑着,精神烁利的脸上却是一脸宠溺的笑。 丽妃靠在他怀里,撒娇道,“臣妾这棋还是您教的,棋品差可不能全怨臣妾。” “这么说还赖朕呢?” “臣妾可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皇上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丽妃略显羞涩的笑着,很自然的微微侧身抱着皇上,他低眸看着她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动情的吻着她的红唇。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珠帘外,内侍小声禀告着。 丽妃轻轻推开皇上,红着脸整着衣衫,皇上则大大方方的坐着,看她窘迫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见皇后进屋,丽妃起身行礼,“月下见过姐姐。” 皇后对她一脸潮红熟视无睹,冲皇上微微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皇上并未起身,依旧坐在棋桌旁,问皇后,“刚和丽妃下了几盘棋,既然皇后来了,也陪朕下一盘吧!” 皇后瞥了眼象棋,实在没有心情,遂道,“臣妾棋艺不精,还是让丽妃妹妹陪您吧!” “姐姐棋艺怎会不好呢,记得以前常和蓝罗下啊,次次都赢她。”丽妃笑着说,这宫里,敢提蓝罗这个大禁忌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她了。 皇后脸色微变,看着棋盘有些犹豫,正想顺应皇意,却听皇上不悦道,“不想下就算了,来华清宫什么事,皇后明说吧!” 丽妃想来就来,皇后却只能有事才来,思及此,不觉让人苦笑。 见皇后不说话,丽妃识趣道,“既然姐姐有要事同皇上讲,月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皇后扭头冲皇上说,“灏儿受伤后,身体每况愈下,太医说需要静养,臣妾以为他在燕京人浮气躁,不利养伤。倒不如送往江南避暑山庄调理一段时间,那里环境清雅,应该会对康复有所帮助。” “灏儿的伤还没好?”皇上有些意外,皇后不免觉得委屈,抱怨道,“皇上日理万机,恐怕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皇上面有愠色,这皇后越念经性子反而越乖张。 “姐姐不过是担心辰王,一时着急说错了话,皇上莫怪。不过依臣妾看,这避暑山庄好则是好,但路途遥远,恐王爷路上颠簸反而加重病情。”丽妃柔声道,“妹妹有一法子能令辰王病情好转,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皇后侧目,“说来听听。” “民间有一法子叫做冲喜,就是给生病的人举行婚礼,让喜事来冲冲晦气,把病痛都冲走......” 还不等丽妃说完,皇后就觉得屈辱的打断,“什么冲喜?难道辰王是平民老百姓吗,这么拙劣的法子,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就知道姐姐不喜欢,就当我没说。不过你也知道,青宁成亲前病病怏怏的,现在喜事一办,整个人也精神多了,倒也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说辰王年岁也不小了,娶妻生子很平常的事,难道因为病了就什么都耽搁呢?” “丽妃说的不无道理,青宁这些天进宫给朕请安,精神头确实比以前好。与其让灏儿千里迢迢去避暑山庄,还不如给他选门好亲事,如此成家立业也了了朕的一桩心事。你前些天不是说他中意湘湘吗,朕看也还不错。湘湘虽说骄纵了点,但两人终归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有的。” “皇上,这万万不行。”还不等皇后开口,丽妃就插嘴道,“臣妾听闻辰王病情加重,就是听说要娶赵小姐......” 皇后不满,“丽妃,你胡说什么?” “是胡说吗,我听宫女都这样议论。”丽妃一脸无辜,扭头看着皇上,“臣妾以为辰王乃是皇上、皇后的嫡子,娶妻乃人生大事,不可随意,更不可为了什么亲上加亲就平白委屈了辰王。” 皇上含笑,“听丽妃弦外之音,是有合适辰王的人选?” “前些时皇上不是说塞外不甚稳定,要团结弄个京塞联姻么,现在就恰巧有个人在这宫里,也和辰王熟识啊!” 第87章:【冲喜】我想和你在一起2 “你说未央,佟未央?”皇上大感意外,皇后也是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不可能?这佟未央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她的父亲佟申是塞外为数不多的文人雅士,也算出自名门世家。况且,臣妾看来,这佟未央不论样貌、品行、才学一点都不输燕京这些官家小姐,最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骄纵。” 骄纵这一点恰恰点中赵湘湘死穴,皇后不乐意了,“这塞外女子,怎么能当王妃?” 丽妃冷哧,“也难怪京塞难以团结,原来就连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也轻视他们,不都是胤国臣民,何故对其如此不屑?塞外地广兵多,更该好好重用才是,以表皇上福泽摁厚。” “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无所谓。”皇后气急,一想到佟未央,她就心里发毛。那张脸确实不像蓝罗,但那感觉,总让她不安。 “只可惜策儿先娶了青宁,若非如此,臣妾倒还真想让他娶未央。一则未央确实伶俐乖巧,惹人怜爱。二则也可替皇上分忧解劳,何乐不为呢?如今若让策儿再娶,做妾恐委屈了人家,皇上,您说是不是?” “那日戏言,让未央这丫头给朕当儿媳,不想竟成了真。丽妃言之有理,京塞联姻势在必行,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看来已经下定决心,皇后却垂死挣扎,“臣妾觉得不妥,这佟未央年纪还小,尚缺稳重,王妃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 “容月下说句放肆的话,当初皇后入宫的时候不也很小么,怕年岁还不及未央吧,如今呢,不也一样凤临天下。”丽妃果然很放肆,哪怕皇后怒目警告她,依旧我行我素。 “她怎么能和本宫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可以?” “她一个塞外女......” “皇后不是该母仪天下一视同仁的吗,怎么能歧视自己的子民?” “丽妃你不要含血喷人、恃宠而骄!” “是您顽固不化!” “够了!”皇上愠声打断,“你们不用吵了,此事朕自有打算。你们都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原本下棋的融洽气氛,终究是不欢而散。 傍晚十分,未央出宫前照例去碧云宫辞行。 奈何刚去,还未说上什么话,就听阿莫道,“公主来了。” “母妃、母妃.......” 老远就听见紫菀怒气冲冲的声音,未央下意识的躲在大殿帷幔之后,只因每次紫菀一看见她和丽妃在一起,就火冒三丈。这次她可不想火上浇油。 这样躲起来,丽妃也没阻止,也来不及阻止,紫菀就“杀”大殿,“母妃,就算四哥成亲了,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吧!” “这说的什么话?”丽妃走下来,替她擦额上因疾走而冒出的小汗珠,紫菀很不客气的推开,“母妃莫要虚情假意,既然一心把我赶出宫,那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丽妃面有愠色,收回绢帕,冷声道,“不就是让你嫁给丞相之子么,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都说了,我喜欢的人是司马明忆,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本宫也说过,你谁都可以嫁,就是惟独司马明忆不可以!” “为什么?” “你堂堂天朝公主嫁一个弱国质子,还是个瞎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有什么可笑,我不介意就行。” “呵,你不介意,可是人家一点都不喜欢你,你死乞白赖这么多年,到现在怎么就还不死心?”丽妃恨铁不成钢,话语不免太重。 紫菀有些语塞,半响才冲动道,“父皇不爱母妃,母妃不也和他在一起,还很幸福吗,谁说我和明忆就不可以呢?” “谁告诉你本宫幸福呢?” “难道不是吗,难道母妃敢说和父皇在一起不好?” 丽妃神情黯然,“不要岔开话题,本宫现在在和你谈司马明忆,他一个被自己国家抛弃的皇子,能有什么作为?你和他根本就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胤国,别指望能和他回什么北凉。丞相已经和本宫提了几次了,相府大公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别不珍惜眼前人!本宫也是为你好,以公主之尊下嫁臣子,这辈子他们都会礼遇你、尊敬你!” “谁稀罕他们的礼遇,分明就是虚情假意。什么大公子喜欢我,不就是想攀龙附凤,若我不是公主,他还会这么趋之若鹜吗?” 这就是紫菀,一提有臣子提亲,她就说是攀龙附凤。丽妃无奈,“紫菀,不是每个人都贪恋权势、爱慕虚荣,也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会吗?可是,从小到大,我只看得见权势,母妃不就一直追利弄权吗?你都是这样的人,还能指望女儿有多不谙世事?”紫菀不客气的顶撞。 未央躲在帷幔后,听她们母女吵得不可开交,满心惴惴。也不知道是紫菀惯得太骄纵呢,还是丽妃对她太苛刻了,反正未央觉得这宫中的亲情,真耐人寻味。 “反正我不管,不管母妃答不答应,我都要嫁给明忆,我一定要嫁给他,我自己去求父皇!” “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一个姑娘家上杆子嫁他,就算真成了,也别指望他会把你当回事。” “明忆不会的。” “什么不会,他压根就没有喜欢过你,你以为他会对你多好?” “谁说他不喜欢我,我送他的东西,他都好好的保存着,他是喜欢我的,只是碍于母妃罢了。” “可笑!”丽妃不想与她争辩,坐下来自顾倒了杯茶,润了润有些嘶哑的嗓子。 “母妃若担心明忆不喜欢我,纯粹多余。我和他相识六年,不可能没有感情的,只要母妃同意,我想我们会比谁都过得好。” “你因为成亲是儿戏?就凭他那连走路都要人搀扶,怎么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他啊!” “说得轻巧,恐怕做起来就难咯。一天两天你还受得了,一辈子,紫菀,一辈子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短。”丽妃望着自己那傻乎乎的女儿,忍不住叹息,“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种痛苦,为什么你偏要尝试?” “明忆是喜欢我的......”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根本就不喜欢,就算你找皇上,他也没办法。一个男人不愿意娶你,就算拿刀架他脖子,他也不会娶你!” “我不信,明忆他是喜欢我的,他现在是被佟未央迷惑了,他本来是喜欢我的!” “呵,佟未央?本宫赌他谁都不喜欢,你要不要试试?” 帷幔后的未央也是心里一慌,只听紫菀道,“怎么试?” “只要他承认一丁点喜欢你,哪怕是一丁点,母妃就同意你们在一起,否则你永远别跟我提要嫁司马明忆!” 紫菀略微有些迟疑,丽妃讥笑,“刚才还说他是喜欢你的,现在就这点信心都没有?” “试就试。”紫菀赌气道。 丽妃清了清嗓子,“来人,去请明忆殿下过来。” “是!” 宫女领命离去,紫菀道,“母妃打算怎么问他?” “不管怎么问,答案都是一样,他不喜欢你。”丽妃脸颊冰冷。 紫菀受挫,“母妃为何对女儿就没一点信心?难道我很差吗,他怎么就不喜欢呢?” 丽妃并没有回答,那种沉默是最好的蔑视。紫菀越发觉得委屈,嘟嚷道,“你这是什么母亲啊!” “和天下母亲一样,无非你想要子女过得好。”丽妃幽幽的说,浅饮了一口茶。 “可是您哪里为我好呢,明知道我要什么,偏偏不给,这也叫好?” “明知你在犯傻,还纵容你,那又叫什么母亲?” “反正你对我还不如对佟未央那外人好。”紫菀埋怨的说着,不一会儿听宫女道,“娘娘,明忆殿下来了。” “那女儿先回避。”紫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丽妃不屑道,“回避个什么,他一个瞎子,又看不见你,怎知你在?” 母妃又说他是瞎子,紫菀气鼓鼓的找个地方藏起来,却一躲进帷幔,便看见了未央,不惊愠色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 “不许出声!”紫菀怒声道,只听司马明忆已经进殿来,冲丽妃施礼道,“参见丽妃娘娘!” “赐座。” “谢娘娘。”明忆入座,立即有宫女奉茶,明忆客气的端起浅酌一口,从丽妃这角度看,只瞧出他斯文儒雅,还真不像个瞎子。 “都退下!”丽妃下令,宫女、内侍全部退下,且关上殿门。 “娘娘找明忆来,不知有何吩咐?” “紫菀已经十六岁了,女大不中留,本宫要将她嫁给丞相家的大公子,成亲当天请了宫廷乐师,但公主偏爱你的笛音,不知那天可否替公主奏上一曲?” “明忆乐意之至,先预祝公主大婚之喜,也恭贺娘娘!” 明忆恭敬的说着,丽妃细细打量他,眉宇带笑,哪里看得出半分不舍和忧伤? “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丽妃询问着,帷幔后的紫菀探头看着,心都紧张的缩成一团。 未央靠在柱子后,看着紫菀,想着她刚才和丽妃的争执,突然觉得紫菀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她自己,亦然。 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无法给予回应,还傻乎乎的越陷越深,这样的人会不会太过悲哀呢? 今天的结果,或许她和紫菀都心知肚明,只是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因为她们都不服输,也都不甘心! 大殿上的明忆一脸诧然,“我为何要难过?公主出降举国同欢,再大不过的喜事,怎会有难过一说?” “可是,紫菀喜欢你啊!”丽妃一语道破。 “明忆惶恐。” “除了这,就没有别的?” “承蒙公主抬爱,明忆无福消受,只能请公主见谅了。” “为何无福消受?本宫已经点头了,紫菀这么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棒打鸳鸯吧!刚刚说什么大公子都是戏言,紫菀真正要嫁的人是你,改日本宫就去跟皇上说,让他下道圣旨赐婚,彰显隆重。” “赐婚?我和紫菀公主?”明忆笑了起来,丽妃不解,“殿下是太高兴了吗?” 第88章:【冲喜】我想和你在一起3 明忆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好笑,故而失态了,望娘娘见谅。” “有什么好笑的?” “众所周知,明忆无意公主。” “是吗,可是,众所周知,公主有心于你。” “那便是落花流水了,还请娘娘不要乱点鸳鸯谱。明忆和公主是绝对不可能的。”明忆态度坚决,脸上毫无刚才的闲情逸致。 “怎么就这么绝对呢,难道堂堂胤国公主你还看不上眼,配不起你呢?” “娘娘若要这么说,也没有错。” “放肆!”丽妃面有微怒,“你当你还在北凉?一个落魄的皇子一文不值,居然还瞧不起紫菀?” “难道就因为我落魄了、寄人篱下了,就得任人摆布,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娘娘真是可笑,这是在逼婚么?您都说我一文不值了,又何必让公主和我在一起吃苦受累?您这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送么?” “火坑?司马明忆,你对自己的形容还真犀利。不过紫菀喜欢你,本宫也没有办法,谁让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只能让她如愿了。” “请娘娘收回成命,明忆不能娶公主!”明忆忽而离座,一脸诚恳的请求丽妃。 未央看着紫菀的脸,由最初的期待到现在的失望,仅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明明知道结果,却不死心的一再验证。何苦,这样只会让心底的疤一次一次被揭开,鲜血淋漓,却没有人同情。 殿内死寂一般,只闻丽妃合上茶盖,发出细微刺耳的声音。未央靠在雕花柱子后,无法揣测明忆脸上的表情,但她想,哪怕说着伤人的话,他的笑依旧那么美、那么无邪。 “你人已经来了胤国,驸马应该不会委屈吧!”半响丽妃才幽幽开口。 “这根本不是委不委屈的问题,娘娘不觉得成婚该是两情相悦的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公主?” “我已经说过了,是!” “可是紫菀喜欢你!” “那又如何?难道因为她喜欢,我就要给予同样的回应?况且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我想皇上、丽妃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失礼的越俎代庖吧!” “若本宫执意如此呢?” “那明忆也只能说恕难从命!” 丽妃怒不可遏,将茶杯猛地掷到桌上,砰砰响,“司马明忆,你就不怕死吗?” “自然是怕,但与之相比,更可怕的是漫漫人生对着一个不爱的人。胤国人才辈出,娘娘要择佳婿何愁没有?为何偏要为难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这一席话,说得既无奈又强硬,未央都忍不住探头去看,却见身边的紫菀沉不住气跑了出去,“司马明忆,你简直不识抬举。你左一句身不由己,又一句身不由己,难道娶本公主就这么难吗?我有那么不堪吗,宁愿死都不娶我?” “公主在?”明忆有些意外,却异常镇定,“既然在,明忆的话自然也都听见了,还请公主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明忆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质子,期盼两国和平,并无非分之想。” “没有吗,那你成天和佟未央鬼混算什么?逢场作戏,还是闲来逗趣?你说过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就算喜欢的话,那我天天和小海在一起,又算什么?” “强词夺理!别逃避,回答我的问题!”紫菀咄咄相逼,“你到底为什么拒绝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不是?” “是!”明忆坦白,明亮的眼眸从所谓有的坚定。 “有?”紫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含糊不清的时候,她恨他逃避。现在他回答了,她却无法接受,“你有?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你骗我、骗我!” “是,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公主!所以也请公主不要自欺欺人了,听闻相府大公子才高八斗,应该也......” “我的事不用你管!”紫菀怒声打断,“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佟未央?呵,你上次抱她走,我就知道,你还骗我说不是,你......” 紫菀苦涩的笑着,未央还不及激动,来不及高兴,就听明忆清清楚楚的说,“我没有骗你,确实不是佟未央!” “那是谁?”紫菀追问,明忆却回避,“是谁与公主何干?” “是不是你宫里的小木人,是不是那个女人?” 明忆失笑,“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 “是她?!”紫菀心里陡然一凉,那个小木人她早该想到,却自欺欺人的以为是他的母亲。现在,他承认了、承认了。 “这回你该死心了吧!”丽妃数落着,见紫菀眼眶泛红,心里跟着难受却硬要装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紫菀抬眸,看着母亲冰冷的脸,怨声道,“母妃,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我不会下嫁臣子,为什么要下嫁?我要嫁去别国,我要离你远远的!” 说罢气恼的甩开丽妃的手,狼狈不堪的逃出碧云宫。当日丽妃只当是她一时赌气,却不想,一语成谶。 “娘娘若无事,明忆告退。”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丽妃拦住他的去路,真不知道这张温和的脸,却为何让人如此寒心。 “让公主早些明白是好事,为何要愧疚?” “司马明忆,看来本宫是错看你了,你比本宫想象中还要冷漠!” 明忆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凭感觉往回走的时候,却听丽妃在身后自语道,“紫菀最大的缺点不是野蛮、任性、专横、多情,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紫菀是傻,还有未央,你也是!” “未央?”明忆心头一颤,丽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殿内无声,未央没有出声,明忆也没有说话,那一刻万物静得就像丧失生命力一般。 “你在?”终于,明忆再度开口。 “是,我在。”未央无法面对,一直背靠着柱子,明忆也没有上前,气氛宁静却不尴尬,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未央轻声说,“明忆,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个瞎子!” 未央心一搐,脱口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他的回答,将未央最后的一点勇气抹杀干净,他说,“我在乎,很在乎!一个朝不保夕、一无是处的质子如何能保护别人,未央,你这是在逼我!” “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忘记质子身份,过得简单快乐一点......” “可是我忘不了这个身份,这就是我的使命。” 使命?未央倏地想起娘亲,不由得叹,“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也一样。” 她走了出来,脸上平静的近乎麻木,她站在明忆面前,他是这样美好,可惜,不属于她。 “那个人,是不是碧落?那个和你一起在夫妻河浴足的人,是不是碧落?那个你喜欢却嫁给你哥哥的人,是不是碧落?” 明忆大惊,“你怎么知道她叫碧落?” “我怎么知道,呵......”未央低声笑了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一直不过是自欺欺人,碧落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她早该知道! “是,是碧落,一直念念不忘,哪怕她嫁给我哥哥也无法忘却的人,就是碧落。” 明忆一字一顿敲击在未央心底,她仰起脸,不甘心的问,“那我呢,我算什么,这些日子......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算什么?你喜欢过我吗?有没有一刻的忘记碧落,心底只有我?” 未央急声问着,明忆却忽而沉默了,她努力想从他眼睛里看到异色,可是,没有。那里平静无波,让她的心一次次的沉入谷底,终是失落道,“没有,是不是?” 她问得如此小心翼翼,他却只是沉默,算是默认吗?她宁愿他像对付紫菀一样,清清楚楚的和她讲明白。可是,他始终都不曾开口,说一句喜欢或是不喜欢真的很难很难吗? “这个还给你!”未央将那随身带着的丝帕还给明忆,那上面是碧落亲手绣的情诗,字字相思。 明忆慢慢抚摸着上面的字,往事历历在目,可是为何脑中碧落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竟成了另一个女子? 他听见未央离去的脚声音,她没有说一句话独自离开大殿,他想喊住她,却终究没有。什么算喜欢?见到你就很开心,算不算,未央? 从宫里回来,未央的思想全部都被碧落占据,这个女人哪怕没有露脸,就彻彻底底将她打败。她生平第一次想忘却母亲的遗愿,想简简单单的爱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是,结局多么让人遗憾。 她承认,自己比不上紫菀那么喜欢明忆。可是,当他说念念不忘的是碧落,并不喜欢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撕裂得生疼。 是她错了,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她以为可以陪嫁,可以了了母亲的心愿,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喜欢一个人,可是,这都是奢望。 明忆有明忆的无奈,她亦然。 她做不到紫菀的咄咄相逼,做不到她的不顾一切,所以在明忆沉默的时候,她只能退缩。明忆早就说过,他们没有结果,她心里也清楚明白,为何当一切挑明时,还是好难过? 天祁、天祁...... 她多想此刻他在身边,他定有办法让她高兴。她将许愿瓶挖了出来,突然很好奇天祁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是当大将军吗?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却还是想看。 一整晚,她就这么看着许愿瓶发呆,脑袋里空空的,直到芷溪来服侍她起床,才惊觉一晚竟这么快就过去了。 第89章:洞房花烛夜1 很意外周成的到来,那个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问,“王爷让属下来催,怎么今天还没送鸡汤?” “鸡汤?”未央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周成,她一直以为安允灏没喝。怎么还上门讨了,堂堂王爷...... 芷溪看未央那一脸倦怠的样子,低声问,“小姐今天没煲汤吧?” 未央摇摇头,芷溪道,“那我替你熬,你和周侍卫坐会儿。” “不必了,还是我去吧!”未央让周成等候,自顾朝厨房走去,其实她一点都不困不累,只想多做点事,好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大火炖了一个时辰,未央便将汤弄好了,递给周成让其带回去。 周成道,“今天还是姑娘亲自去吧!” 未央苦笑,“王府门槛太高,进不去!还是劳烦周侍卫给带回去。” “王爷除了想喝汤外,最主要的还是要见姑娘一面。” “见我?”未央疑惑,“见我做什么?”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周成领着她上了马车,未央拧着鸡汤,一时的空闲却让明忆占据了整个脑袋。她明明已经想好了忘却,可是,要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 昨日她回想着和明忆的点点滴滴,才恍然发觉,明忆一直都没有变,从六年前认识开始,就是这样的温良、柔和。那个一直在变,想要更多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 既想完成娘的遗愿,又想嫁自己喜欢的人,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她昨夜一宿没睡,除了想明忆那些是是非非,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想娘。 她始终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娘一定要让她嫁给安允灏。可是,时至今日,她除了勇往直前,还有退路吗?她不是答应娘了吗,难道还要骗一个死人,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得安息? 她就像个开了小差的孩子,终究还是要回归到“正途”上来。曾经一门心思的想嫁安允灏,哪怕有苏青宁,她还是想,继而才有了后来的陪嫁。只可惜,天意弄人,竟沦为今天这个尴尬局面。 和苏青宁形同路人,和明忆有缘无份,和安允灏积怨更深......不知不觉中,她竟走入了这样一个困境。 如今的安允灏恨不能杀了她,她还上杆子去嫁,岂不是在验证流言,一切出自她口,目的就是横刀夺爱? 她这是在将自己往绝路上逼,可是,除了这样,她还能怎样?她留在燕京,不就是为了嫁入辰王府吗,当初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都去哪里呢? 高天祁走了多久?一个月了吗?她多么希望能在这迷惘的时候,他能陪在她身边,替她选择往后的路也无所谓。她好矛盾,好无助,这偌大的燕京,不但举目无亲,更是树敌无数,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她闭着眼靠在马车里,现在也只有娘能给她前进的勇气了。可是,那个和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女人,未央恍然觉得对她一无所知。不但不知娘亲的姓名,就连那容貌也渐渐模糊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娘亲的喜好,那在无初次模仿中,也成了她的喜好。 小时候,她们住的院子在哪?她的父亲又是谁,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见过?为什么娘也不曾提过? 突然严肃的想起这个问题,未央不禁后背一阵发凉,她仿若掉进了一个无底洞,除了相信娘,除了那句“嫁安允灏”,她一无所知! 现在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找到爹,就只有安允灏这一条线索吗?可是八年前,他们都只是孩子,难道这姻缘天定也是相士算的? 一想起那相士,未央就窝火,她幼时的颠沛流离都怪相士。还说什么天煞孤星,害得她现在都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佟姑娘,到了。”周成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未央被拉回现实中,轻轻推开门,辰王府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就引入眼帘。 一切,还是无可避免吗? 安允灏,看来此生,我们只能狭路相逢了! 未央跟着周成进了王府,这还是第一次来,以前和苏青宁一起的时候,若要去辰王府,她都不会让未央作陪。 进来了,才知,为何天底下那么多女子想嫁入皇室。且不说皇宫金碧辉煌,就连这王府也是超乎想象的大。整个设计应该是半住宅半花园似的,比皇宫少了分威严,却也多了几分生活的平实宁静。 这才像个住人的地方,皇宫简直太让人窒息了。 或许是因为辰王重病的缘故,整个辰王府显得格外宁静,舞榭歌台、雕栏画栋,处处彰显富贵。又有百花齐放,竹林茂盛,环境清幽令人流连忘返。 沿河走着,靠岸砌有青石兽面喷泉,池水自里喷洒而出,细小的水柱溅到岸边的草地上,散发着淡淡泥草的清香。 没想到安允灏的府邸这么漂亮,不是庸俗的金碧辉煌,反而如此清雅,倒还真不像他本人。 “姑娘这边请。”周成将未央请进王爷所居的东院,燕京大户人家都这样,大大的宅子,里面有是无数个四合院,简直就是院中院。 东院的窗户上还贴着喜字,那是为安允灏同苏青宁大婚准备的,还没来得及撕去,在此刻,看进未央眼里,不知道是该为他们遗憾,还是为自己庆幸。 “咳咳......咳咳咳......” 屋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似极力压制,却也还是没能忍住。 未央站在门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低眉顺眼一点,周成轻声禀告,“王爷,佟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安允灏低声说着,周成示意未央进去,自个则转身退下。里面持续有咳嗽声,未央立在门外听着,心里虽愧疚,却怎么也不敢推开那扇门。 是的,她不敢。她怕自己冲动,做出日后后悔的决定来。 “咳咳......怎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他沙哑着嗓子,咳喘着。未央玉手抵在门扉上,终是推门而入。 阳光忽而照了进来,安允灏不适应的抬手去挡。须臾,才看清那朝阳下的女子,穿着素净的水绿纱裙,就像春天里的绿意一般,让人死寂的心,陡然看见希望。她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安允灏心里一沉,抬眸看向她的脸,果然那苍白的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顿时让人有种大煞风景之感。 这么清新可人的打扮,偏偏配着一张死人脸,怎不叫人烦躁。 未央尴尬的站在门口,任由安允灏冷邪的目光将她扫了个遍,最后不屑的扭头,她都没有生气,反而轻声问,“王爷好些了么?” 安允灏一通猛咳,脸颊憋得通红,“你不会自己看吗,还问?” 哪怕是病入膏肓,他都还是只野兽,言语从来没有客气过。未央习惯了,将汤盅放在桌上,慢慢把鸡汤倒出一碗,搁在安允灏的床头柜上,“喝了气血就会好一些。” 安允灏瞥了一眼,虚弱的半靠着,“你觉得我有力气端碗吗?” “哦。”未央也意识道了,忙说,“我去找个丫头来服侍您喝汤。” “还找什么,你不就是?” 未央的脚生生顿住,可不是吗,她就是丫鬟。在安允灏心里,她永远都是他花五两买回来的丫头! “听他们说味道还不错,本王这才等到现在,别磨磨蹭蹭了,就你来伺候。”安允灏吩咐着,那态度俨然是在对下人。 未央不敢坐他的床,只是站在床边,端着碗几分诧异道,“他们说?难道王爷没喝?” “你之前送来的,本王都赏给府里的下人了,怎么,有意见?”安允灏挑眉,那说话都费劲却依旧嚣张的样子,真的很欠打。但是未央努力忍着,没有发飙,虽然她很想将这碗汤直接泼到他脸上。 “那王爷今天这到底要不要喝?”未央端着碗,都觉得烫手了。 “既然都说不错,本王自然要尝尝。”安允灏张开了嘴,未央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送入。 安允灏一直紧锁着眉头,却在喝汤的时候慢慢舒展开来,未央好奇的问,“味道怎样?” “还凑合!”安允灏不咸不淡的回应。 未央无语,但“丫头”的活还继续干着,恭恭敬敬的喂着,安允灏瞅着她说,“心情不大好?” “嗯?” “你不是一向喜欢大红大紫的么,俗气得很,今天穿得这么寡淡,一看就是没心情捯饬了。” 明明就是借机讽刺她俗气,未央却依旧温顺道,“王爷还真是观察入微。” 安允灏索然无趣的撇过头,忽而走心一时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未央以为是他内伤发作,忙给他轻拍后背,又端茶递水的,嘴里埋怨着都是自己不好才连累他受伤。 安允灏接着她的话说,“是啊,都是因为你,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未央想了会儿,拿掉给他拍背的手,恭敬立在一旁,“照顾王爷,直到王爷好为止。” “若一辈子不好呢?”安允灏悠悠的问。 未央一咬牙,“那就一辈子!” “什么就一辈子,你到底许了多少人一辈子?”安允灏不客气的讽刺,“你是不是在明忆那里吃了苦头,被拒绝,这才想到本王,又回来缠我?” “是。” “你!”安允灏气得差点断气,“你还真不带拐弯的。” “我只想快点解脱。”她一时失口。 安允灏侧目,“解脱什么?” 未央闭嘴不语,他愠色道,“你说照顾就照顾吗,以什么身份,丫头?” “王爷何必逼我把话挑明?” “挑明又怎样?来来去去不就那几句!佟未央,本王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不死心?六年前就会写淫词艳曲,我只当你少不更事,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算是饱读诗书了,却还是一样无知无耻?” 未央无语的立在一旁,无知无耻已经毫无杀伤力了。她只是不明白,那算什么淫词艳曲?安允灏死揪着不放这么多年,是他自己太纯情了么,简简单单诗经里的一首词曲,竟被讥讽了这么多年? “不说话呢?算你还有点羞耻心!”安允灏嘲讽着,身子却又虚弱的咳喘起来。 第90章:洞房花烛夜2 “不管王爷怎么讨厌,我都要嫁给你!” “可笑,你以为你什么人,你说嫁就嫁?也要本王肯娶才行!” 丽妃骂紫菀的话犹在耳畔,果然,上杆子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简直是自取其辱。但是这不就是归京的目的吗,现在只要自己坚决点,不就行呢? “这燕京的事有多少是随心所欲的?王爷肯娶的人,未必能嫁你。” 安允灏脸色一暗,不提这还好,一提就恨不能杀了这佟未央。他瞪着她,她明明知道,却安静的立在一旁,无坚不摧。 看来还真是铁了心,安允灏虚弱的靠在床头,抬眸看着她,“六年了,本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就缠着本王不放,不惜连姐妹都陷害?” “青宁姐的事与我无关!” “出去!”安允灏突然发怒,未央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一直咳,脾气变得暴躁,“出去!出去!!” “那王爷休息吧!”未央转身拉开房门,却听他说,“你不就一直想攀龙附凤吗?放心,本王会成全你的,不过,我向你保证,终有一天,你会悔不当初!” “是吗?”未央凄然一笑,显得那般无所谓。然而,她紧握门扉的手指,已微微泛白。 这一切一切落入安允灏的眼,才知,那素来不知廉耻的丫头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潇洒无畏,他突然无不得意道,“毫无身家背景,姿色也无过人之处,佟未央,做妾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 “要嫁我就风风光光的嫁,只会是辰王妃!”未央说罢,摔门而去。 那两扇门砰砰响,安允灏气得横眉竖眼,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放肆,居然敢对他负气离去。这样的女子,给他做妾都嫌太次! 周成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安允灏一脸阴郁,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王爷突然想纳佟未央为妾,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怎么过一辈子? 可是,就在那天下午,一道圣旨让一切成为现实,速度之快,连安允灏都始料未及。 他被周成搀扶着,跪地接旨,听着公公那尖细的嗓子,他突然觉得可悲可笑的不是佟未央,而是他自己! 那佟未央说得出就做得到,而他,等了这么久的圣旨,没有等来和苏青宁的大婚,却等到了和佟未央的冤家路窄。 天意弄人,不信也不行。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公公嬉笑的说着,谄媚道,“这次听说是丽妃娘娘极力促成的,这杯媒人酒,王爷可不能少。” 安允灏强颜欢笑着,让周成赏了公公,他这才笑嘻嘻的说要回宫复命。 “王爷,这圣旨也来得太快了吧!”周成也是一脸惊色。 “快?怎么会快,她筹划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朝么?”安允灏紧紧握着圣旨,周身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冰凉似水的眼眸扫过上面的字,呵,京塞联姻、高霆义女.......与辰王五日后大婚! 从王府出来,未央就已无路可退。她不能摒弃当初千方百计靠近他的目的,她活在那个遗愿里十六年,她不能忘记,不能! 回到佟府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来传旨,未央大惊,忙和佟夫人、芷溪去前厅跪地接旨。 一切快得超乎想象,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求丽妃。就这么跪在厅里,木然的听着,心忽而一阵烦乱。 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没有夙愿达成的满足感,反而一阵失落。空虚感铺天盖地而来,她跪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她本以为这一次是自己终于主动了会儿,却不想,竟还是被动的接受。就算她不想嫁给安允灏了,这圣旨她也无力驳斥。 如今,她已不再是一个人,她代表着塞外,她是戍边将军高霆的义女,这些莫须有的身份,让她不再是毫无身家背景的可怜人。可是,同样的,这一切也都成了困住她的枷锁,让她每时每刻都要收敛,都要记着,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这一路是她自己在走。可是,事实证明,她又一次错了。从懵懂无知到及倂成年,她的人生之路清清楚楚,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彷徨,因为她一直知道,她这一生的目标就是嫁给安允灏,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惜,六年前被迫离京,让她和安允灏的关系急剧恶劣,直到今时今日,更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这样的他们,还能幸福吗? “央央,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回塞,是不是?”佟夫人俯视着依旧保持跪姿的未央,心底不知道是怨恨,还是心疼,“想留在燕京不是不可以,方法也有很多种,为什么你偏偏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央央,你可想好呢?” 未央伏身给佟夫人磕了个头,这一切,早已不是她可以选择的!无论想好与否,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翌日辰王府的聘礼就送来了,未央认得出,那些曾经何等风光的抬入苏府。现在亲事黄了,聘礼自然送回,只是未央没想到,安允灏竟会如此,原封不动的又给送来佟府。 哪怕少一些都行,她又不是苏青宁,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聘礼。可是,安允灏就是要一样都不少,好似在处处提醒她,这一切只属于苏青宁,而她,不过是个替代。 按规矩,本要和安允灏一同入宫谢恩的,但由于他身子不好,便由未央独去。跪在大殿上,她一个人就像个异类一般,接受着皇上、皇后、丽妃等等皇室成员审视的目光。自然还有瑞王夫妇。 至于太后,近来鲜少露面,听闻身子不好。 叩谢皇恩之后,便赐了座。如今,她竟和苏青宁无二,同样可以高高在上,同样受人参拜。皇上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像是闲话家常,未央却回答得战战兢兢。 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是头一遭。不过喝喝茶聊聊天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场谢恩也就结束了。 各自散去的时候,身侧的瑞王夫妇也起身来,本以为他们要离开,苏青宁却突然回头笑,“恭喜了,辰王妃!” 未央莫名一慌,“青宁姐......” “这声姐姐青宁愧不敢当,以后恐怕是青宁该向你问安行礼呢,二嫂!”苏青宁微微欠身行礼,未央却有种被讽刺的感觉,呆若木鸡。 “恭喜了未央,哦不,现在也该改口叫二嫂了。”安允策嬉皮笑脸,“想嫁二哥的人都排出城了,二嫂,你不简单吶!” 他那话中有话,未央不是没听出来,但已然无从解释了。只得闷声给二位回了个礼,这才随丽妃先行离去。 “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不好受吧!”所有人都已离去,安允策脸色全无刚才的嬉笑,但搂着苏青宁的手却未松。 “不过是我穿旧不要的,为什么要难受?”她抬眸望着自己的夫君,冷心冷面,就是一冰美人。 安允策拥着她笑,“也对、也对......” “娘娘,为什么会是我?”未央跟在丽妃身边,困惑的问着。 “你不是说想留在燕京么,本宫也答应给你寻门亲事,难道你不满意辰王?” “不是,未央只是不明白,您这么帮我,到底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像你一位故人,是不是因为这个?那个故人又是谁?”未央一连串的发问,她很想知道真相,那位故人是谁,会不会和她的身世有关? 丽妃失笑,“你一连串这么多问题,让本宫如何回答?其实你和本宫那位故人一点都不像,只是感觉神似,至于本宫为什么帮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未央急切道,丽妃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其实对丽妃,未央总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哪怕她的一双儿女,未央都不喜欢,但丝毫不影响她对丽妃的喜爱和信任。 因为,和丽妃对她好的原因是一样的。在未央心底,丽妃是如此熟悉,如若不是那张脸不同,她还真会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娘,不过她的娘亲要比丽妃温柔多了。 “出宫去吧,都要成亲的人了,家里肯定很忙,好好打点一下。”丽妃说着,走路岔口去了碧云宫的方向。 既然丽妃不想多说,未央也没有继续纠缠,回家其实也没事,亲朋好友都在塞外,哪里有什么需要打点?就算通知他们来,五天也赶不上。 未央在宫里也无去处,便动身要出宫,可是途径尚河殿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明忆立在宫门口。还是那一袭白衣玉束,气宇不凡。 他在干什么,亦或等什么人,未央都无从去想。正犹豫着是直接走掉,还是上前打招呼时,他忽而轻喊,“未央......” 未央生生止住脚步,就这么站在尚河殿的门口,站在司马明忆的面前,“你怎么知道是我?不要说我粗鲁,这一次我走得很轻。” 话语中有几句让人心痛的俏皮,让明忆想起他们在尚河殿的相遇相知,一时竟有些愣怔。 “我知道了,是小海说的。” “不是,凭感觉猜的。” “什么猜的,从早上到现在,知道你要进宫来,他就在这里等,只要听见有人路过,他就喊一下。”小海拆穿明忆,他面色平静,未央却觉得心里发酸,因为看不见,普通人觉得再简单不过的事,于他,却难于登天。 从早上到现在,好几个时辰了,这夏天的太阳毒,未央看着他额上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不由得鼻子泛酸,垂着头问,“你等我?” “嗯。”他点头,却突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我要嫁人了。”倒是未央说得坦白,明忆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不恭喜我吗?嫁给辰王,算不算权贵?以后在燕京就可以立足了吧!” 明忆想起那日在河畔,他劝她嫁人的情景,没想到一切不过转瞬之间,有些恍然未觉,伊人却已嫁做他人妻。 第91章:洞房花烛夜3 “恭喜。”他平生第一次如此木讷,就像他刻的木人一样,嘴巴笨得不知道说些别的。 “就为了和我说恭喜?”未央有些失落,她苦笑起来,事以至此,她究竟还在期望什么? “能不能听我最后一次为你吹支曲?” “为何是最后一次?”未央脱口而出,明忆却没有回答,转身走进尚河殿,未央跟了进去,只见他习惯性的坐在河边,背靠着柳树,任白衣垂地,长发轻飘。 未央则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托腮看着他,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这样痴恋的看着他。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妻,再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 须臾,笛音缱绻而出,悠扬且绵长,仿若从河面弥漫而出,慢慢笼罩整个尚河殿。已经有好久没见他弄笛了吧,以至于现在猛地一听,觉得好陌生,陌生到她的心一阵悲戚。 所奏曲目是《越人歌》,也是他们初相识未央听见的歌,那时候她跟着采莲女慢慢轻和,现在,在这熟悉笛音中,她慢慢的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耳旁是清丽悦耳的女音,六年前,他离开东渡口,就听见有人在传唱这首歌,那小女孩的声音也是如此刻这般悦耳动听。尽管看不见她的模样,但那个声音,他记住了。 佟未央,就是未央啊。 时光如梭,一晃六年,谁曾想六年之后,他们还有缘重逢?只可惜,有缘未必有份。当日她所问之事还在耳畔,“你是男人,你说一个男人怎样才肯娶一个女人?” 多么滑稽,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问这,只是现在想来。她当初的不甘不舍,皆因安允灏吧! 她说她要回来,她要成为让一个男人喜欢继而想娶的女子,是的,她做到了。 他多想告诉她,没有碧落,这世上早已没有碧落。离开北凉六年,离开碧落六年,他早已决定淡忘一切。只是你的出现、你的勇敢,让我再次想起她罢了。 未央清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她唱不下去了,那曲子让她想起了太多太多,才不过十六岁,她却觉得人生走了一大半,来燕京几个月,却一下子老了几十年,这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一曲毕,未央还未晃过神来,惊见明忆忽而将手中玉笛抛向空中。随即,“噗通”一声,落入河面,沉入水底。 “明忆,你怎么......” 他回头,“我说过,最后一首曲子留给你,以后......再也不吹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未央,你可知,你可知? “扔了干嘛,小海说你平日就靠弄笛打发时间,那以后怎么办?”未央上前,有些遗憾,尽管她曾因为他留着公主送的东西而生气。 “扔了它轻松多了。”明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未央低眸瞥见他腰上的香囊,狠心道,“既然决定要抛却过去,那就连这个香囊也一起扔了吧!” 说着竟要去扯,明忆下意识的捂住,却意外握住了她的手。未央的心一慌,想要收回,却被他牢牢拽住,他说,“过去统统可以不要,唯有关于佟未央的,不能忘、不能扔。” 一句话,却让未央眼泪倏地流了出来,“为什么?” “我在胤国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明忆拽着她的手,想着昨夜丽妃的话,你凭什么和辰王比,你能给她什么?是一样寄人篱下的悲哀,还是永远看不见光明的生活?司马明忆,你只是个瞎子! 未央心中一阵悸动,想要说话,却被明忆抢先问,“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朋友?”未央一惊,“在你心中,我们一直都只是朋友?” “是啊,你是我在胤国最好的朋友。”明忆松开她的手,脸上荡漾的笑,纯真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哎呀,辰王妃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亲事日子紧,哪还能磨磨蹭蹭。娘娘就是担心你忙不过来,特命奴婢前去帮你。喜服定了没?还有首饰也要重打一套才行!”阿莫急匆匆的冲进尚河殿,一见未央面就关于成亲的事问东问西,确实,那些未央一样都不懂,也全都没有准备。 在塞外成亲很简单,欢聚一堂吃个饭,然后给双方父母敬茶,哪里还需要什么金银首饰再打一套啊。 看未央目瞪口呆的样子,阿莫道,“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走走走,霓裳阁是京城有名的裁缝铺,也是辰王的产业,喜服让他们赶制,加上春夏秋冬各六套,都要以最高规格,还有......” 阿莫这么突然跑进来,未央头都被她说麻了,和明忆面面相觑,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阿莫连拉带拽的扯出尚河殿。 慌乱中,她回头遥看尚河殿,明忆依旧坐着河边,是她离开时的姿势。哪怕送送她,他也没有。 明忆,你终究还是忘不掉碧落,是不是? 明忆,我要嫁人了,可惜不是你。这种无奈和悲凉,你可懂? 再次收到高天祁的信是在六月六日,内容比上次多了许多,言语也欢快很多,那字里行间的玩世不恭,才像她认识的高天祁。 他很得意的讲如今是副尉了,当大将军是迟早的事,六月九日便可归京,让佟未央早早的去城门口迎接他凯旋而归。末了还很不要脸的问,想我没? 打了大胜仗,人也显得骄纵猖狂,未央没好气的在心里骂他得瑟,可是,她执起笔,在他的信末回了一个字:想。 是的,她好想他,特别是这段日子,多么希望他能在身边。以前老说他烦,现在才走了一个月,她的生活就全乱套了,她不习惯,不习惯身边没有他的日子。 塞外六年,形影不离,几乎熟得没有性别之分。如今这一别,才知那个成天嬉皮笑脸,被她骂讨厌的人,竟扎根在她心底那么深、那么深。 六月九日,高天祁归京的日子。六月八日,佟未央和安允灏大婚的日子。 天祁,我如何去迎接你的凯旋?你没看见,我也凯旋了吗,我成功了,嫁给安允灏了,你不会再骂我傻笑我痴人说梦了吧,你也会为我高兴吧! 你会吗,天祁?为何心愿要达成了,我却如此难过? 有阿莫和芷溪帮忙打点,未央当起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就是喜服来了试一下,穿着合适就行。完全没有半点意见,仿佛成亲的是别人一般。 成亲头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丽妃送来了一盒子珠宝首饰,未央看得眼花缭乱,阿莫笑,“娘娘这可真拿姑娘当女儿呢,这些都价值连城呢!” 一听未央忙推脱,“还请莫姑姑给带回去,娘娘美意未央心领了,但这些太贵重,我也没机会戴啊。” “送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姑娘就留着用吧,当了王妃可不比往日,不能素净了,要贵气穿戴富态,这些都用得上。” 阿莫劝她收下,还说笑说若非瑞王娶亲了,做妾委屈未央,丽妃还真想要未央当儿媳妇,差点没吓得未央腿发软。她才不要嫁瑞王,再怎么喜欢丽妃,也不要嫁那种浪荡子。听说这新婚不久,又去鬼混,真是...... 见未央不再推脱,阿莫也就安心回宫了。 明日就要成亲了,未央低头看着珠宝盒,这不知道这王妃生活是怎样的,难道非得戴这些东西才算王妃?看见苏青宁成亲后的打扮,确实富态了,可是,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样子,清丽些。 “佟小姐,王爷有封信让奴才交给你。”正发愣着,辰王府的下人来了。 “信?给我的?”未央一脸诧异,将手中的珠宝盒搁下,芷溪已经从下人的手里把信传了过来,未央好奇的打开一看,只是一首诗: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看罢,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芷溪问,“小姐,怎么呢?” 未央黑着脸把信递了过来,芷溪默读了一遍,讲的竟是大周后的妹妹和其夫李煜偷情的场景,在此时此刻,无异于暗讽未央就是那偷情的女子,排挤苏青宁,勾搭安允灏。 “小姐......”芷溪不安的看着未央,堂堂王爷,怎么写这样的诗? 未央一把拽过信,想撕毁,却忍了下来,问送信的人,“王爷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说若小姐看不明白,可去王府找他问了清楚。” “哼,我当然要去找他,欺人太甚!”未央握着信气冲冲的就去了,芷溪拦不住,忙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再次来到王府,可不是当初被拒之门外的狼狈,管家早就侯在门口,“王妃”“王妃”的叫,那叫一个殷勤。 未央才没功夫理他,直接冲到东院,安允灏似乎知道她会来,慵懒的靠在软榻上,还未开口,未央便将信纸撕了个粉碎,一把砸到他的脸上。 “砰” 世事轮回,一如往昔他那般! 碎片像刀片一般,唰唰的划过安允灏脸,带着丝丝刺痛,然后,一片片全部散落在银丝绣花软榻上。 “呀!”芷溪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侧的未央,从没有一个人敢对王爷这般无礼。这明个就要成亲的人,怎么还能大打出手? 安允灏抬手将脸上遗留的碎片拿去,眉宇皱起,凤眸低垂,尚未抬起就已是杀气腾腾。 芷溪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诚惶诚恐的站在房内,只觉安允灏凌厉的扫了她一眼,“出去。” “是。”芷溪不敢怠慢,担忧的看了未央一眼,退出门去。 “安允灏,你无耻,堂堂王爷写这些淫词艳曲!”未央气急败坏,这段宫闱风流韵事为很多人所熟悉且谈笑,这首“菩萨蛮”更是出了名的淫词艳曲。美则美矣,却无法掩饰浮华背后的丑陋。 第92章:洞房花烛夜4 “你敢砸我?”安允灏忽而抬眸,眉心深皱如刀刻一般,还有那双充血的眼睛,似发怒的狮子,张开獠牙,随时要将她撕裂。 他的目光残暴,未央不觉得缩了缩脖子,却仍是强装着镇定,“砸你又怎样?你当初不也是这样砸我的吗?” “当初?”安允灏冷笑一声,旋即冰冷道,“当初既已知道你起了邪心,我就不该心软,一刀杀了你就没有今日的后患无穷。” 他开口闭口就要杀她,未央恼道,“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咱们彼此彼此,我倒很想知道,你这上杆子凑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十岁就会写《菩萨蛮》,居心叵测的女孩,你不觉得恐怖吗?” “什么十岁会写《菩萨蛮》?” “佟未央,你别敢做不敢当。今日给你的诗,不就是六年前你给我的吗?怎么现在知廉耻呢,嫌这是淫词艳曲?那当初你给我的时候,怎就那么振振有词?” “当初?”未央愣怔须臾,忽而恍然大悟,“你说当初我给你的是《菩萨蛮》?” “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给这首,我当时连字都不会写几个,我......” “佟未央,本王一直觉得你再怎么不堪,终究是敢作敢为的主。没想到这一点也错了,呵,你亲手交给我的东西都可以翻脸不认账,更何况其他!” “不是我写的,我干嘛要认?六年前我是给过你一首诗,可是不是这首,是......”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安允灏怒声打断,未央心一沉,终究什么也不说了,他不相信还怎么说? 可是,六年前她真的没给《菩萨蛮》,她那时候根本不会几个字,会写的诗也就一首,还是娘教的。怎么到安允灏的手里就变呢? “既然王爷不听我的解释,那我还站着这里干嘛?告辞!” 未央负气而去,却听安允灏道,“我们明天就成亲了。” “我知道。” “总归是冲喜的,还不如来个大喜。” 未央回头,不安道,“什么大喜?” “本王决定让你和湘湘同时进门,岂不是双喜?” 他说得如此随意,未央不由得恼羞成怒,“我还没进门,你就要纳妾?” “不行吗?”他一脸倨傲,“别说一个妾,我府上多的是美女宠姬,如果受不了这些,你大可以去让皇上废除圣旨。只不过抗旨不尊,似乎会满门抄斩的哦!” “你......”未央怒不可遏,安允灏不知是不是太得意,一时吃不消,猛地咳喘起来,那样猛烈,整个身子都咳成了一团。 活该! 未央暗骂一声,冷眼旁观,半响才走到他身边,无不鄙夷道,“王爷都这种身子了,还想纳妾,莫不嫌自己害人不够?” 安允灏止住咳嗽,抬头扫了她一眼,未央心头一乱,“你瞪我干什么,本来就是!” “你犯了男人的大忌,你知道吗?” “我又不是男人,我哪管......啊......”未央惊呼一声,被安允灏猛地拽入怀中,她诧然,哪怕病入膏肓,这个高大的男人也足以将她捏碎。 “你要干什么?” 未央挣扎着,那目光像看陌生人一般警惕,安允灏倾身将她压到身下,“你惹怒了我,就想一走了之?” “什么?” 未央一张嘴,就被他堵住红唇,所有的话统统都被咽回肚子里…… 他的手圈在她的腰际,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将她的纤腰握断。他起伏的胸膛死死的压着她,让她无力挣扎,只能被动承受他给予的一切。 终于,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放开她的红唇,无不暧昧道,“还担心本王不能圆房么?” 未央潮红着脸,“你能不能关我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你事呢?不要忘了,明天可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他笑了起来,嘴角轻挑,说不出的冷魅妖娆。 未央身子一僵,想到明晚就一阵后怕,可是,很快她就消除这种顾虑。刚还气势汹汹的安允灏忽而痛苦的倒在一边,已不再是咳喘那么简单,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开始瑟瑟发抖。 未央看好戏的心终于被搅乱了,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呢?要不要叫太医?” “滚出去!”他恶语相向,仿佛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王爷......” “叫你滚没听见吗?” 他又一次勃然大怒,未央哼了一声,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呢,“王爷,你千万不要有事啊,要死也得明天拜完堂再死啊!” 安允灏抬眸看着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女人,居然咒自己夫君死。 他的目光似要把她看透一般,凶狠嗜血,终究是吓得未央夺门而去。 翌日。 天蒙蒙亮,未央就被喜娘从被褥里抓了起来,外加丽妃派来的几个宫女嬷嬷,几乎是全部上阵,将她一通捯饬。 新娘妆果然是浓妆艳抹,未央盯着镜中的女子,瞧不出半分她的模样。这样涂脂抹粉的厚厚几层,谁知道谁是谁啊。 “少擦点,少擦点......”这是未央说得最多的话,可偏偏那些人不停,说新娘妆就是要艳。 未央也便住嘴了,看着镜中端坐的自己,竟有些茫然。她丝毫不觉得这是自己要成亲,就像完成一件差事般,她懵懵懂懂的就嫁了,丝毫不知道这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青丝披在肩后,喜娘拿着一个红木梳慢慢梳着,嘴里念念有词,细听才知是: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未央本是无心的听着,觉得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当听到后面时,举案齐眉、比翼双飞、永结同心,她和安允灏吗? 她恍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安允灏相关。她以后的岁月也都要和这个男人纠缠不休,忽而心中一阵不安。 她要嫁人呢,嫁安允灏? 猛地意识到这一点,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喜娘还是熟稔的帮她梳头发,忽而听见佟夫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娘......” 未央轻喊一声,却听她说,“这里交给我,你们都出去。” 那些宫女嬷嬷们都不动,区区一个佟夫人根本就叫不动她们,未央微微蹙眉,“我娘的话没听见吗?” “是,奴婢们就在门外,王妃若有需要,喊一声就可以了。”嬷嬷带着宫女退了出去,还有喜娘也识趣的退下。 “娘!”未央起身,却被佟夫人按了下去,“坐好,娘来给你绾发!” 说着,佟夫人抚摸这她乌黑的长发,拿着红木梳一点点的梳过,“当年我成亲的时候,是你外婆帮我梳的头。没想到日子这么快,今天竟轮到我为自己女儿梳头。记得带你回塞外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小,哄你叫我娘都花了好几个月。” 提起年少的事,未央也是感慨万千,“娘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倔,特讨厌?” 佟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我当时就想啊,你一定是忘不了亲生母亲才不愿意叫我。这样一个重感情又孝顺的孩子,是我的福气。” 她说“福气”二字的时候,未央心里一酸,打从离开燕京起,她就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呢,更何况爹的死更让她觉得愧疚。 “这头发绾起,就是人家的妻了,以后切不可还像在家里那般随意不知礼数。更何况你嫁的还是王爷,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出错。”佟夫人不放心的嘱咐着,看着镜中的少女,笑,“我女儿真漂亮。” 未央抬眸,没有看见艳丽的自己,却意外瞥见母亲略显斑白的双鬓。不知不觉中,岁月如梭,她长大成人了,而母亲却已慢慢老去。 她这一生都为了她,从塞外到燕京,远离家乡、远离“丈夫”,就这么无怨无悔的守在自己身边。 “娘......”未央轻抚母亲的手,竟无语凝咽。 “新嫁娘是不能哭的,不吉利。”佟夫人急声道,尽管她的眼眶已经泛红,比未央还要想哭的样子。 “娘不用担心,燕京有哭嫁一说。” “那还是不许哭,成亲本就是件大喜事,要高兴是不是?”佟夫人将一切准备妥当的未央牵到床边坐好,大红的喜服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艳光四射。 她真的好美,并非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才这样说。如果说苏青宁是美得柔弱让人无法呼吸的话,那此刻的未央,盛装的样子,就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平日里不过是个可人的女子,不想略施粉黛就会如此与众不同,也难怪燕京女子这么爱胭脂水粉。 “老实说,今天开心吗,嫁给王爷?”佟夫人一脸不安的问。 未央莞尔一笑,“当然开心,娘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吗,就该明白早在六年前我就想嫁给他,我不想去塞外,就是想留在他身边。” “如果你们彼此真心,娘就放心了,可是......”佟夫人想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忽而止住了嘴,拉着未央的手说,“庙宇里的老曾常讲,人的姻缘都是有定数的,娘看,还真是。你嫁给王爷,那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塞外的姑娘连嫁入燕京城的都少之又少,谁曾想能是皇室?现在,你都快能了塞外的希望了。” “我哪里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希望该是高伯伯,只有他才能守护他们的平安。” “你也可以!”佟夫人郑重道,“央央,是不是娘已经对你管得太少,才让你觉得什么都可以胡来,你现在还没明白吗?你要嫁的是王爷,你是塞外高霆的义女,你的一举一动不再代表着个人,你懂吗?若你一个行差踏错,首先连累的就是高霆,其次是天祁......” 第93章:洞房花烛夜5 未央心里陡然一堵,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简简单单想嫁安允灏的心愿,竟会牵扯进这么多人。高天祁,从朋友到义兄,呵,他终于还是成了她的哥哥。 “娘,我都明白......”只是我一直在回避,我承载不了那么多人的希望,我怕我给不了他们安宁和太平。 佟夫人放心的点了点头,“有几句话,做娘的不得不说。这成亲,真的只是过日子,没有太多风花雪月,你要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生活的本质。燕京可不是塞外,这儿民风甚严,你既然嫁人了,就一辈子是辰王的人,心里只能装着夫君,要将过去忘得干干净净,也不能揪着夫君的过去不放,谁没个过去呢?你该知道,他以前是和青宁一对的,这个旧账你是不能翻的,否则,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女子为人妻,丈夫就是天,就是一切,出嫁从夫就是这个理儿。成亲后,睁只眼闭只眼,这样日子才能过得长长久久。你是正妻,就该有王妃的气度和包容,男人三妻四妾......” 佟夫人心忽而一揪,在塞外,哪有什么三妻四妾,可是,这里是燕京,就连苏老爷府上妾室也是一大堆,只是都无所出罢了,否则苏青宁也不可能成为掌上明珠。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女人就要谨守妇道,娘是要说这个吗?”未央心底一阵讥讽,这燕京的女人还真是可怜! “是,不管你心里多不舒服,都不能表现出来。”佟夫人再三叮咛,“既然选择在燕京,就要懂这里的生存之道,你哪怕是高霆的亲女儿也比不得赵小姐,那可是国舅的女儿!” 这个正妻未免也当得太窝囊了,但没有办法,人家赵湘湘做妾还觉得委屈呢!佟夫人除了劝未央压制脾气,还真想不到别的法子。 “娘,你放心,女儿都明白。”未央乖巧道,谁不知道安允灏打什么主意,赵湘湘不过是他用来整她气她的棋子。她不会上当,不会生气,他们表兄妹爱怎么玩都随便! “希望你是真明白!”佟夫人一脸愁云的样子,帮未央再次整了整珠钗。 “若天祁能早一天回多好,就可以赶得上我成亲。”未央幽幽叹,有天祁在身边,她就不会觉得这么无助。听着娘的规劝,她仿若真跳进火坑了,这辈子都要一忍再忍吗? 如果生活是靠忍的,那还过什么过? “他还是不要回来的好。”佟夫人冷不丁的说着,未央道,“为什么?我们说好了成亲的时候,对方都要到场,他失信了。” “不是他失信,是你,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他呢!” “哪有,我们那是办家家酒呢!” “可是,有人当真了......”佟夫人喃喃失语一声,门外忽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娘猛地叩门,喜上眉梢的说,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央央,你和辰王过得好,娘才能放心,知道吗?”佟夫人将喜帕放下,未央瞅着那刺眼的红,心忽而慌乱不堪,手无处安放。 佟夫人起身开了门,喜娘笑嘻嘻的给夫人道着喜,又和芷溪一起,将未央搀扶了出去。 未央被厚重的喜帕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娘在哪里,只得不安的紧抓着芷溪的手,就这么随着她们走出闺房。 是说王爷来了吗?安允灏重病在床,怎么来? 芷溪牵着未央往前走,立在房门外,听着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虽比不上苏青宁出嫁人声鼎沸,但乐师还算卖力,街坊捧场也都来了,佟府嫁女儿也还算热闹。 只是明明听着奏乐声越来越近,为何众人恭贺道喜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竟完全听不见。那欢快的乐声,没有众人的祝福,显得如此的空洞单调。 忽而,连那乐声都止住了,未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掀开来看,却又听喜娘之前就说过了,不能掀不吉利。 她静默的站着,芷溪的手握得她好疼,那份紧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属下参见王妃,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怎么是周成?未央心一惊,却无法开口相问。 喜娘喜笑颜开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她探头看着周成后面,长长的迎亲队伍,就是没看见王爷。她不停的冲周成使眼色,想问却又不敢,芷溪到底的宫里出来的,抬头强忍着怒意,笑着问,“周侍卫,王爷是不是病情又加重呢?” 周成单膝跪地,冲未央道,“还请王妃恕罪,王爷昨夜又染了风寒,令病情雪上加霜,今日实在无法前来迎亲。特命属下前来迎接王妃、护卫王妃一路安全!” 他不来?! 在场之人皆是震惊不已,哪有迎亲新郎不来的,更何况还是圣旨赐婚。就算下不了床,抬着来也要来啊! 四下议论纷纷,未央穿着大喜嫁衣立在人群之中,突然有种哗众取宠之感。安允灏还真是恨她入骨,居然在这样的日子给她难堪!既然如此,他还娶她干嘛? 纵使喜娘巧舌如簧也没有见过这等突发状况,一时尴尬的望着周成。她真担心,担心这些个千金小姐一个发怒,掀开盖头说不嫁,那这亲事就彻底搞砸了。 “周侍卫请起。”在众人低声议论中,新娘子终于开口了,柔顺的声音比那冬天里的温泉还要暖人心脾,她说,“既然王爷重疾在身,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成亲是过日子,又不是只在这一天。周侍卫,扶我上轿!” “是!”周成对未央刮目相看,不但应付自如更是大气包容,忙递上自己的手臂,未央优雅的放了上去,迈着小步,从容不迫的走向花轿。 与之相比,有那么一刻,周成觉得王爷太过分! “起轿!”周成骑上马背,高喊一声,乐声再度响起,未央端坐在轿子里,按规矩将小折扇扔出窗帘外。 轿子由人抬着,总有些颠簸,但一路她都静默的坐在里面,尽管偶尔不小心撞到了横梁,都闷声不吭。 他越是想让她难堪,她就越不让她称心如意。连亲都没有来迎,这些小计俩又算什么? 兀自扶着手上的蓝碧玺,苏青宁说它不吉,怎么可能?这是爹给的,保平安,她不该给苏青宁,不该辜负爹的心意。 郊外吹吹打打,未央抚摸着自己的碧玺,如此安静,不喜不悲,仿若这一次压根就和她没有半丝关系。 从记事开始,耳濡目染的安允灏终于今天要嫁给他了。娘说,你要爱上安允灏,你要嫁给安允灏,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小时候,娘就这么哄她。什么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比他好看的男人多得去了。 不过,当初第一次见安允灏,确确实实被惊艳到了。 曾经喜欢安允灏,是一种任务。在她不懂什么是情爱的时候,以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就叫喜欢。可是,后来,还不等她弄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就离开了燕京,离开了安允灏。 她嫁他的计划,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只是,她仍是不明白,相士是怎么回事?那首诗又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写《菩萨蛮》,为什么亲手交给安允灏的信里面却是? 也难怪他会那么讨厌她,那时候他和苏青宁青梅竹马,她是他们跟屁虫,还写什么《菩萨蛮》,攀龙附凤之心昭然若揭。安允灏赶走她,不过是想保护苏青宁,她现在才懂,现在才懂...... 和瑞王一样,安允灏也选择在王府成亲。这样,其实也免去些麻烦事,在宫里成亲光是护卫工作,就麻烦得不行。 未央由芷溪陪着,一路被领进了大厅,屋内热闹喧哗,丝毫不亚于瑞王大婚的场景。 不过被喜帕遮住,所以她除了能看见自己的绣花鞋外,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想,皇后一定没来,借口无非是念经。皇帝也没来,如若不然,他是绝不会同意让一个新娘子独自拜堂。 未央宁愿不拜堂,就像赵湘湘那妾一般由偏门抬进去,也好过形单影只的站在大厅内,给到访宾客看笑话。礼官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王爷昏迷了,下不了床。宾客一副很理解的样子,仍说着祝福的话,那专业程度可比佟家街坊强多了。 但未央还是觉得被笑话了,是啊,怎么可能不被笑话,不迎亲也就算了,还让她一个人拜堂,和谁拜啊,鬼吗? 安允灏,你是不是死了!未央恶毒的诅咒。 礼官说他昏迷了,呵,一个昏迷的人怎么会想这么多讽刺人的招?安允灏就是只臭耗子,哪怕病得要死,都不放过侮辱她的机会。 好吧,拜堂就拜堂,这里又没有佟家亲戚,要丢也是丢你安家的脸。 未央就这么滑稽的听着礼官的话,然后胡乱拜一通,她该庆幸,或者是安允灏该庆幸,没有让她和一只鸡公拜堂,否则她真会忍无可忍的当堂给它摔死,血溅当场又如何。她才不是见血就晕的娇小姐! 许是没有新郎官在场的缘故,礼官的声音也不高亢,毫无热情激情可言,未央握着拜堂用的红绸两端,无所谓的立着,他们这样推推拉拉,她也就这么耗着吧,最好永远别洞房。该死的安允灏肯定在新房里,她才不要见他! 就算他是为救她受的伤,她也不打算内疚了。现在只想大喊,你活该、活该,谁让你这么坏,死耗子! “礼成,送入洞房” 真是存心和她作对么?讨厌什么来什么。 不过未央还真是站酸了,明明就没新郎官,还装模作样的弄这么久,折磨人嘛。 喜娘、芷溪扶着她从大厅右侧而出,往里院而去。由府里的老妈子带着去了西院,说是王妃的寝院。 喜娘喜笑颜开的说好大,一副羡慕未央的样子,嘴里一个劲的说未央有福气,嫁了皇后之子,以后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未央就觉有只苍蝇在耳旁嗡嗡嗡,真想一巴掌拍死。 第94章:洞房花烛夜6 好不容易送进新房了,安允灏居然不在。芷溪道,“小姐,会不会是身子好了些,出去招呼客人呢?怎么说今天也是王爷大喜之日。” “对啊对啊,小姐别急嘛,王爷敬完酒就会回来的,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现在天都没黑呢。” 这是谁请的喜娘,未央要撞墙撞墙,说得她很猴急似的,也难怪一旁的老妈子居然噗嗤的笑出了声。她无语,咬牙切齿道,“是很急,内急,不行吗?” “啊?”喜娘和老妈子面面相觑,笑得好生尴尬。 “快去,急死了急死了......” “哦,王妃稍等,我这就去拿。” 看喜娘到处乱找的慌乱样子,芷溪掩嘴偷笑起来,不禁轻扯了未央衣角一下,她这才悠悠道,“甭找了,又不急了。” “是,王妃!”喜娘用绢帕擦着汗,已知被小丫头戏弄了,也不敢做声。 老妈子退下了,房内就她们三人,喜娘要等到王爷来,说了吉祥话拿了赏钱才能离开。这会儿,就一直陪着未央。 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新娘,在外面温顺得不得了,还以为多么知书达理,没想到一到房里,居然瞧着二郎腿晃悠,盖头没接,却有法子在那吃苹果。 “王妃......那个...那个......” “什么那个这个,有什么话就说!” 未央饿得发昏,幸亏芷溪给她个苹果,还体贴的帮她轻捶着腰。刚刚折腾下来,又是拜的又是拜,没折了她的老腰。 芷溪跟了未央这么久,脾气摸了一点点,她生气的时候吃东西比较好,这样可以让她换个方式发泄。正如此刻,把苹果吃得脆脆响,那感觉还真诡异。 “王妃......”喜娘支支吾吾道,“新嫁娘是不能吃东西的,失礼失礼啊!” “不能吃东西,你想饿死我?从早上到现在,你就一个劲的和我说,不能吃不能吃,为什么不能吃?” “这......这......这没有原因啊,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新娘子不能吃东西,让外人看见......” “谁没事来新房啊,你放心,没人看得见,不失礼。我这不还有盖头吗,没事没事。”未央说着,一想到失礼这个话题,安允灏就不失礼吗,那只大耗子,气死她了,居然敢让这么多人看她笑话。 未央狠狠咬了几口,那声音在寂静的新房内,还真是特别!喜娘诚惶诚恐的侯在屋内,只祈祷她快点吃饭,快点规规矩矩的坐好,王爷快点来,她也好快点解脱。 终于,吃完了,随便将核一扔,就准确无误的投入装废物的纸篓中。 “王妃,坐要端正,王爷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喜娘开始说教,未央吃饱了,也规矩了,“知道了。” 她放下右腿,和左腿并着,双手交叠轻放腿上,挺直腰背,笑,“芷溪,够端庄了吗?” “够了够了。”芷溪笑,和未央久了,宫里的规矩全忘了,变得也嘻嘻哈哈起来。 “新房内,不能说笑,你这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喜娘数落着芷溪,又对未央说,“王妃啊,您就安静一会儿好吗,这王爷马上就要来了。” 未央没吭声,这喜娘一进屋就说了好几次“马上”,这么久了,这怎么还没下马? 其实让她说话还好些,这不说话,就会想起那些烦心事,想起今天的冷遇,想起......明忆。 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或许该庆幸他只是个质子,今天肯定不会宴请他,那么他不在,她的狼狈他自然也不知道。这样,她就安心多了。 不过瑞王夫妇肯定在吧,青宁姐会不会笑话她?笑话她千方百计的嫁了她喜欢的男人,然后,又被那个人如此的不屑一顾? 天已经黑了吧,安允灏还没有来?他今天一整天缺席,是不是连这洞房也不来? 那好,正合她意。 “喜娘,你退下吧!” 喜娘大惊,还未及问明意思,就见未央要掀盖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王妃使不得啊!这可是犯大忌讳啊,王爷马上就来了,您再等等,还有一整晚,着什么急啊!” “喜娘,你想勒死我吗?”未央推着喜娘壮硕的身子,“要断气了!” “呸呸呸,吉祥如意、吉祥如意......”喜娘神神叨叨,嘴里念念有词,说完才微微松开未央一丁点,“王妃保证不乱动,我才松开,否则王爷没来,您自己掀了盖头,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掉脑袋?未央道,“好吧!你松开!” 喜娘战战兢兢的松开,未央也没动,盯着在红烛下摇曳重叠的身影道,“天都黑了,喜娘下去休息吧,王爷不会来了,我也要休息了。” “这洞房花烛夜,您怎么能不等王爷?” “我没有不等啊,是他自己不来。再说,他身体不是不好吗,估计早就在东院睡下了。我们就崩等了。” “不可能!”喜娘急声道,“这男人就算是死,那档子事也不会耽误,今天王爷一定会来,这春宵一刻可是比金榜题名还大的事。” 未央很想指正喜娘,她犯忌讳了,她说了“死”字。可是,她那番话,太让人难为情了,所以,她索性装作没听见。既然喜娘在,睡不成,就只能等吧。 也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未央只觉得昏昏沉沉,靠着床侧雕花栏居然睡着了。 “沙沙......沙沙沙......” 门外突然想起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喜娘大喜,“王爷来了,王妃,醒醒......王爷来了......” 未央迷迷糊糊的,喜娘一个劲的推着,忽而听见“王爷”二字,她本能的惊叫,坐直了身。 “砰” 还不等喜娘开门,门就被踹开了,喜娘也没抬头,躬身行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祝愿王爷和王妃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王爷和王妃永结同心了,那我怎么办?”一个妖娆且刁钻的声音响起,喜娘抬头,看见来人生生倒抽了一口凉气。今日是王爷王妃的洞房花烛夜,他竟抱着一个女人而来,看那女人的新娘打扮,应该就是今日的侧妃赵湘湘了。 只见那赵湘湘靠在王爷怀里,小手不规矩的在他胸口画圈圈,娇滴滴的说,“表哥,人家说在北院挺好的,你偏要来这里,你看一个个眼里都没王爷,连行礼问安都不会,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教的。” “王妃?”安允灏冷眼瞥了眼未央,那般安静地坐在床边,头上顶着红盖头,看不清她的容颜,更无法得知她此刻的表情。 “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芷溪俯身行礼。 赵湘湘不依不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主子?” “奴婢是佟家的丫头,可不是赵家的,赵小姐要是想要人行礼问安,大可让小桃小翠来。”芷溪不卑不亢的回道,赵湘湘脸一红,“放肆,什么赵家佟家,这里只有王妃侧妃。现在你陪嫁到了王府,你就是王府的丫头,我们都是你的主子,见了侧妃还不行礼?莫非王妃没教你?没关系,她忙我可有的是时间教!” 说着竟朝芷溪走去,沦为妾室就已经让她够窝火的了,这个丫头居然还敢蔑视她。 “赵湘湘!”未央忽而开口,安允灏剑眉一挑,只听她说,“我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管束,你不是口口声声尊卑有别吗,那么我倒想问问,妻妾之间哪个尊哪个卑?” 赵湘湘哑口无言,也没功夫理会芷溪,瞪着未央半响才不悦道,“你算什么东西?” “呵......”未央轻笑了一声,赵湘湘如此跋扈不就是有安允灏撑腰吗?他们居然还敢闹到她房里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笑什么?” “侧妃也是出身名门贵族,难道连妻妾尊卑都不懂?哦,也难怪,娘亲过世得早,自是少些教养。芷溪,你来说给她听听,如何为人妾!” “是。”芷溪微欠着身,一字一顿道,“侧妃见到王妃,要行请安礼,且每日辰时要来请安问好。王妃大婚翌日,侧妃要奉茶行跪拜礼......” 芷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推,赵湘湘才知道做侧妃说白了就是个妾,居然处处要受制于佟未央,不禁恼羞成怒,“够了,你这一开口说个不停,是要说到明天早上吗?佟未央,你也说我出身名门贵族,你一个贱卖到塞外的丫头,凭什么和我比?” “是啊,我干嘛要和一个妾去比呢,逞一时口舌之快,倒来污了皇上的金口御赐。”未央说着,摆弄了两下手中的红绢帕,赵湘湘气得身子发颤,终是委屈的躲在安允灏怀里,“爹还说表哥不会委屈我,你看,一来就被人欺负呢!人家不要做妾,人家要当王妃嘛!” 未央汗颜,这赵湘湘也太天真了吧,她以为圣旨是儿戏?想当王妃?那她怎么办,难道还真指望安允灏会为了她抗旨拒婚?可笑! 安允灏果然没打理她,只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目光扫过喜娘和芷溪,喜娘只站了一会儿,就嗅到三人腾腾的杀气怨气,自然是想走的,可是,她不得不说,“还请王爷用这喜秤挑起新娘的盖头,喝过合卺酒再行夫妻之礼,从此称心如意,生活和和美美。” “退下!去账房领赏。”安允灏再次开口,完全无视喜娘的废话。 “是。”喜娘和芷溪终究是从命的退下。 屋内陡然只剩他们三人,未央以不变应万变继续端坐在床边,从盖头低下可以偷偷瞄到前方一点。一双玄色高靴和一双娇小的绣花鞋,站得那么近,未央蒙着盖头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但安允灏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咳也没有喘,未央有些疑惑,难道冲喜真有用,这么快就好呢? “本王下令退下,佟未央,你没听见吗?”安允灏冷着眉,“今日本王和湘湘大喜,洞房一刻值千金,你还留在这里碍什么眼?” “表哥......”赵湘湘娇羞不已,靠在他胸口,等着未央离去。 第95章:洞房花烛夜7 见未央一动不动,安允灏搂着赵湘湘上前,“难道你还有这嗜好,喜欢看人......” 未央冷声道,“请王爷把我的盖头掀了,你们想怎样,随便!” “随便?”安允灏的脸陡然黑了下来,就在未央的身侧将赵湘湘压倒,因为太过用力,整个床吱呀响,赵湘湘潮红着脸,羞涩又期待的搂着他的脖子,“表哥......” 安允灏的眼却瞄向一侧的未央,此时此刻,她的丈夫和别人欢爱,她却无动于衷,像个木头人一般毫无反应,更是惹恼了安允灏,疯狂的吻着身下的人儿。 她身上是丁香味儿,很清香,可是,却不是安允灏喜欢的味道。 “既然王爷这么忙,盖头不揭也罢!”未央自己猛地将它扯了下来,什么不吉利,统统见鬼去吧!屋内红烛高燃,倒也不刺眼,她倏地起身,连瞥他们一眼都未曾,就这么急匆匆的朝房门走去。 “啊......”安允灏大手的力道加重,赵湘湘似痛苦又快乐的叫了一声。未央刚打开门的手,忽而下力又将门狠狠扣上。 “砰” 门发出剧烈声响,吓得赵湘湘贴身搂着安允灏,“表哥......” “佟未央,你干什么?”正沉浸欢好中的安允灏忽而低吼,那模样似在气恼未央破坏了他的好兴致。他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惊艳。 红烛高燃下,未央一身大红嫁衣,上绣蔷薇花坚韧独特,完美的身段,表情略显丰富的小脸,精致的妆容,将她的妩媚妖娆发挥到淋漓尽致。 妖精! 那一刻,安允灏在心底忍不住这样骂她。可是,那眉目含怒,气鼓着脸的样子,又别有一番风情,煞是可爱。 “没干什么,只是请你们出去!”未央回身,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头,最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在他们身上。 刚在安允灏身下,叫得软绵绵的赵湘湘厉声道,“让我们出去,你有没有搞错?” “赵湘湘,搞错的是你才对!这里是西院,是我的寝院。这房间,也是我的新房。你们两个要怎么搞我无所谓,但是别在我的地方,立即、马上,给我滚出去!” 那一刻,安允灏眼睛里出现一抹异色,他恍然觉得这样犀利彪悍的女子,才是能和他一路并肩作战之人。可是,也就那么一瞬间有些震撼,随即又被厌恶彻底掩埋。 “你敢让我滚?”赵湘湘气得脸发白,“你算什么东西,这里都是王爷的,西院也是!” “是王爷的,但不是你的,赵湘湘,回你的北院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未央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吓到赵湘湘了,不禁缩到安允灏的怀里,可怜兮兮的说,“表哥,都怨皇上,赐了个母夜叉给你。” 安允灏沉着脸,什么都不说,未央被赵湘湘挖苦了,也不在意,她刚刚是疯了,居然还打算给他们腾地。今晚,他们睡这里了,她去哪里?堂堂王妃让一个侧妃赶出门,算什么事! “表哥,让她出去,表哥......”赵湘湘抱着安允灏,一个劲的哀求着。 “赵湘湘,该出去的人是你!我才是王妃,这是我的新婚大喜,你想鸠占鹊巢,下辈子吧!”未央走到床边,赵湘湘终究有羞耻心,用安允灏的身体挡住自己,未央不屑的从上到下打量她,“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都敢在我房里这样,还怕我看不成?赵湘湘,你太放肆了,谁告诉你侧妃可以用大红色的?” 赵湘湘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嫁衣,确实妾室是不可以穿大红的,只能是浅红,但是,谁让她是国舅的女儿,不杀杀这塞外野人的威风,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不好看吗?”赵湘湘委屈的说,“那我脱掉好了,表哥,你帮我......” 赵湘湘说着,还真当未央面引诱着安允灏,在那扭啊扭的,让安允灏帮忙脱,奈何他就像个木头,半天没反应。 未央居高临下的站着,没好气道,“王爷,你愣着干嘛,快帮人家脱啊!” “佟未央!”安允灏彻底恼了,堵在她面前,那迫人的身高和气势让未央微微后退,“你想干嘛?”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你......”安允灏气得要喷火,未央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她真不懂他在气什么,现在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他,居然还敢吼她? “表哥,别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我知道要不是皇上,你根本不想娶她。我不介意做妾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赵湘湘无比的通情达理,挽着安允灏的手,柔柔道,“赶她出去就好了,别生气,为这种女人气坏自个身子不值得......” 赵湘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未央扫了一眼,那样凶狠冷漠竟和安允灏一样,她本能的吓得住了嘴。只听佟未央敛起怒意,努力保持平静道,“既然侧妃有北院、王爷也有东院,随便你们两个在哪里春宵一刻,就是别在这里。我要就寝了,两位请往别处!” 赵湘湘撅嘴,抱着安允灏的胳膊,“走就走,谁稀罕在这里......” “你先出去!”安允灏冷冷的开口,赵湘湘诧异道,“你说什么?” “湘湘回北院!” “表哥......”赵湘湘撒着娇不愿意走,安允灏冷冷地拨开她的手,“以后叫我王爷!” 未央和安允灏面对面站着,目光没有一刻落在她身上,赵湘湘尴尬地站在一边,不明白为什么表哥刚还热情如火一下子就这么冷漠,但她终是不敢太放肆,委屈道,“那湘湘在北院等你。” 说罢,可怜兮兮的望了安允灏一眼,满脸哀怨而去。 终于不相干的人统统离去,这新房内,只剩原本该洞房的王爷王妃。 不甘任人欺负,未央恼羞成怒的赶走赵湘湘,可是,她一走,未央反而惶恐起来。安允灏的眼睛带着愤怒,还有那来不及褪去的情绪,让未央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既然侧妃回了北院,王爷也请去吧,别让人久等了,您不是说春宵苦短吗?” 未央好心提醒,安允灏勃然大怒,“你就这么想将我推入别的女人怀抱?佟未央,在你心底,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王爷问的话真让人费解,我们成亲了,不就是夫妻么。” 她说得如此随意,漫不经心,更是刺激了安允灏,“我问的是你的心,你心里怎么想?” “王爷真是可笑,你身心都属于别人,我无所谓,你干嘛要管我?你管我怎么想,这没有必要也向你报告吧!”未央不客气的顶撞,想着今天种种,更是窝囊又委屈,继而到现在只剩愤怒。 “你这是在吃醋吗?”安允灏挑眉,高大的身体迫近未央,“既然你说我们是夫妻,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未央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安的摇头,他冷魅的笑,“取悦我!” 未央本能后退,却被安允灏一把揽住腰,无路可退。 他说,“你不是成天吵吵嚷嚷要嫁给我吗?你以为当人家妻子就是这么容易的?快点,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替本王宽衣。” 未央心都悬了起来,既已嫁他,很多事就无法避免,可是...... “你不是病了吗?”她小心翼翼的说。 “这和让你替本王宽衣有什么冲突?” “当然有,您染了风寒,是不能见风的,还是不脱衣的好。” 安允灏铁青着脸,忽而笑,“也对,那你脱!” “什么?”未央大惊。 “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女人,让你宽衣解带服侍本王,有什么好惊讶的!”安允灏语气霸道,那严肃的样子不容未央做任何抵抗,她觉得屈辱极了,不甘道,“安允灏,作践我很好玩吗?” “是!别告诉我你玩不起,已经...晚了!”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未央来不及惊呼,就被他扔上床,上面的花生、红枣等磕得后背一阵犯疼。她本能的想要起身,却被安允灏再次按到在床上,他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她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圈住。 “安允灏,你......”未央挣扎扭动着,安允灏却像禁很久一般,疯狂的吻着她,还不忘宣布自己的主导权,“佟未央,你是本王的妻,我想干嘛就干嘛!” 他是如此霸道,重重的身子毫不怜惜的碾在她身上,骨头都要被压碎了,“疼......” 未央紧蹙着眉头,那些铺在床上的坚果让她苦不堪言,安允灏抱着她滚到一边,长袖一挥,将那些碍事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佟未央,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给我记住了!”他蛮横的说着,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不要放开她,这女人说的话,他一句都不爱听。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娶她的目的,只要这么一靠近她,就会忍不住那股占有她的冲动。如今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满是红光的新房内,她娇艳逼人,令他无法割舍。 头上的珠钗不知在何时滚落,长长的头发映着那张白皙的脸,格外惹人怜爱。她一直在动,用双手推着他的胸口,他不管,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她在他心底永远是那么不堪,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永远都是别有用心。他恨着她,打心底厌恶她。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在她温柔乡里沉沦,或许不该是温柔乡。她对他从来就没有过,只有对着明忆,她才......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水中的少女,想起她的狡黠、她的俏皮、她的善良......哪怕只是一面,为何就忘不了,她救了他,他依旧记得,欠她一个人情。 他说她是他的妻,是,这一切不就是她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吗?为什么这成功的滋味如此痛苦? 第96章:洞房花烛夜8 未央紧咬着唇,几乎渗出血来,就是不让自己发出那些难堪的声音。安允灏还在意乱情迷中,她不想去看他的脸,无法相信自己的余生就要和这个男人度过,尽管他很优秀,尽管他是皇后的儿子,可是,那又怎样?如果没有娘亲的遗愿,这辈子她都不想和他有任何纠缠。 未央将头偏向一边,喜帕掉在地上,合卺酒也洒了一地,他们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竟将床头柜的东西全部扫落。看着一地狼藉,未央有些茫然,还有那大红的嫁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绚烂的红刺得她眼疼。 嫁衣、嫁人.....一辈子...... 她突然惶恐极了,一辈子,那么久,和一个彼此不爱的人一辈子,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儿。安允灏痛苦,她亦然。 可是,她是安允灏的妻子,是他的妻子......她不断这样暗示自己,她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可是,心好痛! 他有苏青宁,有赵湘湘,她算什么?不过是他奉命娶的女人,他不喜欢她,从小就不喜欢。而明忆呢,他有碧落、碧落......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落魄,前走后退都不对,没有人属于她,没有! “你哭呢?!”安允灏心头一震,脸上立即有了怒气。 未央偏着头没有理他,他霸道的说,“看着我,佟未央,你只能看着我!” 她依旧没有反应,他强迫的让她面朝自己,那美丽的脸上尤挂泪痕,让他心里一阵撕扯,“为什么哭?” 她闭上眼睛,不想回答。 他迫近她,语气无不霸道的说,“佟未央,睁开眼,看着我,本王是你的丈夫,看着我......” 他不甘心,炽热的吻落在她脸上,将那泪痕吻干,最后又停在她唇畔,“这辈子,就算是流泪,也只能为本王一人!你是我的妻子,从今往后,你的眼底心底只能有我,知道吗,佟未央......” 说罢,不等她回应,就堵住她的红唇。她始终不睁眼,他的吻也越发深情越发令人透不过气。 终于,他松开她,带着些气恼。她幽幽睁开眼睛,那般清澈又那般的清冷,“不可能了,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果然不能让她说话,这个女人的话,从来就没让他称心如意过。安允灏气恼不已,命令道,“就算有,你也要给我剔除!”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本王是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你不听我的,还能听谁的?” “我只听我自己的。就算嫁给你,就算成了你的人,又怎样?我的心永远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人!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天,我只是我,只是佟未央!” “好,很好!”安允灏笑了起来,忽而一个甩手将她推下床。未央膝盖都要磕断了,却第一反应将地上的外袍穿上,安允灏冷眼看着她,“既然你好好的王妃不当,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你想为司马明忆守身,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来人、来人” “属下在。”周成跪在外面,并未曾进屋。 安允灏低眸看着未央,她亦是一脸倨傲,他冷漠道,“王妃嫌王府乏闷,你带她去乐坊开开眼界!” “王爷!”周成大惊,未央紧张道,“乐坊是什么地方?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安允灏扯过床头捆纱帐的绳索,轻而易举就将未央手脚缚住,行至她跟前,俯身道,“本王说过,这世上的事,因果轮回是有报应的。你怎么对青宁,我就十倍奉还给你!乐坊,还有一个别名,叫青楼!” 未央心头大骇,瞪大眼睛竟说不出话,那大惊失色又恐惧的表情彻底满足了安允灏报复心,他狂妄的笑了起来,道,“来人,掌灯去北院!” 他去和新纳的小妾缠绵,却把她扔进青楼?未央既恐惧又愤怒,然而,不等她发出异议,脖子就被人打了一掌,晕了过去。 亲信用麻袋将她套住带走,安允灏负手站在门口,周身笼罩着骇人的暴戾之气。赵湘湘却倏地蹿进屋来,不懂察言观色的搂着安允灏道,“佟未央那种不识好歹的贱女人就该送去青楼,敢和瑞王合伙欺负青宁,那是她活该!” “你怎么在这?”安允灏冷声问,刚想甩开她的手,她却抱得更紧,“人家一直在外面等你,你不去北院的话,连小桃小翠都会笑话我,堂堂国舅之女只是个妾,还要新婚夜独守空房......” 赵湘湘越说越委屈,当初是有苏青宁,现在没有苏青宁,结果又来了个佟未央,居然让她这皇后侄女沦为妾。这事不怨皇上,不愿表哥,最可恨的就是丽妃和佟未央。 安允灏依旧是那一贯的表情,冷得可以冻住水。不过赵湘湘也不在意,反正他对她总是这副表情。爹的七姨娘最得宠,她说了只要女人主动,男人就没办法招架。 所以,当安允灏一动不动的时候,她主动勾着他的脖子,软语道,“夜深了,就让湘湘伺候表哥就寝吧!” “这是王妃的房间!” “那又怎样?”赵湘湘撅着嘴,“反正你也要废了她,这房间迟早都是......” 安允灏冷光一扫,“谁说要废她?” “你都把她扔了,难道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还能有清白的?”赵湘湘一想就兴奋,踮起脚尖轻吻着安允灏的嘴唇,媚惑的笑,“表哥可是答应我爹新婚夜要陪我的,可不能失言啊......不然我爹的兵力就......” 赵湘湘的话还没说完,脚下一阵腾空,竟被安允灏抱了起来,她咯咯的笑着,恃宠而骄道,“我要在王妃房里。” 可是,安允灏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抱着她大步离去,目的地仍是她的小院落北院。 东西院是分别住着王爷和王妃,这两个院落布局一模一样,同样的宽敞华丽。而南院则的宾客歇息之所,至于赵湘湘住的北院,则是妾室群居的地方。现在侧妃就她一人,住得还算宽敞,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住进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安起来,紧紧抱着安允灏,“表哥,我要做唯一那个......” 她说得很隐晦,安允灏却明明白白,没有半分软语,哪怕是这新婚夜,他无比冷漠道,“你嫁给本王之前就该有心理准备,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表哥......”赵湘湘终究是不敢造次,心中委屈不已,可是,谁让她从小就喜欢表哥呢。哪怕他总是凶巴巴的,她还是喜欢。哪怕知道他娶她是因为她爹是兵部侍郎,兵权在握,她也不介意。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的愚蠢,明明知道,他所做一切就是为了气佟未央,她也认了。他越恨佟未央,她上位的机会就越大。 “佟未央不识好歹,居然还敢拒绝表哥,真是可恶!”赵湘湘说着,安允灏勃然,“别给我提她!” “可是......” “没有可是!” 一场欢愉,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眨眼的功夫,赵湘湘脸颊泛着红晕,心底却一阵阵空虚。看着月光投映下,男人利索的穿着衣服,忽而赤脚跑了下来,从后面抱着他,“允灏,你要去哪?” “有事。”男人继续穿着衣服,整着领口,赵湘湘不松手,“不要去,陪我!” “你先睡吧,我走了。”男人毫不怜惜的扒开她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你是不是去找佟未央,是不是?”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选择沉默,她不甘心的又问,“是不是佟未央?是不是她?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接上客了,你去也是白去!” “本王的事,轮不到你管!以后只能叫我王爷,表哥、允灏都不许!” 赵湘湘心里一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小桃小翠上前道,“小姐,王爷这般轻视你,要不要我们回去通知老爷!” 赵湘湘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没有同意,只是咬牙切齿道,“该死的佟未央!” 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这里是燕京最大的青楼,店名就叫乐坊,外地人不知,来此还真以为是唱唱小曲弹弹琴的清雅之地。谁会想到里面歌舞升平,迎来送往,做的是皮肉生意。 “啧啧,小模样还真不错。”老鸨抬着未央的下巴,啧啧的赞叹着,双手更是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掐了掐,“不错、不错......” “疼!”未央惊呼一声,痛楚让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老鸨连声说,“媚、媚......” 波光流转、朱砂妖娆,怎能不让人多看两眼。 “你是什么人?”未央警惕的看着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缚住,一时惶恐乱了方寸,“快给我解开,你敢绑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不管你是什么人,来了我这乐坊就只能听我的!”老鸨不客气的打断。 “乐坊?”未央恍然一惊,想起安允灏的话,“乐坊还有一个别名,叫青楼!”,她心底倏地升起一股寒气,他竟然真的将她扔到这种地方,他怎么能...... “我们乐坊可是燕京最好的地方,这儿的姑娘吃穿用度可比外面的小姐还强,怎么样,你若乖乖听话,我现在就给你松绑,若......” “你放了我,我是良家女子,怎么能干这个?” “这里的姑娘谁一开始不是良家姑娘?放你是不可能的,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什么?他把我卖呢?” “五两,这买卖还真是划算!”老鸨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发髻上的珠钗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未央气得浑身发抖,五两?!安允灏是在存心羞辱她吗,买来卖去皆是五两,在他眼里,她只是任他玩弄贱卖的丫头吗? 安允灏!! 第97章:洞房花烛夜9 “怎么样,想好了吗?”老鸨长长的指甲轻划着未央的脸。 “我给你一百两,你放了我!” “呵呵......”老鸨笑了起来,“别天真的,就算你给我一千两我也不会放了你,这么棵根正苗红的摇钱树谁都不舍得放。” “我不是什么摇钱树,你看我冷心冷面的,脾气有时候还大得很。咬人骂人是常有的事,我是伺候不了人,还会得罪人的那种,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客人都得罪干净呢?” “哼,你当乐坊是吃素的,可以任由你胡来?不会伺候人是吧,那我算人来伺候伺候你总行吧!来人”老鸨喊了一声,立即有三个壮硕的男人跑了进来,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未央,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未央惶恐的挣扎起来,奈何绳索怎么也弄不开,老鸨笑道,“别傻了,就算给你挣脱又怎样,就算没我的人,只要你一出去,多的是客人招呼你,在我乐坊里,你是插翅难逃。你劝你还是识相点,乖乖听话,今晚就给我接客,否则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呸!你逼良为娼会招天谴的,要我接客你做梦去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呵,我还嫌弄脏我这地儿。”老鸨说着,竟狠狠揪了她几下,“脸打不得,这身上可无所谓!” “你......”未央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咬着牙怎么也不松口。心里除了对这未知的愤怒外,更多的是对安允灏的恨。 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可是,今天是她人生的大喜的日子,却也是最难堪最屈辱的一天。这一切都拜安允灏所赐,她恨他、恨他...... “不吭声,好,很好。我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三个男人的家伙硬。”老鸨说得好生露骨,未央煞白着脸,不敢去看那三个男人,“你到底想干嘛?” “你又为何明知故问呢,既然你这么害羞不肯接客,那我就找几个人调教调教你啊。反正在咱这乐坊最不缺的就是贞洁烈女,老娘有的是办法治你们。别以为自己是雏就了不起,你们不听话,这初次不卖便是。”老鸨说着,起身冲那三个男人说,“给我好好招呼她,让她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床,看她还怎么横。” “是,妈妈!” 三个男人恭敬的回答后,竟当着老鸨的面开始脱衣服,未央大惊,“你们别过来啊,我可是辰王妃,你们一个个敢碰我就是找死,给我滚开” 一听是辰王妃,那三个男人还真有些害怕,望了老鸨一眼,她冷着脸说,“休听她胡言乱语,来了我乐坊,就都是给男人乐子的姑娘,你们还愣着干嘛,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也知道知道咱这乐坊可不是吃素的。” 那些男人一听放心多了,恶狼一般扑向未央,她大惊失色,好汉不吃眼前亏,猛地大喊,“老鸨,我听话、我听话......你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等等!”老鸨手一挥,那几个男人显然满脸失望,未央忙道,“我听你的,只要你不让他们......” “早些就范,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啊!”老鸨摸着未央的脸,“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未央一愣,改口道,“妈妈......” “这才乖嘛!”老鸨扭头吩咐,“给她松绑。” 随即,身后的绳索就松开了,她动了动手脚,被勒破了皮,疼得厉害。 “你若起了邪心想跑,我这乐坊的男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你,到时候就别怪我用轮的,你听懂了吗?”老鸨颐指气使的说着,“现在你就给我沐浴更衣,等着客人上门吧!” 说罢,还真有丫头把衣服给未央,是件薄得穿了等于没穿的红纱衣。这乐坊不是很有钱吗,居然这么省料子,薄透不说,还很短,这穿在身上,全在外面...... “我不穿这个!” “这可由不得你,我这的恩客就喜欢这打扮,待会你要好生伺候,这样挣的银子多了,你这这里的日子才好过。你再这么推三阻四,我就让他们给你穿了。” “你这里可不可以卖艺不卖身,只要挣到钱就行啊,是不是?我会弹琴的,我......”未央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这好模样不卖身太可惜了。我们这弹琴的姑娘多得去了,也没看见挣几个钱,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接客,我这就给你安排个有钱的大爷去。”老鸨说着一脸谄媚的笑,未央一慌,忙拉着她,“我跳舞也行的,只要不让我接客,我干什么都行的。” “跳舞?”老鸨上下打量她,“我们这里跳的可是魅惑人心的舞,你认为你这......” 未央忙将外袍脱去,里面扔是大婚的礼服。抹胸束腰长裙,露出白皙的香肩,但更能让人浮想联翩。还有这玲珑有致的身段,是个男人就想把这美人儿抱在怀里,老鸨眼睛都看直了,围着未央来回看。 满屋子的人都在看她,未央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无所谓,可是,那因惶恐、羞辱而微颤的身子,怎么也逃不过老鸨的眼,她不屑道,“就这样?包得这么严实,跳什么媚舞?” 未央心一横,拿过桌上的小剪刀,嚓嚓两下,然后猛地一撕,长裙立即变为及膝的短裙,再脱去鞋袜,一双玉足娇小可爱,令人心生怜惜。 “这样可以吧!”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尺度了,可是老鸨还说不够,竟要亲自去撕未央的裙子。 未央猛地抓住她的手,“妈妈刚才说是魅惑人心的舞,那脱光光跳有什么意思?当然要遮掩神秘一点的好。” “也对也对......”老鸨笑,“我就说你不做这行可惜了。待会舞台的牡丹下来了,你就上去。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若敢给我跳砸了,就别怪我的鞭子不懂怜香惜玉。若跳得好,指不定你今天可以卖个好价值,若超过牡丹,你就是乐坊新一任的花魁咯。这样就多的是有钱人包你的场子,给你......” “什么?”未央心头大骇,“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卖艺不卖身!” “什么卖艺不卖身,我最大的让步,就是你可以自己选择今晚的客人。否则这舞也别跳了,来人......” 老鸨说着又要叫那三个男人,未央不得不暂且顺从,“一切听妈妈的安排,我......接客。” “这才乖嘛,好好跟着妈妈,不会亏待你的。”老鸨牵过未央,让丫头给她补了下妆,随即拉着她走了出去。 从后院绕到前厅,那奢靡之音越来越近,男人们起哄的笑声,女人柔媚低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 然而,这些听进未央耳朵里,再无最初的羞涩,她麻木的听着,无法想象这会是她以后的生活。老鸨一路上喋喋不休,讲了许多许多技巧。 未央是一句也没有听见去,她在想,如何逃、如何逃! 夜风沁凉,吹得她瑟瑟发抖,她不敢低头看自己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又屈辱。 终于到了前厅,未央在帷幔之后,前面的牡丹还在跳,未央透过缝隙看那妖娆舞动的女子,竟只穿了里衣,而且还是纱织的那种,说穿了,跟光着跳没什么分别。 未央不觉得抱紧双臂,难怪脱成这样,老鸨还说穿多了。把人家一看,她确实穿得挺多。 老鸨上台了,竟和之前协定的不一样,她说今日新到了姑娘,还是个雏,谁给的银子多,就可以和她春宵一刻。 对于女人,男人都是渴望得到的,一时间人声鼎沸,竟都在期待这新到的美娇娘。 外面老鸨退到一边,乐声起,未央却因老鸨出尔反尔不想出台,谁料后面的人一推,她就这么冲出帷幔,一袭大红抹胸短裙出现在男人们的视线里。 男人们大失所望,嫌她穿多了,竟起哄的让她下去。原来,在这里是不是清白的还真不重要,这些人要的就是乐子,是香艳。 乐声四起,并没有停,未央也不玩什么神秘了,反正被人认出来就认出来,丢脸也是丢辰王的脸。她一把扯去脸上的面纱,随着急促的乐音,来了段欢快又热情的胡旋舞。 艳丽逼人的小脸高傲的扬起,身后长长的白纱挽在臂弯上,随着她急速的舞动,白纱轻盈飞跃,及膝的裙摆更是春光荡漾。 只是男人们想看更多,可是,那裙子飞扬转得太快,令男人眼花缭乱,心痒不已,恨不能自己上去将那折磨人的小妖精就地正法。 很多人说她笑起来好看,所以她一直笑一直笑,目光穿越所有的男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样跳着笑着,男人们由最初的不屑,到现在的目不转睛,她成功了,可是,心里却越发悲凉。 那是一段奔放热情的舞蹈,娇躯旋转着,愈来愈快,忽而自地上翩然跃起,玉手挥舞,长长的素纱轻扬而出,在厅中泛起一道白色的光。手下猛地下力,旋转时将白纱舞得急速,如仙界白雾腾腾,纤足点地,带动那满地的白色花瓣,随着人儿飞舞旋转。纤细的腰肢柔弱如柳,婀娜多姿。眸光清透,眼如秋水,顾盼生辉,朱砂映衬,媚意荡漾。小巧挺立的鼻梁,温润的嘴唇上泛着一层诱人的光,红色脂膏,令她就像一颗娇艳欲滴的红樱桃,好看,可惜不能尝。 乐声渐渐平缓,她收住势,身子也柔缓下来,凌波玉足在地上轻提着,不动声色的拱起满地白花,绕着她飞舞,更添梦幻之感。 高抬双手,合十至于头顶,如莲藕般皓白嫩滑的手臂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左臂的朱砂痣更的表明她的清白,腰肢轻扭,曼妙身姿如蛇灵动撩人,朱唇微张,眉目含情,媚惑十足。 她灵动如蛇的身子在高台的边沿而过,男人们一阵欢愉,竟伸手摸她的玉足和小腿,几次险些被绊倒,幸而只是有惊无险。 “真香......” 美人过,衣袂飘飘,独留一缕幽香。舞蹈虽没有刚才的热情,但这股子欲拒还迎的味道,彻底撩拨起男人的占有欲,竟不等未央跳完,纷纷在那儿喊价。 第98章:洞房花烛夜10 未央仿若未觉,继续跳着,青丝抚在身后,也忘情的舞动着,那般丝滑乌黑的轻摆着。 “我出一千两,就要这新鲜货......” 男人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未央却没有最初的笑意,她就像一个货物般,任男人挑来挑去。 八年前,她们是任人贱卖的丫头,靠眼泪来博取同情。八年后,她是乐坊的姑娘,靠卖笑来博取男人的恩宠、男人的钱。 她只是她自己,只是佟未央! 那样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她从来就不能自主,就连名字也是苏青宁给的,她还有什么呢?还剩什么呢? 一股绝望将她彻底笼罩,她却还茫然的跳着舞,眼睛扫向四周,只在为最后的一丝希望做着努力。她要找个有钱人,有钱到可以为她赎身,哪怕是妾,她也要飞快的逃离这个鬼地方。 倏然,高台一侧的几个独立小厢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些厢房没有门,只是在半腰拦了个白纱帘子,从里面看外面轻而易举,可是,这外面的想要看清里面的人,却难上加难。 只瞧见他的下身衣摆,面料华丽精致,再配上那玄色高靴,一看就知非寻常百姓。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里面,未央鼓着勇气跳到他旁边,只想着待会假装摔倒扑进去,再求相救或者其他。 可是,当她一路媚惑的跳到他身边时,竟无意看见他手上的扳指。羊脂玉雕蟒扳指,恍然在哪里见过,里面的人轻咳一声,她心头大惊,也在瞬间,彻底绝望。 原来他在这里,竟看着她被这些男人动手动脚、评头论足。思及此,心中悲凉而无望,她立即跳离他,台下的男人们依旧在出价,如今一夜竟炒到万两。 呵,未央心里苦笑几声,最高出价者被老鸨请上台,竟是个四十多岁脑满肥肠的胖男人,他色迷迷的打量未央,甚至可以看见他吞咽口水的喉结,老鸨嬉笑的将未央往他怀里一推,“今晚这姑娘就归你了。” 未央的舞步戛然而止,就这么落入男人怀里,虽厌恶男人的笑和那毛毛躁躁的手,可是她却并未挣扎,而是媚笑的靠在他怀里,就如这里的姑娘一样,看他掏出银子,欢喜的说,“谢谢大爷!” 下面的男人因无钱满是失望,却还是有起哄的,未央置身其中,只觉得一切与她无关,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厢房,可是,那里的男人没有出来,没有阻止。哪怕那老男人一个劲的摸她的手,继而想摸她的脸,他都没有出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能救她吗?别做梦了,佟未央! “小娘子,让大爷亲个。”那老男人凑上胡子渣渣的嘴,让她一阵恶心。 她突然报复性的靠在男人怀里,媚笑着。可以忍受老男人不规矩的手,却就是无法吻他。下面的男人一阵哄笑,纷纷想看这出免费的春宫图在高台上演。 反正他们也没少看,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劲的让台上的人快点。 “大爷,要不我们回房,啊......”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就一下子圈紧她的腰,胡乱摸着,硬是要凑上嘴。未央赔着笑脸说不行不行,人多不好意思。反正就是扯各种理由,用力推着男人,不让他靠近。 “不过是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逼急了,老子现在就做了你。”男人气恼的说着,双手抱着未央的腰,让她无路可逃,一张嘴又凑了上来。 所有的报复都无法平息心底的厌恶,未央本能的甩了他一耳光。 “啪!” 打恩客,惹来众人侧目讥讽,老男人铁青着脸,下不了台面,猛地将未央推到地上,“贱人,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亲一下推三阻四不说,竟敢动手打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男人骂骂喋喋,未央想从地上爬起,却被他一下子按到地上。台下的男人们姑娘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看这刺激的一幕,毫无同情心可言。 “你放开我!”未央忍无可忍,更是惶恐害怕到了极点,双手撕扯着身上的男人,他几次想压下身子,都被她一通乱抓弄伤了脸。 “臭婊子,出来卖装什么贞洁烈女......”男人“呸”了一声,钳住未央的双手不乱她动弹。她一直强忍着惧意,哪怕面对这么多男人,也没有因害怕而掉泪,尽管她多么想扑到一个坚实的怀抱痛哭一场,可是,那个能让她毫无顾忌哭和笑的男人不在身边。 是的,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绝望、恐惧已经不能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耳旁是男人女人笑的笑,她始终忽视不了,这里是青楼,是最无所顾忌的地方。是哪怕真被人玷污了,都无处申诉的地方。 一张张脸在她美丽的眸中扭曲,最后定格在那个像肥猪一般的男人身上,他不甘心被嘲讽,早已没有了性子,粗暴的按住未央,两根香肠般的厚嘴唇凑了上来。 那一瞬,无法动弹的身子,想逃却无处逃的无助,让她所有的坚强、伪装、希望土崩瓦解,她不顾一切的大喊,“救我、救我” 只是眨眼间,那道紫光飞泻而出,身上的男人早已被踹的远远的。 “你什么人?”那男人痛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还没站稳,又被那紫衣男人左一拳右一拳狠狠揍了几下,一口的牙齿竟被打落四颗,顿时满口是血,吓得跪地求饶。 “滚!”他青筋凸起,愤怒的吼了一声,那男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随即就有大量侍卫涌了进来,原本还沉浸在欢愉中的恩客们大惊失色,只听高台上的男人下令,“周成,统统给我赶出去,查封乐坊!” “是!” 周成领命,和士兵并分几路,里里外外驱赶着乐坊的人,老鸨一个劲的磕头,“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啊,我这正正经经的做生意,我......” “逼良为娼还敢说是正经生意?”安允灏勃然大怒,不客气的一脚将她踹下高台,“给我把这妇绑入官府!” “是!”侍卫将老鸨拖了下去,任她怎么求饶,都无法令高台上的男人动容半分。 “我以为你会一直看下去呢!”未央苦笑,看着男人的背影,此刻不知道是恨之入骨,还是该感激他的出手相救。 他高大的影子将她的身躯笼罩,曾经这个男人,是她日思夜想要嫁的人。可是,却在新婚夜彻底让她绝望。 她好恨自己的母亲,让她嫁给这种男人! 他终于回过头来,冷峻的脸上尽是麻木,他看着她衣不蔽体的样子,终是脱下自己的外衣,俯身给她盖上。 “你说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要将我推给别人?”她仰头问着,眼神空洞,令他绷紧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的...... 眼里“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可是,就是止不住。 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气息也很熟悉,她瑟瑟发抖的任他抱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竟让她张嘴狠狠咬向他的肩窝。 他身子一僵,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她。而她拼尽所有力气,重重的咬着他,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也发泄这恐慌。直到鲜血溢了出来,她都无法松开,无法平静。 “佟未央......”他喊她的名字,似在叹息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啊,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她不该嫁他、不该不该不该...... 她突然暴躁起来,心绪大乱,下力狠狠咬着他却又倏地松开,人竟已瘫软在他怀里。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她脸颊带着泪痕,就这么躺在他怀里。 “王爷,太子来了!”侍卫来禀,安允灏站起身,果然看见太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满脸惊慌的芷溪。 “小姐!”她急急忙忙的跑到未央身边,喊了几声都未见她醒,更是吓得不轻,“小姐、小姐......” “她没事!”安允灏嫌芷溪吵,冷声打断,太子上前愠色道,“这也叫没事?二弟你怎么能胡闹至此?” “太子不在宫里,这大半夜来青楼就不怕父皇怪罪?”安允灏气定神闲的说着,“你不管不顾的跑来,是为佟未央呢,还是因为芷溪?” 芷溪心里一顿,望着太子,只见他眉目淡然,“为谁而来重要吗?” “不重要,因为结局都是一样,你不该来。如果是为了佟未央,那太子就要失望了,她是本王的妻子。若为芷溪,那太子真该小心,一个芷柔就够你圈禁三年,再加一个芷溪,你是不是都忘了前车之鉴?” 一提起芷柔,太子脸有不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臣弟当然不敢,只是提醒,提醒而已。”安允灏似笑非笑的看着芷溪,疑惑道,“芷溪,本王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丽妃的人,还是太后的人,本事还挺大,居然大半夜的连太子都请得动。” “奴婢是王妃的人。”芷溪恭敬道。 “这么说,你就是我辰王府的人咯。” “是。” “那好,扶好王妃,打道回府!”安允灏命人和芷溪一起扶着未央,冲太子道,“你还是早些回宫吧,若父皇知道你夜半私出皇宫,是要问责的!” “彼此彼此,二弟将皇上赐的新娘子卖入青楼,也罪名不轻啊。” “我是王爷,我怕什么,大不了不当王爷,还是个皇子。太子就不同了,难道削了太子头衔?” “那又有何不可?”太子无所谓的笑了笑,又正色道,“有句话奉劝二弟,花当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什么意思?” “珍惜眼前人吧,二弟!”太子瞥了眼未央,惆怅道,“不要以为失去的就是最好的,那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人,何必惦念不忘还连累无辜?” 第99章:洞房花烛夜11 一袭话,道尽了他和苏青宁有缘无分的事实。安允灏无话可说,只见太子走到芷溪身边,小声道,“既然二弟在此,我来得有些多余,佟姑娘没事就好,你放心吧!” 芷溪想沉默,可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你会不会有事?” “有事最好!”安允康一脸无谓,见芷溪面有忧色,安慰道,“没事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来时和芷溪一样,惊慌失色。走时,却是满心寂落。怜取眼前人,他在劝安允灏,也是劝自己。 看着他远去,芷溪有些恍惚,她想起三年圈禁的日子,没有姐姐,她是唯一会偷偷关心他的人,可是,在他眼里,她只有一个身份,芷柔的妹妹! 天蒙蒙亮,芷溪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惊醒过来,床上的未央竟不知所踪。她慌了,想要出门去找,倏地想起高天祁今天要回。 可是,今天她该和王爷进宫给皇后奉茶啊,怎么能本末倒置? 芷溪一时慌了手脚,想去追未央已经来不及,只得装若没事一般,继续待在屋里,只希望未央能快点回来。还有床上的白帕,依旧洁白无暇,王爷王妃并未同房,传出去别说未央无法立足,就连皇后也会颇有微词。 所有的问题麻烦齐齐涌了过来,芷溪手忙脚乱也弄不清个头绪。 清晨的城外一片宁静,未央牵着马立在路边,晨风拂面,带着令人舒心的自然气息。 昨夜的一切,睡一觉便也忘了。未央不想去想,只希望能见到高天祁,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他说。 可是,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来。未央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已经开始在路两边走来走去。 脑中又次想起那许愿瓶,高天祁到底许的什么愿,她好好奇,太好奇了。 “驾” 一阵急促的催马声伴着铮铮马蹄声,未央抬头望去,只见一匹急速奔跑的骏马朝这边跑来。 “天祁、天祁” 未央欢喜的冲他招手,一月多不见,竟晒黑了好多,不过没有细皮嫩肉看起来更像男子汉。气色也很好,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看他翻身下马,看他笑嘻嘻的走近,她突然鼻子一酸,扑倒他怀里,“天祁......” “脏......”高天祁下意识后退,这一月征战,还真没好好洗个澡收拾自己。 “我不管。”未央蛮横,就是抱着他不松。 高天祁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头,终于还是把手放在她的后背,没心没肺的笑,“你怎么知道我让你来接我,就想这个?香艳得有点受不了,哈哈......” 他还是那般口没遮拦,未央心里又酸又可气的推开他,“你这个色胚子!” 高天祁鄙视,“是你先抱我的,想占便宜真正好色的人是你。” “你吃点亏会死啊,承认一下会死啊!” “好好,我是色胚子,我占央央便宜,天下第一色......” “傻样!”未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还这么矮?”高天祁正色打量未央,比划她直到自己胸口,“是不是没吃好,怎么都不长个,脸色不大好。” “别以为就你一个人春风得意,人家就都脸色不好。我还长高什么,都及倂了。”未央说着,探头看着他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大部队一起去的吗?” “我昨夜没睡,要不怎么能赶得到一大早见你。怎么样,感动吧!”高天祁邀功的说着,未央这才细瞧出他脸上带着倦意,肤色暗沉,不由得心疼道,“打仗辛不辛苦?有没有吃饱穿暖?” “打仗一点都不辛苦,很好玩呢,杀得敌人那叫一个片甲不留。”高天祁很得意,又道,“我要追随大将军,以后打仗都要去前线,这样立功才能封官,以后也不用看苏家人的脸色。” “别去了,前线多危险,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活。” 高天祁狐疑,“为什么?” 未央不回答,只是笑着上前牵过他的马,“累了吧,赶紧回家让娘做饭给你吃,然后好好睡一觉。” “累啊,你给我靠一下!”高天祁没个正经,大手搂着未央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他蹙眉,“太瘦了,没手感!以后要多吃的,我喜欢胖一点的央央。” “去你的,还挑肥拣瘦呢!”未央没好气的用手肘撞他,高天祁脸色微变,吃痛的惊呼一声,眉头都蹙到一起,未央大惊,“你怎么呢?受伤呢?啊,说话啊!” 高天祁一直垂着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就当未央不放心追问的时候,他忽而抬起头,无比傻帽的大笑,“骗你的,哈哈,这么容易就上当,真不知道没我在身边,你这一个月怎么过过来的!” “你找死啊,敢装病吓唬我!”未央佯装嗔怒,本能的抬手打他,却终究又没打,刚才他蹙眉,她真的好担心。尽管他是骗她的,她还是好担心把他打坏。 见她收手,高天祁嬉皮笑脸,“不舍得啊!这才几天,大转性啊!不错不错,为了表彰你良心发现,对我尚算温柔的份上,送你一东西。” “嗯?”未央有些好奇。 高天祁从怀中掏出一个被丝帕包着的东西,塞给未央的时候,是那么急切,脸微微泛红。未央打开一看,竟是一只紫玉镶金四叶簪,簪子别致而华丽,属金饰也是难得的紫玉,四叶草代表幸福,下面还坠着两只小蝴蝶,皆镶着小钻,在手中轻轻摇晃,两只小蝴蝶栩栩如生,泛着耀眼的紫光。 “喜欢吗?”高天祁问。 未央好玩的摇晃着簪子,“好贵吧!” “你只说你喜不喜欢?” “四叶草、紫色、蝴蝶都是我喜欢的东西,你说我喜不喜欢?”未央嫣然笑着,“哪来的?” “在吴国随便买的,你喜欢就好。” “随便买的?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就随便对付我啊!”未央故意逗他,傻子都看得出这是订做的,要不然又岂会样样都是她喜欢的,这么合心意。只是这世间没有四叶草,不过对幸福的渴望,人人都是一样。 “越是关系好,就越随便嘛!”高天祁狡辩,拿过簪子,“我给你戴上。” “嗯。”未央点头,安静的站在高天祁面前,他靠近一步,她几乎是贴在她胸口,她听见他砰砰的心跳,那样强劲而有力,让她暂且想放下心中一切烦恼,静静的依靠一下。 高天祁握着簪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感受着她的温度,嗅到她的芳香,一切都那么熟悉。他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插入发髻,生怕自己是个粗人,一不小心扎到她。 “好了。”这比上战场还要命,他微微松一口气。 未央扬起脸,摆了摆两下那个小蝴蝶坠子,问,“好看吗?” 她经常这样问,在塞外也是,做了新衣裳穿来给他看,也会傻乎乎的问,“好看吗?” 她只是随口问着,可是,每一次都能让他失神。 虽然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些暗沉,但她依旧是他眼中最美的女子。在吴国一月,朝思暮想的,不过就是回到她的身边。 真正征战沙场,他才明白,这一生渴求的,从来都不是扬名立万,也不是高官厚禄、闻达诸侯。他高天祁想要的,不过是...... 高天祁的思绪忽而被打断,他看着未央的头,心头大乱,竟不敢相问。 “怎么呢?”未央诧异的看着他陡然变色的脸。 “你的头发怎么挽起来呢?” 未央大惊,摸着自己的头发,才恍然想起。自己竟再也不是当初的佟未央了,她是辰王妃,她差点忘了。 高天祁再细细打量未央的穿着,从衣裙到软烟纱无一不精致华贵,且样式不是以前少女的俏皮,而换做了妇人的稳重,他不敢置信的问,“你嫁人呢?” 不知为何,看着他震惊的神情,她的心亦是一痛。早上没衣服穿,就随便在柜子里拿了一件,这些都是霓裳阁熬夜给她做的。曾经想要一件多难,竟卖了高天祁的祖传玉佩,现在,不想要了,却多得春夏秋冬都有。 尽管她多么不想说出口,却还是点头,“是,我成亲了。” 高天祁呼吸一滞,沉默半响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未央不安的握着他的手,“你怎么呢,天祁?” “我没事。”他硬生生将想要发泄的情绪忍了回去,偏头看着她,“嫁给谁呢?安允灏?” 不等未央点头,一辆马车急速驶来,陡然停在他们面前。芷溪和前面的车夫同坐,未央心里一顿,已然猜到是安允灏来了,不知为何,自从乐坊一事后,她既恨他也怕他,握着高天祁的手也陡然加紧。 那一瞬,她就像个小刺猬,浑身冒着危险又警惕的气息,令高天祁心疼不已,不知道不在的这一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未央,给本王上车!”安允灏低吼一声,那语气是在命令一个下人。 未央不动,高天祁恼道,“是个男人就下来说话!” “砰!”安允灏不客气的踹开车门,一袭紫衣华服气宇轩昂的站在他们面前,见未央和高天祁紧拽着手,不由得皱起眉头,“佟未央,来本王身边!” 未央警惕的看着他,依旧不动,安允灏上前,高天祁挡在他们之间,“王爷想干嘛?” “你一介草民,凭什么过问本王的事?”安允灏剑眉挑起,对高天祁满脸不屑,“本王来接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可!” 高天祁回眸望着未央,她果然,还是嫁给了安允灏。 “让开!”安允灏不悦的下令,高天祁将未央拦在身后,依旧不让,双手已经紧紧蹙成拳头。 第100章:喜床1 双方剑拔弩张,彼此对视着僵持不下。 未央担心高天祁吃亏,正要乖乖走过去,赵湘湘倏地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王爷,不要管佟未央,我们赶紧进宫吧,别让母后久等。” 他们是如此亲密,未央这王妃就像生生多出来的人,高天祁不客气的指着赵湘湘,质问安允灏,“她是谁?” “我是赵湘湘,你想干嘛?” “我当然知道你是赵湘湘,我是想问王爷,她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高天祁的逼问,安允灏一点都不畏惧,反而大方的搂着赵湘湘,邪魅的笑着,“这是本王新娶的侧妃,怎么,佟未央都没意见,你有?” 安允灏很是猖狂,高天祁忍无可忍的拳头终是重重砸到他的脸上,“砰”的一声,吓傻了在场的三个女人。 芷溪惶恐的站到未央身边,赵湘湘则是大惊失色的看着安允灏,“天啦,表哥...不不不,王爷,您都流血呢......来人来人......” 赵湘湘大喊着,奈何这里就只有一个车夫,并未带侍卫跟随。她惊惶无措的冲高天祁道,“你这个塞外野人,你疯了,连王爷也敢打,小心抄了你满门!” “女人给我闪一边去!”高天祁愤怒的拨开赵湘湘,接着又是一拳揍向安允灏,然而这一次却被他轻易截住,反手就是一掌,幸而高天祁及时避开,否则就如同地上的石子瞬间断裂。 未央心中暗暗惊叹,看那安允灏身手矫健的样子,哪里像个病入膏肓的人?莫非...... 正狐疑之际,惊见安允灏一掌扫向高天祁的左腰,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掌,竟连退几步,一口殷红的血喷到地上。 “天祁!”未央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住高天祁,只见他脸色煞白,眉心揪到了一起,很痛苦的样子。她不安极了,“天祁,你怎么呢,伤哪里呢?” 高天祁的武功不会这么差啊,怎么才一掌就这样?未央满脸忧色,高天祁擦了擦嘴角边的血,冲她勉强的笑道,“没事......” “都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未央秀眉紧蹙,复又抬头瞪着安允灏,“不过是切磋罢了,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你只顾着他,就没看见本王的脸被打成这样了吗?”安允灏也是怒不可遏,“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本王可还没使全力呢!啊......” 安允灏说多话,脸颊嘴角痛得厉害,赵湘湘忙用丝绢给他擦嘴,“王爷,你忍忍......” 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高天祁更是窝火,“安允灏,你娶了未央,不好好待她,又娶侧妃,毫无责任道义可言,你算什么男人?” “本王是不是男人,佟未央最清楚。”安允灏似笑非笑,不要赵湘湘多事,自己用衣袖擦掉嘴边的血迹。 高天祁脸色铁青,未央亦是无比尴尬,想要反击她,却听芷溪惊恐道,“小姐,血血......” 未央诧异,自顾瞄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啊,再看芷溪,玉指指着高天祁的腰,脸上大变,“血、血......” 高天祁这才意识到伤口崩裂,竟溢出血来,下意识用手去捂,奈何已经迟了,未央已经看见了,手足无措,“你受伤呢?这...这怎么回事?” 她想要帮他包扎,却无从下手,不由得冲安允灏恼道,“你卑鄙,居然把人伤得这样,你......” “你搞清楚再说,莫要含血喷人。我们比的是拳脚功夫,只会是内伤,这都流血了分明就是外伤,你别什么都赖我!”未央的不信任,让安允灏颇为恼火,上前瞪着高天祁,“你受伤了,还敢更我动武,是不想要命呢?” “王爷,别管他们,不过是塞外的贱民!”赵湘湘抱着安允灏的胳膊,不许他靠近高天祁,又恶狠狠的警告道,“别以为受伤了就没事,你先动手打的王爷,待会我就进宫告诉皇后娘娘,看她不杀了你这以下犯上的逆贼!” 未央没工夫和她斗嘴,对赵湘湘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搀扶着高天祁,看着他腰部衣衫染红,吓得呼吸一滞,“天祁......” “别担心,这一路回京都没事,死不了。”高天祁嘴上虽这样说着,但脸色已是惨白如纸,本不想让未央发现,不想让她担心,可惜,还是...... 安允灏示意车夫过来,“送他去医馆。” “那我们呢,没有马车怎么......”赵湘湘有些不愿意,可是,还不等她说完,高天祁也拒绝道,“谢王爷好意,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你受这么重的伤。”未央不由分说的和芷溪扶着他上车,安顿好了,她也跟随而去,却被安允灏拽了下来,“你忘了,你还要和我进宫的。” “你放开我!”未央厉声道,高天祁却已是伸出手,“央央,跟我走!” “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高天祁......”安允灏低声威胁着,未央扭头看着高天祁失血过多的脸,心中一阵不安。 “他可等不起!”安允灏又说,未央咬牙,终是没有去握高天祁的手,而是道,“芷溪,你先送天祁去医馆。” “是。”芷溪吩咐车夫前行,高天祁虚弱的手一直在马车外,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能抓住。 心底说不出的苦涩和失落,不仅仅因为未央选择了安允灏,更多的,是对无法保护她的自责。 “咳咳......”胸口仿若要窒息一般难过,他猛地咳嗽起来,芷溪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看他腰际有血,忧心问道,“公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您刚刚还是骑马回来的,你......” 你不要命呢?她想指责的话,始终还是不忍说出口,只因他没有理会这一身伤,而是淡淡的问,“什么时候?” “什么?”芷溪不解。 高天祁重咳了几声,旋即无比虚弱道,“他们什么时候成的亲?” “昨天。” “昨天......”高天祁呼吸一滞,昨天吗?就在他策马狂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成亲了吗?为什么他总是晚了一步,为什么他与她之间竟会这样错过? 央央,忘了安允灏,嫁给我好吗? 这句深埋在心底的话,他仍是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事以至此,更是无从说起。 央央,多年夙愿终达成,可是,为何在你脸上,我看不到一丝幸福我痕迹。央央,你可还好?央央,你可曾后悔? 央央,如果后悔了,记得还有我! 马车驶进城,终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未央驻足看着,微微失神。 “走吧,跟本王进宫!”安允灏上前欲拉未央的手,却被她本能的躲开,一个翻身,竟骑上马背。 赵湘湘看得目瞪口呆,“佟未央,你居然骑马,你还是不是女人,你你......” 未央才懒得跟她废话,策马欲走,安允灏却阻拦道,“你要去哪?” “这就不用王爷管了!” “本王怎就管不得?你是我的王妃,去哪里都得经过我的同意!” “可笑,你把我卖进青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你是王妃?不过也好,既然你将我卖了,那以后我便不再是王妃,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说罢,竟“驾”的一声策马而去,然而,还没跑多远,听见口哨声,那马居然调头往回跑。 “这是我的马,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安允灏好不得意,未央可气的捶了一下马背,急忙下来想上高天祁的马,却被安允灏一把拽住,“别忘了,赎你出来的人,也是我!佟未央,别像个孩子似的,以为什么事都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是御赐的王妃,你是高霆的义女,你代表着塞外,凡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做,莫要连累旁人!” “你” “当初要嫁本王的人是你,现在要走的人也是你,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儿戏一场,由你想怎样就怎样?”安允灏松开未央,抱着赵湘湘上马,“我们现在要进宫了,至于你,爱来不来。不过父皇若问起,我无从回答,就别怪他出动兵力塞外寻人了。” “王爷,还跟她多说什么,你本来就不想娶她,让她走了更好。至于塞外,一直都不太平,不如派兵围剿了算了。” 赵湘湘口没遮拦、行事鲁莽,安允灏紧蹙着眉,策马而去。从城外到皇宫,他一直都没有回头,连一眼都不曾瞄佟未央。但是,他笃定她会跟来。 果然,宫门外,他翻身下马,扭头就看见了她。他给她的层层包围,如今进来了,就休想离开。 侍卫将马牵了去,赵湘湘一直抱着安允灏的胳膊不松,他们走在前面,未央一脸麻木的跟在后面。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任务。嫁给安允灏是,如今和他一起生活也是。只是她不知道,这任务要做多久,一辈子,太长! “佟未央!”前面的安允灏突然停了下来,低喊一声。未央抬头,看着他和赵湘湘亲密的站在一起,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问,静等着他的话。 “你是小媳妇吗?”安允灏不满,未央不明白,又听他说,“你见过哪对新婚夫妻是像我们这样的?过来,挽着本王的手,不要忘了,你才是王妃!” 未央不情不愿的上前,他的右手臂已经被赵湘湘挽着了,难道让她挽左边?左拥右抱还不美死他! “赵湘湘,让开!”未央冷声道,赵湘湘立即跳了起来,“什么,让我让,凭什么,你......” “凭我是王妃,你只是侧妃!”未央一脸严肃认真,赵湘湘一时语塞,这些她不是不知道,王妃和王爷同行,而侧妃只能紧随其后。若非她是国舅的女儿,或许区区一个侧妃是进不了宫的。 “湘湘,要懂规矩!” 安允灏都发话了,赵湘湘只好退到一边,可恨的是佟未央明明挽的左臂,却还让她让! 第101章:喜床2 哪怕是和夫君走在一起,妾室跟在后面,未央都满心凄凉,难道以后什么都得靠争吗?处处用王妃压赵湘湘?她不想这么做,可是,她也不许赵湘湘骑在她头上为虎作伥。 一路上,不时有宫女向他们行礼,“王爷吉祥、王妃吉祥......” 那感觉,其实大大了满足了心里的虚荣心,不过看着她们,未央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曾几何时,她不也这样,见了人就要行礼吗? 没走一会儿,凤仪宫就到了,未央抬眸看着安允灏,脸上被高天祁揍了一拳,红肿得厉害。她不安道,“待会见了皇后,脸上的伤怎么说?” “实话实说。” “你......那你就说是我打的吧!” “那得看你的表现!”他忽而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那般亲昵,看得后面的赵湘湘心底那叫一个恨。然而她哪里知道,这一切,未央都在忍。 忍受安允灏的喜怒无常,忍受他的怒气,他的虚情假意。 有什么好嫉妒的,一切不过是迷惑别人的假象罢了。他最恨的人,依旧是她。 仍记得那一夜,他咬牙切齿的说,佟未央,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不得亲手将她捏碎。 那个人,就是她! “王爷吉祥、王妃吉祥,恭贺二位大喜!”凤仪宫外,宫女内侍齐刷刷跪了一地,安允灏拥着未央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赵湘湘嘟着嘴,几分委屈的跟了进去。 皇后已等候多时,未央进殿,行跪拜大礼,“未央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请安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安允灏跪在一旁,低声道,“该叫母后!” 未央一顿,刚刚太过慌乱,不想竟出了错,现在想改已经晚了,幸而皇后也未说什么。阿兰将茶盘端了过来,由安允灏接过,再交给未央,她恭恭敬敬的将茶杯举过额头,“母后,请喝茶!” “乖。”皇后欣慰的笑着,端过茶浅呷了一口,随即又让阿兰将见面礼给媳妇。 未央拿到手,方知是个金钥匙,一时不知何意。却也不会冒昧相问,而是乖巧道,“谢母后。” 安允灏体贴的将她扶了起来,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让皇后和阿兰大感欣慰,不由得笑道,“娘娘,就感觉昨日王爷还是个孩子,没想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如今成了亲越发显得稳重。” 皇后柔笑,拉着未央手道,“以后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平平安安,母后也就放心了。” “是。”未央温顺道,之前或许是跟丽妃在一起久了,和她都成了统一战线,居然会觉得皇后是个心计颇深的人。然而此刻一看,温柔之态,一副慈母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坏人。 “母后......”赵湘湘觉得受了冷落,拉着皇后的衣角撒娇道,“母后,湘湘来给您请安,您看一也不看人家一眼。” “你这孩子没规没距,谁看见你请安呢?”皇后对她甚是宽容,柔和的笑。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念经,就为等儿子儿媳到来。 她打量着儿媳,虽然起初因为是丽妃推荐,一点都不喜欢。但是,这姻缘天定,既已成事实,她也只能接受。今个这么一看,夫妻恩爱,男才女貌倒也令她放心。 忽地瞥见安允灏脸颊红肿,皇后微微一惊,“灏儿,你这是怎么呢?” 一听说这,赵湘湘立即告状道,“这都怪佟未央,早上居然跑去和男人私会,害得王爷......” “闭嘴!”安允灏怒斥赵湘湘,又对皇后道,“不碍事的,是早上和周成切磋武艺,不小心伤的。” “是吗?”皇后瞥了未央一眼,“那私会又如何说?” “绝无私会一说,还请母后明察!”未央俯身跪地,“只不过今早我义兄完胜归京,我去接他罢了,王爷也知道的。” “是吗,灏儿?” “是,高天祁身负重伤,儿臣陪未央去的,湘湘也去了。”安允灏说着,扫了赵湘湘一眼,她立即不敢多嘴。 “兄妹相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起来吧!”皇后微微扶起未央,又佯装嗔怒的看着赵湘湘,“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回去给本宫写一百遍。” “啊!”赵湘湘最讨厌读书习字的,偏偏打小就送进宫和公主们一起念书,烦都烦死她了。而且每次做错事,皇后就用这些来惩罚她,要命。 “只是误会一场,娘娘这样,可吓坏侧妃了。”阿兰笑劝着,皇后失笑,“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吓着本宫,都吓不了她。” 赵湘湘脸一红,“母后......” “去吧去吧,去给你们的父皇请安。一会儿,未央过来陪本宫。” 未央一惊,不明白为什么独独点名要她,只得顺从道,“是。” 三人去了华清宫,恰巧丽妃、瑞王夫妻都在,未央心底有丝尴尬,却还是任由安允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皇上。 “儿媳给父皇请安,祝父皇圣体安康,长寿无疆。”未央俯身跪拜,随即有内侍奉茶,她恭恭敬敬的举起,“请父皇喝茶!” 皇上心情颇好,喝过茶,看着安允灏和未央连说几个好,“朕真是越看越喜欢,般配!这灏儿一成亲,整个人气色也好起来了。来人,赐二儿媳玲珑龙凤玉佩一对。” 瑞王暗暗惊叹,这唯一一对竟赏给未央,连苏青宁进宫奉茶也没这么高的待遇,不由得侧目看苏青宁。她面色依旧清冷,看不出一丝不悦,自然也看不出半丝欢喜。 “谢父皇!”未央像完成任务般,又拜了一下,内侍将玉佩送来的时候,竟是一对,精雕细琢很是华美。 “既然喜欢,就配上,也整好是夫妻一对的。”皇上提议,未央哪敢不从,侧身给安允灏配上,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人太多,紧张得要命,弄了半天都没弄好。 “别急,慢慢来。”安允灏低声说,满脸温柔之态,并细心教未央怎么将玉佩的红绳穿入玉带里。好不容易弄好了,未央微微松一口气,安允灏却拿起凤玉帮她带。 “我自己来。”未央心里一紧,握着安允灏的手想要推开,却又觉得这样拉扯显得太过暧昧,终究由他去了。 他低眸帮她系着,安静下来的样子毫无戾气,让彼此间的距离一下拉近很多。终于都系好了,未央系在右腰上,而安允灏是左腰边,这么一来,他们并肩站一块的时候,两块玉佩轻撞,都能发出叮当悦耳的声响。 “好好,丽妃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看你们一个个这么恩爱,朕也就放心了。”皇上龙颜大悦,在场之人附和的笑,赵湘湘跪在未央左侧偏下一点的位置,虽然皇上也象征性的赏了她东西,但这种受冷落的滋味真不好受。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恨竟冒出一个佟未央,可恨! 丽妃留在华清宫伴驾,孩子们皆请安告辞。 一出大殿,安允策想搂苏青宁,她都有些微微挣扎,这点让他很是恼火,不由得紧紧握住她的手,拉到安允灏面前,笑道,“还没祝二哥二嫂新婚愉快呢!青宁,说句祝福话吧!” 苏青宁显然不愿意,抬眸看着安允灏,竟似要哭的样子,这一切让未央心里陡然一沉。 “说啊,青宁。”安允策还在逼她,苏青宁毫无在大殿的冷魅姿态,这会儿就差梨花带雨了。 “不必了。”安允灏打断,“我还有事,先走了。” “二哥左拥右抱,要享齐人之福自然是忙啊!”安允策讥讽着,安允灏没有理会,他不由得笑看着身边的苏青宁,“你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现在还不死心吗?” “死不死心你介意吗?” “你果然了解我,也对,人是我的就行!”安允策搂着苏青宁,亲吻着她的红唇,她没有推开,反正她已是他的人。 “本王出去走走,你们回凤仪宫吧!”安允灏顾自朝前走着,他就不该回头,不该看见那一幕。 “王爷、王爷......”赵湘湘还真不怕死的追了过去,未央回头,大庭广众下,安允策和苏青宁深吻,难怪宫中有传闻瑞王夫妇恩爱有加,果然! 只是她不明白苏青宁为什么要这样,既然想和安允策秀恩爱,装幸福,刚刚为何见安允灏又梨花带雨,一副委屈的样子?她不懂,也不想懂! 回到凤仪宫,阿兰道,“王妃,娘娘在殿内等你。” 未央一进屋,就看见桌上摆着两条白帕子,一条结疤无暇,一条沾着点点血迹,像梅花一般。 “这是从新房里拿出来的,未央,哪一条是你的?”皇后站在窗边,似在欣赏风景。 未央看着两条白帕,终是惶恐的跪下,“未央不贤,昨夜并未伺候王爷!” “是不贤还是不贞?”皇后忽而回过头,那般犀利,让未央心头一震,“母后若不信,可以亲自验。” “本宫信你有什么用?昨夜可以说去了湘湘房里,那么今夜,你们必须得同房,否则,本宫看不到落红,只能已不洁之罪将你处死!” 未央大惊之后更觉无语,这皇宫里的人管得也太宽了吧!人家同不同房关她们什么事? “未央,你听明白了吗?” “是。”未央努力忍受。 “当真?” 未央忍无可忍了,直言道,“母后,这同不同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王爷压根就不喜欢我,你干嘛强迫我们同房?” “你放肆!”皇后微愠,“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很正常的事,哪里还容得你狡辩这么多?说他不喜欢你,本宫看未必吧,是你没安安分分的想当好一个王妃!” 真是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同样的喜怒无常,刚刚奉茶还和和气气,这会儿就大发雷霆,未央也觉委屈,不免嘟嚷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苏青宁。” “过去的事,休要再提。这娶回家的媳妇,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再者,他不也一直抵触湘湘呢,昨夜洞房不也好好的吗,再看你这堂堂王妃,居然新婚夜......” 第102章:喜床3 “母后这是在怪我吗?您不觉得是您的儿子过分吗?妻妾同娶,他就理直气壮呢?再者,他不是身子不好吗,难道您还指望他一夜和两个女人圆房?” “怎么不可以,皇上还一夜......”皇后忽而住口,很多女人,不管皇帝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宠幸,就如同她。每月初一十五,他都必须待在她的凤仪宫,整整一晚。而其他嫔妾,都不能侍寝一晚,有时候,皇上一晚要临好幸几人,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这就是皇帝,有时候连宠幸那个女人,都是门学问和责任。 提起皇上,皇后眉宇就暗淡下来,未央忽而觉得,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丽妃宠冠后宫,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起来吧!”皇后语气软了下来,“虽然你曾是丽妃的人,但如今既然是本宫的儿媳,本宫自然希望你好。若你得不到王爷的宠幸,无法为他生育子嗣,你以为你这个王妃可以当多久?此事皇上还不知,若让他知道了,你又该如何?” 未央也是遇软则软,小声道,“这不过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难道还要弄得全城人都知道啊!” “在皇宫哪有什么私事可言?就连来月事也要记载下来,你以为皇家的儿媳这么好当?”皇后牵着未央的手,轻拍了两下,“未央,夫妻之事,男女之事,根本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好多夫妻洞房花烛夜才是第一次见面,人家不照样生儿育女。你和灏儿好歹是有感情的,为何还要母后为你们操心?” “儿媳就和您实话说了吧,我和王爷之间没感情可言,刚刚不过是做做样子。” “你以为本宫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儿子是怎样的人,本宫最清楚。” 未央咋舌,您清楚最好。清楚就别逼我,还同房,现在看见他就窝火! “若非他喜欢的人,连做样子都不屑。你看见他和湘湘做样子了吗?”皇后道,“知道本宫为什么送你钥匙吗?” “未央不知。” “这灏儿自小就言语少,从不肯跟本宫多说一句话,对他父皇,甚至兄弟间也是一样。本宫以前老说这孩子没心,其实现在才发现,不是没心,是心门锁了,而真正能打开他心门的人,只有你。” “为什么是我,他见我就吹胡子瞪眼,我们俩一刻都待不了,只会恶语相向,如果您不想我们大打出手的话,这钥匙,您还是送给别人吧!” “呵......”皇后掩嘴笑了起来,“还说不是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个表情,没想到居然还有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你们的相处,真令本宫羡慕......” 未央好生无语,难道和他平静相处不好吗,居然还会羡慕整天斗气的,她真的要被他怄死了。昨天的事,真的让她寒了心,虽然最后他及时出现,阻止了一切,可是,一切也是因他而起。能将新婚妻子卖入青楼的男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在想什么?” 未央一慌,“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记下本宫刚才的话,明日若无落红,本宫真不会手下留情。” 未央无路可逃,硬着头皮道,“是。” “虽然湘湘是我侄女,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未央,不要忘了自己是正妻,不要失了正妻的骄傲和尊严,更不能失了正妻该有的恩宠。本宫就是前车之鉴,你跟丽妃那么久了,还没看够?我...不过就是守着凤仪宫的傀儡罢了......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引不起皇上半丝怜悯。” 那一刻,当皇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未央也替她委屈了。一朝皇后,却只是个傀儡,真不知是个笑话,还是个讽刺。想想那日和丽妃去凤仪宫,未央就觉得好过分,不仅打扰皇后念经,更用桂花刺激她过敏。 皇后也对桂花过敏,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们居然成了婆媳。真的,从未敢想象。 就算当初嚷着要嫁安允灏,她也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一天,她会站在这里,成为皇后的儿媳。成为众人参拜的对象。同样的,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寸步难行,成为第二个“皇后”,第二个傀儡! 皇后让未央退下,然后又召见了安允灏,未央用脚趾丫想都知道为了什么。 她和赵湘湘坐在马车内等他,两个人互看对方不顺眼,皆扭头看向别处。没想到一日这么快就过去了,天居然黑了,而皇后和安允灏谈话,也有好半天了。 “你等王爷吧,我先走了。”未央说着,想下马车换乘另一辆车。 “你去哪里,找高天祁吗?”赵湘湘不客气道,“还真不要脸,都成亲了,还和过去的男人纠缠不清。”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未央瞪了她一眼,跳下马车,却被一堵肉墙挡住去路,那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比这夜风还凉,未央不由得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关系,觉得他的脸好黑好黑。 未央不敢造次,胡诌道,“没啊,透透气。” “别听她胡说,她刚刚想趁你不在,溜去和高天祁鬼混!”赵湘湘果然很配合的戳穿了她。 “当真?”安允灏愤怒的气息从鼻子喷出。 未央仰起头,“是又怎样?” “青楼没玩够,想当军妓吗?”安允灏的警告,从来都是这么令人肝胆俱裂。 “你敢!” “你看本王敢不敢,给我回车上去。”安允灏低吼,连未央磨磨蹭蹭,单手将她扛了上去,未央惊呼,看见兰姑姑在外面掩嘴笑,觉得尴尬透顶。 “安允灏!” “给本王闭嘴!”安允灏将她扔到车厢里,怒气冲冲。 赵湘湘道,“王爷,您怎么呢?” “湘湘你去后面那俩马车,和兰姑姑一起。” “啊!” “快去!” “哦。”赵湘湘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下车看见阿兰,不由得问,“兰姑姑也要去王府?” “是啊!”阿兰柔笑,“娘娘让奴婢去伺候王爷和王妃就寝。” 赵湘湘脸一黑,气呼呼的上车,想着今晚安允灏和佟未央洞房,明天那贱人指不定怎么得瑟,就气得牙痒痒。 “砰” 后面赵湘湘用力摔门,未央心里跟着一惊,马车内,安允灏眉头深锁,她不敢问他,连看他都没有。仿若他不存在,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坐着。 马车内气氛诡异,安允灏如死人一般,没有气息。未央不安的扭头看他,惊见他一双如鹰般深邃犀利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干嘛?”她本能的将身子往后缩。 “青楼的事,你和母后说呢?” “我没有!” “为什么不说?怕我被母后责罚吗?”他忽而蛊惑的笑,如斯暧昧,就差勾起未央的下巴了。 想起昨日,宛若噩梦一场,未央恼羞成怒,“你无耻,我不说是丢不起这人!” “再怎么无耻,也比不了你!”安允灏凑上来,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郁,“你知道母后找我干嘛吗?” “我不想知道!” “不是不想知道,是已经知道了吧!”安允灏怒不可遏,“那只是我们自己的私事,你居然还敢去告状,说我们没有同房!” 未央神情倨傲,“我可没说。” “那她怎么知道?” “你母后可是皇后啊,这点小事要想知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说是你哭诉的,说我不碰你,说我没把你当妻子。佟未央,你就这么想做我的女人?” “什么?”未央大感意外,忽而马车启程,猛地巅了一下,她没坐稳一下子扑倒安允灏的身上,就这么凑巧,竟主动吻上他冰凉却柔软的唇。 未央脸一红,忙起身,却被他抱住,媚惑中带着怒气,“还说你不想,都投怀送抱了!” “我没有,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做你的女人。安允灏,你少自作多情,白日做梦。” “你不想要,本王偏要给!”安允灏猛地将她抵到车厢上,不顾她的反抗,吻住她的红唇。随着马车一路颠簸,未央根本坐不稳,若不是安允灏抱着她,恐怕早摔倒地上。 “唔唔......”未央咬他嘴唇的那一招已经完全不凑效了,他不但不松开,还吻得她更深。未央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跳陡然加快,这就是安允灏给她的感觉。她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干什么,永远处于惊恐的状态。 马车趋于平稳,可是,安允灏依旧霸道。未央不过是个弱女子,根本拗不过身型高大的他。只要他想做的,没有人能阻止。 在他近乎疯狂的攻势中,未央完全无力招架,头晕目眩,皇后的话言犹在耳。刚刚的兰姑姑是来监视的,看来,这一劫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可是,她不甘心。 为什么不甘,却说不清道不明。想嫁给安允灏,嫁了,却不愿意成为真正的夫妻,这说出去,她自己也觉得荒唐。 她恍若听见他在喊她的名字,不是佟未央,而是央央、央央...... 是产生幻觉了吗?为何这声音如此缠绵悱恻,竟让她不由得身子一软。 “安允灏......”未央终于得空呼吸了,她推着他,无比确定道,“你装病是不是,你根本就没病,你这个骗子......” “病与没病有什么区别?你始终都要嫁我,而我,将会是你此生唯一的男人!”说话间,罗衫轻解,露出诱人肌肤。 未央大惊失色,从不敢相信,他们竟会在马车里...... 第103章:换命1 湿热的男性气息吹拂到脸上,令她心慌不已。然而何止她未曾想过,就连安允灏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第一次会是在马车里,他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她。 说气恼、说惩罚、报复什么都好,反正这一刻,这一生,佟未央都只能属于他。 赵湘湘和阿兰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加之还有车夫,未央就算想求助也不会当着这些人喊,更何况,现在在她身上索取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她还能怎样? 只是,没有丝毫感情的结合,让她如此的不情愿、不甘心。 安允灏那般急切就像饿狼扑食一般,未央真不明白,明明有赵湘湘,明明昨夜他就和赵湘湘.......为何还像没喂饱似的,让她备受折磨。 这会儿又添新的,他满是掠夺的意味,带着点让人心慌的狂热和痛楚,她紧蹙着眉,哪怕手放在彼此胸口挡着,都无法阻止他的进攻。 “吁” 门外勒马声后,传来车夫恭敬的禀告声,“王爷,王府已到。” 安允灏终于抬起头,未央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他那满是情绪的眼却让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微微往后缩了缩,想要远离安允灏,“那个......王府到了。” “到了正好!”安允灏说罢,竟将未央抱起,用外袍包裹在怀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跳下马车。 一路上丫头小厮们纷纷行礼,安允灏却就这么抱着未央一路朝西院新房而去。府门外,阿兰掩嘴而笑,“娘娘真是多虑了,看来奴婢不该来。” “哼。”赵湘湘气得火冒三丈,满脸不悦的疾步走向北院。 然而去西院的路上,未央没个安分,不停的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太让人脸红了,这般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府里的丫头竟都在笑。未央真想捂着脸,但手被安允灏抱住动弹不得,只能将头埋在他胸口。对那些下人们窃笑,只能是眼不见,心不慌。 她娇羞的模样,让安允灏心里一动,那微红的小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和起伏结实的胸膛,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如斯强壮,竟让人有些不安和慌乱。 “砰!”他踢开新房的门,又反脚勾上,这会儿,谁都不敢打扰他们。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抱近喜床,那上面已被收拾过,且又铺了白色喜帕。未央看了一阵后怕,挣扎着要下来,却被安允灏抱着不放,就连同他自己,两个人拥抱着倒在大床上。 她只是看着他,双眸美丽依旧,让他的心倏地一阵柔软,拂了下她娇俏脸颊边的一丝乱发,吻再次情不自禁的落向她的红唇。 她突然死死的闭上眼睛,太突兀了,让他原本想要俯身与之缠绵的身体猛地一下怔住了。她无声的拒绝,竟比哭喊、挠抓还要令他愤然。 “睁开眼!”他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狂妄样子,“佟未央,睁开眼,看着本王!” 她无声的摇了摇头,哪怕安允灏再次重重抱着她的肩,勒得她痛得险些掉泪,她都不曾睁开眼睛。 “好,很好!”他又气又恨,最后竟毫不怜惜的钳住那曾让他有一刻动容的下巴,“佟未央,你放心,就算你求本王,本王也不会碰你!” 未央睁开眼睛,眸光温润,平静无波,“谢谢!” 那两个字,她说得坚定而干脆,安允灏强忍的怒意再次被她彻底撩拨而出,竟反手将她甩下床。 已经第二次了,她被他弃之如履,这般粗鲁的扔到床下。 从他身下逃离,没有他温暖的怀抱,寒意瞬间将她侵蚀。没有冻得瑟瑟发抖,她茫然跌坐在地上。新房内仍燃着红烛,硬着满是红光,暧昧得让人透不过气。 可是,此时此刻,更让未央透不过气的,是安允灏赤着脚一步一步走来的冰冷。他忽而像拧东西一般,将她拽了起来,那样强劲的力道,竟瞬间将她白玉般的臂弯勒红。 “佟未央,我向你保证,终有一天,你处心积虑得来的妃位,会让你如坐针毡!” 他的话,仿若带着刺一般,狠狠扎在她心头最无抵抗力的部分,她抬眸,倔强的眼神中带着丝丝祈求,“你休了我吧!” “休你?哈!”他笑了起来,那俊朗的脸陡然逼近,狰狞得可怕,“佟未央,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司马明忆还是高天祁,这辈子,你想都别想!我不会休你、不会放你、更不会碰了,我就这么囚禁着你,让你一辈子孤孤单单、无人相依!我娶你不过就是想枯尽你的红颜,让你悔不当初。佟未央,一生这么漫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最后我祝你新婚大喜,长命百岁!” 说罢,他摔门而去。 门发出砰砰响声,未央却也在那一瞬,失去所有支撑,如折翼的蝴蝶般,翩然跌落。他的话,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清楚楚,她一直都知道他恨她,却从未想过,竟恨到极致,不惜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也要枯尽她的一生。 好一句红颜枯骨、悔不当初! 原来恨一个女人就是这样,娶了她,然后看她红颜渐老,孤单无依,生不如死。 她不得不承认,她服了。 安允灏,你太狠! 安允灏怒气冲冲的走出新房,还没走远,就看见院中的阿兰。他仿若没看见一般,大步流星的走过。 “王爷!”她喊住他,“今夜是王爷大喜的日子,还请您回去。” 安允灏懒得理她,阿兰却一下子拦住了去路,“王爷若执意要走,就从奴婢的尸体上踩过去。”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安允灏怒不可遏,“给我让开,别逼我动手!” “奴婢死不足惜,可是娘娘交代的事情未完成,奴婢死不瞑目。”她忽然跪在安允灏面前,“娘娘有令,今夜,您必须和王妃同房!” “如果本王说不呢?难道母后还要强扭不成?” “王爷自然可以说不,只是可惜了王妃。娘娘有令,若王妃不能使王爷欢愉,不能侍候王爷,那留有何用?若再无落红,王妃便会以不贞的罪名被处死!” “死就死吧,与我何干!”安允灏拂袖而去,大步走出西院。阿兰惶恐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西院急得跺脚之际,惊见安允灏又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砰” 只见他一贯的作风,踹开了门。 阿兰远远的看着,瞧见王妃坐在地上,王爷一进去就抱起她,一通拥吻,将她放上了床,自个又压了上去。那急切的模样,哪里像不想洞房的人? 随即王妃羞涩的将帷幔拉下。阿兰急忙上前,替他们关上门的时候,分明听见两人恩爱缠绵。 她这才放心的退下,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到院子里,打定主意要这么守一晚。 听见关门声,未央心终于落下,推着安允灏。他更是避之不及的从她身上抽离,却没有下床,而是翻身倒在一旁。 “喂,兰姑姑已经走了,你回你房里睡去。”未央不满的用手指戳他,安允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道,“她没走,守在外面呢,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睡觉。” “睡觉?”未央不觉得拉紧自己的里衣,而安允灏此刻光着膀子,那结实的胸肌.......让人多看两眼就脸红。 “沙沙沙......” 门外脚步声陡然靠近,安允灏立即翻身压到未央身上,她有痛又惊讶的叫,“该死的,你......” 话还没说完,安允灏就堵住她的唇。 未央用力的打了他几下,示意有帷幔根本看不见。安允灏这才放开她的嘴,却猝不及防的掐了未央一下,她本能的惊呼,“啊” 随即是安允灏重重的喘息声,还夹杂着他蹭床沿的“吱呀”声。 未央看着他这么“卖力”,忽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连被他掐了几下,又哭又笑的女人声音。 那偷听者的脚步声终于又走远,安允灏沉着脸倒在一边,未央翻了翻白眼,拽过被子将自己挡住,这宫里的老女人还真是变态,居然偷听别人同房,太要命了。 安允灏抢过被子,未央不甘心的拽,却怎么也抢不过,怒气道,“安允灏,你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男人?” “死女人,你再往我被子钻,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 “不碰你!” “你”未央抱着胸退到床角,“男人不能出言反而,否则会被人耻笑的。王爷,切忌切忌。” 安允灏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佟未央,“遮个什么劲,又没看头!” 挖苦后,他不屑和未央废话,不客气的将被子全部裹在身上,转身睡在床边。燕京的夜很凉,未央冻得可怜兮兮,却再也不敢抢被子了。就这样也好,保持距离,一定要和这恶魔保持距离。 但怎么说也是在一个床上,对安允灏的话,未央才不信。就算他恨她,说过不碰她,她还是不放心。所以整整大半宿,她都没敢阖眼。至于那兰姑姑,还真是精神可嘉,来来回回监视了他们很多次,安允灏很有警觉,每次她一来,他就故技重施。 终于天快亮了,兰姑姑居然一夜没睡,又来了。未央自是没睡着,掐着安允灏,他扭头看着她,好无反应。 “兰姑姑......”她提醒他,“查房、查房......” “你当我吃牛鞭长大的啊!”说罢,竟然翻身呼呼大睡。 这一次,竟是真的睡着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了微微鼾声。未央思来想去都不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安允灏都不怕了,她怕什么,熬了一晚是又困又累又冷,她偷偷拽过被子一角,搭在身上一点,想睁着眼睛等天大亮,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屋内的红烛总要在即将破晓之际燃尽,屋内红光褪去,然帷幔之中,红帐软榻,一对新人沉沉睡去,因为对温暖的渴求,竟不自觉的越靠越紧...... 清晨,阳光洒进屋内,未央还在甜甜的睡梦里。梦里是塞外科洛草原一望无垠的绿草地,她自由自在的骑着骏马奔驰,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她回头,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 第104章:换命2 “未央、未央......” 有人喊着她,未央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那声音又道,“赶紧起床,听见没有,佟未央,跟本王滚开!” 胳膊上猛地一疼,未央倏地睁开眼睛,迫在眼前的是一张愤怒的脸,她迷糊的看着他,半响才看清是安允灏,吓得惊讶一声,“啊,你你你......” 安允灏满头黑线,咆哮道,“佟未央,你这个死女人,谁许你钻进我被子里的?” 未央低头,立即倒抽一口凉气,此刻,安允灏可怜兮兮被她压在身下。她向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抓着他。 要不是看她是女流之辈,安允灏早就一脚踹飞她了。也不至于被这样抱着,一大早上就开始难受。 未央忽地想起做梦骑马,脸唰的一下都红了。忙从安允灏身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跳下床,脚刚刚似乎是被安允灏压着了,居然麻了,一步都不能走,摔了个狗吃屎。 她痛得龇牙咧嘴,身上更是腰酸背痛。虽然两人之间没什么,但为了做戏,也没少被他占便宜,现在被他压得浑身上下都痛。 “活该!”安允灏最受不了佟未央那傻样,十足的笨蛋,做什么错什么。 对于安允灏的幸灾乐祸,未央已是习以为常,但他仍光着膀子,让她很是尴尬,别开视线,挣扎着爬起来,自个将衣服床上。 “搓衣板!”他冷哧。 “死耗子!”她反讥。 “王爷、王妃,起床了吗?”阿兰在外面叩门,“奴婢来服侍二位起床。” 安允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等等。” “是。” 阿兰规矩的站在外面,没有推门,安允灏快速的从床头拿过自己的佩剑,未央脸色一白,以为他等不了她红颜枯骨,现在就恨不得杀了她。 “我不就是骂了声死耗子,你不至于吧,你......”未央话都开始哆嗦,安允灏扫了她一眼,“若非留着你给青宁挡煞,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这陈年往事又拿出来说,未央脸倏地一沉,竟比昨夜安允灏说要囚禁她一生,还要难看。 安允灏以为不杀她,她就该感激涕零了。却不知,那什么天煞孤星、皇后格、以及后来的挡煞,都成了她们之间再也无法跨越的泓沟。 一切因挡煞而起,然而,终生的心结,也在于此。 安允灏才没心思理会未央的感受,他拔剑划破自己的手指,然后一点点抹在没用落红的白帕子上。 看着那血,未央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怔愣。安允灏抹了一点,扭头道,“拿丝帕给我。” 未央将自己的丝帕给他,见他将手指上仍在流的血擦去,下意识道,“干嘛不都抹在上面,这样擦了,浪费。” 安允灏无语极了,明明她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怎么这会儿单纯得像个白痴,“你以为杀人啊,要那么多血干嘛。这个,几滴就行。” “你还挺清楚。” “从十七岁起,我父皇就给会送女人给我,你以为。” “也送给明忆?” “送他干嘛,他个瞎子,能干什么?”安允灏喜怒无常,这会儿又是横眉竖眼,拽过未央的手臂,吓得她惊呼,“你干嘛?” “做事就不能留余地。”他说着,挽起未央的衣袖,她已然知道是做什么,心却惶恐的揪做一团。果然,当剑尖除去守宫砂的时候,她虽然极力忍着,却还是痛得叫出了声。 “怎么呢,王妃?” 阿兰在外面问,眼看就要进来了,安允灏忙将佩剑收起,可未央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未散去,他只得故技重施,吻住她的唇,就在阿兰推门而入的那一刻。 未央又痛又惊,本能的咬伤了安允灏的嘴,有咸腥的血味儿在唇齿间弥漫。未央看着他,眼睛瞪着他,老大老大。可是他却一直闭着眼,眉头紧蹙,莫名的,令人心里一酸。 或许,更该酸的是苏青宁。她总觉得,今日的一切,都该属于苏青宁。 也常常会觉得安允灏这样或那样的疯狂热情,只是因为将她当成苏青宁吧!青梅竹马的感情,应该很深很深,就像她和天祁一样,呃...这个比方似乎不对。 不过说到底,安允灏是苏青宁不要的,她另嫁他人,虽是迫于无奈。但事以至此,也只能如此。于这样情况下,未央再嫁安允灏,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仍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专心点。”安允灏的声音极细,未央却仍是听清楚了。刚才只是做样子的安允灏,这会儿或许是气恼她的分神,居然当真吻起了她。 阿兰看两人这样,并没有一丝尴尬,反正在宫里见皇上和妃嫔或者皇后这样,她是见多了。只是掩嘴笑着,看他们这么如胶似漆,她也替皇后娘娘放心,又见床上的白帕子染上几滴落红,更是眉开眼笑的拿起收好。 还说伺候他们起床,阿兰拿着“落红”帕子就喜滋滋的走了,未央微喘着推开安允灏,自己嘴唇都被他吻得有些肿,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她咬出血了。 两人互看着对方,尴尬了半晌,还是安允灏先开口,“更衣!” 未央以为是让她更衣,愣了一会儿,才瞧见有丫头进来,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替他换上。未央退到一边,几丝鄙视的看着他,一个大男人,还要别人给穿衣服。这燕京的人,真是娇生惯养。 穿完衣服后,丫头道,“王爷,刚刚侧妃来过。” “什么事?”安允灏的问话,总像从鼻子里哼出来,听不出半丝感情。 “侧妃今日归宁,请您和她一起去。” “归宁?”安允灏不由得抬眸看着未央,她仿若没听见,继续喝着茶。 “知道了,告诉她,一会儿在大厅等我。” “不用等,我已经来了,一切都准备来了,就等着王爷出发呢!”赵湘湘还真是无处不在,居然就这么跑到新房来,对未央熟视无睹。 “起这么早?”安允灏随口寒暄着,“什么时候来的?” “兰姑姑一走,我就来了。今天归宁这么大的日子,当然要早起,我爹一早就派下人过来接了,现在和姨娘们都在家里等你呢。走吧走吧......” 见安允灏已经穿好,下人也供他洗漱完毕,赵湘湘开始拽他、催他。 安允灏是个性子不好的人,可是,对赵湘湘,他脾气似乎好得很。最多就是板着脸,从来没有吼过她,而未央就不同了,隔三差五的被吼。 未央有些不满,却不是对安允灏,而是赵湘湘。 她扭头道,“侧妃见了我都不行礼问安,这王府还有没有规矩?” “本来是有的,可是王妃是你就不必讲规矩了。”赵湘湘有些张狂,得意的挽着安允灏胳膊说,“王爷说的特许可还算数?你说除了重大场合,我都不需要像王妃行礼问安,更不需要磕头奉茶?” 未央一惊,这妻妾还有什么分别?谁知安允灏还真点头,“这个自然作数。” 赵湘湘欢声雀跃,安允灏懒得理会未央一脸死色,揽着赵湘湘高调离去。 他们一起归宁,却让正妻一个人回家? 她以为,她不开口,他就该知道孰轻孰重。谁知道,竟是她自不量力了。就算开口,结果还是一样。他说恨她的话,言犹在耳。她记住了那句不碰她,却又岂敢忽视那些威胁的话? 反正她从来就没有稀罕过他,没有人陪还就不能归宁呢? 未央勾嘴笑了笑,她才不屑那只死耗子。没他去,他们一家还畅快些。 芷溪没回,还不知道高天祁怎么样呢?未央担心着,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下,难得的抹了胭脂水粉,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带了皇上赐的玉,高天祁送的簪子,好好打扮一番,竟看不出一点失魂落魄。 “来人,备车!” “是!”外面人应答,不一会儿就在院前停好了马车,未央收拾得妥妥当当,包括吻痕都遮住了,才端庄娴雅的走了出来。 上车,竟看见一车的礼品,不由得狐疑道,“这是......” “王爷昨早就准备好了,说是给王妃回门用的。” 未央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安允灏的种种,有怨有恨有愧同样,也还是有些丝丝感激。至少,他没有强要了她,不管是他不屑不耻还是其他,只要他没有太过强迫她的意愿,她就该知足。 毕竟,她不爱他!她不是赵湘湘,给不了他笑脸温言。这于一个男人来说,心里藏着别人,是最大的羞辱吧!虽然他心里也有人,但燕京对男人就是宽容,更何况他还是王爷。是自幼就被人捧在手心,高高在上的皇子。 他们这两个彼此不爱,甚至彼此痛恨厌恶的两个人,能这样还算平静的相处,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了。她想不了太远,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也不知道多久才会令他厌烦,将她休弃。反正在此之前,她是他的妻,是京塞联姻的主角,她就要恪守本分,不能行差踏错。 马车稳稳前行,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佟府。 佟夫人一早就侯在门口,未央下车看着她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心头一酸,“娘......” “回来啦!”她笑着牵过未央的手,看着小厮将礼品一摞摞的抱进去,就是没有看见王爷。心头就已经明白,什么都没有问,“进去吧,还没吃早饭吧!” “嗯。”未央笑,“王府的饭菜不好吃,还是想吃娘做的。以后天天回来吃好不好?” “傻丫头,王府那么大的家业你要帮忙打理,哪能只顾着嘴馋跑回来?要是以后有了孩子,相夫教子,这才是女人该做的。” “娘,你又扯哪里去呢?”未央咋舌,嘻嘻哈哈的推着她往前走,“快走快走,我要饿死了。” 佟夫人温柔的笑着,母女俩欢欢喜喜的进了佟府。未央哪里是要吃啊,一回府就直奔高天祁的房间,可是,跑到门口,她忽而止住了脚。一时不知道进去该说些什么,也是第一次,她竟有些怕面对,不敢见高天祁。 “大老远就听见你的脚步声,来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该不是当了王妃,就不屑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了吧!”屋里传来高天祁揶揄之音。 第105章:换命3 未央笑了笑,踢到门,噼里啪啦,“高天祁,你少挖苦我。” “我挖苦你又不会少块肉,倒是你,嫁人了都没点贤惠样,门是推的不是踢的,跟你说过多少次。脚没踢疼吧?” 未央噗嗤的笑了起来,“你啰嗦一大推,我还以为心疼你的门呢!” 高天祁没个正经,“门怎么能和我的好兄弟比呢?” “你找死啊,你才是好姐妹呢!”未央没好气的凑上去,瞅了瞅高天祁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但比那天虚弱连话都不能说是强多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起身,居然躺在床上,不由得问,“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是在吴国伤的?我就说大将军不好当,你是不是逞能了,还打头阵?高天祁,你看我干嘛,你倒是说话啊!” “你看你嘴巴不停的动,到底什么时候抽经?” 她又被嫌弃了,话多! “你问我那么多,我都记不住。反正伤是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高天祁笑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点,可是,当看见未央带着他送给她的簪子时,心猛地一阵抽搐。他曾答应过她,无论她选择什么路,他都会陪在她身边,可是现在,他觉得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她嫁给了别人,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小姐来啦!”芷溪端着药进来,看见未央一阵惊奇,顺口问,“哦,今天归宁,王爷也来了吧,在大厅?” 未央脸色微变,哪怕细小的,高天祁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心狠狠痛了一下,“他没来?” “是啊,皇上招他进宫有事,所以来不了。”她实在不敢说是去赵湘湘那里了,她怕高天祁会冲过去揍他。 芷溪知自己问错话,见高天祁脸上有了怒意,忙打着圆场说,“也是,以前我在宫里,皇上也是常常招王爷入宫商量政事,也不管人家忙不忙有没有时间。宫里就是这样,皇上一句话下来,下面的人就忙翻天。” 高天祁脸色依旧不好,未央岔开话题,问芷溪,“这是给天祁的药吗,我来吧,你先忙别的去。” “嗯,这个是喝的,这个是擦的。”芷溪介绍着,放下托盘,带上门出去了。 “来吧,高公子,你最讨厌的药来哦。”未央没心没肺的笑着,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泛着刺鼻的苦涩味,她一闻就受不了。 高天祁白了她一眼,“怕喝药的是你才对,小孩子!” “既然你不怕,那就张嘴啊,我喂你。” 高天祁不好意思,“我自己喝吧!” “你腰有伤就别乱动,真不听话!”未央微微蹙眉,“在塞外,你不也这样喂我吗,现在换了我喂就不行啊?” “我是怕你毛毛躁躁,烫到我。” “那我吹凉再喂,行了吧!”未央恨恨地瞪了高天祁一眼,将药汁慢慢吹凉了一点,才小心翼翼送到高天祁嘴边,“张嘴啊!” 她低眸轻轻吹药的样子,说不出的温婉柔善,两鬓留着几丝长发,垂在两侧,衬着俏丽的容颜,在风下轻拂,又是难以言语的俏皮。 “你看什么呢,快点喝药啊!” 高天祁一惊,这才木讷的张开嘴,苦涩侵袭着蓓蕾,让他有些失神的人,彻底清醒过来。以前不觉得吃药苦,可是这一次,却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喝了一口,怎么也不敢再喝第二口。那种苦涩到底的感觉,竟比撕心裂肺还要痛。 “乖啊,还有几口就好了。”未央像哄着孩子,高天祁乖乖就范,哪怕再苦涩,就为她那安心的笑容,他也要全部喝光。 终于,药汁喝完,高天祁真想找个地方吐了,太苦了。未央忙给他倒了水,喂他喝下,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才舒服了一点。 “真苦!”他一脸苦相。 “不是你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吗?哈哈,看你以后还敢劝我不。” “我不要劝你,央央永远不要生病。”他只是下意识的说了这句话,未央鼻子一酸,“那天祁也不要生病,不然我这么啰嗦的人,找谁说话去。” “你可以和树说话,它不会嫌你啰嗦的。” 她就知道,就知道高天祁这小子三句话里有两句可以讴死她。好吧,她公报私仇的时候到来,“高天祁,该擦药了,很疼的哦!快点,把衣服撩起来。” “喂,你干嘛!”高天祁猛地抓住白色里衣,未央邪笑道,“擦药嘛,你紧张什么,小时候你光身子游泳我都看过,现在......” 话说出口,未央本以为很无所谓,谁知竟也脸红了,她不敢去看高天祁的,但他侧着身,确实不方便擦药,遂“无耻”道,“别磨磨蹭蹭了,反正你是男人又不吃亏。” “你这是什么逻辑,谁说男人不吃亏?” “别废话了,快点快点!”未央催促着,高天祁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还是不要吧,让芷溪进来擦。” “麻烦!”未央亲自出马,把他衣服一撩,正要上药的手猛地一抖,那伤口竟有三四寸长,应该是被刀砍的,还发炎了,整个伤口都是红彤彤的。 “没事儿,早就不疼了。你快上药吧!”高天祁把头瞥向一边,故作无事的催促着。 未央将药粉撒到伤口上,分明看见那里一阵收缩,她心一慌,“是不是很疼?” “疼什么啊,男人都不怕疼,快点上药,给我抹匀。”高天祁无所谓的说着,但那声音分明便得急促,未央没有探过去看,自然不知道他疼得咬住枕头角,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 未央小心翼翼的将药抹匀,随着他伤口的抽搐,心也是一抽一抽的。 高天祁渐渐也适应了这痛楚,松开被他快咬烂的枕头布,微微叹了口气。未央听得真真切切,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下力,更轻更轻。 “他对你好吗?”忍了许久,他还是问了。尽管她极力掩饰,他还是看见她颈部的吻痕,那么深,他该有多粗鲁,她又该多疼。 “嗯。”未央点头。 高天祁的心却比刚才上药还痛,明知道她过得不好,明明知道问也是白问,可是,他还是想问,只因他无能为力,问了,不过是想要她骗他,让他安心。 然而,她真骗他了,他反而更难受。 “值得吗?”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苏青宁,还要一头砸进去,值得吗,央央?你是这世上最傻的人,为什么一定是安允灏,嫁给谁都比嫁给他幸福,你这个傻瓜! 未央沉默了,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只知道,活着就必须嫁他。她不能再逃避了,她必须面对,哪怕用一生的痛,去换一个安心也好。 “值得。”她坚定道,又说,“不用为我担心,是皇上赐的婚,王爷自然亏待不了我。再说,皇后娘娘对我也很好,哦,对了,还有这玉佩,天下就只有一对,皇上赐我的。你看,他们都对我很好,是不是?” 未央将玉佩给高天祁看,他没有扭头看,还是刚才擦药的姿势,“你开心就好,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后悔了,记得还有我。” 傍晚十分,佟夫人开始催促未央回王府,尽管仍想多陪陪高天祁,但才新婚,她不得在外面留宿,娘家也不行。 佟夫人亲自照顾高天祁,连芷溪也打发回了,未央抱着咚咚,和芷溪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然而,行至主街的时候,她却喊停,要下去走走。 “小姐,天快黑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芷溪跟在身后劝,未央抚摸着安静的咚咚,很享受这黄昏的静谧,遂轻声说,“回去又得待在房间里,太无趣了,既然出来了,就好好转转!” 芷溪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得跟着未央,只听她说,“芷溪,我问天祁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说,那伤,大夫怎么说啊?” “应该是在战场上伤的,大夫说,本来就有伤在身,还骑马打架又没休息好,这才令伤口撕裂发炎。不过小姐不用担心,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康复了。” 听着芷溪的回禀,想起高天祁在房间里的话,未央的心一抽一抽。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去了塞外,在那里度过了生平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更重要的是,在那里遇见了高天祁此生对她最好的男人。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咚咚出奇的乖。成亲的时候不方便带走它,现在抱回去陪她,会不会就不那么寂寞? 她抬起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这就是燕京,哪怕黑夜逼近,也是一派热闹喧哗之景。于人群中,竟意外瞥见那一袭白衣出尘的男子,看着他的背影,未央呼吸一紧,竟什么都顾不得的追了上去。 她急匆匆的跑着,撞到别人,装疼自己的肩膀也无所谓。她不知道自己在急切什么,只是抓着他的手,唤了一声,“明忆!” 那男子回头,一脸诧然。未央握着他的手忽地松开,芷溪忙赔礼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男人也未多说什么,兀自离去。未央脸上满是失落,刚才以为是明忆的那一瞬,心底的惊喜尚在,还来不及被失望掩埋。 “小姐......”芷溪立在一旁,看她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人群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就这么站着,金钗美服,如斯尊贵,只是那脸上,却是与之相反的寂落。 “小姐,明忆殿下!”芷溪撞了撞失神的未央,她抬起头,惊见明忆由小海扶着,从她们身前而过。因为小海在另一边,并没有看见她们。 未央以为这又是自己的幻觉,哪怕这样看着他也好,她不敢喊,生怕这样鲁莽的上前,又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然而,当他行至她们身前一点时,忽而止步,他回过头来,未央心底一惊。 然而也只是停了一会儿,他继续前行。尽管他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她那熟悉的香味,但是,他看不见。他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在这人潮如海的街头,遇见她,怎么可能? 她现在该是辰王妃了,有辰王的保护,怎么都强过一个眼盲的质子。他自嘲的笑笑,抚摸着腰间的小香囊,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可是,人不在了,留着物件又有什么用? 身为皇子时,都抓不住的东西。如今身为质子,又能如何? 第106章:换命4 “殿下......”小海见他一直握着香囊,不由得轻声道,“既然放不下,当初又为何......”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小海,你说,我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的人,我能给她什么?” 小海终是沉默了,这男女之间的事,他一个内侍懂什么。可是,看殿下整日坐在河边发呆,也不吹笛,这日子比以前更难熬了。 未央送去尚河殿的桑格花,他依旧细心照料着。可是,燕京似乎根本就不适合它生长,不但没有茁壮的味道,还渐渐有些萎靡不振了。 “明忆!”眼睁睁的看着明忆从眼前而过,越走越远,就快消失在人海了。哪怕是幻觉,她也要挽留,“明忆......” 纵使人多嘈杂,明忆还是听见了那一声呼喊,他回头,只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 “明忆!”未央穿越人群,伸手就要抓住那白衣男子的手了,却猛地被人截住。她回头,惊见是一脸阴郁的安允灏,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入怀中。 他怎么和赵湘湘一样,无处不在! “未央?”明忆不确定的喊着她,双手不安的四下探着,那一刻,她明明就站在他眼前,他却看不见。 看见安允灏黑着脸,小海自然是不敢说,只是拉着明忆道,“殿下听错了,我们赶紧回宫吧!” “没有,我听见她的声音,听见了......”明忆在人群中穿梭,跌跌撞撞,狼狈极了。可是,他明明听见了,听见了,那一瞬,看不见的痛苦,竟再一次涌上心头。 未央想喊,可是,喉咙哽咽怎么也喊不出口。就看着他错开她的身子,摸索向人群,越走越远。 傻瓜,我明明就在你面前啊! 未央心中酸涩不已,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明忆能看见。这样,他们也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擦肩而过。 “你为什么不喊他?”安允灏沉声问着,低眸看着未央失魂落魄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未央没有回答,目光却依旧追寻着他的身影。安允灏一把将她摆正,迫使她看着自己。未央目光茫然,不曾抬头。他却粗暴的托起她的下巴,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当着夫君的面,对旧情人恋恋不舍,你真当本王这么大度?” “王爷不是去赵府了吗?” “别跟我胡扯,我在说司马明忆!” “王爷心底明白,为什么还要逼问我呢?你我心里都清楚,这场婚姻里面,根本就没有半丁点感情,既然如此,何必大动肝火?” “半丁点都没有?”安允灏剑眉一凛,夕阳西下,眼神如刀,“佟未央,你还真是干脆!” “所以,也希望王爷能干脆点。以后在王府的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见了高天祁和司马明忆,翅膀倒是硬了啊,敢和我说这种话?”安允灏下力捏着她的下巴,“嫁给了本王,居然还敢朝秦暮楚,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王?” 未央忽而笑了起来,“我眼里有没有你很重要吗?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围着你转,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王爷请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你也知道顾忌别人的眼光啊,那你和司马明忆纠缠不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又怎么笑话本王?”安允灏沉着脸,“佟未央,不要忘了自个的身份,若让皇家失了颜面,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周成,送王妃回府。” 安允灏说罢,竟拂袖而去。 未央讨厌他总拿杀头、身份来压她,在周成请她回府的时候,她气恼的扭头就走。 “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周成拦住她的去路,未央烦闷不已,却也不想令周成难做,只得跟随周成朝马车停滞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揉着自己被捏疼的下巴,抱怨道,“你们家王爷吃火药长大的啊,成天板着脸,脾气火爆的。” “王妃最近还是少惹王爷的好,苏小姐病了,他心情不好。”周成随口说着,以前觉得顺理成章的事,现在突然觉得说出来怪怪的。 “青宁姐又犯病呢?”未央心底一沉,是不是因为安允灏成亲的事? “是,听说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高烧难退。王爷也是晌午才知道的,这会儿......” “难怪急匆匆的走了,这会儿去杜府了吧!” 周成仔细看着未央的脸色,竟没有一丝不悦,不由得点头道,“是。” “回府吧!”未央什么也没有多说,顾自上了马车。 周成几分诧异的看着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如此心平气和。今天晌午,一听说苏青宁有事,王爷就从赵府出来,气得赵湘湘说要在娘家多住几天。这王妃倒好,沉得住气,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府。 安允灏到了之后才知道,苏青宁竟在杜府。 后听婵娟说才知道,本来安允策是一丁点都不喜欢杜远的,原因也就是因为他是安允灏的人。但没办法,请了太医、御医都没辙,眼见苏青宁越来越严重,只得按照她的意思,将其送到杜府。 这会儿安允策不在,所以一见到安允灏来了,婵娟就急忙跑去房里通知苏青宁。她一个病得浑浑噩噩的人,竟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前厅,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这么扑到安允灏的怀里。一个劲的哭,彻底让他手忙脚乱。 “青宁......”她一哭,他的心都乱了,自小就是如此。 厅内的杜远和小影姐弟彻底傻了眼,再怎么说这苏青宁也嫁人了,要是让瑞王看见了,那还了得。 “王爷......”杜远尴尬的咳了两声,“苏小姐身子见不得风,您还是送她回房吧!” 安允灏点头,只得将商讨病情的事,缓缓再说。他扶着青宁进去,她却双脚无力,靠在他怀里楚楚可怜的说,“脚好痛......” 安允灏一看,她竟是赤着脚跑出来的,一时心疼不已,将她抱了起来。一路从大厅,走过回廊,最后才到里院。 这一路很长很长,苏青宁满足的靠在他的怀里,有多久没有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呢?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熟悉的气息呢?又有多久没有被他这么紧张的抱过? “允灏哥哥......”她喊着他,不是允灏,这声允灏哥哥,竟轻而易举的勾起他所有儿时的回忆,心一点点被揉碎。 “你不是说心底只有青宁一人吗?为什么还要娶别人?”苏青宁质问着,梨花带雨的又哭了起来。 安允灏无法回答,只得抱着她,一路沉默。她的身子烫得厉害,这一次发烧竟怎么也退不下去。杜远说如果病情恶化下去,活不过明年春天。 “你为什么要娶央央,你喜欢她?”苏青宁哭着问。 安允灏无奈,“青宁,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我不要......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这样伤我的心?”苏青宁一时急躁,竟又咳嗽起来,安允灏抱着她,轻声哄着她,怎样都不管用,她似乎积压了太多太多的话,却无从说起。 终于到了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她却紧紧拉着他胸口的衣领,“我不要躺下,我怕......我怕就这样死在上面。” 安允灏的心一揪,杜远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就连安允策也没有说,这病情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是,她自己的身子,她又岂会不知,她执意要安允灏抱着,他没辙,只得坐在床上将她抱在怀里。 “如果就这样死在你怀里,该有多好......”她脸上仍有泪痕,望着男人熟悉的脸,她多么渴望一辈子都能这样,他是爱她的,她一哭他就慌。他是爱她的,她一有事,他就立马出现。她就知道他会来杜府,她一直都知道,这辈子,她最了解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我也不许你有事。”他将她在怀里紧了紧,“杜大夫熬药去了,一会儿你喝了药就没事了。” “我不要喝药,不要好起来......”苏青宁柔柔的靠在他怀里,“我一好了,就看不到你,如果只有病了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永远都不要好......” 安允灏都不敢低头看她,她是如此脆弱,身子竟比之前还要消瘦。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苏青宁含泪而笑,蜷缩在安允灏的怀里,“这样真好,没有人打扰我们,我就想永远被你抱着,我不要和你分开......” “青宁......”你是瑞王妃!后面的话,安允灏始终说不出口。他想推开她,想告诉她,他们不可能了。可是,怎么说得出口。 他的怀抱还和以前一样的温暖,他还像以前一样紧张她,她努力说服自己,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可是,那些记忆始终挥之不去,她最爱的男人却成了自己的妹夫,她的心好痛。她在也不要相信他们了,他们都在骗她,都在骗她。 “咳咳......咳咳咳......”苏青宁急促的咳喘着,安允灏道,“还是躺在床上吧,这样缩在一起,呼吸都不顺畅。” “你是不是嫌弃我呢,所以碰都不想碰我?” “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就抱紧我,我不要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我不要休息,不要睡觉,我就要看着你,一直看着你......”她仰着头,看着那张俊朗又熟悉的脸,心中又痛又爱,曾几何时,她以为这个就是她的丈夫。可是,好可笑,他居然成了自己的大伯子,她嫁给了他的弟弟,那个夺去她清白的人。 一想到这,泪水又止不住下流。 安允灏抬手轻轻拭着她眼角的泪,她却抱着他的身子,顺势亲吻他的唇。他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愣怔着,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的手慢慢攀附在他的脖子上,他怕她摔倒,双手一直紧抱着她。唇齿间传来那熟悉的感觉,曾经年少的轻狂在心底似火烧一般,他始终忘不了她是别人的妻,也一样忘不了,那些年少时的许诺和亲密。 那淡淡的茉莉香是记忆最深刻的味道,萦绕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打从有记忆来,他们就在一起。这份熟悉感,谁也取代不了。 第107章:换命5 她不再是青涩得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不会因为一个吻而不知所措。此刻,她柔软的唇贴近着他,如此轻柔挠得人心痒。 想起曾经的一切,他不由得有些动情,和她小舌纠缠着。他的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上有层细细的粉,他曾深爱她的精致,哪怕是病了,都要施胭脂水粉。可是,此刻,他却莫名想起那个光洁如玉的脸庞。 他微微松开她,“青宁,你还病着......” 她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忧伤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呢?” 这让他如何回答?终是叹息了一声,“你是我四弟的王妃。” “是吗,那你为什么抱着我?不喜欢我,怎么会吻我?”她的话,令他哑口无言,她终于笑了,“你喜欢我的,对不对?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现在太后不喜欢我了,幸好还有你,有你喜欢我,谁的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她抛却一切,她不要承认自己是瑞王妃。她要嫁的一直是辰王,要做的,也只会是辰王妃。 此刻的苏青宁,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仿若回到出嫁前。完全忘了自个现在的身份,安允灏实在不忍推开她,他也推不开她。她说得没错,他喜欢她,不能没有她。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咚咚”小影在门外叩门,“给苏小姐的药熬好了。” 安允灏要放下苏青宁,她却虚弱的摇头,开口道,“小影进来吧!” 小影进来,却看见抱着纠缠不清的两人,脸唰的红了。只是那一瞬,让莫名想起佟府的时候,未央和王爷也是这般纠缠不清。 “把药搁桌上吧!”苏青宁说着,示意小影可以下去了。 小影将药放在桌上,提醒道,“王妃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 “我说过,不要叫我王妃,我是苏小姐。”苏青宁强调着,咳喘着,安允灏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小影,以后不要叫错了。” “是。”小影恭敬答,又问,“王爷交代给王妃配的金疮药已经配好了,是您自个带回去,还是小影给王妃送去?” 安允灏微微蹙眉,小影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苏青宁也是脸色微愠,却没有发作,只是紧蹙着眉头,难受的喘息。 “王爷?”小影再次询问。 “放下吧,本王待会带走。” “好。”小影将小瓶子药搁下,带上房门,外面候着的阿武将她拽了过去,“姐啊,你发什么疯呢,敢惹他们?” “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提醒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这样搂搂抱抱对病情一点好处都没有。”小影拿着托盘,几丝不满的走在回廊里。 “人家本来就是一对,搂搂抱抱关你什么事?”阿武不以为然。 “你这个小屁孩你懂什么,本来我也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那是以前。现在都成亲了,还那样,算什么?” “姐,我们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你管人家私事干嘛?” “我没管,只是不平,不行啊!” 小武咋舌,不敢多嘴,这女人还真是奇怪,莫名其妙为别人的事,发什么脾气啊? 外面人吵吵嚷嚷,里面人压根就没听清什么。 苏青宁依旧不肯回床上躺好,安允灏端着药,轻轻吹凉慢慢喂她。现在她喝药和喝茶没什么区别,从来不喊苦,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喝着。 “央央怎么呢?”苏青宁望着桌上的药问。 “不小心摔了,擦破了点皮。” 苏青宁忧伤的眸子里流露出羡慕,“央央真幸福,不过是擦破点皮,你就跑来给她拿药。我就算死了,也没人管......” “又胡说了,怎么没人管?你爹你娘,还有父皇、四弟......” “我只要你管我,我生病的时候,谁都不想见,只要你在身边。”苏青宁幽幽说着,蜷缩在安允灏怀里,闭着眼睛一副犯困的样子,“要不是央央,嫁给你的人就是我。我才不要是什么皇后格,就算是皇后,也只想当你的皇后......允灏,你为什么要娶央央,你有了她,我怎么办......央央、央央,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非要去求签,如果不是大殿,我也就不会......” 她哭诉着,声音越来越低,一提到未央,她那受伤的神情就让安允灏心疼。连太后都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却被一个佟未央彻底摧毁,居然还那样对苏青宁。安允灏越想越恼火,一切都因佟未央而起,他看着桌上的药瓶恼火极了,一扫衣袖摔倒地上。 “央央、央央......”苏青宁似乎睡着了,在梦里哭着喊着这个名字,其中也一直喊着,让他别离开。 安允灏最怕苏青宁发病,那脆弱得世界都要倒塌的样子,让他也跟着觉得天地一片黑暗。他抱着她,轻拍着她,希望她能安稳的睡着。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经开始有了黑影,安允灏没想到,这一坐就过去了这么久。而心中最初的慌乱也渐渐消散,平静下来。 苏青宁睡着了,他将她放在床上,她却倏地睁开眼睛,“你要走?” “天黑了,明天再来看你。”安允灏为她盖好被子,苏青宁拉着他的手,“不要走,陪我,我怕黑......” “不怕,我让婵娟进来掌灯,让她陪你。”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谁都不要,就要你陪着。允灏哥哥,不要走......” “一会儿四弟就要来了,他会陪你......” “他?呵......”苏青宁苦笑了一声,“他昨儿从青楼弄了好几个女人回来,现在......哪有心思管我?如果连你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允灏,别走,咳咳......咳咳咳......” 苏青宁咳了起来,身子蜷成一团,因咳嗽止不住的颤抖。安允灏不知如何帮她,只能握着她的手,任她痛得不能自已,长长的指甲抓伤他的手。 一通猛咳,竟咳出了血,苏青宁大惊失色,曾经她装咳血挽留他,不想这么快就有报应了。看着掌心的血,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就眼前一黑,僵在床上。 “青宁、青宁......”安允灏心头大骇,怎么也喊不醒苏青宁,那一瞬,她就像死了一般,整个身子都硬了,他发疯的大喊,“杜远、杜远......” 杜远和小影、阿武急匆匆的赶来,这一针灸就是大半个晚上。安允灏不能打扰他们,在门外走来走去,心乱如麻。 终于,门开了,他急忙问,“怎么样呢?” 杜远摇了摇头,吩咐两个徒弟,“你们先去熬药。” “怎么呢?”安允灏的心一沉,连杜远都摇头了,这......他担心着要进去,却被杜远拉住,“有婵娟在呢,王爷随我来。” 少见杜远如此愁眉不展,安允灏也是提着心,跟着他竟来到了药房。 “杜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安允灏心急,“是不是青宁她......” “苏小姐现在受不了任何刺激,否则随时有送命的危险。”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可以捱到明年的吗?” “如果小姐不动气、不哭、不受刺激等等,这些都具备,才可以熬下去。可是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加之......王爷成亲,确实于苏小姐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这才陡然加重病情。” “本王不想听这些,你只要告诉我,怎样才能救她。杜远,不惜一切代价,我一定要她活!” “不惜一切代价?王爷这句话可当真?” “是。只要你能医治好青宁,要什么本王都给!” “若要王妃呢?” “什么?”安允灏眉头一凛,杜远从药柜里拿出一瓶药,“王爷可还记得,我说已经有法子救苏小姐呢?” “你不是说还差一味药吗?” “已经找到了,只是一直没说。这个法子在下实在不想用,可是照目前形势,苏小姐已经熬不下去了,我实在是......” “到底那味药是什么?你有话明说!”安允灏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但见杜远始终不愿意说,恍然道,“佟未央?” 杜远的心一顿,垂首道,“是,这最后一味药是血。” “血?多少,用本王的也可以啊!” “不行,王爷有所不知,这血必须出自纯阴之体。这么多年,我采集了不少血样,却惟独王妃的......只有她的才能调配出这救命的药。” “你说佟未央是纯阴之体?” “是,她的生辰应该是七月七日,而绝非冬月初二。” “我们并不知道她哪天生辰,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那年大雪正是冬月初二,我们第一次见她的日子。所以才......”安允灏心头一堵,她竟连生日都没有。 “原来如此,那就对了。”杜远道,“只要每月取王妃的血一碗,便可为苏小姐续命。” “每月?” “是,其实也不是一直取下去,连取七个月,苏小姐就可以痊愈。此后就不会再受喘症困扰。” “只是取血伤不了命,你之前何故隐瞒不说,是不是不止这个?”安允灏厉声道,一语道破,杜远竟跪地道,“确实不止取血这么简单,在此之前,王妃必须服用这瓶药,如此全部融入体内,才算药齐了。” “你的意思是,让她做药人?拿她炼药?” 那森然的语气,让杜远惶恐不已,难以启齿道,“是,只有这样才能救苏小姐。” 安允灏拿过药瓶,里面沉甸甸的是一瓶药粉,“佟未央服下这个,有没有事?” “这个......那是凭毒药!” “放肆!” “王爷息怒,纯阴之身体质特别,这药是专门针对她们,常人喝了会丧命,可是她们不会。但是拿人炼药,终究是有违伦常,且后患无穷。我只能保证苏小姐痊愈,至于王妃的......到底会有什么并发症,实在不知。” “你是说,很可能一命换一命?” 安允灏的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药房内,透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杜远俯身跪在地上,这一跪的不是王爷,而是他自己的良心! 他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夙愿心结,害了另一个人。 第108章:换命6 “是。”他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头顶上方的王爷一阵沉默,他又接着说,“或许王妃也不会有事,现在,主要是苏小姐熬不下去。恕鄙人说句不当说的话,听闻王妃早前不过是人贩子手里的奴隶,能入主燕京,还是靠苏家。而收养她认这门亲,就是给苏小姐挡煞,依鄙人看,这一切或许就是天意,王妃她......” “知道了,本王不想再听。”安允灏推门而出,凉风扑面,竟忍不住由心底冒起丝丝寒意。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当初娶佟未央的恨,难道就一两天就消失了,还是......他从来就没有恨过她?不可能! 他恨她,恨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恨这个打小就在面前晃悠让他心烦不已的女人。恨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喜欢过。 佟未央换青宁?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不是他最想要的吗?青宁痊愈,该死的佟未央彻底从眼皮底下消失,从此再也没有挡煞,她的使命完成了,不是很好吗? 佟未央于他,根本就半文不值! “吱呀” 他轻轻推开房门,婵娟在給苏青宁擦脸,见王爷进门来,起身默默行了个礼,小声说,“小姐还没醒,只是刚刚一直说着胡话。王爷今天不走吧,小姐要是醒了看不见您,恐怕又要......” 安允灏没有说话,接过婵娟手里的绢帕,坐到床边。 苏青宁仍在昏迷中,秀眉紧蹙,脸颊一反往日的苍白,此刻红得厉害。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下,暗暗惊呼,好烫! “王爷!”婵娟忽而跪地,安允灏给苏青宁擦着脸,冷漠道,“退下。” “婵娟替小姐求您了,不要离开她,不要让她难过。自从嫁给了瑞王爷,就没见她笑过。瑞王爷还经常带女人回来过夜,根本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他还说,若不是看中小姐有凤格,就算给他做通房丫头,他都不要。” 安允灏擦脸的手僵住,脖子上的青筋不知在何时竟凸起,似乎隐忍着极大怒气。她竟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一直以为凭着苏青宁的貌美,再加上皇后格,四弟怎么都亏待不了她,谁曾想......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瑞王府的家事!”他硬着心肠,一脸薄情。 婵娟一惊,没想到会这样,看了看昏睡了苏青宁,又继续哭诉道,“虽说是瑞王府的家事,但小姐根本就不想嫁给瑞王,这您是知道的。到现在,她每天不仅要喝药还要喝藏红花,她说除了辰王,她心里谁都不会有,更不会给别人生孩子......王爷,难道您忘了,您答应过会娶她的,她现在还心心念念的等着。要不是佟姑娘,小姐她也不会去大殿求签,更不会被掳走,那么她和您早就是恩爱甜蜜的夫妻了。可是您居然娶了佟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小姐心里的苦,她人好,心底善良,从没有在您面前说过佟姑娘什么,但您去听听外面人怎么说,哪个没说佟未央是蛇蝎心肠?王爷您......” “够了!谁教你说这些的?” 安允灏沉声打断,回头扫了她一眼,凉飕飕的眼神让伏身的婵娟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道,“这是奴婢自个的心里话,替小姐鸣不平。” “就算青宁真有什么委屈不平,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多嘴。你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真该掌嘴!” 婵娟吓得脸色发白,哀求道,“王爷饶命!” “滚!” 安允灏再次轰人,婵娟是一刻也不敢留了,连忙躬身退下。 屋内的烛光微微闪烁,忽明忽暗,让安允灏烦躁的心更是添乱。 “允灏、允灏哥哥......”睡梦中的苏青宁忽而低声呢喃起来,手不安的四处乱抓着,安允灏下意识的把手递了过去,“我在呢,青宁......” “允灏、允灏......” 她低低的喊着,拽着他的手放到脸庞,感觉到他的气息,心渐渐安了下来,又陷入沉睡。 “青宁......”他似叹息的喊了她一声,捋过她两鬓的乱发,原本精致薄施粉黛的脸此刻被湿巾擦去,有着清水出芙蓉的自然动人。 她就这般美好的躺在自己面前,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诚如婵娟所言,他们就是夫妻了。她会是他的妻子,温婉善良,体贴周到,可惜......有了佟未央,这些美好都不复存在。 多年前相士便说佟未央是天煞孤星,对此,他曾经不信,可是,事实一再证明,她的出现,给他给苏青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毁灭”。 她,真是死不足惜! 安允灏将小药瓶揣进怀里,察觉有风而入,才发现窗户竟没有关。他起身轻步走到窗前,怕打扰到苏青宁,极其小心的将窗关上。 正要回身,却被人从后面抱住。 是青宁! 他心头一紧,“怎么下来呢?什么时候醒的?” “本来这一切都是我的,本来我们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本来你是我的,我该是辰王妃的......”她低声说着,无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安允灏静默的站着,对苏青宁,他是又怜又心痛,自小到大对这个羸弱文静的女孩,他倾注了太多太多。已忘了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是在宁寿宫太后那里吗?还是在御花园,亦或是宫门处?他想不起来,那些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到什么都想不起,却随着时间慢慢渗入血液里,怎么也忘不了。 “允灏哥哥,我喜欢你......” 她细如蚊虫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依旧清晰可听。她总能轻而易举擒住他心底最柔软最无力反抗的部分,她叫他“允灏哥哥”,那股子保护欲陡然涌上心头。 “我们以前很开心是不是?你在王府为我种的茉莉,还在不在?我送你的小匕首还在不在?我给你绣的荷包,还在吗?”她轻声问着,仿若那些场景都在眼前,让她回到过去,回到和他出双入对的时候。 安允灏没有说话,后背有些僵直,苏青宁用尽力气抱紧他,却依旧觉抱不住,一不留神他就要从眼前溜走。赤脚踩在地上,凉气侵袭,她难受得咳了几声,随后却怎么也止不住,一个劲的咳个不停。 “快回床上去!”安允灏转身,她却扑倒他怀里,“我不要被动了,不想在傻乎乎的看着你离我而去,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就该在一起......” “我不走,去床上躺好。”安允灏劝着,将苏青宁抱起,她奄奄一息般躺在他怀里,忽而觉得身子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 苏青宁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我不渴,你不要走,就守在我身边......” “好,我不走、不走......”安允灏坐在床边,看着她不住的轻咳,心抽搐得生疼。 “我好难受......”肺叶都要咳破了一般,苏青宁紧抓着安允灏的手,“好痛、好痛......” “我去喊大夫。”安允灏下意识的说,她却摇头,“你不要走,我怕你走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不要走......” “青宁......” “你说我会不会死?”她忽而惶恐极了,不安道,“抱紧我,允灏哥哥,我好怕......” “没事的,乖,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不......好痛,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你不要骗我,我是不是要死呢?”她虚弱的躺在安允灏怀里,脸色煞白却也是一脸恐惧,“我听说人死了,埋在地底下会烂掉,我好怕,好怕虫子咬我,好怕会有恶鬼......允灏,我不想死,我不想......” 苏青宁因惶恐而变得急躁近乎疯狂,抱着安允灏都吓哭了,“我怕,我怕牛鬼蛇神,我怕黑,允灏哥哥,我不要死,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让青宁一个人......” “不会的,你不会死,相信我、相信我!”安允灏轻拍着苏青宁的后背安抚着,她依旧无法平静,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十几年,现在,她越发觉得死亡近了,那股恐惧感,从心底开始蔓延遍行全身。她不要死,她不要死...... 那是安允灏生平最混乱的一个夜晚,苏青宁比任何时候都闹,她安静不下来,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一个劲的哭,哭着说不要死,哭着说土里会发霉发臭有虫子。 她知不知道,说这些的时候,他仿若置身那个场景。看着她香消玉殒,看着她入土为安。可是,真的安吗?如果青宁死了,谁都别想安心。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青宁死,他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 “允灏哥哥,我不想死......” 迷糊中,她这样喊着,他抱着她,整整一晚,都未曾合眼。 天亮了,苏青宁总算睡着了,折腾一晚,这会儿睡得很沉,只是气色依旧很差。他将她放到床上,准备回府换件衣服就要上朝了。 “婵娟,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去王府通知我。”出门时,安允灏冷冷的吩咐。 婵娟恭敬道,“是。” 安允灏一回府,就直奔东院换朝服。 而另一头,便有小厮赶往西院,“王妃,王爷回来了。” 未央将咚咚放在床上,疾步朝东院而去,没有任何通传和阻碍,她推开的安允灏寝居的门,惊见他正在换衣服,下意识的回避。 “你们退下!”安允灏吩咐一声,丫头们恭敬退下,路过未央的时候,纷纷欠身行礼。 “你现在才回?”她有些惊讶。 “你这是质问,还是有意见?本王什么时候回,就算不回,也不是你该过问的。”安允灏摊开手,“既然来了,就别杵着了,过来给本王穿衣,这也是为妻者分内的事。” 第109章:换命7 未央对所谓分内的事,从来不推却,上前给他系着扣子,本是想来问苏青宁病情的,但他身上有很浓的茉莉香味,她一下子便全明白了。 “你见了青宁姐?” “一整晚都在一起。”他倒是答得爽快,一脸无所谓。 未央脸上也无一丝不悦,只是问,“她怎么样呢,好些了吗?” “你起一大早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很担心啊,一晚上都没睡好,听周侍卫说,这次很严重,到底怎么样呢?”未央心急,想去看苏青宁,可是,又不太敢去。 “还没死!”安允灏没好气的回答,“佟未央,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初若不是你,她能病情恶化吗,你还不知悔改!” 未央也懒得给他扣扣子了,赌气道,“我又没错,我干嘛要改?” 安允灏蹙眉,嘴抿成不悦的弧度,盯着未央看了半响,“你不觉得欠了她吗,怎么还这么振振有词?” “我是欠她的,那又怎样?总不能我天天记着,给她烧高香吧。她现在奴仆成群,那么多人围着她,我就算想还情也还不上啊,难道非要去把命给她!” 未央一急,口不择言,安允灏道,“对,你欠她的,就用命来还!” 他严肃的态度让未央心头一惊,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气恼道,“只听说过杀人偿命,我就算再怎么欠她的,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说来说去,还是怕死,既然如此,干嘛做出一副担心忧虑的伪善模样?令人看了生厌!” “就算我不这样,王爷同样会生厌,你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再说了,谁不怕死,连蝼蚁尚且偷生呢,只有一次的生命,好好珍惜还来不及,疯了去寻死。”未央懒得和他讨论生死,福了福身道,“既然你都有心思去上朝,证明青宁姐没事,那我回房了。” “佟未央!” 转身之际,他突然喊她,未央回眸,“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只是想警告你,人这辈子最好别结怨,否则,永远没有还清的一天!” “那你我之间可算结怨呢?” “是,所以这辈子,永远纠缠不休!” 他的话一字一句如针芒在背,未央心头微颤,如果是结缘该有多好,原本是夫妻的两个人,结怨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你听见没有?”他依旧是嚣张跋扈的语气。 “听见了。”未央侧目,“王爷对我总是东一句警告西一句警告,既然您这么喜欢警告,那我也说几句,有些人,别以为自己是王爷就了不起了,连皇上都心存百姓,宅心仁厚,一个王爷算什么,还拽上天呢?别以为发脾气瞪大眼孔鼻子冒气的样子很神武,不过是跳梁小丑,让人看了可笑罢了。” “你敢嘲讽我?” “王爷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天快大亮了,别误了上朝的时辰,妾身告退。”未央刚一出门,身后就传来砰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她才不管,这是他家,他有钱就砸个够吧。 “王爷息怒......”丫环小厮跪了一地,安允灏原本对苏青宁担心不已的心,被未央这么一气,简直都要炸了。他当初娶她,是为了生生夺去她的美好、她的笑,可是现在,居然反了,被她气得半死。 安允灏觉得窝囊,窝囊透顶。 未央回到西院,又气又热,猛地喝了几口茶。正巧芷溪回了,未央扭头问,“怎么样呢?” “我打听过了,苏小姐不在瑞王府在杜府呢。听说瑞王都没有去看过,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居然不在自己的府邸在杜府,难怪安允灏敢堂而皇之的一晚上不归。她还以为他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在瑞王府呆了一晚呢! “既然在杜府,她就不会有事,杜远对她的病情很了解,几服药就好了。”未央放下心来,并不打算去看苏青宁,以前总爱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现在居然会害怕见面。她苦笑了下,真的很怕见面苏青宁又质问她关于流言一事,哪怕她说破了嘴皮子,苏青宁都不信。既然如此,又何必一问再问呢?如此,苏青宁得不到答案,反而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愧疚,加之现在,她还嫁给了她爱的男人。 “哎,头痛。”未央叹息一声,芷溪以为真不舒服,道,“我给你弄点止痛药吃?” “我是头痛以后和青宁姐怎么相处,在宫里见了几次,都是冷冰冰的。” “那有什么可想的,你们一个辰王妃,一个瑞王妃,见面客气客气就算了,你还是她嫂嫂,位置比她高,该诚惶诚恐的人是她才对。你就该怎样怎样,进宫了,她若不向你问安,你根本就不用理她。再者,上次求签的事,本来就是针对她的,就算不去忘尘寺,她还不是一样会......” “可是,她说那些人是针对我的。” “难道她说什么你就信?”芷溪愠色反问。 未央一顿,曾经是,现在......她还真不会全信了。 “不想说这些了,我们回家看看天祁去。”未央说着,一扫刚才的阴郁,抱着咚咚兴奋的想回家。 “今天恐怕不行,管家说你刚来,对王府不甚熟悉,要带你四处转转。” “改天我们俩人转就好,管家就免了吧!”未央对那个将她拒之门外的管家仍是不满,懒得提他,抚摸着咚咚柔软的毛发,道,“芷溪,你去备车,我想回去。越说越想,快点。” “是。”芷溪走出西院,让小厮赶车过来,可是,正当未央准备上车时,张公公来了,先是笑意盈盈的说,“恭贺辰王妃新婚大喜,祝王爷王妃二位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公公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到访......” “还不是皇上,这好些日子没听王妃弹琴了,念叨得很,这才让奴才接您进宫。反正王爷也在,待会儿一起回府岂不更好。”张公公说着,又看未央身边的马车,“王妃这是要出门?” “是啊,打算回家一趟。” “回家,辰王府不就是您的家吗?” 未央才知自己失言,柔笑,“是回娘家,不过既然皇上想听曲子,自然是立马进宫。” 张公公点头,领着未央和芷溪上了宫里的马车,这一出府门,皇宫佟府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 到了皇宫,早朝已经下了,未央轻撩着车窗帘子,可以看见大臣们从宫门而出,结伴而行的谈论着什么,一副很热闹的样子。 这一次的抚琴地点不再是御花园,而是“想容园”。 对“想容园”未央早有耳闻,听说取义“云想衣裳花想容”,而这座园子就是特别为丽妃所建,皇上搜罗天下名花,只为博红颜一笑。昔日建成时,帝妃恩爱,羡煞世人。 随着张公公入园,见除了皇上丽妃,还有她那整天黑着脸的夫君。 “皇上吉祥、丽妃娘娘吉祥。”未央欠身行礼,芷溪也跟在身后参拜。 “皇上,您看未央这孩子,又叫错了。”丽妃柔声和皇上说笑,未央有些窘迫,应该叫“父皇”的,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别扭呢!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叫错就要罚咯!”皇上心情似乎极好,示意未央可以弹琴了。 有宫女将古琴抱了上来,未央落座,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安允灏一眼。素手请拨琴弦,又是那一首《默心》,皇上百听不厌,未央也是一样。只是这样弹多了,脑子里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娘为什么会弹皇上最爱的曲子? 想容园百花齐放,芳香四溢,皇上和丽妃相依坐在金丝长榻上,安允灏则坐在靠下手的锦凳上,他眯着眼瞅着未央,她怎么一弹就弹个没完,他还急着出宫。 若不是皇上有令等她一起出宫,他现在就想飞奔去杜府。 不过就这么瞅着她,恍如觉得她抚琴时的样子很美。曾几何时,她才九、十岁的样子,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容她懂。一个丫头,懂学问干什么,一个丫头,琴棋书画又何必教习? 女子无才便是德,说的不该是小姐,而是这些个丫头。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佟未央也无法攀龙附凤,更不会得到皇上另眼相待吧。 安允灏冷冷的看着她,自己的王妃得父皇喜爱,于他,终究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只是伴君如伴虎,这傻乎乎的丫头,别得罪了皇上,那么一家人都完蛋。 清风拂面,哪怕是面见皇上,她都没有施粉,那些东西糊在脸上,她真的觉得不舒服。塞外的姑娘根本就不兴这套,个个豁达又善良,可比燕京的小姐强多了。 安允灏一直看着她如玉的脸,想起抚摸时的触觉,光滑细腻,不由得心一动。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那姣好的面容,虽比不上苏青宁倾国倾城,但是至少健康圆润,比瘦得尖嘴猴腮是要好看多了。 耳朵上戴的是珍珠耳环,这些首饰,他熟悉得很,是母后给的首饰盒,放在西院,等着辰王妃看见时满眼惊讶。只是,那时候,他以为会戴的人是苏青宁,随曾想,竟换成了佟未央。 世事难料,果真如此。 这曲子缠绵悱恻又透着股难以言语的情感,或许《默心》,就是心意相通却无法言说的爱吧。有点像暗恋,但似乎比暗恋深了一层。 毕竟是首怪怪的曲子,纵使安允灏会琴,也没有仔细参透过,实在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只见此时的皇帝低眸望着未央,那眼中流露出的柔情,不像看一个儿媳,更向对着自己深爱的人。 丽妃回头看着他,心下了然,他肯定又想起了蓝罗,把未央错当她人。也是,曾经蓝罗也是这般,安安静静的抚琴,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丽妃的手默默的拉着皇上,他扭头看了丽妃一眼,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看着彼此不再年轻的模样,竟一时感慨万千。 那一瞬,看着丽妃的容颜,皇上下意识就想起了曾经和她形影不离的惠妃。惠妃蓝罗啊。 他曾以为遇上一生知己,什么都和蓝罗说,无论是政治还是其他。她总是那么温顺的听着,善解人意,开解他,了解他。可是,他未曾想过,就是他的纵容,竟让她胆大妄为,趁他出征在外杀敌之际,竟私出皇宫,与旧情人私通,且珠胎暗结! 第110章:换命8 他还不知情,傻乎乎的当她是宝,更说若得男,就立其为后。一切不过是为堵太后的嘴,在他心里,无论生儿生女,他都想立她为后。她还笑着说,不想当皇后,只想永远这么陪着皇上。 多么虚伪的女人,什么不想当皇后?他现在才明白,她是连惠妃都不想当。她一直记得宫外,那个海誓山盟过的旧情人。 若非有人一纸告到太后那里,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那一夜,下起倾盆大雨,她身怀有孕跪在宁寿宫,太后勃然大怒,而她却怎么也不肯求饶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哪怕他亲自审问,她就不说,更不曾为自己解释半句。 她不说话,一切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只是当时,他多么希望她解释一句,狡辩也好,只要说孩子是他的,他就断不过下旨赐死她。 可惜,她只是看着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 “蓝罗,只要你告诉朕,他是谁,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朕就饶你不死,君无戏言。”他近乎哀求她了,哪怕太后执意要她死,他还是想留她一条活路。 她突然笑了,衬着宫外的雨,格外森然又凄凉。 他终是坐到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命人将她打入冷宫,三尺白绫赐死。苏皇后已病故,太后决议,一切由德妃负责监刑。 那一夜,风口浪尖的何止惠妃,又多了一个德妃。 哪怕过去多年,他始终忘不了她那绝望又悲凉的眼神,宫人将她拉出宁寿宫,她没有哭,笑声在那个雨夜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还有那一句,她倒在他脚下,奄奄一息的一句话,“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猛地想起这句话,皇上的心口一疼,他蹙眉捂着胸口,丽妃脸色微变,“皇上,您怎么呢?” 未央闻言止住了弦,安允灏也是紧张不已,立即道,“快宣太医。” “不必。”皇上挥手制止,抬眸看着未央道,“继续。” “皇上,您真没关系吗?”丽妃仍是担心不已,皇上微微摇头,“没事没事。” 未央听命,只得继续弹,这曲子今天就重复弹了三次了,到底要弹多久,手指都要断了。正欲拨弦,忽而有人走进这想容园的亭阁里,握着文书俯身道,“臣有要事启禀皇上。” “说。”皇上端正了坐姿。 那人道,“前往夏国的使臣回来了......” 还不等那人说完,皇上就惊喜道,“回来呢,这么快,是不是夏国答应结盟呢?” “皇上恕罪,臣等无能,未能说服夏国君王结盟。” “怎么可能?让你带去的丝绸马匹还有美女,那么多东西,不过是结盟而已,于两国皆好,宫玄宸居然不愿意?” “这个......”大臣为难道,“丝绸马匹收下了,并回赠了茶叶绸缎和夏国特色食品,只是那送去的二十五个美人,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夏国皇帝说,皇后身边服侍的人够多了,不想委屈这些个美人,就......” 皇上脸有不悦,丽妃轻笑,“看来传闻非虚,夏国宫玄宸宠爱张皇后,您这招美人计没用啊!” 大臣又道,“这是夏国君主给陛下的信。” 皇上接过一看,信上字字铿锵有力却又透着让人难以勉强的情真意切,夏国表明愿意与胤国友好邦交,说昔日若非朝阳公主早逝,两国也早已是亲上加亲。正常邦交可以,若结盟挑起战端,他宫玄宸实在不愿参与。只想保夏国安稳,国泰民安,对扩张疆土征战四方已是毫无兴趣...... 信不算长,但言明一切,皇上将信交给安允灏,有些不敢置信道,“外界传闻夏国要中立,不参与任何争斗,看来是真的。只是让人想不到居然是他宫玄宸,这样一个杀兄弑父夺位的人,不该是野心勃勃的吗,怎么......” “臣妾听闻,是其元后陆如心之死对他打击太大,还曾为她空置后宫六年之久。至于后来新立的张皇后,也传言像极了已故的陆皇后,且不喜战,对外征战的士兵全部撤回境内,守护疆土,虽说不对外动武,但夏国固若金汤,别人想拿下,也非易事啊。” “丽妃怎么比朕知道还多,不结盟就不结盟,逼急了,结仇就适得其反了。”皇上又扭头问安允灏,“依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正如父皇所言,不结盟也没有损失,总比结仇的好。而且儿臣也有所了解,夏国确实拒绝了好多结盟邀请,所以并非针对我们胤国。现在既然夏国皇帝有意友好邦交,也无不可,至少他不会结盟他国来攻打胤国。” 皇上点头,“那只得由他去吧,只是现在战事吃紧,吴国那边虽是小国,百姓却不愿归顺,时有逆贼作乱,我军在明,敌在暗,也有伤亡啊。再者,各国都开始结盟,我们胤国只有一个梁国,显得如此身单力薄。” “父皇无须担忧,以我胤国强大的实力,各国忙着巴结还来不及,又何必太伤神。” “皇上何不试着和小国结盟呢?”未央只是多嘴说了一句,不想引来安允灏一通猛瞪,看来是嫌她一介女流多话了。 皇上倒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未央走下琴台,无视安允灏的眼光,冲皇上道,“吴国虽是小国,皇上的大军不出几日就将其歼灭,可是,这后续工作却做了一个月,到现在还迟迟不能安定。皇上难道不觉得这一仗虽然胜了,却打得好累吗?小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团结。现在若与小国结盟,不但能体现胤国泱泱大国的包容心,更是能笼络民心啊。” 皇上眉头再次紧锁,以前他只认为小国可以附属,根本没资格和他谈结盟。但现在今非昔比,胤国只有多加盟国才能永固太平。 “皇上若不和小国结盟,等他们自个结盟后,实力可不比一个胤国小啊。” “他们若结盟早就结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安允灏反驳,心中已然知道未央打什么算盘。他突然觉得自己好了解她,嘴巴一张,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们本来无意结盟,但如今皇上攻打了吴国,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弱国为自保,当然会抱成团。不过,也可能他们已经向皇上示好,只是皇上未曾留意罢了。” “吴国一战,确实有不少小国,送来结盟书。其中北凉更是要送皇后之女来和亲,这些小国中,唯有北凉发展迅速,早已跳出弱国行列,尚有可取之处。” 皇上提到了北凉,未央心中一喜,“既然皇上有意结盟,就不可扣留质子。真正友好邦交是不需要质子的,质子不能捆绑住一个国家,只会成为交恶的开始。” 安允灏鄙夷的看着她,狐狸尾巴终于露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司马明忆! 皇上微低着头沉思,如今之计,结盟小国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且质子留在皇宫常有出事,若在宫中一个闪失,也可导致两国关系破裂。且送来的质子皆是失宠的,就算留下,也成不了牵制别国的筹码。 胤国兵强马壮,怕什么? “皇上,臣妾觉得未央说得不错。看来跟在高将军身边,这丫头也学了些御敌之术。” “她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结盟岂非小事,更不能盲目贪多,小国结盟自然可以,但总要对本国有利才行,那些扶不起的阿斗,要来有什么用?辰王,你说,这些小国中,有没有可取之处?” 未央望着安允灏,恨不能扑上去求他了,说北凉说北凉。 “依儿臣看,年国实力尚可,至于北凉......”安允灏略微沉吟了一下,“儿臣觉得发展太快,却非好事。且闻北凉老皇帝心狠手辣,恐怕结盟是假,结仇是真。” 好你个安允灏,纯心跟她过不去! 未央恨得牙痒痒啊,差点就成功了,他居然、居然...... “年国结盟书收下,北凉的......”皇上冲大臣道,“你速去将这些年来,众国纪事传调来,越详细越好,今晚宣丞相、尚书、各部侍郎和大将军等人来御膳房,商议结盟一事。” “微臣遵命。” 大臣退下,皇上已无心听曲,吩咐安允灏道,“今晚,你和太子还有瑞王,都要来参与商议。” “是。”安允灏领命,示意未央,向皇上丽妃行礼告辞。 芷溪一直抱着咚咚走在后面,未央一出“想容园”就忍不住嘟嚷,“安允灏,你存心的吧,和北凉结盟有什么不好?” “后宫女人不得干政!”安允灏铁青着脸,就给了她这么一句话。 “什么后宫,我又不是后宫女人?”未央不满的叫器,路旁宫女纷纷行礼,安允灏一反冷漠之态,牵过她的手,柔情蜜意的笑,低声在她耳旁冷语,“给本王闭嘴!” 未央挣扎几下,却被他把手捏疼了,只得乖乖的配合,装那该死的恩爱夫妻。 等到没人的地方,他那个手甩得叫一个快,步子也大得离谱,完全不理会未央穿着长裙不便。 “等等我......”未央追了上去,“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晚上皇上找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说北凉好。” “佟未央,你找死是不是!” 第111章:饥不择“食”1 安允灏突然转身,未央追赶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不了,一头撞到他胸口,痛得龇牙,“你的胸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 “离本王远点,笨手笨脚的!”安允灏瞥见她身后芷溪抱着的猫,顿时脸布乌云,厌恶的推开她。 未央被撞得眼冒金星,顺势倒在地上,哀嚎的揉着磕头,“王爷,您怎么能打我,好痛啊,好痛......你好狠的心呐,我们才成亲,你就动手打人......我要去告诉皇上,让皇上做主......” “小姐......”芷溪急忙跑上去,未央喊个不停,将路边的宫女都引来了,却见辰王在,无人敢靠近。不过她们也没听太清楚辰王妃在喊什么,隔得有点远。 “佟未央!”安允灏头都是大的,咬牙切齿的蹲在她面前,低声警告道,“你敢胡说八道污蔑我,信不信我真打你!” “啊,好痛,王爷饶了我,再也不敢了......” 安允灏真是要被她气炸了,猛地将她拽了起来,拥到怀里轻揉着她原本就连红都没红的额头,“走路小心点,腿摔倒没有?” 未央立即换了笑颜,被他拥着小声道,“只要你答应晚上提议和北凉结盟,我就不嚷嚷。” 安允灏扭头盯着她,如此陌生、如此犀利,令她竟有些不敢直视,却又不得不勉强与之对视,“怎样?” “不怎样!”安允灏真想将她推到地上,摔死省心,奈何已经有宫女开始围观了,他怕她继续胡搅蛮缠,索性将拦腰抱起,大步流星而去。 未央扭头,看见一群宫女做花痴羡慕状,顿时对她们深表同情,不知道真相的人,就是这么无知。 “佟未央,你最好别动,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把你摔下来。”安允灏低声警告着,未央很诧异他怎么能笑着说恶毒的话。 “明忆的事......” 她刚开口,就被安允灏生生给瞪了回来,可是,她忍不住必须得说,“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晚上皇上召见你们的时候,你就说北凉好行不行?结盟一个年国,也不会就多一个北凉啊!” “北凉不可以!”他的态度依旧坚决。 “为什么?” “本王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你不过就是心胸狭窄,伺机报复,你不喜欢明忆,所以就不让他称心如意,是不是?安允灏,你这个小人、小人!” “佟未央,你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本王?”安允灏怒不可遏,抱着未央的手不觉中用力,恨不能掐断这个他命里的克星。 “你除了吼我,还会干什么?” “那你呢,除了司马明忆,还能不能想点别的?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怀里,你是谁的妻子,谁的女人!” “安允灏!” “给本王闭嘴!收起你那些儿女情长的鬼话,我要保胤国无忧,岂会随随便便听你一个哀求就纵虎归山?北凉不可取,如此野心勃勃的国家,将来必成胤国大患!你以为我就不想赶走司马明忆?看见那瞎子,本王就一整天吃不下饭。” “吃不吃饭关明忆什么事,他又碍着你什么呢?” “我怕绿帽子啊,你们成天纠缠不清,你当本王傻子啊!” “你”未央气得脸都红了,奈何安允灏横竖就是不答应,她几乎哀求了,“你就说句好话,我欠你这个人情,以后一定还的。” “拿什么换,命?” “你不要动不动就说命啊命的,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身子?”他挑眉,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 未央打了个寒战, “得了吧,搓衣板倒贴本王,本王也不要。” “那你究竟想怎样?”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事关江山社稷,容不得半点马虎,更没人情可谈。佟未央,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别因为你的妇人之仁,害了胤国!”安允灏又一次干脆利索的回复了她,纵使未央再怎么不甘心,也担不起“祸害胤国”的罪名。 她不高兴的想要下来,安允灏黑着脸,“你以为本王不累吗,手都要折了。你最好老实点,别乱动,出宫了随便你有多远滚多远。” 他越说别动,未央就越是动得厉害,看他无力招架,瞪着眼珠的样子,也很解气。 可是这样没折腾一会儿,就见他们身后的芷溪一直冲她使眼色,未央不明白,看了看安允灏的脸,还是那死人样啊,没什么区别。 她始终猜不到芷溪那一脸紧张表示什么,直到安允灏喊,“司马明忆”,她的心猛地一缩,回头,惊见明忆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白袍及地,随意的散落在草地上。长发玉带,简单的束起,风过,墨玉般的长发轻轻拂动,令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偌大寂静的地方就他一个人,看样子似乎在等小海。 “放我下来......” 哪怕他看不见,但只要他一抬头,未央就惶恐极了,小声抗议着,非要从安允灏的怀里下来,却被他勒得更紧,都快痛得叫出来了。 “辰王?”明忆几分不确定的喊,又道,“祝王爷新婚愉快。” 安允灏低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未央,咬着牙说,“愉快,非常愉快!” 未央挣脱不了,已经绝望了,就这么待在他怀里,希望明忆不要发现才好。 “那就好......”明忆似叹息说了一句,可是鼻尖萦绕的熟悉香味,分明告诉他,她在这里。一时激动,竟脱口而出,“未央?” 安允灏笑了起来,“难道宫里人人都说明忆殿下眼盲心明,不错,未央确实在,不过她太懒了,这宫里才几步路啊,居然就喊累,定要本王抱着,真拿她没办法。” 说是数落她,可是言语中道不尽的宠溺缱绻。 未央一直不敢吭声,她实在不知道当着安允灏,她能和明忆说什么。时间匆匆而过,明忆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静默的站着,双方同时失语,气氛寂静得诡异。 他没有变,还是那么温和,甚至此时此刻仍带着浅浅笑意。未央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他的一切一切,都是最好的,都让她留恋不舍。 “未央,为夫累了,我们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安允灏柔声说着,竟坐到明忆旁边的凳子上。 未央窘迫不已,小声道,“放我下来。” “没事,一点都不累,这样抱一辈子都不累。你安心睡一会儿,回家了我再叫醒你。”安允灏的声音突然温柔得要命,“本王”那种狂妄的词都不用,继续搂着她,或者该说,勒着她。 明忆坐不下去了,起身道,“不打扰两位了,先行告辞。” “明忆!”未央一慌,竟出口喊他,可是随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竟是这么的滑稽,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得不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们之间的若即若离,终是让残酷的事实,无奈的处境,越隔越远。 “不知辰王妃有何指教?”他驻足,询问的语气就像对一个陌生人。 未央心头一堵,“没有,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地上的石子,慢些走。” 本只是一句关切的话,不想却伤了明忆,听着他说“谢王妃关心”,然后快步离去,未央的心都跟着乱了。 没有小海的搀扶,这里又不是尚河殿,毫无方向感的明忆走得是跌跌撞撞,脚下都是宫人修复墙壁来不及清理的小石头,他越想快点离开,却越是走不出这黑暗之地。 “哧” 踩到小石子,脚下一滑,明忆竟失去重心跌在地上。 未央心头大骇,安允灏不松开,她就咬他,直到他震惊愤怒又疼痛的松开她,她才一个箭步跑到明忆身边。 “明忆、明忆......”她害怕极了,除了喊他的名字不知道说什么,扶着他的手,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抗拒,她却怎么也不松,“是我,我是未央啊,摔伤哪里呢?” 她六神无主的查看,最明显的还是他手掌心的伤,磕到小石子锋利的棱角,都破皮了,血淌了下来。可是,当她不小心碰上去的时候,他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始终没有说话,未央不安道,“明忆,你怎么呢?很疼?” “我想看清脚下的路,不想永远都这样狼狈的摔倒,不想一辈子都靠人扶。未央,松开我,让我自己走。” “明忆......” “你的选择没有错,我只是个瞎子,没用的瞎子!”明忆倏地推开未央,第一次如此粗鲁。 未央怔愣了片刻,想要再次扶着他,却被安允灏从身后拽住,“由他去。” “可是......” “他是男人!” 一句话,未央顿时哑口无言。她是不是又做错呢?那一瞬,她没有再追上去,看着明忆跌跌撞撞的摸着宫墙离去,哪怕小海来了,他都拒绝搀扶。 明忆,为什么你要介意?如果可以,扶着你一辈子又如何? 未央心里难受极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孤单又绝望。可是,她知不知道,司马明忆此生最大的悲哀,不是在她面前跌倒,在她面前狼狈,而是,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无法看见她的容颜,无法感知她的悲喜、她的无奈...... “又掉泪呢?”安允灏摆正未央,让她眼里只看得见自己,可是,她低垂着眸,让他不甘心的勾起她的下巴,“本王说过,这辈子,就算落泪,也只能为本王一人。” 他猝不及防的擒住她的香唇,不容她躲闪,也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就这样霸道又野蛮的来了。 未央最初的低眸成了闭眼,她不想看,好累好痛,他想怎样,她都无所谓了。 他的吻带着股怒气,凶狠又跋扈,昏天黑地,也不管她是否还可以呼吸。他的手放在她腰后,如此紧紧的扣住她,按在胸口,身子都要被他揉断了,只差没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永远不懂。而他也没心思让她弄懂,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痛!” 他突然咬了她一口,失魂落魄的未央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看着安允灏,虽然略显空洞,可是,眼睛里有他。 第112章:饥不择“食”2 “只有本王才有资格让你痛,佟未央,既然嫁给了我,这辈子你只能是我安允灏的女人,休想离开。你若敢背弃我,我就亲手杀了你,绝无戏言!” 那一瞬,安允灏的脸迫在眼前,她信他的话,他做得出来。可是,她不怕,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怕。 刚刚被安允灏一通激吻,她有些累,微微喘着气。身子仍然被他拥着,她也好就地取材,靠在他胸口休息一会儿。 有些麻麻的,他的吻总令人不安,她问,“你喜欢我吗?” 他一反常态的没有说不知羞耻,而是反问,“你说呢?” “当然是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吻我?” “男人需求,你嫁人了,连这个都不懂?吻你、和你同房,这都是夫妻该做的事,可以和感情毫无关系,谁规定一定得喜欢,那本王接受父皇赏赐的美女时,是不是也都要个个喜欢?” “你三妻四妾是生理需要,我若和明忆说个话都是不守妇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还真是大,真没天理。” “男人就是天!”安允灏一脸霸道和骄傲,低眸看着未央,“至于女人嘛,最好像水,不过也有例外,你估计就是块石头,毫无情趣。” “你对自己的妻子总是有求不应,人家不化作冰扎死你,就已经够客气了。还指望是水,就不怕淹死你?”未央推开他,抱过芷溪手中的咚咚,抚摸着,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你这话中有话啊!”安允灏走在她身旁,侧目瞥着她,“有什么要求的啊,说给本王听听,不过若是司马明忆,你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就是司马明忆。” “结盟一事,做梦。若有利胤国,我自当不会阻拦,可是这一次,决不能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医好明忆的眼睛。” 安允灏一愣,没想到是这事,隧道,“别白费工夫了,御医看过,好不了。” “所以我想请你让杜远看,他连青宁姐都有办法医治,区区一个毒瞎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安允灏冷哧,“你想得倒美。” “你总要帮你一样啊!” “本王为什么要帮你?” “你这次若帮了我,以后我就乖乖做你的王妃,不给你惹事,也不气你,如果你需要,再纳几个妾也没关系的。”未央极力讨好他,满足他的爱好“兴”趣。 安允灏铁青着脸,迫近她,勃然大怒,“你把本王当什么人呢,色鬼吗?” “要不然呢?”未央不解,不是吗?经常炫耀自己有过多少女人,不是色鬼是什么?十七岁皇帝就给安排女人,难道这样还不算色鬼? 她一句反问,彻底要把安允灏气吐血了,瞪着这佟猪头和该死的猫头,半天说不出话。 “再不然,你身心都属于青宁姐,我也没意见。我不介意当个傀儡王妃,只要你......” 安允灏的脸色愈加难看了,未央不知道自己投其所好为什么还适得其反,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终于,他忍无可忍的爆发,“佟未央,你这个没有心的死女人!本王是瞎了眼了,把猫给我扔了。” “你好端端的,冲它发什么脾气啊!” “扔不扔?” “扔它干嘛?” “扔!!” “不!” “那么取悦我!”他突然话锋一转,未央没明白,“什么?” “既然这么在乎司马明忆,他送的猫也舍不得扔,那为了治好他的眼睛,取悦我,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要讨好我吗,就现在!” “你疯啦!” “是,我是疯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安允灏大步往前走,周身笼罩着冲天火焰,未央也是一时心乱如麻,想着能救明忆,也豁出去,“安允灏,你等等。” 安允灏却一直不等,追出了宫门,他一脚要踏上马车了,却被她拽住,“安允灏。” 他回眸,高大挺拔的身体让她心生畏惧,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只听她傻乎乎的问,“怎么样才算取悦你?” “做令本王开心的事。”他耐着性子,恨不能掐死这个蠢女人。 “那你怎样才开心呢?见青宁姐?” “吻我!”他冰冷道。 未央一惊,“啊?” 安允灏不说话,她又“噢”了一声,有些局促,像完成任务一般,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铁青着脸,乌云密布,“你曾经也是这样吻司马明忆的吧!” “没有!”她脱口而出,急于证明,安允灏恼道,“鬼才信,佟未央,为了一个司马明忆,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今天不是本王,换做另一个人,你是不是一样会亲?本王就没有看错,你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未央勃然,“我之所以亲你,是因为你是我相公,换做别人,怎么可能?” “留这骗小孩吧!”安允灏猛地跳上车,“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去杜府!” “喂,安允灏,你答应我的事呢?”未央拍着车门,那车夫却“驾”的一声,瞬间让马车飞离而去。 未央气得直跺脚,芷溪上前闻言道,“小姐生气呢?” “看不到吗,我快气死了。” “是气王爷没答应给殿下看眼伤,还是气他扔下你自个扬长而去,又或者是气他去杜府找苏小姐?”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我当然气他不讲信用,不给明忆看眼伤啊!”未央气呼呼的上了俩马车,“芷溪快上来,我们回家!” “回哪个家?” “还能哪个,当然是佟府!你还以为王府是家啊!”未央气呼呼的,殊不知另一辆马车里,安允灏因想着那句“我之所以亲你,是因为你是我相公”而心头悸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再次回佟府,未央发现不仅门口多了两个小厮,就连院子里都有了丫鬟,细问才知本是辰王府的人,王爷派他们过来伺候佟夫人和高天祁。 “什么伺候,分明是监视!”未央没好气的说,芷溪劝道,“小姐干嘛老把王爷想那么坏?我看王爷对您还不错。” “是吗?你没看见他吼我骂我吗,这也叫不错?就差没打我了,不过他掐我的时候,疼得要命,还不如一掌打晕我干脆。” 未央抱怨着,芷溪偷笑,“小姐这是当局者迷,若等到哪天王爷对你不理不睬,你就知道这吵吵嚷嚷多么难得。” “不理我还好些,落得个清净。”未央说着,抱着咚咚,用脚踢开高天祁的房门,傻不拉叽的笑,“天祁,我来啦!” 门“砰”的一声开了,惊得里面的人,个个诧异的抬头。 未央哪里知道屋里有一大堆人啊,更没想过他们居然在给高天祁换药,此刻,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结实的胸肌就这么暴露在未央眼前,她虽然见过高天祁没穿衣服的样子,但是,只限小时候。 他比安允灏要魁梧一点点,但都属于高大威猛型,未央对自己无语,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评价他们的身材。 其实她也好尴尬,一屋子的男人就这么盯着她。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士兵,未央猜测是高天祁的战友们,她知道她来得不是时候,想后退回避,可是,脚挪不动啊,就这么傻乎乎的和高天祁对视着。 众人看见未央头上的簪子,这可是高天祁亲自绘图请吴国师傅做的,因为太复杂,那师傅一天一夜都没合眼,高天祁也是一样。他们打趣的说,是不是送给嫂夫人的,这么用心。他就是笑而不答,打战身上脏兮兮的,他就用丝巾将它包着,放在里衣里,生怕给弄脏了,弄丢了。刚刚他们给他上药,才发现,这簪子把他胸口戳了好几个洞。 “嫂夫人好!”有人喊了一句,撞着其他几个弟兄,纷纷嬉笑的跟她打招呼,“难怪高大哥天天盼着回京,原来嫂夫人这么漂亮!” “别胡说。”高天祁拦着自己的弟兄,未央有些窘迫,脸微红,却还是强壮镇定,笑着说,“你们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茶!” “嫂夫人不用忙了,已经有了。” 他们左一句“嫂夫人”右一句“嫂夫人”,高天祁和佟未央都没解释,傻乎乎的相视笑着,反正大伙开心,她不想说是王妃,怕...... “可是辰王妃?” 刚还和谐的气氛被人打扰,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进屋,其余人纷纷道,“将军。” “将军?你是大将军雷朔?” 雷朔没想到未央会知道他,有些吃惊,行礼道,“雷朔见过辰王妃,王妃吉祥。” 雷朔话一出,其余几个小兵面面相觑,忙跟着将军身后道,“王妃吉祥。” 未央就怕这些行礼,原本开开心心的,这样一听她是王妃,别人都不敢说话了。她望着高天祁,那小子幸灾乐祸的笑,只是眼中的失落,她似乎永远看不到。 未央连忙让众人起身,雷朔征战沙场数十载,是胤国赫赫有名的征战大将军,高天祁也一直以他为榜样,这会儿成了他的兵,且还是个官,虽然很小,但是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刚才误会,只是这簪子才以为您是嫂夫人,请王妃勿怪。”小兵歉意的说。 未央笑,“难道簪子只能送妻子,就不能送妹妹吗?” 小兵纷纷扭头看着高天祁,目光中有几分羡慕,居然有妹妹当王妃,那还做小兵干什么? “是啊,这是我妹妹,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高天祁找了件衣服将自己盖上,虽然不想承认妹妹一说,但实际上就是义妹。嫁给安允灏的身份,是高霆义女,不是他的义妹又是什么? 在屋内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未央就转身出来了,实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里面好多余,影响兄弟们相见,自由交谈。 第一次觉得,王妃是个枷锁。当众人向她下跪的时候,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有下人们张罗饭菜,佟夫人也闲得很,未央这才没有抱怨安允灏居心叵测。在佟府陪了娘一下午,吃过晚饭后才回王府。 第113章:饥不择“食”3 还没大黑,府内就点了灯,未央抱着咚咚进了西院,不想安允灏在,诧异道,“青宁姐好呢?你今天不用陪她?”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陪她?” “这是你的事,跟我可没关系。”未央将咚咚放在床上,腿都走酸了,她轻轻捶着腿,问,“你在我房里干嘛?” “什么你的房间,这也是本王的寝居。”安允灏大大方方的坐在床上,未央瞥着他,“你干嘛不去北院?” “你有没有管王府的事?湘湘不在北院你不知道?” “啊!”未央一惊,还真不知道。 “所以本王今天只能在西院睡了。”安允灏往床上一躺,未央吓得往旁边一缩,“你可以去东院睡啊,或者西院别的房间,多得很,干嘛和我挤?” “我们才新婚,不同房像话吗?”安允灏瞥了眼未央警惕的目光,无语道,“我对搓衣板没兴趣,对朝秦暮楚的女人更没兴趣,你就省省吧,该怎么睡怎么睡,你太没魅力了,提不起本王半丝兴趣。” 别的女人会觉得受辱,未央却开心得不得了,让安允灏睡吧睡吧,她去隔壁小厢房泡澡。 芷溪帮她撒着花瓣,未央冷不丁道,“你没兴趣,我还对你没兴趣呢,哼。” “小姐,说什么呢?” “没什么,花瓣够了,这么香干嘛,呛死人。”未央说着,忙将芷溪的花篮推过去,就这么泡着,泡到天亮最好。 “吱呀”主卧的房门开了,未央一喜,“芷溪,他是不是走呢?” “嗯,小姐这摆明了不想留他,是个男人都得给你气走,你看你都泡了多久,手都发白了。”芷溪帮将未央从浴桶里扶了起来,在雀纹屏风后换了睡袍后,她才得意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果然,那只耗子溜了。 她喜滋滋的抱着咚咚,“你这小东西太懒了,居然都不抓耗子的,你还是猫吗?你这个坏东西、懒东西......” “咚咚”有人敲门,未央条件反射的钻进被子,生怕是安允灏回来了。 “谁啊!”她大喊。 “奴婢小梅,是来给王妃送燕窝的。” “都什么时候了,我要睡了,不喝。”未央踹开被子,这王府真麻烦,大半夜的喝这个喝那个的,想撑死她啊。她才不要理那丫头,继续和她的懒猫玩,“咚咚、小咚咚......” “王妃......”小梅怯生道,“王爷特别交代了,王妃近来脸色不好,得补补。” “补什么补,让他自己补,脸那么黑。”话一出,厢房里给未央收拾衣服的芷溪笑了起来,“小姐,还是喝了吧,免得小梅不好交差。反正燕窝养颜,丽妃娘娘也是每天睡前都要喝的。” “那进来吧!”未央坐了起来,小梅端着碗进来了,“王妃小心烫。” 未央端着燕窝,塞外没有这东西,她唯一喝过一次还是在燕京,是苏青宁分给她喝的。那还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好,没有王妃、没有王爷,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争。 喝了一口,感觉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未央抬头问,“王爷呢?” “王爷进宫了。” 未央忽地想起结盟一事,天啦,她刚刚怎么忘呢?应该不洗澡再求求安允灏的,哎、哎...... 见未央连连叹气,小梅紧张道,“是不是燕窝不好喝?” “谈什么好喝,寡淡得很。” 未央随口一说,那丫头就紧张的跪在地上,“王妃息怒,下次奴婢一定好好炖。” “起来起来,我又没怪你,好了,喝完了,可以交差了吧!”未央将碗放到桌上,那丫头恭敬道,“王妃早些安寝。” 说罢,恭恭敬敬的将碗拿了下去。芷溪递来丝巾给未央擦嘴,笑道,“吃人嘴软,以后你可不能说王爷不好咯。” “谁稀罕吃啊,难吃死了。”未央嘴硬的躺在床上,芷溪笑着摇头,分明就是个小孩子,怎么过去偏偏要伪装自己那么强势?她才十六岁,芷溪叹息,自己呢,不也是吗,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老好老。在那皇宫生活了太多年,她永远无法忘记那里的冰冷和窒息。 “小姐,就寝吧!”芷溪将猫抱了下去,给未央带上了房门。 屋内点着灯,未央没有什么睡意,抬头透过红帐看着房梁,彩绘特别漂亮,不过她好想念塞外的帐篷,镂空的,可以看见星星,那样多美。 她就这么一直瞪着眼到处乱瞄,铜漏滴答滴答,时间慢慢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倏地听见沙沙脚步声,她汗毛陡然竖起,翻个身面朝里面,整个身子都紧绷了。 果然,很快她就听见开门声,这一次他没踹,而是推,似乎并不想吵醒她。 他先是喝了杯水,随后,未央听见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后背僵直。有风扫过,他在脱衣服...... 脱衣服,天啦天啦未央真后悔没将自己的头蒙进被子里,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快撑不住了。 床忽而一沉,他躺在了床上,没有说话,没有动。未央开始好奇他在干什么,很想装作翻身偷瞄的时候,他却忽而翻身,“睡呢?” 未央不敢出声,安允灏支起上身,探过头看着未央的脸。刚泡过澡,她身上的香味让他觉得温馨,结盟一事各执己见,让他头痛,这会儿看着她睡得这么甜,竟也觉得安谧下来。 未央已经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在耳畔扫来扫去,不安的想往里挪,只是轻微晃了一下,后面的人立即眯起眼,精光闪过。 “未央、佟未央?”他又喊了两声,依旧是没有回应,不由得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未央心头大骇,他要干什么? 只见后背陡然被他的胸口抵住,他托着腮,另一只手戏耍的拂过她的脸,未央彻底撑不住了,他一碰她,她就吓得鸡飞狗跳,“啊,流氓流氓,你干嘛?” 未央抱着被角缩到里面,惶恐的看着安允灏,他倒是一脸淡定,几分妖孽的脸上满是暧昧,“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娘子,你说该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搓衣板,你没兴趣吗?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本王太饿了,饥不择食总是有的。”安允灏邪笑着,未央吓得小脸惨白,“你若敢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这招你用过。”他笑得猖狂。 那模样在烛光映衬下,未央自然而然联想起豺狼虎豹、青面獠牙,吓得恨不能钻进墙里面,“那我不自杀,我杀你。” “这个也用过。” 啊,都用过?没一句能威胁他的,未央六神无主,“君子不强人所难,你是王爷,就该是个君子。” “可惜,我首先是个男人,就喜欢霸王硬上弓。”他吓唬她,假意扑了上去,不想她用脚踹他,这下倒好,重心全部没了,直接扑倒她身上,手更是慌乱中一通乱摸。 未央更是吓得本能的咬了他一口,安允灏居然疼得倒向一边,握着肩膀苦不堪言。 “谁让你说话不算数,咬死活该!” 未央恶狠狠的说着,因安允灏只穿着里衣,这拉拉扯扯中衣服送了,她看见他肩膀开始出血,才慌乱道,“我没下力,怎么会......” 安允灏没有理会她,翻身下床拿了条帕子随便擦了两下。未央才想起那是在乐坊,她咬的,咬得很深很深,只是诧异,“你没看大夫?没用药,怎么还没好?” “本王要永远留着这个记号,提醒自己,娶了怎样一个悍妇!”安允灏坐在锦凳上,似乎并不打算上床,未央的心微微松了一点,但想起乐坊的事,屈辱感又涌上心头,“我也不会忘了,自己瞎了眼,嫁给一个薄情郎。” “哼!” “哼!” 两人互不理睬,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未央忍不住问,“结盟的事......” “北凉没戏!” “你”未央一冲动,竟用枕头砸安允灏,他烦躁的给她甩了回来,“给我搞清楚,本王才是你可以倚仗的人,司马明忆算什么东西!” “就你欺负我最多,倚仗你,我早就死了!” “你命那么硬,死不了。” 未央气得说不出口,心突然好痛,胸口也好闷,她用力呼吸着,可是呼吸一滞,感觉身体被掏空一般,颓然的倒在床上。 安允灏瞥都不瞥她一眼,一提起司马明忆就来气。可是,半晌了,她都不说话,他恍然想起什么,疾步到床边,“怎么呢?” “还不是被你气的。”未央拍着自己的胸口,快闷死她了,“窗户都打开,好闷......” 安允灏立即起身将窗户都打开,未央终于好了一些,可以坐起来了。但那句命硬还是让她很不舒服,命硬怎么呢,还不是为了给苏青宁挡煞! 人家红颜薄命,她是天煞孤星,真的是,命硬的就给红颜薄命的挡煞?就不怕她这天煞孤星煞到她?相士就是个草包。 “你嘟嚷什么呢?” 未央扭头不理他,面色清冷,安允灏说,“脸色这么差,让你喝燕窝,喝了吗?” “能不喝吗,小梅堵着不走。” “感觉怎么样?味道,还有身体。” “你想邀功啊,味道难喝得很。”未央蹙眉做苦相,安允灏原本决定冷漠的心倏地一揪,将她轻搂,“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喝了。” 未央撇撇嘴,推开他,“又占便宜又抠门,哪有你这样的王爷。” “结盟北凉的事,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更何况,我本就也不同意。至于明忆眼睛的事......” 第114章:她的死,与我无关!1 “怎么样?”她的眼睛亮了亮,比看着他的时候亮多了,他眼眸微眯,几丝不爽却还是点头道,“会让杜远看的,免得你老说我有求无应。” “真的?”未央大喜,忙说,“谢谢你,王爷!” “谢我就不必了,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嗯?”未央诧异的看着他。 只见安允灏往床上一躺,双手放在脑后,“安安分分的做我的王妃,一辈子守在本王身边。这话,你可曾还记得?” 这是白日她急着求他时说的话,想收回似乎晚了,不过这也是她往后的路,答不答应根本没什么区别。 “记得。”她点头,“我会说到做到,也请王爷不要食言。” “为什么一定是司马明忆?”安允灏忽而扭头看着她,“一个弱国质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们一个个的?紫菀为了他都和丽妃闹翻了,你呢,你又喜欢他什么?” 问这话时,安允灏都想抽自己了,居然此刻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和她讨论别的男人。 “喜欢明忆什么?”未央抬头想着,脸颊浮起丝丝笑意,“喜欢他的温柔吧,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的声音很柔软,他会在我被公主欺负的时候救我,他会吹笛子给我听,他还......” “够了!” 安允灏冷声打断,未央给吓了一跳,低眸看着他铁青的脸,无辜道,“是你让我说的,又发什么脾气?” “难道本王就不温柔了吗?”他忽而坐起来,两人相距如此之近,脸都快贴一起了。 “王爷刚刚都快吼破我的耳膜了,你觉得这样叫温柔?”未央揉着自己的耳朵,“你对青宁姐就挺温柔的,对我嘛,好凶!” “那是她有病。” 他冲口说,未央就“哦”了一声,弄得他觉得自己刚刚那么冲动,跟个傻瓜似的。 “睡吧!”安允灏烦躁的躺下,未央不放心的确定道,“你真和杜远说呢?他会给明忆看眼睛吧!” “如果用你的生命去换他复明,你愿意吗?”安允灏背着她问。 “当然不愿意,眼睛怎么能和生命等同?” 未央不假思索的回答,安允灏皱了皱眉,他就知道会这样。在佟未央心底,就只有她自己的命最重要。 “那用你的眼睛去换呢?”他又问。 未央想了想,“也不行,这个没有必要,既然要救人,就不能伤人。如果换做另一个人瞎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你还说喜欢他,竟连一点为他牺牲的勇气都没有。”他冷哧。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为他好好活着吗?为什么一定要死或是伤害自己?还有,如果他也喜欢我,断不会舍得我有事。如果不喜欢,我又何必犯傻。”未央想起了爹,死前他也是这样对娘说的,如果爱他,就好好活着,抚养央央。 想起爹她突然鼻子一酸,她已经见过了亲人的离去,再也不想看见第二个人离她而去。 “佟未央,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喜欢一个人,是要回报的。” “我可以不要回报,但生命于每个人只有一次,自己不珍惜,难道还指望别人会珍惜啊?” “如果真爱一个人,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那你呢?你遇到了让你连命都不要的人?” 安允灏一凛,沉默了半响才说,“没有。但我渴望遇见。”想彻彻底底近乎疯狂的爱一个人,想像太子一样,哪怕结局那样凄惨,但至少曾经拥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境地。一直以来,他都不屑种花种草的太子,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羡慕他。 对情对爱,他向来以无所谓的姿态,就像他的母后一样,冷心冷面。他依旧记得父皇训斥太子的话,“想成就霸业,就不能儿女情长。你是太子,将来是一国帝王,你的爱该是博爱,爱你的子民爱你的江山,而不是区区一个女人!” 而太子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句话,“请您废除我的太子之位!” 到底是怎样的情,怎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男人连权利名望都不要?芷柔他也认识啊,长得只能算清丽,比不上芷溪,更比不上苏青宁,怎么会令一国太子为其不顾一切? 难道真爱一个人,是可以不在乎容貌的? 安允灏不懂,始终参不透当年太子的疯狂。可是,当有一日,他也陷入这样的疯狂时,他才明白,真爱一个人不是连命都不要,而是倾尽天下,也要挽留她的气息。 爱一个人,不是同死,而要同生。 “遇见又怎样,你这凶巴巴的,还不把人吓跑。”未央冷不丁的扫兴致,安允灏忽而扭头,妖孽道,“要不先拿你做个试验,看看本王怎么温柔?” 他笑了,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邪魅和诡异。 天啦,未央吓得半死,赶紧抱着自己的被子跳到地下,“我好热,我打地铺睡。” “随便!”安允灏翻身睡去,幸亏被子大,未央垫一半盖一半,竟比在床上舒服多了,安心。 连着几天紧张,这一晚终于睡了个好觉,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还没有醒。 芷溪打扫时进进出出,都极其小心,生怕吵醒未央。 “芷溪,我怎么在床上啊?”未央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身侧的安允灏早已起床。 “你不在床上睡,还能在哪里睡?我进来你就睡得好好的啊,怎么呢?” 未央一惊,她还以为是芷溪弄她上床的呢,不禁下意识的看自己的衣裳,都好好的。不过剜了守宫砂的地方给上了药,倒是令她意外。 难道是安允灏做的?未央撇撇嘴,还真不相信他有那么好。 起床梳洗了一番,丫环们将早点备好了,未央拉芷溪一块儿吃,说,“一会儿我要进宫去。” “又进宫?” “是啊,我要去找明忆......”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芷溪一脸严肃,“小姐,你莫要忘了自己是成了亲的人,这样老是去找他,别人会说闲话的。” “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又没什么。” “要等有什么,一切就都晚了。小姐现在是辰王妃,赶紧给王爷生个小王爷才是正事。” “什么小王爷啊,你扯哪去呢,我在说明忆。”未央无语极了,又没同房,哪来的小王爷。 “你现在关心的不该是明忆殿下,他的生死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该多关心王爷,他才是你托付终身的人。” 未央侧目,“芷溪,你怎么这么快就叛变呢?我和安允灏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辈子都要在一起。小姐,你不要像以前一样,想怎样就怎样,你成亲了,很多事情就要回避。” “什么一条船啊,他和青宁姐才是。” “他和苏小姐绝无可能,就像你和明忆殿下一样,也同样没有可能!” 芷溪义正言辞,未央委屈不已,“我又没想和他怎样,不就是王爷让杜远给他看眼伤,我去接他出宫......” “啊,王爷同意呢?”芷溪大感意外,遂又说,“御医都治不好,杜远就行?” “试试吧,总比没希望的好。而且今天就算没明忆的事,我也该进宫给母后请安了。芷溪,一会儿让下人备车。” “是。”芷溪从命。 从王府到皇宫,这条路未央已经走过多次,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兴奋,她期待明忆复明,也同样希望他能回北凉,尽管那样会离开她,但是他的心愿,她都想成全。 进宫并没有急于去尚河殿,而是先行前往凤仪宫,皇后本要准备念经,却听未央来了,暂且缓了缓。 “未央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体安康。” 未央屈膝行礼,皇后将她扶起,“来凤仪宫就和回家一样,不用这样客气。” “是。”未央乖巧的随她入座,宫人们奉上茶,未央浅饮着,和皇后闲谈。不过多数都是皇后问她答,但皇后比她想象中要随和,这几番接触,感觉都还不错。并不像丽妃所言,念经拜佛是为了恕罪,她看皇后一点都不像做过坏事的人。 “今个天气不错,陪本宫出去走走吧。”皇后提议,未央起身扶着她,“好啊。” 走在凤仪宫的后院,竟再次看见那蓝色花瓣,纷纷扬扬自天空飘落,像雪花一样美丽。未央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幼时的记忆再次被勾了起来,她竟忘了身边还有皇后,寻着那花瓣儿去。 “未央,你找什么?”皇后疑惑。 未央发现花瓣是从凤仪宫的墙外边飞来的,不禁问,“母后,这墙外是什么地方?” 皇后一愣,“那后面吗?没人住,该是一处废弃的宫殿。” “我们过去看看,可以吗?” 皇后点头,未央扶着她,从凤仪宫的侧门而出,很快便到了那所宫殿。确实是废弃多年,殿门都开始腐烂,上面一把大锁似乎也有些年头了,都锈得不成样子。 宫女上前将门弄开,一路小心周到的伺候皇后和未央进来。 这是一个小宅院,地上长满了草,整个景象破败不堪,唯有院中的那颗蓝花树,格外惹人注目。 “不想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皇后喟叹,抬头看着那棵树,竟有些恍然。 未央站在树下,抬头仰望,总觉得这里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熟悉,还有这花也和小时候见过的一模一样。 只是院子似乎没小时候的大,她跑到殿口的门槛上坐着,托腮仰望着,那种感觉角度仍是觉得熟悉。 皇后不知道未央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干嘛,只是她又突然跑回来,捧着一大把蓝花问,“母后,这花叫什么名字?” “这个......”皇后素手拈起一片花瓣,她跟着未央来,只当是寻常蓝花,不想竟是这株。时光飞逝啊,看着这蓝花,不禁想起了曾经酷爱此花的人。 “母后?”未央喊着她,见她低眸似有出神。 “还是本宫告诉你吧,这花叫雪楹!” 雪楹?! 未央大惊,为什么是这个名字?这个和她......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那请安声惊到未央,她恍然回头,只见是丽妃领着苏青宁而来。 她俩向皇后行礼,未央也忙向丽妃行礼,“丽妃娘娘吉祥。” 见过礼罢,丽妃让所有宫人退下,没有皇后首肯,那些人竟还真听丽妃的,全部退到门外。 那一刻,丽妃的强势,让未央有些怜悯皇后,白白一国之母,竟让一个妾室横行霸道。 苏青宁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未央冲她微微一笑,心也安了一些。苏青宁只是温和的站在丽妃身后,那个表情看久了,未央才知,和冷漠没什么分别。 第115章:她的死,与我无关!2 丽妃俯身捡起一些落花,轻轻吹了一口气,它们就自由自在的四处飞散,她笑了起来,“记得蓝罗最喜欢这雪楹花了,她说这花代表自由,以前常笑她傻,现在想想还真是自由的意思。只是她是自由了,可惜我们姐妹俩还在这里。” 说着回头看着皇后,见她脸色不好,故作惊讶道,“姐姐这是怕什么?蓝罗是我们的好妹妹啊!” “太后有令,不得言及蓝罗,难道你忘呢?”皇后冷冰冰的说。 “可是皇上许我说啊,你说这天下,到底是皇上说了算,还是太后?”丽妃几分狂妄,走到皇后面前,低眸看着她手腕戴的佛珠,冷哧,“你当初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念念经就可以没事。你背叛姐妹情意,害死蓝罗和她的孩子,就不怕有报应?” “那是太后和皇上下的旨,我能怎么办?”提起那段往事,皇后也异常激动。 “他们为什么会下旨?还不是你去告的密!” “我都说过不是我,为什么你就不信?” “你让我如何相信,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太后让你去监刑?如果不是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你是皇后?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没有做过吗?没有做过一件伤害蓝罗的事?你说啊!不敢说了吧,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子,你骗天下人,你骗了我,骗了蓝罗,骗了皇上,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丽妃劈头盖脸的指责皇后,然而她却一言不发。未央站在她身后,看皇后凤袍加身,却突然觉得她可怜极了,她不知道什么蓝罗什么皇上。只知道此刻皇后是她的婆婆,她无法坐视不理,不禁上前一步扶着皇后,冲丽妃柔声道,“未央有些头疼,想先行告辞,扰了丽妃娘娘赏花的雅兴,还请您勿怪。” 又扭头看着皇后,“母后,您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皇后感激的看了未央,那份脆弱一点都不像个皇后。未央扶着她,两人真要走,却听丽妃字字铿锵道,“未央,你知道宫里有几处雪楹花吗?只有两处,一处是这里,另一处就是蓝罗宫,以蓝罗的名字命名的宫殿!” “娘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就是......” 丽妃的话戛然而止,未央扭头,“就是什么?” “你就是个傻子,你的一生都被人耍得团团转,你不知道吗?”丽妃气恼的说,复又看着皇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杀死蓝罗的罪魁祸首!” 皇后正色道,“本宫再说一次,她的死,与我无关!那是皇上赐的白绫......” “我不是说白绫,我说后来!” “什么后来?”皇后大惊失色,“那一天你在,难道是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荨,你以为一切可以瞒天过海吗?你骗得了皇上,却骗不了我,你给我等着生不如死吧!” 丽妃嚣张跋扈,竟直呼皇后名讳。尽管未央和苏青宁都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但显然,丽妃赢了,只是哪怕赢了,她也没有半丝开心,怒气冲冲的带着苏青宁而去。 “母后......”未央看着皇后惨白的脸,心都乱了。她听丽妃说过她们三个人的事,很显然,当初蓝罗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后,她身子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其他。 “来人、来人”未央大喊,宫女们这才将皇后扶回凤仪宫。 “蓝罗、蓝罗,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我的孩子......” 皇后一回宫就倒下了,似惊吓过度一般,躺在床上一直说着胡话,额上的冷汗更是冒个不停。阿兰担心得不得了,亲自去找太医,未央则留下来陪着皇后,给她擦汗,轻声安抚她。 “蓝罗、你别死,蓝罗......” 皇后痛苦的喊着这些话,未央怎么安抚她,她都无法平静。看样子,皇后并不希望蓝罗死啊,为什么丽妃说蓝罗是她杀的? “母后,没事了,没事了......”未央说着,将被子给她盖好,又听似乎在喊“灏儿”,不由得扭头道,“去朝房请辰王过来。” “是。”宫女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恭敬的给皇后请脉问诊,未央退到一边,那去朝房的宫女也回来,但她身后并没有安允灏的身影。 怕打扰到太医看病,未央领着宫女出门,问,“怎么呢,王爷不在朝房?” “不是,他在。” “那怎么不来,你没说皇后病呢?” “奴婢说了,但王爷要批阅公文,没时间。” “什么话!”未央恼了,“我自己去。” 朝房内又设了单房,专供太子及皇子们处理政务,未央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安允灏的书房。 安允灏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公文,未央往他书桌前一站,“母后病了,让你去凤仪宫,你为什么不去?” “你没看见吗,本王在批公文。” “难道这些比母后还重要?” 安允灏不回答,只是说,“这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出去!” 未央气得不轻,猛地拽过他的公文,“这个可以晚点看,现在立刻跟我回凤仪宫,母后在等你。” “呵,等我?”安允灏像听了个笑话似的,讥讽的笑了一会儿,无所谓的说,“你回去吧,她才不会想见我。” “怎么会,她想见你,一直喊你的名字。你到底怎么为人子的,连母亲生病了都不去看?我不管,现在你必须和我去,就算再怎么有隔阂,她毕竟是你娘,我就不信你真这么铁石心肠!”未央上前抓着他的手,安允灏忍无可忍,“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和我无关,你们一个是我的婆婆,一个是我的丈夫,我当然希望家和万事兴。” “丈夫,哼,你入角色倒挺快的。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这么急着进宫为的是司马明忆吧!” 未央原本杏眼圆睁的眼略微闪躲了一下,安允灏苦笑,“果然没错,你心里何曾有过我?什么丈夫、儿子,你们这些女人,都是些虚情假意!” “你说我虚情假意没关系,可是,皇后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生你养你,在后宫如履薄冰容易吗,你不感恩,还这样,你......” 未央越说越气,安允灏不以为意,“养我?五岁就把我过继给其他妃子,这就叫养啊?若不是五弟夭折了,恐怕她现在还不认我这个儿子。她的心底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五弟,从来不是我!” 五岁,就不要呢?因为生了第二个儿子? 未央惊得说不出话,安允灏看着她震惊甚至怜悯的脸,觉得很受辱,脸一黑气恼的拂袖而去。 好半晌未央才反应过来,再追已是毫无踪迹。有些失落的回到凤仪宫,阿兰问,“王妃这是去哪里呢,怎么王爷回了,你就不见呢?” “王爷回呢?”未央很是意外,疾步来到里殿果然安允灏在,皇后也平静下来,此刻正默默喝着安允灏喂的药。 他一口一口细心的喂着,像个十足的孝子,跟在朝房完全是两个模样。未央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未央......”皇后看见未央,示意让她过去。 安允灏喂完药,宫女立即将碗撤下,瞥见未央走过来,脸上表情依旧冷漠。在凤仪宫,他不想装。 “母后,好点了吗?” 未央轻声问着,她温和的点了点头,牵过未央的手放在安允灏的掌心。 许是刚刚端过药碗的缘故,安允灏的手很热,就像未央此刻的脸一样,烧红了。 皇后轻拍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人这一辈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母后是老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一辈的,母后或许是个失败者,给不了你们好的建议。但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无非儿女平安健康,未央啊,灏儿脾气不好,你要多包容一下。若他敢欺负你,进宫和母后说,定不会饶他。” 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她的那份情真意切未央是真真实实感觉到了,她笑着说,“母后放心,王爷对我很好。” “还叫王爷?夫妻间怎能这么客套?” “是。”未央温顺的点头,皇后又望着安允灏,尽管这个儿子对她成见很深,她也还是深深爱着他,并也深深负疚着。当初她一门心思在老五身上,将他交给未生育的妃子抚养,在他年幼的时候,没有给予他母爱和呵护,让他在近乎冷宫的宫殿里,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身边。 更没有想过,那个女人的一切温柔善良都是假象,记恨她皇后的地位才是真。暗地里没少打她的孩子,记得小允灏哭着来告状的时候,她抱着老五吼他,要有个哥哥样,你是皇帝的儿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更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以为是他贪玩自己摔伤了还说谎,气得打了他一顿。 自此,小允灏再也没来找过她。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好恨当初的自己。她想给老五全部的母爱,却没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是她错了,不但老五没保住,还与另一个儿子结下了一生都无法破除的隔阂。 她错了、错了,一步走错,竟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 “灏儿......”她敛起自己的负疚感,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个略显严厉的母亲,“既然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别分不清是非对错,孰轻孰重。未央比你小,你要照顾她,她是你的妻子,理应是你心底最重要的人。” “母后不是喜欢湘湘的吗?”安允灏很不配合的质问。 “母后喜欢她,因为她是我的侄女。而未央,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结发妻子。夫妻相扶到老不容易,既然有缘走到一起,那么一辈子就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母后说的,你们能做到吗?” 一言出,未央竟沉默了,安允灏答,“母后放心!” “要母后放心,就赶紧生个孙子给我带带。”皇后笑了起来,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好极了。 未央尴尬不已,不得不用傻笑来掩饰心虚,安允灏倒是答得爽快,“好啊,就怕母后到时候嫌累不愿意带啊!” “多子多福,生再多,母后都乐意带。” 皇后母子说笑着,未央暗瞪安允灏胡言乱语,他却低眸冲她笑。自嘴角蔓延而出的笑容,竟像那海风一般,让人忽觉身心舒畅。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个样子,不似明忆的温暖,也不像高天祁的爽朗,而是那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安实感。 第116章:她的死,与我无关!3 在凤仪宫陪完皇后,吃罢晚饭才出宫,未央这才想起进宫的目的,不过天色已晚,找到明忆又能如何? 一切只能改天,她老老实实的在阿兰的相送中,和安允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轮滚滚,安允灏阖眼靠在车座上,未央坐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有轻微的酒气。他不说话的样子,一般都很吓人,可是今天,他不是令人窒息的,而是彻彻底底的安静。 他眉宇没有紧蹙,舒展着,只是刚刚在宫里小饮了几杯,有些上脸。 未央怕他闷,将车窗帘卷了起来,微风拂面,安允灏想要昏睡的意识又清明起来,他蠕动着嘴唇,似要说什么,终是只剩沉默。 马车寂静无声,未央想着皇后的话,并没有心乱。她突然觉得就算和身边这个男人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从小就认识他了,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吧!从八岁到十六岁,整整八年,他是她的风景、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是她的丈夫。只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命中会有一个明忆,让她分了神、分了心,她不知道明忆的出现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就像她枯燥人生的一滴甘露,让她甘之如饴,却又在瞬间蒸发。 “小时候,母后都不会来看我,哪怕我染了重疾,她都不来。我跑去凤仪宫,看见的,永远是她陪五弟玩耍的快乐模样。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那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母后老了很多很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严厉的母后......” 安允灏闭眼呢喃着,未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只是有点儿心酸,不知所措的轻唤了句,“王爷......” “以后叫我允灏吧!” “为什么?” “这样才像夫妻啊!” 未央脱口,“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 “这话我喜欢。”他突然微笑的伸出大手,将未央揽到怀里,她一慌本能的抗拒,惹来他微微蹙眉,“未央,除了和我白头偕老你没得选择!” 他的霸道无处不在,她却想起了那个人,脱口问,“那青宁姐呢?” 这句话太煞风景了,安允灏狠狠勒了她一下,“她是瑞王妃!” “你心里可不这么想。”未央撇嘴,要不怎么去杜府彻夜不归?苏青宁永远是他心头最重要的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凭什么揣测?”安允灏抱着未央,脸埋在她颈侧,未央越是推着他,他越是抱得紧,“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的吗,夫妻就该这样。”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我的!” 他霸道的用双手将她抱紧,这一刻,任性得就像个孩子。他向她示软,他幼时所受的冷落,真的让她怜惜了。这世上的女人要不得,太容易心软了。 未央暗暗叹息了一声,想问安允灏不去杜府呢?可是,他竟睡着了,就靠在她肩头,安睡得像个孩子。 很少看见他深睡,在府里,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警惕得不得了。然而现在,哪怕一路颠簸,他都没有醒。 “允灏......”她不自然的这样叫他,练习着不再叫王爷,而是直呼姓名。 小时候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此,莫过于不再叫王爷,而是像苏青宁一样,撒娇的喊着,“允灏哥哥、允灏哥哥......” 可是,她不是苏青宁,永远不是苏青宁。她没有她的家世,比不上她的才气样貌,她什么都不如苏青宁,可是,她第一次没有自卑,因为她是辰王妃。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她知道不该这样,可是,辰王给她的一切,真的是她幼时最想要的一切。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未央轻声念着这首诗,曾经在苏府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敢趁他熟睡,才自言自语道,“摽有梅,呵,这是六年前我想对你说的话,可是,你却从来不想听......” 她没想过这首诗会成真,更没想到竟被换成了《菩萨蛮》,一切或许就是天意,她和他早在六年前就已错过。 因皇后凤体违和,未央这个儿媳自当是进宫侍奉,明忆眼伤的事,也不是急在一刻的,只想等皇后好些,再一心一意带明忆去杜远那儿。 这几日芷溪负责高天祁的伤,听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也让身在皇宫的未央安了心。 皇后病了几天,皇上竟一次都没来过,未央咋舌的同时,更觉得这个皇后好悲哀。所以除了尽心尽力的照顾她,陪着她,未央想不到其他。 如莺公主来过凤仪宫几次,这个梁国公主年纪虽小,却通达人情世故,也难怪皇后和宫里的娘娘都喜欢她。就连未央对她的印象也是好得不得了,就是有点很烦,这丫头一见面就问,“咚咚呢?给我抱抱!” 弄得未央每次进宫还得带猫,搞得跟游园似的,哪像是来照顾病人的啊。 如莺已快十五了,皇上要给她办及倂大礼,礼成就是成年人了。这也意味着,这个和亲公主要选婿了,皇帝的儿子虽多,但成年的也就那么几个,未央还真是好奇,如莺会喜欢谁,会挑谁? 但是这会儿都不是未央该关心的,只因如莺那丫头表面来看皇后,背地里却一直折磨她的猫。坐在一侧的锦凳上,把咚咚放在腿上,一个劲的摸啊抓的。 未央心疼,“公主,你别那么用力,咚咚的毛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小气,我很轻的啦!”如莺说着,举起咚咚端详着,“你说我给它画个熊猫眼怎么样?” 她说着,竟还真拿过桌上的笔,未央忙放下药碗飞奔了过去,“你喜欢熊猫,就对这镜子给自己画去,别折磨我的咚咚。反正你嘟嘟脸,和熊猫真的很像。” “你这个小气鬼,画一下又不会死。”如莺不许未央抱猫,两个人扯着,皇后躺在床上看着孩子们,一脸笑意。 “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要让你,给我松开,如莺,你听见没有。”未央已经直呼姓名了,如莺毫无惧意,反击道,“是你该松开,未央,你天天抱着它,就让我抱一会儿也不行吗?你别抢,再抢我画你脸上啊,听见没有......松开、松开......” “啊” 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两个人的撕扯戛然而止。皇后侧目,“怎么呢?” “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如莺怯生生的说着,望着未央脸上的两撇大胡子,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如莺你还敢笑,看你做的好事,给我打水去,不然......” “好好好,我去去......”如莺可不敢真把她惹毛了,一路止不住笑的跑了出去。 皇后只觉莫名其妙,“怎么呢,未央?打水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脸脏了,我先出去洗洗。”未央生怕再被人笑,捂着脸连忙跑出去,却不想撞到一堵肉墙给反弹了回来。 “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安允灏下意识的拉住险些摔倒的她,未央抬头,只瞧见安允灏原本冷峻的脸在看见她时,忽地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扮什么?花猫吗?” 皇后看见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未央尴尬头顶,胡乱摸着脸,“什么花猫,你才花猫呢!” “你这不是花猫又是什么?”安允灏托起她的脸,“别乱擦了,到处都是。” 说着让宫女将绢帕打湿,亲自给未央擦了起来,一点点将墨迹去除,如此小心翼翼仿若擦陶瓷一般。未央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温柔,再瞥了瞥皇后,此刻一脸失神的看着他们,那慈眉善目的神情里满是安慰。 “看来我来晚了。”如莺笑嘻嘻的将水搁在桌上,看着安允灏有些诧异,她见过他的冷峻、他的残酷,却从未看见这一面。那专注的神情、体贴的方式,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辰王。 “好了。”安允灏将绢帕丢给宫女,未央窘迫的别过脸,屋内宫女乃至皇后、公主都一阵偷笑,不过其乐融融的模样,倒也让凤仪宫增添了点生气。 这一年几日,都是从早到晚的陪着皇后,她的病好些了,就是太寂寞了,定要留孩子们到晚上才许走。 走在灯火通明的宫内,不时有宫女行礼问安,安允灏自然而然的牵着未央的手,沉声说,“今个不回家了,最近积压了太多公文没看。” “要熬通宵?” “嗯。”安允灏点头,从凤仪宫出来,身上就没有戾气,普普通通倒像个寻常丈夫。 对他这样的改变,未央倒还真有点不适应,也客套道,“那你多注意身体。” 正说着,迎面撞上紫菀,未央习惯性的想要行礼,却被安允灏一把搂在怀里,大大方方的站在她面前。 “听说最先是你提议和北凉结盟,让明忆回国?” 紫菀开口就是质问,未央坦然,“是我,怎么呢?” “还说怎么呢,你不也喜欢明忆吗,怎么舍得让他走?你现在是不是嫁人了,不能抢明忆了,就拆散我和他?我告诉你,佟未央,明忆是我的,你休想使什么坏心思。” “紫菀,你怎么和二嫂说话的?”安允灏忽而喝斥,紫菀委屈的嘟囔着,“什么二嫂啊,我才不承认。” “不管你承不承认,她就是!未央,我们走!”安允灏抱着未央趾高气昂的从紫菀身侧而过,气得她直跺脚。 “这样不好吧!”未央有些不安的望着安允灏,刚刚她似乎又惹到紫菀了。 “没什么不好,你是辰王妃,根本就不需要理会她。”安允灏将她送出宫门,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念,仿若刚刚送她只是任务,这会儿任务结束了,走得潇洒。 他孤单的背影越走越远,未央转身上了马车,轻声道,“辰王府。” 整整一晚,没有安允灏在身边,没有夜间斗嘴的“余兴节目”,倒还真有点单调。未央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都没见安允灏回来,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朝房里,安允灏挑灯夜战,天蒙蒙亮之际,内侍递来一封信。 安允灏看罢便急急忙忙出宫,果然在宫外最大的荷花池旁看见了她。 “小姐,你试试,还能动吗?”婵娟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瞧见苏青宁动了动,痛得眉头紧蹙。 “怎么把脚崴呢?”安允灏紧张的蹲下,苏青宁见他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扑倒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允灏,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半天......” 第117章:她的死,与我无关!4 “一收到信我就来了。”安允灏微微蹙眉,这虽然有荷叶遮挡,但毕竟离皇宫近,被人看见了还了得。 “青宁......”安允灏将她扶正,她却不肯松手,“我好痛,允灏,一动就痛......” “好,不动不动。”安允灏无奈,扭头冲婵娟道,“你是怎么伺候人的,大清早来什么荷花池?这脚崴了,你说怎么办?” “奴婢也是劝小姐不来,可是小姐听说你一整晚都没睡,所以想泡你最喜欢的荷露茶给你提提神。不想采露珠的时候没注意,崴了脚,刚刚还险些摔倒河里去......” “你还敢说,要掉河里了,你就给本王以死谢罪。”安允灏勃然大怒,一想到差点溺水,更是后怕。 苏青宁还是当初的那个苏青宁,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他恍然想起幼时,在那陌生冰冷的宫殿里,没有父皇、更没有母后,他堂堂帝后嫡子居然还不如庶出的,孤零零的待在一个不得宠的疯女人身边,和被遗弃了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十二岁,而这期间唯一给她安慰的就是苏青宁。她不像其他孩子一样,说他没人要,说他是多余的。她知道他的皇后的儿子,她给他应有的礼遇和尊敬。她是太后的孙侄女,尊贵美好,却会陪他在宫殿的台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们数落叶、晒太阳、抓小鸟......她的出现,是他生命力的第一抹温暖,以至于多年后,他每每想起宫殿里的种种,都会感慨万千。 始终想不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相识相知到今天。 他不再是别人敢忽视的弱者,在这宫里,没有人敢对辰王呼来喝去。可是,谁又会知道,在好多年前,连话都没有人愿意和他说。 “允灏......”苏青宁柔弱的声音打断安允灏的沉思,她楚楚可怜的靠在他怀里,安允灏虽怜惜,可是,也知道如今身份再不复当初。 “婵娟,去叫辆马车来,送你家小姐回王府。” “我不要回去,不要......”苏青宁不管不顾的搂着安允灏,“我不要回去,那个冷冰冰的王府,我不要回去。” “不回去怎么行,四弟若知道......”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每天应付他那些女人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我?就连上回犯病,他都没有来看过我......”苏青宁越说越委屈,竟哭了起来,“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就算是死也不该嫁给他......” “别说了......”安允灏心里一揪,将苏青宁扶了起来,“你试试,看到底伤成什么样,试着脚落地......” “不行不行,好痛......”苏青宁大叫,根本站不稳,只得扑进安允灏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行不行,好痛要摔倒了。” 安允灏也没有崴过脚,更不知道这个到底该怎么办,只能说,“让人送你去杜府吧,一会儿还要早朝,这来来往往的人多,看见我们这拉拉扯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让安允策休了我,反正我也不想和他过了。”苏青宁梨花带雨,“你就不能送我去吗,难道上朝比我还重要?你不要生气,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你批公文,只是只是......” “没事。”安允灏心一沉,“我抱你上马车,让婵娟送你去杜府。” “王爷,您就陪小姐去吧,她一个人怕疼。”婵娟说着,安允灏一言不发,抱起苏青宁刚一转身,就看见迎面站着的未央和芷溪。 未央发誓,她还真不是有意撞破他们的,只不过想今天给皇后做点荷叶蒸饺换换口味,没想到竟看见这一幕。 她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搂搂抱抱到底在干什么,只记得王爷昨天说要通宵批公文的,怎么还批到荷花池呢? 她还真是想不通,不过,也不想想痛。 苏青宁靠在安允灏怀里,她太敏感了,就连那双抱着她的双手微微一僵,她都感觉到了。 “央央,你怎么来呢?”安允灏没开口,苏青宁却一脸惊奇的问。 芷溪觉得窝火,看她那一脸镇定自若的神情,敢情安允灏还真是她的男人。 “我?我来摘荷叶啊,你们......这是......” “赏荷花啊!”婵娟利索的答。 未央微微蹙眉,“我和瑞王妃说话,哪有你这下人插嘴的份!” 婵娟心一慌,退到苏青宁身后。一句“瑞王妃”似火一般,烧在苏青宁心口。她不做声,秀眉轻轻蹙起,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不打扰二位雅兴了。”未央实在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随便折了两片荷叶,带着芷溪从他们身侧而过。 “未央!”安允灏忽而叫住她,“等本王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凤仪宫。” “王爷,您不是说要抱我们小姐上马车的吗?” 婵娟小声提醒,未央却听清楚了,微愠道,“恐怕王爷没时间吧,我先走了。” “未央,佟未央” 安允灏连喊两声,未央都没理会,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苏青宁仰头看着他,从何时起,他的眼睛竟不再只有自己? “放我下来!”她忽而挣扎着下地,可是一碰地就摔倒了,手擦破了皮哭了起来,却还劝安允灏,“不要管我,你去找央央吧,和她解释解释......婵娟,以后你再敢多嘴,我就不要你了......” “婵娟知错,小姐莫要生气,这身子才刚好点儿。”婵娟上前扶苏青宁,主仆二人折腾半天都没起来,反而疼得苏青宁直哭。安允灏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将苏青宁抱起,大步流星的抱上马车。 “允灏,你生气呢?”临走时,马车内的苏青宁拽住安允灏的手,“我不该泡什么荷露茶,不该去朝房找你,允灏,你别生气......” “我没有。”安允灏说罢,冲车夫道,“送去杜府。” 只听车夫“驾”的一声,马车飞驰而去,苏青宁柔和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安允灏站在原地,曾经看见苏青宁的眼泪,他会六神无主,会心疼不已,为什么现在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他麻木了吗? “小姐,你别生气,或许只是个误会。”芷溪一旁劝着。 未央玩着荷花,“我生什么气啊,我在想待会做什么馅的饺子。” “真没生气?” “没有,安允灏是我什么人啊,干嘛为他生气?” “还说没生气,说话都激动了。”芷溪揭穿她,未央语塞,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更是加快步子。 “佟未央,等等!”安允灏喊了半天,未央不但不等,反而越走越快,他气恼的追上前将她拦住,劈头盖脸的质问,“本王让你等,你耳聋呢?” “你让我等我就等,你当你是什么人啊?我就是听见了,就是故意不等,你能拿我怎样?”未央气通红,“你不是没时间吗,不是要送人家回家吗,你去送啊,回来干什么?” “哦......”安允灏故意拉长语调,原本气恼的样子顿时被笑意笼罩,“你吃醋呢?” “吃醋?还真是可笑,你这种男人也值得我吃醋?”未央不客气的用荷叶甩了他一下,“王爷让开,我还急着去凤仪宫呢!” “还真生气呢?青宁崴了脚,我这才......” “你就编吧,你怎么不说她甩断腿呢,这样可信度更高。” “你敢咒她?”安允灏怒不可遏,“你简直不可理喻,既然本王的话你不信,我也懒得和你这疯女人解释。只是我很好奇,你凭什么生气?凭什么?我和青宁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嫁给我时就该知道,这辈子,你就休想我会喜欢你!” 安允灏拂袖而去,未央怒急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了他一下。 “砰!” 他的后脑勺中招,安允灏捂着头回头怒视着佟未央,终是忍无可忍,“佟未央,你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永远都是!” “哼!”未央气得将地上的石子踢得四溅,芷溪惶恐的在一旁看她,“小姐这是怎么呢?你口口声声不喜欢王爷,又何故因为他抱了苏小姐而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高兴得很!”未央甩着荷叶大步而去,芷溪跟在她身后摇头,这两个人一天不吵还真是稀奇。 到凤仪宫,安允灏正换好朝服出来,见未央走来,阴沉着脸从她身侧而过,差点将她的肩膀撞断。 未央忍着疼,下意识的反脚蹬了他一下,很快干干净净的朝服上,就有了未央的脚印。安允灏看了看自己的朝服,又看了看得意的未央,终是气到极点,这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啊! 安允灏勃然而去,未央也没好脸色的进殿来,皇后诧然的看着他们,“怎么一个个都绷着脸?” “因为刚刚荷花池边......” “芷溪!”未央打断芷溪的话,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这在宫外摘的荷叶,是不是比宫里大多呢?用这个可以蒸好多饺子呢!” “你别忙活了,让宫人们去做吧!”皇后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牵着未央的手往里屋走。 未央给她倒了杯温水,扶她躺下,皇后摇了摇头,“本宫不渴。刚刚在荷花池,是不是看见灏儿和苏青宁在一起?” 未央一愣,随即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母后还真是消息灵通,凤仪宫的人看见呢?” “倒不是看见了,而是灏儿身上那茉莉花的味儿太呛鼻了。”皇后微微蹙眉,就算看不见也闻得到,那孩子的心机远比她想的还要深。 未央随口道,“青宁姐喜欢用茉莉香料。” “你就为这事和灏儿拌嘴吧!” “没有。” “夫妻间拌拌嘴再正常不过了,没事儿,证明心里有对方啊!”皇后轻声说,未央大倒胃口,谁心里有他啊,死耗子,黑脸鬼。 “苏青宁这孩子......”皇后沉吟了一下,“听说你们是姐妹,远房表姐妹?” “嗯,算是吧。” “你要多提防她。”皇后终是不放心的提醒,未央有些诧异,其实现在对苏青宁的感觉很复杂,既有感激也有愧疚,如今竟也有点恼。 不仅仅因为她和安允灏纠缠不休,更为六年前的事,那首诗是谁换的,她心底大概知道了。可是,她不会去问,她不想知道答案,更不想问为什么。 那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哪首诗,结果还是一样,时光不可能倒退,一切也不可能重来。 “从小苏青宁就老往宫里跑,几乎可以说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太后是什么人,她教的孩子哪个不是精明算计?她已经算是半个宫里的人,从小耳濡目染,怎么也该出师了。未央,你要留心,母后担心,她会成为你和灏儿最大的障碍。” 第118章:她的死,与我无关!5 青宁姐吗?未央有点不敢相信,曾经她们还说不像皇后丽妃一样,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各自嫁入这两大阵营,成为敌对。 “母后虽然是皇后,可是,处处不如丽妃,你可知,为何?” “因为母后仁善,不和她争,处处礼让。” 皇后失笑的摇了摇头,“是争不过。这后宫,地位再高又如何?不得宠,永远都只能低人一等。你现在虽是辰王妃,是正妻,可是,若得不到灏儿的心,得不到他的宠爱,一样也只能沦为下堂妻。母后的路,不想让你再走一次,这苏青宁看样子是不甘心了,母后真担心,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终有一天要吃大亏。” “我已经吃了大亏,又还怕什么呢?”未央喃喃失语,嫁给安允灏,就是吃的最大的亏。她上了当,没有什么良人,他就是她命里的恶魔,他不放过她,也不喜欢她,这就是他们尴尬的夫妻生活。 如果苏青宁和安允灏真要在一起,两情相悦,她还有什么可说?就让他们在一起,放她自由,这个地方,她受够了。 这凤仪宫的气氛就好了那么几天,今天的午饭吃得是格外尴尬。 未央和安允灏大眼瞪小眼,谁都不低头,皇后倒觉得没什么可怕,安允灏对凡事不屑的人,能和一个小丫头较劲,自然是...... “王爷,杜府通知您去一趟。” 正吃着饭,内侍进来打破气氛,安允灏懒懒的问,“什么事儿?” “听说苏小姐又发病了” “砰!”皇后的碗猛地往桌上一搁,“什么苏小姐,那是瑞王妃,通知瑞王去!” 内侍吓得魂都没了,战战兢兢道,“奴才没找到瑞王,所以才......” “母后慢些吃,儿臣去去就回。”安允灏起身要走,未央坐在一旁吃饭,对此事漠不关心。 “不许去!”皇后勃然,冲未央道,“让灏儿别去。” 安允灏低眸看着未央,似乎也在等什么,未央幽幽夹了口菜,“王爷想去就去吧!” “未央!”皇后怒急,安允灏果然调头就走。 未央佯装镇定的心一沉,皇后面有不悦,“刚刚跟你说的话全忘呢?怎么还能让他去?” “母后,你认为留得住吗?心都不在,留着人有什么用?” “那是你没用心去留,再冷漠的男人都抵不过女人的温柔,你难道就要这么将丈夫拱手相让?” “母后......”未央蠕动着嘴,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参见王爷!” 见安允灏来了,杜远忙行礼,他问,“青宁怎么样呢?” 杜远沉重的摇了摇头,“现在病情已经无法控制,以前的药根本不行......” “是不是因为崴伤脚,所以才引起病发?”安允灏自责不已,早知道就亲自送她回来。 “崴脚?”杜远一愣,心中忽而明了,道,“是啊,脚崴了,不过这个擦药已经好了。只是那喘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王爷断不能再犹豫不决了,王妃那边上次下的药太轻,根本没用。” “没用?”安允灏的心忽而一轻,“没用就算了,你再想别的办法。” “不管想什么办法,都离不开王妃这个血引。”杜远的话再次让安允灏心揪,他烦躁的瞪着杜远,“你到底想怎样?这青宁的病到底治不治得好?” “只要王爷把王妃交给我,苏小姐的病绝对能医好,杜某拿人头担保。” “交给你,一个大活人,你让本王怎么交给你?”安允灏盛怒,未央对性命的重视远远超过一切,他已经后悔过一次,这一次...... “那就请王爷亲自来。”杜远拿出三个药瓶,和上次给的一模一样,“一瓶药剂太轻,这些,你给她连服三天,此后就再也不用喝了,苏小姐也可以痊愈。” “那她呢,还是会死?” “或许根本就不会死,王妃已经喝过一瓶,完全没事,王爷大可放心。那些并发症也只是在下的揣测,若王妃将来无事,又救了苏小姐,岂不是皆大欢喜?”杜远极力劝道,心中对药人一事跃跃欲试,虽然有违医德,但身为医痴的他,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治好苏青宁的喘症。 安允灏碰都不愿意碰那药了,脸跟结了冰似的,好无反应。 屋内突然一片死寂,窒息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王爷,苏小姐命在旦夕,您答应过,会全力救她,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您这是要打退堂鼓?” “本王会救她,可是,佟未央不行!” “为什么?您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才几天就变卦?难道您真忍心看苏小姐香消玉殒?她还那么年轻,您就真的坐视不理?如果不用王妃的血引,她随时可能丧命,王爷,请三思啊!!” “杜远,你别逼我!” “不是逼您,是求您,替苏小姐求您。这十八年来,朝不保夕,她可有一天活得健康无忧?这是鄙人的心病,想必您也一样!” 他曾答应过青宁,无论如何一定会救她,不会让她死,不会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他似乎统统都食言了。 他没有娶她,没有救她! “王爷,您自己想想,苏小姐和佟未央在你心底,到底孰轻孰重?一个是您青梅竹马险些成亲的女子,另一个不过才认识几天,被迫娶的塞外女,您说,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到底是谁,曾掏心掏肺的对您?是谁在您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的照顾您?”杜远救苏青宁心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照顾着她,自己一生未娶未生,这苏青宁,说句放肆的话,他真当自己的孩子在疼。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又咳血了。”婵娟倏地跑了进来,杜远忙跑向苏青宁的房间,安允灏跟着去了,却只是站在门口,他突然怕了,怕看见苏青宁惨白如死人的脸,怕她说不想死,怕她说会有虫子......她知不知道,她怕的一切,他也怕! “咳咳咳......”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婵娟惶恐的哭声,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着煎药忙着收拾,血绢帕拿出去洗的时候,那血色染红了安允灏的眼。 第一次,死亡是那样近,他只觉得呼吸困难,扶在门框上,想起苏青宁说喜欢他时的娇羞,想起幼时的相依相伴,可是,想着想着,记忆竟定格在那一年,忘尘寺外,他驻足在她的面前,她抬头,巧笑嫣然。 “王爷,如果您做不到,杜某愿意效劳。将来就算出了事,我也一力承担!” 混混沌沌中,是谁说了这句话,他已记不得了。只知道,他的沉默,成了最好的应许。 没有等到苏青宁苏醒,安允灏就离开了杜府,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西院的灯依旧亮着,他轻轻推开房门,未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坐到她身边,并没有叫醒她,只是侧目看着她的睡颜。她少有的安静和规矩,均匀的呼吸,微微的香气,这么安静,也同样美好。 “呵呵......”睡梦中的她突然笑了起来,倒把安允灏吓了一跳,只听她笑着说,“打死你、打死你......” 做梦和人打架?安允灏失笑,见她一直动怕摔地上,遂将她抱了起来,她依旧傻乎乎的笑,“打死你、打死你,死耗子......” 未央笑着,安允灏却脸一沉,敢情做梦在打他啊,怪不得这么开心。 将她放在床上,又看了看守宫砂的伤口,上了些愈合伤口的药。这佟未央,他不给她上药,她就不知道自己上。留道疤也不嫌丑。 一切弄好后,给她盖上被子,她睡得好沉,都没有反应。他不由得叹,这傻乎乎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佟未央......”他突然就想喊她,睡梦中的她还轻哼了一声,手忽而放到他的手上,那一刻,心竟有丝惊喜。 “明忆......” 她轻喊一声,他的脸就如盛夏的天空,刚还晴空万里,就突然阴云密布。他起身,凤眸微眯,从头到脚审视未央,终是鄙夷的抽回手,负气而去。 这些日子,凤仪宫、辰王妃、佟家三处跑,未央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竟将明忆眼伤的事一拖再拖。 终于皇后好了,高天祁也痊愈了,只是苏青宁又病了,似乎比上次还严重,已经开始昏迷了。瑞王将她接回王府,御医全天守候,未央是不能去看她,也真不知道该不该去看。反正自从嫁给安允灏,已经半个月了,她都没有和苏青宁好好说过一次话。 现在,她只想先将明忆的眼伤治好,别的,她也管不了。 去尚河殿,明忆竟说不看,这么多年习惯了,也绝望了。 “什么叫习惯呢,哪有人习惯黑夜的?你不用担心,杜远的医术很好的。”未央极力劝着,还真没想到明忆居然会不同意。 “很多人都看过,没用的,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的去,结果失望而归。” “只要有希望就该试一试,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呢?我相信杜远,真的,我见过他救人,而且他的药什么伤一抹就没事。”未央承认有点夸大,但真想让明忆再试一次,“就算是失望而归,我们也没有失去什么是不是?” 明忆沉默了,她永远不会明白,一个瞎子的无奈和绝望。每一次从希望到绝望,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医不好”,而是将之前鼓起的勇气狠狠碾碎,就如同他的尊严一样,一次又一次被人嘲讽是瞎子,然后自己亲自去将那些讥讽一一验证。 “明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胤国什么样子?你来了六年,就不想好好看一下?小海长什么样子,我长什么样,你就不想知道,不想看看我们吗?” 明忆心头一动,脱口道,“想。” “那就跟我走!”未央拽着明忆就走出尚河殿,一路从宫里到杜府,明忆都很平静,倒是她兴奋得像个傻瓜。 明忆经历了太多次失败,已经提不起半丝希望了。 第119章:【再遇】挨了一耳光1 杜府。 明忆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杜远仔仔细细的给他检查着,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弄得未央紧张不已。 她不敢说话,不敢有丝毫打扰,屋内静得连针落都听得见。 杜远一直不说话,明忆静默的等了很久,终是问,“是不是没得医?” 杜远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缓缓说,“康复不是没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未央心急。 “只是非一朝一夕的事,毕竟毒在眼中这么多年,要全部清楚是需要时间的。不过也不会太久,最多一年吧,恢复得好的话,七个月就可以了。” “真的?”未央大喜,冲明忆却一脸冷然,她以为是嫌时间长,不由得劝道,“七个月其实挺快的,对不对?” “六年都可以等,又何惧多等一年。”他只是担心,这一次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吧,但这些他都没说,看未央信任杜远的样子,他也自得相信。 “嗯,反正很快你就可以看见了,真好。”未央喜笑颜开,杜远道,“药明天才能配合,阿武,你先带殿下去药房用眼药水润一下眼睛。” “是,师父。”阿武扶着明忆要走,未央本欲跟去,却瞧见杜远冲她使眼色,不由得道,“明忆,我走累了,在外面歇会儿等你,快点出来啊。” 明忆笑着点头,等他们走离开了,未央才紧张兮兮的问杜远,“杜大夫怎么呢?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是骗明忆的,你根本就医不好?” “殿下毒侵身体已经有六年之久,确实不易医治,寻常办法根本行不通,所以......” 杜远看着未央沉默了,她急了,“所以什么啊?我知道你行医和别人不同,既然寻常办法不行,我们就想其他的啊。” “我这里确实有一副解毒的方子,可是,必须用王妃的血来作药引,所以怕王妃不同意,这才左右为难。” “取我的血?”未央心里一顿,果然杜远的法子就是怪,上次也是弄得她痛死了。 “取血不伤身子的,相反促进血液循环对人是有好处的。” “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未央握着手腕还真有点怕。 “不用王妃的血也可以,只是换做旁人估计没人愿意这么尽心尽力的给殿下血,再者也不是一天两天,每月得取一碗,我想既然是王妃带他来的,取您的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您实在不愿意......” “我愿意,只是......怕疼。”未央窘迫,真的是怕疼,既然杜远说没事,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只是取血是割手腕吧,想想都痛。 “这个王妃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配些药,不但可以凝血愈合伤口,更有止痛之功效,王妃取血时,一点都不疼。” “真的?”未央将信将疑。 杜远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把止疼药配起来。” 说着就进屋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将手里的三个瓷瓶递给未央,“回去就开始喝,连服三天,不但可以缓解疼痛,更能让王妃的血液有助于殿下的病情恢复。若喝过,就不能再换旁人取血了,这药配起来麻烦。” “嗯。”未央握着药,扭头说,“取血倒是小事,就算痛也是一下下,问题是你真有把握治好明忆,我可是给他打包票说你医术了得的,若治不好,平白让人欢喜一场。” “这个王妃放心,绝对没问题。” 看杜远信心笃笃的样子,未央也安下心了,突然好期待看明忆复明的样子,他真会第一眼认出她吗? “那个......青宁姐的病怎样呢,好些了吗?”未央惴惴不安的问。 “苏小姐?”杜远无奈的摇了摇头,终是叹息着,什么都没说。 既然不愿意聊苏青宁,未央就就明忆的病情问了问,没一会儿阿武就带着明忆出来了,将眼药水递给他们说,“这个每日早晚用来润眼睛,对康复也是有用的。” “这诊金......” 虽说杜远是给安允灏当差,但如今救明忆总不算他分内的事,未央才想问问诊金的事儿,想必也不是小数目,她正想着把首饰变卖的,却听杜远打断道,“此事王爷知道,诊金早就付了。” “他都知道,包括......”未央不想让明忆听见,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示意取血的事,杜远点头,“王爷都知道。” “哦。”她还打算瞒着他,现在知道就算了。 不过这样回头一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初为什么会想瞒着他。只觉得每次和明忆在一起,他就火冒三丈,如今把血给明忆,他不是气得要杀了她吗?估计不守妇道、什么绿帽子统统要来了。 走出杜府,未央一路扶着明忆,两个人挽手走着,竟比和安允灏走在一起安然多了。每次和安允灏,不管是拥抱还是其他,未央的心总是悬着,那喜怒无常的家伙,真让人不安。 “想什么呢?” 未央一惊,恍然发觉自己居然分神想安允灏那只死耗子,忙否认道,“没有,什么都没想。” 明忆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看街头川流不息,却与他们无关。一切是如此的静谧和美好。 未央喜欢和明忆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心慌、没有害怕,永远都是这样平实且安静。 小海没有跟来,未央就一路将明忆送到皇宫,眼见皇宫就在眼前,未央突然觉得这一路是不是走得太快,竟有些后悔。 “我多希望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尽头。” 明忆忽而轻声叹,未央扭头望着他,温良如玉、微微皱起的眉心让她忍不住想去抚平。 “明忆......”此时此景,除了轻喊她的明忆,她说不出别的话。牵着明忆的手,也不得不放开了,她多想他能紧紧抓着她,可惜,他从来没有过。 他没有疯狂过,没有为她失神过,他就是司马明忆,一退再退的司马明忆。 “小海来了,我走了。”未央轻声说,明忆轻“嗯”了一声,听着她走远的脚步,心竟一片凄凉。 “怎么现在才回?”一进王府大厅,就看见安允灏端坐在椅子上,而旁边有座位赵湘湘偏偏不坐,立在他身边,像个丫鬟似的,不过她的玉手抚在他肩头,那撩拨的样子,稔是没哪个丫鬟敢吧。 “我去杜府了。”未央老老实实的回答。 “本王知道,也不用去这么久吧!”安允灏脸色阴郁,未央只想翻白眼,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着王妃和明忆殿下牵着手在大街上有说有笑,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夫妻呢!”赵湘湘在一旁煽风点火,“王爷你还等她吃饭,恐怕早在外面吃了。” “吃过呢?那好,芷溪送王妃回房。” “我还没吃呢!”走了一路,未央肚子都饿扁了。 “没吃饿一顿正好,回来得这么晚,误了吃饭的点,别以为会有人给你留饭。”安允灏命人将王妃“请”下去,未央简直对他无语透顶,哼哼的一扭头就走。 赵湘湘看见那野人终于走了,心情大好,拉着安允灏的胳膊撒娇道,“等了这么久,可以开饭了吧,湘湘都饿了。” “本王不吃了,你慢慢吃吧!”安允灏起身而去,竟是未央去的方向,赵湘湘气得直跺脚。人家都说小别胜新欢,她本来就是新欢,再加上小别,怎么王爷连一丁点好颜色都没有?太气人了! “砰” 未央将房门摔得砰砰响,芷溪忙道,“小姐别气,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谁稀罕啊,什么王爷,简直是个虐待狂。”未央坐在凳子上喘气,芷溪忙给她倒杯茶消气,未央端起了就喝了,倏地又想起杜远的药,他说过是和着茶一起喝。 “小姐,你干什么呢?”芷溪看未央将一瓶粉末倒入茶杯中。 “毒药,喝死了算了。”未央赌气的说着,一仰头就将那杯喝了下去,喝得太急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芷溪还真给吓到了,一边给未央拍后背顺气,一边不安道,“小姐,你别吓我啊,真是毒药,你......” 正说着,安允灏推门而入,瞧见未央猛咳不止和地上摔落的药瓶,立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芷溪还一个劲的问东问西,未央咳得完全不能说话,安允灏给她倒了杯温茶,未央接过来正要喝,发现是他倒的,猛地给摔到地上。 “你”安允灏气得不轻,一脚踢飞落在脚边的茶杯,“不识抬举!” “谁要你抬举,你去抬举你的湘湘表妹好了!”未央咳红了脸,接过芷溪递的水,喝下才舒服了一点。 芷溪将未央扶到床上躺好,安允灏虽气得不轻,却也是耐着性子走过去,问,“哪里不舒服要和本王说,别什么都瞒着不说。” “我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看见你,就更不舒服!”未央气恼的说着,一副厌恶他的样子,安允灏气得咬牙切齿,“佟未央,你活该!最好早死早超生,省得烦我!” 说罢,摔门而出,竟比未央刚刚的力道大了几倍,芷溪听得心怦怦跳,真担心那门就这么给断了。 未央气呼呼的躺在床上,咳嗽好了点,但还是不舒服。该死的安允灏,一回来就让她受气。真是气死人了,还有那赵湘湘,娇滴滴的样子让她只想踹飞。 芷溪一直给未央扇着风,见她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咳嗽引起的。反正看样子似乎不太好,不禁提议道,“要不先吃个苹果垫一下,我再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梨花瘦肉羹?” “不吃不吃,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咳咳......”未央急了,心都咳痛了 正烦着呢,赵湘湘端着点心进来了,笑盈盈的说,“王爷特别开恩,说赏你点吃的,听说你最喜欢吃桂花糕了,就让我给你端点过来。” 桂花糕! 未央侧目瞪着她,“别过来,我不吃,给我出去!” “王爷的好意,王妃怎么能拒绝呢,就吃一块也好啊。”赵湘湘快步过来,未央用被子把自己裹着,芷溪拦道,“侧妃的好意我们王妃心领,可是她......” 话还没说完,赵湘湘没拿稳盘子,连桂花糕全部齐刷刷的扔到了床上。未央惊叫一声,那刺激的味道立即直蹿入鼻中,很快,脸上身上就起了红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哎呀,王妃这是怎么呢?”赵湘湘一脸惊诧,忍着笑意说,“看样子王妃是病了,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妹妹愿意代劳照顾王爷。” 说着,乐滋滋的要出门,未央猛地喊,“赵湘湘。” 第120章:【再遇】挨了一耳光2 “什么事啊!”赵湘湘骄傲的回头,不想眼花缭乱的全是飞来的桂花糕,砸到她脸上,痛得人直掉泪。 赵湘湘躲闪着,可是她忘了,未央箭术了得,精准度更是不在话下,用桂花糕砸她,次次击中双眼。 屋内乱成一团,未央反正已经过敏了,也不在乎多长几个红疹,把赵湘湘打得哭天抢地才甘心。 “佟未央,你闹够了没有!”安允灏听下人禀告,去而复返,将无路可逃的赵湘湘拉到身后,一声吼却并没有阻止未央,几个桂花糕砸到他脸上,狼狈至极。 “啊,王爷!”赵湘湘大惊,盯着桂花脸怒视未央,“你疯了,连王爷都敢打!” “打他又怎样?明知道我对桂花糕过敏,还敢让你端进来,存心的是不是?我早就说过,王府不准出现和桂花有关的任何东西。”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都要迁就你,不能吃桂花糕、桂花酥呢?就连府里的桂花树也要砍掉?哼,你当你什么人呢,还真是王妃?” “我本来就是王妃,就是这辰王府的女主人!”未央说着,下令道,“来人!” 安允灏虽在,却什么都没说,下人们自然听未央,恭敬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未央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地,身上开始痒了,她不安的抓着,说,“把房间给我彻彻底底的清扫一次,床单被褥都换掉,窗户都打开通风,我不想闻到半点桂花的味道。还有,院子里的桂花树,统统砍掉!” “王爷,你看王妃她,那可是很多年的桂花树啊!怎么就为了她,说砍就砍?”赵湘湘不满未央的行为,向安允灏控诉。 下人们也是有些不敢了,打扫房间算不了什么,问题是桂花树真的长了好些年,不敢轻易动。 “王爷......”下人们等着安允灏下令。 “王妃的话没听见吗?她是王府的女主人,有权做任何决定。”安允灏冷眉说着,未央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他总算给了她一点面子,为她说了一次话。 “是!”下人们纷纷忙活起来,砍树的砍树,打扫房间的打扫房间。 主子们被迫站到外面,未央躲到西院其他房间了,赶紧让芷溪准备热水泡澡。安允灏则一言不发的站在西院大院内,看着赵湘湘满脸狼狈,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桂花糕很好玩吗?谁许你送的!” 赵湘湘怯声说,“我看王妃饿。” “饿!我看是你吃饱了撑的!一回府就给我惹事,再这样就送回赵府。”安允灏厉声训斥,赵湘湘委屈极了,却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他走出西院。 厢房内,未央一个劲的挠着胳膊,这一刻恨不能杀了赵湘湘,痒死她了。 “小姐,赶紧洗了,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芷溪给她洗着背,未央难受得直点头。 “咚咚”敲门声后,是东院的小梅,“王妃,王爷让我给你拿点药来。” “他有那么好心?什么药?” “是治疗桂花过敏止痒的,花玉露。” 未央一喜,花玉露可是宫里的东西,她用过一次,非常有效。 “进来吧!”未央吩咐着,小梅将花玉露拿进来,倒入木桶中,“这样就会舒服多了,以前皇后娘娘出宫暂住王府的时候,也是用这个。” 小梅关门退下了,泡澡的水忽而凉了一点,但真的很舒服,参杂了花玉露身上的红疹也不痒了。 只是未央想起了皇后,为什么她也过敏,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还且还巧成这样,世上花卉千千万,偏偏都对这一种过敏。 此后的几天,未央都再没有看见安允灏了。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赵湘湘回来了,他沉浸在温柔乡里,自是懒得和她斗嘴。 可是,后来才知道竟是如莺公主生辰到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却关乎及倂便重视了起来。皇上要给她办及倂大礼,地点依旧是广迎殿,安允灏及安允策负责护卫工作,一直在宫中进行部署,回府里的时候都已是深夜。 尤其这一次,攻打吴国大获全胜,庆功宴和及倂大礼一起摆,更加热闹。除了大将军雷朔可以观礼外,其余部分受邀兵将只能在外面露天吃席。虽不比皇亲国戚在殿内,但于许多人而言,能入宫,能吃到皇帝御赐的美酒佳肴,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如莺公主也可以邀请自己的好友观礼,名单里居然有高天祁。这个本该在外面吃席的小兵,就这么被她请到了殿内。 未央自然是被视作皇亲国戚在广迎殿内,但赵湘湘身为妾室,这样的场合不能去,气得她知道这消息,几顿饭吃不下。 这一夜,皇宫灯火通明,安允灏在宫中抽不了身,让未央自个进宫来。她倒乐得自在,绕道去了佟府和高天祁一起去。 一路上未央都在打听他和公主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高天祁支支吾吾,只说有一面之缘,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一面之缘就邀你进宫?这一面看来是印象深刻啊!”未央喃喃,他们一个在宫内,一个宫外,哪有机会见面熟识啊? “你就别瞎猜了,没有的事。”高天祁异常安静,许是要进宫的缘故,有点儿紧张。 很快就到了皇宫,未央感慨:曾经觉得进来难如登天,现在不想来,却一个个都被招进来了。高天祁不用男扮女装,这么光明正大。而她也不用处处小心,卑躬屈膝...... “走吧,天祁!”未央自然而然的牵着他的手,走下马车。 一进宫门,犹如白昼,和外面的黑夜决然不同。然而,最让未央诧异的还是那台阶上站着的人,她不是该准备及倂忙昏了头吗,怎么还有这闲工夫到处乱转? 看见如莺,高天祁莫名其妙的一阵后怕,因为那一夜的吻,他没有勇气往前走。 “怎么呢?”未央拉着他,“快走啊,你可是要观礼的,去晚了,失礼。” 高天祁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拽上台阶,未央和如莺打招呼,“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如莺却不回答,只是走过来,美眸盯着高天祁,质问道,“你是男人?” 未央“噗嗤”的笑了一声,但见二人如此严肃,不由得也敛起笑意。 “是。”高天祁挺直腰板,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倒是如莺开始不安,“那...那天的事......” “在下无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见谅。若公主怒意难消,挖去在下的眼睛,我也无话可说。” “什么?”未央猛地揪了一下他,“你瞎说什么呢,到底什么事,还挖眼睛呢?” 如莺冷着脸不说话,未央不安的瞅了瞅两人,气氛太诡异,不由得劝,“公主啊,我也不知道天祁哪里得罪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忘了吧!” “忘呢,谈何容易,我从小到大还没被男人......”如莺忽而脸一红,说不下去了,只是仰头站在高天祁面前,“如果我说,我不要你的眼睛,要你负责怎么办?” “负责?”高天祁抬起恭恭敬敬垂着的头,嘴角边有点玩世不恭的笑,“那公主还不如废了我的眼睛!” “你”如莺只觉得比被他看光身子还难堪,反手就打了他一耳挂,“高天祁,你这个坏人!” 未央本来因为如莺打高天祁震惊不已,可是,一句“坏人”让她差点笑场,这公主骂人的话也太斯文了吧! 如莺娇小的身影转身就跑掉了,高天祁摸着自己被打的脸,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坏人”,也不知道是可气还是可笑。 “打得重不重?如莺公主平时不这样啊,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呢?”未央几分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还好还好,力道不大,并没有红。 “我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高天祁义正言辞的说,未央失笑,“你干嘛这么紧张,我随口问问啊,不过这宫里的人,能不得罪最好就不得罪,尤其是这如莺公主,她是梁国的公主,皇上重视得很。” “知道了,真不能让你开口,一开口就没个完。”高天祁揶揄她,未央恨恨的瞪着他,“就是你我才多说两句,别人我还懒得搭理呢!” “那敢情好,继续说吧,说到我耳朵长茧也无所谓。”高天祁一时大意,乐呵呵的揽着未央的肩,像在塞外一样不避嫌。 未央也是糊涂了,忘了这是在皇宫,一路上和高天祁有说有笑,拉拉扯扯。终于,这些“行为不检”落入辰王的眼,他是出来接未央的,不想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他们不同于燕京的男男女女,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这样嘻嘻哈哈的走着,搂着揽着挽着、掐脸摸头......各种亲密层出不穷。 那一瞬,安允灏本是带着冲天怒气的。可是,当看见未央毫无顾忌的笑,轻轻松松挽着高天祁时,他恍然觉得,那种生活会不会更适合她? 在自己面前,她要么谨小慎微,要么张牙舞爪,从来都是脸红脖子粗,没有这样开怀的笑过。尽管他喜欢她的笑容,第一次见面就记住了她那明媚笑容,可是,他给她的,喜怒哀乐中,永远都没有喜、乐这两样。 终于,高天祁先看到了安允灏,脚步顿时就止住了。未央抬头,没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是那下意识的警惕,让安允灏心里一堵。 “王爷!”她喊他,安允灏眉头皱得更紧,上前从高天祁身边揽过她,“不是都喊允灏了吗,怎么又忘呢?” “是,允灏。” 安允灏烦躁,“不要说‘是’,你又不是我的丫头,怕我干什么?” “你吼她做什么?”高天祁恼了,要拽过未央,却被安允灏一个抢先揽到另一个臂弯,不屑道,“本王吼自己的女人,关你这外人什么事?” 高天祁愣怔,安允灏骄傲的搂着未央,“我们走吧,未央。” “我是她义兄,总该可以管了吧!”高天祁大步追上,一把拽住未央。 那一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拦下未央,可是就连高天祁自己都觉得悲哀。他最不想承认的身份,却成了此刻他唯一的筹码。 兄妹!他们竟只能是这重关系。 第121章:【选婿】天祁,对不起!1 未央怔愣的看着高天祁,他抓着她的手,可是安允灏搂着她的肩也是一刻不松。 “义兄?呵,义兄又怎样,就算亲爹来了,她佟未央是我的王妃,你们一个个都要行礼!高天祁,还不给本王放开,如此放肆是想招来非议,还是想讨顿打啊!”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薄薄的嘴唇微抿,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压迫感。 “兄妹牵着手,也未为不可吧!”高天祁并没有被他的警告吓到,反而愈加理直气壮的拉着未央是手。 “高天祁,本王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这里是燕京,民风甚严,可不是塞外,任你们胡来。你若识趣,赶紧松开。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你想干嘛,又要动手?”不等高天祁说什么,未央就紧张的挡在他面前,凶巴巴的对安允灏说,“你除了用武力还会什么,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杀那个,你若敢伤天祁,我和你没完!” 被女人保护的感觉竟是这样,之前高天祁觉得一定会很屈辱或者窝囊,原来不是的。当未央站在他面前,怒斥安允灏的时候,他心底只有温暖和甜蜜,在她心底,还是有他的,对吧! 高天祁是开心了,安允灏就气得脸色铁青,盯着未央半响说不出话,浑身罩着一股寒意,只差没拔剑一刀将她刺死了。 “佟未央,本王才是你的丈夫,你居然偏向一个外人!” “谁说天祁是外人啦,他是我最亲的人。” 安允灏知道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却还是不甘心的问,“那本王呢?本王和你不亲?” 未央才不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听见从广迎殿传来乐声,忙说,“及倂大礼要开始了,天祁可是如莺公主请来的贵宾,不能误了吉时。王爷若要比武出气,恐怕还得在憋一憋。再者,今天怎么说王爷是主天祁是客,有您这样待客的吗?” 安允灏当场石化,她居然敢数落他,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然而不等他说话,甚至是发脾气,她就拉着高天祁一溜烟的跑过。 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脸上,就连要说的话也是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安允灏看着他俩跑远的背影,鄙夷他们像小孩子傻乎乎的在宫里乱跑。可是,鄙视不屑之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羡慕什么,嫉妒什么! 进入广迎殿,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未央不得不和高天祁分开来坐。她的左手边的位置空着,该是安允灏。而右边坐着瑞王夫妇。 苏青宁就在她的旁边,脸色很差的样子,却还是坚持来了。只是一直在那低低咳嗽,极力隐忍的样子,让人揪心。 未央给她倒了杯茶,助她顺顺气。苏青宁客气的接过,却一滴未进,只是捂着嘴轻咳。安允灏黑着脸落座,也不时被苏青宁的咳嗽声吸引,只是偶尔侧目,有安允策在,并未表现过于担心。 不似以前的宫殿歌舞升平、大肆庆祝,如莺公主的及倂礼显得隆重且安静,太后居然也到场了。只是进来似乎有些憔悴,不过保养终究是极好的,乌鬓青丝,美目流转,看不出年岁。 如莺由宫女们簇拥着来到大殿,今日她是主角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一袭绯色长袍逶迤拖地,裙摆上怒放的梅花,格外夺目,自裙摆一直蔓延到胸前。让其大气尊贵中,自是有一番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她恭恭敬敬的听着礼官所念,步步顺从,由宫中资格较老的女官负责引导。一切繁文缛节,规矩多得让人厌烦,可是,她一直静静的做着,最后随着礼官一声“礼成”而结束。 十五岁了,不知不觉来胤国竟有两年,她高傲的抬着头,接受者四方的恭贺,目光却穿越一切,落在那事不关己的男子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邀请他来,只是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夜的初吻,他就那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她的闺房,也闯入了她的世界。 “公主入我国的时候才十三岁,不想两年竟这么快就过去了,如今及倂成年朕也算是对你父皇有所交代。”皇上看着殿下华服盛装的如莺,笑,“既已成年,这婚事就不可再拖了,今个本就双喜临门,咱们再来个三喜,不知朕的儿子们,谁有这个福气,能得到公主的亲睐?” 只能在皇子中选,如莺从未抱过希望的心忽地一沉,这些结果她都知道,她来胤国就是冲这些来的,可是此时此刻她竟有丝慌乱。 她不安的瞥向殿门的角落,高天祁置身事外小酌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公主的目光。 “皇上的儿子个个神勇俊朗,无论是谁都属如莺高攀,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如莺乖巧的回答,早在两年前一切就已成定局,如今她这般不过是庸人自扰。 皇上开怀的笑了起来,为这伶俐懂事的丫头,太后也是微微一笑,冲皇上颔首,他会意道,“朕看你和太子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了。你以为,如何?” “如莺谢主隆恩。”如莺欠身行礼,太子自高座上而下,牵着如莺的手,恍若梦一场,她来时,他被圈禁,从不曾知晓,也从不曾关心,却不想,这个丫头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儿臣谢父皇恩典。”太子谢恩,心中却早已将那坚守和抗逆统统放下。这一生,无论娶谁,他都知道逃离不了太后的安排。她是这世上除了母后最疼他的人,可是,她也是这世上,最让他无能为力和绝望的人。 婚事就这么尘埃落地,一切礼节全部结束,皇上开始下令传膳,如莺和太子坐到一处。 未央看着他们这一对,其实还是很舒服的,如莺带着点小俏皮,而太子呢,温文稳重,应该很会照顾人。 可是,她始终记得太子圈禁三年的事,还有芷溪的姐姐,那个名为芷柔的女人。如果太子忘不了她,那么如莺...... 她突然觉得如莺和自己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她们都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些男人们心中都有一个刻骨铭心的旧爱。 思及此,她不由得回头看安允灏,只见他的目光穿透她看着一旁的苏青宁。她的心微微一沉,苏青宁今天真美,或许错了,她时时刻刻都美,不管是不是重病,都无法掩盖那绝世容颜。 她不愧的燕京第一美人,就连那微微的一蹙眉,都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未央从不否认苏青宁的美,更觉得她本该拥有世间男儿的爱,娴静温柔、国色天香,男人爱的,不就是如此吗?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传来安允灏低低的问话,他顺着未央的目光看去,瞥见角落里的高天祁,不由得握着她的手一紧,覆在他耳边说,“本王就在你身边,你还能看谁?” 未央幽幽回头,灯火通明的广迎殿中,他微眯着下狭长的凤眸,在琉璃灯下闪动着别样光彩,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整个面孔充满了刀刻一般,就这么刻入未央的眼、未央的心。 她端详着他,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一辈子的依靠。可是,为什么如斯想来时,心竟如此凄凉。一个心里藏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还有什么位置给她? 他对她所有的索取或者是偶尔的好,不是因为他在意她,而是身为男人身为王爷的占有欲和征服欲,让他狠狠地将她圈在怀中。 就像此刻这样,她飘忽的眼神,失落的神情,让他不动声色的将她拥入怀中。这怀抱很温暖,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依靠,可是,她知道,一切与爱情无关。她不爱他,而他,恨她! 一直都恨,从娶她之前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眼中的恨意始终消散不了,哪怕缠绵之际,那里也没有情意绵绵。他不相信她,苏青宁也不信她,他们所受的苦难、被迫的分离,都成了她的罪。 她无力解释,所以只能默默承受。 “怎么呢?”他又问,哪怕她始终沉默,他还是不甘心的想知道。是不是又在想别的男人?这个女人,这个身心都不属于他的女人,让他时常有掐死她的冲动。 “我在想什么,王爷永远不会懂,我们从未彼此真正了解过,不是么?”她低眸笑着,别样妩媚风情,轻轻端起桌上两杯酒,递给安允灏,与之共饮。 第一次,酒在他嘴中只有苦涩辛辣,再无半点甜。 席间皇上注意到了高天祁,因对其父的欣赏,转而对儿子也多了几分关注。竟开口让高天祁留在宫中,加入禁卫军。 高天祁婉拒,他终究适应不了皇宫,更觉得禁卫军没有前途。虽然现在只是雷朔的小兵,可是,投身沙场,建功立业将来才有可能当大将军啊。这才是他想要的,也只有那个时候,军权在握,他才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禁卫军又算什么?就算是禁卫军的统领,也比不上一个大将军! 他要从军,这是他一直不变的信念。 未央对高天祁拒绝圣意有些微词,能在宫中当差多好啊,不用去战场不用涉险,且宫中禁卫军护卫皇上,谁人不是高看一眼?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难道当大将军真那么重要,可以去前线连性命都不要?她想不通,不免多喝了几杯,却忘了她根本不会喝,不但呛到喉咙,更是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安允灏将微醺的她搂在怀里,又倒了杯茶给她润喉咙,那轻拍她后背温柔的手,那紧张的神情,曾经只为一人,现在却统统给了另一人。苏青宁一直看着,脸上再无之前的平静,却并没有发火,只是愈来愈冰冷。 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现在却被另一个女人夺走,还是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这让素来高傲的她,如何能忍? 整个庆祝宴会到深夜才结束,未央几杯酒就醉了,昏昏沉沉的,安允灏抱着她走出大殿,余下的工作交给周成和安允策。 高天祁随雷朔回军营,而未央虽醉,却有安允灏照顾,哪怕不安心,他也没有任何理由从他手中接走未央。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回军营去。 未央觉得自己虽然喝醉了,睁不开眼,脚下轻飘飘的,可是意识还是有的。所以安允灏嘲讽她是酒鬼的话,她是听见了的。 此刻,靠在安允灏的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她不担心摔到,安安心心的竟越来越想睡。 安允灏低眸看着她,无邪的一张脸,长长卷翘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娇艳欲滴的红唇、健康白皙的皮肤......他嘴角倏地浮起一丝笑意,他的妻子,也很美。 第122章:【选婿】天祁,对不起!2 “咳咳咳.....咳咳......”正欲抱未央上马车,身后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安允灏下意识回眸,只见是婵娟扶着苏青宁出了宫门。在她们的马车下停住,苏青宁一直咳着,没有力气上马车。他本能的想上前,却忽而发现怀中的人,这才想起,自己是有妻子的人,而苏青宁也有相公,她有事,自当有那个人负责。 “王爷,我家小姐咳得厉害,你能不能送她回府。”婵娟跑了过来,将虚弱的苏青宁留在马车边。 安允灏低眸看着她,“四弟呢?” “瑞王还在宫里,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那就等着他一起回府,也要不了一会儿。” “不行,小姐喝药的时辰到了。”婵娟刚说完,另一头的苏青宁听见安允灏的推脱之言,气恼道,“不用求别人,我自己可以,我们回去。” 话刚说完,逞强的踏着小凳子上马车,结果踩翻了摔到地上。 “青宁......”安允灏眉头深锁,上前才意识到抱着未央,婵娟道,“王爷将王妃放在另一辆马车里,婵娟送她回去,可好?” “不必!”安允灏将未央抱上马车,又把苏青宁也从地上抱起,也放进了马车。安允灏进车,让婵娟和车夫坐,才说,“辰王府,绕道在瑞王府停一下。” 苏青宁捂着手绢轻咳着,瞅着同在一个马车里的未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她以为安允灏会让未央自个回府,没想到居然还一直带着。 “咳咳......”苏青宁咳着,靠在车厢上,未央则浑浑噩噩的,只觉得好冷往安允灏怀里钻。安允灏下意识的轻拍她,哄她安抚她的样子,温柔极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宠她?他们就像夫妻一样亲密,而她坐在一旁,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很是多余。 苏青宁心里满是失落,间或咳两声,安允灏终是开口说,“病了就别喝酒,刚刚还看见你喝了。” “如果我喝醉呢,你也会这样抱着我,送我回家吗?” “我们以后少这样的好,免得惹人非议。” “你是担心央央不高兴吧!”苏青宁梨花带雨,将头靠在安允灏肩膀上,“我以前还以为可以这样依靠你一辈子,没想到一辈子这么短。我不等安允策,无非是想和你一起走,为什么你就不懂,还要说这样伤人的话?允灏,我的心好痛......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如果永远都在待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我还不如早早病死......” “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不会死。”他最怕的,一是她哭,而是她说死。 “像行尸走肉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好羡慕央央,能每天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吃饭、一起进宫、一起游湖......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其实我也想,我想我的生活中只有你,不要再有别人。允灏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能和安允策解除夫妻关系,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安允灏并没有回答,苏青宁无地自容的咬着唇,“我知道,现在我在你眼里肯定很不知廉耻,我......” 她又要哭,安允灏心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青宁,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最好的。” “那你还会要我的,对不对?”她伏在他肩头,吐气如兰,“我知道我比不上央央,我也不敢和她争什么,我就当个妾,一辈子侍奉你,也侍奉央央,只希望她不要阻拦我们在一起......我爹肯定会骂我没出息,可是我不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当个妾又怎样?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你一定也会对我好的,是不是,我一直没有看错,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不是,青宁,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些期盼,那些苏青宁说的期盼,都是枷锁,深深且强硬的扣在他的身上。她把他说得越好,他越觉得愧疚。 “你有你有,谁都比不上你,这辈子,只有你才是我心心念念想嫁想依靠一辈子的男人。”苏青宁抱着安允灏的脖子,无视他怀中昏睡的未央,在他脸颊轻轻一吻。他没有动,那看似接受的样子,实在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她的心也随着这一吻碎了,可是,她无法放手。最爱的男人近在咫尺,无数次刻意的偶遇,不过是想多看他几眼。奈何却又如此无奈,他变心了吗?还是他从来就没有对自己动过心? 她迷惘了,惶恐了,吻着他俊朗的脸泪滚烫的落下。 “青宁......” “别拒绝我,求你......”她的吻到他的唇,那些气息让她沉醉,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柔情似水,缠绵至极。就算是个铁人,也要被她融化了。 “嗯......”昏睡中的未央突然被人揪了一下,痛得她本能的暗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痛楚让她的酒意褪去了一点,只是,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动来动去,还红红的,晶莹剔透的? 未央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看清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新婚丈夫,一个则是相交多年的姐妹......过去她一直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看见他们缠绵都要识趣的退下,或者装瞎子,可是这刻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却无法像过往那样置身事外。 “安允灏!” 未央低吼一声,他混沌的大脑忽地清醒过来,苏青宁却在松开之际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立即就有血丝渗了出来,她惊慌失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允灏......” 天啦,这都是什么情况! 未央想要起身,才发现被安允灏抱着,没好气的捶了他几下,他才吃痛的松开。“噗通”一声,竟双腿无力,狼狈的摔到车板上。 “央央,你别误会啊,我和允灏,我们......我们......”苏青宁急忙解释着,想扶起未央,奈何马车颠簸,又开始咳嗽。 未央这样一摔还摔清醒了,她开始后悔,干嘛要看见,干嘛不装睡着呢?他们亲热,关她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本来就是一对的,不用跟我解释,我懂我懂。”未央“宽宏大量”的笑着。 安允灏剑眉一凛,“你懂什么?” “情难自禁呗,我无所谓的,反正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俩情投意合,是我横插一腿。” 她的话有几分赌气,然而安允灏却被那一句“无所谓”惹恼,盛气凌人的说,“你知道就好,这里最多余的就是你!” “多余就多余,谁稀罕待在这里。”未央躺在车板上踹了安允灏的腿几脚,然后也没喊停车,就这么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本来以为马车不高跳下来没事,可是,谁知道车速太快,让她惯性的跟着摔了几下。脸擦破了皮,胳膊膝盖都磕痛了。她回头,马车居然飞速离去,没有为她停下,哪怕慢一点都没有。 心,忽而寒了。 “允灏......”苏青宁大惊失色的看着未央跳下去,安允灏余怒未消,“别管她,死了更好。” 苏青宁没有再说话,牵着安允灏的手,却发觉已然冰凉。不由得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病呢?” 安允灏不说话,苏青宁捂着他的手,一直说着贴己的话,让他多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不要害她担心。 可是,那些话儿还没有全都讲完,安允灏倏地烦躁的踢了下前面的车座,在苏青宁的诧异中,踹开车门跳了下去。 “允灏”苏青宁震惊不已,忙叫,“停车、停车” “吁”马车遽然停下,苏青宁探头看着外面,只看见路边的灯笼下,是安允灏狂奔的身影。 终于,他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舍她而去。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染了蔻丹的指甲就这么深深嵌入长掌心,她都丝毫未觉。 “小姐......”婵娟小心翼翼的喊着,苏青宁满脸失落却并没有哭,良久良久,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说,“回府。” 未央从地上爬起来,膝盖磕破了皮,钻心的疼。她开始懊恼,不该冲动的,要下车,也该将安允灏踹下来。 那只该死的耗子,诅咒他被咚咚吃掉。 “啊”未央吃痛的惊呼一声,每走一步,那凝结的血疤的伤口又被扯裂,她疼得龇牙咧嘴,骂着安允灏的话也咽回肚子里。 路旁的灯笼在风中摇曳,身影层层叠叠,未央看着自己的影子,一路忍着痛往前走。可是,这不管是离佟府还是王府,都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她忍不住又要骂死耗子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就有一股强大的冲力撞过来,然而,她没有倒下,却意外的被拥入一个怀抱。 她彻底蒙了,是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只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茉莉花味,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禁勃然道,“放开我!” “不放!” “你这只死耗子!”她忍不住骂,可是,为什么鼻子却酸酸的。 “你这只白眼狼!” “你才白眼狼!” 她不甘心的顶着嘴,脚下却忽而一空,被他打横抱起。头被迫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浑身因奔跑的燥热,就连那额头也是满头大汗。 没有以前的冷峻似冰,此刻,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竟和普通男子无二样,那么真实,那么自然。她恍然发现,他才二十一岁啊,刚刚弱冠。为何以前,她总觉得他好老好老,那份苍凉就像真真历经沧桑一般。 “为什么回来?”她挣扎不开,只得由他抱着往前走。 “看你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本王回家暖床!” 未央气得只拿眼珠子瞪他,可是他一丁点都不怕,反而喜欢她这气鼓鼓生命力旺盛的样子。 未央真的不懂他,给她绝望将她遗弃的是他,给她希望拥抱的还是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眼珠子黑溜溜的转啊转,嘟着嘴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在想事情,可是,就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一直俯视着她,那一瞬,心头一动,竟低头吻上她的红唇。 “脏......”未央下意识的躲闪,撇过头去。 “脏?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本王半点温存都没有,你居然还嫌弃?”安允灏刚有的柔情瞬间被怒火代替。 未央看着他唇畔的血,她看见就生气,索性闭着眼睛,“我是嫌弃,嫌弃得很!” “好,佟未央,算你狠!”安允灏气急败坏,他发誓不会碰她,再也不会碰她,这该死的搓衣板! 接下来的几日,未央摔伤了,就整日的躺在西院,不想让佟夫人担心,所以并未对任何人说起。 西院的日子实在是索然无趣,太子大婚,所有人忙活起来,安允灏也是天天往宫里跑,也一去就是一整天,晚上也不回西院,看赵湘湘那得意的样子,估计是去了北院。 去哪里,她是无所谓的,反正不来西院更好。 第123章:【选婿】天祁,对不起!3 虽然太子大婚的消息举国欢庆,但是,未央还想心细的发现芷溪整日失魂落魄,与往日大有不同。 未央揣测,她是不是想起了芷柔,如果没有身份悬殊,太子本该是她的姐夫。如今姐姐死了,他也另娶了她人。芷溪肯定心里不好受,为姐姐难过吧! “砰” 茶杯摔到地上,碎成千片,这已经是芷溪今天摔碎的第三个茶杯了。她连声说着对不起,忙收拾起来,却不想扎到手。 血蜿蜒的流在碎片上,竟让她又有些失神,三年前,芷柔的血也是这般流到她脚下。她当时在场,她抱着浑身是血的芷柔,心头被惧意沾满。她曾经不止一次劝过姐姐,宫女就是宫女,不能爱上主子,否则只会送命。可她偏偏不听,还爱上一国太子,与其私奔...... 芷柔最后还是搭上自己的性命,至死都在说,“我不后悔......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如今他令娶她人,你也不后悔吗? 你这个傻瓜! 她在骂芷柔,也在骂心底那个傻芷溪。她比姐姐更傻,更绝望。至少,芷柔得到了他的爱,不管现在还有没有,曾经一定是深爱过。而她,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从来没有想要走入他们的世界,更不敢走入。 他是太子,是她身为宫女永远的禁忌。 未央从床上跑了起来,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她惊讶的看着芷溪的手,“怎么还割伤呢,赶紧别收拾了,我给你擦点药。” 说着,将她拽到一边,从药箱里找到金疮药粉,一点点的扫上去,给止住了血,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你怎么呢芷溪,是不是想起了你姐姐?” 芷溪不说话,盯着手指发呆。 未央柔声道,“已经过去的事,就忘了吧,你姐姐若真心爱着太子,也会希望他幸福的。如莺公主也很好啊,她会给太子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我们要祝福他们,不是吗?” “如莺公主是很好,她才和太子般配。”芷溪喃喃说着,仰头看着未央,“小姐,轰轰烈烈甚至关乎性命的爱恋,和平平淡淡的生活之间,你会选那种?” 未央一愣,没想到话锋一转竟成了这个,“其实,我想身为女子,都是渴望浪漫、渴望轰轰烈烈的吧,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年少时轰轰烈烈,历经沧桑后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错啊!” “那如果只能一种,且一生都是一种状态呢?” “一生轰轰烈烈估计心脏受不了,是我就会选择后者,毕竟人生不止有爱,我们活下来就是为了生活。” “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是......”可是沉寂这么多年,在深宫处处谨小慎微,处处如履薄冰,她真的觉得累了,她好羡慕姐姐,至少轰轰烈烈过。而她呢,既想保命,又渴望爱一场,好为难,也好贪心。 “没什么可是了,命还在就好好活着,干嘛想那么多,太累。”未央冲她笑着,芷溪微微点头,忽而道,“差点忘了,早上佟府的下人来说,高夫人来了。让您有时间就回去一趟,我看小姐身子不好,就说改日去了。” “高夫人?哪个高夫人?”未央半天没晃过神,芷溪道,“听说是高天祁高公子的娘亲啊!” “啊!”未央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高天祁的娘,惊喜不已,忙收拾了下自己,连芷溪都不及带上,直奔佟府。 这高夫人可以说是塞外最温柔端雅的女人了,对她的来历,未央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出生名门世家,这点诓不了人,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艺,比苏青宁是有过之无不及。 未央跟在她身边六年,因为太贪玩,那些才艺也是学得零零碎碎,没少让高夫人头痛。最初教她的时候,好好的曲子,被未央一弹,什么破音都出来了。不过她算是有天赋的,后来认真练了些许日子,也大有改进。 未央欢喜的跑进佟府大门,完全没有王妃该有的雅静和端庄,一溜小跑还是当初那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似的。 佟夫人正在吩咐下人做饭,未央兴奋的问,“听说高伯母来呢,在哪里?” “在天祁房里,你别去,人家母子正讲话......”佟夫人的花还没说完,未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靠近高天祁的房间,猛地听见里面有人喝斥,“跪下!” 未央心一惊,那不是高夫人的声音吗,怎么突然这么凶?她突然有些怕,不敢进去了,却又好奇的站在门外,门没有关严,她小心翼翼的往里窥探着。 果然是高夫人,湖色长裙宁静秀雅,发髻一丝不苟的挽在耳侧,斜插一直圆润的珍珠钗,大方又端庄。 再瞧高天祁,背对着未央,跪在高夫人面前,一声不吭。 “你爹给你写了那么多信,让你回去,你没收到吗?”高夫人板着脸问着。 高天祁老实答,“收到了,儿子还不想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想回去?” 高天祁沉默片刻,“不知道。” “不知道?看来这问题我不该问你,该去问央央,看她什么时候回去,然后你再跟着回,是不是?” “娘......” “别喊我!你爹现在被你气得不轻,说你再不回去,下回遇见你就打断你的腿。”高夫人可不是开玩笑,一脸严肃,“这次娘来,就是接你回去的,央央嫁给了辰王,你就别指望能回塞了。” “那我也不回。” “你就打算这一辈子围着她转,不成亲不给我们高家延续香火?” “反正央央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您当初不也是为了爹才留在塞外的吗,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央央留在燕京?” “燕京是是非之地,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来。更何况你说的情况根本没有可比性,娘和你爹那是两情相悦,你呢,你这算什么?她甚至连你喜欢她都不知道!你难不成真打算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她一辈子?” 未央心里突然一紧,高天祁喜欢她?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一辈子就一辈子,眨眼的功夫。” “你......”高夫人气得脸都红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痴,还是说你傻!央央现在嫁给了王爷,那是一辈子只能守着王爷过的,你守着她干什么,是没结果的!你现在跟娘回燕京,我给你定了门亲事,那姑娘长得也好看,比央央还好看。” “是天仙我也不要!” “那好啊,你就认死了佟未央是吧,你去和她说啊,说你从小到大就喜欢她一个人,看她怎么说,看她是要王爷,还是要你!” “娘都说了皇上赐婚是一辈子的事,我又何苦说出来,为难央央。” “那你就难为你自己?”高夫人心底一痛,俯身在高天祁身畔,“这世上的好姑娘还有很多很多,并不只有佟未央一个啊,你这傻孩子,干嘛这么死心眼,娘都大老远来了,就跟我走吧!” “央央一个人在燕京,我不放心。” “她有娘有丈夫,哪里轮得到你瞎操心啊。若不放心,我们每年来看她一次,总行了吧!或者,我将带来的仆人全部留下伺候她,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高天祁摇摇头,“除了儿子自己,谁我都不放心。” 高夫人已是无可奈何,“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如果央央喜欢你,早在塞外就喜欢了,何故还会嫁给别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儿子从来就没有想过结果,只是想走一步算一步,能守在她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天。天都有不测风云,谁又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告诉央央什么,也不需要她选择,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留恋帝都繁华,跟别人无关。如果娘真爱儿子,就纵容我一次,让我走自己想走的路,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您安排的亲事,儿子只能辜负了。让您伤心,我很抱歉!” “娘不是伤心,是心疼!你连爹娘都不要呢?” “怎么会,爹娘永远是儿子心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央央却是你最放心不下的?” “是。” 高夫人终是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天祁啊,人这一辈子不能老为别人活,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你要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这些,佟未央都给不了你。” “我不想要这些,所以也不需要她给。我只想她快快乐乐,这样我才能开心啊。我就为了我自己能过得幸福,所以才希望她过得好,我都是为了自己,并不是全为了她。” “不为了她,你来燕京干嘛?不为了她,你上战场干嘛?不为了她,现在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你怎么能这么死心眼呢?明知道没有结果还不赶紧悬崖勒马,你这辈子如何能手的云开见明月?娘实在是不忍不舍,如果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就不该教那丫头琴棋,让你们天天腻在一起,才越陷越深。” 高天祁微微一笑,无法看母亲心痛的眼。 如果真有如果,他多么希望能早一点认识央央,在安允灏之前,那么,她的心里会不会就有他呢? “吱呀” 未央一时失神,竟将虚掩的门给推开了,一时间三个人皆是目瞪口呆。 最先回过神的是高夫人,目光复杂的看了未央一眼,终是叹息的走了出去。未央看着跪地的高天祁,耳旁全是他的话,心一阵阵抽搐,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高天祁忙起身,拂去她的眼泪,“怎么呢?我娘刚刚说着玩的,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最喜欢你......” “天祁......”她哽咽的扑到他的怀里,“对不起、天祁......” 除了对不起,她还能给他什么呢?他为什么比她还傻,明明从小就知道她一心记着安允灏,他为什么还要喜欢这样的她? “说什么对不起,傻丫头!”高天祁笑着,揉着她的头发,“以后别说这话,我不喜欢听。” 未央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胸口,除了道歉,她还能怎样?六年的相守,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连皇宫他都敢去,他为她什么都做了,高夫人说的没错,他这一生都为了她。她怎么还得清? “天祁,你回塞吧!” 终于,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尽管她是如此舍不得,如此希望脆弱的时候,可以有个肩膀依靠。可是,她还是不得不放手了,她,不能成为高天祁的牵绊,不能误了他的一生。 她这辈子,嫁给了安允灏,就已经无路可走了。她进了死胡同,断然不能再连累高天祁了。 第124章:【暴乱】军营表白1 高天祁屋内失笑,“你不回去,我回去做什么?如果让你知道是有负担的话,那你就当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是很好么?” 他从没有想过会成为她的负担,以为她多多少少会是点甜蜜感动,可是,没有。因为她心底从来就没有过他,所以他的爱慕在她心里激荡不了半点水花。 “以前......”未央有些怅惘,“我不能这么自私,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为了我就.......” “你就是我全部的生活啊,除了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傻丫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干嘛要道歉干嘛要负疚,与你无关,那都是我自个的事,你只要好好的,我就什么都好了。不要再让我回塞了,我不会回去,除非哪一天,你厌倦了燕京你想回塞,那我们就回去。既然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咯。你的心愿达成了,可是我的还没有呢,你还真以为我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事吗?傻瓜,我还想当大将军呢,扬名立万、封侯拜将多威风!” 一切哪有那么简单,一句不关她事,就真的与她无关吗?可是,除了默默接受这一切,她还有什么能力劝说? “不值得......”她揪心的叹息,一切真的不值得,她已嫁做他人妻,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他苦苦的守,不值得、不值得啊......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高天祁说罢,见未央一副不安愧疚的样子,终是说,“你以为我留在燕京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不娶妻生子呢?我当然想啊,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啊,娘那种包办婚姻我才不要,现在说漂亮,回去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呢!” 高天祁嬉皮笑脸的说着,终于将话题转移,未央抬眸瞅着他,那再熟悉不过的脸,却在那一瞬有些恍惚。 高天祁松开她,继而像兄弟般揽着说,“娘的眼光真不咋地,要不你帮我物色一个,这样我爹就不会像催命似的要我回去。” 未央偷偷将刚才的泪拭去,也佯装无所谓的配合问,“我帮你物色,那你要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你问一百个男人,答案也差不多。当然是喜欢漂亮、温柔、大方、善良又能洗衣做饭的啊,还有最好能缝缝补补、吃苦耐劳......” 高天祁说了一大串,前面的温柔漂亮还是那么回事,从吃苦耐劳后就什么怪词都出来了,敢情这要的不是妻子,而是苦力,未央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你条件也忒高了吧,自己找吧!” “自己找就自己找,反正你的眼光更糟糕。”高天祁没好气的说着,只见有丫鬟过来说,“王妃,高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高天祁和未央面面相觑,刚才稍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凝结起来,他说,“不管我娘说什么,你都不许赶我回塞,否则,就真没你这个朋友。” 他居然还学会了威胁,未央瞪了他两眼,随丫鬟而去。离开高天祁的房间,心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她无法面对今天的局面,尽管高天祁已经处理好了,可是,显得她是如此的自私。 形影不离多年,她舍不得他走,可是,她又希望他走,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一切让她纠结又无奈。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傻,却怎么也不肯回头。 走到一处厢房门口,丫鬟退下,未央还来不及轻叩门扉,高夫人就打开了门,欠身行礼,“民妇见过王妃,王妃大福。” “高伯母!”未央大惊,忙将她扶起,“您这是折杀未央了,我不是什么王妃啊,我是央央。” “你是王妃,你是辰王妃,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高夫人起身牵着未央的手坐到桌边,正要倒茶,未央忙接过给双方各倒了一杯。 高夫人浅抿一口,“央央,天祁糊涂,你可不能也跟着糊涂。” 未央知她是说归塞一事,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已嫁给了王爷,这一辈子都与皇室脱不了关系,一言一行更是要多加注意。天祁顽劣惯了,太冲动,这点也不知道像谁,他爹那人说好听点是有原则,难听就是迂腐又愚忠,若天祁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不需要皇上下令,他父亲就第一个不饶他!” 未央对高夫人的话似懂非懂,终于,她挑明的说,“央央,若将来天祁执意带你走,你千万不能走,不能让他成为不忠不孝之人。就算你们逃还能逃到哪里,终究是死路一条,你知不知道?” 未央点点头,这些不用高夫人说她就明白。安允灏不只一次警告过她,若敢背弃他,他会亲手杀了她。 每每想到这句话,她的后背就一阵阵发凉。 “以后你们俩在燕京要互相照顾,毕竟是兄妹嘛!”高夫人将兄妹两个字咬得极重,未央却意外道,“您不打算带天祁走呢?” “你看他那坚决的样子,哪里带得走啊。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盼你们自求多福吧!”高夫人依旧不放心的拍着未央的手,“天祁我就交给你了,他是平平安安来的,你一定要保证将来回去的时候,也是平平安安的。” 除了应答说好,未央找不到别的词。 高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未央满心感慨,曾经那么用心的教未央,看她和天祁形影不离,她真以为他们会成亲。只可惜,世事难料...... 日复一日,时间飞逝。 高夫人已经走了好几日了,虽然不放心,可是儿子大了,当娘的只能放手。 未央出嫁不在佟府,佟夫人也有下人们照顾,高天祁便安安心心的留在军营训练,极少回家。现在国泰民安,他们尚处在养兵阶段,每日操练也不敢马虎。 这一日,刚出完早操回来,高天祁在营帐里打来凉水洗着满头大汗的脸,忽地外面有人说,“高天祁,有人找你。” 高天祁不以为意,“少骗我,谁会来找我啊!” “你小子还装,是个姑娘,很漂亮。”小兵说着,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羡慕。高天祁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水,将信将疑,“姑娘?” “是啊,在军营外,守卫没许她进来,你快去。” 高天祁忽而一阵惊喜,该不会是未央吧,他将帕子扔到桌上,飞奔了出去。可是,守卫处并没有什么姑娘啊,他疑惑的问着守卫,听说才走便急忙追了出去。 果然那姑娘还没走远,他喜笑颜开的跑上前,来不及喊“未央”,她就转过头来。 “高天祁见过公主,公主金安!”他猛地刹住脚,且退后一步抱拳问安。 如莺披着件戴帽子的披肩,露出小小的脸,除了高天祁,外人是看不清的。 她睁着杏眼望着高天祁,“知道我今天找你干嘛吗?” 高天祁下意识的摇头,随即又想起来了,“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希望公主见谅。” “一句抱歉就没事呢?” “那公主到底想怎样?” “我......”如莺一时语塞,她只是想来见他,却找不到理由,如今面对他的反问,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还要参加集训,公主若无事,我就先行告辞了。”高天祁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她本能的抓住手,“高天祁,我有话跟你说!” 高天祁诧异的又站回到她面前,不动声色的甩开她的手,“不知公主有什么吩咐?” “高天祁,我喜欢你!” 高天祁脑袋一炸,盯着如莺那单纯稚嫩的脸说,“如果没记错,你明天该和太子大婚吧!” “那又如何?难道我嫁给太子,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难道我要一辈子把心里话烂在肚子里?” 高天祁愣怔的看着她,在广迎殿她大方得体,接受皇上赐婚,一切都极有一国公主的风范。可是这会儿,她任性得就像个小女孩,或许,她本就是个小女孩。 “呵呵......”高天祁嗤笑起来,“公主不觉得可笑吗,我们勉勉强强只算见了两次,你就跑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不怕我给抖出去,让你当不成太子妃!” “你不会的。”她竟是如此笃定,“我来告诉你这些,并不代表我想怎样,更不代表我会因此背弃太子。告诉你,不过是为了我自己,了去一个心结。” “你了去心结的办法,就是在别人心底打个结?” “如果真能如此,那我该高兴,至少你心底有我。” “小丫头,哥哥没工夫陪你玩。”高天祁只拿她当小孩子,被宠坏了的公主,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我还有事要走了,你赶紧回宫吧!” “高天祁,我不是小孩子!”如莺恼了,“嫁给太子,是我的国家要求我这么做。可是我的心是我的,我想喜欢谁,谁都管不着。” “既然公主如此说,我也直说了,我的心是我的,我不喜欢你,谁都管不着!” 如莺眉宇一暗,却倔强道,“我没有要管,我只是告诉你罢了,也不要你接受。”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负责吗,既然不想要结果,说出来让对方为难又是何必呢?” “你为难了吗?”她询问着,语气里透着些许期盼。 高天祁不屑的哼了两声,“现在在我眼里,公主和陌生人没有区别。”他可不是人来熟,更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那好,从今天之后,我们都是陌生人。”如莺说罢,转身便走。她身为少女最后的一次任性,终于给了生平第一次心动的男子。尽管无法相知相爱相守,又如何?她是公主,她的人生除了使命还是使命,儿女情长自小就是他们的禁忌。 路的另一头,高天祁也是转身而去,那个任性的公主在他心底没有留在一丝痕迹。可是,后来他才明白,一见钟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太子成婚的那一日,芷溪不愿意随未央进宫,她也没勉强,只以为是为了芷柔,却从来不曾知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自己。 也不知道是该说芷溪傻还是聪明,她选择了明哲保身,可是,却羡慕这芷柔的轰轰烈烈。人,总是如此,羡慕自己没有的。殊不知芷柔或许还在羡慕她能活着呢。 未央和安允灏的生活可以用相敬如冰来形容,特别是看见他和苏青宁在马车里接吻,还当着她的面,她就觉得恶心。所以安允灏忙着太子婚事,她见不找他,乐得逍遥自在。 可是,这天太子大婚,她不得不和他走在一起,牵着手装作无比恩爱的样子。当他搂着她,为她拂去脸庞乱发时,那温柔深情真让她作呕。她真想撕了他的假面具,明明喜欢苏青宁,还和她装什么装。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他装呢?她不也一样,在他怀中巧笑嫣然、温顺体贴。 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最好的一对。 这次苏青宁没有来,看来是身子又不舒服,且很不舒服,要不然这么重大的日子,她一定会来。太子大婚,举国欢庆,就连质子们也受邀在列,远远的就看见了明忆,只是安允灏在身侧,她也只能遥遥看一眼。 第125章:【暴乱】军营表白2 杜远说明日就要取第一次血了,真希望他的眼睛能快点好起来,而不是定要等七个月,那于她,太漫长了。 正分神之际,安允灏扭过她的脸轻啄了一下红唇,未央脸色微变,为这猝不及防的偷袭,也因满室的皇亲国戚。 果然,众人都附和着说辰王夫妇恩爱,皇帝也是心情大好,说辰王自从娶了亲,身体也大有好转,这都是未央的功劳。说着又赏了一大堆东西。 本来还有些气的未央,看到金银珠宝立即就好了,无比妖娆的覆在安允灏耳畔,低声道,“亲自己讨厌的女人,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吧!” 她突然有些得意,就让他去折磨自己吧! “是很讨厌,不过看见你愤怒却隐忍的脸,本王也很高兴。”说着,顺势咬了下她小巧晶莹的耳垂,未央心一慌,狠狠揪着他的大腿。 若不是众人在场,若换做他们的新房,他真会将她......不过一想到她哭哭啼啼,他就索然无味。 夫妻同房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他们之间就是不和谐。一进西院,一看见那只猫,他就暴躁不已,想起这女人嫁给了他,还想着别的男人,他就不耻,更不屑碰她。 他有女人无数,区区一个佟未央,又算什么? 翌日,天蒙蒙亮,安允灏早朝去了,未央起床来没及用早餐,杜远就来了。 未央深感欣慰,他居然给明忆这么积极,大大超出她的预想。 芷溪立在一旁,看杜远和阿武那阵势,有点儿慎得慌。小姐进来老受伤,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要取血,太恐怖了。 “王爷不在家,要不等王爷回来再取?”芷溪担心出事,推托着。 杜远道,“等王爷回就误了配药的时辰,这个血取回去我们还要调配的,你以为就这样喝下去啊。” “我虽不懂医术,可是,这个取血也太......”芷溪战战兢兢的看着杜远已经挽起未央的袖子。 “你别说话了,我都怕得要死,你还吓唬我。”未央拽着芷溪的手,只见阿武将碗都摆出来了,杜远用药酒之类的东西给未央手腕处抹了点,然后拿个小刀片就这么朝手腕划去。 速度之快,完全没等未央做好心理准备,就看见血涌了出来。那一下太快,她还来不及痛,可是此刻手背阿武抬起,痛得要命,就见血往下流滴答滴答的溅到碗里。 居然是割腕! 未央痛得想骂人了,他不是说不痛的吗?居然敢骗她!未央痛得眉心紧蹙,除了咬紧牙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割腕,这......”芷溪目瞪口呆,杜远道,“没事,这个血一会儿就凝固,一碗药若不够,我还要辅助挤血。” 你怎么不去死,居然还要挤! 未央拽着芷溪的手,那样紧,差点没将她手指握断。她不安的搂着未央,“小姐......” “王妃别怕,这痛忍一忍就过去了,伤不了性命。” “你......你不是说不痛的吗?”未央忍着痛质问。 “或许是王妃体制特殊,所以会痛,下次应该好多了。您就忍一下,这个不能乱用止痛药,会影响血液的纯度。”杜远说着,在未央的小手臂上捏了捏,险些要凝结的血顿时又如注滴下。 芷溪看着好悬,可是未央似乎很信任杜远,她也不敢多嘴,且这一切是为了明忆殿下的眼睛,她更不敢破坏。 但是看未央那小脸惨白得都开始冒冷汗了,她无法想象到底有多疼,只见未央没有说话也没有痛得大叫,扭头闭着眼,眉头都很深很深的皱起。 “辛苦王妃了。”终于杜远松开未央的手,伤口滴了几滴血后,慢慢凝固了。 阿武将还温着的鲜血放进一个特质的盒子里,一滴未洒,且能低温保存。杜远则忙给未央上了点止痛药才包扎好。 终于结束了,未央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比杀人还痛吧。人死就是那么一下,他这挤血都弄了好一会儿,还要连续七个月,一想这她就开始害怕。 手上抱着白纱带,痛楚消失了许多,可是未央头晕晕乎乎的,竟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我给王妃开了个补血的方子,你喝了就会好一些。再就是一定要按时用餐,且多食用红枣红糖一类补血的。”杜远说着,芷溪在一旁嘟囔,“谁让你们来那么早,小姐早饭都没吃。” “难怪会这么虚,下次王妃一定要记得吃早饭,这取血很伤元气,万不能马虎。”说着,又嘱咐芷溪一番,令其好好照顾未央,这才和阿武一同离去。 “那个......杜大夫,这是明忆的第一碗药吗?” 杜远心头一怔,“是。” “那你别告诉他这是血啊,我怕他不喝,更别说是我的。” “王妃放心,这血会再行处理,殿下根本不会知道是什么。您好好休息,我等告辞。” 杜远和阿武走后,未央装不下去了,挺直坐好的身子趴在桌子上,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 “小姐,去床上躺着睡,快起来。”芷溪将未央拉了起来,她浑身无力几乎全挂在芷溪身上,就这么慢慢走到床边,躺下的时候,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连呼吸和心跳都听得见。 她忽而想,死,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小姐......”芷溪喊着她,未央微微睁开眼睛,“没事儿,就是好累,睡一会儿。” “那我去给小姐做点吃的,兴许吃了就有力气了。”芷溪说着,关上房门出去了。 未央迷迷糊糊的看着四周,明明累得无法动弹,可是却就是无法让大脑熟睡。微睁眼眼睛好像神游一般,直到耳旁再次想起芷溪的声音,她才发觉竟过去了那么久,她刚刚是睡着了吗? “小姐,起来一下,我给你熬了点鸡肉粥,你吃了再睡!” 未央睁开眼,只觉得芷溪的身影重重叠叠,过了好半响才看清楚,“我不想吃,让我再睡一会儿。” “小姐,你已经睡了半天了,先吃一点,一口也好了。”芷溪在一旁劝着,未央浑浑噩噩,一点反应都没有。 忽而关着的门开了,阳光照进来,未央有些不适应的紧闭着眼。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她迷糊的分辨不出。 “怎么回事?” “小姐不肯吃早餐。” “混账东西!现在都该吃午饭了,你早餐都还没给她吃?”安允灏发起了脾气,芷溪伏地,“奴婢该死,可是,小姐一直不肯吃。” “佟未央,你又怎么呢?”安允灏很不耐烦,“日上三竿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听着他的声音,如此振聋发聩,未央微微蹙眉,却没有力气说话。芷溪忙道,“小姐病了。” “病了?病了怎么不请大夫,你们一个个怎么伺候的!”他伸手探了探未央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不过比平时要凉很多。 “杜大夫看过,说没事,是失血过多,躺躺就好了。” 一听失血过多,安允灏心猛地一跳,掀开被子果然看见未央的手腕上绑着纱带。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来得太突然太突然,佟未央居然没跟他说。 “把粥端过来。”安允灏冷声吩咐,将未央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胸口,“先把粥喝了再睡,听见没有。” “我不想吃......”她微微的摇头。 “不吃怎么有力气,两餐都没吃了,你现在不是失血,是饿昏了。”安允灏一手抱着她,另一手舀了一勺鸡肉粥,放到她嘴边说,“张嘴。” “不想吃......” 她还是哪句话,伏在他胸口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要他一松手,她立马就会瘫软在床上。安允灏哄了半天,她都没反应,终是有些烦了,“你不吃,我就去杀了司马明忆,反应他也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杀他轻而易举。” “你......”未央睁开眼睛,上方的男子面目狰狞,她满心戒备。 “你吃不吃,不吃就杀了司马明忆。”他再次重复,将汤勺往前递了递,未央配合的张开嘴,很滑很嫩,一下子就咽下去了。 为了司马明忆,就什么都好说。安允灏是又气又恼,然而此刻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一勺一勺的喂着,未央吃完了,整个人还真舒服了一些,胃里、身体也都是暖暖的。 “再睡一会儿吧!”安允灏柔声说着,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床上。 “王爷!”外面传来周成的声音。 他给未央盖好被子,随口问,“什么事?” “宫人派人传话来,说坞莘暴乱,让您赶紧进宫商量对策。” “知道了!”安允灏起身,吩咐芷溪道,“若晚上本王没来得及赶回来,你记得要让王妃吃饭吃药,要是有什么差错,为你试问!” “是。”芷溪恭恭敬敬,心中对暴乱有些不安,地方暴乱多数是派兵镇压,坞莘,她的故乡竟也暴乱。 她都快忘了那是自己的故乡,离开的时候很小很小,家乡年年大旱,颗粒无收,她和姐姐随着母亲逃难到了燕京,后来娘死了,她们却因小宫女名额差两人,被当差的抓进宫充数,这一来,竟有十余年了。 安允灏急急忙忙的进了御膳房,太子和瑞王都在,还有几个重臣。一见他来,皇上敏感的发现脸色不对,不由得问,“怎么呢?” “未央病了。”他如实答。 “宣太医去看看啊!” “没事,已经吃过药,休息就好了。”安允灏说罢,又问,“听传话的公公说是坞莘暴乱?” “是,简直目无法纪,居然抢官粮,百姓全都参与了。”皇上脸色很不好,安允策道,“父皇莫及,坞莘那么小的地方,派对人马去,不出一两天就可以全面镇压。” “瑞王说得对,不可给其嚣张的机会,此去坞莘,微臣愿领兵前去。”苏太尉积极响应女婿的提议。 其余也有几个官员附和的,皇上皱着眉不说话,问安允灏,“辰王怎么看?” “儿臣以为,暴乱分很多种,没查清楚前,就派兵镇压,略显武断。若是起心造反,这样的暴乱必将格杀勿论。可是,您刚刚也说了,这次暴乱起因是抢管粮,且有百姓参与,那么就不能算作造反,最多也只是个民心不顺......” “放肆,朕一国之主,四海归心,怎会民心不顺?” 皇上勃然大怒,安允策落井下石,“父皇执政数十年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燕京百姓人人称颂。你倒好,居然说父皇民心不顺,哪里不顺?臣弟看,是二哥‘熊心昭昭’,其心难顺吧!” 一席话说得皇上脸色更沉了,太子立在一旁无动于衷,赵侍郎胆战心惊道,“微臣以为,辰王断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何不等他把话说完,再做定论也不迟啊!” “好,朕就让你说!” “儿臣就是那个意思,民心不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坞莘民心难抚,若不然,何故出现暴乱。这次虽说是抢官粮,但也是情有可原,儿臣早已上表太子,坞莘年年大旱,朝廷不但不予重视,还苛捐杂税一分未减,试问百姓无以度日,如何能不暴乱,儿臣以为抢官粮还是轻的,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各地响应,造成大暴乱,皇上就追悔莫及。” 第126章:【暴乱】军营表白3 安允策得意道,“所以我才说镇压啊,你没听见吗,镇压,不服者格杀勿论,看谁还敢造反!” “他们没有造反,不过是些无辜老百姓太饿了,何至于派兵镇压?镇压只会引起内讧,我们胤国的兵是御敌对外,而不是残害自己同胞的!现在各国并起,以结盟来扩张势力,我们在这节骨眼上内乱,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难道就任他们胡作非为,不管不顾?” “他们不过是缺粮,开仓放粮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呢?” “不镇压,反而喂饱他们,辰王,您不觉得这是在养虎为患吗?”苏太尉提出歧义,安允灏瞥了他一眼,这人过去什么都跟着他转,现在和瑞王成了亲家,就处处针对他! “苏太尉把百姓比喻成虎,那国家岂不危矣!” “放肆!”皇上一拍桌子,众人纷纷跪地,“皇上息怒!” 皇上铁青着脸,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半天不吭声。 “父皇。”安允灏道,“父皇息怒,并非儿臣危言耸听。只是这坞莘暴乱折射出太多问题,我们不能一味的镇压,这样只会引起更多民怨。坞莘是旱灾,还请父皇开仓放粮,暂且安抚受灾百姓。至于旱情如何缓解,开渠饮水也罢,改种小麦高粱也行,只是这镇压一事切勿实施。” 毕竟镇压是安允策提出来,这会儿安允灏强烈反对,他自是不满的讥讽,“二哥不是主战的吗,何时这么窝囊胆小?犹记得吴国一战可是你极力要打的啊!” 安允灏冷哼,“吴国是敌,动武自然是不必心慈手软。可是坞莘不同,那里遍地都是我胤国百姓,个个手无寸铁,试问瑞王,你要如何对他们动武?这镇压成败与否,都无法令我们愉快半分,不是吗?” 安允策竟哑口无言,望向皇上,他亦一脸沉思。 “所以这一次,恳请皇上施行仁政,将坞莘官粮发放,不够的,儿臣愿亲自押粮而去。如此雪中送炭,百姓才会念及您的好,而不是靠武力让他们屈服甚至仇视。”安允灏态度坚决,直逼皇上。 一直未说话的太子轻咳了两声,皇上侧目,“太子可是有何高见?” “失礼,儿臣只是喉咙痒。” 太子不适的摸了摸嗓子,虽然他一贯恭谦,却也真的很随意。众人皆为他的坦白捏了把汗,就算真喉咙痒,说点高见,哪怕赞同辰王、瑞王任何一方,都不是难事啊,何故偏让皇上下不来台呢? 皇上气得想摔东西了,可是看着太子刚刚大婚不想搞得太难堪,一直忍着,“难道太子对此事就没有一丁点看法吗?” 太子淡笑,愧色道,“父皇若问养花种草或许儿臣还答得上一两句,这些,呵呵,儿臣实在不懂。” “你怎么能不懂?你堂堂一国太子,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你怎么当太子的?” “所以,未免儿臣误国,父皇还是改立他人的好。这无论是政事还是战事,儿臣都没有兴趣。” 他说得轻飘飘,不当太子的话皇帝听多了,丝毫不奇怪,只是皱着眉头训词道,“你是太子,关心国事政治根本就不是兴趣,而要成为你的任务和习惯!你不要左一句不当太子有一句不当太子,你以为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吗?” 太子闻言,只是无所谓的淡笑,什么都不说。 皇上道,“坞莘一事,朕以为辰王说得很有道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先下令地方官员开仓放粮,再由大将军拨一队人马给太子,协助他将粮食从燕京运到坞莘。若百姓无骚动,便一切安好,若有意外,那一队人马就将他们全部镇压。” 笼络民心的事,再一次落到太子头上,何止安允灏心中有微词,就连安允策也极为不满,敢情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就是给太子铺路啊。 不过太子并不稀罕,拱手道,“儿臣无法胜任,还请父皇令派他人。” “朕说你胜任就能胜任,速去准备,明日出发。”皇上态度坚决,“身为太子理应下去体验民情。” “父皇,儿臣见血就晕,恐怕若真有个暴乱,倒是给大伙添麻烦的对象,如此还不如不去。再说我宫里的花每天都要洒水松土,我不在,谁给我侍弄?我又不放心旁人。” “难道那些花花草草比你的子民还重要?” 皇上勃然,太子毫不在意,“是。” “你”皇上简直忍无可忍,“朕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来人,将太子送回太子宫,闭门研读史书兵书,没有朕的准许,不许出宫门半步!” “是。”宫人上前“请”太子。 他眉目清朗,冲皇上告辞,潇洒的转身而去,身后却又传来皇上气急败坏的声音,“太子,你再这么放肆,朕就将太子宫的花全部碾死,朕说到做到!” 他忽而止步,扭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明炮加身,父皇威严若初,他道,“儿臣以为,父皇想碾死的不是花,而是我!” 皇上呼吸一滞,盯着太子清冷的面庞,莫名想起三年前的事,终是不知道当初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令父子间的隔阂如此难消? 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竟生生成了这个模样。清冷,却又叛逆着。 太子离开后,屋内噤若寒蝉,好半响苏太尉才低声说,“太子少不更事,且元后仙逝过早,无人细心教导,请皇上不要太过苛责。” 毕竟是太子的舅舅,虽说没有亲上加亲,但也要为他说几句好话。皇上想起早逝的苏皇后,想着太子年少就丧母的孤苦,终是怜悯大过愤怒。 见皇上面色缓和,苏太尉又说,“既然太子不愿意去,此事交给瑞王爷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太尉此言差矣,微臣以外辰王爷才是最佳人选,此次护送军队是大将军的人马,辰王曾参军在他门下,此次两者合作不需要磨合,事半功倍。” 皇上微微点头,“就辰王去吧,顺便勘测一下地情,这也不能常年放粮啊,总该找到旱灾的解决之道啊。” “是,儿臣遵旨。” “至于瑞王,朕听闻瑞王妃身体不好,你出去也不能安心,朕给你几天假,带她出门散散心,或许有利病情。” “谢父皇体恤。”安允策不甘,这一次若不是苏青宁扯后腿,去的人或许就他了。 从御膳房出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发现太子并没有回太子宫,而是在看那些花花草草。不由得走上前,瞧见他正在看桑格花。 “不是有两盆的吗,怎么只剩一盆呢?” 他随口问着,太子抚摸着桑格花枯萎的叶子,“另一盆在尚河殿,也和这个一样,活不成。尽管这样尽心的照顾,桑格花还是活不了,或许,它根本就不该来燕京,它不适合这里。” “你是说人还是说花?” “人也好花也罢,不都是一个道理吗?离开故土以为外面天大地大,可是,外面真的那么好吗?” “人挪活树挪死,这花和树不也一样么?它自然会死,但是人就不同,人有适应力,只有走得越远,视野才越开阔。” 太子轻柔的将枯叶折去,并没有反驳安允灏,而是说,“听闻二弟妹喜欢这花,二弟何不将这最后一盆带回去,为其一解相思?” “相思?”安允灏冷哼,他怕她睹物思人,想尚河殿的那位。 太子将最后一盆桑格花将给安允灏,“老揪着过去不放,如何能敞开心扉迎接未来?” “那你呢?你的过去都放下呢?” “我根本就不需要未来,何故要放下?我回太子宫了,再不走被父皇看见,恐怕连御花园的花都要遭殃。”他说笑的转身离去,并没有因为被禁足而有丝毫不悦。 或许于他而言,关在太子宫,不用上朝,不用去理会那些国事,是件再舒心不过的事了。 安允灏愣怔的看着白色的桑格花,想着还在病中的她,不由得加快步子。 以往进西院,总能听见她和芷溪说笑打趣的声音,这一次安静得像真死了人一般。下人们纷纷行礼,他大步流星的走向王妃的主卧。 未央躺在床上,脸色比中午要好了一点,但依旧是那一副虚弱的样子。 他将花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凉,不禁恼道,“怎么伺候的,冷了都不知道添被?” 芷溪刚熬好药,和红枣鸡汤一起端了进来,见辰王回来了且在发脾气,一时惶恐难安,“奴婢熬药去了,所以......” “西院没其他奴才了吗,你是伺候王妃的,要形影不离,这些事让别人做就可以。” “换别人,奴婢不放心。” 安允灏看着她,终是没有继续数落。在宫里处处尔虞我诈,尤其是吃食要格外小心,芷溪这一点做得极好,未央吃的东西大多是她亲自监督的。 “把东西放下,本王来喂。” “是。”芷溪恭敬的退了出去。 “未央......”安允灏喊了一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也弄不清他是谁,就这么迷糊的看着她。 “来喝药了。”安允灏说着,将她抱了起来,像中午一样靠在怀里,她软绵绵的,浑身乏力,但喝药两个字她是听见了,不由得蹙眉摇头,“我不喝,苦......” “病了就要喝药,哪管什么苦不苦啊!”安允灏说着,将一汤勺药放在她唇边,未央直往他怀里钻,可怜兮兮的说不喝不喝。 安允灏一个人又要喂药,又要抱她,有点招架不住,索性强行给她喂药。他含了一口药,果然很苦,别过未央的头将其固定,再将唇贴上,撬开她唇齿将药汁一点点送去。 未央被动的接受这一切,浑浑噩噩的,连味觉都没有了,竟没尝出药有多苦。就这么由安允灏一口一口的喂。 想着她曾经也这样喂司马明忆,安允灏柔情的脸上又蒙上一股冰冷之意,总能让他心慌。他又莫名的开心起来,所以在送完最后一口药时,竟舍不得放开。 怕自己压到她,他忙将身子让开,未央是药性突然上来,这会儿才觉得苦,难以自已的咳嗽,“好苦......苦......” 安允灏看着托盘里有蜜枣,放了一颗在她嘴里,苦涩才渐渐消散,这么一折腾,她清醒了一些,扭头看着安允灏,诧异的话也在虚弱中变成了柔软的询问,“你怎么来呢?” “来监督你喝药啊!” “我不喝......”她忙摇头。 安允灏勾嘴笑,斜躺在她身边,撑着头说,“已经喝过了,本王喂的。” 他那是得意么?未央看着他,见他嘴角坏坏的勾起,说得那样妩媚,以及自己刚刚的混乱,就已经想到是怎么个喂法了。不禁微红着脸,什么都不说。 “好些了么?那现在就把鸡汤喝了。”他说着,见未央在发呆,“不动?看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喂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啊......”未央着急用手去端,却忘了手上有伤,痛得蹙眉。 “知道有伤还乱动,笨手笨脚的!”安允灏发恼,未央委屈的耷拉着脑袋,是不是病中的人都这样,无助又迷惘,被人吼了,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反正未央此刻就是这个感觉,安允灏再次将她抱起,没有真用嘴喂,而是一勺一勺的送到她嘴边。 第127章:【暴乱】军营表白4 慢慢咽着鸡汤,很鲜很香甜,然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安允灏的转变。他怎么呢,为什么突然这样好?还这么细心的照顾他,那眉宇间的凝注,温声提醒烫的话语,若换做初到燕京的时候,她一定会一头扎进去,可是现在,呵......想起洞房夜的那些事,就是一个大大的心结在心中。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受祝福,彼此间既无爱更没有信任可言。 她不知道这样的婚姻到底能走多久,自己又能撑多久,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就这么陪着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身边。或许,一辈子也就这样勉勉强强的过了。 “为什么和本王在一起,你老是走神?”安允灏放下药碗,看着眼神空洞的未央。他常常想,她这样,眼睛看到他了吗? 未央回神看着上方的他,从心底没有这个人,让她如何能不走神?不想和他对视,她逃避的目光到处乱瞄,竟看到桌上的桑格花,脸上顿时就有了笑容,“哪来的?” “御花园的那盆让我带回来了,喜欢吗?” 未央笑着点头,想起身凑近看,安允灏却将她拦住,“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明早身子好了再看。” 她没有再动,这一天温顺得都不像自己了。安允灏将她抱向床里,自个又褪去外衣躺了上来。未央翻身背对着他,后背紧绷,“我......我不舒服,你还是去北院吧......” 她忘了这样拒绝他多少次,每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走。这一次,她真病了,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话,可是,声音就是这么虚弱,虚弱得像在挽留一般。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青宁那么好,从里到外、从容貌到声音,都是完美的。 与之对比,她又开始自卑了,躺在床上想着马车里的事,一次又一次,最初的最初,她认为相爱就要在一起,就像安允灏和苏青宁一样。可是现在,她不高兴了,看见他们那样,她一点都不高兴。 他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气急败坏的走掉,他靠近过来,用完全占有的姿势搂着她,紧贴着她肩头的胸膛传来他的温度,真的很暖。 即使搂着她的男人是安允灏,她依旧感觉到温暖。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头已经枕头他的胳膊上,他男性成熟的气息将她全部包围,她不安,“王爷......” 他抱着她是手臂收缩,将她圈得更紧,“叫允灏......” “允灏......”她蹙眉道,“疼......” 闻言,他又不得不松开她,彼此间再无交谈。 屋内烛光摇曳,他合着眼,却并未睡着。而未央一直睁着眼,白天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头虽然晕,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外面天已大黑,府里的下人也都睡下。期间北院的小桃来过,说赵湘湘心情不好在发脾气,让王爷过去一下。安允灏没有动,未央听见了,只觉得赵湘湘越来越猖狂了,要人都要到西院了。 夜深了,万籁俱寂。 未央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房梁发呆,想着要是在塞外,这夏天正是看星星的好时候。躺在帐篷里,一抬眼就可以看见。 “在想什么?” “想看星星。”未央下意识的回答,这才发现安允灏竟没有睡着。她一惊,“你怎么还没睡着?” “这话该我问你!”他翻身在她身上,未央心陡然一缩,“我怕有些人说话根本不作数,半夜图谋不轨。” 安允灏轻笑了起来,“放一百二十的心,本王对女人很挑剔的,搓衣板给本王铺床,都嫌手脚慢了。” 未央黑着脸,她珠圆玉润的,哪里是搓衣板呢?他突然飞快的擒住她的樱红,轻啄了一下,又放开。 “你......”未央还来不及发怒,就被他抱着跳下床。 “去那?”她问。 “不是要看星星吗?”他床上的毯子带上,裹着未央出了房门,就这么在地上和屋檐角轻点几下,人就飞到了屋顶。 第一次被人用轻功抱着飞,未央害怕的抱紧安允灏,直到安安稳稳的落到瓦上,她都不敢松开。 今夜万里无云,繁星璀璨的挂在黑幕一般的夜空,闪闪发光。 未央仰头看着星空,那辽阔的感觉和在塞外一样,恍然间,身心舒畅。 她脸盘一直挂着笑,秀挺的鼻子、轮廓柔美的侧脸、以及那明亮忽闪的眼睛,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真美......”未央轻叹一声,忽听安允灏也这么叹,不由得扭头笑,“你也觉得很美是不是,塞外的夜空也是这样。” “我是说你。” 他还真直接,未央裹着毯子往外退,煞风景的说,“你这色狼!” “看自己的娘子天经地义。”他将她又搂了过来,脸上没有阴郁,很平静的样子抬眸看天,不经喃喃,“还是第一次这么看夜空,与想象中的还真不一样。” “第一次?”未央诧然,“你没和青宁姐看过?” 她知道她又问错话了,因为安允灏的眼睛遽然一缩,再低眸看她的时候,没有柔情蜜意,多了几分恨意。 一提起苏青宁,安允灏就仇视的目光看她,未央惴惴不安。 “你呢,是第一次吗?” “当然不是,在塞外天天这样看,有时候一个人看,有时候是一群人.......”未央说着瞧见安允灏沉着脸,又说,“不过在屋顶上看是第一次。” “以前怎样,本王不管。以后你的第一次唯一一次都只能属于我!” 又来了,未央无语,她不傻乎乎的问为什么了。答案永远都是,你是本王的女人,什么都属于我,包括命!从一而终懂不懂,不懂每天给本王写一百次。佟未央,你要敢背弃我,我就亲手杀了你...... 安允灏典型的男权主义,男人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当然的,女人和别人说多一句话就是不守妇道。真是没天理、没人性! 未央抱着屈膝的腿,岔开话题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看星星很浪漫?” 她又叫“王爷”,怎么也改不了口,安允灏蹙眉随她去了,“不觉浪漫,只觉浪费。” “怎么会浪费,比在屋里点蜡烛还浪费吗?” “浪费本王睡觉的大好时间。” “你要想睡就下去睡吧!”未央对他无语,这么美的夜空不欣赏,居然要睡觉? 安允灏还真是说睡就睡,倒在未央的双腿上,一副很安逸的样子。未央却极为不舒服,想推开他,奈何他身子太重了,且一脸疲惫,她终是放弃,就随便他爱怎么睡怎么睡。 只是夜深了,他身上没盖任何东西,未央想将毯子给他,可是却被裹着压着扯不出来。终于,在折腾半天无果后,她倾身抱着膝盖上的安允灏,用身体给他温度。早已忘了上来的目地,就这么相拥睡了一夜。 他身上的气息她早已熟悉,熟悉到一切令她安心且温暖,睡梦中,年幼的她总是孤孤单单的被锁在屋子里,母亲并不是常常在身边,听见院子外有男孩们的嬉闹声,她透过门缝看见那个男孩爬上高高的围墙,眉宇英气,衣衫华美......他好奇的张望,却从不曾发现门缝里的她。 瑞王府。 又是一夜独守空房,安允策寻花问柳去了,苏青宁无所谓落得个自在,打发了婵娟独自在府内散步,轻摇小团扇,缓解夏夜的燥热。 经过书房里,里面暗着却听见有人说话,她本没什么好奇心,却听见辰王二字,不由得紧张的凑了上去。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要他们有去无回。” “不要让人发现,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最好你们扮作土匪抢粮食,他们肯定不让,冲突中你只管集中兵力杀辰王,这一次,本王一定要让他身首异处。” “是,王爷放心。”那人领命,正要拉门蹿出来,苏青宁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里面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她的相公和新来的侍卫。 那侍卫大惊,不安的看着安允策,他只是摆摆手,让其离去。 侍卫离去后,苏青宁望着安允策半晌,终是下意识的扭头便跑。 “想去哪里,给他通风报信?”安允策轻而易举的拉住她,拽到怀里,“别忘了,我才是你的男人,你若敢帮那个外人,事情搞砸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想怎样,休了我最好。” “休你?”安允策笑了起来,“这么个人人想要的尤物,本王怎么舍得休?” “无耻!” “在本王身边的时候,怎就没觉得本王无耻,嗯?”他暧昧的说着,苏青宁脸红的别过头。 “好疼......” “听话就不疼。”他微微放开她,“别以为本王是傻子,不揭穿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本王还要脸面,你再不要脸的去找他,别怪我让你们苏家无脸做人!” “你还不是倚仗我们苏家,没有苏家你又算什么?”苏青宁反驳,安允策讥笑,“没有苏家,我还是王爷,你呢,没有我,你是王妃吗?你这残花败柳谁要?” “你......”苏青宁蹙眉,想让他放过安允灏,却不敢说。只能嘴硬道,“你以为就凭你们,也想伤允灏,简直是做梦!” “允灏长允灏短的,叫得可真亲热啊!不过本王早就说过,你这心里想谁本王无所谓,这身子嘛却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他忽而将她抱紧,苏青宁挣扎,“你若敢胡作非为残杀兄弟,我就去告诉皇上。” “呵,有本事你就去说,我到时候就说是你串通旧情人陷害我,看父皇相信谁!”安允策笑着,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你不就是靠这张脸吗,如果这张脸毁了.....” “不要,不要......”苏青宁惶恐是捂着自己的脸,安允策轻而易举的捏住她的软肋,威胁道,“你若敢说出去,我就毁你容颜,看安允灏还怎么喜欢你!女人若没了脸,还叫什么女人咯,可惜这燕京第一美人啊!不过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当第一,第一丑女,哈哈......” 他的笑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苏青宁怕极了,连连摇头,“不要划我的脸,我不说,我谁也不说......” “这才乖嘛!听说喝过药,今天身子好多呢?” 苏青宁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是什么,还未从毁容的恐吓中晃过神,只得不安的点点头。 “这没外人,楚楚可怜装给谁看?”安允策讥笑,倏地将她抱起,竟不是回房,而是转身进了书房。 天亮了,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个不停。而辰王妃西院屋顶上,两个相拥而眠的人,竟睡得很沉,丝毫未觉一大队人马已经进入王府。 周成很快便发现屋顶上的两人,犹豫半响,终于亮着嗓子说,“王爷,该启程出发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倏地惊醒。未央回头,惊见满院子的人,除了士兵外,还有府里的丫鬟,包括赵湘湘也来了。 安允灏略显尴尬的挠挠头,下面的人就像看怪物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从那之后,辰王夫妇屋顶看星星被传得满城风雨,一时成为一种恩爱的风尚。这些是后来未央听芷溪绘声绘色说的,当她们一脸羡慕的看着她的时候,未央真是满头大汗,这其中的故事根本没她们想的那么浪费,哪里看星星啊,安允灏直接上去就睡着了。居然还把他们描叙得你侬我侬,天啦! 第128章:【暴乱】军营表白5 不过这也是后话,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未央和安允灏只剩面面相觑,已是无地自容,身上衣服虽穿戴不算太失礼,但......怎么想都怎么让人羞涩啊。 安允灏总归是男人,大方多了,用毯子将未央一裹从屋顶下飞了下来,众人忙晃过神来,垂首行礼。他大步抱着未央进了房间,放上床道,“看星星看成这个样子,确实够浪漫的。” 话音刚落,打了个喷嚏,未央紧张道,“昨晚着凉呢?” “没有。”安允灏搓了搓脸,下人们端着水进来给他洗漱,因外面有人等着,显得更外慌乱。未央的身体经过昨天一天,也完全好了,只是在屋顶上睡得脖子有些疼。她起身来,芷溪帮给她穿着衣裳,一屋子下人忙这夫妻二人,四下乱转。 “那么多兵来干什么?”未央好奇的问。 “忘了跟你说,我今天要去坞莘,你在家若无聊就进宫找母后聊天解闷。” “去坞莘?”未央仍是不懂,“去多久。” “说不准,看那边情况而定,最多三个月就可以回了。” “三个月,那么久?!”未央大吃一惊,安允灏扭头,邪邪的笑,“舍不得?” 一屋子丫鬟都偷笑,未央瞪了他一眼,“走了好,走了我轻松自在。” 安允灏穿戴完毕,转身搂过未央,丫鬟们识趣的站到一边,他在她耳旁低语,“敢去找司马明忆,你就死定了。” 未央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你不在管我找谁,找高天祁也不关你事。 好像能读心一般,安允灏笑,“高天祁你也别做梦了,他和我一起去坞莘。” “什么?他也去?” “你没看见吗,刚刚那群士兵里有他。他现在也不是普通小兵了,应该是带队的。”安允灏随口说着,未央大惊失色,“那...那我们刚刚,他岂不是看见呢?”倒不是他看见了怎样,只是好窘迫,太让人难为情了。 “看见就看见了,没什么大不了。本王走了,有什么话要我转达他的吗?” “没有。” 他听罢像个傻瓜笑了,凑上来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等本王回来!” 说罢,拿过桌上的佩剑推门而出。阳光照射进来,未央眯着眼有些不适应,丫鬟们伺候她洗漱,纷纷讨好的说,“王妃,王爷对您真好,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未央笑着将帕子敷在脸上,那份凉意让她清醒了一些,不由得暗暗发笑,安允灏你的目的达到了,秀恩爱终归只是个秀! “听说王妃病呢?”送完安允灏,赵湘湘摆着小腰就扭进房,未央将帕子交给侍女,让都退下。 “有什么事啊,赵湘湘!”未央坐在桌边喝着清茶,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王爷一走就是几个月,你也不去送送?”昨夜爹就派人来说,辰王要出远门。她本想着最后一夜她来好好伺候,最好能怀个孩子,这倒好了,一整晚陪着佟未央看星星,这两人倒是幼稚得很,浪费时间。 “王爷没让我去送。” “王爷不让你送你就不送?那王爷让你别找司马明忆,你怎么还和他上街有说有笑?你就是个狐狸精,跟苏青宁抢完,又来跟我抢,明明我的王妃,干嘛要让给你!” “侧妃,我们王妃身子才好些,您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小厢房里的芷溪听不下去了,出来劝道。 “病呢?呵,走了个装病了苏青宁,这会儿又来个佟未央,你们姐妹就轮番上演吧,看最后谁先病死!” 未央讥讽,“我们自是比不得侧妃身强力壮,吓得王爷连北院的房门都不敢进。” “你说什么?”赵湘湘发怒,“你敢挖苦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塞外野人。下人们礼让你三分,不过看在王爷的面子上。现在王爷不在,谁会认得你是谁?我贵为国舅千金,王爷不在我说了算!” 未央一直在喝茶,听她咋咋呼呼的说完,差点没呛到,“来人” “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将侧妃送回北院!” “是。”丫鬟上前拉赵湘湘,她不满的叫器,“我才是千金小姐,她以前不过是个奴隶,她......” “什么千金小姐,赵湘湘,你现在只是侧妃,说白了就是个妾。我才是王妃,我有皇上亲赐的王妃印章,你再敢这么放肆,我就让侍卫拿人了!” “你......”赵湘湘气不过,可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已经知道形势了,赶紧拽着自己的主子离开。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赵湘湘有赵湘湘的不甘,可未央身为王妃也有她的权利。她喝完茶,吃了点早点,一想没有安允灏的日子,那叫一个心情舒畅啊。 “小姐,吃完饭我们去哪里转转呢?”芷溪问,见未央想了一会儿说,“回家吧,去佟府。” “我就知道王爷的话还是有用的。”芷溪笑,“我现在就去准备。” 未央哑然,她确实第一反应是去找明忆,想问问眼伤怎样。但是,诚如芷溪所言,安允灏的话起到了些许作用。 她不想去,至少在他离开的这一天,她不想违背他。 安允灏染了风寒,不知道这一路可有随行御医? 安允灏押着官粮,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燕京。他的左手边是高天祁,保卫工作自然是劳动不了大将军的,所以由高天祁全权负责。 “这一趟办差,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希望彼此能放下成见,两队人马完美合作。”安允灏牵着缰绳,目光望向前方,话却是对身边的高天祁说的。 “属下没有成见!”高天祁冷冷的答。 安允灏冷笑,“没有最好!” “央央......辰王妃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请问王爷......” “别问本王,现在是去赈灾,可没闲工夫聊私事。”安允灏沉着脸打,扭头命令后面的人快点跟上。 高天祁也觉自己失责,自此后,两人间除了聊赈灾一事,不再谈及其他。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上十天,坞莘终于快到了,可是安允灏的病也是拖了一路。 这彻夜兼程,别说他还病着,就算是高天祁这健康之人,也快吃不消了。他也知道这趟紧急,百姓饿死数十人才导致暴乱,但一路太急太急,士兵们都吃不消。 安允灏一直沉着脸,也不知道是病了脸色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反正就是个黑脸。不过这一路走来,高天祁由最初对他的厌恶到现在也慢慢有所改观,他一直以为安允灏是王爷,且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让他厌恶的是经常“虐待”未央。 可是现在他觉得安允灏坚毅得像个铁人,不苟言笑中透着一股威严,可能是从过军的缘故,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杀气,士兵们都敬畏他,这一路虽然累得快趴下了,也没有人敢吭声。 “王爷,休息一下吧!”高天祁开口。 “本王不累。” “可是士兵都累了啊,这样到了坞莘,若真暴乱不止需要镇压,这些人累成这样,还有几个能打?” 安允灏扭头看着士兵,天气炎热,大伙又累又热又饿,他紧蹙眉头,虽然坞莘近在眼前没几日的路程,可是,士兵也确实累得够呛。 “原地休息,周成,将马车里的干粮分给大家。” “是。”周成领命,所有人翻身下马,沿路都是大树,大伙随意的坐着,总算可以歇会儿了。 安允灏喝过水将水囊递给身侧的高天祁,他也是不拘小节的喝了起来,一对人累得是人仰马翻。 “高天祁,你看你给本王蔸了多大个圈子。”安允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出发时,高天祁说研究了地图,这条路虽然远却没有土匪出入,减少冲突,也可以减少死亡和时间。 “这确实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可是,本王要的是时间!”安允灏咳喘了两声,不由得想起了佟未央,这看星星真是看出了祸,一出来就十几天了,她在干什么? “王爷,我们费时并不多,按照这个速度会比预期还早两天到坞莘。” “本王自然是信你,不然怎么会同意改道。”安允灏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昏,就不该休息,一休息整个人都懒散了,弄得想睡觉。 他往身后一躺,那绿油油的草地真舒服,眯着眼透过树缝看太阳,银光闪烁。 “小心,树上有人!”安允灏一声大吼,众人条件反射的跳离树下,树上甩下的银针全部落了空,高天祁抓了几个石子扔来过去,砸中两个先行落地,后面躲在树上的人见行踪败露,纷纷跳下来。与此同时,四周也涌起一般山贼打扮的人,持着大刀一路喊把东西留下,人滚蛋! “是土匪!”安允灏的人马围成一团,有人小声道,但谁也不怕,这次随行的人外界只以为是小兵,却不想为万无一失个个都是精兵。 周成勃然,“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官粮也敢劫?” “老子不管什么粮,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允灏一把短匕首扔过去刺死,“不是土匪,将他们统统都给我杀掉!” 随着辰王一声令下,双方厮杀起来。朝廷一方虽是精兵强将,但是人数上比“土匪”差远了,一时顽强拼杀也只是平手,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哪方想赢都很困难。 突然,他们改变战术,纷纷攻向安允灏。他本就有病在身,几次险些中刀,幸而高天祁为他挑剑挡下,才安然无恙。 “高天祁,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别管,带着士兵和粮食先走。”安允灏说罢,跳出高天祁和士兵的保护圈,一剑刺死最近的一个“土匪”,却不想他临死还留一手,握着短匕首,一刀捅中安允灏的心房。 第129章:【和亲】和苏青宁翻脸1 安允灏下意识的打飞“土匪”,握着匕首的把柄,尚不敢拔出,就轰然倒地。只是眨眼的功夫,抽搐了几下,竟一动不动。 “王爷!”周成大惊,挑飞欲再次刺向安允灏的剑,众士兵涌了上去,“土匪”见安允灏倒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倏地一下全部逃走。 果然是冲安允灏来的,得手就全部撤退了。这会儿救人和护粮是重点,高天祁下令莫追。 “王爷、王爷......” 众人七嘴八舌的喊着,若王爷出事,他们回去一个都别想活。周成想要查看安允灏的伤口,却又怕自个不小心碰到匕首反而让他伤上加伤,一时手脚大乱,冲随从道,“先把王爷抬上车,看前面村子有没有大夫,要快!” “不能碰!”高天祁制止道,“谁都别动他,我快马加鞭去请大夫,你们拿东西先给王爷遮遮太阳,我一会儿就有,千万别随便挪动他!” 说罢,高天祁焦急的翻身上马,然而勒紧缰绳正欲策马而去时,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高天祁,你要快点啊,本王可是重伤在身,等不了太久啊......” “王爷,你醒了!” 周成喜出望外,却依旧不敢碰他,高天祁诧异的下马走到他面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审视安允灏,他躺在地上眉头微蹙,脸色发白却依旧是眯着眼那副倨傲得不得了的样子。 众人都在询问安允灏的情况,让他挺住的同时,也开始催高天祁快去,谁料高天祁不但不走,反而伸手下来,道,“起来吧,王爷!” 周成急了,“你说什么呢,王爷心口中刀,怎么还能起来?” 高天祁不理会,只是俯视着安允灏,无奈的皱皱眉,“没想到不苟言笑的辰王爷居然也有这一面,不知道说你幼稚还是幽默!” “啪!” 安允灏握住高天祁的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在众人忧伤又震惊的目光中,他翩然站起,匕首扔到地上一丁点血都没流,有些懊恼的说,“高天祁,本王装得不像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像归像,但这没流血,总归是不对劲吧!” “看来下回得绑着血袋在身上。”安允灏刚说完,周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刚还奄奄一息的王爷这会儿活蹦乱跳,惊魂未定道,“王爷,你没事?” “周成,你怎么糊涂呢?你忘了本王有软金甲啊!” 软金甲胤国只有一件,当初安允灏年少从军,皇上大感欣慰,更担心他若上战场有个损失,便赐了这件刀枪不入的软金甲,周成恍然,“王爷,你使诈!” “兵不厌诈,王爷若不这样,那些土匪怎么能走呢?”高天祁几丝钦佩,随即又怅惘,“可惜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活不活口无所谓,本王知道是谁干的。”安允灏脸色阴沉,半年前他带队外出集训也被这样刺杀过,被他们射中了腿,若不是躲进河里,恐怕已经命丧塞外了。也就是因为此事,父皇才提前招他回宫。 “你知道?”高天祁微微挑眉,俯身欲捡起匕首,安允灏急声制止,“刀刃上有毒。” “嗯?” “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为确保万无一失。”安允灏风轻云淡,好像刚刚被刺杀的人不是自己,周成笑,“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算漏了您有软金甲,根本伤不了。” “这次若不是刺心口而是别的地方,恐怕已经中毒,后果不堪设想。”高天祁无不忧色道,“王爷,一切小心。” “这次真要多谢你,若非你出手相助,恐怕我已是刀下亡魂。” “王爷严重了,保护您是我等的职责。”高天祁拱手。 安允灏微微颔首,翻身上马,“这一打还把人打精神了,赶紧上马全速前进,以免刺客去而复返。只要我们到了坞莘周边,就会有兵力增援。出发!” “是。”众人领命,纷纷骑上马背,一路前往坞莘。 安允灏一走有二十天了,未央逍遥自在的日子过多了,居然会觉得无趣。没有人斗嘴也没人惹她生气,多好的日子啊,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差点什么。 她进过宫几次,偶尔给皇上弹琴,更多的时候是陪着皇后在凤仪宫下棋。其实她棋艺不佳,和皇后下的时候老输,输到现在都没勇气再下了。一个人躲在王府,生怕又被皇后杀个“片甲不留”。 至于尚河殿,未央去过几次,不过也没深谈,只是问了问明忆用药的事情。他说杜远让他每个月出宫用一次药,目前才用药,也感觉不到什么明显变化。 越是接触,未央和明忆之间的距离就越远,或许是因为她成亲又是辰王妃的缘故,明忆总是与她拉开距离且格外礼遇,为此未央起初不习惯,她以为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就算没有情分,也是可以当朋友的。可是现在显然不可以,他明明白白的说他是质子,她是尊荣的王妃,两者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未央理解其中的无奈和苦涩,也知道明忆心里有个碧落,而她自然也没有再奢求过什么。只是单纯的希望大家都好,高天祁心想事成当他梦寐以求的大将军,明忆可以复明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故土,至于安允灏,是想当皇帝吧,也请君如愿。虽然太子很好,但他的快乐不在朝政,归隐田园于他,未尝不是件好事。 最后就剩她自己了,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小姐,瑞王妃来了。”芷溪推开房门,打断未央的沉思。 她搁下笔,几分诧异道,“谁?” “瑞王妃。”芷溪重复道,未央忙起身,“在哪?” “在院子里,你若见我就去请她进来。若没有时间,也可以回绝。” “不用,我自个去。”未央三步并作两步走,这是成亲后她第一次来找她,为什么事呢,难道她相信她呢? 未央带着惊喜走出门外,果然看见院子里的苏青宁,自从安允灏走后,这就有二十天未见苏青宁了,脸色与太子大婚时不同,这会儿苍白褪去了点,带着丝丝红晕。 她站在一颗葡萄树下,草绿色的裙子和那葡萄叶相称,清新亮眼。 “青宁姐。”未央上前喊了一声,苏青宁微微一笑,为了避开各自的丫头拉着未央走,“我们去后院聊会。” “嗯。”再次被苏青宁拉着手,未央既紧张又开心,可是行至河畔她忽而冰冷的松开,问,“允灏给你信了吗?” “啊,什么信?” “就是他平安到达坞莘的信。”苏青宁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她被安允策软禁了二十天,昨个偷听安允策和侍卫谈话,才知道派去刺杀的人已经回来了,安允灏心口中刀又涂了剧毒,难逃一死。 听到这个,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安允策出来没有一丁点意外,只是睥睨着她说,“你最好识时务,现在辰王死了,这天下迟早是我的。你若乖乖听话,伺候得本王高兴指不定就封你个贵妃,若再这么胳膊肘朝外拐,就将你赏给为我卖命的弟兄们。” 她的脸吓得煞白,“我有皇后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皇后格,呵,等我做了皇帝,谁是皇后格还是我说了算。也只有辰王会信你的皇后格,把你当宝,可惜他没有皇帝命,否则说不定你还真是皇后,苏皇后,哈哈......” 他的话还在耳侧,苏青宁心头大乱,额上竟急得冒汗。未央诧然,“没有啊,没有收到他的信。” “没收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苏青宁仿若被抽断了最后一丝气息,瘫坐在地上。 未央下意识的想要拉起她,却怎么也弄不动,不禁俯身在她面前,“怎么呢?出什么事呢?” “允灏他死了!” 未央的心咯噔一下,那一瞬脑袋陡然一空,她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 “是,他死了、死了,要不然怎么连封平安信都没有,他......”苏青宁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未央心都乱了,却不得不让自己保持理智,“谁告诉你的,谁说他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苏青宁吞吞吐吐,突然抬头说,“是你,是你害死他的。那相士说得没错,你就是天煞孤星,谁和你亲谁就倒霉谁就该死。我们都该远离你,和你在一起,我被人玷污了清白,允灏客死他乡,你说这一切不是因为你又是什么?佟未央,我好恨,好恨当初买了你,你就是个祸害!” 如果说安允灏的死让她意外、让她心慌心痛外,那苏青宁这句话,就直接将她杀死,心连痛都没有了。 她以为就算所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都无所谓,至少苏青宁不这样想,还和她姐妹相称,可是错了。从她失去清白开始,她就认为一切的错都是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天煞孤星。 “佟未央,都是因为你,要不然我和允灏早就在一起了,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你费尽心思从我手里抢走允灏,你又得到什么呢,你这辈子都要守寡,果然应了那句天煞孤星,你就注定孤孤单单一辈子,这就是你的报应!” 苏青宁口不择言、咄咄相逼,那一瞬未央也是昏了头,冲口道,“是,这就是我的报应,我以安允灏妻子的身份守寡,我心甘情愿!” “你无耻!”苏青宁想都没想就甩了未央一耳光,“允灏的妻子,你也配?这辈子,他的妻子只会是我,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是你、是你霸着不放。你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为什么偏要嫁给他,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脸上疼得厉害,苏青宁的指甲一直都留得很长,未央摸了摸脸居然有血,不禁心寒。从没有想过,就算此时此刻她也无法相信,那个甩她耳光的人会是苏青宁。是那个娇弱连说句重话都不敢的苏青宁,居然敢动手打人?! 她是不是该安慰了,她的青宁姐终于身体好呢?一巴掌这么重,可见再也不是虚弱得要人搀扶的娇小姐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受气包,别人甩她一耳光,她定是要还回去的。可是这一次,她无法打苏青宁,就当是她欠苏青宁,这一巴掌也生生将她心底的愧疚打没。 “你为什么不说话?无话可说呢?佟未央,你苦着脸干嘛,我欺负你呢吗?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你明知道我除了允灏什么都没有,你还要抢,你心底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姐姐?” 未央苦笑,“是,是我一直在欺负你,你对我很好,我是白眼狼。”难怪安允灏骂她白眼狼,果然如此。 第130章:【和亲】和苏青宁翻脸2 “你......”她承认了,苏青宁反而觉得无话可说,显得一直是自己无理取闹,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痛心疾首道,“佟未央,我们之间再无姐妹情意,我今生最大的错就是带你回家,让你将我的人生毁得一团糟,我这辈子所受的苦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八年姐妹情就这样说断就断,未央只是看着苏青宁,冷然道,“为什么突然如此失控,因为安允灏死呢?你听谁说的?安允策吗?若真死了,恐怕他也别想脱得了干系。这次还有我义兄同去,安允灏怎么会有事,莫非在你眼里,他就这么不堪一击?” “谁不知道高天祁是你的旧情人,什么义兄,都是鬼话!你还能风轻云淡的说这些?你相公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苏青宁都哭红了眼,看着未央一脸无所谓,更是恼火。 “知道是我相公就好,就算是哭,也该是我这个当妻子的哭,还轮不到你!” 苏青宁怒了,佟未央比她想象中狠多了,这些年她是白对她好了。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了,不是哭着求她原谅,居然还敢驳斥她! “佟未央,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你连名字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是,我是感激你,可是,这不能成为放纵你予取予求的理由。我也是人,难道就因为你买了,我就要一辈子附属与你?” “所以你不甘心呢,你嫉妒我,想要抢走我的一切!” 未央百口莫辩,“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抢你什么......” “那允灏呢,他又算什么?不是你抢的吗,若没有你,我们能分开吗?你联合安允策欺负我,就是为了允灏对不对?” 不想被人误会,却一再被误会,未央解释多了,也乏了,没有人相信。她只能选择沉默。 苏青宁突然也不说话了,就这么一直看着未央,今天她说的话太多了,是她沉不住气了。可是,太气太绝望了,允灏死了,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然而安允策的话又岂会有假。 “青宁姐,你还有话说吗,没有就请回吧!”未央始终垂着眸,她实在不想看苏青宁这个样子,或许她们都变了,都不再是当初心无旁骛的小女孩了。 “不要再叫我青宁姐了,我受不起。” “好,瑞王妃!” “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苏青宁脸一红,猛地咳嗽起来,未央竟条件反射的扶着她,那一瞬,竟满心凄凉,不知为何。 照顾苏青宁已经成为习惯,因为从小就知道,她身子不好。所有人都顺着她,照顾她,包括未央也是如此。 今天是苏青宁第一次生气,未央也是,第一次对她说话如此无礼且放肆。 “央央.......”苏青宁忽而抓住未央要松的手,“你和允灏一样,只要我一有事,你们都在我身边,我们还像过去一样多好,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局面?你为什么要介入我们之间?你说祝福我们幸福的,你觉得我们现在幸福吗?允灏死了,我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只是......只是太伤心了,我无法接受允灏就这么离我而去......他还答应我将来一定要娶我的,只要瑞王写了放妻书他就娶我的,他怎么能死,我们说过会白头偕老的啊......央央,对不起、对不起......” 边哭边说,苏青宁终是体力不知瘫靠在未央怀里,她轻轻搂着苏青宁,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管怎样,不管是有心伤害还是无心的,她和苏青宁之间,她早已清清白白的知道,再也回不到当初。 只是苏青宁的服软,她的道歉,那样可怜那样卑微,难怪男人无力招架,就连未央这女人也恨不起来,那一巴掌虽痛,却不及苏青宁的眼泪让人心酸。 未央什么也没有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沉默。脸上还好痛,她心底终究是有芥蒂的。安允灏答应和她成亲了吗,为什么她现在听苏青宁的话都要打个问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底充满了不信任? 她说是未央介入他们之间,可是如今各自成亲了,安允灏身上时有的茉莉香又算什么?苏青宁的气息一再存在他们夫妻之间,这不是暗示又是什么? 未央苦笑,自己才嫁入侯门不过一月之余,竟也开始慢慢习染一些后宫气息。猜忌、多疑,多么可怕的词。 喊来下人将几近昏迷的苏青宁抬上马车,婵娟脸色大变,怒视着未央的时候,就是个放肆欠教训的丫头。 终于苏家主仆离开,未央的心情彻底被搅乱,“芷溪备车,我要进宫。” “是。”芷溪说罢,命小厮去办,扭头看见未央脸颊带伤,惊呼,“怎么回事?该不是......瑞王妃打的?天啦” 芷溪忙拉着未央,“你别急着进宫,我给你上点药,这么深,都该毁容了。” “没事,反正又不漂亮,毁就毁吧!”未央无所谓的上了马车,芷溪也跟了上去,车子稳稳前行,未央不停的催快点。 见未央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芷溪不安的问,“怎么呢,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来说王爷出事了。” “她?”芷溪当然知道是苏青宁,只是诧异未央竟没有喊“青宁姐”,随即又意识到重点,“王爷出事?出什么事?” “死了。”未央的心一抽,她一直骂死耗子死耗子,可是,当得知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心痛,随即才是怀疑。 他死了,她会心痛吗?会吗? “什么?”芷溪大惊,“怎么可能,王爷怎么会死?” “怎么不可能,王爷也是人呐!”未央的心都乱了,只希望一切都是谣传,但是苏青宁都快发疯了,她不相信也难啊。 终于到了皇宫,未央几乎是跑着冲进凤仪殿的,里面皇后正坐在凤榻上笑,手里看着什么。未央鲁莽的跑进来,她和阿兰都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呢,怎还跑起来了?呀,脸上怎么呢?” “树枝刮的!”未央刚说了一句,就气喘吁吁,一路太急,喉咙堵堵的。 阿兰忙给她到了杯茶,“王妃别急,喝点茶就好了。” 皇后让人给未央擦了点药,遂笑道,“你是不是知道灏儿来信呢,要是知道你这么急着看他的信,肯定会高兴坏了。” “啊,来信呢?”未央刚喝着茶,惊讶得差点呛到。 “怎么呢,你还不知道,那刚刚疾跑为什么?”皇上诧异,未央上前道,“我要看看信。” 皇后笑着拿开,“这可不行,这可是给本宫的,除非你将他写给你的信和本宫交换,我也想看看,我那傻儿子会给新娘子写些什么。” “他可没写信给我,母后,你就给我看看嘛!”未央死缠,很快就弄到信了,上面安允灏讲已经到了坞莘,一切安好,没有暴乱正在放粮。让皇后照顾身子,也顺带照顾下那爱惹是生非的辰王妃。 什么!说她惹是生非!他才是破事多,刚还传死了。 苏青宁说去的途中就死了,这信上明明已经到了坞莘,还活得好好的,死什么死,那只死耗子命大得很! 未央心里虽骂骂喋喋,却轻松了好多。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皇后道,“这是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还是本宫收到的第一封信呢,他去军营四年都没给本宫写过信。这都是你的功劳。” “关我什么事?”未央不解,皇后笑,“和你成亲后,本宫看他懂事多了,人也温和了些,进宫请安也不会立马走,而是陪我聊会天。” 未央失笑,哄着她说,“母后的要求真低,要想聊天,等王爷回来,我们天天陪你,直到你耳朵听出茧为止。” “本宫可是记下了,要一起来哦,可别骗我。”皇后很认真的说,未央点头,“好啊好啊......” “既然进宫来了,就陪母后下下棋吧,你这几天没来,我这棋瘾犯得厉害。” 未央叫苦不迭,“不要吧,人家老是输,不想下了。” “来嘛来嘛,我让着你。” “您每次这样说,结果还不是把我杀光光。” “这次不会了,母后保证。”皇后还真举着手,未央笑眼看着她,真的觉得好亲切。她就像个母亲一样平易近人,虽然丽妃对她也好,但未央总有几分敬畏。对皇后就不一样了,只有敬没有畏,她太孤独了,没有丈夫的宠爱,连儿子也不理她,一个人守着凤仪宫,母仪天下又如何,太凄冷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安允灏走的时候,正值七月盛夏,一晃眼竟已是十月底。燕京秋天很短,如今就已经有入冬的寒意了。 未央褪去轻薄的纱衣,如今换上略厚的含棉锦衣,霓裳阁会定期给王爷王妃送衣裳,款式颜色基本都是一搭的,倒还真有点夫妻同行的意思。只是多数都是未央一个人穿,另一套王爷的,一直空置着,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初冬,他一套都没有穿。 赈灾以后,安允灏又留下负责水渠修建,这才延误了归京的日子。而没有暴乱,高天祁及其部下没必要久留,遂开始班师回朝。 此去已经三个多月了,未央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落叶纷纷,竟开始怀念初春的时候。 她是永昌二十九年进的京,那时候百花齐放,春意盎然,不想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是冬日临近。嫁给安允灏有四个月了,未央荡着秋千,心中竟莫名想念那只消失良久的耗子。 这个一直在她生命里记忆里晃悠的男人,当真正走到一起,她才发觉,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娘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有点过了。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舍下,想离去并非易事。 自那日之后,未央再见苏青宁的时候少了,就是在宫里聚餐偶尔见见,脸色看上去越来越好了,或许是知道安允灏没事了,心情也好了。而明忆的眼睛,听杜远说快好了,未央也是充满期待。 大家都很好,太子和如莺看上去也很和谐,夫唱妇随一起养花种草,还经常送未央花。只是她的桑格花,和尚河殿的一样,枯萎了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冬天。 明忆曾遗憾的说,“桑格花,不适合在燕京种植。” 每每想起这句话,未央都倔强的想让它开花,可是太子看过,说看明天春天看开花不,如果不开就彻底没戏。 所以未央是一丁点都不敢怠慢,将它放在室内生怕它冻着,出太阳时才搬出去晒晒太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花活在燕京,就好像拯救自己一般。 第131章:【和亲】和苏青宁翻脸3 这三个月没什么大事,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许就是结盟一事吧。胤国本欲与年国结盟,谁知年国出尔反尔,竟撕毁盟约和齐国结盟,这让胤国颜面大失,不但处决了其质子,更要挥军攻打。 大将军建议皇上暂忍,攻下年国事小,但胤国刚刚经历吴国一战,不易与齐国结仇,遂攻打一事暂且押后,迫在眉睫的该是结盟。 周边能结盟的,基本上都已经友好协定了,北凉本不在考虑范围内,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北凉结盟诚意空前的大,胜过任何一个国家,不但送来和亲公主,还贡献大量珍贵药材和丝绸锦缎。 人家千里迢迢的来,皇上总不能将其拒之门外,恰逢高天祁带队归京,随让他改道去边界迎接公主。 未央听闻,那和亲公主名唤司马玉扇,是北凉最美的女子,且又是皇后嫡女,身份尊贵。看来这次北凉真是下了大手笔,一定要攀上胤国这高枝啊。 加之司马明忆在胤国从未有过越矩行为,想来这次结盟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未央从凤仪宫知道这消息后,兴冲冲的跑到尚河殿,明忆正在弹琴,她冒冒失失的打断,“明忆,告诉你个好消息,胤国也许要和北凉结盟了,你可以回家了,高兴吗?” “铮” 弦断,明忆的手指被划破,血顿时就涌了出来。未央大惊,忙用自己的绢帕给他包扎,“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明忆脸色有些茫然,未央小心翼翼的包着他的手指,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北凉吗,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多好。” “好吗?”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了,他竟有些不敢置信和不舍。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恨透了这里的寄人篱下,可是,也爱极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当然好啊,回去之后,你就是北凉皇子,或许你父皇感念封你为王呢!”未央满心憧憬。 明忆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未央心一顿,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保持着距离,这是三月来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如果回北凉呢,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不是质子,异国皇子是不能随便进入他国境内的。”未央低声说着,这就是身处异国的悲哀,他们之间横跨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如今她以为人妻,本不该想太多,不该奢求什么,可是脑中恍然想起那一天,他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我还能回到北凉,我确实不会想念胤国的你。可是,不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只有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走,与其想念,不如相守!” “我说过的话没有忘。” “什么?”未央一愣。 “将来回国后,有机会我会再次来到胤国,带走你,只要你还愿意。”明忆说着,示意着手中的丝巾,“就以它为信物,将来我来接你,再还给你。” 未央望着丝巾有些出神,许久凄婉一笑,“好啊,可是,你得先治好眼睛才行啊,要不然你看不到我,根本就认不出我。也要在北凉好好保重,可别又被人毒......” 毒瞎二字,她不忍说出口,现在只想给他勇气面对以后。至于接不接她,她从来没有想过。燕京、塞外她有两个故乡了,背井离乡去异国,她确实会有很多很多的不舍。 而明忆,会来接她吗?会吗?未央苦笑,她知道,不会,一直都知道。但是无所谓了,她早就清楚一切,不是吗? “明忆,北凉的皇宫会不会比胤国还深?那里是不是有人害你?还真是让人担心,你该怎么办呢?”未央幽幽叹。 “别担心,在北凉我还是个皇子,没人敢对我怎么样。”明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不想碰到手腕竟有疤痕,“你受伤呢?” 未央低眸看见自己手腕的划痕,已经取过四次血了,两边的手腕都划过有疤,要按燕京人美人不能有疤的说法,未央已经丑得嫁不出去了,幸亏她已经嫁了,她真该庆幸。 杜远说血取够了之后再给药可以消疤,现在消了也没用,因为还差三次。未央看着明忆的眼睛,真美,要是能看见天蓝草绿该有多好。 “没事,昨天被桌角给划了。”未央心虚的想要收回手,他却没松,细细摸着那条疤,黯然,“这么长?上药了吗?” “嗯,没事,别担心。还是说结盟的事吧,你之前听说了吗?”未央赶紧岔开话题。 “嗯,听说了一点,就是不太肯定。不过还是觉得可惜,没想到是用另一人的囚禁来换取我的自由。” 未央劝,“人生哪有那么多完美,总有这些或那些的无可奈何,要达到结果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只希望以后胤国和北凉能结盟,两国都能国泰民安。” “和亲而来的公主叫什么?” 未央想了想,“好像是玉扇公主......” “玉扇!”明忆大惊,那脸在未央眼前,由刚刚的平和瞬间转为震惊,她不解,“玉扇怎么呢,听说是北凉最漂亮的女子,难道不是?” 明忆久久说不出话,他的父皇太狠了、太狠了。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松开未央的手,不顾她一再的追问走入大殿。 小海将未央拦下,“王妃,就让殿下静一下吧!” “到底怎么呢?” 小海摇摇头,谁都没见过玉扇,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明忆那惨白的脸,太吓人了,太吓人。 胤国已入冬,两国边境的风格外凛冽,吹得人脸皮发疼。 高天祁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佩剑挂在腰际,高靴蹬着马鞍,神气十足。长长的披风御寒,却被寒风鼓起,他也未整理,笔直的坐着,自有一股军人的刚毅。 此番迎接玉扇公主,本就无须劳师动众,毕竟在胤国眼里北凉不过是个小国,派人来接就已经是给了大面子。 高天祁等人没等一会儿,就见公主的鸾车朝这么驶来,身后长长的是护卫军和敬献贡品,也可算作嫁妆吧!那阵势还是挺大的,毕竟是帝后嫡女,总归是格外重视。但鲜少有送这般尊贵的公主来和亲的,看来北凉此番是势在必行。 “吁” 公主的车鸾停了下来,后面的护卫军纷纷下马立在两侧,高天祁和士兵们也随之下马,单膝行礼,冲车鸾中的公主道,“高天祁奉吾皇之命迎接北凉公主玉驾,公主金安!” “免礼!” 车鸾中传来玉扇公主的声音,那极其稚嫩的声音让高天祁的心猛地一颤,他下意识的抬眸,车鸾的门帘关着,什么都看不见,他和士兵起身。 负责送公主的统领上前,以为高天祁是将军,冲他行礼,随即道,“公主娇弱,一路劳烦将军了。” “统领客气!”高天祁回了一礼,双方简单交接了后,北凉护卫军全部退到边界线内,鞠躬恭送公主。 “玉扇公主,欢迎来到胤国!”高天祁冲车中人说罢,欲上前牵过套车的马,里面却传来她的声音,“我要拜别故土。” 高天祁一愣,随之车帘动了动,一只嫩白小巧的手撩开帘子,碰到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胤国众人都听闻玉扇公主国色天香,纷纷侧目,只见红底白桐花的帘子被一旁的侍婢云儿拉开,玉扇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双精致的绣花小鞋落地,就这么踩在高天祁的心口,他顺着脚往上看,一袭鹅黄色宽袖束腰华服让眼前赫然一亮,腰际系着串红珊瑚珠串,随着她轻盈的落地,晃悠了两下。众人暗暗称赞,不愧是皇后之女,就该穿如此亮丽彰显最贵的颜色。 及腰长发只束起一点,在耳朵上方一点绾了一个髻,不用发簪也不用金钗,而是用一颗罕见的小型夜明珠镶嵌在发髻中,名贵看似毫不张扬,却奢华到了极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 除此外,头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的确,又有什么比得上这颗稀世夜明珠呢? 她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高天祁,那双秋水微波的美眸好奇的盯着他,没有羞涩没有惧意,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随意。 她有一张令苏青宁都要嫉妒的脸,精致小巧恐怕还没有高天祁半个巴掌大。她抿着小嘴,歪着头仰望高天祁的时候,就像个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波光流转,面颊微红,她走向高天祁,步履有些凌乱,却显得摇曳生姿,就像支意外开在冬天里的桃花,娇艳动人。 肤若凝脂,美目盼兮,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终于,她停在了高天祁跟前,看着那么高那么高的他,孩子气的用手够了够,虽然够不着,却还是笑了。嘴角梨涡若隐若现,有青丝拂过,盈然一笑似成风,在那贫瘠的边境,冷冽的冬日,她的出现,确实让所有人恍若如春,一颦一笑,真可谓动人心魄。 “你叫什么?”她忽而问,看着这个高大俊朗的哥哥,似乎忘了下轿要干什么。 高天祁怔愣的看着她,就像看着六年前的未央一样。一模一样,一样的让他惊艳,让他意外。 那一日,未央也是这般,几分倨傲问,“你叫什么?” 玉扇等着高天祁的回答,他半天只是近乎痴傻的看着自己,什么表情都没有,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养的乌龟,也是这么呆呆的,不禁笑,“呆瓜!” “公主......”云儿大惊,低声斥“不可无礼。” “云儿姑姑......”玉扇委屈的憋着嘴,似要哭的样子,云儿慌了,“奴婢错了,公主别哭,求您......” 不说还好,一说这丫头果然哭了起来,就连北凉的护卫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的求公主别哭。 可是她不听,拉着高天祁的衣角就是哭。高天祁从震惊中晃过神来,蹲下身将她抱起,冲云儿道,“没事,不过是个孩子。” 是的,只是个孩子,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尽管长大倾国倾城又如何?十岁就沦为和亲公主,北凉皇帝的心,真是深不可测。 高天祁身后的士兵才清醒过来,刚刚他们不是被玉扇公主的美貌吸引,实则是这年龄太有震撼力。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以为再怎么也是个及倂公主,谁料,竟是个女娃娃! 玉扇哭闹,高天祁无奈,抱着她哄道,“卑职错了,不该不理公主,公主恕罪......” 这些话她个小丫头也听不懂,继续哭,高天祁没辙,用哄小孩子的招数,“公主乖,只要不哭,一会儿给你买糖吃,怎么样?” “我要吃冰糖葫芦!”她止住哭声,“在宫里母后不许我吃,现在我就要这个。” “好,一会儿进城就买,现在就别哭咯。看,都成小花猫了。”高天祁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弄好后才交给云儿,歉意道,“冒犯了。” “诚如将军所言,公主只是个小孩,并无冒犯一说,这一路上还要有劳将军照拂。这公主,看来是被你的冰糖葫芦馋住了。”云儿笑,提醒公主,“教你的忘呢?该拜别北凉啊!” “哦。”玉扇闻言,由云儿扶着转身面朝自己的故土,跪地深深拜了一拜。 那时候,她尚且年幼,不明白离开故国、离开父母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她拜的时候,身后的云儿姑姑哭得那么伤心。 她满心惦记着那个大哥哥的冰糖葫芦,叩拜的时候偷偷扭头冲他做鬼脸。那淘气的样子,真真只是个孩子。 高天祁心狠狠地疼了,他无法像那个孩子一样天真,她知不知道,当她嫣然而笑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能沉默的垂下头。 她就这般懵懵懂懂的走入胤国,走入那个原本就没有她的世界。 第132章:【受封】马背拥吻1 “天祁哥哥,我还要......”玉扇骑在马背上,靠在高天祁怀里,一手握着一串冰糖葫芦,还嫌不够一个劲的吵着要。 从边界到燕京,走了将近十天,玉扇公主不好好坐车,偏要高天祁骑马带她,这一路叽叽喳喳、活力十足的样子,倒是让高天祁觉得自己老了。 她只是个孩子,被父母宠坏的孩子,对人也格外依赖且毫不认生,这才几天,全队人的名字都被她问到了,哥哥前哥哥后,嘴巴甜死了,哄得一个个把她当妹妹一样宠。 其实当听她说“免礼”的时候,高天祁的心就紧紧揪了,那稚嫩的声音他隐约察觉是个孩子,一直不敢置信,没想到出轿来的还真是个孩子。 燕京繁华,很多东西都是北凉没有的,玉扇好奇的看着四周,但什么都阻拦不了她对冰糖葫芦的喜爱,一见到有卖的就嚷嚷,“天祁哥哥,葫芦、葫芦,我要那个......” 高天祁无奈,也尤其怕她那干打雷不下雨的哭法,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身买了几串塞给玉扇,“吃这么多,小心长大以后就变冰糖葫芦了。” “葫芦好啊,我要叫小葫芦,玉扇不好听,公主也不好听。”玉扇说着,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高天祁吃,他笑着摇头,玉扇不干偏要他吃,“这么多葫芦,小葫芦吃不完,天祁哥哥帮我吃。” 她这是哪国语言,葫芦一大堆,高天祁都要给绕晕了。拿她没办法,张嘴吃了一颗,又酸又甜让他想起了未央,初到塞外的时候,没有燕京繁华,没有燕京的冰糖葫芦,就没少听她嚷嚷不满。 不由得心一动,碰上卖冰糖葫芦的,又让人家包了几串,玉扇以为他是给自己买的,眉开眼笑道,“天祁哥哥对我最好了,长大以后,小葫芦就嫁给天祁哥哥。” 她这么小,连和亲都不懂,更不会明白她的夫婿只能在皇族中选。高天祁皱着眉头,“你手中的都拿不下了,这些不是给你的。” 一听说不是给她的,玉扇嘴巴嘟了起来,“天祁哥哥最坏了,不要和你说话。” 高天祁哑然失笑,一路上她没少这样发脾气,但是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将自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么行了没多久,眼看就要进入燕京闹区了,堂堂一国公主这样骑在马背上,让人看了只会笑话。 高天祁让人给玉扇接下去,抱回马车。尽管她不愿意,但只要云儿一瞪眼,她就只能服服帖帖的进去。 随即又命人将包好的冰糖葫芦送到辰王府,看着小兵离去,竟有些期待她看见时惊喜的模样。 从正午入燕京城,到傍晚才到皇宫,玉扇公主身边有三个侍婢,除了云儿年纪稍长约莫二十七八外,另外两个才不过刚刚及倂的样子。 广迎殿内,皇上端坐在主位上,身侧是皇后,而丽妃坐在偏下一点的位置,接下来就是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未央和皇子、王妃们就随意而坐,她选了个靠门的位置,不但空气好,更可以第一时间看见传闻中的美人。 因是迎接北凉公主,所以明忆也在宾客之内,未央扭头看着今天的客人,忽而听外面传,“皇上,玉扇公主到!” “宣” 旋即听到内侍奸细的声音在安静地大殿内回响,未央微微探头,虽是黄昏时分,但宫内早早的点了灯,将昏色驱散得一干二净。 广迎殿建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屋内噤若寒蝉,或许都在期待这位绝色美人。所以外面那沙沙逼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忽而响起环佩碰撞声,未央好奇的看着,只见台阶处露出一张精致却略显稚嫩的脸,那上面没有惊恐、没有对皇上的敬畏,走马观花一般欣赏着四周。 直到她一步一步走上来,整个身子呈现在众人视线里时,未央才忍不住在心里惊叹,居然是个孩子!! 屋内更静了,显然是也都被惊呆了。 只见那玉扇公主由婢女搀扶着,踩着小碎步走在红毯上,一步步靠近皇上,在龙椅下方的台阶处,她们停下了脚步。 云儿扯了扯东张西望的玉扇,她立即会意,记着云儿姑姑的教导,乖巧的跪地行礼,“玉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虽震惊意外,却也镇定道,“公主免礼。” 云儿忙将玉扇扶了起来,皇上和皇后纷纷低眸打量她,美则美矣,却只是个孩子。虽说长大了,定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可是,这才多大点就和亲? “你就是玉扇公主?”皇上睥睨着她,虽然觉得送个小孩来莫名其妙,但是结盟书上也没说是个成年人,并不算失信。 玉扇只是好奇的看着四周,什么话都不说。毕竟只是小孩子,没有人太过苛求,一旁的云儿跪地道,“回皇上,玉扇公主确实是敝国帝后独女,皇上若有疑义,可派使者探访。想必您也听闻玉扇公主出生时,夜空红光满天,连下数月的淫雨遽停,有相士说,公主乃北凉贵人,会给国家带好好运。今敝国君主愿将这贵人献给皇上,期盼两国邦交,共享盛世太平。” 云儿的话刚说完,忽闻一段轻快悦耳如鸟叫的笛音,此正值冬季,哪里会有鸟声呢。众人寻声而望,只见是玉扇公主在玩随身佩戴的短笛,她轻吹着,大殿内响起如春般的鸟鸣。 旋即就看见殿内鸟笼里养的几只小鸟上蹿下跳,皇上示意内侍打开小鸟笼,惊奇的发现它们被那笛音吸引,围着玉扇飞翔,似乎将她看成了一直小鸟,不断的鸣叫附和。 “竟能用笛音引鸟,这公主果真不是寻常人......” 底下有人开始议论,皇上也是惊奇的看着玉扇,只见她眉宇间透着股灵气,那非凡的样貌,让人见之忘俗。 未央看着那个像精灵一般的女孩,她就是那小鸟,哪里不好去却偏偏飞到这皇宫里来。金丝笼华美至极,可是却可以囚困人的一生。 看着她,仿若看着六年前的自己,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进入一个未知。只是当初的她是幸福的,塞外六年美好的回忆,是什么都取代不了的。而现在的玉扇,进入这座宫墙,会幸福吗? 今夜太子没来,如莺坐在未央旁边,那秀眉微蹙的样子令未央动容。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也是年少背井离乡,只是如莺终究还是要比玉扇幸运,因为她可以嫁给太子,嫁给年龄辈分相符的太子。 可惜玉扇...... 玉扇......她最终成了玉姬娘娘,胤国年岁最小的帝姬,只待及倂之后侍寝,再另行封妃。也或者一辈子都不宠幸,玉姬娘娘,永远都只是玉姬娘娘,而不是玉妃。 这是北凉皇帝的意思,他言明自古美人配帝王,玉扇是【献给】英明神武的胤国皇帝的,而非和亲那般随意。 这就是盛情难却,北凉不但贡献大量礼品,更是献来最尊贵的公主,尽管年岁尚小,但更显其诚意。 两国结盟的事,在几日后便被确定下来。 当夜歌舞升平,玉扇看着为她准备的一切,显得如此手足无措。她坐在席位上,茫然的看着四周,不时的问,“天祁哥哥呢,怎么没来?” “公主别乱说话。”云儿微微蹙眉,玉扇无聊的托着腮看着众人表演。她一来就被册封了玉姬娘娘,实在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难听极了。 从北凉到胤国,本就是一路颠簸,累得够呛,这会儿的宴会她实在无心欣赏,奈何云儿姑姑不许她走,连动都不可以。要是在北凉,没有人敢拦她,她突然觉得母后骗了她,胤国一丁点都不好玩。 终于宴会结束了,皇上以兄妹团聚为名,让玉扇暂住尚河殿。 殿内的人渐渐散去,未央只觉得看了出闹剧,这么小的孩子,一生的路就给定下了,在她懵懂不知事的时候。她有些惆怅,不想动,就这么趴在桌上看着殿上的玉扇和云儿。 明忆离席,眼睛看不见了,也不知道六年后玉扇长成什么模样。 “奴婢见过四殿下。”云儿跪地行礼,在异国再见这位主子,一时感慨万千。 明忆让其起身,蹲在玉扇面前,摸索着抚上她的头,离开时她才不到四岁,现在居然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玉扇诧异的看着这个漂亮哥哥,“你是谁?” “我......”明忆心一揪,曾经这孩子天天黏着他,现在居然也不认识了,时间不仅太快,也残忍得很。 云儿笑,“公主怎么忘呢,你成天闹着明忆哥哥明忆哥哥的,怎么现在明忆哥哥来了,反而不认识呢?” “你是明忆哥哥?”玉扇疑惑的看着明忆,直到他确定的点头,才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明忆哥哥,你去哪里呢,玉扇好想你......我到处找不到你,也找不到碧落姐姐......” 明忆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心如刀绞,她才这么小这么小啊! “明忆哥哥,你来了就好了,你帮我找碧落姐姐......他们说她死了,什么是死了,我要她和我玩......” 死呢? 明忆的脑袋一空,好似要炸开一般,血液陡然间凝固在一起。他推开玉扇,“你说什么,碧落死呢?谁告诉你的,说,是谁?” 他突然那么凶的问,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玉扇吓得不轻,“好痛、明忆哥哥......” 明忆恍然松开她,云儿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请节哀。” “她死呢?真的死呢?”他喃喃问着,不敢置信,“她不是嫁给三皇子了吗,怎么会死?” “碧落没有嫁给三皇子啊!在殿下离开北凉的那一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悬梁自尽了。” 只是瞬间,这个消息就足以令明忆就面如死灰,他始终都无法相信,那日一别竟会是永别。 那个曾和他有无数美好的少女,在那一夜给了他始料不及的灾难。她在他的吃食里下了毒,他眼盲沦为废人继而沦为质子,明明知道一切与她有关,他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所以只得任由侍卫拖走无辜的宫女和内侍。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质问着为什么,她只是冷笑,“司马,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喜欢的一直是三皇子,是你一直死缠着不放,害得三皇子误会了好几次。现在好了,你成了质子,三皇子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你也别怨我,要怨就让你太天真,我给你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么蠢活该被害。三皇子就不同了,比你聪明比你威武比你强壮,比你对我还好,你说你要是女人,你会选谁?还有最重要的是,三皇子一点都不介意我是宫女,他连你母嫔都说服了,明个就去皇上那请旨赐婚。你呢,我等了这么久,只听你说喜欢我喜欢我,光说喜欢有什么用,不能娶我,不能让我当皇子妃,我跟着你干嘛?更何况你母嫔喜欢三皇子,你又不得宠,嫁给你指不定也要跟着受气,我才不要!你就乖乖去胤国吧,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第133章:【受封】马背拥吻2 这些话,哪怕时隔六年,每次想起,他都会绝望不再相信有什么情爱。可是,碧落,你为什么会死?你不是喜欢三哥的吗,一切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为什么还要死?当初你到底有没有骗我?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碧落,你告诉我、告诉我...... 明忆脸色颓然,玉扇不安的看着他,“明忆哥哥......玉扇好困,想睡觉......” 玉扇的话让明忆恍然察觉自己失态,他敛起悲凉之气,复又勉强而笑的望着玉扇,倾身将她抱了起来,“玉扇困了,我们回家。” “嗯嗯,回家,我想父皇母后了......” 明忆没有说话,步履是如此凌乱,走到宫门口时,未央惊呼,“小心门槛。” 可是已经迟了,明忆踢到门槛往前搀了几步,玉扇在他怀里摇摇晃晃吓得大叫。未央急忙起身,明忆已然抱着玉扇摔倒地上,尽管护着玉扇没有让她摔疼,她还是吓怕了,不敢让明忆再抱。 孩子无心的拒绝,深深刺痛了成年人的心。 “明忆!” 耳旁是未央担忧的惊呼,她的双手温柔的扶着他,明忆却突然笑了,无奈又尴尬,“未央,为什么我狼狈的时候,你总是看见?” “我......”未央无言以对,握着明忆的手不松,“你起来再说。” “放手!”明忆拒绝她的搀扶,“不要让我一再觉得自己好没用,未央,让我自己走......” 未央松开他的手,看着明忆自个站了起来,其实六年了,好多事情他一个人可以做。只是未央,总觉得他看不见需要照顾,反而触碰到他敏感的尊严。 “明忆,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了,还有三个月。” 未央鼓励着明忆,他只是淡淡一笑,看不出丝毫的欢喜,和玉扇、云儿相伴而去。 他们在大殿上的谈话她听见了,碧落死了,那个让她好奇了很久很久渴望见一面的碧落,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更无法揣测明忆的心情,只觉得今天是如此的透不过气,太压抑了。 因为玉扇公主的到来,加之年国的背弃,胤国自然而然和北凉结盟。总归是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虽说玉扇被册封为玉姬娘娘,但也是只是回执给北凉的文书上那样说,生活在胤国的岁月里,宫人们仍是称呼她玉扇公主。这,也是她最习惯的称呼,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玉扇来了,正在努力适应胤国。而明忆,则开始准备归故土,十一月上旬就要启程了。如今已是十一月初四了,明忆也没两天的时间就要走了。初一,杜远就已经取过了第五次的血,虽然每次一样的痛,但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真如他所言,忍一忍就好了。除了第一天在床上睡了一天外,后面都还好,芷溪也很注意饮食调理,所以身体并没有太大的不适,除了头有点晕外。 明忆这个月就要走了,还差两次,杜远说可以配好药让人送去。如果不继续这样血疗,一切就前功尽弃,反而喝下去的药会有碍明忆殿下的再次医治。 所以未央想偷懒省去两次抽血,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小姐,天都亮了,你还不起来?”芷溪已经在外面催了,未央翻了个身,“这么舒服不想起来了。” 芷溪无奈的叹气,自从初二小姐生日那天,高天祁送来这帐篷外,小姐好好的床不睡,天天睡院子里。不过这帐篷很厚,御寒是没问题的,顶上面用的是白纱,躺在里面可以看星星。 虽说帐篷是又漂亮又适用,但未央好歹是王妃,这样睡在外面算什么事啊,芷溪劝道,“天都亮了,帐篷要收起来了。” “不用收,我想继续躺会,反正王爷说他不在家我说了算,那我想怎样就怎样。”未央抱着咚咚在帐篷里有种与世隔绝的宁静感,睁眼是蔚蓝的天空,还能阻隔外面的寒气,太阳透过白纱照进来,暖烘烘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可是,今天王爷要回京了啊,你不打算去接一下?” “我接他干嘛,他不回我不知道多自在。” “是谁前个还说无聊,说想王爷来着?” “我说想找他吵嘴,你怎么只听半截话?”未央坐了起来,“反正接他的人很多啊,赵湘湘铁定要去。” “她去是她的事,你是正妃你一定要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芷溪在外面说着,“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生气王爷没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谁稀罕他回啊!” 这话中分明有几分赌气,芷溪无奈失笑,“这也不能怪王爷啊,外面的事哪里丢得下,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生辰。” “他知道,他知道,他和青宁姐都知道......”未央恼了,可是一个都没有来。她和高天祁还有娘在佟府吃了顿团圆饭就算是过生日了,虽然和以前一样,但是就是觉得莫名失落。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就是要去,这是你的本分。”芷溪说着也不管未央愿不愿意,就将她拽了出来,几下都抓到咚咚身上,看那猫欲伸爪子,未央急了,“芷溪,我去我去,你别乱拽,咚咚要抓你了。” 闻言芷溪忙抽回手,上次就被咚咚抓了一下,上了药疤痕现在还有一点点呢。 从帐篷里钻出来,梳洗一番后,再换了套衣裳,芷溪挑了最亮丽的颜色,未央蹙眉,“弄得花枝招展的干什么?不就是去接死耗子吗,至于这么盛装?” “小别胜新欢,当然要王爷第一眼就看见最漂亮的你啊!”芷溪说着,给她插上头饰。捯饬了好半天,未央蹙眉,“再弄下去,王爷就该回了,咱还去接不接?” “一会儿,就差上妆了。” “还上什么妆啊,涂在脸上不舒服。”未央说着站起来,在落地镜前照了照,“弄成这样去接他,还不得意死他啊!这比参见皇上还隆重些,不行不行,头饰太多了。” 未央说罢,就将头上的首饰拔得只剩一支,就是高天祁送的那一支簪子,将头摇了摇,“怎么样,这样多轻松,看着也舒服啊。” 芷溪无语,“给你弄半天,都给白搭了,早上我看见侧妃出门,那样子比你这正妃华丽十倍。” “你由她去,要是她哪天不金银珠宝的穿戴,我还真不习惯呢!”未央将衣服整了整,现在天冷,除了外面的宽袖长袍,里面的都是窄袖,很好的将那些划痕遮住。这样挺好,要是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她想不开割腕自杀的呢! 坐着马车从王府出发,到了城外寒风冷冽,未央撩起窗帘一角,看见赵湘湘的马车停在路边,目光不由得向前看,果然看见了安允灏和赵湘湘。 三个多月不见,安允灏倒未见消瘦,只是疲倦得很。没有坐马车,他是一路骑马回来的,翻身下马来,赵湘湘殷勤的帮他擦脸,安允灏没有拒绝,但显然不太高兴。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受不了赵湘湘身上的脂粉味,微微蹙着眉头。 赵湘湘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来就漂亮的脸蛋,这样一捯饬,越发容光焕发。看着前方两人亲昵的站在一起,再来个人显得如此多余,未央低声道,“回府。” 前面的马车倏然掉头回走,自然引起了安允灏的注意,他策马而去直接拦住了马车,语气不悦道,“佟未央,你怎么现在才来?” 未央和芷溪面面相觑,她很意外,自己又没露面安允灏火眼金睛吗,怎么知道她坐在里面?她不打算说话,更觉得窝火,来就已经够不错了,还嫌晚。早知道这么难伺候,就干脆不来! “几天没见,这是长本事呢,连本王的话都敢不搭理?”安允灏狭长的眼眸眯起,透着危险的气息。在坞莘,高天祁就说了佟未央十一月初二的生日,让他抓紧工程,别新婚的第一个生辰都不陪她过。 高天祁说这些的时候,安允灏真觉得他多管闲事,他妻子的生日何须一个外人来提醒?他认识佟未央的时候,他高天祁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装和佟未央多熟多熟的样子,让他听了就烦。 可惜的是,不管怎么加快进度,还是误了日子。他不得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谁料佟未央不仅不领情,连面都不打算露一下。 “佟未央!”安允灏不满的低吼一声,“再不出来,本王就......” “好好,我出来、出来了......”未央最怕他威胁的话了,一般等他说完,她就遭殃了,所以赶紧推开了车门,然还没站稳,就被安允灏俯身一把搂住腰,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摔坐在马背上,也圈进了他的怀抱。 “安允灏,你......”这猝不及防的一摔,未央疼得用手肘反击了他一下。还欲下马,安允灏使出杀手锏,“有人看着呢?” 未央回头,果然随他去坞莘的大小官员都看着他们,难怪安允灏突然要抱她,又是作秀,装恩爱。 她突然好讨厌这样,但是却又不想太难堪,讪笑了下,然后也不乱动了,靠在他怀里。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是个大胖子,压死安允灏,也压死他的马。 也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反正她在他怀里,这就足够了。安允灏策马走在大街上,这样亲密的抱着,未央有种游街示众的感觉,不禁扭头看着安允灏,极力隐忍的问,“我们能不能去马车里坐?” “为什么?” “别人都看着呢,你不觉得难为情?”她忍无可忍。 “这就难为情啊,那这样呢?”他媚惑一笑,嘴角勾起说不出的邪魅,未央一时恍惚,再回神他的嘴唇已然贴了上来。 “唔......唔唔......” 第134章:【离】可是,我喜欢你!1 未央心一慌,下意识的推着他,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不敢去看马下众人的目光,未央不安的闭上眼,然而这一切在安允灏眼里,是开始享受的第一步。 “别......”她推着他,仍在拒绝。可是双手乏力,几乎是面红耳次的瘫在他怀里。 安允灏将她紧搂在怀里,在坞莘时,会不由自主的想她,想她在干嘛,想她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给她惹祸。肯定是听高天祁经常提她,否则他怎么会想起她? 未央羞涩的将头埋在安允灏怀里,实在不好意思去看别人的表情,心跳声如此强劲,那砰砰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记着,我们是夫妻,就该光明正大。”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驾”的一声,骑着马疾驰而去。未央本就是侧着身子,这会儿马飞奔吓得只能紧抱着安允灏,嘴里恳求道,“慢一点,我好怕,慢点......” “抱紧我,就什么都不怕!”他说着,快马加鞭,她紧紧搂着那股温暖,让他渴望拥有。 夜阑人静,西院的大床上,安允灏脱去外袍,一身白色里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眼已沉沉睡去。 今天回来,先去了宫里,到下午才回。知道要和北凉结盟,安允灏很不高兴,回来并没有质问未央什么,却拿眼珠子瞪她,敢情这事是她主导的似的。 其实他针对的并非司马明忆,而是北凉。他无法相信北凉国君会是什么仁君,更不信他会坚守诺言。不过既然已成定居,皇上那里,岂是他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的。 一回家,他又累又烦,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未央也没有喊丫头,自个给他擦脸擦手洗了下,将他的外袍给脱了。 他睡得真沉,像个死猪似的,连她偷偷掐了他几下都毫无感觉。未央将他的发束摘去,满头乌发垂下,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脸上的戾气剧减,反而柔和极了。 未央坐在床畔,他一回来她就心慌不已,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更不知道这床要怎么睡。烛光朦胧中,她就这么凝望着他,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相公。 她对自己说,目光一寸一寸的在他脸上游走,那刀刻的五官,让她忍不住想摸摸,从额头到脸颊下巴,她的玉指轻轻划过,这个男人除了有张俊朗的容颜外,还有什么?为什么连高天祁都开始说他好?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只死耗子吗?还是只脾气又爆又臭的死耗子。 无意瞥见他的外袍刮破了,未央想也没想就去拿针线盒,坐到桌边那儿灯亮。将衣服放在桌上,找来和衣服颜色相近的线,熟稔的缝制起来。 未央一针一线的缝着,灯光下,突然柔善贤惠得不像她自己。以至于安允灏翻身迷糊之际,看到此情此景以为在做梦。 他睁大眼睛,果然是佟未央。 只瞧见她穿针引线技巧娴熟,坐着桌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娇俏的脸部轮廓,最是那低头的一抹温柔,让安允灏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没有想到,她竟还有这样柔和的一面,那一针一线缝的是他的衣裳。那一瞬,安允灏觉得此景美极了,更觉得心里暖极了。 他的妻子在给他缝衣服,这一切,他从未敢想过。他突然觉得这样才算过日子,这样才是恩爱长久的夫妻。 从未曾想过,他的妻子会是佟未央,更没有想过,他们会如此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终于缝好了,未央轻轻咬断线,垂着头脖子都僵了,她轻轻捶了两下。忽而手被人握住,旋即又松开,换成捏肩,“衣服破了就扔掉,自己缝不累啊!” 那声音让未央心里一惊,然还来不及回头,就惊呼,“别捏了,好痛!” 安允灏脸色聚变,第一次这么欠的给人捏肩,不领情就算了,还喊疼。他负气的松手,坐到凳子上喝着茶。 未央见他若此,也觉得刚刚过分了,岔开话题问,“王爷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一样么,过来给本王捏捏肩。”安允灏吩咐着,未央不想大晚上惹他,规规矩矩的走过去,站到他身后捏了起来。 力道实在太轻,安允灏微微蹙眉,“几天没吃饭?” 未央不悦,狠狠掐了几下,安允灏倏地拽住她的手,一拉,整个人竟从他身后转到他身侧,惯性使然跌坐在他的双腿上。 “安允灏......”未央惊呼,他笑道,“这点和本王很像,喜欢连名带姓的直呼。” 未央窘迫不已,这个样子坐在他腿上,接着就被抱入他的怀中,她慌乱极了,想起身却被他抱着动弹不得。 “起身干什么?还有哪比得上本王怀抱更舒适?” 未央只差没翻白眼了,哪里都比这里舒服。你这个大色狼,不过是想着法子的占便宜。 “这个看了没有?”安允灏指着桌上的小锦盒,未央早就看见它了,只以为是安允灏的东西,还没胆子敢动。 见未央摇头,安允灏拿过来塞给她,“打开来,看喜欢么?” “给我的?”未央一惊,几分好奇的打开小锦盒,竟是一个红绳锁着的玉坠,这颜色这形状,不是高天祁祖传的玉坠又是什么? 她不由得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绘的图到处都是,想不让本王看到都难。”安允灏几分得意道,“和图上的一模一样吧!” 未央突然明白过来,为了找到高天祁的玉坠,她闲来无事画了好多图,各个角度连颜色都上了,只想等有时间就让府里的下人去找,没想道让安允灏看见了,竟这么容易就给她寻了回来。 “这傻乎乎的表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安允灏低眸看着她,未央笑,“当然是喜欢啦!” “本来是打算你生辰送的,现在晚了两天,你不许有任何异议,就把生日挪到今天。”其实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也是来得及的,可是,他想亲自给。这个坠子形状太特别,到处买不到只得让人照样子打造了一个。 “送给我生辰的?”未央很是意外,没想到他还真准备了,只是可恶的是,为了配合他的礼物,居然将她的生日往后挪了两天。也罢,反正连生日也是他们给的,她真是一无所有。 安允灏拿着玉坠要给未央带上,她想要拒绝,就这么完好的还给高天祁。可是,又不敢说负了他的心意,就这么先等他戴了再取下也一样。 他打开系在一起的红绳,绕到未央颈后牢牢的系住,“这是本王系上的,你不许摘,否则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刚还柔情的气氛立即被他杀了一丁点都没有,不过这威胁对未央无用,她还是要摘下来还给高天祁的,她就不信他真敢把她怎么样。 佩戴完后,未央靠在安允灏怀里,那姿势暧昧不已,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慌了,忙挣扎的落了地,却倏地被他一个回拉拥入怀中。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压抑已久的兴致汹涌而出,他吻着她的唇,她连半点挣扎都来不及。就被他紧紧抱住,予取予求。 他只穿着里衣,那炽热的温度从胸膛传过来,烫得未央脸红心跳。那一瞬,什么多来不及想,她就被他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 倏地,她的心揪到一起,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恐惧占据了全部思想。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又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如何阻止。 忽而,他毛躁的手陡然一僵,就停在她的腰上,浑身的燥热只在瞬间凝结。他落在她的小手臂上,前方那深深的划痕,让他的心陡然一堵。霎时,竟什么心都没有。 那狂风暴雨终于停了,未央疲倦的睁开眼睛,身体好累好累,累到不想动,累到明明知道他在侵占,她都无力拒绝。 双手摊放在两边,身体呈迎接的姿态,他却没有动。眼睛盯着她的手腕,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在生气?厌恶她丑陋的手?还是生气她给明忆血呢? 他倏地起身坐到床边,那宽广健壮的后背尚且还淌着汗,可见刚刚是多么的急切还剧烈。 未央轻轻舒了一口气,心底有种莫名的轻松,刚刚真的吓到她了,那仿若要摧毁一切的疯狂,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可是,心里的最深处,有那么一瞬,是认命是接受的,唯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彷徨不再犹豫,一个女人的身子属于一个男人后,她还能怎样,不就是一辈子跟着他吗?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这辈子都逃离不了。想要扼杀那些心思,想要彻底了断过去,就是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妻子,从此只想他一个人,努力爱这个男人。 可是,她还是怕了,而他也一样吧! 他无法忘却苏青宁,也永远不会喜欢她,他说他恨她,连碰她都觉得厌恶恶心。是的,他现在背对着她,就说明了一切。 手腕的伤口好痛,撕裂了开始渗血,未央真想找个碗接着,养成习惯了,总觉得这样流了太浪费。 第135章:【离】可是,我喜欢你!2 实在不想动,更不想和安允灏说话,她将手腕在床上擦了擦,血刚没了又渗了出来。她也不管那些,头晕得厉害,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她轻轻拽过一旁的毯子,以前轻而易举干的事,现在却觉得要费劲所有力气,手上的乏力感让她不安,仿若没有了双手一般,只是摆饰没有一丁点用。 终于将被子拽过一点,她好累起不了身,也无暇顾及衣衫不整,就挪动着躲进被子里。他始终背对这她,所以她无从揣测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自顾的翻身,也背对着她,相背无言。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身后抱着她,她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这才暖和了点。她空荡荡的脑袋,无法得知那个人是谁,只觉得他温暖,就努力的靠近。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屋内一个人都没有。未央扫视着房间,好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在西院。她坐起身来,浑身酸胀得厉害,芷溪推门而入,看见未央脸倏地红了,忙转身将水放到洗脸架上。 “芷溪......”未央喊了她一声,连声音都沙哑了。昨夜的事记得一些,也忘了一些,她也懒得再去回想,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了件里衣,但扣子没扣,被芷溪看得一清二楚。 未央也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扣起来,芷溪道,“还是先用热帕子敷一下吧,再换身衣服。” “恩。”未央点头,要接过芷溪提来的帕子才惊讶的发现手腕上绑了白纱带,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昨晚安允灏弄的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允灏说她想司马明忆就死定了,现在把血都给他了,会不会死得更难看? “还是我来吧!小姐不要不好意思,在碧云宫的时候,我们还经常给丽妃娘娘擦药呢!”芷溪宽慰着未央,殊不知她的脸早已红透,帕子轻轻揉在有吻痕的地方,可是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到底先揉哪,芷溪犯难了,蹙眉道,“小姐刚取了血,身子都没康复,王爷也不知道轻点,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未央羞涩得脸通红,想垂头却又怕看见吻痕更不好意思,遂佯装无所谓的四处乱看。 “呀,这坠子真漂亮。”芷溪忽而看见未央胸前的玉坠,拿起来看,“王爷送你的?肯定是昨晚,以前都没见你带呢!小姐现在是不是安心呢,王爷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你是不是该忘记......” “忘记明忆”几个字,芷溪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笃定未央明白。虽然此刻她沉默了,但孰轻孰重,以后该如何生活,她心底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芷溪,你说一辈子守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那种滋味是不是特别绝望?”她忽而问,配合芷溪将里衣换掉。 “一辈子相守,怎么会没有爱?不要把爱想得有多难,日久生情才是最持久的爱。在我看来,王爷对你是上心的,小姐就不要患得患失了。” “呵......”未央笑了起来,和安允灏装恩爱连芷溪都蒙了,还有谁会不信? 她扭头看着窗外,虽入冬但阳光明媚,也足以暖人心。桌上的桑格花谢了,彻彻底底的焉掉了,死掉了。 其实死了好几天,未央一直不许仍,今天,她下床来,亲自捧着它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埋掉。连同那些她无法舍去的,一起埋掉,统统忘掉。 瑞王府。 瑞王早早的上朝去了,杜远恭恭敬敬的在桌边立着,苏青宁蹙眉喝着药,几度吞咽不下去,味道虽然加了草药在里面压住了腥味,可是,还是让她作呕。 “杜大夫,你这配的什么药,我要喝到什么时候,太难咽了。”苏青宁终于喝完了,搁下空碗的时候,实在忍无可忍。 如今这药已经喝了五碗,杜远没有骗她,这药确实有用。她的气色好多了,就连咳喘最近也少了。加之膳食调理,有些长胖的趋势,不过这点她不喜欢。虽说她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也不想吃得胖胖的,那样一点都不惹人怜爱。 屋内就只有杜远和苏青宁二人,她喝过药后,急切的漱口,吐出来的都是红色液体。最开始下人们还以为她吐血,不仅安允策对她更好了,就连皇上也赏了大量珍稀药材。太后也心疼她了,竟然出宫亲自来看。 太后心底终究是有她的,虽然生气她不听话,但是在她身边那么多年,这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杀的。 最终难受的味道终于冲淡了,苏青宁吃着酸梅压住这份苦涩,见杜远一直默不作声,又问,“到底还要喝多久,你说的痊愈是不是真?” “还喝两次就可以痊愈。” “真的?”苏青宁眸中有了光彩,感激的看着杜远,“我从来不敢相信竟真能好,多亏了您,对我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比我爹对我还要上心。” “杜某愧不敢当,小姐要真要感谢,那个人恐怕不是我。” “是谁?允灏吗,我当然感激。”苏青宁脸颊泛红,几分羞涩,她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还他,来爱他。 “辰王固然费尽心血,但是......”杜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姐知道这药里参了血,难道就真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不敢问,我怕答案是我不想听的。” “根本就不需要问,你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苏青宁脸色一寒。 “你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杜远突然也激动起来,“那日,在门外偷听我和阿武讲话的人是不是婵娟,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药引是什么,对不对?” “就算我知道又怎样,是她欠我的,没有我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是我买了她,她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取她血的人是你,骗她的人是允灏,关我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 自私吗?明明是佟未央抢走她的一切,明明错的都是她,为什么要来指责一直是被害者的自己?没有她,佟未央早就冻死大街了,没有她,佟未央凭什么出入皇宫,没有她,佟未央又怎么会认识安允灏,从而和她抢和她争? 所有所有的怨、怒,他们都不懂,居然还要帮着她。那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佟未央,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喜欢? 见苏青宁半晌不说话,杜远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不由得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也别太自责太难过。” 苏青宁眉宇一暗,“可是,还是我害了她啊,我明明知道一切,我却不能阻止,我想活下来,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杜大夫,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的吗,对不对?” “怎么会没事?普通人取血都会吃不消,更何况我还在她体内下了毒。”杜远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昨夜王爷召见我,王妃的气色就不太好,他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你怎么说?” “我还能说什么,都走到这一步,难道前功尽弃?”时至今日,虽然此法子不可取,但杜远依旧不后悔,至少苏青宁即将痊愈,他治好了那个喘症,这辈子也就了无遗憾了。至于佟未央,王爷质问的时候,他担心王爷会心慈手软而终止取血,就谎称没事,只是取血正常反应,身子太虚不易房事太多,只要休息喝些补药造血,就一丁点事都没有。 王爷是将信将疑,但是,此刻,他除了陪他们一起走下去,哪怕是下地狱,也回不来头。 苏青宁沉默了,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杜远退下后,婵娟端药进来,她才又忍不住蹙眉,“婵娟,天天喝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个是......”婵娟红着脸说,“你昨天和王爷同房,这个不要喝了吗?还是不喝吧,您就安安心心当瑞王妃,给王爷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愁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喝这个,不想给王爷生孩子,还不知他要怎么发疯呢!还有辰王......你昨天也看见了,他和佟姑娘骑马,别提多亲密的样子,您还是......” “亲密?哼,不过是装的,我和瑞王难道就不亲密呢?”苏青宁有些不悦,端过药碗一饮而尽,她才不要给瑞王生孩子,她孩子的父亲只能是安允灏。 三日后,明忆启程回北凉,一路服侍他的人是送玉扇公主和亲的使臣,而小海乃胤国人,明忆是带不走的。 他孤孤单单的来,如今走了,什么也带不走。 走出宫门的时候,耳畔没有小海轻声提醒,他都觉得不会走路了,跌跌撞撞。他不知道到底有谁来送他,或许至始至终也就只有玉扇一人,她哭着说,“明忆哥哥,你让母后快点来接我,我不想在这里,天祁哥哥也不在宫里,一点都不好玩。” “玉扇乖,要听云儿姑姑的话。”明忆抚摸着她稚嫩的小脸,这就是弱国的悲哀,贵为公主皇子又如何,不过是弱肉强食下的牺牲品。 “云儿。”明忆起身道,“好好照顾公主。” “奴婢遵命。”云儿俯身一拜。 使臣道,“殿下,该走了。” 第136章:【离】可是,我喜欢你!3 明忆抬头再次感受这座宫殿的气息,他不是未央,他从来没有自由过,所以亦无法明白自由的快乐,所以也体会不了被囚禁的痛苦。这座宫殿并没有让他觉得压抑,至少胤国没有人害他,而北凉......回去又该面对什么,他的心一阵凄然。 紫菀没有来,那个缠了他六年,从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到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们相识六年,可是,缘分这东西,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如果娶了紫菀,就不会离开胤国,也不用参与皇权争斗。可是,他不甘如此,当初狼狈的离开北凉,如今,他要夺回他失去的一切,包括碧落! 少了紫菀,心里竟有些牵挂,至少对这个女子该说一声珍重,罢了罢了,既然要走,就走得干脆潇洒吧! 傍晚离开皇宫,马车一路前行没有丝毫的犹豫,仿若他那颗归家的心,纵然不安,但也急切。一路飞驰,行至东渡口,明忆被扶下了马车。 只要过了这条河,就离开了燕京,当初来时凄凉的心情和此刻竟一模一样。他恍然想起那个人,那个初次在东渡口相遇的人。 六年后,他们都实在了各自的心愿。可是,为什么成功了,没有一丁点喜悦? 未央、未央......当初不想来,现在却不想走,这种复杂的心情,你可懂? 他立在渡口,衣袂飘飘,似在等人,使臣道,“殿下走吧,不要误了最后一班船。” “她还没来。” “谁?”使臣不明白,明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船上等着。他将自己唯一的包裹交给使臣,那里面有杜远给他配好的药,这路上外敷几次,不到北凉就可以痊愈。 可是,他终究觉得遗憾了,就差几天啊,如果现在已然复明该有多好。他多想看看她的容貌,多想真真切切看清她,然后深深记在脑海里。 未央,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再次相逢,我该如何认出你? “明忆!”耳旁想起那熟悉的声音,明忆仓皇四顾,竟无法判断她的位置,是产生了幻觉么?他不安的喊,“未央?” 未央已然站在他面前了,可是他却看不见,风吹散了彼此的气息,他不安四顾的样子,深深刻入她的心底,让她疼惜着,遗憾着。 如果你能看见,多好啊!可惜,还差两个月、两个月...... 他白衣飘飘,和初识一般,就连这分离也是一样。东渡口,就是离别。 她走的时候,他来。等她来了,他又要走。这或许就是他们,一再错过,一生或许也就这样错过了。 “明忆......”未央望着他的脸,心丝丝疼痛,“我在这,就在你面前......” 话音未落,他就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我就知道你会来,未央、未央......” 他一次次喊着她的名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这个名字深深刻入脑海中。他多么希望有一天,怀中这个人和那名字可以对上号,让他看个够。 “明忆,你要好好保重。”未央抱着他略显清瘦的背,眼角湿润却并没有哭,她不要哭,该高兴不是吗,明忆终于自由了,终于达成心愿可以回家了。 他紧紧的紧紧地抱着她,第一次,她感觉到他的力量他的气息,竟是如此强烈,生生要折断她一般。 “明忆......”她轻喊着他的名字,那么疼那么疼,却一直含着泪在笑,“永远不要再来,好好在北凉生活。” 到现在,她还在担心他,明忆的心猛地一阵抽搐,“未央,对不起......” 未央抱着他,鼻尖萦绕着那香囊的桑格花味儿,她多想恳求他别说抱歉,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如果我说一直都是利用,我......只不过想离开,所以对你......” “别说,就当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当我们曾经彼此喜欢过,就当没有胤国没有北凉,就当那只是过去,就当......”就当你没有利用我,而我也没有傻乎乎的爱过你......明忆,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却宁愿当那温柔是喜欢,哪怕你对每个人都温柔,我只当对我是特别的。我是傻,傻得连自己都欺骗...... 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终于要画个句号了。她的一生不能只活在梦里,那个梦里,没有碧落,没有北凉,没有质子,只有两颗同样渴望温暖的心。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就连那声“利用”都已无足轻重了。谁利用了谁呢?不是明忆,而是她。 是她利用他的柔情安慰自己,是她利用他的微笑温暖自己,是她利用他的温柔虚荣自己......是她,是她,一直都是她! “我的生活终究是笑话一场,未央,我渴望回到北凉,每时每刻都在渴望......可是,我喜欢你......”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停止,多么希望我们都还是这个模样,而不是再见的物是人非。 若时光倒退回到六年前,我一定不会再弄丢那丝帕,让它横在你心中那么多年,让它将你带到我身边,让我如此痛苦。这场相识相知终究是笑话一场,纵然无奈,我都不曾后悔参与其中,只是未央,如果可以,宁愿你不曾遇见我,那么嫁给你心心念念的人,一定会比现在更幸福。我不该成为你生命里的插曲,不该出现,更不该这么早的离去...... 当他说出“喜欢”的时候,未央心里酸酸的,她已没有勇气再说那两个字了,她不再是佟未央,她也不再是六年前的小丫头。明忆,你终究是太善良了,连最后都在哄我,你不忍伤害别人,就不惜伤害自己吗? 喜欢这两字太沉重,有时候比爱还沉重。它太美好,太易碎,太让人不敢触碰了。 “未央......”他呢喃一声,修长的双手忽地抚上她的脸,如此小心翼翼,像珍贵玉器一般,生怕弄碎。他要仔仔细细的记下,记下她的容貌,记下她的一切。 那脸上尤未干的泪痕,让他心头一动,竟垂首轻轻将她问去。未央整个人都呆住了,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明忆竟会主动吻她。 “明忆......”未央不安的喊了一声,他却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上她的红唇,那一吻将整个冬季彻底融化,如初春一般鸟语花香、阳光普照。 他的吻轻柔却不容拒绝,未央无力抗拒更不想抗拒,就纵容自己一次吧,一吻后,从此各自天涯,守在另一人身边。 她不期望他会回来,也不希望他会回来,只盼岁月静好,平平安安。这辈子,人最大的幸,不就是活着么。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明忆,珍重!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被人欺负,你现在是辰王妃,再被紫菀欺负,连我都要笑话你......”他揶揄的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松开未央。 未央仰头看着他,那素来平坦的眉头此刻深深的蹙起,她伸手轻轻将它抚平,“不要蹙眉,不好看......” 他点头,傻傻的笑了,那模样够傻够让人心疼。 “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玉扇的,不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竟这么懂他,还未开口相求便已经应了,他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她的手只期盼时间能慢一点。 然而再怎么慢,要走的人,终究还是要走。 未央看见使臣为难的表情,终是推开明忆,“走吧!” 怀中一空,寒意蹿了进来,心头一时间被失落全部沾满。他伸手再也抓不到未央,她有心躲避,他又能如何? 终于,船荡漾着,传来水击声,明忆看不见未央,手被使臣握住,“殿下该走了。” “未央呢?” 使臣看着冲他摇头的女子,惆怅道,“走了。” “走了?”他喃喃重复,随使臣上了船,刮起了夜风他立在船头,让那寒风将他的愁思吹散。 临风而立、白衣若仙,面如良玉......明忆,你没有变,还和初见时一样漂亮。现在,我多想听你无奈的笑着说,“先生没教你吗,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船终于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未央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全部被抽离。那个给她温暖,让她觉得舒心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这偌大深宫,没有了吸引力,没有了当初乐颠颠去找明忆的激动和欣喜。 明忆、明忆...... 未央无助的在心底喊着他的名字,颓然的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只觉得好冷好孤单。 “未央......”有人蹲在她身边,想要扶她微颤的肩膀,她倔强道,“让我一个待会,一个人......” 她的语气里满是嫌弃和拒绝,他没有怪她偷偷出府,没有就刚才拥吻一事大发雷霆,她就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敢这样,安允灏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拂袖而去。 第137章:见蓝罗1 三岔路口,周成看着安允灏去而复返,整张脸隐在黑夜里,透着股骇人的杀气和寒意。让原本就够阴冷的冬夜更添冰凉。 “王爷......”周成不安的喊了他一声,“你这是要去哪?不等王妃呢?” “等她做什么?!”安允灏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又扭头瞥了未央一眼,她蹲在河边身影单薄,想着司马明忆,想着她刚刚败德的行为,他就莫名的觉得解气,“活该!” 说罢,策马而去。他没有让周成跟去,自然而然的,周成留在路口等候王妃也保护着她。 安允灏骑着马一路疾驰,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着,有寒风呼呼自脸庞刮过,针扎似的疼。他现在气恼到了极点,奋力的挥着马鞭,恨不能折回去抽未央两鞭才解恨。 亏他远在坞莘还想着她的生辰礼物,她居然敢红杏出墙?他现在人是在燕京她都敢这么放肆,那之前三个月呢,他们还不知道怎么个亲热法! 安允灏越想越气,脑中全是明忆和未央接吻的场景,他刚刚就不该忍,不该顾及什么结盟道义,理应一剑上去就结果了明忆。 可恶!! 他猛踢了一下马肚,什么冷静理智统统都没有了,他只想发狂发泄,心头苦闷得像个愣头青一般,找不到宣泄的方式。 “驾驾” 他大声催着马,在燕京街上横冲直撞,晚归的人纷纷逃窜,一顶轿子拦住了去路,他猛地拽进缰绳,马儿也随主子暴躁的嘶叫起来。 “滚开!”安允灏勃然大怒,那一刻竟有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想踏碎眼前这辆马车。 车夫被安允灏铁青的脸和那凌厉杀人的目光吓到,忙将马车赶到一边,才让开一点道那马就飞驰而去,一路极为嚣张跑着中间。 “小姐,听声音好像是辰王爷!” 马车内做的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回娘家住几晚的苏青宁和婵娟。本来苏青宁就觉得像安允灏的声音,一听婵娟也这么说赶紧撩起车帘,只见那马急速奔过,但那熟悉的身影只要一眼,她便可以断定是他。 “是允灏......”苏青宁疑惑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看起来很不好,是怎么呢? “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天都黑了。”婵娟见苏青宁那张望的模样,生怕她要跟着去,忙让车夫继续前行,孰料这也挡不住苏青宁,她忙说,“停车。” “小姐、小姐......”婵娟跟着苏青宁下了马车,现在小姐身子好了可不是好事,以前气喘吁吁的很温顺,现在不需要人扶了,她行事鲁莽了很多。 “婵娟,不要回家了,你改道回王府吧!” “那你呢?” “我去找允灏,他那样我好担心。”苏青宁绞着手帕一脸的不安,婵娟更是惶恐极了,“你去找他?这三更半夜的要让人看见了,那还了得。小姐,你赶紧回去吧,我们回王府,刚刚我肯定是看错了,不是辰王......” “没错,就是他。”苏青宁甩开婵娟的搀扶,顾自朝前走去,满心担忧。 “小姐,你不和我回去,王爷问起怎么说?” “他不会问了,他今天包了一个花魁娘子的场子,从账房拿了好多银两,管家和我说的。” “啊!”婵娟大惊,苏青宁却一脸无所谓。于她而言这是好事,证明几天不用看见安允策,每次包场子,他都会在那里住上几天,风流快活。因为她从来不管,更让他有恃无恐,带窑子的女人回来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你就别跟着我了,先回去。”苏青宁皱眉让婵娟走,随后上了路边一顶轿子,给了点碎银子便将她送到了目的地。 轿子停在了城南醉仙楼,这是安允灏心情不好时喝酒必来的地方,苏青宁太了解他的,什么都清清楚楚。 因为入冬穿得比较多,而且还有戴帽的披风,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确保没人看见,才熟悉的走到雅间,不出所料,那间厢房里果然有安允灏。 “吱呀”她推门而去。 “滚出去,谁都别来烦我!”安允灏一个酒杯砸了过来,幸而只是警告,否则苏青宁的头真要开花了,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允灏,是我。” 安允灏定眼一看,“青宁?” 苏青宁连连点头,才一会儿的功夫,安允灏桌前就堆满了酒瓶。她关上门,走上前担心不已,“听说去坞莘还染了风寒,这才好怎么能喝酒?” 连外人都知道他病了,就佟未央毫不知情,她压根就没有关心过他。安允灏心里堵得慌,推开苏青宁的手,“你别管我。” 说着,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不想一时喝急了,竟然呛到。 苏青宁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猛烈的咳嗽着,苍白的脸这会儿又咳得通红,苏青宁也跟着难受,轻拍他的后背,“允灏,你怎么呢?为什么要喝酒,和我说说好吗?” 安允灏抬眸看了苏青宁一眼,那烛光下娇媚的妇人,终让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以前,连政事都可以跟她讲,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说,或许,是无从说起。 让他如何启齿?难道说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还被他撞见? “你别管我!”他还是那句话,酗酒什么都不想理会。 “我怎么能不管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管你管谁?允灏别喝了,看你这样,我也好难过,求你,就算是为了我,也要爱惜你自己啊!”苏青宁梨花带雨,抱着安允灏语气哽咽。 她的手很柔软,身子也很香,他靠着的一瞬,觉得温暖许多。至少还有青宁,她不是佟未央,她对他永远不变。 “青宁......”他疲倦的呢喃一声,以往喝酒从来没有醉过,顶多头晕,许是今天喝得太猛太急,这会儿竟开始不舒服。 “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允灏......”苏青宁抚摸着他的脸,如此冰凉却又如此熟悉,每一次看见他,就会想起过往的美好,也会越发的恨横刀夺爱的未央。 “是不是央央惹你生气呢?”她小心翼翼的揣测。 “别跟我提佟未央这个女人,以后谁都不许提她!”安允灏突然厉声一吼,苏青宁心中了然,果然是因为未央,能把安允灏气成这个样子,她到底做了什么? “好,我不提她,不提她,你别生气,我去给倒杯茶,喝了就舒服了。”苏青宁起身去给安允灏倒茶,他没有听见般,继续自饮自酌着,最后嫌麻烦,直接抱着那青花小酒坛灌着。 “呀!”苏青宁一回头,被他那样子吓到,急忙拽着酒瓶,“允灏,你疯了,你这是存心灌醉自己啊,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府好不好?” “你要么陪我喝,要么现在就走!”安允灏抬眸冷峻道,那眼神冷漠得让苏青宁惶恐不安,以前不管对谁冷漠,对她是绝对不会的,可是如今,她竟也和外人无异。 “我陪你,永永远远陪你!”苏青宁松开酒瓶,凝眸望着安允灏,看他豪气得喝着酒,却显得如此失魂落魄。 这一切,是为了佟未央吗? 她突然好嫉妒! “我也要喝!”她自顾倒了一杯,和安允灏的酒瓶撞了一下,“允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哪怕是发疯,我们也要一起。” 安允灏扭头看着她,那满是爱意的双眼、那担忧的神情、那坚定的情话,都让他越发的失落,忍不住叹息,“为什么你不是她......” “你说什么?”苏青宁没有听清,但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不安。安允灏的喜怒不再随她耳边,现在,他彻彻底底倒向未央了吗? 不可以、不可以...... 苏青宁慌了,但现在也不是吵架质问的时候,她温柔似水伏在桌上,喝过一丁点酒,让酒意弥漫在空气里,弥漫在彼此之间。 “允灏......”她轻呼他的名字,他的目光只是一扫又继续回到酒瓶上,那一刻,她竟还没有酒有吸引力。 “未央他去送司马明忆......”安允灏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好像不和一个人讲讲,太过压抑。但除了这句话,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去送明忆殿下呢?”苏青宁大吃一惊,“她是你的王妃,怎么能......怎么能去夜会别的男人?那这么说,上次夜市大街上牵着手的人真是他们......” 苏青宁惊觉失言,忙捂着嘴,安允灏睥睨着她,“什么大街上,怎么回事。” “没、没,我看错了吧!” “是不是看见佟未央和司马明忆鬼混?” “没有没有,只是一起逛夜市而已。” “还而已!!”安允灏气急败坏,一酒瓶砸到墙上砰砰响。苏青宁紧蹙着秀眉,惶恐不安的样子,“允灏,你别多想,他们只是朋友,央央她......” “什么都别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听。”安允灏一扫手将桌上的空酒瓶摔了个粉碎,又开始喝未开封的,本想是一醉解千愁,可是,谁知越喝越难过,越想忘记,那该死的女人就越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佟未央,你怎么就这么令人讨厌,走到哪跟哪! “烦死了。”安允灏砸了几个酒瓶,眼见他一瓶接着一瓶,整个人喝得面色潮红,苏青宁怕真喝出个好歹,起身再次夺着酒瓶,安允灏烦躁的甩开,“别动我的酒!” “啊!”苏青宁被他一甩手,没站稳摔倒在地,勾倒了一旁的小凳子,噼噼啪啪的响成一团。她含着泪,小脸痛得皱成一团,“好痛、允灏,你居然打我......” 第138章:见蓝罗2 说着伤心的哭了起来,安允灏下意识的离座蹲在她身边,“别哭了,我...我让人送你回府,摔哪里了没有?” 他说话有些不利索了,手扶起苏青宁,她没有起身而是投入他的怀抱,“允灏、允灏......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们是相爱的......” 就这样蹲在地上,安允灏头脑一直发胀,看着苏青宁的脸竟有些恍惚。他猛地甩了甩头,想清醒一点,可是,越来越沉,只得艰涩道,“青宁,我头好痛......” “哪里疼呢?我给你揉揉......”苏青宁靠在他怀里,玉指轻轻的揉着他的太阳穴,那股子幽香在安允灏鼻尖萦绕,身安允灏觉得更难受了,“不要按了,让周成来接我!” 安允灏显然是喝醉了,人都迷迷糊糊起来,苏青宁道,“周成?允灏,这里是在醉仙楼,你以为在哪里?周成没有跟来啊,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声音因柔弱而显得格外妖媚,特别是现在安允灏喝得大醉,头脑发昏,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竟觉得那容貌如此混沌,一时是苏青宁,一会儿又是佟未央...... “允灏......”她睁大眼睛几分诧异,不明白安允灏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但那样注视她的目光好久都没有出现了,她突然心头一动,渴望他目光中的深情,渴望他的温暖,她掩去女子的羞怯,抬头主动送上香吻。 那头的男子愣了片刻,旋即紧紧地抱着她,那样的紧生怕她溜走一般的炽热,让她第一次有了被他在乎的感觉。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和他纠缠,她迷离着双眼享受着片刻的欢愉,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再也不是靠想象,他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拥着她、吻着她。 “央央......”缠绵间,她恍若听见这低低的喊声,一时整个身子都冰冷了,就这么僵硬在他面前,霎时所有的缠绵炽热都与之无关。 央央,佟未央?他把她当成她了吗? 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依旧动情的抱着她,苏青宁紧蹙着眉头,不甘心呢喃,“你爱的是我,是我......” 话全部被堵回肚子里了,他吻着她,第一次如此狂热居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不甘心,她有哪点输她?是身材、容貌,还是家世? “允灏,你只能爱我!” 不管他把她当成谁,反正此时此刻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她,是她苏青宁。 “允灏......”她抱着他的头,娇弱道,“地上好凉,去床上好么?” 安允灏一愣迷糊的环顾四周,看见大床后,抱着苏青宁而去。她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那急促跳动的心脏强劲而有力,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可是,好久了,他压在她身上没有动弹,她轻喊,“允灏......允灏......” 没有回应,倒是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沉重浑浊的呼吸声,她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连老天都在捉弄她,一切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两行晶莹泪珠自眼角滑落,玉手轻轻抚过深爱男子的睡颜,她凄婉的笑了起来,抬手将帷幔拉下,映着那烛光红帐,一切暧昧得让人沉沦。 褪去衣衫抹去所有羞涩,躺在他的身边,失去的一切她都要自己夺回来。他是她的,一直都是,无论身心,他们都要属于彼此! 痛......头好痛...... 安允灏的大手扶着额头,微眯着眼外面已经大亮,太阳照射了进来。他不自在的闭上眼睛,这一觉睡了多久?他竟有些混沌不清了。 “一个个都死哪去了,更衣......”一大早就莫名的烦躁,他地喊着,半晌都没有听见回应,再看看前方,透过红纱看见桌上酒瓶乱七八糟,忽地想起好像昨个喝酒来着。 身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安允灏下意识的回头,整个人猛地一僵,“青宁?你......你怎么......” 她怎么在这?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此刻苏青宁靠在床里,屈膝抱着双腿。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那样含着水烟看着安允灏,有警惕也有羞涩。 安允灏再低头瞧自己,里衣都敞开了,他猛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是,还是做着最后一丝挣扎,不确信的问,“我们.....” “昨夜我来本是劝你别喝酒,想送你回府......谁知你喝醉了,就将我、将我......”苏青宁抽泣的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安允灏看着这混乱场景,两人的外衣都扔在地上,床单更是皱巴巴凌乱不堪,现在还这么衣衫不整甚至都快到没穿衣的地步,不是酒后胡来了,又是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混账到了极点,不知道如何安慰苏青宁,她是那么白玉无瑕,他却...... “青宁......”他声音干涩,用被子将她的身子盖住,她瑟瑟发抖如受惊小鹿,那模样让他怜惜和不忍。 苏青宁不说话,也没大哭大闹,就是抽泣着,梨花带雨的看着安允灏。嘴唇传来刺痛,他一抹竟破了皮,红肿了起来。 “昨晚......你抱着我......我怕极了,就咬了你一口,对不起......” “该道歉该骂混账的人是我!”安允灏突然气急了,他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 “不是不是,不关你的事......”苏青宁抱着安允灏,“如果说错,那就是我的错,我不该爱着你,又嫁给别的男人,我不该那样......虽然是央央害得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从来没有记恨过她,这一切都是我们有缘无分......” 若没有佟未央,他们本来就该是夫妻的,婚事都筹办妥了,只差一天,只差一天他们就是夫妻了。想着苏青宁的话,想着佟未央骄横的样子,他恍然觉得从一开始就是错。至于后来,就只是一错再错...... “允灏,本来我不敢奢望再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如今我却和你有了夫妻之实,这是天意,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做你的妻子......” “你是四弟的妻子。” “是吗?怎么就没想过我是你弟弟的妻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就不能为了我冲破世俗吗?本来就是他们的错,本来我们就该在一起的啊!”苏青宁紧紧抱着安允灏,“我愿意等,等你当了皇帝谁还敢说三道四,是不是?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愿意等,就算一辈子我也愿意......” “太子才是未来的皇帝,别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你的帝后嫡子,你才是真正的太子。若不是太后百般袒护,加之皇上觉得愧对苏皇后,太子早就该废了,他本来就不想做太子,皇上不也烦他了吗?废他是迟早的事。” 安允灏眉头深锁,“谁和你说这些的?” “我爹说的,是太后找他诉苦了,不过我爹想拥立安允策。我才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让爹别执迷不悟,安允策只顾享乐,根本无心政事,想当皇帝,不过是垂涎后宫三千......”苏青宁凄然道,“如今我已是你的人,身心都属于你,我让爹拥立你,你万万不可负我!” “你还是让你爹拥立瑞王吧!” “什么?”苏青宁没想过他竟说出这薄情的话,一时哭得肝肠寸断,“昨夜缠绵恩爱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说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你也忘呢?你还说要娶我为妻,还说娶央央是迫于无奈,我信了,可是,没想到你都是骗我的吗?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你就可以这般轻视吗?” “我昨晚喝醉了!” “喝醉了......”苏青宁满脸失落,喃喃失语,“所以你不认账呢?” 安允灏心头一堵,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不会让你为难,不会伤害央央,我什么都不会说......呜呜......那天央央还说后悔嫁给你,说她要走,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什么?她说后悔?!”安允灏青筋暴起。 苏青宁恍然什么都明白了,让他发怒、让他酗酒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佟未央! “她心里有司马明忆,就像我心里有你一样,我们都嫁错了人,都后悔......”苏青宁脸颊带着泪,鼓着勇气吻安允灏冰冷的唇,他下意识的推开她,“不可以,不能一错再错!” “继续我的婚姻才是一错再错......允灏......”她哭了,苦涩的泪水在彼此嘴间,他尝到了那滋味,一时心都乱了,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混账,竟对不起这一心一意爱他之人。 “允灏,让我们在一起吧......我不要名分,只想守在你身边......” “青宁,我们不可能。你是瑞王妃,就骂我薄情寡义也好,忘恩负义也罢,今时今日我们是无法在一起的。” “我做你背后的女人也可以,我什么都不需要的,只要你心里装着我就好......今时今日不可以,那什么时候可以?我愿意等,只要你让我等,我就等你......” “青宁......”安允灏无奈又心疼的喊了一声,她凄冷一笑,“连等,都是奢望吗?你能给央央一辈子的好,哪怕她不喜欢你,你还是对她好。为什么一个对了你不顾一切,甚至连名节都可以抛的人,你却不屑一顾呢?” “我没有不屑一顾,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喜欢央央呢?” 安允灏抬眸驳斥,“怎么可能!” 第139章:见蓝罗3 怎么就不可能?可是允灏,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那午夜梦回的呢喃,你喊着她,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她! 许久,苏青宁含泪放开安允灏,狼狈的穿着衣服,他背对着她双眼紧闭,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了自己。他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怎么能和弟妹......他原本想努力疏远她的,没想到却越走越近...... “允灏......”她终于穿好了衣服,却没有立即走,而是从背后抱着安允灏的肩,将脸贴在他后背,感受这个男人的气息和温暖,“你不要负疚,不要为难,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其实,能真真正正成为你安允灏的女人,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我不该奢求更多,我不该贪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但你一定要知道,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永远是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青宁妹妹......” 说罢,她蒙好脸上的面巾,将披风的帽子带上,拉开房门而出。冷风直往房间里灌,安允灏没有回头,一直都没有看她,但是那最后的潇洒和不争,却意外在他心底打下死结。 他终究不能负了她!成为帝王便可无所不能,能夺回自己失去的,同样也能守护自己珍惜的。更重要的事,这泱泱大国如何能交给一个花匠?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昨夜失眠了一夜,想着明忆,也想着嫁给安允灏的点点滴滴,虽说新婚夜的遭遇让她恨透了,可是,他一直都在,他折磨她又在关键时刻救她,她确实恨他厌恶他不耻他,可是,他就是阴魂不散,很多事情无法恨得彻底。 就好比昨夜,听周成说他们早就到了,可是他没有跳出来将她拽走,他给了她和明忆话别的机会。同样的,看着妻子和别的男人接吻,他一定觉得很羞辱吧,特别当时周成也在场。 未央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一晚上又是难过明忆的离开,又是担心他彻夜不归,都没怎么阖眼。 早上起床的时候疲倦极了,洗漱后想让自己精神一点,她上了些粉,算是精心打扮了下。果然这样一弄,心情了也好了很多。 芷溪让她用早餐,她说要等安允灏一起吃。就这么在前厅等,他没有回府,也没有换朝服,会去哪里呢? 从天蒙蒙亮等到天大亮,他终于回来了,一脸阴沉虽令未央害怕,但想着昨天或许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忙硬着头皮上前,“一晚上哪里去呢?怎么满身酒气?不回来也要派人通知一声啊,让大伙都替你担心着。” “你管的太宽了吧!本王来去自由,用得着通知你吗?”安允灏冷冷瞥了一眼,极为不屑。 看来他真生气了,小气! 未央早就做好了他发飙的准备,依旧平静道,“才回来还没吃早饭吧,我和湘湘都等着你一起吃呢!” “等什么等,以后谁都别等我!”他甩开未央的手,差点将她摔倒, 未央终是忍无可忍了,“你又发什么脾气?一大早上的,吃了炸药啊!” “我发我自己的脾气,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发脾气殃及池鱼,下人们惶恐不安,就连我都吓得不敢吭声。” “你这也叫不敢吭声?那要吭声了,不是要把本王耳朵唠叨出茧子?你现在最好给我消失,我不想见到你,一刻都不想。” 他生气的样子确实很恐怖,脸色铁青青筋凸起,下人们瑟瑟发抖,但未央真是见多了,他掐她脖子的时候更恐怖呢,所以,她现在无惧色道,“我也很想消失啊,只要王爷放了我,我立马滚得远远的。” “你果然后悔嫁给我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本王对你还不好吗,给你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你还想怎样?是不是惦记着去北凉找你的旧情人?我告诉你,做梦!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 “可是,刚刚是你让我消失的......”她一脸无辜。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我让你死,你死不死?” 未央缩着头,连连摇头。安允灏瞪着她,那小模样就像只无辜的羔羊,而他呢,青面獠牙的像个怪物,这样的比喻让他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简直在发疯。 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笑得诡异,未央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不是吧,一个吻打击这么大?看来他确实高估了燕京男人的豁达,虽说那个......那个很过分,但在她心底也就是个离别之吻,他至于这么发飙么? “你嘴怎么破呢?”未央看着他的嘴,安允灏下意识的捂住,竟开始慌乱,“自己咬的。” 未央当然不信,他撒谎太低级了,上次骗苏青宁那个更幼稚,居然说蜜蜂蛰的。她不由得上下打量他,细看才发现脖子上有吻痕,额头处更是有唇脂印,虽然不太深,但是抬头一看还是看得见。 “出去花天酒地呢?”她冷冷的问,随即扭头吩咐,“将早餐都撤走,反正王爷吃得饱饱的,看来是再也咽不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管我?” “管不得吗,你花天酒地还有理呢,我是......” “别说你是我的妻子,这话本王听多了。只听你说,也没看见什么实际行动,你自己想想,有你这样的妻子吗,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男人,本王不在京都,就四处闲荡、勾肩搭背......” “谁勾肩搭背了,你自己龌龊也就算了,少污蔑别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相公好夫君啊,你还不是整天惦记着青宁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茉莉香味儿,满屋子都是!我劝你还是收敛收敛,不然捅出篓子,我看你怎么收场!”未央气呼呼的扭头就走,突然停住脚,“还有,你要死就自个一个人去死,别连累我和我娘!” “你”安允灏怒不可遏,满肚子的火竟无处宣泄,只得看着未央高傲的走远,恨得咬牙切齿。 “王爷......”下人惶恐的跪在地上,他已经是错过早朝了,冲下人道,“去宫里说一声,本王今天身子不适,不能早朝了。来人,沐浴!去喊王妃来伺浴!” “是!” 下人们张罗开来,安允灏走进浴桶里,将自己浸在里面顿时舒服多了。身体里还残留着酒,让他在热气的熏腾下,又有些晕了。 酒,真真是碰不得的东西。现在越想就越头痛,怎么能做出这等丑事。父皇喝醉了就是睡,很安静一晚上都没反应,他曾伺候过,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就酒后乱来了呢?!不是子随父的吗,这好习惯怎么就没继承?! “吱呀” 门被推开了,安允灏背对着门露出了半截后背,未央不爽的走上前,“王爷是三岁小孩吗,洗个澡还要人伺候着!” “你不是标榜是本王的妻子吗,那就做点妻子该做的事。”说着,将湿帕子往后一扔,“搓背!” 水溅了未央一身,她狼狈的握着死帕子,盯着安允灏的背将帕子蹭了上去,他不耐烦道,“挠痒呢,大力点。” 未央也不耐烦了,狠狠的揉了几下,应该很疼因为安允灏的后背都红了一大块,可是他愣是没做声。 未央不屑极了,揉了一会儿肩,看见上面有三两个浅浅的吻痕,不由得心烦意乱。将水花溅得哗啦啦响,安允灏恼,“你玩水呢,搓背!” “你昨晚到底在哪,和谁在一起?” 安允灏不屑,“关你什么事!” “说!” “你就这么在意?这么想知道?”安允灏轻笑了一声,说不出的讥讽之意,“和青宁在一起,你想怎样?” “我还能怎样,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她说着继续给安允灏搓背。 她不发恼不生气,倒是给安允灏堵了一肚子气,“你就没什么意见?” “我干嘛要有意见?我嫁给你之前就说过,你的身你的心都可以属于青宁姐,我无所谓的,我只要名分就行。” “佟未央!”安允灏勃然,一拳头砸到水上面,水花四溅。 她突然心情好了一点,他气她够呛也该让他吃吃苦头,她干嘛要让他好过?反正他不是以王爷之身,觉得高高在上吗?她就偏不屑他,不在意他。 苏青宁总会情不自禁的抱他,他这个木头王妃,他脱光光了给她看,都没有半点反应。他真是无地自容,吐血三升! 安允灏持续不说话,未央也不说话,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尴尬又透着危险。她知道安允灏在生气,她还生气呢,真和苏青宁在一起吗?她不太敢相信,他们不要命呢?苏青宁不是名门闺秀吗,家教那么严,她自幼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丈夫的事儿?虽然那个丈夫她不喜欢,但毕竟是丈夫啊,怎么能......怎么还能在外面有男人! “轻点!”安允灏突然出声,痛得肌肤一缩,未央低眸才看清他后背有两条抓痕,这么堂而皇之的示威算什么?如果真是苏青宁,那么这一举动就是要让她看见吗? “轻点、轻点......” 安允灏道,未央看着那抓痕,气恼到了极点,“你自己洗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在外面和别人鬼混,还要我来伺候你,你去死吧!” 说着,将湿帕子重重的摔到安允灏的后脑勺上,扭头欲开门而去,却被安允灏一只手掌将门压住。 未央怎么也拉不开,安允灏湿漉漉的胳膊滴着水,就这么溅到她身上。 第140章:见蓝罗4 “你给我松开,让我出去!”未央大喊着,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哭,就是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怎么突然要走?” 他迫近她,未央不安的回头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别碰我,你给我滚开!” 她眼中满是厌恶,越发刺激了安允灏,他不甘心的质问,“现在,你还能说你在好好当本王的妻子吗?把手拿开!” “我后悔了,我不要当你的王妃,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休了你!” “你是不是傻了?只听说过男人休妻,你倒还稀奇了,休夫?你再敢说一次试试!” “我就要休了你,我后悔嫁给你,我不要和你过了,我......” 安允灏气到极点,一拳砸到门上,“看来青宁说的都是真的,你后悔呢?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司马明忆!” “是又怎样,他什么都比你好,是个女人都知道选谁,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你除了欺负弱质女流外,你还能做什么?”未央是豁出去了,反正明忆走了,安允灏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他怎样。 “佟未央,你果然是个虚伪的女人,什么温柔善良统统都是装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温柔善良,反正在你心底我本来就是个坏女人,那么你就继续讨厌吧。我也不需要忍了,我讨厌你们!” “我们?包括谁,青宁?” “是,包括她,我讨厌你们两个,都讨厌!” “你!”安允灏怒急,用身子将她压在门上,就想这样碾碎她,“她从来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哪怕你做出那样的事,那样对她,她都当你是妹妹,处处关照,你居然还讨厌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活该司马明忆不要你!” 话音刚落,他靠近未央是如此之近,清清楚楚看见一颗泪自她眼中滑落,不似苏青宁的抽泣和哭闹,她总是这么默默流泪,划过脸颊也划过他的心间,留下一道道长长深深的痕。 他怔愣了片刻,胸中的怒意荡然无存,似有几丝怜悯,“因为司马明忆不要你,所以哭?” “我讨厌你们,讨厌你和青宁姐,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 她的语气突然像个孩子,安允灏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他板着脸说,“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但是青宁,她对你那么好,你有什么资格讨厌她?你是不是分不清嫉妒和讨厌的区别?” 未央不说话,她和苏青宁之间,他永远偏袒苏青宁。 以前就连她自己也会偏袒苏青宁,可是现在......她的茉莉香无时无刻不存在他们夫妻之间,她那深深的抓痕又意味着什么?她要挑衅吗,她时时刻刻都在威胁她王妃的地位。纵然这并不是未央最想要的一切,可是,如今成了她的,又岂会这么狼狈的任人宰割? “无话可说呢?”安允灏微微松开她,未央喘着气,瞪着他,“你以折磨我为乐吗?如果你觉得我痛苦你就开心,那么你成功了,这辈子我都没办法离开你,我可以痛苦一辈子呢,你开心呢?” 安允灏的心一揪,“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痛苦?” “是!” 未央坚定道,故意不去理会安允灏眼中的失落和受伤,他颓然的松开手,未及开口,未央就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如果痛苦,就一起,谁都别想逃脱! 从那之后,未央和安允灏的关系急剧下降,整整一个月,可以见面当对方是空气,吃饭、入宫皆在一起,却从来不直接说一句话。 更有意思的是睡觉,两个人就像挺尸一般,盖着自己的被子,就这么一躺就是一晚。不过未央再也没有在安允灏的身上闻到茉莉香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华清界限呢?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值得她高兴的事儿。 反正她就这么过着,休夫的话只是气话,她哪里敢休,是不想要命呢?就算她不想要,她娘的命还想留着呢! 这一个月来,不和安允灏说话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是王爷忙啊,没有闹翻的时候每天也就晚上见下面,现在好了,晚上背靠背的睡,见面都省了。 第六次血已经取了,还差最后一次,未央就可以解脱了。她只希望下个月快点来,她痛一次就可以结束了。 明忆回去后音信全无,也不知道现在好了点没有,反正杜远说王爷派了人手给他,药在边界交接。如此说来,未央又要“感谢”安允灏了,如此宽宏大量,气都气得要死了,还愿意帮她和明忆。 至于玉扇,明忆走后,皇上并没有给她另外安排住所,仍是住在尚河殿,配的内侍是小海。加之她带来的三个宫女,人手也够了。不过毕竟比不得如莺,她未嫁前住的地方可比尚河殿好多了,不过人家是大国公主,也是结盟国。而玉扇住了质子的处所,虽说也是结盟国,但和梁国相比,可是差远了。 宫里的人称呼玉扇为玉扇公主,并没有叫玉姬娘娘,或许大家也觉得荒唐和年龄不符。这一个月来,未央隔三差五的就去看她,带她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不能带她喜欢的人进宫。 看来这小丫头黏上高天祁了,嚷着要高天祁陪她玩,未央带她去过几趟军营。因为玉扇年纪小,又是结盟国的公主,待遇比明忆还是好了许多,皇上很是宽容。许她四处走动,只是年纪小,身边要有大人陪着。 每一次去军营,玉扇都兴奋不已,哪怕是看高天祁他们练兵也津津有味。不过高天祁确实比未央有本事,把玉扇哄得只听他的话,还一个劲的说天祁哥哥好。 未央有时候拿她没辙,就求救高天祁,只要他一皱眉,那小丫头立即不闹了,哪怕是回宫也只得乖乖去。 临走时,还不忘说,“天祁哥哥,小葫芦过两天再来看你。” 每次听她这样说,未央就头疼。她已经怕带玉扇出宫了,这丫头精力过剩上蹿下跳,在街上玩闹一阵,去军营又接着耍,每次都是人仰马翻。 不过看她笑嘻嘻的模样,未央还是挺开心的,她这样小,就和自己当初去塞外一样。不过高天祁就惨了,当初缠着他的人自己,现在换成了小葫芦,恐怕想耳根清闲是做梦了。 军营的草地上,高天祁从来没有耽误操练,未央搂着玉扇坐在草地上也不打扰他。大家都知道辰王妃是高天祁的妹妹,也自然没人说,更何况还有小玉扇。 等高天祁操练完,气喘吁吁的过来时,玉扇就扑了上去,孩子气的让他抱。高天祁是满头大汗累得够呛,还要陪她玩。每每看见他无奈又宠溺的笑,未央就在想,天祁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她终究还是错过了这样一个好男人,尽管高天祁说他们是兄妹,她不要有负担,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可是未央还是希望他能幸福,只盼着能给他幸福快乐的女子出现,让他也有机会抱着自己的孩子,躺在草地上脸上尽是宠溺的笑。 从军营回来,玉扇很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还唱了北凉的小调。未央牵着她的小手,突然觉得照顾她是件很幸福的事,就像自己的孩子似的,虽说她只小她六岁。 “未央姐姐,你说天祁哥哥为什么不能来宫里陪我玩呢?” “因为他要操练,没时间啊!”未央柔笑着说,其实深宫哪里谁想来就能来的啊。 “那我也不想住在这里,未央姐姐,我们一起去军营住好不好?和天祁哥哥住一起。”玉扇满眼期待,未央摇摇头,“不可以哦,玉扇要乖,军营都是大人,小孩子不许去哦。” “哪有,我看见雷铭就在那里。” 她指大将军雷朔的儿子,十二岁便入军营习武,未央脱口道,“那不同,他是男孩子。” “那我也要是男孩子,我不要这些花了,摘掉我就是男孩子了,就可以和天祁哥哥住在军营。”玉扇摘掉发髻上的装饰,又让未央蹲下,“未央姐姐也要成男孩子,这些都不要。” 未央失笑,蹲在地上由她去,原来女变男这么简单,就是拔掉簪子、金钗就是啊,孩子的世界真简单。 两人正闹着,忽闻脚步声走进,未央抬眸看见是苏青宁和赵湘湘。她俩怎么走到一块呢? “哟,这是玩什么呢?弄得头发跟鸟窝似的。”赵湘湘掩嘴笑了起来,未央拉着玉扇站了起来,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孩子高兴了不就行咯。 “未央姐姐,她是......”玉扇好奇的看着苏青宁,未央轻声说,“青宁姐姐。” 玉扇正要喊,赵湘湘忙道,“玉姬娘娘别乱叫,可要乱了辈分。” “她说什么?玉扇不明白,什么娘?”玉扇疑惑的看着未央,那天真无邪的脸让她心疼不已,不由得有些恼赵湘湘,遂对玉扇说,“那个姐姐没有娘,所以见人就喊娘。” 玉扇恍然大悟,同情的看着赵湘湘,“没有娘哦,好可怜。” “佟未央你......”赵湘湘欲发火,未央打断道,“好歹也是辰王府的侧妃,别吵吵闹闹让孩子看笑话。” 赵湘湘看了看玉扇,又看了看未央,终是忍下了满腔怒意。苏青宁道,“湘湘,你去前面等我,我有几句话要和辰王妃说。” “嗯。”赵湘湘鄙夷的看来未央一眼,快步走过。苏青宁又让身后的宫女带玉扇去一边玩,玉扇抓着未央的衣角不肯走,直到她说,“玉扇乖,姐姐一会儿去找你。” 玉扇才听话的和宫女而去,苏青宁笑,“弱国公主还不及燕京一个官宦小姐,央央,你要找大树依靠,看来又找错了。前一个是质子,这一个是落难公主,看来都不好哦。” 第141章:见蓝罗5 “我是辰王妃,夫君是王爷,公婆是帝、后,这样的身份,你认为我还需要依靠谁?我已经是别人眼中的高枝了,你不觉得吗?” 才几天没见,未央又猖狂了,以前哪敢这样和她说话。苏青宁略显不高兴,“央央,在我眼里,你和八年前初次相见没区别。” 言外之意,不就是任人贱卖的奴隶么!未央笑着说,“可是青宁姐就大不同了,你没照镜子吗,这目光都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柔情似水,现在......” “是吗?那回去还真要好好看看。”苏青宁笑了起来,远处的宫女看见了,还以为这姐妹二人在说笑呢。殊不知苏青宁早就厌烦了未央的处处争抢,而未央呢,已经对她介入他们夫妻之间,忍无可忍! “那晚允灏彻夜未归是和我在一起,你就别心里闹别扭了,允灏都跟我说了,你一个月都不理他。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你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这又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是最后一次,你最好有心里准备,如果每次都闹,这辈子看来也就只能闹过去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恭恭敬敬还来不及呢,哪还敢发脾气?回去好好过吧,我看允灏这两天都瘦了。”苏青宁气定神闲的说着,那语气就像个长辈教训不懂事的媳妇一般。 “我小题大做吗?要不要去问问瑞王,看他怎么看这件事。” 苏青宁玩着自己的指甲,显得如此漫不经心,“威胁我是没用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讨男人欢心,天天跟小孩子玩什么,还这么起劲!你难道就不着急,不觉得你的王妃之位不保吗?” “你究竟想怎样,来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你就真不怕我给你抖出去?” “呵,你有什么可抖的?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着呢?你绷着脸干什么,当初你不也这样对我吗,现在我只不过是要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我并不过分啊。就连你,也是我的,你不知道吗?当初可是明码标价,五两。”苏青宁说话一直带着笑,而且轻声细语。和那天在辰王府的焦躁样完全不同。 未央抬眸看着她,不说话,就这么细细的瞧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这样呢?说话中都带刺,虽然嫁给瑞王打击很大,可是,也不至于这么苦苦相逼吧! 她这样,这个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在看什么?”苏青宁有些不安的捂着自己的脸。 “看青宁姐变漂亮了啊,珠圆玉润、气色好得不得了。”未央也是皮笑肉不笑,突然觉得这样说话好累,但是她气色真的很好,而且跟她说这半天话,一下都没咳。最重要的是,她出门必带的婵娟也没来,看来她行动自如,连搭手的人都不用。 苏青宁意味深长一笑,“这都要多谢允灏啊,若没有他,我的病怎么能好。” “你的病好呢?”未央一惊,以前他们最大的心愿都是苏青宁病好,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苏青宁身体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夺走她所谓失去的一切。 “是啊,怎么你怕呢?”苏青宁信手摘了旁边的花一朵,一片一片的撕着玩,那不动声色的样子太让人不安了,未央挑明道,“你今天堵我到底要说什么,别这么藏着掖着。” “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你欠我的,我现在都要一一讨回!”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未央听的清清楚楚,“那你欠我的呢,该如何还?” “你糊涂了吧,我怎么会欠你的呢,你的名字、你的父母都是我给的,你说到底谁欠谁?” 未央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掌心的疤痕尚未褪去,或许永远都掉不了,可是,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却稍纵即逝。到底症结是不是安允灏?仅仅就因为她嫁给了安允灏,所以苏青宁紧逼不放? “怎么不说话呢?”苏青宁扬眉嫣然一笑,那低声的询问,如此温柔。 “你让我说什么呢,难道翻旧账?那就扯太远了,《菩萨蛮》还记得吧,青宁姐博学多才啊,那时候才十二岁吧,你竟然就已经知道这首词了,佩服佩服。”未央嬉皮笑脸。 苏青宁却脸色一寒,“什么《菩萨蛮》,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将我赶出燕京整整六年,更可能是一辈子,你就不觉得愧疚?我再怎么也是燕京人,而且伺候了你两年,你还真是狠心啊!” “谁赶你呢,关我什么事。”苏青宁不悦。 她不承认,未央也不气,趁闲暇整了整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随口道,“反正什么都不是你做的,坏事都有人替你揽着。当初《摽有梅》换成了《菩萨蛮》,你并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而且非常对。你不觉得那是你自己下的咒吗,如今都实现了。不管安允灏怎么不喜欢我,我就是辰王妃,这辈子你休想名正言顺和我抢。对了,《菩萨蛮》里有一句我很喜欢,‘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很生动很形象是不是?还在苏府的时候,他就看过我的脚,就在你房门外......” 未央看着苏青宁脸色一点点暗沉,并没有所谓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悲凉。她不想这样才针锋相对,却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人踩死。 六年前,苏青宁就知道她的意图,那为何还要她伴嫁呢?难道她的存在,就为了衬托她的美艳? “未央,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允灏爱的人是我,他还要我给他生个儿子,那样你就彻底没戏了。” 苏青宁挽了挽自己的软烟纱,昂首阔步而去,未央忽而喊住她,“青宁姐,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感兴趣,可是我要告诉你,你小瞧我了。你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能气到我?呵,如果他真那么爱你,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强调,你无非你在安慰你自己,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什么生孩子,赵湘湘不能生吗?干嘛要弟妹生?他不想要命呢?你把所谓的爱情当全部甚至超过性命,别人可不这样想。你信不信,若你真有孩子,他第一句就是让你打掉。不过我想你们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他那么有自制力的人呢,怎么可能和你做出什么?你在他背上挠几条血痕算什么?想看,明个我也挠给你看。至于换莫名其妙被换的诗,我只能说,换的好太好了,那就是事实,小周后势必取代大周后!” 未央没有回头去看苏青宁,不知道她是不是继续气定神闲,只是自顾的往前走,在不远处牵过玉扇,一路走向尚河殿。 “未央姐姐,你哭呢?”玉扇歪着头仰望着未央。 “没有。”未央干脆的回答,她为什么要哭,早晚都要有这么一天。她和苏青宁之间,早就完了,在六年前就玩完了。她不伤心,一点都不难过...... 可是,心为什么都揪在了一起?那些对苏青宁说的话,一遍一遍在脑中回荡。其实她已经亲眼看到过安允灏和苏青宁在马车内亲热,当着她的面他们都敢,她没看见的时候,想想都知道是怎样的干柴烈火。 她在讥讽苏青宁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就算那次背上血痕没有什么事,那之前也会有,以后同样会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永远都扯不断。而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介入他们之间,还是苏青宁插足他们夫妻?! “未央姐姐不要伤心,以后我们不和那个姐姐玩。”玉扇安慰着她,未央本来没事,被这孩子一弄反而鼻子酸酸的,她将她送入尚河殿交给云儿。 临走时,蹲在玉扇面前,将她摘掉的头饰又给带上,“玉扇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咱们不学男孩子,臭烘烘的,是不是?” “嗯。”玉扇很乖巧的点头,等未央给她重新带好,又问,“你要走了吗?明天还来看玉扇吗?” “乖乖听云儿姑姑的话,过两天姐姐带你去王府住,好不好?” “那要拉勾勾。”玉扇翘起小手指,未央笑着和她勾了勾,那一瞬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和高天祁,也经常这样勾手指。 恍然如梦,六年了,来燕京也快一年了,开春的时候就是七年。七年,好快! 出尚河殿的时候,玉扇冲她挥手告别,未央回头看着她,那样灵动俊秀的孩子长大后定然是芳华绝代的美人儿,可是,她突然觉得玉扇的美和尊贵都是祸,让她年幼就到了异国。让她这一辈子都毁了,被皇上宠幸是不幸,守着贞洁一辈子也是不幸。 这样一个女子,真让她痛到最后只剩叹息。 曾经的尚河殿住着明忆,现在住着玉扇,来来往往这么多次,每一次的感受竟都是悲凉。难道这就是北凉,和悲凉同意? “辰王妃,丽妃娘娘有请。” 未央刚在宫里闲晃了一会儿,想去给母后告辞却又被人拦住了,今天的事可真多。她没有问什么事,反正问也白问,就这么到了碧云宫。 “未见见过丽妃娘娘,娘娘金安。”未央欠身行了个礼,丽妃清声道,“起来吧!” 她的声音透着疲倦,未央立在大殿里,因为当了皇后的儿媳对丽妃多多少少有些疏离,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丽妃了。 今天她的气色尤为难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未央没有问却听她说,“未央,陪本宫去个地方。” “去哪里?” “见蓝罗!” 第142章:柔情:本王稀罕你!1 “蓝罗?!”未央大惊,“是当初那个惠妃,您的好姐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您这是要去哪里看她?” 她一连串的问题,丽妃都没有回答,只是说,“跟本宫走就是了。” 未央也没有多问了,随着丽妃坐上了宫内的步撵,厚厚的门帘放了下来。可是已到腊月寒冬,冷风直往门缝里窜进来,未央冻得有些哆嗦。以前在塞外比这都冷的天她也见过,那时候总是有用不完的激情和热度,一丁点儿都不怕冷,可是现在这一见风就有些不舒服了。 看来是在燕京养尊处优了,活得越来越娇弱。 未央怕冷的搓着手,步撵在宫里穿梭,七转八弯终于到了目的地。只听外面的内侍道,“娘娘,蓝罗宫到了。” 丽妃脸上毫无表情,清冷道,“都下去吧!” “是。” 只消一会儿,人全部退去。未央掀开帘子冷风直往领子里灌,她难受的咳了几声,竟扯得心都痛了。 不敢挡丽妃的道儿,她赶紧从步撵上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却略显陈旧的宫殿,外围墙壁上的红漆都掉了,也无人翻新修葺。 宫门上方的牌匾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字:蓝罗宫,那字迹未央认识,是皇上的。一时还真有点儿不敢相信,这竟是皇上亲笔题名,可见当初这宫殿的主人是多么深受皇宠。 蓝罗宫,是以她的名字命名,蓝罗、蓝罗,惠妃娘娘...... 对她的所知,未央算是少之又少,这是宫里的一个大禁忌。不能提不能问,可是还是有些消息在宫女嘴间耳畔流窜,未央依稀听闻,当初惠妃是犯了宫规,私通宫外之人并珠胎暗合,这才令皇上在盛怒之下将她白绫赐死。可怜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如花的年纪...... “娘娘,我们来这不好吧!”未央警惕的看着四周,这宫殿偏僻没有人来,但是毕竟提蓝罗这名字都是忌讳,谁还敢来啊! “未央,你以后要常来。”丽妃就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走到宫门前掏出钥匙亲自将门打开,推开来的时候风乍起,满院子的蓝花瓣儿就这么飘了出来,纷纷扬扬像灵动的蝴蝶一样。 “雪楹?”未央轻轻握住一片,对,这就是雪楹,她记忆中的雪楹。可惜的是,花尚在,娘却逝去已近九年。 九年了,和母亲分离的时候才八岁,如今竟也十七岁了。时间真的是好快好快,稍纵即逝,她常常想,如果娘还活着,或许她也就不会年幼无依无靠,受这么多的苦。 “未央,快进来。”丽妃提醒发愣的未央,待她进来后,将宫门费力关上,那沉重的木门声,让人心底陡然觉得压抑,未央不安的喊,“娘娘......” 偌大的宫殿,除了她们什么人都没有。这么座死过人的宫殿,让未央莫名觉得阴森,她环顾着四周,最亮眼的要数那颗高大的雪楹树,落花铺了一地。 “别怕,来这里就和回家一样,你不觉得很窝心吗?”丽妃牵着未央的手,带着她走进大殿,又一步一步朝里殿走去。 宫墙外虽然破败,但屋内依旧华丽非凡,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废弃,那些彩绘仍是鲜艳无比。屋内金碧辉煌,再往前推几年,应该也不比皇上的华清宫差多少。 未央带着好奇和对死者的敬畏,静默的走在宫殿里,耳旁是她和丽妃沙沙的脚步声。没有他人的气息,这里静得都快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了。 “曾经,这里很热闹,丝竹乐声没有那一天断过。这里是我闲暇最常来的地方,像现在天冷我还会留宿在这里,和蓝罗一起睡。”丽妃轻声说着,抬眸看着这座熟悉且华丽依旧的宫殿,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太多太多的怀念。 蓝罗啊蓝罗,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收集蒲公英吗,然后一个个的吹破,看那些小伞儿自由自在的飞翔?就连皇上都笑我们孩子气,笑我们傻,你还记得吗? 这寂寞深宫,为什么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呢? 蓝罗,你现在可好,可曾会想起我? 丽妃牵着未央一直走到里殿才停下,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扑面而来的香味好熟悉,竟是那来自波斯的云香。和丽妃身上一个味儿,她就特别喜欢用。也和记忆中娘身上的香味一样,现在,遇到了第三个喜欢云香的人:惠妃! 房间还保持在蓝罗被带走的那一天,那时候她们怀着身孕,坐在房间里谈笑想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不想侍卫就这么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就将蓝罗抓走,一切来得太快,她竟没有晃过神来,蓝罗就被太后和皇上赐了白绫。 那一夜瓢泼大雨,她跪在大殿里苦苦哀求,可是没有人理她,没有人听她的求情。德妃赵荨领着太后赐的白绫就去了,她忍无可忍的起身拦下赵荨,“你也怀着孩子的人,就不想为他积点德吗?你若敢去督刑,我就诅咒你的孩子不得好死!” 是啊,她们三姐妹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竟一起怀了孩子,赵荨是第二胎,头胎是个儿子允灏。他们曾一起期盼孩子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去练书习字,可是赵荨却偏偏忘了这一切,充当了太后的刽子手,或者,她根本就是主谋,告密的人就是她,如若不然,为什么要她去行刑? 因为她诅咒了赵荨的孩子,她一气之下推了她一把,险些让她流掉腹中胎儿。但她终究是福大命大,只可惜再醒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惠妃被白绫赐死,皇上又恨又伤心,一切交由德妃打颠,包括惠妃的丧事。 “娘娘......娘娘......”未央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丽妃才晃过神来,“怎么呢?” “是您怎么呢才对,怎么就站着一动不动好半天呢!”未央不安的看着她,“您身子不舒服吗?” “没事。”丽妃摇摇头,拿出白蜡和香准备祭拜。未央要帮忙,却被拒绝了,故而扭头打量这房间,很雅致但最特别的还是墙上那一幅幅的画。 裱起来都好漂亮,里面画的全部都是丽妃和当今皇后。未央一直觉得丽妃很年轻,可是看了画才知道,什么才叫年轻。画上的时间是十几年前,那时候她们才是真正年轻,如花的年纪,丽妃和皇后穿着精致宫服坐在雪楹树下,手挽着手亲密无间的样子。蓝花满天飞舞,落在她们洁白的帕子上,带笑的脸上......一切恬静而美好。 未央忍不住惊叹,这就是曾经的她们啊!难怪能得到皇上这么多年的宠幸,真的是美得让人心动,让人痴恋。 墙上除了把七弦琴外,其余全部用来挂画,形态各异的。有丽妃和皇后荡秋千的,有她们赏荷的,也有她们窃窃私语咬耳朵的样子,还有那蓝天白云下嬉闹的场景....... 多,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不是三妃的吗?为什么始终只看见两个人。 “娘娘,为什么没有惠妃的?”未央好奇的问着,丽妃正虔诚的拜着,许久才直起身冲未央道,“来给蓝罗磕个头。” “为什么?”未央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多嘴不该问,就凭她是皇帝的妃子,她就该磕头。 “你磕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丽妃说着,走到未央身边看着那一幅幅的画,仿若回到了当初,一切真的很好很美。 未央顺从的跪地,给所谓蓝罗的牌位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对这个满身神秘的妃子,她真的很好奇很好奇。 拜过之后,未央起身看见丽妃用绢帕踮着脚在细细的擦着画上的灰尘,那般仔细的模样分明很珍惜彼此间的友情,为什么见了皇后她总是恶语相向? 她们之间是有误会了,还是...... “这些画都说蓝罗画的,自然没有她。”丽妃轻声说,“她在宫里,只画过我和皇后。就连皇上要,都没有画,为此他没少吃醋呢。” “既然你们这么要好,那为什么现在......” “什么都会变,人心更是深不可测,有些人对你好无非是为了利用你,当你有一天失去价值抑或是威胁到她的地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怜蓝罗还对她那么好,把她当亲姐姐,最后却是她亲手将蓝罗杀死。” 未央自然知道她说的皇后,不由得偏袒道,“当初是皇上和太后下的旨,她也没办法。” “没办法?呵,她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难道开个口这么难吗?她就是想当皇后,就是怕得罪太后,她才是那刽子手,蓝罗的秘密就是她说出去的。” 未央好奇,“什么秘密?” 丽妃没有回答,只是说,“记得上次你问我,我们三个人后来怎么呢。后来......太后要在我们三个人之中选皇后,恰逢三妃一同怀孕,这就是天意。太后说谁先得子谁便是皇后,皇上也默许了。” “所以后来德妃先生了五皇子?” 丽妃冷哼一声,“虽说时日相差无几,但若说生该是惠妃先生。只可惜,还未到生时,便出了那件事。” 未央小心翼翼的问,“那惠妃所怀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 丽妃沉默半晌才摇头,“蓝罗进宫前是有恋人的,我想德妃当初负责选秀之所以挑她,也是因为此吧,她断定这样一个女子是不会去争帝王宠的。事实也是,蓝罗安守本分从没有想过争什么夺什么,哪怕后来怀了孩子她都说想是个女儿,连名字都取好了,就是不想陷入这场争斗。可惜德妃出卖了她,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关于蓝罗恋人的秘密,还是被她说出去了,所以蓝罗被赐死,而行刑者就是她德妃。” “惠妃所怀并非龙种,那我母后当时那样做,也并没有什么大错。”未央替皇后狡辩,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狡辩如此无力。 “这都叫没有错?明知道蓝罗那么信任她,什么都跟她说,她还是出卖了她。如果连出卖姐妹都不算错的话,那这世间就再无错事。”丽妃突然变得激动,看着屋子的画真想一把火给烧了,“当初蓝罗并没有被白绫赐死,宫中受她恩惠的人很多,所以有人连夜将她弄出了宫。德妃失职不敢声张,找了个人代替惠妃受白绫之死。可是她终究是不安心,她怕蓝罗会回来,那她失职又欺君是罪上加罪,更担心蓝罗报复,所以她一直在找,终于在八年后给她找到了蓝罗,她第一时间毒死了蓝罗,等我闻讯赶去的时候,蓝罗和她的孩子都不在了......你说,赵荨两度残杀姐妹,她该不该死?” 未央心头大骇,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故事,更没想到母后会整整追杀惠妃八年,只是惠妃的孩子也被她杀了吗,如果真是那样,就太残忍了。 第143章:柔情:本王稀罕你!2 “可是,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不是宫中的禁忌吗?我不想知道,而且娘娘的话也只是片面之词......” “信不信由你,你大可以去质问皇后,问蓝罗之死和她有没有关系,看她怎么说。” “我不会问的,你们三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卷入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丽妃意味深长道,“你会明白的。” “什么?”未央实在不能理解,丽妃将小篮子递给未央,“出门便是蓝罗的灵堂,你去那里给她烧些纸钱。” “您不和我一起去吗?”未央问,却见丽妃将七弦琴拿了下来,“你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烧了纸钱我们就回去了。” “嗯。”一说要回去,未央就二话没说,她真不想待在这里,感觉很诡异。而且她想看蓝罗长什么样,宫里却一副她的画像都没有。 走到灵堂,推开了门里面的白色绸子飘了起来,屋内有些阴暗。未央一步步走进去,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可听。 说是灵堂却连一块牌位都没有,未央在大桌前停下,将蜡烛点燃插入烛台中,因没有看见盆子,她也不敢四处找,便就蹲在地上烧起纸来。 脑中一直盘旋着丽妃的话,如果丽妃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害死蓝罗和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就该是当时的德妃,现在的皇后。她连杀惠妃两次,确实是疯狂至极。可是丽妃说的是真的吗?未央怎么看皇后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啊,不过话说回来,苏青宁那般温柔,可是谁又知道没人的时候,她又在干什么。 反正什么蓝罗惠妃的,都和她没关系,死了这么多年,真相是什么或许早就被掩埋了。而她也不关心她们的是是非非,她现在只想快点烧完纸钱,快点回家去。 回家......她终于承认王府就是自己的家了。 纸烧了起来,映得未央脸红红的。耳畔忽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她之前怕门风大点不起火关了,这会儿只能透过唯一开着的一扇窗看外面,正好可以瞧见对面房子里的丽妃,她本来是在擦琴的,这会儿居然也弹了起来。 也是在那一刻,未央才知道丽妃居然真的会弹《默心》,而且绝对是出神入化,和娘当初弹的无二样。如果那日皇上夸奖未央弹出神韵是真心话的话,那么在未央眼里,丽妃是弹出了原曲。 未央蹲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丽妃的侧面真的让人好熟悉好熟悉,如果不是那张脸不同,未央一定会觉得那就是自己的亲娘。她们身上有同样的香味,都是波斯云香。她们的身型差不多,她们都会弹《默心》,她们的声音也差不多。 如果...如果那张脸再相似一点,未央真会冲出去喊她娘,可惜,那张脸不是,她娘的脸也很美,可是是和丽妃完完全全不同的美。 她娘甜美秀气一些,而丽妃明艳跋扈一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她怎么糊涂了,竟有些分不清了呢? 那《默心》真的很好听,让人的心也不知不觉回到小时候,未央一直不明白小时候自己到底住在哪里。她倾心的听着,扭头看着丽妃,手麻木重复的往前扔着纸钱烧,竟连风过将带火的纸钱飞得到处都是,也未曾察觉。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势蔓延到未央看丽妃的那个窗口,她猛地大叫起来,“娘娘,您那着火了。” 话音刚落,未央才意识到着火的不是对面,而是灵堂。耳旁是木柴噼啪的燃烧声,她仓惶起身,纸钱飞得到处都是,点燃了白绸接着将屋里的木制品统统烧了起来,这天干物燥的,一下子“嘭”的都燃烧起来,门窗更是被火吞噬。 “啊,救命救命” 未央的呼喊引起了对面丽妃的注意,顿时也是花容失色,想要靠近门却被热浪灼到,她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可是,这儿偏始终没人回应。 她慌忙跑到外面去找人,未央被困在灵堂里几度想就这么冲出门去,可是门关着,她的手强行去拉门闩,结果烫得感觉皮都掉了一层。 “来人啊,救命” 她大喊着在屋子里四处逃窜,尽量躲避那些如火蛇一般的白绸,这儿连一滴水都没有,她喉咙呛得火辣辣的疼,再也喊不出声音了。捂着嘴鼻却还是吸入了大量黑烟,那股子窒息感让她惶恐不已,想要求救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啊!”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出口,脚被小凳子绊倒整个人摔倒地上,膝盖磕碎了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 救命、救命...... 她无声的喊着,因四周门窗都是木制的火势最为凶猛,她努力的爬到离门最远的角落里,那儿的白绸还没烧着,她费力的将那些全部扯去,扔掉远远的。 “咳咳......咳咳咳......” 屋内的浓烟呛得未央猛咳,眼睛也被熏得流泪,灰蒙蒙的她什么都看不清,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肌肤被火浪一次次扫过,她好怕,感觉随时要被这大火吞噬一般。 膝盖传来刺痛,她不敢去看到底伤成怎样,却意外瞥见手腕处的白纱带。那是安允灏给她换的,哪怕他们不说话,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换药。 一个月了,她和他不知道是谁在生谁的气,竟可以冷战这么久。未央本是坐在地上,这会儿越来越困,竟开始往下倒去。 火势越来越大了,外面变得嘈杂,她却听不清楚,只觉得这火快把她烤干了。 死耗子,你总说我是猪头,这下好了,你可以吃烤猪肉了......那一瞬,莫名的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喊她“佟猪头”的坏人。 “不好了不好了,蓝罗宫失火了” 当消失传到朝房时,皇上正带着几个皇子在商量东征以阔疆土之事,见内侍急急忙忙跑进来,他面有不悦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成何体统?!” “皇上,不好了,蓝罗宫失火了,丽妃娘娘......丽妃娘娘和辰王妃都困在里面......” “你说谁,谁在里面?”安允灏拽过内侍,那股子戾气吓得内侍说话都开始结巴,“是是......辰王妃和......” 内侍的话还没说完,辰王便一把甩开他,大步流星的冲出朝房。那一瞬,脑子混乱极了,什么东征什么领兵,此时此刻都不及一个佟未央重。他不要她死,她也不能死! 寒风似刀在脸上一片一片的削过,他急速的狂奔着,胸中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狂躁急切得无法自抑。他甚至都来不及去解开马车上的马,就这么心焦如焚的飞奔而去。 “失火啦、失火啦......” 宫女们大喊着,内侍慌乱的提着水,蓝罗宫一片混乱。安允灏冲进去的时候,丽妃完好无事,他冲口问,“未央呢?” 丽妃也是惊魂未定,指了下前方,“她,她还在里面......” 安允灏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前方的宫殿已经置身火海,熊熊燃烧起来,内侍一桶接一桶的水犹如杯水车薪,他勃然道,“还不快调侍卫,想就这么烧了整个皇宫么?!” 有人领命跑了出去,安允灏一个箭步冲到灵堂前,门已经被烧没了,那灼热的火浪竟让人都不敢靠近。内侍们奋力泼着水,在火大面前显得如此的无力。 “王爷,王妃还在里面......”内侍战战兢兢的禀告。 “混账东西,都这么久了,连个人都救不出来!”安允灏盛怒,那些柔弱的内侍他看一个烦一个,拽过他们的水桶将水全部都泼到自己身上,大冬天的这水冰凉刺骨,然而此刻他哪里还顾及了其他。 众人不解,苏青宁和赵湘湘到了,看见安允灏浑身湿透了,又脱下湿漉漉的外袍顶着头顶,忙上前拽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别傻了,火这么大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安允灏气恼的甩开苏青宁,不等她再次开口便疾步冲进灵堂。即使用湿衣服蒙着脸,那一瞬的热气还是灼得人肌肤生疼。 进入灵堂,有大量浓烟,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他不安的大喊,“未央,佟未央......” 没有回应,屋内空荡只有桌椅数张烧了起来,火势最大的应该就是门窗,这样是阻止内侍们无法冲进来的最大原因。头顶上方的横梁也烧了起来,再不出去,整个灵堂都要塌了。 “未央、未央......你在哪,听见回个音,未央,佟未央......” 未央一直没有回应,安允灏那颗紧悬的心陡然落到了谷底,她死了吗?那一瞬,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心竟有种支离破碎之感,他一直以为他是恨她的,哪怕到现在他都觉得冲进来救她,无非是为了以后继续折磨。 可是,真是如此吗? 他真的恨她吗?恨她什么呢? 是恨她把他的母后照顾得好好的,还是恨她帮他补衣服,亦或是恨她就这么一点点将他的冰山融化? “未央佟未央你这个该死的,再不吭声被我找到了,就杀了你!” 耳旁那声凶狠的叫喊声惊醒了未央,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着有人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她想回应却被咽呛到喉咙,只能难受的咳嗽起来。 “咳咳......”未央咳得头都痛了,难受不已,那喊声如此真真切切,她是做梦了吗,眼前除了浓烟就是大火,那个人会来救她吗?怎么可能,他的心底眼底只有苏青宁,他恨不得她早死了,怎么会是他的声音? “未央......”听见咳嗽声,安允灏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她抱入怀里,“你这个女人,你存心折磨我吗,我喊你为什么不回答?” 迷迷糊糊中被拥入一个怀抱,那股灼热之气暂时消去,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的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抱着他,疲惫却柔软的喊了声,“允灏......” 他大喜,“是我、是我......” “我好痛、好痛......” “哪里?”他一慌,未央蹙眉摸着膝盖,“痛,不能走路......” “这里?”他鲁莽的碰了一下,未央疼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她眼睛睁开来,彻底被痛醒了。 “我不故意的。”他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慌乱不已。 未央抬眸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此刻她被他抱在怀里吗?不是做梦吧! 安允灏也不知道未央在看什么,他将顶着的衣服裹在未央身上,她却突然伸手抚摸他的脸,那般温柔那般深情,让他不由得心乱跳。 “啊!”她突然揪了他一下,安允灏吃痛的叫了一声,“你揪我干嘛,烧傻呢?” “你痛了,就证明不是做梦。”她傻傻的乐了,望着安允灏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允灏,我好怕,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不要我了......” 她第一次这样扑在他怀里哭,安允灏的心都揪到了一起,他倾身抱着她,柔声道,“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来救你,谁来?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要赶紧出去,你尽量缩到我怀里,手也放在里面,不要待会烫到了......” 未央听话的将手放到他怀里,安允灏躬身将那湿衣服盖着未央头上,她猛地听见“啪”的一声,有一截带火的木段就这么砸了下来…… 第144章:柔情:本王稀罕你!3 “房梁断了,小心!”未央猛地推开身前的安允灏,他却倾身挡在她上方。 就在瞬间,“砰”的一声,她眼睁睁横梁砸到安允灏的后背上,火花四溅。她也清楚的听见他无法抑制的闷哼一声还有那皮肉烤焦的“哧哧”声。 “允灏!”她大惊,想要说话却被浓烟呛得猛咳起来。他用最后的衣角将她的脸遮住,“别说话!” 倏地,她被他抱了起来,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都听不见,就这么靠在他结实的胸口上。觉得安心,觉得安全,第一次,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允灏、允灏...... 她在心底叫他,觉得是那样的窝心和理直气壮。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耳旁再一次变得嘈杂,未央幽幽睁开眼睛,她听见有人喊,“快泼水、快泼水,王爷后背着火了......” 她担心不已,奈何身子不听使唤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她确定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因为他抱着是那样的紧,紧到她觉得痛了,却也觉得甜。 他是在乎她的,对不对?在他的心底,除了一个苏青宁,还有一个佟未央,是不是? 她突然觉得好难过,为什么她总是晚了一步。明忆的生命里有一个碧落,而她的相公,这个自幼相识的安允灏心里,住了一个苏青宁。 她一直都觉得孤单、觉得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竟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爱恨都不重要了,能活着,能活在这个人的身边,或许就已经该知足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再向生活妥协,还是这个人真的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她的心,总之这一刻,能被他紧紧抱着,她觉得很幸福。 这一瞬的幸福,或许她也无法理解。以至于很多年后,她拥有了更多更多的幸福,却依旧难忘这一刻的感觉。 有苦,也有甜,还有听见苏青宁不停的喊“允灏”那一时的酸。 “你没事吧!”他喘息着,解开她脸上的已经被烤干的衣服,未央只觉得昏沉到了极点,她想睡却在那最后一刻,做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儿。 她吃力的抬起头,亲吻着他的嘴唇,那滋味太怪异了,彼此都脏兮兮的,可是,却是她生平最无法言喻的一个吻。 随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王府里一派宁静,深冬季节树上都光秃秃,偶有一两片未落的枯叶,也在这冷冽的寒风中摇曳坠地。 未央醒来时竟有些懵懂不知,她睁着眼睛看着四周,觉得一切是这样的陌生。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蓝罗、也有丽妃、皇后,还有允灏,他们交织在梦中出现,那般真实,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姐,你醒呢?”芷溪进来时大惊,忙叫,“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霎时,便有御医进来,给未央诊脉看伤,她脑袋一直木木的,就这么看着他们。 “王妃已无大碍,只是膝盖受了些皮外伤,这些天不要下床走动,很快便会好了。”御医说罢,背着药箱离开,芷溪坐到床边,惊魂未定的说,“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好端端的去蓝罗宫,还失火呢?幸亏没什么大碍,否则奴婢真要被你吓死了。” 未央迷迷糊糊的,这才想起蓝罗宫的事,惊慌道,“允灏呢,他怎么样呢?” “王爷他......”芷溪有些吞吞吐吐,未央急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去看。” 说着竟下床来,可是脚刚一落地,就疼得厉害。若不是芷溪扶着,恐怕现在就已经摔倒地上伤上加伤了。 “小姐,王爷没事,御医交代不能下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芷溪劝着,未央跛着脚还要往外走,“不看看他,我怎么能好好休息?” “你不用担心,御医在那里,虽然还没醒但也快了。”芷溪不说还好,一说还昏迷着,未央说什么都要去,芷溪拦不住只得扶着她朝东院走去。 “王妃,您怎么来了,您这腿不能下地走路的。”一见未央来,御医惶恐不已,忙让芷溪扶着她坐好。 “怎么就不能走路了,我一路走过来,也没见有事。”未央风轻云淡的说着,然而额上痛出的冷汗已然出卖的了她。 瞧见安允灏就在床上,她坐了过去,只见他光着膀子,从后背到胸前缠着厚厚的白纱带。整个人的气色差透了,她以前老是说他黑着脸,这会儿白得吓人。 “他到底怎么呢?什么时候会醒?”未央满脸愧疚,如若不是救她,他也不至于现在还昏迷不醒。 “王爷后背灼伤虽然严重,却也只是皮外伤。真正让他昏迷的是那重物砸下造成了内伤,现在开些药调理着,等王爷醒了再看看情况,王妃也不必太过担心,王爷底子好康复起来也快。”御医说着,示意芷溪和他一起出去煎熬。 房内就留未央一人伺候着,她拿过桌上的绢帕,轻轻擦拭着安允灏冒着冷汗的脸。即使昏迷着,那份痛楚已经让他难以承受,眉头深深锁着,都已经如刀刻一般,未央怎么用手抚都抚不平。 “允灏、安允灏......” 未央呢喃着这个名字,在心底的感觉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咬牙切齿,也不是满心负疚,是担心,无比的担心。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救她的人会是他,那个一直对她凶巴巴,还动不动要杀她的男人。可是此刻细细想来,他哪里真正伤过她?除了恶语相向,再就是无数次的警告,他真正对她做过什么? 未央静静的看着他,一时百感交集。她也曾想过和他好好过日子,做个安安分分的王妃,可是,好吧她承认是她耍小性子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爱着别的女人,这比他纳妾还要难以接受! 她恍然发现是自己要的越来越多了,曾经说可以不要安允灏的身心,为什么现在却又如此在意? 原来她也只是个小女子,会在无法改变的命运下低头,会努力想爱上那个与之一辈子的男人。可是,爱情这东西,她以为自己懂了,现在却越来越糊涂了。皇上不是深爱蓝罗吗?但他却下令杀她。这就是爱吗?如果是,太恐怖了! “小姐,药煎好了,喂王爷喝吧!”芷溪端着要进来,有些烫她吹凉了一些才递给未央,“您来喂,我去扶起王爷。” “不用,他昏迷着,根本喝不进去。”未央端着药碗喝了一口,微微抬起安允灏的下巴,堵住他的唇一点点将药送进去。 芷溪觉得站在这里也是多余,索性退了出去。未央默默的喂着,心底其实也有偷袭他的小窃喜,她好想说,死耗子啊,别看你平时凶巴巴,现在怂了吧! 一碗药喂完,未央自个都被药味搞得苦不堪言。她耐着苦,用绢帕给安允灏擦了擦嘴,忽而想起第一次割腕昏睡,他也是这么喂她喝药的,不知道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呢?会不会和她一样,复杂得说不清楚。 “砰!”门被人大力推开,未央下意识的回头,只见赵湘湘盛气凌人的闯进屋来。 “你干什么?王爷还病着,开门轻点。”未央低声斥责。 “王爷这样还不是怪你,你还敢说我?佟未央,你烧了皇上的蓝罗宫,你就等着他把你碎尸万段吧!”赵湘湘走到未央跟前,指着门道,“把王爷害成这样,你还有脸进来?立即给我出去!” 未央无动于衷,继续给安允灏擦着汗,赵湘湘气恼的一把拽过来,扔到地上,“少在这假仁假义,快点出去,王爷也不想见你。” 未央本不想打扰安允灏休息,但赵湘湘这么无理取闹,她终是忍无可忍,“赵湘湘,你再这么喧哗,我就叫侍卫把你扔出去。” “你敢!我爹现在就在王府,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手里的兵可不是吃素的。”赵湘湘说起爹来就趾高气昂,低眸瞧着未央鄙夷道,“没爹的野种,指不定你娘和谁偷情生的。” “你!”未央气结,赵湘湘看她虚弱得站都站不稳,笑道,“说错了,你连娘都没有,连野种都不如,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你瞪我干嘛,难道你有爹娘吗?有就叫来看看啊,你这天煞孤星的祸害,谁和你在一起就倒霉,你别祸害王爷,赶紧出去,离我们远点......” “湘湘!” 赵湘湘说得正起劲却被人打断,一回头惊见安允灏醒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犀利的盯着她。本能的,她吓得心里一顿,随即又笑盈盈的说,“王爷你醒了啊,真是太好了,刚刚我们......” “出去!”安允灏冷冷的打断。 “王爷......”赵湘湘撒娇,“人家很担心你,几宿都没睡着,怎么一醒就赶人家啊......” “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次!” 赵湘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扫了未央一眼,气呼呼的嘟着嘴走出门去。 安允灏冷着脸目光又落到未央身上,她不自在的说,“既然醒了,我去喊御医。” “你回来!” 未央头皮发麻,他昏睡的时候,她还能满腹愧疚,能平静的照顾他。他一醒,那眼睛随便一扫,未央就想落荒而逃。 “本王到底哪里吓到你呢,见了就跑?” “王爷很好,哪里都好。”未央尴尬的转身,安允灏不屑,“虚伪!” 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未央尴尬又紧张,目光四处游离着,看见桌上有水壶,忙转移话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如果是像刚刚喂药那样喂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勾嘴笑着,看着未央窘迫的样子,突然觉得有几分可爱。这样一个容易脸红的丫头,那天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下吻他?想想就不可思议。 “过来。”他又说,未央不敢不从,遂坐到他的床边。他似乎要起来,未央惊到,“你不能动,后背都是伤。” “不能动?那没办法了,你趴在本王胸口。” “什么?” “本王想抱抱你。”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而且坦然得不得了,未央撇嘴道,“你说抱就抱,你把我当什么呢?” “当娘子啊!你不同意?那我还是起来......” “好好好,你别乱动。”未央拿他没办法,本来就受伤还乱动。 他张开双臂笑着,有点奸计得逞的坏样儿,未央觉得自己有点投怀送抱的意思,轻轻伏在他的胸口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压伤他。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搂着她,臂弯将她圈在他怀里。 “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谁都不许。佟未央怎么会没人要?本王就稀罕得很啊。佟未央哪里是可怜虫,有皇上撑腰皇后宠着,连王爷脸都敢揪的人,怎么会可怜,你说是不是?” 第145章:【痛】小傻瓜,你喜欢我!1 他的语调很轻,轻到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可是,这却是未央听他说过最有“力度”的一段话,比咬牙切齿的咆哮还要让她震撼和动容。 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呢?他看穿了她的软弱她的自卑,却没有嘲讽而是这般温柔的搂着她。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这个死耗子,为什么要把她的心搅得如此的乱。 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他是她的丈夫,这种感觉突然很美好。 她这一生不过就是想嫁给安允灏,继而贪心的想有个人疼她宠她给她温暖完整的家。这辈子她注定缺少父爱,让她对男人始终无法清清楚楚的了解,无法完完全全的放开心扉。因为她没有安全感,那种来自男人,来自父亲的安全感,她一直欠缺。 现在,拥着她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家,虽然有许许多多的不愉快。但是,他却也总能在不经意间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至少他的家庭是完整的,他的父母都喜欢她,而他虽然很少去佟府,但上次去的时候,也叫了佟夫人娘。他和高天祁也相处得不错,可以谈天说地,并没有横眉竖眼,这些,她是不是该知足呢? 未央扬着嘴轻轻笑了,她有些忘乎所以压得安允灏痛得冒汗,可是,他愣是没有吭声,背后的伤口开始流血,他却眉宇淡然的搂着她。 许久许久,未央轻声说,“允灏,我......” “如果是感谢的话,就免开尊口。本王最受不了谢谢来谢谢去的,你要是有说那个的闲工夫,还不如滚回西院好好躺着,少让本王操心!” 未央又想掐他虐待他了,什么叫“滚回西院”啊,真是粗鲁。她故意道,“我不会滚,王爷滚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佟未央!”安允灏语气加重,却再也吓不倒她,反而笑嘻嘻的说,“耗子蜷成一团,是可以滚的。” “好吧,我是耗子,你是佟猪头!”安允灏头痛,一脸妥协又无奈。 “哦,对了,该上药了,你转过背来,我给你换药。”未央突然坐了起来,安允灏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他的脸色突然好糟糕,未央不安,“怎么呢?是不是又痛呢?” “没有,我只是饿了,想喝你炖的鸡汤。” “你喜欢喝那个?真的?”未央一喜,“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弄。” 未央跛着脚走了出去,安允灏终于忍不了了,脸都痛得扭曲,他将手往后背一抹,拿出来时沾满了血...... “小姐,你快去歇歇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可别又把伤口扯裂了。”芷溪看着在厨房忙进忙出的未央,一直是提心吊胆。 “我哪有那么娇弱呀,御医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所以根本就是没大碍的意思。你别跟着我,去看看汤熬开了没有?”未央洗着干花,扭头吩咐着芷溪。 芷溪是口都说干了都劝不住,只能帮忙的去看看,“已经好了,可以放花了。”说着拿过洗好的花,正要往里倒,未央忙制止,“不行不行,这个是有顺序的,不能随便弄。” “只是一个汤,小姐何必这么认真,再说伤着呢,就这样一锅熬了吧。” “你这也太随便了吧,谁说只是一个汤,这是一种享受,你不觉得将它熬好,然后看着别人美美的喝完很有成就感吗?”未央认真的将花瓣一一放下,每一种都有顺序还要讲分量,在塞外的时候,爹最喜欢喝这个百花鸡汤了。 芷溪没有在御膳房待过,厨艺并不算精,看未央这熬汤的样子,她是眼花缭乱了,不由得凑上前打趣道,“小姐这煲的不是汤,是爱心泛滥吧。” 未央脸羞的一红,“你少瞎说,我这是在答谢人家救命之恩。” “还救命之恩呢,那你干嘛不以身相许?”芷溪揶揄着,忽而掩嘴笑,“说错了,这身早就许了。看来现在想报恩,只能投其所好,给王爷生个小王爷、小郡主什么的,我可是听说王爷很喜欢孩子的。” 芷溪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没同房,未央尴尬不已,自顾的将刚刚烫过落了香味的花瓣又挑出来,嘴里回击道,“什么小王爷的,我看是芷溪想嫁人生孩子了吧!真是女大不中留,待会儿我就和允灏商量,给你寻个好婆家。” 一说这个芷溪就急了,“好吧好吧,我错了,再也不敢取笑小姐了,那找婆家的事可千万别提,还有哪里比得上小姐身边好?能伺候你我就知足了,哪里都不要去,小姐若再说婆家就是不要我,逼我无路可走。” “瞧你说的,还无路可走呢,哪里有那么严重。”未央无奈的笑。 “就有就有,小姐若真为我好,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未央抬眸瞅着她,那急切不安的样子让她生疑,“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吧?” 芷溪一愣,几丝慌乱道,“哪......哪有,小姐别乱猜,我一个下人哪配喜欢人?”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下人不是人,就没感情呢?再说了谁说你是下人?是不是北院的小桃小翠又欺负你呢?她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没有没有,你别急啊,有你这正妃护着,谁敢欺负我啊。”芷溪怕又把火引到北院,这会儿赵侍郎可在府上,未央不易再生枝节,她忙转移话题道,“都熬半天了,汤好了,我给端过去。” 未央这才注意到汤,都鼓着大泡泡沸腾了,她用大勺子舀着,热气烫得有些疼,特别是经过火浪灼过,现在还脆弱得很,经不得热气。 芷溪没注意只是端着碗,一会儿盛满了,说,“这个我送过去,让小梅他们扶你回房。” “不用,我刚刚还说要去给允灏换药呢!”未央要跟着去,安允灏刚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切尚在未知总要听听御医怎么说,才能放心啊。 到了东院,门关着却听见赵侍郎低沉的声音,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大事,未央正想回避,却听安允灏问,“是未央吗?进来吧!” 随即门被人拉开,迎面出来的是赵侍郎,未央有些愣怔和他面面相觑,一时糊涂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谁行礼。 “辰王妃!”赵侍郎毕竟老臣,没有赵湘湘的张狂,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见了礼,随即略显客套的关心道,“听闻王妃的腿摔伤了,可曾好些呢?” “已无碍,多谢赵大人关心。”未央端正的站着,曾几何时高天祁男扮女装被发现,就是这个赵侍郎跳出来说要将他们两个都杀掉,时过境迁,如今她已贵为王妃,那个神气十足的侍郎也在她面前垂下头来。 那一瞬,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人如此渴望权利。那种高高在上,傲世一切的感觉,真的很诱人。 只是客套这么两句,赵侍郎便错身离去,芷溪端着鸡汤进去了,未央由小梅搀扶着。安允灏见她一瘸一拐,蹙眉道,“腿脚不方便就让芷溪送来,你干嘛也跟着跑进跑出,丫头都是干什么的?” “我不放心啊。”未央脱口说。 安允灏追问,“你不放心什么?本王吗?” 他嘴角带着笑,未央习惯了和他对着干,偏要说,“我是担心这汤,花了好长时间熬的,你可别又不喝随便送人。” 如此一说让安允灏想起上次,不由得竟有些负疚,他似乎总在忽视她、轻视她。而未央想的却是上一次他也为她受了伤,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或许真是什么天煞孤星。心底突然涌起不安,脸色都有些微变。 安允灏敏感的发现了,让她到床边坐,问,“怎么呢?腿疼呢?”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嘘寒问暖?未央坦白心中的忧虑,“我会不会真的是天煞孤星,若不然,为何你接二连三的受伤?” “胡说!那些话你还真信?若是如此,那本王怎还不死?!” “你胡说什么啊,你是千岁怎么会死!” 安允灏笑了起来,“是,我不能死,我要身体力行戳破那些妖言。” 未央扬嘴笑,不过她还记得安允灏以前可是那个骂她骂得最凶的人,天煞孤星他也骂过,不过还是选择遗忘吧,揪着过去不放如何能幸福? “喝汤吧!你不是说饿了吗,喝过我给你上药。”未央说着将芷溪手中的汤端了过来,安允灏道,“药刚刚御医给我上过,这会儿不需要再弄了。” “御医来过,他怎么说?”未央细瞧安允灏,果然白纱带换了,就连床单也换了,刚才竟大意的没注意。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敷几天药就好了。” 安允灏说得风轻云淡,未央有些不相信,“真的?” “别蒸的煮的,本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安允灏岔开话题,未央将碗中已经剔骨的小块鸡肉用勺子滤出喂给安允灏吃,这些干的还好,可是汤就麻烦了,他只能躺着喝,未央试了两次都没掌握好,汤汁洒到安允灏的脸上。 她忙用绢帕给他擦着脸,安允灏翻着白眼,无奈道,“你是不是借机整我啊,弄得我这么狼狈?” “你不是老说我笨手笨脚吗,我这是在验证你的话。”未央无语的回道,安允灏建议道,“喂药的那法子不错,一丁点都不洒。” “安允灏,你是变着法的想占便宜吧!” “是又怎样,谁叫你是我娘子,占你便宜天经地义。”安允灏突然像个泼皮,未央瞪着他,怎么让火一烧他整个人变了,不过她喜欢这样的他,没有王爷的不可一世、没有以往的冷峻漠然,现在反倒有些人情味儿了。 “芷溪、小梅,你们先下去吧。”未央吩咐着,直到她们都退下,才红着脸含着汤汁慢慢贴上安允灏的唇。 喂药的时候,她以为他睡着了所以并没多少顾及,自己两个人都这般清醒,真让人难为情,特别是安允灏还一直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她真想吼他,不过现在也不是时候,她将汤缓缓送入他的嘴中,那股暖流在唇齿间滑过,她立即脸红的抬起头,却瞧见安允灏的脸上也有异色。 随即又含了一口,周而复始喂完最后一滴,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将她搂住,她的唇未及离开,他便已经过界。 未央脸一臊,想要起身又被他紧紧抱住,怕弄伤他只得乖乖的趴在他胸口。幸而芷溪和小梅不在,不然让她们看见还让她怎么见人。 她没有立即起身,怕那副窘态被他看见,而他依旧搂着她,心中就觉得很满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呢,只是那场火之后,才明白她不知不觉溜入他的心间,让他无法再将她剔除。 或许该感谢那场火,让彼此知道,这大半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们早已不知不觉将彼此融入。 后来,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近乎缠绵的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安心才温暖。 只是后来的后来,未央不知道是如何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高天祁就坐在床边,她诧异,“这是哪儿?” “辰王府啊,你睡糊涂呢?醒了正好,刚给你削了个苹果,要不要切块?”高天祁柔声问着,未央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是在东院吗,怎么回来呢?” “小姐你还说呢,睡得可沉了把王爷的胳膊都压麻了。高公子已经来了大半天了......” 芷溪话还没说,未央急道,“那怎么不喊醒我?” “是我让她别出声的,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啊!”高天祁说着,又把坐起的她按回到床上,“你可千万再别乱动了,这膝盖最难结疤愈合了,你就乖乖躺着吧。” “你今天不训练吗,还是你请假呢?你都知道呢,那我娘......” “你放心,我没跟她说,她还不知道呢。”高天祁说着将苹果递了过去,“我是过来看看你,一会儿还要回军营。” “你别告诉我娘啊,没什么大事可别乱她瞎操心。”未央啃着苹果,眨巴眼看着高天祁,忽而想起来了,“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未央献宝似的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虽然安允灏责令不许取,但是这本来就是高天祁的东西,还是人家祖传的,当然要还。 “怎么样,看,你祖传的坠子。”未央将东西在高天祁眼前晃了晃,可是,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来不是他的那个。 虽然这个足以以假乱真,但显然比他的那个玉坠成色要好,而且戴了那么多年的玉坠都有灵性了,一摸就摸得出来。 这个虽说是价值连城,却并不是他的那个。 第146章:【痛】小傻瓜,你喜欢我!2 未央却不知道啊,还邀功道,“高兴吧,这下回去你爹就不会骂你了。来,我给你戴上,以后再当了,我就和你绝交。” “你送的东西谁敢当啊!” “什么我送的,这本来就是你的。” “对,呵呵......” “傻样儿!”未央支起身子,高天祁配合的伸过头去,她乐陶陶的给他系上,他一直没有说穿。何必说呢,真真假假本不重要,物是死件,活着的人开心安心就好。 高天祁笑意融融的将坠子放在衣服里面,那上面还有未央的体温,莫名的,这数九寒天的日子的,他的心也跟着暖了。 坐了有一会儿,高天祁便起身要去军营,未央要去送也被他拒绝了,就这么躺在床上看他离开,既有不舍也有幸福。她突然想起赵湘湘炫耀她有爹怎样怎样,现在想想还真不咋样,她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大推父亲的小老婆,哼,有什么好得意的。 天色渐渐晚了,芷溪奉命不许未央去东院,让她好好休息。可是,躺在床上到深夜也还睡不着。想着灵堂里安允灏抱她的情景,想他说的话,想那个众目睽睽下的吻......那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可是未央才醒,仿若一切还在眼前。 躺在床上看烛光摇曳,久久无法入眠,除了想那些事儿外,她一闭眼就是大火,那要将她吞噬的模样,让她无法安睡。 夜深了,实在睡不着她打算去东院看看,怕吵醒芷溪她只着了袜子不敢穿鞋,就这么一路跛着脚溜到东院。 正要推门而入,里面忽而传来男人极力压抑的痛苦呻吟声,她透过门缝看见安允灏趴在床上,上身赤裸着,御医和小梅都在房间里,带血的绷带扔在地上,看样子是在给他换药。 未央想进去,却又怕打扰到他们,只敢偷偷在外面看。这个角度正好看清安允灏的脸,那惨白的脸此刻更白了,就连额头上的筋都快凸出来清晰可见,他一脸坚毅的样子,汗水却流了一脸。小梅不时的擦着,可是擦了又有,换药的剧痛连她看了都睡不着觉,更何况当事人呢。 “王爷,您忍忍,这些伤口裂开了,将纱带黏住了,我必须给撕下来,会很痛却也没有办法,您忍着。”说着,开始撕那血肉模糊的白纱带,看着它一圈一圈的掉下来扔到地上,未央吓得险些惊呼出声,那些白纱几乎都被血水泡着,此刻不但血红血红的,似乎还黏着肉。 未央捂着嘴,只见终于白纱终于撕下来了,安允灏咬着牙一声都没吭,唯一的变化,只是那眉心深深皱起。 可是,未央却觉得那是在撕自己的后背,钻心的疼。 “王爷不可再胡来了,这怎么还能让王妃压着呢,伤口都给压裂了。”御医苦口婆心的说着,“小夫妻的日子还长着呢,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王爷内伤瘀血郁结,要调理顺气至少得半年,特别是这伤口未愈的头一个月一定要禁房事,若裂开多了就再难愈合了。” 知御医想歪了,安允灏也没有解释,“有劳御医费心了,王妃若问起,你只说皮外伤,几天就好,知道吗?” “是。”御医的话刚说完,门就被未央不小心推开,安允灏回头,想挡住伤口已经晚了,不禁勃然道,“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被他一吼,未央有些委屈,“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病情我有权知道。” 未央理直气壮的上前,正要质问御医却猛地看见他的后背,心不由得一揪,暗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后背被横梁砸中的地方皮肉都坏了,血肉模糊,周边更是起了大大的水泡。甚至还有血水在伤口处蔓延,她目瞪口呆,屋内的御医和小梅也是面面相觑。 “是不是很恶心?让你别看还看,佟未央,你活该几天要吃不下饭了。”安允灏将头埋在枕头里,“御医,你磨磨蹭蹭还上不上药?” “是是是。”御医忙从药箱里拿出备好的药,这都破皮了用不了药膏,全部都是有利于干水的药粉,将它们洒在他的后背上,厚厚的铺上一层,这才又用干净白纱带将他一圈一圈的绑起来。 为了便于御医包扎,安允灏微微弓起后背,未央清晰的看见那药粉裂开缝来,有血又渗了出来。她惊得无法言语,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屋内静极了,这么冷的天,一屋子人竟然都冒汗了,有人是紧张,有人是痛的。终于包扎完,御医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王爷还是趴着睡吧,这样更有利伤口愈合。” “嗯。”安允灏应了一声,又吩咐道,“小梅,送王妃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在这里陪你。”未央态度坚决。 御医为难道,“老臣刚刚和王爷说了,这夫妻不可同房,这......” 未央红着脸,“我只是在这端茶递水,您乱想什么啊!” “你出去,这儿有小梅就行。”安允灏再次赶人,未央倔强的往床上一坐,“我不。” 见两人僵持不下,御医妥协道,“由王妃来照顾也可以......” “什么可以啊,她还受着伤,自个都照顾不来,照顾谁啊?赶紧回西院去,别在这里添乱。” “我这伤哪里算伤啊,再说我在这里也省得御医给我们换药的时候两边跑啊,这样不是更方便?是不是啊御医?”未央看着御医,或者该是瞪。 他只得连连点头,“是是,那王爷王妃早点休息,老臣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说着和小梅一同退下。 屋内就剩用枕头堵脸闷声不吭的安允灏,和刚刚死皮赖脸要留下的佟未央。两人皆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你干嘛不说话?”未央轻轻用手指点了他的胳膊两下,“是不是很疼?要不我给你吹吹,伤口吹一下那刺痛感就会好一点。” 未央跳下床,弯腰吹着他纱带的周边。安允灏只觉得微风拂过,背上的刺痛感确实消失很多,但是那柔柔的风撩拨得他有些...... “别吹了,越吹越痛。”安允灏不客气的打断,一扭头看见未央没穿鞋就站在冰冷的地上,不禁又要发脾气,“你傻呢,鞋没穿都不知道?” “那个......是我故意不穿的,我怕有脚步声被芷溪发现,不许我过来。”她说得很小声,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安允灏真是拿她没办法,头痛道,“上来吧!” 未央爬上床,安允灏将身上的被子扯给她一些,这样一来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突然而来的温暖让未央不适应的哆嗦了两下,她到冬日容易手脚冰凉,男人的热气真大,和他睡一个被子暖烘烘的。 见她一直发抖,安允灏微微侧身一点,将她搂在怀里。未央钻进那温暖怀抱里,忽而道,“你的伤......” “你又没压我怕什么?这样侧着身没事。”他说着,只觉得她像冰一样凉,想着她没穿鞋一定冻坏了,刚刚还对她那么凶。 未央忍不住嘟嚷,“你这也没事那也没事,怎样才算有事?” 或许是失去你吧!安允灏莫名的想到这句话,可是他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在火场的时候,当佟未央受伤的时候,于他而言,真的是出了大事。让他一下子就六神无主,慌乱不堪。 见安允灏不吭声,未央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伸手摸摸他的脸,一下子又拿开,如此几次后,安允灏无语,“你干嘛?” “我摸摸你流汗了没有,流了就擦一下,没有就继续睡着,好暖和。”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安允灏无语,什么端茶送水,明明就是怕冷。 “这样照顾还不够啊,我就是怕你待会做恶梦或者一闭眼就是大火啊,所以陪着你睡,让你别害怕啊。” “害怕的人是你吧!” 被他抓到,未央用拇指掐着小指比划着,“一点点......” 那贼兮兮的样子带着几分俏皮可爱,安允灏突然想揉乱她的头发,应该不是想了,在那一瞬他已经做了,将她好好的头发弄成鸡窝,语气却又柔软无比,“没事了,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若是以往,未央会觉得在他身边更可怕,可是现在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他的话很暖心窝。 许是被子里实在太温暖太舒服,未央将身子缩紧被子里,蒙头睡。手抓着安允灏的手,也不知道是她怕,还是担心安允灏怕。 总之就这么昏昏欲睡,却一直强打着精神,她怕安允灏夜里要有哪里不舒服,她睡着了没人照应怎么办? 烛光摇曳,屋内一片祥和静谧之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未央昏昏沉沉的听安允灏说,“那个......” “你是渴呢还是饿呢,我现在就去弄。”未央条件反射的钻出被子,抓着安允灏的手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抱。 “我不渴也不渴,就是热!” “热?大冬天的怎么会热?”未央望着他的脸红彤彤的,惊讶道,“呀,你发烧了,我去叫御医。” “不是不是......”安允灏要吐血了,这个死木头,他第一次觉得在她面前,他怎么就这么邪恶,他说,“御医说要禁房事,你忘呢?” “可是......可是我们哪有?” “你再这样抱着我,很快就有了。” “嗯?”未央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贴在安允灏身上,且因惧怕寒冷将他这热体抱住。 “你还不快走,万一我冲动了怎么办?” 安允灏的话音刚落,未央跛着脚比兔子还跑得快,一溜烟就去了隔壁的小厢房,其实是相通的,就是中间多了个雕花的隔板,和西院的结构一模一样。 听见隔壁以风驰电掣之速跳上床,随即是盖被翻身的声音,安允灏无奈失笑,再次从侧身转回到趴着,他实在痛极了,生怕再这么熬下去一个不小心“哀嚎”两声被那死女人听见,岂不是一世英名都毁了,他可不想被她嘲笑,丢不起那人啊。 第147章:【痛】小傻瓜,你喜欢我!3 他抬起手嗅了嗅,上面还有她的香味,不由得勾嘴笑了起来,“小傻瓜......” 一夜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从腊月初到腊月底,整整一个月里,未央和安允灏就同住在东院,同吃同眠,只不过不同床罢了。 因为御医的叮嘱,再加之安允灏太......好色,未央都不敢太靠近他,免得他动不动就说冲动了。和他刻意的保持距离,没有抱他压他,伤口自然好得快。御医说得没错王爷底子好,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更何况还是习武之人。 内伤还需要慢慢调理,但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结疤而且掉却了一部分,只待剩下的自然脱落外伤也就好了。 未央的腿伤早就好了,每天在安允灏面前晃悠,让不能下床的他嫉妒得要命。不过现在他外伤将好,也终于可以下地了,内伤调理不过是个虚话,谁还真的躺在床上等他慢慢调理啊。 不过这一月的朝夕相对,没有恶语相向,和上个月的相对无言,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未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叫他王爷,而是叫允灏。反正就这么叫着也顺口了,而对安允灏渐渐的,她已然习惯他在身边,没有最初的排斥,也没有冷漠的疏离,反而时常担心他。 她不知道在安允灏心里到底有没有变化,反正现在的他少了几分戾气,虽然仍会骂她,但是那眉宇间早已没有所谓的恨。她不知道那是怎么消失的,但愿他真的相信她了,那些关于苏青宁忘尘寺的事,真的与她无关。 自从病了,安允灏将近一个月没早朝了,今个实在呆不住早早的便去了朝堂。未央一个人现在家里,不明白为什么杜远还不来取血。再不来这个月就要过了,岂不是少了一个月? 照顾安允灏的时候,她也没时间想这些,现在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差一碗药,明忆的眼睛能好吗? 正想着那人便来了,依旧是杜远和阿武,见未央行了礼便在西院的前厅坐下。 未央问,“怎么今天才来,不是总是月初的吗?” “这个......”杜远正要说,却听外面有人道,“未央,本王买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快出来看。” 未央闻声跑了出去,西院的院子里,一匹纯白是马儿悠闲的站在树下,优雅的摆着尾巴,而安允灏牵着它笑意盈盈的脸在看见杜远的那一瞬,彻底冷了下来。 “这马儿真漂亮,什么品种?”未央喜滋滋的跑上去,抚摸着马的脖子,毛发光泽柔软而且姿态高雅得不得了,也非常温顺。 杜远和阿武走了过来,行礼,“见过王爷。” 安允灏瞳孔遽然紧缩,带着股警惕又犀利的目光,“不是让你们过几天再来的吗?” “王爷推说王妃身子不好,所以我也是一等再等,但眼看这个月就要过完了,在下的可以等,可是有些人等不了,恐怕不仅等不了还会前功尽弃,雪上加霜。后果不堪设想啊!” 未央很自然的挽着安允灏的手道,“我说杜大夫怎么现在才来,原来是你不许啊。可是我现在身子好了,只差最后一次,省得我时常惦记着,以后再也不用取也好安心啊。” 明忆复明一直是她的希望,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就算是个朋友吧,她也希望这个朋友能平平安安。现在取了最后一次血,她就彻彻底底和他再无纠葛了。 见安允灏沉着脸不说话,未央怯怯道,“生气呢?”他又在气她为明忆吗?可是,这只是换一个心安,换一个了结啊。 安允灏低眸看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为司马明忆若此,他是既生气又嫉妒。可是,那真相却让他惶恐又心痛。然而,事以至此还能如何回头?只盼未央无事,从此苏青宁痊愈,也与他无瓜葛了。 “还要配药,王爷莫要一再耽搁。”杜远催促道,未央冲安允灏道,“你早朝也累了,去休息会儿,我这里弄完了就一起吃早餐。” 说着松开安允灏欲和杜远一起进厅里取血,安允灏却一把将她拽回到怀里,不顾众人在场这般亲密,未央脸羞红,“怎么呢?” 安允灏半响说不出话,这让他如何启齿,如何启齿?那些道歉和真相终是在心中百转千回,怎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换做了那一句,“我陪你。” 未央有些惊讶,每一次取血安允灏都不在,这一次要陪同,看她为另一个男人割手腕?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不由得软声道,“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声“再也不会了”包括了关于司马明忆的一切一切,包括了太多太多,安允灏却没没有明白,只是搂着她说,“就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嗯,那你去休息。” “我陪你。”他还是那句话,未央只得让他跟了进去,坐在锦凳上,安允灏站在她身后。看着未央将手割伤小枕上,那一道道划痕每次都不重复,硬是将手腕都割花了。他每次都逃避看那个地方,现在这么看过去,心都揪到一起。 未央只觉得安允灏好奇怪,握着她肩的手好用力,仿佛比她还紧张一般,她回头安慰道,“不痛,一点都不痛。” 傻瓜! 安允灏在心底骂,却不知道骂的究竟是谁,那杜远用的药水抹在未央的手腕上,也一点点抹在他的心上,冰凉凉的,就这么呼吸一窒的瞬间,杜远那夹在指缝间谁也没看见的小刀片划开了未央的手腕。 这一次,竟比任何一次未央看到的都要快。 虽然每一次杜远都是出其不意的割破她的手,但这次太快了,快得药水似乎都没擦完,手腕就已经开始渗血了。 因为速度太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这痛楚,就又被血流出的刺痛感给代替。幸亏安允灏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蹙眉丑兮兮的样子。为什么杜远没说最后一次这么痛,比第一次还要痛上百倍,偏偏这一次还让安允灏看见了! 仿若那血中都带刺一般,从手腕的伤口跑出的时候,扎着她的伤口刺着她的血管和皮肤,痛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了。她死死的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那股子痛楚就快将她掩埋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却痛得怎么也晕不了。 这也是第一次杜远没有挤,血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滴答滴答在碗里溅着。偶有溅到安允灏的手背上,竟仿若烙铁一般,灼得他苦不堪言。 血染红了他的眼,未央蒙在鼓里,那一刻他是刽子手,看她的血一点点流出来,却没有阻止。只在心里一次次的安慰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他闻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就和那战场血流成河的凄凉一样,它们曾经温热过,这一瞬却冰凉如水。他察觉到未央的变化,整个身子都绷直了,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另一手反复的拽着她自己的衣角,连指节都泛白。 他轻轻将她搂入怀里,她顺势转身,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他腰间。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只觉得这瘦弱的身躯承受太多太多了,他想打翻那碗血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对未央,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想对她好,却分明最欺负她。 未央、佟未央...... 为什么现在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心头都会痛。就像钝齿慢慢划过一般,整颗心就如同你的手腕一样,鲜血淋漓。 可是,原谅我,从最初的铁石心肠到现在的心如刀绞,我都无能为力!未央,最后一次,就当是个彻底的解脱,最后一次,我们彼此之间再无旁人好不好? “痛!”她终是忍不住了,低喊一声,手紧抓着安允灏的衣衫,都快扯破了。 “杜远,够了!”安允灏寒着脸,杜远吓得手一抖反而将未央捏了一下,血崩了一般,跑出来大量,原本不够一碗的,现在又够了。 因为有王爷在,大家都紧张,阿武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将那碗血收起来。杜远则帮未央上止血药和包扎伤口,一切弄完后,将一瓶药给未央道,“以后不需要取血了,这个用来抹伤口,会加快愈合,以前的旧伤疤也会淡化一些。” 只是淡化,不是完全消失不见??? 这一点让未央很不满,可是,此刻她没有力气管这些,她只觉得虽然痛到哭了,可是却莫名的轻松。再也不用取血了,也不用担心明忆看不到被人欺负,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不想担心任何人,只想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杜远和阿武走了,未央却仍是抱着安允灏的姿势,他搂着她却怎么也不敢喊她。她是如此的安静,整个人就这么靠在他身上,他甚至担心自己一动,她就会倒在地上。 可是太久了太久她没有动,安允灏不安的喊道,“未央......未央......” 她没有回答,连动都没动,安允灏微微松开楼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就像没有骨头的人一般,就这么瘫软下去,仿佛....仿佛要就这么融化...... “未央!”就在她即将倒下的时候,安允灏惊慌的抱住她,忍不住大喊,“未央、未央,你醒醒、未央......” 他惊慌失措的摇晃着她,甚至都拍脸掐人中了,她就是虚弱的闭着双眸,没有一丁点的反应。那一瞬,世界陡然一阵苍白,就像这深冬万物凋零,安允灏的心生生停止了跳动一般,耳旁没有声音,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未央......未央......”他惶恐急切的大声喊着,芷溪听见喊声跑了过来,还未开口询问就听安允灏急声道,“快去快去让杜远回来,他还没走远,快点” “噗嗤”的一声笑,很不和谐了打破了刚刚凝重的气氛。安允灏缓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脸上的苍白还来不及褪去,未央看着他哈哈笑了起来,“吓到你了吧,哈哈,我闹着玩了,我哪有那么娇弱,不就是痛了一下哪里还真晕了,允灏,你太好骗了。不过你掐人家人中好痛啊,我差点没忍住......” 未央苦着脸揉着自己的人中,安允灏的脸上顿时隆起寒气,“你骗我的?” 第148章:【痛】小傻瓜,你喜欢我!4 “玩玩嘛!”未央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怒气,还在笑,安允灏忍无可忍的将她往前一推,气急败坏道,“佟未央,你什么不好玩,居然玩这个,你是傻子还是疯子,你......哼!” 他负气而去,未央被他之前一推跌坐在锦凳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走远,又回头看了看芷溪,她无奈道,“小姐,你这次玩过火了。” “我......”未央有些委屈,她也只是想玩一下想转下手痛的注意力,再说不就是随便闹一下,他那么紧张干嘛! 可是安允灏真生气了,不但整整一天没再踏进西院,自个也听说一天没吃饭,还万分小气的把那匹白马也牵走了。 未央实在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不经闹这么小气的人,生气就算了,把她刚刚看上眼的马又带回去干嘛!小气、小气啊...... 所以为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送回马的机会,未央决定晚上去书房会会他。 果然每次都是一扑一个准,他这个点都是在书房,小梅刚刚进去泡茶忘了将门带上,未央远远的瞧见他在看文卷,一摞一摞的码了好高,她一直没注意,今天才发觉当皇子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儿,要帮助皇上处理那么多政务。有时候皇上病了,甚至连奏折都是他们批。批得好也就罢了,若不好,还要挨骂扣俸禄。 安允灏在书桌前有好一会儿了,可是半天都没有翻一页,显然是在发呆想事情。好久好久,他索性不看了,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站了起来,推开窗今夜月明,可是却也有无人欣赏的落寞。 每次看天空,看星星月亮总会不经意想起她,那个整日没事想歪点子的佟猪头。哪家大家闺秀上房顶的?不过也正是这样,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必要处处拘礼,很自在很随意。 可是今天,她随意过了头! 安允灏一手甩在窗桕上,啪的一声响,未央隔很远都听见了,她担心安允灏是不是当她是窗桕呢?那一拳可是要揍死她? 她战战兢兢的上前,怕他发现她来了把鞋脱在门口,蹑手蹑脚的进去了。本来是好奇他在看什么文卷看那么半天,可是一进来却被他那近来清瘦的后背吸引。明明每天都让厨房花心思做,想让他调理,可是为何反而瘦呢?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静默在窗前,月华投映,照拂在他肩上却显得格外暗淡。他就像穿着盔甲一般,整个人都是硬邦邦的,未央就这么站在门内看他,那玄衣背后流露的孤独和悲凉让她心头一悸。 想着白天的玩笑,他惊慌失措的喊声、他惨白的面容、不安的眼神......一次次在未央脑中回荡,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过分,在人家惶恐中,她居然还哈哈大笑。 他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他年少没有母亲,是不是也一个人整日孤孤单单? 她有些心疼了,慢慢走过去想给他温暖,双手轻轻将他抱住,用实际行动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从她一进门,他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一刻,当她的玉手从后背而来抚上他胸口抱着他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跳,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生气呢?”她轻声问,那小小的声音,让他如何气得起来? 他没吭声,她有些不安,“真生气呢?不要这样嘛,男人不能这么小气的......那我以后我再也不这样,行了吧?” 安允灏还是不说话,未央绕到他面前,看着他依旧冰冷的脸说,“那你要我怎样才能不生气?” “我生气你很在意吗?” “当然!” “为什么?”他眼中忽而有了期待。 未央却犹豫了,她想说要他的马,更想说因为你没吃饭害得我也没心思吃饭,饿都饿死了,还生什么气啊! “因为......因为......”未央嗫嚅着嘴唇,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什么?”他垂着头,脸都凑到了她的嘴巴,那声音都带着蛊惑,“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什么?”未央心一乱,惊讶的抬头,“我才不......唔......” 她抬头的瞬间,他擒住她的唇将她整个身子抱在怀里,狠狠地抱着,似乎是要惩罚她的错误,将她揉碎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晃过不过神来,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他的后背上,他吻着她,放肆的占有着她的清甜美好。她虽觉得刺激,却有点被吓到,直到他松开她,还在那里发蒙。 安允灏看着呆头鹅一般的她,有些挫败道,“本王就这么没吸引力?” “什么叫吸引力?” “你少装糊涂!” “我真不懂。” 安允灏要气死了,一把将窗户带上,未央头抵在窗户上眼睛眨巴的看着安允灏,只见他俊朗非凡的脸不断靠近再放大,停在她唇边说,“就是这样,我想吻你!” 随即,他用身体压住未央,扣在门上吻得她无路可逃。在烛光摇曳的书房内格外绵长,未央从未尝过这种感觉,竟有些忘乎所以。只想依靠他,随着他,不去担心,不去警惕......终于,她红着脸靠在他胸口,有些羞涩,也好尴尬。 他霸道的抬起她的下巴,“现在懂了吗?” 他的唇离她是那么近,未央眼中露出几丝狡黠,随即又恍然大悟的幽幽叹,“哦,原来是这样呀!” 她在模仿他,可是这猝不及防的小小偷袭,让安允灏防不胜防竟红起脸,未央得意的笑了起来,那一瞬,他仿若看见了妖精。 他失笑,低眸看着她,也看见她未穿鞋的脚,不由得皱眉道,“你的鞋呢?” 未央指了指外面,安允灏道,“快去穿起来。” “嗯。”未央抬腿要走,可是不知道不是在地上站太久了,太凉了竟动弹不得,“脚麻了......” 安允灏瞪着状况频出的她,将她抱到椅子上,这才摸了摸她的脚和小腿,都是冰凉的。想着今天又取了血这样着凉,更是不高兴一直黑着脸。 他取来书房里备用的毯子将未央裹起来,包脚的时候说,“你是王妃,这样不穿鞋子到处乱跑太失礼了。我看见无所谓,在外人面前可不能。” “哦。”未央乖巧的应者,其实很想说外人早就看过了,塞外大伙都在河里光着脚戏水,再说她现在还穿着袜子呢。不过看见安允灏生气的份上,她只能故作乖巧,许久又询问道,“还生气吗?” “你说呢?!夫妻是白头到老的,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他发怒的话让未央一愣,原来,他是想过和她一辈子的啊!不由得心里甜甜的,笑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去吃饭啊,难道想双双饿死?” “你也没吃?” “嗯。”未央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混账东西,她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一想到她取血身子弱还没吃饭,安允灏就气得想杀了西院的下人们。 “还不是因为你,平白无故生什么气啊,王爷没吃饭,王妃哪里敢吃”? “你什么时候怕过我?我是太忙没时间吃,你还真当我跟你这小丫头片子生气啊!”安允灏敲了一下她的头,抱起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走,吃饭去。” “嗯,可是我的马呢?” “什么马?哦,让周成给你配马鞍去了,你不是喜欢紫色的吗,那个颜色不对。” 原来如此,未央鄙视自己,居然刚刚还那样骂他小气,不过这会儿知道也不算晚,她笑嘻嘻的靠在他怀里,忽而想起什么似乎,慌乱道,“你的伤......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如果连搓衣板都抱不起,那还算什么男人?!” 你才搓衣板,你们全家搓衣板! 年关将近,这是未央嫁给安允灏过的第一个年,心中的感觉更是特别。尤其是安允灏早前就安排好了,说这次他们家的年夜饭在凤仪宫,她娘和高天祁都可以去。 想到这个未央就开心,这样就和往年没区别了,在塞外,她和娘也是在高家吃年夜饭的,两家人不分彼此,热热闹闹。 按照燕京的风俗,年前要去庙里求平安符,如此来年家人才能平平安安。所以除夕夜那天早上,未央早早的就和芷溪去了忘尘寺。 苏青宁的事儿,让忘尘寺险些遭受灭顶之灾,但最终念及是百年老寺,终究让它留了下来。并且那些僧人也是假僧,此次归根到底,忘尘寺并不需要担负全部责任。但护庙不力,还是受到礼部的惩罚,同时也增派了部分兵力巡逻,确保香客们的安全。 但不管外人怎么看忘尘寺,未央还是对这里有感情的,毕竟她认识安允灏也是在这里。她人生的开始,第一个清清楚楚记住的地名,就是忘尘寺。 未央求了好多平安符,娘、安允灏、高天祁、芷溪、玉扇、太子、如莺等等都有,只要是她喜欢的人都有。皇后有,皇上有,丽妃也有,而赵湘湘因为同住一屋檐下,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未央也不能失礼,所以,她自然也有。 反正大家也无冤无仇,不至于希望对方死的地步,一年到头迎接下一年,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 未央从老僧手里拿过平安符,第一个就给了芷溪,她欣喜不已,“没想到我也有,谢谢小姐。” 第149章:【病】胎记被发现了1 其实平安符就是个黄色符咒折成一个形,挂在身上放在香囊里都可以。芷溪欢喜的放在自己的香囊里,未央用丝帕将平安符收好,欲起身回程的时候看见殿内拉起一串红绳,上面挂满了一对对是小锁儿,和长命锁的形状差不多。 “这长命锁怎么是一对对的?”未央好奇的摸了两下,对锁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一旁的老僧回道,“施主误会了,此乃姻缘锁,并非长命锁。自古男女婚配为姻,情投意合为缘,所以这姻缘成双存在,寓意出入生双、不离不弃。” “有意思,素来只闻长命锁、平安锁,今天才知还有这姻缘锁。看着小小的,还挺可爱。”未央玉手轻轻抚过一串串的长命锁,上面都有字,想来是求锁者的名字吧。 “不仅可爱,还很精致呢,小姐这么喜欢,要不也劳烦大师给你请一对?”芷溪提议道。 “我吗?”未央望着一对对的小锁有些出神,须臾点头道,“好啊。” “请施主写下结缘人名字的最后一个人。”老僧说着,递来毛笔,未央执着笔看着白白的宣纸,没有犹豫认认真真的写下两个字:灏央。 随即老僧将纸仔细收了起来,询问了未央的住址,言明做好了给她送去。未央添了些香油钱,这才圆满的从忘尘寺离开。 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下人们正在贴对联换新灯笼,处处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未央看这热闹祥和之景,心情也格外的好。 出去了一趟竟有些累,未央头有些晕沉,自从取完最后一次血之后就觉得特别容易累。看来是身子还没补回来,见风或是稍稍动一下都不舒服。 “小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汗呢?”芷溪掏出绢帕给未央擦着额头,都是虚汗冰凉凉的。 “养尊处优惯了,出去走一下就累得够呛。要是在塞外,骑一天的马都还精神抖擞呢!”未央说着,由芷溪搀扶着进了西院,丫头们在贴窗花,年年有余的图样,红彤彤的,令人赏心悦目。 “芷溪,将这个去给侧妃。”未央把一个平安符交给芷溪,她立即便去了。随即又有丫头上来扶未央,恭敬道,“王爷给您备好了今个进宫要穿的衣服,让奴婢们伺候王妃穿上,他一会儿就来接您进宫。” “知道了。”未央说着,进屋坐下却并没有急着穿,只是摆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丫头们都退下后,未央赶紧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条未绣完的腰束,她将求来的平安符放在里面,这才取来金线做着最后的收边工作。 其实在养伤的时候,她就开始寻思还从来没有送过安允灏什么呢,至少人家送了她桑格花还有玉坠啊,她本来也是想买些东西算了,可是安允灏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恐怕她买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自己也没钱买什么稀世珍宝,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做比较有心意,这才从头到脚想到了腰束。 从选料选色再到绣蟒纹,一针一线都是她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绣的,就希望送给他的时候,谈不上喜吧,总要惊一下,这才不枉费一番心思。 她的绣工不算差,这都是跟着高天祁的娘学的,其实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包括抚琴。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苏青宁,因为安允灏喜欢苏青宁那样的大家闺秀。所以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哪怕再不喜欢,她也尽量逼自己去学。学点皮毛也好,总不能和当初一样什么都不懂。 曾经安允灏是她奋斗的目标,而苏青宁就是她学习的榜样,可是后来真真进了燕京,未央才知道苏青宁会的可不只一点点,每一样不是皮毛而是精益求精。未央对此是输得心服口服,却也从来没有想起过放弃安允灏。 现在谈谁介入谁已经没意义了,她嫁给了安允灏,算是完成了娘的遗愿。而她也渐渐开始觉得,或许他真是自己的良人。就像皇后曾对她说的一样,人生就像茶,总会苦一阵子,但不会苦一辈子了。 嫁过来的那几个月,她和安允灏水火不容,如今过了磨合期,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佟夫人也跟着眉开眼笑,一看见未央和安允灏一起回娘家就笑意盈盈,张罗一大桌子菜,还不时给安允灏夹菜。 未央以为安允灏会嫌弃,谁知一点都没有,他只说后悔,后悔这么晚才来后悔错过了这么多时间。他喜欢有人叮咛有人唠叨,让他多吃,因为这才像家啊,而他的母后从来没有过,近年来是好了很多,但母后那性子生就了,凉薄得很。 “小姐......”芷溪进屋来,见未央还在绣不禁摇头道,“不累吗,都绣了这么久,霓裳阁又不是没给王爷做,干嘛这么辛苦。” “霓裳阁怎么会一样?我好歹也要送他一样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吧,也快了就这几针了。”未央说这话,一下没留神扎到了手指,她吃痛的蹙眉。 芷溪忙道,“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不用。”未央习惯性的吮吸了下手指,随即将线咬断,抱怨道,“谁知最后一针还要扎我一下,真是。” “幸好扎得不深,要不然该有多疼啊,小姐以后别做这些了,累着自己干嘛?又不是没人做,再说你要有个闪失,王爷又要说砍我们的脑袋了。” “你放心,他就是嘴巴吓唬人,根本不会那么做。”未央将腰束收好,扭头问,“送去北院的平安符,她收了吗?” “嗯,收了。这大过年的,您好心待她,她总不能和自个过不去,和平安过不去吧!”芷溪说着让丫头准备热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未央在小厢房泡澡,看着手腕和手掌心的伤痕,真是越看越难看。杜远给的药虽然可以淡化划痕,但也只是淡化,并且对最先割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用,还是一样的深。 “丑死了......”未央烦躁的拍着水,芷溪安慰道,“待会多戴两个镯子就遮住了,这伤疤哪是一天能消的,慢慢来嘛!” “也只能这么想了。”未央悻悻道,洗了一会儿就起身来,芷溪帮她穿戴着说,“待会儿进了宫,小姐可别再粗心大意磕破哪里又流血了,在宫里特别是过年的时候,见血是大忌。” “嗯,你放心吧,我才不会毛毛躁躁。” 芷溪无奈的想,放心才怪啊! 王爷准备的是一套紫色偏宫服类的华服,芷溪给未央穿好后,又给她戴上手镯遮住伤疤,最后才是盘头发。 “小姐今天想弄个什么样的呢?”芷溪捋着她的秀发问。 未央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素净的脸,想着今天是除夕喜庆的日子,遂道,“要华丽,能多漂亮就多漂亮。” “嗯。”芷溪开心的点点头,给她仔细的打扮一番,刚弄完就听外面回禀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未央闻言起身拉开门瞧见安允灏走进院子里来,他今天也换了身霓裳阁新做的衣裳,绛紫宽袖蟒纹袍,老远的他便看见未央,笑道,“过来。” 随即未央就像只蝴蝶儿翩跹飞到他面前,笑语嫣然道,“好看吗?” 他牵着她的手在自己面前转悠两圈,香味缭绕,镶金边紫云袍随风摇曳,就像那娇嫩的花儿一层一层的绽放开来。 她扬嘴微微一笑,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肌肤细润如温玉泛着柔柔的光,樱桃小嘴不点尔红,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紫色外袍里是件水绿色的长裙,绣着淡雅别致的百合花,素纱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姣好的身段立显无疑。 他低眸凝视着她,那眉宇间的一点朱红,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愈显妖娆妩媚,就像此刻她唇间的一抹唇砂。 他才发现她竟没有抹唇脂,一切是这样的清新自然。他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不似熏香的浓烈,淡淡的却足以令人意乱情迷。 她不再是处处作对的小丫头了,这朝夕相对中早已不知不觉完成一个少女到妻子的蜕变,她羞涩的回应他,哪怕四下都有丫鬟那又如何?只是他从来不是适可而止,更不会蜻蜓点水,他微微松开她,望着她脸颊自然却诱人的红晕,俯身吻着她的脸颊低语,“你今天很漂亮。” “只有今天吗?”她不依不饶。 “本王的娘子天天都漂亮。” “这还差不多。未央羞红了脸,挽着安允灏进西院来,芷溪已退下,她动手解着安允灏的腰束,他勾嘴邪笑,“这是......” “你想得美。”未央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从床上拿过之前绣好的腰束给他换上,他的尺寸大小包括喜欢的花色和颜色等等,她都研究过,所以系上去刚刚好。 “你做的?”安允灏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腰束,是他喜欢的玄青色,上面用银丝绣蟒纹金丝勾卷云边,处处彰显尊贵且精致非凡。 “刚刚好,喜欢吗?我可是把平安符绣在里面咯。”未央给他调试着,却被一个手臂拦抱入怀中,她本能的往前贴近他的身体,双手环放在他的腰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所以未央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只是那一刻,他就那么抱着她,一直一直用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他的手很大很紧,抱着她从来没有松懈过,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被他需要,舍不得松开一寸。 他是喜欢她的对不对?她一直这样想着,如果没有苏青宁,他们也会是最般配最般配的夫妻,对不对?他们也是可以幸福可以恩爱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横着一个苏青宁呢? “王爷,属下已经将佟夫人和高公子接来了。”周成回禀着,门是敞开着的,所以进院来的佟夫人和高天祁自然看见了搂抱在一起的两人,未央忙松开安允灏羞得脸通红,安允灏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喊了佟夫人一声“娘”。 第150章:【病】胎记被发现了2 本来高天祁和佟夫人都要行礼的,可是今天说了是家宴且除夕,一切繁文缛节皆免,故而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没有什么王爷王妃。 辰王府四人同坐在一辆马车里,一路上佟夫人对夫妻二人嘘寒问暖,甚为关切。倒是高天祁没怎么说话,不过脸上带着节日该有的笑。 芷溪和周成也随行陪着,路上未央将平安符给了娘和高天祁,安允灏想着自己的在腰束里,更是不由得心里一暖。 未央今日未施粉黛,本来觉得会不会太单调,可是一进凤仪宫,看见个个涂脂抹粉明艳照人的样子,忽而觉得自己这样清淡一点也好。 入席前芷溪就将未央求的平安符送给到场的诸位,皇上大为高兴赞未央有心思将他们这些人都放在心里了。皇上龙颜大悦自然好,安允灏脸上也有几分骄傲,拥着未央落座,而佟夫人是本应坐上席的,却不愿过于讲究,大家就随意坐,喜欢和谁坐一起就坐一起。 每一次宫宴,未央都会第一个找寻苏青宁的身影,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就坐在他们对面,素来都胭脂水粉不离身的她,今天居然没有用,也同未央一样,素面朝天的样子。不过人家就要美多了,坐在那里优雅的举杯浅饮着,像极了一支暗吐芳香的水仙花。 未央再瞧瞧自己,哪怕穿着华服又怎样,一看见苏青宁她就知道美和平庸到底是怎样的差距。而且今天苏青宁的气色好得不得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抹胭脂了。就连皇上也发现了,问是不是有孩子了,看瑞王夫妇神清气爽的。 苏青宁脸羞红,瑞王倒大方道,“还没有呢,儿臣倒是想啊。” 丽妃娇嗔他口没遮拦,皇上却笑了,让他们这几对,包括未央和如莺,快点给皇室添丁。未央下意思的看了安允灏一眼,瞧见他也在看自己,不由得脸羞红的撇开,却意外撞上对面苏青宁的目光,她含笑的看着未央,品着酒,淡雅中却有种说不出诡异。 以前最信赖苏青宁,可是现在看见她就不安,看来真是心虚了啊。她举杯笑着回应了苏青宁一下,彼此间依旧看似和气。 皇上的话题一直围绕在生孩子上,看来他是急切的想抱孙子啊,苏青宁先成亲的,自然是他逼得最紧的一位。她的目光不看安允策,却总是不经意的扫向安允灏。虽然他总和未央谈笑,但她断定,他肯定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要不然怎么不敢抬头。 这已经两个月了,她根本就没有再喝藏红花,为什么就还是不怀孕呢?难道老天就这么不公平,之前的筹划白白落空?说着不由得侧目看着安允策,她明明在瞪他,他却笑着拥着她,当着众人亲吻她,“听见没有,父皇急着抱孙子呢,我们要努力啊!” 因为在丽妃身边长大,皇上对他也是厚看两眼,所以这瑞王素来口没遮拦,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未央分明看见,安允策吻苏青宁的时候,安允灏的脸上有了微微变化。她不懂那变化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苏青宁依旧在他的心底,或许,永远都在。 其实皇室里不过也就是个大家庭,年夜饭并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吃罢后,皇后留未央和安允灏在凤仪宫住几日,这样过年也热闹些。而另一边,安允策也和苏青宁住在碧云宫。 未央亲自去送佟夫人和高天祁回宫,和芷溪往凤仪宫走到时候,却看见竹林中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只听男的说,“你就留在吧,权当是一片心意。”那女的很为难的回道,“我知道,可是允灏......” “允灏......”不等那女的话说完,未央就柔柔的喊了一声,果然是安允灏和苏青宁两个人,她就要煞风景的破坏,“允灏,你不是说要陪母后的吗,怎么在这里?谁和你在一起呢?” “是我。”苏青宁理直气壮的站了出来,“央央,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跟你说......” “青宁!”安允灏拽过青宁想要阻止她说,她脚下一个踉跄,歪歪倒倒的靠进他的怀里。未央看着搂搂抱抱的两个人,她就知道一见苏青宁,安允灏就走不动路,遂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说,“青宁姐的话改日再说吧,现在天色已晚,母后还在宫里等我们呢,告辞了。允灏,我们走吧!” “允灏!”苏青宁不甘心的喊了一声,安允灏退开未央的手,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宫里找你。” “王爷!”芷溪有些埋怨的喊了一声,未央却已然挽着披帛扬长而去。她急忙追了上去,“小姐、小姐......您怎么能走呢,王爷他......” 怎么就不能走?都已经那样拉着他手他都没反应,难道还真要死皮赖脸的哭着他跟她走?未央越想越生气,她刚刚忍着不推苏青宁,就是不想让安允灏一再觉得蛮横的是她,而乖巧的是苏青宁,可是,她现在后悔了,真想冲回去一人踹一脚,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未央似痛苦的低声叫了下,胸口突然一闷,所有的思维好像在那一瞬消失,令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着路都能摔倒。 “小姐......”芷溪惊慌不已,未央就这么陡然在她面前倒下,她忙将她扶了起来,拍着她衣服上的灰尘,喊了好几声“小姐”,她呆滞的目光才开始有了反应。 “痛......”她眉心都皱到一起,芷溪不安,“哪里痛?腿摔着呢?” 她急忙挽起未央的裤腿,是膝盖磕到地上破了皮,此刻正流着血。她手忙脚乱的给未央包扎好,都说了宫里过年不能见血,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呢? 未央一直捂着胸口喊痛,芷溪将她扶到台阶上坐好,“怎么呢,是胸口闷吗?” 她给未央轻抚后背顺气,未央摇头,“不是不是,是心好痛。” 芷溪以为是在气安允灏,起身道,“我去找王爷。” “找他做什么?”未央赌气的拽住她,“你陪我坐一下,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芷溪并没有意识到多么严重,就陪着未央坐在台阶上,她捂着胸口蹲坐了一会儿还真好了,只是膝盖还有些疼。 “怎么坐在这里?” 就当未央挣扎着要起身回去的时候,安允灏回来了,她仰头望着他,委屈不已,“还不是等你!” “我不是说我一会儿就回吗?这外面多冷,冻病了怎么办?”安允灏将未央拉了起来,她痛得眉毛一拧,他紧张道,“怎么呢?” 未央抿着嘴不说话,芷溪道,“小姐刚刚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皮。” “我看看。”安允灏要查看,未央闹着别扭不给他看,“你走开,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芷溪,你扶我走。” “大过年的,闹什么小别扭。”安允灏不容她反抗,将她抱起扭头冲芷溪道,“去请御医来。” “什么御医啊,不过是小伤你要弄得人尽皆知?”未央阻止,“芷溪已经给我包扎过,没事。” “真没事?”他关切的问着,未央哼的一声扭过头。 芷溪跟在主子们身后,只见他们虽亲密的抱着,一路却再无言语。 实则是安允灏不知道怎么和未央说,她辛辛苦苦大冬天去忘尘寺求的平安符,苏青宁不要。刚刚在竹林里就是为这事,她说他不代为收下,她就亲自去还给未央。 他实在是想劝苏青宁收下,毕竟是未央的心意,而且这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让对方心里怎么想? 虽然这件事苏青宁如斯做很失礼,可是,这是忘尘寺求的东西,她自有她的不舒服不自在。不想让她再来找未央,他就只能收下,此刻还放在他身上呢。 将未央抱回凤仪宫,阿兰为他们准备的寝殿,他将未央放在床上又找来药膏给她抹着。未央就躺在床上,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而他,也一直不说话。 “你刚刚和她在竹林里干什么?”未央终是忍不住问了,虽然她知道或许就没有答案。 “没干什么。”他果然不说。 未央坐起身,“你就不想解释解释,我都生气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要我怎么解释。”安允灏脱着外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未央心里憋得慌,想要发泄可是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安允灏一句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打发她了。可是,他不会知道,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心里会有多不舒服,多紧张。 苏青宁的话言犹在耳,她说这些都该是她的,她要夺走这一切。包括安允灏! 或许,她就在生自己的气,生气自己处处不如苏青宁,生气自己没用抓不住眼前人。更生气在她让他走的时候,他选择了留下,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那一刻站在了苏青宁那一边。 未央沉着脸翻身背对着安允灏,他躺下并没有抢她的被子而是另外盖了一条,他本来就不屑解释什么,更何况还真什么都没有,他处理完苏青宁的事立即就回来了,她为什么还要生气。为什么他说没什么,她始终不信? 不过她没吵没闹,没让母后看出不愉快,她终究还是懂事的。他长叹一声,翻身搂着她,“未央......” “别碰我,搂你的苏青宁去吧!”她厌恶的拽着自己的被子缩到墙里,安允灏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又气恼,终是负气道,“她本来就什么都比你好。”可是,我却喜欢和你在一起。他在心底不争气的叹。 “她什么都好,你去找她啊,我又没让你睡在我身边,我一丁点都不稀罕。” 她低声吼,安允灏果然是受不了气的,起身穿衣服就要走,然而系腰束的时候,却倏地停了下来。又气又笑的将外衣脱掉,未央看着他,“怎么又不走呢?” “本王干什么要走?”安允灏躺了下来,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堂而皇之的抱着她,“睡吧,我的小娘子。” 他是神经错乱了吗?以前那样说他可是要摔门而去的,今天因为除夕所以忍着?未央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安允灏却在转眼间睡着了,最近都忙着除夕和开春东征的事,他内伤本来就没好,所以人脸色不好也特别容易累。 第151章:【病】胎记被发现了3 看着这样疲倦的他,未央再怎么有气也撒不出,没好气的将他凌乱的头发弄到一侧,她突然有些好奇他后背的伤好得怎么样呢。这么久以来,连换衣服他都开始避着她了,未央有些怀疑是不是伤疤太丑陋了,所以他才...... 她支起手,想要爬起来,可是却被安允灏抱住腰,根本就别想彻底溜出去。这样一探头却意外看见地上有个黄色的东西,烛光摇曳,细看才知道是平安符的。 不可能是安允灏的,更不可能是自己掉的,因为......等平安符都发光了,她才发现竟糊涂到忘了给自己求。 未央恍然想起竹林安允灏说什么“辜负人家心意的话”,这么说,这个只有可能是苏青宁的!她居然退了回来,她还真敢做!虽说忘尘寺求的,未央起初担心她不想要,也想过根本就不给她,可是家宴上那么多人,就独独她不给,岂不落人口实。 现在她却退了回来,若是换作过去,未央会难过会觉得她瞧不起或是被辜负了心意,但是现在,呵,退回来更好。 未央将头埋在安允灏怀里,忍不住幽叹,“就为这事啊,总骂我傻瓜,你才傻啊,差点让我误会你,和我说实话有那么难吗?” 对方不说话,呼吸均匀的吹拂到她的脸上,她抬头轻轻在他唇畔一吻,“睡吧,我的傻相公。” 一夜过后,风轻云淡。谁也没有再提竹林里的事,每日在宫里出入成双游山玩水,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虽然东征开春就要开始了,但因是过年,皇上还是很宽容的给孩子们一个自由玩乐的时光。 本来是开开心心的事儿,未央却染了风寒,畏惧严寒躲在凤仪宫不敢出门。她被安允灏包成粽子,天天就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似享受可是身体的痛无法言喻。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浑身都不舒服,可是又说不上来。因为只是隐隐作痛,又没有痛得钻心,御医之前说是染了风寒,她也就乖乖喝药,并没有说还有哪里不舒服。毕竟是过年,也不想太让大家担心。 现在的抵抗力是越来越差了,特别这个冬天,有人说是暖冬,她却觉得比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凤仪宫有处温泉,素来只有皇后一人可以享用,但见未央如此畏寒,皇后仁爱邀她一起去泡温泉。 未央拖着病体就去了,芷溪帮她将衣服褪去,她滑进温泉里觉得整个身子都热了。水面冒着热气,四周云烟缭绕。等了有一会儿皇后才来,阿兰帮她脱去外衣,和未央一样只穿着肚兜和亵裤。 未央瞧着皇后,忍不住惊叹岁月对这后宫女人太仁慈了,丽妃驻颜有术一点都不显年纪,皇后虽然看上去年纪比她大,但这肌肤真的是白里透红,丝毫不逊色。 “让御膳房给你熬了姜汤,待会泡完澡喝点。”皇后柔声说着,未央有些愧疚,“本来进宫是想让母后开心,没想到这一病还累您跟着担心,未央真是过意不去。” “确实让母后跟着操心,你这孩子怎么跟过去的苏青宁似的,见不得半点凉风?”皇后握着绢帕给未央擦着脸,那体贴之态宛若亲生母亲一般,“不过幸好也不是什么大病,风寒很快就可以好了,你要是觉得冷,每天都来泡泡,药也要按时喝。我听宫人说你把药碗打翻呢?” 未央有些惶恐,不仅打翻了还烫伤了安允灏,不知道多嘴的宫人有没有说出去。真的是每天喝药太苦了,有时候她宁愿病死都不想喝药。 “我不小心的......”未央小声道,皇后也没有责怪,只是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药苦就不喝,那日子要是苦呢,还就不过呢?母后也不是说你,只是这病不好灏儿也跟着瘦了。” 她叹叹气,刚走了个让人操心的苏青宁,没想到未央又病了。不过御医也只说是风寒,问她也说自个没事,她也就不瞎担心了。 未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盼能早日养好,这样也不用他们跟着受累担心。她问过芷溪时辰知又要吃药了,不敢再有耽搁,忙道,“母后您再泡会儿,我去将药喝了再来。” “嗯,母后也要起了,待会让灏儿陪你来泡吧!”皇后说着,未央差点没噎住,“什么?他?” “有什么不妥吗?”皇后更诧然。 “没有、没有......”未央连连摇头,她都不知道这个怎么说,其实她和安允灏还没有......之前是他受伤了,现在是她染风寒了,那天他还笑着说人家是患难夫妻,他们是患病夫妻。 芷溪搀扶着未央走出温泉,这儿热气腾腾暖烘烘的,未央还真不想出去。芷溪给她拿衣服去了,皇后刚出温泉就眼尖的瞥见她腰上的红印,不禁脸色大变,“未央,等等!” “嗯?”未央疑惑的回头,只见皇后花容失色的跑了过来,盯着她腰上的“大红豆”胎记半晌,才不敢置信的问,“这是什么?” 未央被她的大惊小怪吓到,有些不知所措,“胎记啊,怎么呢?” “不可能啊,你怎么会有这个胎记,不可能、不可能......”皇后连连摇头,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未央越来越糊涂,“不就是个胎记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从小就有了......母后,您干嘛这么看着我?” “娘娘!”阿兰看着那红红的小胎记也是呼吸一窒,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皇后,“娘娘,我当初不是已经把她、把她......” 未央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人,她们按着她的肩在后面一通乱看都快冻死她了,幸好芷溪将毯子拿过来了,未央连忙裹上扭头道,“你们怎么呢,我那胎记很奇怪吗?” “你不是死......”阿兰急躁的差点脱口而出却被皇后一把拽住,“没...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哦。”未央点头,芷溪搀扶着她上了暖轿,一路小心的搀扶着生怕她着凉。 而另一处,看着未央离去的背影,皇后终是镇定不了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娘娘,您快起来地上凉。”阿兰想抓皇后起来,可是自己也是又惊又怕也没有力气,折腾半晌主仆二人皆跌在湿漉漉的地上。 皇后毫无平日里的冷静端庄,竟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阿兰心中五味杂陈,搂着她的肩,柔声劝慰道,“娘娘,至少还活着不是吗,您内疚了这么多年,她没死、没死......” “可是,还不如死了!”皇后哭得无法自已,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阿兰,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作孽啊作孽......” “娘娘!”阿兰也是泣不成声,“娘娘,您别这样,或许......或许一切只是个误会......” “怎么可能是个误会?我一早就怀疑了,她也对桂花过敏......怎么办、阿兰,她为什么又回来呢?”皇后脸上挂满了泪痕,想了十七年念了十七年悔了十七年,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是今天这样的结局,她的心就想被一片片凌迟了般,竟痛得无法言语。十几年来犹如冷宫般的生活都没有让她如斯绝望过,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 温泉边,热气缭绕,却完全温暖不了这个哭成泪人的妇人,那悲喜交加却尤为绝望的哭声让闻着动容。阿兰只能搂着她,无声的安慰,可是,连她自己都被如今的现状吓倒,她又该如何劝眼前的泪人? 因为未央在宫里,这几日玉扇一直往凤仪宫跑,每次看未央和玉扇玩得开心,安允灏虽然也想看见她的笑,可是,多么遗憾却是为了那个人的妹妹。 此刻,未央给玉扇梳着头发,哪怕病着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安允灏进来许久她一颗心都在玉扇身上,未曾发觉。 “未央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回北凉好不好,我们和明忆哥哥玩,不和允灏哥哥玩。” 未央失笑,将她的头发挽起,“为什么不和允灏哥哥玩啊,他不好吗?” “嗯,他没有明忆哥哥好,是不是?而且他老爱板着脸,玉扇好怕。” 未央失笑,这要是让安允灏听见,又该黑着脸吓唬她了。 她没有回答,可是那笑就是最好的默认,安允灏在房里站了许久,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将他完全忽略,他终是开始失落,最后一个人转身而去。 凤仪宫因为未央和皇后相继染风寒病倒,显得沉寂很多了无生趣。这个年虽然有开心的,但风寒终究给他们美好的时光留下阴霾。 天色尚早,安允灏一个人在宫内闲逛,他已经向皇上发出恳求了,东征要作为副将随大将军出征。歼灭往东的小国,阔大胤国疆土。 然皇上暂未定夺真正参与人物,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北凉求亲一事。他们年前送来和亲公主玉扇,以及大量礼品。现在过年时,又送来珍宝无数和美人数名求皇帝赐一女给北凉,让其沾染天朝气息,仰慕胤国的人杰地灵。 赐女给北凉并不是什么难事,且对方也是极具诚意的,主要是赐谁。这些皇上尚未做定夺,北凉不过是个小国,犯不着公主和亲,遂紫菀想去北凉的心再一次被皇上和丽妃狠狠掐死在摇篮里。 安允灏有些头疼,对北凉他一直无好感。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走着,偶尔看见宫女结伴而行,忽而觉得要是臂弯处挂着佟猪头的手,那该有多甜蜜。可是,现在偏偏就他一个,那人对司马明忆的妹妹倾尽心力,哪里还看得见他。 如斯想来,竟有些不悦,他暗恨自己对一个小女孩也吃醋,但没办法,谁让她是司马明忆的妹妹。更何况他自己的妹妹也很多啊,未央干嘛不待见? 心烦意乱的走着,竟来到御花园。这几日气温剧降,皇上妃子们几乎都闭门不出了,这御花园也显得格外的清冷。 第152章:【病】胎记被发现了4 安允灏毫无兴致的看着花,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前方的苏青宁和婵娟了,现在她身子好了,都不畏严寒出来赏荷了。他心里莫名烦躁,想起未央还病着,就更烦。 他转身要出御花园,却被苏青宁眼尖的发现,忙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允灏,你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眼中是惊喜也是期待,安允灏却如实道,“我只是路过而已。” 他现在连骗她、哄她的心思都没有,苏青宁心底微微一沉,脸上却依旧洋溢着笑,她将平安符塞给安允灏,“这是除夕那天我求的,一直没机会给你。” “不必了,未央已经帮我求了。” “她给每个人都求了,可是我不一样,我只为你一个人求了,只有你一个。” “是不一样!”安允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苏青宁嗅到异样,“允灏......你怎么呢?是不是生气我给晚呢?可是凤仪宫我也不方便去啊,我......” “青宁,我们结束了。”安允灏终是说出了那句她最最最不想听的话,她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不甘心的质问,“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为什么?” “你哪里都好,可是,你是瑞王的妻子。而我也已经有我的妻子,我与你之间从来就是没可能的事!” “事在人为,谁说没可能?允灏,你从来不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无所谓的,央央可以还是王妃,我...我我做小也没关系的。” “青宁......”安允灏心一沉,“算了吧,何必委屈自己。” 她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我都不会觉得委屈。求你,不要说这么狠心的话,我们怎么会结束,我们从小就认识啊,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再说...再说我们那夜还有肌肤之亲,你怎能薄情至此,将那温存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她抓着他的手,泪如雨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素来是安允灏的死结,可是如今他平静的看着她,心虽然也疼着,却再也没有动摇。 “青宁,我们不能一错再错。既然身子好了,就好好和四弟过吧,我......不值得你如此!” “你是不是变心呢,你爱上未央呢?” 安允灏心头一紧,却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沉默就是最好的默认,以往他都会厌恶的说,怎么可能,别跟我提那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却沉默了、他沉默了...... 苏青宁彻底慌了,泪水更是一个劲的往下落,“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是爱我的,我也爱你,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没有央央我们会比谁都幸福,如果.......” “可惜人生就是没有这么多如果,青宁,未央存在,没有如果,她就存在我的身边。”安允灏将平安符给她,“就当做个了结吧,以后好好过日子,给彼此一个成全吧!” 说罢,竟转身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青宁无力的抽泣着,终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从后面一把抱住他,“是你要成全吧?是你希望我成全你和央央是不是?我和安允策是没有未来,他娶我不过是为了皇后格,现在连我父亲都被我说动了,他说只要将来事成你能许我尊荣,他就全力拥立你,允灏,你现在万事俱备,不就是欠这点冬风吗?” 安允灏有些怔愣,若苏太尉可以拥立他,那么在形势上他就远胜安允策了。至于太子,从来就不是他的威胁,不需要他动手太子就会给自己惹出一堆麻烦,就光那态度,安允灏就断定,父皇容不了他多久。 “允灏,别离开我......”苏青宁将脸贴在安允灏的后背上,“我会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我也可以说服太后,只要她首肯,你还愁什么呢?太后向来疼我,虽然我做了很多让她伤心的事儿,她还是一样对我好,我去说说软话,她一定会动心的。你看,我能为你做这么多,央央又能给你什么呢?我又没让你不要她,只是不要这般拒绝我而已,一个处处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你都可以接受并宠爱有加,为什么独独我就不可能,从小到大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你,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什么?允灏,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你怎么舍得......” 苏青宁的话再次让他想起了司马明忆,未央心底的人,始终是他吧!哪怕现在她接受夫妻现实和他在一起,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在河边神情一吻的司马明忆吧。如若不然,为何对他的妹妹那么好,如果不然,为何那只白猫哪怕偶有抓伤她,都舍不得扔?还有......还有最让他痛心的是,玉坠不见了,那个他亲手帮她带上的坠子不知所踪。他没有问过她,一直装不知道,他在等她说,可是似乎是徒劳,她始终像没事人一般。 只是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器,是不是、是不是给了司马明忆! “未央姐姐,我想去御花园看金鱼。”外面传来玉扇的声音,随即是未央的,“这么冷的天,哪有金鱼啊!” “有有,昨天我就看见了,你快点嘛!”玉扇拽着未央,就这么莽莽撞撞冲进御花园,迎面就看见抱着的两人,那姿势那神态,暧昧到极点。 未央僵住了,就站在门口怔愣的看着他们,直到安允灏下意识喊了她一声,才知道不是做梦,竟一时不知如何自处,面面相觑中,她唯有转身逃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心底突然一阵阵苦涩翻腾,她无法骗自己了,安允灏心底从来就没有过她,有的自始至终都是苏青宁。所以在皇宫都不怕都不知道收敛,还是在偷偷摸摸见面。可见,在宫外,他们又是怎样。 “未央!”安允灏本能的要去追,苏青宁却紧紧抱着他,“允灏,她爱的不是你,是司马明忆,你就让她走吧,允灏!” 话音刚落,手竟被安允灏强行掰开,只是瞬间的事儿,他就跑了出去消失在视线里。 苏青宁失去所有支撑,一时仿若抽去了灵魂跌坐在地上。她终于有了健康的身体,她以为终于等到为他生孩子过甜蜜生活的时候了,可是...可是却独独算漏了佟未央会一点一点的走入他的心,最后居然将她赶杀殆尽! 未央、未央,佟未央!! 看着地上安允灏不要的平安符,她的心在不满不甘的大叫着,终是气恼的扯过一旁的娇花,在手中碾成花泥。 “未央,佟未央,你给我站住!” 任安允灏怎么大喊甚至是发狠,未央就是不停,一个劲的往前跑。忽而他追了上来一把将她拽住,“你跑什么?” “你们都能搂搂抱抱,我跑我的都不可以吗?” “谁搂搂抱抱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啊,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有错?”未央气恼不已,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一时情急咬了他一口,这才吃痛的放开,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回去找她吧,是搂搂抱抱还是亲亲我我都与我无关!” 说着,又要跑,却被安允灏从后面抱住,继而一下子“公主抱”揽入怀中,“傻瓜,本王在,又怎会让你逃走?” “你......”未央挣扎着要下来,却只是徒劳,气恼不已,“你快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安允灏......” “你再大声点,整皇宫的人都要出来看咱俩的热闹。” “看就看,你是怕我抖出她吧。既然做的做了,还怕人说不成。安允灏,你就这么没担当吗,做了不敢承认?” “本王都说了没什么,你还要我怎么承认?”安允灏向来就不会解释更不会安慰,这会儿被未央整得头大,怕她再一连串的质问,低头吻住她那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嘴。 “唔唔......唔唔......”未央的话都被堵回到肚子里了,她又气又急,疯了一般咬了他一口。可是当唇间蔓延着血腥味儿的时候,她又不争气的心疼他。 许久许久,她面红耳赤,娇喘微微,他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低语,“我只说一次,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青宁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了。” “真的?”未央不信,突然很恶毒的说,“这辈子你不能娶她,就算娶了也不能碰她,你说,如果这样,你做得到吗?”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你看,你做不到吧!”未央气了,虽然她知道他们一个辰王爷一个是瑞王妃根本就没有可能,可是这样一试探安允灏,果然对美女他们都没有抵御力。 “好好好,我答应你,绝对做得到。” “哼,我才不信,这么爽快分明就是在敷衍。”未央偏过头,她才不要相信,不碰她,那娶她做什么?明明就是彼此相互喜欢的,要是在一起,还不是干柴烈火。 她恨恨的想,越想越生气,为什么苏青宁就一直死揪着不放。以前气色不好她还会同情,现在身子看来是痊愈了,怎么还这样啊! “我这是答应也错,不答应也错,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安允灏算是头大了,要跟她说才能明白,没有苏青宁,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苏青宁。 想要你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个人,你能做得到吗?未央在心底不甘的嘟囔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见她安静下来,御花园的风波算是过去了。佟未央就这点好,不会为了一件事和他永无止尽的吵,她也不是忍气吞声型,她会说会问,但是也会很快发泄完。这会儿似乎平静了,虽然绷着脸依旧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没吵没闹,这点还是很不错的。 见安允灏抱着她一直往凤仪宫的方向走,未央才不安的开口,“别回凤仪宫了。” “怎么呢?” “我刚刚不小心打碎了母后最喜欢的花瓶,她还在生气呢!” “不可能,她那么喜欢你,一个花瓶怎么会生气。放心啦,走吧!” 第153章:【病】胎记被发现了5 安允灏哄着没用,未央紧拽着他的衣襟,“真生气了,刚刚心疼那花瓶都哭了。”想着刚才那一幕,未央还真被她吓到了,望着花瓶哭了半天,又抱着她哭,说什么命苦命苦的...... 未央真的好无语,一个花瓶碎了就命苦?那她岂不是苦丁养大的?不过这次似乎真惹到皇后了,哭完后就让未央回去。所以她这才想送玉扇回尚河殿,再找安允灏回府,不想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遇见。 安允灏不信未央的话,抱着她回到凤仪宫,皇后果然眼眶红红的哭过一般,她什么都没有说,连看他们都觉得刺眼。阿兰授意让王爷王妃回府,暂不要住在凤仪宫了。 安允灏二话没说抱着未央就走,她满心惴惴不安,“怎么办,我真惹母后生气了。” “她总是这样,别太在意,一个不高兴把我赶出凤仪宫都是常有的事。反正都住了好几天了,我也想回家了,你呢?” “嗯。”未央点点头,任由安允灏一路将她抱着。 走出皇宫,一片冰凉无声的落在未央的额头,她素手轻轻一拂,以为是下雨了却陡然听见宫外有人惊呼,“下雪了、下雪了......” 下雪呢? 未央诧异的抬起头,只见那天空白星点点,不是雪花,又是什么呢? “快放我下来!”未央从安允灏身上挣扎着下来,伸出手接着那一片又一片冰凉的雪花,像孩子般欢乐的追寻着雪花,“允灏,你看,下雪呢,下雪呢!” “胤国年年都下雪,有什么好奇怪的?”安允灏笑她的孩子气,她挥舞着手迎接着雪花,那快乐而翩跹的样子,就像在雪中起舞一般,“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下着雪,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快七年没有见过燕京的雪了,真美......” 哪怕是病者,她也没有萎靡不振,那笑意盈盈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染了重风寒的人。安允灏一直想让她多穿点暖和点,可是她嫌笨拙,在燕京街上乐颠颠的跑着,和那路边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皆在因下雪而兴奋。 因为未央要看雪,他们没有坐马车,而是这么一路陪着她陪着她笑。可是,雪越下越大了,他不得不将未央抱上马车,可是她依旧不安分的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雪。 此刻再不是零星点点了,鹅毛大雪很快就将地面铺上一层白蓉蓉的雪花。 “未央,你还病着好好靠在我怀里,别乱动。车窗帘放下来,你不是一直喊冷吗?”安允灏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未央不愿意错过雪景,“我发现我好了,一出宫一看见这雪,我的病自然就好了。” “你不是骗我的吧,有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啊!” “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允灏我想下去看,这窗口太小,根本就看不了多少。”未央央求着,安允灏只是摇头,却说,“大街上太冷了,怎么能看雪,不过若想看雪我可以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随即安允灏吩咐马车往东疾行,果真到了未央才知自己来过,竟是听雨园。 未央虽然穿着毛茸茸的披风,但安允灏还是怕她冷将自己的脱下来再给她抱上,这才从马车里下来。一路抱着未央从小路直至后山顶。 未央一直以为山顶是尖尖的,到了才知和地面一样平坦,不过极可能是人为的,因为山顶还有一所房子,只是和常住的不一样,这座房子是由一种白纱做墙壁,如此人躺在里面也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安允灏抱着未央进去,将她放在软榻上,笑着说,“是不是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雪?这个是以前他们用来看日出的。” “他们?谁?” 安允灏沉默了一会儿,未央以为会是他和苏青宁,等了许久才听他说,“是父皇和已过世的惠妃,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可信度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哦。”提起惠妃,未央又有些失神和迷惘了,丽妃对皇后深恶痛绝就是因为惠妃之死,可是真的是皇后所为吗?未央不敢确信,但也开始怀疑皇后了,毕竟最后得利的是她啊。 雪花纷纷扬扬,寒风呼啸,然后在这特质的房间里却一丁点都不觉得冷,更何况她还被他拥在怀里,他的体温就是最好的“暖春”。 他搂抱着她,而她也习惯了,毫无最初的惶恐与不安,将头靠在他胸口看着外面美景如梦,竟有些感慨,“要是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要是能不下山不入宫,永远这么平静多好。” “那你就会饿死。” “一点都不浪漫,人家幻想一下不可以啊!” “浪漫要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安允灏道,握着她的双手,“如果喜欢这里,我们每年下雪都来,怎么样?” “真的吗?”未央眼中有了神采,忽而又占有欲极强道,“你只许带我一个人来,别人都不可以。” “连我们的孩子都不可以?”他忽而探过头,吻着她的嘴角说。 未央脸转眼就红了,望着安允灏迫在眼前的脸,有些不知所措,“我......” 所有的话都被咽回肚子里。 有股寒风自门缝吹来,未央只觉得胸口一闷猛地咳嗽起来。 她的心顿时就痛到揪到一起,整个身子都开始蜷缩,额头开始冒虚汗。安允灏急忙放开她,用衣服披风将她裸露的肌肤包裹起来,未央一直在咳,咳得他的眉头越皱越深,“都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心急冻到你了,都怪我......” 未央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因为咳嗽,她蜷缩在安允灏怀里,轻声说,“抱紧我......” 他将她紧紧抱住,那份温暖就已经足够。 “下山吧,我带你去看大夫。” 未央摇头,笑着在他怀里取暖,“我没事,现在都没咳了,就是想靠在你怀里,就是想我们两个人,谁都不要见。” “好,就我们两个人。”他圈紧了抱她的怀抱,未央抬眸看着外面的雪花,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外面扑了微厚的一层。 她嫣然笑道,“别忘了,你可是答应了的,明年也要陪我看雪,就在这里,不管多忙你都要陪我。” “好。”安允灏将她搂在怀里,“不仅明年,以后年年都如此,我不会食言,你也一样。” “嗯,一言为定。”未央笑了,她还是一样的爱笑,哪怕病了哪怕不舒服,她都笑着说没事,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是她为了明忆弄虚了身子,难道还要安允灏为她担心,她不能这么自私这么过分。 外面雪花纷纷扬扬,好似要像十七年前那般,下个几天几夜不停歇。 这算暴雪了吧,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多么纯洁多么美,未央好喜欢这样的世界。没有污点,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姐妹相弃,没有夫妻同床异梦,这有美好只有欢笑的世界,那是个梦幻国度,她却想拥有,就像塞外一样,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没有尝试过甜,也就少了分贪婪和渴望。 谁说平平淡淡不好呢,谨守已有的幸福,这样才能长久啊。 她抬眸看着安允灏,他就是她的幸福,她现在唯一想守住能守住的幸福。可是,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却皱起了眉头,未央笑着按他的眉心,“我不喜欢皱眉的男人,仿佛就要将我带入这黑暗纠结一般。” “那你喜欢我吗?” 未央揉着他眉心的手一顿,半响才俏皮的笑,“我不告诉你。” 安允灏失笑,眉宇舒展,“好,我不蹙眉,再也不蹙眉。” “这才乖!”未央学他的语气,他的动作,也在他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当他要得更多的时候,却淘气的躲开,整整一晚,周而复始,他真怀疑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这小未央,太折磨人了。可偏偏现在雪大天冷,他抑制着抑制着,真担心把自己憋出病来呀!! “允灏,你说夫妻是什么?”未央仰着娇俏的小脸问,眉目依旧如画美好。 “夫妻啊,就像鸳鸯一样,永远成双成对不相离。” 未央伏在他胸口很认真的说,“我想了很久才悟出了一点点,看了皇后、皇上还有丽妃他们,我觉得夫妻应该是相互的,不能只是哪一方付出。” 安允灏失笑,“人小鬼大,那你说说你总结出的观点是......” “就是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她明眸而笑,波光流转的眼中透着坚定,哪怕她曾多么彷徨多么无助,一旦坚定下来,一旦认准谁是她的丈夫,那么她就不会再动摇。就算怕,她也不是没想过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妻子。 安允灏的眸中满是震惊,看着未央不说话,她却笑嘻嘻搂着他的颈说,“你娘子厉害吧,这么深奥的道理都懂。” “是,太意外,太让我骄傲了。”他就像陷入热恋无法自拔的少年郎,满脑子都是她,都是这场风花雪月。他们是夫妻,是迟来的恋人,那一瞬,他有的不仅仅是骄傲,还有幸福。 雪花漫天,温暖的白纱里,她吻着他的唇,他弯腰将她紧抱,多想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止,这世上再无其他,只有这甜蜜这温情这心动...... 一夜暴雪终于在黎明之际停了,未央从睡梦中醒来,现在身子不舒服连睡觉不踏实了,她看着被自己当成枕头的安允灏,慢慢将自己从他身上抽离开。 他还在睡梦里,内伤还没好的缘故,特别累也特别嗜睡。未央没有吵醒他,静悄悄的将凌乱的衣衫整了整,领口的扣子扣好,裹了件披风才溜出屋外。 “哇!” 出门忍不住惊叹,天地一片纯白,处处银装素裹,特别是山脚下白茫茫的一片,让她走在山顶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 早间没有风一丁点都不冷,她走在雪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蹲在厚厚的雪地里她开始堆雪人,和高天祁在塞外最喜欢做的就是堆雪人,他们有时候无聊到比赛看谁堆得快堆得多。 未央开始滚雪球,一个人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第154章:【病】胎记被发现了6 安允灏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未央不在身边吓得脑袋一空,下床就冲出房间,“未央!” 未央正在给雪人拍结实了,回头看着安允灏得意道,“懒虫,你看我起得多早,连雪人都堆好了。” 看见她安允灏的心就安了下来,只是仍有些惊魂未定,他看了看未央身前的雪人,一对立在山顶很亲密的样子。 “这个是我们?”他问未央,走上前才发现她双手通红,心疼的想捂进怀里,她却笑着说,“你不知道吗,这个越是玩雪手越热,你摸摸是不是热的?” 她笑嘻嘻的碰了他一下,跑开他的身边,蹲在地上捧起一对雪,往天空一抛看它们纷纷扬扬的飘下,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说怎么就只下一晚上呢,我就不该睡着,都错过了。” “要下雪还不简单,我帮你!”安允灏说罢,拔出佩剑在雪地起舞,一时间雪花飞溅,漫天飞舞。 很快就有了纷纷扬扬的雪景,未央开心的站在雪下面,“快点、快点还要更多的雪......” 安允灏内伤未愈,陡然用内力舞剑逼起雪花有些吃不消,但见未央如此开心便也忘了胸口的疼,一时挥舞得更起劲了,剑气飞泻将雪花挑起,好一个漫天飞雪。 未央笑着,银铃般悦耳动听,她拍着手像孩子般围在他身边转。朝阳初升,红日下,那些如仙女羽衣般的雪花围绕着未央,如此纯洁天真...... 她像蝴蝶一般轻盈的跑着,一直笑一直笑......可是,也就是在他眼前,她仿若被折断了翅膀,笑容还来不及散去,就扑倒在地,厚厚的雪花被溅起,随即又纷纷落地似要将她掩埋一般。 “未央!”安允灏大惊失色,抱起雪中的她,此刻脸上还带着笑靥,可是任他怎么喊她都不醒。 “未央,佟未央......”他多么希望她像上次一样是骗人的,可是不是,这次他都说要下山不要她了,她都没有反应。 剑气撩起的雪花簌簌的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未央暗淡的朱砂痣上,落在她微笑的脸上......也落在了安允灏的心间,冰冻了整个世界! 不敢多做迟疑,他抱着她一路飞奔到杜府,杜府上下来没起床,他差点就将大门给踹烂了,阿武诚惶诚恐的前来开门。 安允灏将未央抱进房,杜远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一见是未央昏迷,他的心里就打起了鼓,一股不安陡然笼罩在心间。 杜远给未央把脉,安允灏在房间里是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只见把完杜远急急忙忙跑去药方,那凌乱的步子竟比看苏青宁病发还是慌,安允灏的心更是紧揪到一起,第一次祈求上苍不管是哪路神仙,一定要保佟未央平安无忧。 很快,杜远风风火火的去而复返,给未央吃了粒小药丸又强行灌了些水,她呛咳的喝下后,竟依旧昏迷。 “到底怎样呢?”安允灏急声问。 杜远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安允灏心大骇,勃然,“谁让你跪了,说实话!” “王妃......王妃恐怕活不久了!” 安允灏脚下一软,不敢置信的往后倒退两步,竟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杜远跪在地上,也是满心愧疚,“王妃现在是毒侵五脏六腑,气血两虚,外表看上去是风寒,但那是因为...因为她的体质受损,已经完全无法抵御任何病疫了。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伤风,都能让她送命......” “毒侵五脏六腑!杜远,你不是说没毒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之前也以为、以为没毒,谁知病情恶化只在瞬间,完全不是我能掌控的。我曾经说的并发症,毒发也是有可能的。” “你!”安允灏怒不可怒,都不及用剑就气恼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说没毒现在居然有毒,就打算这样糊弄我吗?最最严重的结果才是死,为什么现在一发病你就给她判了死刑,杜远,当初你是不是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药人会死,是不是?!” “我并不知道会这样,我......”杜远只觉得呼吸一滞,安允灏掐着他的脖子陡然用力,“你还敢骗我!” “王爷分明什么都知道,我们根本就不存在谁骗谁!是您当初自己说的,佟未央死活你完全不在乎,只要苏小姐痊愈就可。现在苏小姐痊愈了,你是要卸磨杀驴,还是想将过错推给小人一力承担?” 安允灏脸色铁青,手上青筋凸起恨不能就这么一下子掐死杜远,可是,他的话字字尖锐却并没有错。从一开始,他和杜远一样,就什么都知道。根本最最知情的人,是自己!他有什么资格怪别人,那个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他自己! 他猛地将杜远往前一掷松开了他,阿武急忙上前将师父扶起,却见安允灏抱着昏迷不醒的未央要走,急忙道,“王爷,您这是要带她去哪?” 安允灏才不屑和他说话,抱着未央要出门却被杜远拦住,“王爷,您不能带她走!” “你敢拦我?给本王滚开!不带走难道还等死?既然你没有办法救她,自有人会有办法,天下的名医又不止你杜远一人!” “可是天下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懂她的病情,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竭力弥补自己的过错,全力医治王妃!” “本王再也不会信你!”安允灏说着,抱着未央跨出门去,身后却传来杜远嘶声的大喊,“可是,你只能信我!没有我,不出一日,她必死无疑!王爷,时日不多了,你这是在拿人命和我赌气!” 是的,安允灏赌不起!他已经赌过一次,明明赢了,却觉得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手因愤怒因不甘担忧紧紧的握在一起,终于,他抱着她转过身来,“杜远,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本王的命都可以,你必须救活她,不然,我让你杜府全部陪葬!” “是。”杜远应下,身后的阿武却满心惶恐,唯一庆幸的或许就是姐姐的离开。她临走时说恨透了师父也恨他这个弟弟,再也不想和他们一起行医了。她就那样负气而去,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 或许,她是对的,医者只能救人,怎能害人?! 昏迷中的未央被杜远放进了一个长形大蒸笼里,屋内温度极高,安允灏却并没有离去。就这么看着阿武在下面烧火,而杜远一直给未央灌药。 现在哪里还能慢慢喝,基本都是大量的灌进去喝多少算多少。 安允灏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觉得屋内热得要命,人都要窒息了。而未央还在受蒸熏,他很担心可是此刻除了再信杜远,又能如何呢? 他当初并非要害未央,只是为救苏青宁不择手段。那现在呢,他同样希望他能全力救未央,不管用什么办法。 整整一晚,安允灏仿若要流汗虚脱了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仿若做的是一场噩梦。外面是数九寒天,而屋内却比盛夏还要让人难熬。终于,在黎明破晓之际,未央被抱出蒸笼,杜远准备的药澡。小影没在,安允灏亲自帮她泡。 将她放在浅绿色的草药里,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天的惨白好了很多。唇色偏暗,或许是因为毒素没有清干净的缘故。 然而照杜远所言,毒素是很难弄干净的,并且气血两亏也不好治。言外之意要么熬不下去死掉,要么就这么病怏怏的熬一辈子。 这不是安允灏要的结果,他要她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毫无病痛,杜远却直接说不可能。这病比苏青宁的来得凶猛,随时可能送命,并且救治起来也是长久的事,非一朝一夕。 安允灏不要听他冠冕堂皇了,他将未央带回王府,杜远和阿武也必须跟着,随时确保她的安危。并及时让周成通知他最信赖的吴御医来,结果还是一样,他甚至比杜远还迷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竟如此根深蒂固,牢牢在她体内七个月,却没有立即要命,而是深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整整两天,未央都昏迷着,现在能保证的就是没有性命之虞,也会醒过来,至于以后的,两个大夫的答案都是一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外皆说未央是重风寒,没人透露中毒的任何信息。这样做,也是逼得无路可走。 整夜整夜,安允灏都守在未央身边,连早朝都已经有两日未去,为此皇上和皇后皆有意见。安允灏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能瞒多久,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未央不是没没事,而是关乎性命。 虽然他们皆说有法子可以让她活下去,但是于未央而言,仅仅只是活着那么简单吗?他该怎么办才好呢? 屋内烛光摇曳,又是一夜未免,芷溪在外煎药,安允灏守在房内,两个人皆几宿没睡,熬得人都要浮肿了。 床头放着双没完工的手套,是未央说安允灏练剑伤手给他做的,可是,这手套还在,只是不知她以后还能再刺绣。 “痛、好痛!”她突然从昏迷中惊醒,捂着自己的心口辗转反侧,整个人都扭成一团。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安允灏都来不及惊喜她醒了,就忙喊,“御医、御医” 吴御医和杜远赶紧跑了进来,只见未央痛得在床上打滚,安允灏怕她摔倒紧紧的抱着她,她却痛得无法自抑,将身前人的手腕咬得鲜血淋漓。 第155章:【终章】1 吴御医忙将两个人分开,杜远给未央喂了上次那“抚心丸”,她立即就不再痛得失控了。但人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床边惊魂未定的几个人,亦是一脸茫然。 “未央,你醒了吗?”安允灏不确定的问着,她半眯着眼睛似虚弱又似已经醒来。 未央浑浑噩噩的看着他们,仿若这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无法回应,没有力气说话。刚才那股心痛消失了,可是,心陡然空闹闹了,仿若本就没有心。 所以,看着安允灏的时候,她淡漠的脸上,自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未央......”安允灏抓着她的手,再次喊着她,未央只是半睁着眼睛没有回答。有血流到她的手上,她微微偏过头,只见那人的手腕淌着血,她的心莫名一痛,却恍然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在这干嘛? “未央,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应我一声也好啊!”安允灏心急如焚,几日了好不容易盼到她睁开眼睛,却像丢了魂一般,整个人很是呆滞。 “王爷别急,王妃是昏睡太久有些没晃过劲来,让她自个安静一会儿就好了。至于您,还是先随微臣出去包扎一下吧,现在还在流血,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经脉。”吴御医一脸忧色,安允灏却只是摇头,他不能离开,半步都不能离开她。 杜远将药箱打开,找到药粉给安允灏撒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又放下一个小白瓶,“这个叫抚心丸,王妃痛的时候就给她吃一粒,但是一日不过超过三次,所以......也不能一痛就吃,能忍就先忍忍吧!” 说着便和吴御医下去了,芷溪将药端了进来,想要喂未央却被他拦住,“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王爷还是去休息吧,奴婢可以的,您也几宿没睡了,皇上已经下令明个你一定要去早朝。”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允灏固执,芷溪没办法只能退下。 未央刚刚闭了会儿眼,这会儿听见关门声又幽幽的睁开,安允灏轻唤着她的名字,将像个木偶一般无反应的她抱了起来,靠在高高摞起的枕头上。 “未央,喝药了。”他轻声说着,看着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将药吹凉一次送到未央嘴巴,她茫然的张嘴那苦涩的药就到嘴里了。 “呕” 药奇苦,她第一反应就是吐出来,本来翻身是想吐地上的,谁知来不及吐到了安允灏身上。她本能的用手去擦去那药汁,想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安允灏就将她抱回到床上。 “衣服脏了......” “别管衣服了,你有没有呛到?”安允灏关切的问着,她摇了摇头,他便又舀了一勺药,“乖,张嘴。” “允灏,我不想喝,好苦.......” “你叫我什么?”安允灏震惊不已。 未央失笑,“我虽然头昏沉沉的,但又没有瞎,我看得见啊,允灏,呵呵......”她探手轻轻捏了两下他的脸,自言自语,“难道不对,该叫王爷?” 安允灏忽而倾身将她紧紧抱住,嘴里仿若叹息又心痛的喊着,“未央......” “怎么呢?”未央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总觉得他是如此无助和孤单,她想陪着他不想让他一个人,她的手轻轻扶他的后背,就这么无声的相拥在一起。 “小姐,醒呢?”芷溪推开门送第二次药,陡然看见坐起抱着安允灏的未央,激动的上前,“小姐,你醒了吗?头还疼不疼,饿不饿?你这风寒可来得真重,都昏睡了好几天了,王爷也都没合眼,饭都没吃,要不奴婢去给你们做一点?” 未央一惊,“你没吃饭吗?” “我又不饿。”他无所谓的呈抱未央的姿势,她却将他推开,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不仅清瘦了,就连脸色都毫无血色很是暗淡无光,双眼布满了血丝,那是熬夜无法掩盖的疲劳。 未央摸着他的脸,心疼极了,却打趣的说,“我闭眼睡觉的时候,还挺俊朗的一张脸啊,怎么一睁眼你就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认错了人。芷溪,让厨房备膳,我要和王爷一起吃。” “嗯。”芷溪见未央醒了,心情也好多了,将药碗放在桌上才瞧见上一碗还没喝,赶紧道,“这个再不喝就凉了,小姐可要赶紧喝了。” 说罢,芷溪出去张罗饭菜了,未央看着两碗药真想继续装晕,安允灏端起上一碗道,“来吧,我们继续喝。” “不要不要......”未央将头摇成拨浪鼓,“好苦我不想喝。” “不喝病怎么能好?难道你还想这么躺着,让我们也跟着担惊受怕?未央,不要任性,就当是为了让我和芷溪安心,你也要喝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未央也不好意思再怕苦了,安允灏要用勺子一口口喂,她蹙眉道,“一次苦了算了,这一点点的喂,真是苦太多次了。” 说着,端起桌上的药,那一瞬手的无力感让她连碗都险些端不起,她吃力的将碗拽过来,双手捧着大口喝下。 各种难受的苦立即蔓延在嘴中的每一个角落,她努力吞咽着,强迫自己遗忘着苦涩,一碗喝罢她虚弱的伏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股子苦涩就在喉咙处上蹿下跳,她真担心那味道跳出来,又吐安允灏一声。 他轻拍她的后背,她喝药惨白痛苦的神情让他不忍,可是怎么办,她这余生恐怕都少不了吃药。 未央趁着自己的决心还在,伸手去够另一碗,安允灏帮她端了过来,她又一次豪饮一般,一骨碌的全部喝下。 “咳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她猛地呛咳起来,靠在安允灏坏子,那瘦弱的肩一耸一耸,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 咳着咳着心又开始痛了,未央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推开安允灏缩在床上,她紧咬着唇却怎么也取代不了心间的痛,仿若几万只小虫子在啃噬一般,那种痛让人恨不能将心掏出来。 心痛还没有彻底发作,安允灏连忙给她喂了一口“抚心丸”,未央吃过后心好舒服一点,她躺在床上,看着安允灏急得冒冷汗的脸,安慰道,“不过是小风寒,我乖乖的几天不出门,养一养不见风,很快就好了。” 她扬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他的心却猛然一堵,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和她说。 很快饭菜做好了,芷溪端到房间来,很丰盛也有许多流食。安允灏将炕桌放到床上,和未央一起吃,席间她险些再度犯心痛病,幸而安允灏即使给她药,这才安安稳稳的吃完整顿饭。 可是,他忘了杜远的话,只能吃三颗所以要慎重,不要一痛就吃,要熬不住的时候再吃。结果他完完全全忘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未央说没事了精神也好多了,让他也躺在床上一起睡。 他以为可以放心下来睡个觉,谁知夜半未央陡然惊醒,她最初隐忍的痛在一波接这一波的撞击下,再也忍不了了,哪怕安允灏紧紧抱着她,她还是难受的想动。 双手双脚缩在一团,整个身子都痛得开始发颤,心只要一痛起来,就怎么也忍不住。她要抚心丸,安允灏却不给,“未央你忍忍,忍过一阵就好了,抚心丸不能多吃,对身体有害。” “不行,给我,好痛......允灏、安允灏,把药给我......” 可是,无论她怎么发恼、怎么哀求,安允灏就是不给。他将她紧紧抱着,她痛得不能自已,长长的指甲抓伤了他的手、他的脸...... “未央,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再忍一忍!”他安抚着,未央却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了,那一瞬,当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时候,小腿都开始一阵阵痉挛,那种痛让她陡然有一瞬的想到了死。 “好痛、好痛......你放开我!”她推开他,挣扎着想要下床,但那跌跌撞撞的样子,他如何能任她去。 “如果忍不了,就发泄,咬我的手!”他说着,从后面抱着她,真将手递了过来。她痛得冷汗直往外冒,愣了片刻,终是一波痛楚袭来,不管不顾的咬上他的手臂。 血,倏地流了出来,那咸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蔓延在嘴中,她仿若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发泄那份痛楚,而他却没有挣扎半分,哪怕手背鲜血淋漓都没有,她的泪倏地落了下来,哪怕痛到绝望都没有哭,可是,这一刻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手臂,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她松开他,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魔鬼,刚刚在吸安允灏的血。她无法面对他,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默默流着泪。 他伸过手来将她搂紧怀里,她无地自容的挣扎着躲避着,他却始终将她搂在怀里。终于她安静下来,就这么顺从的躲进他的怀抱里,那股温暖和安全感,让她暂且的忘记一切,渐渐地,她闭上眼睛,这次疲倦的睡去。 睡梦中,有人轻吻她的额头,有人一遍又一遍内疚的低喃,“原谅我......” 接下来几天,身子依旧不能自控,可是,比第一天醒来要强了那么一丁点。安允灏已经开始上朝去了,不过不像以前总是老晚回来,现在一下早朝处理完棘手的事,就回王府。 若皇上布置了什么功课或者有什么文卷要看,他也总是带回到西院,边陪着她边做。有几次从睡梦中醒来,身侧没有他,一回头却在不远处一根小蜡烛下面发现他挑灯夜战的身影。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他将蜡烛都换成了小的,还将桌子挪到房间的嘴边角。他会时不时扭头看她,其实未央都醒着,只是隔着微红的纱帐,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没动就以为她没事、没发病。其实他哪里知道,自从杜远说一天只能吃三颗之后,她就开始忍了,这样时间一长,居然还习惯了点,不会再像开始那样乱咬人了。 第156章:【终章】2 吴御医和杜远都说是风寒,可是,这风寒也太重了吧,为什么心头痛,给的解释是这冬日太冷,寒气侵了心房。 对他俩的话未央只能选择相信,她现在双手也乏力得很,她不问就知道是什么原因,肯定是给明忆取血时割伤的,现在也一起发作了,那些伤口偶尔隐隐发痛,让手腕都抬不起来。 其实她真的好怕,好怕双手以后都这样了,那么和废了有什么区别?不能弹琴了,尽管她不喜欢抚琴,可是,她依旧会觉得遗憾。 娘和高天祁来看过她几次,每一次她都强打起精神,说没事,风寒很快就好了。可是尽管她这样说,他们还是不放心,从外面弄了一大推药来,还有的是塞外的土方子,听娘说是高天祁趁操练的空挡去山上采的。 吴御医和杜远都说给她配了药,不能再吃别的。所以高天祁送来的药,未央每次虽然都收下,但却都不能喝。 渐渐地,有好转的趋势,吴御医也不常在府上住了。倒是杜远依旧还住着,随时观察未央的病情。他们给她配了许多药丸,是突然情况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这些都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苏青宁,不舒服的时候,也会这么带上一个锦囊,里面装满了药。 未央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连她自己都好无语,一个小小风寒居然也可以睡这么久,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天,安允灏被皇上派去邻县办差了,据说是要两天,未央给他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刚送他出门回房不多时,外面就有人急急忙忙的进屋来,“王妃,皇后娘娘驾到!” “什么?母后来呢?”未央大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居然不是惊喜,她忙让芷溪扶着她去大门接凤驾。 刚出西院,就看见皇后来了,没有大张旗鼓,身边也就带了个阿兰。衣着换成了贵妇打扮,并非皇后凤袍加身。 “未央接驾来迟,还请母后见谅。”未央俯身行礼,以往皇后都会亲切的过来拉她的手,根本不需要行礼,可是这一次,她就这么让未央俯身半蹲着。 未央大病初愈,这会儿身子还弱得很,努力想保持姿势,可是没一会儿就歪歪倒倒了。芷溪在一旁跟着着急,却不敢上前扶未央。 终于她支撑不住,失礼的跌在地上,手被小石子磕破了皮,皇后却只是不咸不淡的说,“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娘娘恕罪。”未央哪里顾得上疼,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喊母后了。她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是安允灏的母亲,而不是她的。 皇后终是叹了叹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未央啊,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未央望着皇后,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一句“失望”瞬间将她打入谷底。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朝西院而去,未央小心翼翼的跟着,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盘旋。 到了西院她的卧房,皇后还没进去就皱眉,“满屋的药味儿,王爷每天就住在这里?” “是。”未央老实答。 “难怪灏儿的朝服上总有股掉不了的药味,连文卷上面都有,这成何体统!”皇后不悦的进屋,芷溪给她倒茶,她摇手一摆,“罢了,本宫不想喝!” 芷溪不敢说话,乖乖的立在未央身后。 “我待会儿就让下人们收拾间屋子给王爷住,保证他身上以后都没有药味儿。”未央惶恐的说着,皇后冷哧,“身边住着个药罐子,怎么可能没药味?你打算在哪给他收拾屋子,西院?难道你以为王府就只有你一个女人?病着还敢霸者王爷,难怪病不好!” “未央错了,还请母后不要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在后宫专宠就是大错,皇上那么喜欢丽妃都不可能天天去碧云宫,王爷也是一样,现在只有一个侧妃,将来指不定会有多少,你既无法为他生育子嗣,又处处独享专宠,你到底想怎样?” 皇后似乎带着极大的怒,未央诚惶诚恐正要下跪,她一摆手,“别又跪出个好歹,哭哭啼啼的让灏儿来找本宫麻烦!” 未央真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更不敢坐,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皇后跟前等训! 她真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天没见,皇后对她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她也是这么凶巴巴的对苏青宁的吗? “未央,本宫来就是要告诉你,王爷不是你一个人的,何况你还病着,怎么能伺候好王爷?以后让他去北院住,知道吗?” 难道是赵湘湘去凤仪宫告状呢?说安允灏冷落她?未央想也只有这种可能,更何况赵湘湘还是皇后的亲侄女,她佟未央算什么。 许久,未央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是。” 皇后忽而沉默了,上下打量着未央,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一句关切的话。未央像货物一般,被她扫来扫去,心下虽不满,可对方是皇后也是长辈,她哪敢放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喜欢苏青宁吗?”皇后悠悠的问。 未央不敢怠慢,轻声说,“因为她身子不好,您认为难以伺候夫君且白头偕老。” “是,她那身子骨,折腾不了两天,本宫担心就香消玉殒。可是,谁知世事无常,她现在好了,而你,我当初也并不满意,一个塞外没爹没娘跟着养母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少教养学识?果不其然,你没有一样比得上苏青宁的,家世、样貌、文才、体贴、温柔、心细.......你自己想想哪一点你比她好?” “既然如此,当初您为何又同意了呢,既然对我如此不满,为什么我会是辰王妃?”未央不满的顶嘴。 “呵......”皇后笑了起来,有几丝嘲讽的意味,“要怪就怪本宫看走了眼,本宫还以为你身子好,能给灏儿生个一男半女......” 未央的双手藏于衣袖中,不甘的握紧,她今天才知道自己在皇后眼里,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皇后无视未央惨白的脸,继续说,“谁知啊,你这身子还不如苏青宁,一个风寒就成这幅样子,以后更是要日日调理身子,恐怕生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吧!本宫还急着抱孙子呢,灏儿也很喜欢孩子,你可不能耽误了。”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悟去,反正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至于湘湘,王爷办差旅途辛苦,本宫让湘湘随行伺候,你可有意见?” 哼,人都走了,她有意见又能怎样? 未央垂首,“未央不敢。” “不敢就还是有咯。”皇后咄咄相逼。 “当然有,难道母后对丽妃就没有一点成见?难道你就觉得皇上放下你这皇后,天天宠幸丽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你放肆!”皇后忽而扬手,未央以为逃不了这一巴掌,谁知并未落下,而是愤怒的又给收了回去,“是你自个不争气,都成亲这么久了,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以后恐怕更是难得有,你以为你凭什么在王府立足?你娘家一大堆烂摊子,塞外若不安定,直接派兵镇压,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大小姐?就算是高霆的亲生女儿,在这燕京也不过连根草都不如,高天祁不照样只是小兵么?” “母后,您这是怎么呢?”未央突然发问,弄得皇后措手不及,“你什么意思?” “您不是一向对我很好的吗,您说我和您亲闺女无二样,为什么现在却对我苦苦相逼。您今日所说的一切,无非是要我交出王妃之位,是不是?” “你明白自然好。本宫一直喜欢健健康康的孩子,特别是儿媳,绝对不能是个病秧子,你看苏青宁就知道,那么优秀还是太后的孙侄女,本宫都没有要,你凭什么和她比?对你好,无非是想看你为皇室添丁加口,结果呢,呵......” 皇后冷笑,冲阿兰道,“赏辰王妃一把玲珑镜,以后出门照照,这么失礼的迎接凤驾,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说罢,优雅起身,阿兰将镜子放在桌上面,扶着皇后而去。 未央心下戚戚然,她拿过桌上的镜子,确实有好久没有照镜子了。可是,再看见镜中女子的时候,她的手禁不住抖了两下。 那还是她吗? 镜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目没有一点朝气,整个人不能用清瘦形容,完完全全是一种颓败。是的,颓败,就像她的王妃之位一样,坐不牢了。她细细看着自己的五官,嘴唇有些发乌,前天小海陪着玉扇来看她时说,他一直以为中毒的人会嘴唇发乌,没想到风寒也可以,或许是病得太重的缘故吧。 中毒? 当时她没当真,这会儿照着镜子,她恍然有丝不安,真的只是风寒吗,为什么迟迟不好? “央央、央央......” 一声声呼喊带着哭腔传进未央的耳朵里,她还没看清来人,那人就一下子扑过来差点将她扑倒,镜子不慎落地,“砰”的一声,碎了一地,映着未央的脸,也是支离破碎的惨烈。 “央央、对不起、对不起......” 这声音如此熟悉,未央看着脚下跪着的苏青宁,顿时脑袋发蒙,这是什么情况,苏青宁跪她? 芷溪也被吓得一跳,要扶起苏青宁,她却倔强的不肯起,抱着未央的腿哭,“央央,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呜呜,该死的是我,是我......” “到底怎么呢?”未央被她哭得心都乱成一团,“你起来说话。” “你若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央央,求你原谅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央央、呜呜呜......”苏青宁梨花带雨,哭得无比的伤心,连脸上的妆花了都顾及不了。 未央俯下身,蹲在她面前,“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一直在剧烈的颤抖着,难道是她和安允灏已经、已经......睡过呢,还是他们之间有了孩子? 第157章:【终章】3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苏青宁痛哭失声的说,“我和允灏有了肌肤之亲,有了夫妻之实......” 未央的心猛地一揪,若不是芷溪一直扶着她,她真担心会这么倒下去。尽管上次安允灏彻夜未归,她就已然怀疑他和苏青宁了,而且他也承认了,可是,当今天苏青宁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们有了夫妻之事,那她算什么?她一直都只是他有名无实,从来不爱不碰的妻子吗? “央央,是我错了,我不该怨恨,不该把所有的错推到你身上。和允灏有了那一夜之后,我的确是想过再次夺回他,因为如果没有你,他就该是我的相公。可是,我错了......央央,你原谅我,我再也不和你抢了,如果我知道他们把你做药人,我是死都不会喝那血的,呜呜,我一直还以为是鹿血......可是没想到他们给你下毒,用你练解药......” 芷溪听罢,大吃一惊,瞪着眼睛无法言语,她分明感觉到未央的身子在颤抖,听见她勃然道,“什么下毒,什么药人,你给我说清楚!你喝过什么血,那不给明忆的吗?” 苏青宁抬头看了未央一眼,哭得越发肝肠寸断,“你被骗了,根本不关明忆什么事,他们就是想让你乖乖交出血,让你乖乖喝那四瓶毒药?” “什么四瓶?他们又是谁?”未央似乎明白了一点,可是、可是却依旧一片混乱,唯一清楚的就是,她被骗了! “他们.....他们就是杜远、阿武......还有允灏!”苏青宁大哭,“第一瓶是允灏自己下在你的燕窝里,后面三瓶是你自己喝的,你忘呢?他们和我说找到了药引,可是治我喘症,我欣喜若狂,从来没有多问,每个月杜远都会给我血喝,我不想喝,可是他们说非喝不可。就这样,我喝了七个月,也是今天去杜府偷听杜远和阿武讲话才知道的,对不起央央,要是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我宁愿我的病永远不要好......上次蓝罗宫大火,我哭着求着允灏不要进去,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现在才知道是差最后一碗血......我还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没有好,我也对不起你,央央,允灏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我,一切不关他的事,你原谅他,要恨就恨我,最该死的是我,不是你,更不是允灏......谁让我们从小就相爱,谁让我一直身子不好......他现在知道你这样也很内疚,他说哪怕没有爱也要一辈子弥补你,所以那天在御花园他拒绝了我,我当时还那么恨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恨了,谁都不恨了.......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我再也不会,央央,你就原谅允灏吧,你和他好好过,你是辰王妃,我永远都不会和你争......” 苏青宁哭得肝肠寸断,未央听着她的哭诉,她的忏悔,终是落下了那隐忍极久的泪,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难怪他对她越来越好,原来是因为愧疚!难怪前一刻还和她冷战,下一瞬就冲入火场救她,原来就是为了取她最后一次血! 安允灏,我是该谢谢你给我了我这几月的温暖和虚情假意呢,还是该谢谢苏青宁,让我知道了真相。 居然骗我,什么风寒,分明就是中毒!! “小姐、小姐......”芷溪也是被真相吓得不轻,而未央就像没有灵魂的石人一般,怔愣的看着哭泣的苏青宁,而她自己的脸颊,也是挂着泪。 “央央、央央......”苏青宁继续抓着未央的腿,一个劲的苦求,哪怕未央已经近乎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她还是在哭,“对不起央央,求你原谅允灏,一切的过错都是我、都是我,他都是为了我,他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这该死的病......” “砰!”未央倏地一脚将苏青宁踢了过去,“不要在我面前哭,出去!” 她寒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并没有吓怕苏青宁,她又爬了回来,“你不原谅允灏,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央央,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若知道绝对不会让事情这样发展......你放心,我会努力治好你的,我和允灏找遍名医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你要相信我们......” “你们?”未央冷笑,眼中的泪在那笑着的脸上,格外凄美。 “不,不,不是我们,是允灏......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之间,没有我的存在,你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央央,我再也不会和你抢永灏了,你放心,就算是死,都不会和你争和你抢,就算他将来要娶我,我也不会答应,央央,你相信我们,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相信我......” “当初我让你相信我的时候,你说你恨我!”未央说着,苏青宁脸色微变,她继续说,“现在你让我相信你,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恨你?不争不抢吗?” “是,我退出,退出!” “我只相信死人!” “小姐!”芷溪大惊,未央眼中的寒气丝毫未溅,他们太不了解苏青宁了,如果会寻死,又怎么会嫁给瑞王了。她最爱自己了,最爱自己的脸了,她怎么舍得死?! 可是,未央错了,苏青宁听过她的话,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朝房中的大红柱子撞去。只听“砰”的一声,就这么在未央心中炸开,她仓惶回头,苏青宁已然瘫倒在地,柱子上鲜红的血还在缓缓下流。 苏青宁的脸对这未央,额头的血蔓延到脸上到处都是,她一字一顿的问未央,“你满意呢?” 说罢,闭上了眼睛。未央心中大骇,想要上去扶苏青宁,双腿却不停使唤,除了这么颓然近乎冷漠的跌坐在地上,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小姐......”婵娟惊慌失措的抱着苏青宁,“你怎么这么傻,她不答应,你也不用寻死啊。来人啊来人啊,辰王妃逼死我家小姐了......” 随着婵娟的大喊大叫,府里的下人被引来了,众人手忙脚乱的将苏青宁送回瑞王府。至于她和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她死了吗?”许久未央喃喃的问,眼前陡然一黑,晕死在芷溪怀里。 场面从来没有如此混乱过,然而苏青宁寻短见,却给未央带来善妒,一生都洗不掉的罪名。 本来是两天的差事,安允灏却担心着未央,连夜赶了回来,那边的事也急,打算第二天清晨再赶去。 可是谁知道他快马加鞭赶回来时,发现府里一团糟,问了个丫环也说不清,进了西院遇见了芷溪,安允灏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 “王爷,请您让一下,我还要去给小姐煎药!”芷溪冷冷的打断,绕开安允灏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回头勃然道,“王爷,奴婢放肆想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再骗人了,因为你能骗的人,恰恰是最信任你的人。尤其的女人,别以为她爱你,你就可以这般欺骗和伤害!” “你说什么?”安允灏陡然一惊,芷溪的话已经是最好的提醒,难道未央已经知道呢?怎么可能! 房门就在身后,他的心突然紧缩在一起,他不敢推开这扇门,从来没有懦弱至此。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想过若未央质问,若她咆哮又如何,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说他爱的是苏青宁,她佟未央的命死不足惜。 可是现在,现在他还能说他爱苏青宁吗?什么是爱,他又爱过她什么? “吱呀” 门看了,安允灏的心遽然紧缩。 “王爷!”杜远轻声道,安允灏回过身还未开口,杜远就说,“王妃知道了。” “你说的?”他眉宇一凛。 “不是不是......是苏小姐!” “青宁?她应该也不知道啊!” “她知道了,今天她偷听到我和阿武谈话,知道了真相,跑过来想求王妃原谅、求她也原谅你,可是......可是王妃似乎反应很强烈,苏小姐才...才撞柱子寻了短见。” “什么,她......” “王爷不用担心,虽说伤着头部还没有醒,但无性命之虞。”杜远说着,见安允灏脸色阴郁,小心翼翼道,“王妃......王妃已经醒了,不肯喝药怎么也不配合医治......” “她不喝药,这怎么行!”安允灏急了,也管不了太多冲进房内,果不其然,未央将药碗砸了个稀巴烂,还有装抚心丸的锦囊也扔到了地上。 屋内四五个丫鬟小心翼翼的收拾着,见王爷进来,纷纷俯身道,“王爷!” “都下去吧!” “是。” 未央坐在床上,看着他一点点的靠近,脸上还有她心绞痛时的抓伤,若是在昨天她还会为此心疼,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是讽刺,莫大的讽刺! “不喝药病怎么能好?”他柔声说着,将桌上最后一碗没打翻的药端了过来,坐到床上已经逼近未央了,“喝了它!”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未央冷冷的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又瞥了瞥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若这是毒药呢,我也喝吗?” “我怎么会给你喝毒药......” “怎么不会?王爷,我真的是风寒吗,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 安允灏极其无奈,“你让我如何解释,从何说起!” “随便从哪里说,我就要知道真相,苏青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你们真拿我当药人呢?我是你的王妃,没有你点头谁敢!” “先把药喝了,喝了我就和你说!” “我不喝,收起你的假惺惺吧,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未央抬手就将药打翻,泼了安允灏一身,她看见他的手背立即就红了,似乎很烫。 第158章:【终章】4 可是,她不要同情他,那是他自找的。 “既然青宁和杜远都已经跟你说了,我已无话可说!” “难道就没有隐情?难道你当真为了她牺牲我,你当初就一点都没有想过我会死?” “我想过......” “可是,你还是这么做的?” “是!” “安允灏,难道她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安允灏!”未央嘶声力竭大喊一声,她多想多想就这么冲上去将他撕个稀巴烂,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不想像个疯子,今天皇后就已经来讥讽过她了,还送了镜子,是的,真好,她要好好照照。 “未央,相信我,你不会有事,这根本不会要命。” “我现在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你说我还怎么相信你?居然拿明忆骗我,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救司马明忆你二话没说,就青宁你就舍不得呢?”安允灏也有些恼了,想着他送她的生辰礼物给了明忆就越发心里不是滋味,“我再怎么骗你,我都会我的行为负责,我会救你,你不会死,听见没有!” “你能救我,就理直气壮呢?我偏偏不要你救,我偏要你一辈子不得安宁!”未央气急败坏的下床来,却被安允灏下一刻就拽了回来,扔到床上,“佟未央,你是本王的妻子,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可离开这里半步!” “安允灏,你欺人太甚!这样对我,你居然没有一点悔意,还要囚禁我吗?” “是,我要囚禁你,这一生你都休想从我身边溜走!就算是老天,也无法将你带走!”安允灏说着,扭头勃然道,“来人,药!” 因为未央砸了所有的药,所以下人们一直在煎,这会儿安允灏一喊,有人忙不迭的送了进来。 “我不要喝,不喝!”未央倔强的抿着嘴。 “这可由不得你!”安允灏端过药,已经被丫鬟吹凉了,温的正好,他一手扣住未央的头,可是她一直乱动终究逼他出下策,抬手点了她的穴道。 未央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就这么不甘心甚至怨恨的盯着安允灏。他完全不理会,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将药灌进去。 苦涩的药汁从舌尖而过,滑过喉咙又慢慢的侵入她的心,苦,这是这一瞬,这个男人给她的唯一感受! 她讨厌这样被人胁迫,甚至完全无法自主,让她觉得自己屈辱极了。 终于喂完药,安允灏动手解开未央的穴道,她一巴掌狠狠甩到他的脸上。他不闪也不躲,那一巴掌格外清脆,房内送药的丫鬟吓得跪倒在地。 安允灏没有蹙眉,第一次淡然得不像他,“发泄够了吗,如果还不行,可以再打一巴掌!” “够?”这怎么会够?杀了你都不够!可是,她却忽而笑了起来,“是的,够了,够了!” 两人突然都僵住了,就这么对视着,没有情意绵绵,有的只是一方的咄咄相逼,一方的沉默寡言。 他的沉默,是她最大的绝望。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说你对我的好,不是同情不是内疚,我就信了。可是,你不说,你什么都不说。 药接二连三的被送了进来,未央看着满桌子的药,比她吃的饭还多。安允灏端起一碗,看样子又打算点穴,未央冷漠的接过来,“不必了,既然你这么想安心,我就成全你。” 她随后一言不发的将桌上所有的药一点不剩的喝下,第一次,她觉得药不是苦的,而是无味,寡淡无味,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这么可有可无的。 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一口气都给喝光了,最后她疲惫的坐在床上,不舒服的咳嗽着。他下意识的轻拍她的后背,却被她冷漠厌恶的避开。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许久都没有落下。未央没有看他,望着烛光发呆。 时间慢慢流逝,倏地未央的心绞痛又犯了,今天的三颗药在上午就吃完了,她一直面不改色的忍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伏在床上,大汗淋漓。 “未央!”他上前抱着她,怕她疼痛难忍时抓伤自己。 “你滚开,我不要你管!”未央挣扎着,用手推着他,前天还长长的指甲因为那天抓伤安允灏给剪了,她现在后悔剪了,她就要抓花他的脸,让他不能见人。 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安允灏用力的抱着他,自己也如烈火焚身一般难受,他不停的安慰她,“你不要怕,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未央......” “你走开......走开......” 她痛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抱得紧,怎么也不肯放开她。 她的唇被自己咬破了皮,安允灏替上自己的手,那已经被她要过无数次的手,这一次送上门,她没有犹豫,照着旧伤狠狠咬了下去,她分明听见他疼得闷哼一声。 为什么她没有觉得解气,反而很难过。 未央低头咬着她,自然看不见安允灏紧蹙的眉宇,和强忍着剧痛惨白的脸。旧伤的痛一直蔓延全身,他的身子不自觉的痉挛,而她仍未松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将他推开,“安允灏,我恨你、我恨你......” “可是,我爱你,未央!”他又紧紧的抱住她,未央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她嘶哑着嗓子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安允灏你这个骗子,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为了苏青宁,不顾我的生死。事实就是你骗了我,你没有治明忆的眼睛。事实就是,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而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 终于,抱着她的胳膊一僵,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指着门道,“你出去!” 他看着满脸愤怒的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可是,他却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门外,她看见了他的影子。 她没有力气人让他走远一点了,就这么疲倦的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影子,一直一直,未曾眨眼,直至天明。 一夜,他在外面整整站了一夜,未央一直没有咳嗽他也就放心了。她不想看见他,所以他只能回避。 深冬的夜真凉,他只觉得自己快冻成冰雕了,头有些晕沉遂在院子里打了井水洗了把脸,才精神一点。寒风呼啸过儿,冰水覆在脸上针扎似的疼。 他推开房门,未央还在睡觉,面朝里的姿势,他冲她的后背道,“我还要去邻县一趟,晚上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直到他走甚至在门口不甘心的回头,她都没有吭声,也没有转过身来,尽管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果真,安允灏一走,未央就睁开了眼睛,转身看着紧闭的门,没有一点寒风透进来,她却觉得从所谓有的寒冷。 早饭她没有吃,可是药已经老老实实的喝了。独自在院子里走着,苏青宁、杜远、安允灏的话一遍遍在她脑中回荡,她不知道究竟该何去何从。 “央央!”听见有人喊她,未央敛起脸上的愁绪,回头望着高天祁微微一笑,他又带草药来了,如果知道根本不是风寒,而是毒这些药根本没用,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好点了吗?”高天祁问,摸了摸未央的头,“嗯,没发烧了。” 未央点点头,声音却有些沙哑,“已经好多了,你也不需要军营王府两头跑,太累了。药也可以不采了,王府什么药没有呢,你不用担心。” “你是不是嫌天天看见我烦呢?呵,过两天你就看不到我了,会不会又想得慌啊!” “什么看不见,你要去哪里?” “东征啊,我要随大将军东征去,辰王也要去,他是副将呢!”高天祁谈到出征就一脸憧憬,那是男人最向往的战场,女人永远不懂为什么杀戮会如此令他们着迷。 “我和王爷都不在,谁照顾你咯。”高天祁无不担心的说,“要不,回家住几天?” “好啊。”未央显得如此心不在焉,高天祁很快便发现了,“你怎么呢?” “没事啊!” “你骗我,到底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未央只是摇头,“没事,你别问。” “我为什么不能问,我是你......义兄啊!”高天祁心里一堵,看着未央眼眶红红的,不安道,“是不是王爷欺负你呢,还是......” “什么事都没有,你别乱猜!”未央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牵扯进太多的人。可是,她越是不说,高天祁越担心,“我以为当辰王妃是你的夙愿,你会开心,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未央抿着嘴,微微抬眸看着高天祁。是她错了吗?为了娘的遗愿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无妨,却也搭上高天祁的。自从来了燕京,他再也不是塞外众人簇拥的高家大少爷了,他成了塞外野人,成了赵湘湘羞辱的对象,现在成了小兵,一个没人会在乎的小兵。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问你话呢,到底是怎么呢?” “没事,只是风沙迷了眼!”这么明显的谎话,高天祁终究是知难而退了,不再问,只是轻轻抱着她,良久良久才鼓起勇气说,“央央,如果王府不快乐,不如回到我身边,好吗?” 那一瞬,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好想好想点头,好想说我们回去,回塞外去。 可是,她能吗?能以辰王妃的身份逃到哪里呢?她哪里都去不了。 第159章:【终章】5 “小姐!”芷溪看见他们二人,急忙分开来,“就算是兄妹,也不可这样越礼。” 高天祁有些歉意,未央扭头说,“快回军营吧,不要老是跑出来让人说了闲话,我还等着你当大将军,成为我的靠山呢!” “遵命!”高天祁收起所有的担忧,嬉皮笑脸拿着佩剑要走,迎面却来了一个公公和一群士兵。只听那公公奸细着嗓子说,“佟未央接旨!” 奇怪,怎么不是辰王妃?芷溪有些诧异,只见未央跪地,她也忙拉着来不及走的高天祁一起跪下。 “尊皇后娘娘懿旨,今辰王妃佟未央恃宠而骄,善妒专横......” 开头一句话,就将未央震住,下面的内容果不出她所料,善妒、恶疾、无子,七出之条她就犯了三条,被休也该无话可说了吧!只是她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旨意清清楚楚,今日就必须回娘家,此后与辰王再无半点关联。 公公趾高气昂的宣完旨,就将盖有皇后凤印的黄帛递给未央,“佟未央,接旨吧!” 未央愣怔了片刻,才道,“未央接旨,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人这才起身,高天祁无法置信道,“这是什么意思?要休了你吗,关皇后什么事,难道是辰王他......我找他去!” 高天祁就是这个急躁的性子,这儿这么多兵鲁莽只会吃大亏,未央一把将他拽住,示意他不要胡来,“娘娘贵为皇后,主掌后宫,当然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再说我犯了七出之三,娘娘此举并无丝毫不妥,天祁,你先回军营。” “我......”高天祁不服,未央蹙眉小声道,“难道还想连累大将军?” 高天祁终是不敢造次,再不放心未央也只得离去。看他走远,未央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士兵不悦的问公公,“带这么多兵来,是想干什么啊?” “娘娘口谕,若佟未央不服不立即离府,那么就只能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公公依旧神色十足,在他眼里未央不过是个被休的落魄女,哪里还是什么辰王妃。 “这事辰王知道吗?” “那你就该去问辰王或者是皇后了,哦,对了,恐怕你今生也再无缘进宫了。”公公说着,有些急的上前推了未央一下,“还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立即离府。” “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推什么推。”芷溪护主心切,那公公勃然要打她的样子,未央忙拽过芷溪,冲他说,“公公无须动怒,我们立即走。” 说着,喊了几声“咚咚”,那猫也很有灵性,听惯了未央和它说话,这样喊它,立即将从房间里跑出来跳到她的怀中。 “我们走吧,芷溪!”除了咚咚和芷溪,这里的东西都不属于她。士兵们一路跟着,就像押携犯人一般,府里的下人没有人出来送行,未央才知道,她这个王妃当得如此失败。 那一刻,她才知道皇权如此重要,皇后再怎么不得宠,她终究是皇后,她手握金银金册,她主宰后宫甚至半壁江山。她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是未央自己太傻了,一直只当她是个可怜人,却不知可怜人终究是有可恨之处,就像她自己一样,如今落得一身伤,何尝不是她自作孽?或许她不该愁眉苦脸,不该叹息,她解脱了不是吗?不用辛辛苦苦的当什么辰王妃,不用再胆战心惊的面对安允灏,也不用恨他,从此无爱无恨,就只当个陌生人吧! 母亲的遗愿她终于完成了,余生就为自己而活吧。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 士兵一路将未央押回佟府,竟不曾离去而是守在外面,未央不解,“我现在和辰王已经无任何瓜葛,你们这么做是干什么?放心,我不会去找辰王的,不需要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士兵只是站着,什么都不说。佟夫人迎出门来,几分诧异的看着未央,“不是说等王爷东征后再回来的吗,怎么......” “娘......”未央轻唤了一声,她以为看见佟夫人自己会委屈的哭起来,可是,似乎没有什么比药人对她的打击更大了,现在她一点都不难过,没有原因,就是觉得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既然安允灏苏青宁曾经都口口声声的说她欠他们的,她的命是他们的,她的名字她的父母统统的他们的,那好,现在就还给苏青宁,让她健健康康,以后她与他们在无瓜葛。 佟夫人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和未央一起回房,才听她无比淡然的说,“皇后下懿旨把我休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辰王妃!” “什么,皇后?”佟夫人大惊,是那个高贵看起来和气得不得了的皇后?她简直无法相信那个对未央比亲生女儿还好的皇后,会是休她的人。佟夫人又忙问,“辰王知道吗?” “我不知道到底他知不知道,但是,这是皇后懿旨,已成定局,我们谁都奈何不了。”未央说着,有些累的躺在床上。 前一刻还在王府,这一刻就在佟府了,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像这如梦的九年,苏府两年,塞外六年,燕京一年,所求所为的就是嫁给安允灏,如今实现了,梦也该醒了。 芷溪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煎药,她有药方子,抓药煎药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前以为是风寒,还可以大意一点,现在可是中毒,一个不小心就毒发。 未央让谁都不许说,所以这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会儿芷溪不在,佟夫人坐在床边问未央,“怎么会突然休了你,你和王爷吵架呢,还是和皇后顶嘴呢?” “娘说我不适合皇宫也不适合王府,看来是对的,女儿醒悟了,不再羡慕那荣华富贵了,您不替我开心吗?” “我原本是不希望你和辰王在一起,可是现在,你都是他的人了。女人嫁了人,怎么再好改嫁,岂不让人说了闲话去。” “谁说我要改嫁呢?难道女人非得依靠男人才能活?”未央几分倔强的说着,又道,“娘,你别担心我了,我很好,只是有点累想睡一觉。” “你睡吧,娘就守在你身边。”佟夫人说着,弄来毯子将未央盖好,她终究是想哭了,努力忍着握着佟夫人的手,“对不起娘,让您跟着一路担心,却从来没有......”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知足了。皇后不要你,王爷不要你,又有什么关系,娘永远都要你啊。既然燕京不好,我们就回塞,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啊。” 佟夫人说着,未央用力点点头,好,我们回塞。 “等天祁回了,我就和他说说,反正你高伯母、高伯伯都希望他回去,我们三个一起来,就一起回去吧!” “好。”未央点头,佟夫人柔声道,“睡吧,娘在身边。” 昨晚一晚没睡,这会儿未央理应困极了,可是脑子就是不停的转啊转,一切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她好迷惘也好无助,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幸好此刻娘握着她的手,如此轻柔却有力度,让她不至于迷失自己,不至于孤单一个人。 是,回塞,和娘和天祁一起回去。 来来回回,缘起缘落,也不过如此。 就这么握着娘的手,竟然睡着了,不过或许也是昏过去了。因为芷溪说,废了好大力才将她叫醒,未央起身喝着药,尽管苦但是她还不想死呢,干嘛要用自己的死才让安允灏不安心?更何况,他会不安心吗?呵! 幸亏抚心丸芷溪随身带着,未央这会儿还可以度命,而且杜远也随后到了,他现在头等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未央,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否则死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喝过药该吃午饭了,未央实在没有胃口,却还是不想让娘担心吃了几口。正要离席,忽而听见玉扇稚嫩的童音响起,“未央姐姐,玉扇来看你啦!” 未央出门,玉扇便扑到她怀里笑嘻嘻的说,“我就说未央姐姐和明忆哥哥最配,以后记得要让父皇来接我啊!” 未央听得莫名其妙,抬眸看着云儿,她亦一脸沉重的指了指身后,果然来者不善。除了玉扇和云儿,一同来的还有上午宣旨的公公,未央心里有些警惕,未及开口询问,那公公道,“佟未央接旨。” 一院子的人纷纷跪下,只听那公公念道,“尊皇后娘娘懿旨,念及佟未央服侍本宫尽心尽力,不忍其伶仃孤苦,且时逢北凉求亲,破格封为素娴郡主,三日后赐嫁北凉,以固两国永世交好......” 懿旨后面希望未央如何如何大度贤德的话,她是听不进去了,如果胤国真要找个人去北凉显威风展示什么大国风采,也不该找她啊!她出了名的爱惹祸,皇后不是不知道啊! 看来她一直低估了皇后,今日连下两道懿旨,成功的将她赶到天边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后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赶走她? 未央百思不得其解,这会儿公公的脸上有了笑意,“恭喜素娴郡主了!” 未央面无表情的接过旨,冲公公道,“皇后娘娘厚爱封为郡主,未央受宠若惊,可否由公公带未央入宫,当面叩谢娘娘隆恩?” “娘娘说了,不必了,你就好好休息,准备三日后出嫁吧!”公公说罢,又看了看玉扇,“娘娘还说,既然玉扇公主这么喜欢你,就在佟府住几日再回宫也可。” 说罢,扭头就走,他自个心里也纳闷,怎么连下两道懿旨,这佟未央到底得罪皇后什么呢,竟赶到北凉那种小地方去。 “公公。”未央追出门去,“您能和皇后说句话吗?” “说什么?” “未央不嫁!” “这天大的恩宠你不要?”公公怒目,“这是懿旨,违抗就是死罪一条。娘娘言明,你若不从,佟夫人、高天祁包括你自己,还有芷溪,都别想活着走出燕京!” 第160章:【终章】6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她还能说什么呢?在燕京,他们塞外人就是弱者。在皇后面前,她是连只蚂蚁都不如,轻易的掐死都没有人管。 回到院子里,大伙依旧保持着跪姿,一片死寂的样子。大人们都不说话,玉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未央,“未央姐姐,嫁给明忆哥哥不好吗?” “只说是和亲,谁知道会嫁给谁。”芷溪忍不住叹息,扭头看着未央无助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未央神色呆滞,朱唇轻启,“嫁!” 众人竟都是呼吸一紧,说不出半句话。未央穿过人群,一步一步朝大厅走去,心中想的不是嫁北凉更不是能不能嫁明忆,而是......而是安允灏,为什么我的无助、我的恨、我的恼、我的身不由己......都是你给我的?还有,那可耻却存在的爱! “砰!” 跨门槛时,眼前一黑她都陡然倒在地上,明黄的懿旨就在旁边,一个鲜红“嫁”字引入眼帘。为何这一生,她始终都无法自主。想拉明忆手的时候,被娘的遗愿深深牵绊,更被安允灏强势的困在身边。想爱安允灏的时候,皇后却休了她。如今想离开燕京,想过自由自在的塞外生活,一道懿旨却再次将她深深锁住。 这就是她的悲哀,一个生活在最底层“贱民”的悲哀。从生到死,从休到嫁,从荣宠到落败,统统都不由自己做主。 这就是她的人生,每一步都被人铺好,完全不需要她去想如何走下步,之前的彷徨、无助、迷茫是多么可笑啊,这辈子,她根本就只需要做一颗棋子,走,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对。 “小姐......” “央央......” “未央姐姐......” 耳旁是她们嘈杂的喊声,可是,这些都不是她的身份,更不是她的名字,她不是辰王妃,不是未央,不是素娴郡主,她是雪楹,是和蓝罗宫一模一样的雪楹,是那颗向往自由却顾自飘零的雪楹......她是有名字的,苏青宁,你不许这么欺负我,不许说我连名字都是你的! “好渴......水、水......”病榻上的女子呢喃两声,有水轻轻送入她的嘴中,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熟悉的面庞,竟有些茫然。 “天祁......我在哪?” 她的声音如此嘶哑,她多么希望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这里是辰王府,就算要离开,也是她离开他,哪里轮得到他们休她?还有,他还欠她一个解释,他欠她的...... “是佟府,未央,你回家了,不要怕。”高天祁柔声安慰着,给她换了个湿毛巾,“你发烧了,别乱动。” 未央只觉得喉咙在冒火,她虚弱的想要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就这么看着高天祁,看着熟悉的房间,那一瞬,她多么希望这是塞外,身边是高天祁,门外是娘,隔壁是高伯伯、高伯母,这样的生活多好。 是她不珍惜,偏偏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想回头都晚了。 “懿旨的事我知道了。” “没用的,阻止不了。”未央无声叹息,高天祁道,“我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是北凉,我也陪你一起去。” “傻瓜,你去那里干什么,他们是不会让你当大将军的。” “那你就给口头给我封一个大将军呗,我就做你一个人的大将军。”高天祁说笑着,可是丝毫缓解不了那股压抑的沉重。刚刚雷朔和他一起回的,是他制止了高天祁的鲁莽行为,他说未央嫁还可以活,如果不嫁只有死路一条。此番皇后是一刻都容不了她了。 见未央没有笑,高天祁也强颜欢笑不起来,“皇后为什么要赶走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未央摇摇头,她能知道什么啊,就是从打碎那花瓶开始,皇后就似乎不喜欢她了。如果说秘密,安允灏用她做药人给苏青宁,算不算秘密,算不算丑闻?如果安允灏想当皇帝,如果想博好印象,如果他的母亲万般为他好,不希望儿子受人指点,赶走她也不是没可能。 更何况,她一直还担心未央会挑起塞外和燕京的战火。怎么可能?皇后太高估她了。 “为今之计,既然燕京不能待,我们只能全部陪你去北凉了。”高天祁说完,门就被人撞开,一路上安允灏就听说和亲的事了,说是赐嫁给北凉明忆殿下,而对象就是他的辰王妃。怎么可能?早上他们还说好的,晚上回来谈,怎么一眨眼她就要嫁给别人? “安允灏,你来得正好!”高天祁勃然起身,一声怒气正无处发泄,“既然你们要休了央央就放她自由,现在赐嫁北凉是什么意思,你们简直就是赶尽杀绝!” “高天祁,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你在和谁说话呢,给本王出去!”安允灏也是一张吓死人的黑脸,高天祁正要动手,周成就闯进来拦住,未央急忙道,“周成,你放开他!” “我还怕他不成!”高天祁作势要拔剑,周成道,“你现在和我打完全没有意义,此事与王爷无关,他现在只是想弄清事实。我们先出去,让他们谈。” “一句无关就推得干干净净吗?作为丈夫,怎么能将重病妻子赐嫁异国,安允灏,你简直丧心病狂!” “放肆!”周成被惹怒了,未央道,“都出去,我要和他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 “天祁......” 高天祁终究是闭嘴了,几丝不悦的大步而出,周成则将门带上。未央仰望着安允灏那张疲惫不堪也阴沉得吓人的脸,有气无力道,“现在找我干什么?” “怎么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待在王府,跑佟府来干嘛?”安允灏一出口就是质问,未央将床边的懿旨扔给他,“这些,就是答案!” 安允灏紧紧握着懿旨,恨不能将它撕碎,“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心底怎么想?” 未央不明白他说什么,只觉得头好痛,“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你......”安允灏一下子坐到床边,迫近她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看见他急切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报复的小快感,难道他这样对她,还指望她会喜欢他?可笑! “没有。”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安允灏不死心,“我说曾经,一起养病的时候,在山顶看雪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一刻,你的心里没有旁人,只有我?” 他是如此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女人从来都让他捉摸不透。她不是苏青宁,一根筋喜欢他。她千变万化,一时欢喜一时忧,他无法自拔,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呵!”未央轻笑一声,“说起曾经就更不喜欢了,从你将我扔进乐坊那天起,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现在,更不会,永远不会,你就死了那条心吧!难道嫌苏青宁还不够?还是嫌耍得我不够?你这种人就是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了又不珍惜,安允灏,今天就算你不休我,我们之间也再无可能,我该多谢这圣旨,让我从此可以离开燕京这个鬼地方!” “佟未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安允灏眉头紧蹙,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未央却恰巧相反,笑得妖娆,“不要对我横眉竖眼,不要这么不客气,我现在可是素娴郡主,算是北凉人了,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什么素娴郡主,什么北凉人,你只能是我的人,是我安允灏的妻子!这辈子,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你只能和我生死相依!” “不可能了,你不是那个人。” “我是!”他突然倾身将她抱住,那唇上还有她咬的伤,或者说他身上到处都是她咬的痕迹。她没有挣扎,任他疯狂任他胡为。 果然,没一会儿,他万分挫败的松开她,那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卑劣极了,哪怕反抗挣扎也好,至少证明她在生气,她心底还有他。 可是现在算什么,她在笑,一副解脱的样子。她将他的疯狂嫉妒置于何地? “你个坏蛋,放开未央姐姐!”玉扇突然跑了进来,咬安允灏抱着未央的手,那些旧伤都是未央疼痛难忍时咬的,现在都没有愈合却再次被玉扇咬得血流。 未央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样子,心狠狠的揪做一团,却一句阻止的话都没有说。安允灏冷冽的双目依旧不死心的和她对视,不曾松开手半寸。玉扇自然也不含糊,他不松,她也不松。 终于,未央看不下去了,“玉扇,松口!” “未央姐姐!”玉扇委屈的爬上床,抱着咚咚躲在她身后。 安允灏的手在滴血,整只手都染红了,他气恼道,“北凉连小孩子都是财狼,你还敢去?” “允灏!”未央用绢帕给他包扎住伤口,用从知道真相后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对他说,“我们算了吧,不要彼此折磨了!是我欠了你,是我拆散了你和苏青宁,现在我统统都还给你们,我们扯平了,我们互不相欠了。你就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第161章:【中箭】血染深宫1 安允灏脸罩寒冰,瞳色一凝,“什么互不相欠,你还欠我的!” “什么?”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啊!” 那日雪山的情景历历在目,原来她渴望的幸福就这么短,她无奈的笑了起来,“什么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说错了,应该是相离相弃,生死陌路!” “好一句生死陌路,哈哈......”安允灏忽而起身笑了起来,狂妄中透着鸷狠冷冽,他倏地放开未央,“本王说过,这辈子你既已嫁给我,就只能是我的人,否则我便亲手杀了你!” “杀吧,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离开你,我宁愿死!”她一字一句万分坚决,高高的扬起手露出纤细的脖子,闭上那明动双眸等着他掐。 安允灏瞪着她,那布满血丝的眼仿若吃人一般,然而看见未央脸上的抓伤时,终究是心里一软,伸手想要触碰。玉扇却吓着了,以为他真要杀未央,急忙抱着咚咚挡在她跟前,“未央姐姐是我明忆哥哥的娘子,你要是杀了她,我明忆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想要触碰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低眸看着玉扇和咚咚,一个是明忆的妹妹,一个是明忆的礼物......她的身边永远环绕一个司马明忆,哪怕他不在了,却依旧以某种形势存在。 “想嫁司马明忆?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收回手,突然气急败坏的甩门而去。 玉扇被吓到了,钻进未央怀里,“我一点都不喜欢允灏哥哥,他是坏人......” 未央只是傻愣愣的坐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安允灏一路风风火火直奔凤仪宫,宫女内侍一一阻拦说皇后在佛堂念经,不能打扰,都阻挡不了他气势汹汹的步伐。 “砰” 他推开房门,朝里间的佛堂走去,阿兰拦了出来,“王爷小声点,皇后在念经呢!” 安允灏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朝佛堂而去,带着那股大不敬的杀气。他唰的拉开佛堂的帷幔,险些要将它们全部扯了下来,“母后,谁让你擅自做主休了我的人!” “咚咚咚......” 耳旁依旧是冗长的木鱼声,自从未央服侍皇后来,她已经有好久不曾念经了,这会儿又念了起来,他烦躁不已,“别念了,有念的时间何不多做善事?大错铸成,现在念什么都晚了!” “出去!”皇后冷冷的说。 安允灏丝毫不惧,“母后不收回成命,就别怪儿臣将你的佛堂给砸了!” “你敢!”皇后忽地站了起来,谁知下一瞬安允灏抬剑一扫,佛龛就轰然到底,四分五裂。 以前再怎么生气,再怎么不满,他都不会碰她的佛堂,这一次、这一次......皇后气急,抬手就甩了他一耳光,“孽障,这样蔑视神灵,你就不怕有报应!” “有报应就尽管来呀!”安允灏勃然,“你嘴里吃着斋念着佛,一副仁义得不得了的样子,现在却做出这样的事,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你”皇后气得脸通红,“要是佟未央的事,你就给本宫滚出去,我一句都不要听。” “就是她的事,母后居然把我的王妃送去和亲,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她早就不是你的王妃了,一个下堂妇赐嫁北凉,那是本宫格外开恩。”皇后丝毫不退让,“再说佟未央要死不活的,留在身边有什么用?”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母后操心,请您立即下旨收回成命,儿臣根本就不要休未央,更不许她远嫁!” “这事由不得你,她现在已经是我给北凉的礼物了。” “母后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是你的儿媳不是什么礼物,你这样把她送去北凉,你让她如何自处,北凉人又将如何待她?”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既是北凉求亲,我赐一个王妃过去,已经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更何况北凉民风开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完璧,就算他们在乎了,又怎样?我只是把佟未央交给他们,至于许给谁配给谁,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又不一定非要是皇子,下嫁臣子也可以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管得了那么多?” “母后你简直是毫不负责!” “一个贱民需要我负什么责?在北凉过得不好是她自己没本事,本宫已经是封了郡主,这就是对她莫大的恩惠。”皇后气恼的走出佛堂,安允灏紧紧相随,“您这么亟不可待的将她弄走,是不是她知道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后忽而止步,扭头直视安允灏,“你以为就凭她,就可以威胁本宫吗?” “那您为什么弄走她?” “为了你!”皇后一时情急。 “为我?如果真为我,母后就收回成命,儿臣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她离开......” “谁让你处处为了她,如此专宠对她只是祸!当年你父皇专宠惠妃,太后还不是不容,惠妃比佟未央还惨,不用弄什么和亲直接赐死!你听明白了吗,身在帝王家,专宠动情都是最大的祸害,害人害己!” “如果真是因为儿臣,儿臣以后可以.......” “晚了!”皇后冰冷的打断,“佟未央非走不可。” “如果儿臣非要她留呢?”安允灏挡在皇后面前,那喷火的眸子带着恨意,令她心中一寒,“如果你执意若此,那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跨过去。只要本宫还活着,你和佟未央就休想在一起!” “为什么?” “这就是她的命,命该如此,谁都奈何不了。” “什么命,还不是掌控在你的手里?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为了一己之私将一弱女子远嫁异国,举目无亲,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配不起‘皇后’二字吗?” “你放肆!”皇后恼羞成怒,“你以为本宫稀罕当这个皇后?在冷宫一样的凤仪宫,本宫是一天都呆不下去。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不再是庶子,为了你不再低人一等,为了你能成为嫡子,母后甚至、甚至......” 安允灏心悦诚服,“这些年,儿臣知道母后确实为了我牺牲太多、隐忍太多,付出太多。可是这一次,难道也是为了我吗?为了我什么呢,您难道就看不到我的不忍不舍不愿吗?难道您非要一再夺去我的所爱,让我和您一样寂寞孤独,您才甘心吗?” 皇后向后踉跄了两步,脸色煞白,阿兰及时抱住她,忍不住驳斥安允灏道,“不管王爷怎么想的,都不能这样指责娘娘。她作为母亲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你,相反,她为您是操碎了心,该做不该做的统统都为您做了。” “谁要她做的,难道将亲生儿子给疯女人养,也是为了他好?” 阿兰和皇后皆是表情一僵,无论她为他做再多的事,都弥补不了那件事对他的伤害。她确实不是个好母亲,在幼时就将他抛却,现在这破碎的感情是怎么也弥补不起来。 “那件事是母后错了,母后错了......”皇后一脸颓然,悲痛欲绝的模样。 安允灏心中的怒气消散些许,然而却不得不紧逼道,“只要母后这次成全了儿臣,不让未央远嫁,那么此事我会忘得一干二净,永不再提。” 虽然很希望安允灏彻底忘记被遗弃的事情,可是,皇后表情坚决,“佟未央的事没得商量,今天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什么都别想阻止。” “你这是在逼儿子恨你!” 皇后的心深深一阵刺痛,“都恨这么多年,本宫也习惯了,不在乎你继续恨下去。” 安允灏是无计可施,恨不能哀求了,“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饶了未央。” “你永远不会懂,母后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在救她,也是在救你!灏儿,母后就老实跟你说了吧,关于休妻、远嫁都是未央自己请旨的,她跪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办?难道不休了她,还让她休了你,让天下人耻笑?” 安允灏大吃一惊,简直无法置信,“什么,是她自己求旨的?” “当然,那你以为母后干嘛平白无故的又是休书有是赐婚的,母后当年是选错了人,让你幼时吃了苦,可是我也在极力弥补你啊,母后何曾骗过你,对不对?”皇后语重心长的说,“关于未央和司马明忆的传闻母后早就听闻了,既然她的心不在你这里,留着一个躯壳又有什么用?你父皇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难道真要等她和外人有个什么,才处治她?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晚了,现在既然是她愿意和亲,又有何不可呢?如若真是嫁给司马明忆,也未为不可,你何不成人之美?” 安允灏一下子失了魂,“北凉到底是为谁求亲,司马明忆?” 皇后面色为难,沉默了,什么都没说。 然而,这在安允灏眼里,就是默认。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剑鞘,沉声道,“儿臣不信!” “信不信由你,本宫是管不了那么多事了,成全了未央,却得罪了你,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皇后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安允灏脸色从知道未央主动求旨开始,难看的不行,一直黑着。冰冷的双眸里似乎在极力隐忍愤怒,又似乎带着强烈的不信任,皇后默默注视着他,知道他在怀疑她的话,不过他的儿子她太了解了,越是在意越是当局者迷。 他现在是昏了头了,佟未央向来就是个不善解释不屑解释的人,和他在一起就注定两人只会越陷越深,越深就越越误会,越说不清! “如果母后所言的真,只能成全一个。那就成全儿子,驳了她的请旨吧!”安允灏突然跪地恳求,无论如何,不管未央心底到底是谁,他都要将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她的心底彻彻底底的只有他。更何况,她身上的病,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他不能让她走,一定不能! 皇后叹了叹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奉旨上路了,圣旨上的三日后只是写给你看的,而她,现在就已经离开了燕京。她说不要送嫁仪式,只求快马加鞭,所以现在......”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允灏就起身大步朝外跑去,谁知凤仪宫的侍卫统统出动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母后!”安允灏回头一声,几乎已经是咆哮了,他如斯绝望,为何她还一再阻拦。 第162章:【中箭】血染深宫2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皇后一身牡丹宫服富贵无比,她高高在上的睥睨安允灏,声音冰凉凉的传来,“没用的,哪怕你是王爷,也休得辱了懿旨的威严!” 安允灏此刻哪里管得了什么懿旨不懿旨,他要做的就是出宫,就是阻止未央离开。现在谁敢拦他,就是与他为敌。 不顾侍卫的阻拦他欲强行出宫,双方就这么一触即发的打了起来,但都没有拔剑,没有人敢真的在宫里杀人,除非是刺客疑惑造反。 所以,安允灏是绝对不敢在凤仪宫杀人的,而那些侍卫也不敢伤安允灏,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只是打伤对方,却并没有下杀手。 终于眼看时间飞逝而去,安允灏只觉未央离他越来越遥远了,他一个心急拔剑而出,刺伤了身前的侍卫。 “安允灏,你给本宫住手!”皇后大怒,他是要反了,居然敢在凤仪宫拔剑! 安允灏全然不顾皇后的话,拔剑一扫便伤中数人,他找到缺口逃了出去,迎面撞上丽妃,她身边簇拥着大量宫女和侍卫,要拦下他轻而易举,可是她没有。 安允灏冲出皇宫,跑到周成身边翻身就上马,他急道,“王爷,发生什么事呢?皇后收回成命呢?” 安允灏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骑着马急速而去。周成赶紧跟上,途路恰巧出宫苏青宁,安允灏看都没看一眼,她却拦住了周成,定要随同一起去。 “驾驾” 安允灏脑中一片空白,现在只能拼命的催着马,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深宫那边,丽妃已经前呼后拥的走进凤仪宫,里面是狼狈不堪,侍卫们虽没有毙命,但也有不少受了伤。 “皇后娘娘吉祥。”丽妃慵懒的行了一礼,又自顾的站了起来,“皇后这儿的兵也太差了吧,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辰王,呵,早知道你要‘围剿’自己的儿子,妹妹真该将碧云宫的兵力都给你。” “少在这说风凉话!”皇后正在气头上,让侍卫都退下,又扭头吩咐阿兰,“备车!” “是。”阿兰急忙准备,知道皇后要出宫。 丽妃却不知道识趣的离开,而是一步步走上台阶,和皇后比肩而立,在她身边小声道,“姐姐果然是雷厉风行啊,妹妹佩服。” 皇后不理会,她也无所谓,继续道,“这棒打鸳鸯的事,姐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果然是得心应手,上次是自己的丈夫,这次是自己的儿子,你还真是个厉害角色,不简单啊!” 皇后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恭喜姐姐啊,恭喜姐姐成功的解决掉了眼中钉。不过呢,你丈夫儿子都得罪了,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丽妃说着,啧啧的看着皇后,流露出几分同情的样子。 “就算都得罪干净了,本宫还是皇后,丽妃,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个儿子不争气还是过继的,一个女儿天天想着个小国质子,没出息!” “他们怎么比得了皇后有出息,隐忍自持了这么多年,一出手就让人惊艳。不过我还真是挑不出毛病,这未央犯了七出有三确实该休,哎,我家那青宁也无所出,不知道是不是劳烦皇后也赐道懿旨?” 皇后沉着脸,“恐怕要休也是休你那寻花问柳的儿子吧,看来儿子随母一点错都没有,一样的不甘寂寞!” 丽妃脸上挂不住了,却又忽而笑道,“皇上隔三差五的去碧云宫,我又怎么会寂寞呢。倒是担心皇后呢,除了十五一夜,您这侍寝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可曾有寂寞难耐的时候啊?我看那未央也不宜待在宫里,那眉宇间的气质你不觉得很像蓝罗吗,呵,真怕哪日皇上一时看迷糊了,心也跟着迷糊,霸了儿媳那就有好戏看了。” “林月下,你再这么放肆,胡言乱语,就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要不客气尽管来啊,我也好去和蓝罗作伴。”丽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蓝罗是皇后的死结,她面色立即就变了,不再说什么。 “皇后姐姐主掌后宫,今天连下两道懿旨,将废弃王妃嫁到邻国,你就真以为路远迢迢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赐个郡主就能瞒天过海?呵,我劝你还是召回未央,换个人吧,否则......” “换人也可以啊,紫菀很想去的,求了本宫几次,我还真想心软的答应。” “你敢!” “你再这么无礼,你看我敢不敢!你也知道本宫主掌六宫,要做什么不可以?哪怕是休了未央,嫁了未央,就算是赐死未央,皇上都不会过问,他立我为后,就会给我皇后的权利,你以为光凭宠爱就行了吗?未央哪里是什么废弃王妃?她是本宫亲封的素娴郡主,谁敢说个不字?” 一席话让丽妃哑口无言,是啊,她忘了她还是皇后,再也不是什么荨姐姐,更不是处处隐忍的傀儡皇后,未央的出现,让她彻底慌了,疯了。 “丽妃,如今你我的后辈都成家了,年老色衰还谈什么宠幸不是很可笑吗?皇上近来少去你那里,又宠幸了新入宫的静妃和惟妃,这个你知道吧!呵,美人迟暮就要有自知之明,就算你还想争宠,也该去找她们,而绝非本宫!不过我也劝你算了吧,还争什么呢,皇上对你的眷念不过是因为蓝罗,你这辈子因为她受尽恩宠,也该够了!”皇后说着不觉得有些悲悯,后宫从来就不缺女人,更不缺外貌相似的女人,哪怕皇帝心里有蓝罗又如何,还不是朝阳选秀封妃继而宠幸。 当年因为蓝罗的事,皇上越来越宠幸丽妃,而她却因此失势,得了后位也成了皇帝心中背弃姐妹情的坏女人。 也罢,坏女人就坏女人,她赵荨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是啊,我们都老了。”丽妃没有再咄咄相逼了,回眸看着皇后叹息,“初进宫我们才十六七岁,现在呢,呵,转眼二十多年了......” 叹息间,人朝皇后微微欠身,告退了下去。徒留皇后一人,看着偌大的凤仪宫,想起曾经她们三人来看苏皇后的情景,那时候,她哪里想过会有一天,凤仪宫的主人会是她,是她赵荨。 时间过得真快,苏皇后仙逝多少年呢?久得她都快忘了。 佟府。 安允灏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来传话让未央进宫。 未央第一反应是皇后要收回成命,可是,当她带着芷溪坐上轿子,走了很久很久才撩开车窗发现,目的地根本不是皇宫,他们居然绕了好大一圈,才避人耳目走上了出城的路。 “这是去哪?”未央大惊,和芷溪要跳车却从前面的赶车位上进来一个妇人,看那打扮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她拿腔拿调的说,“奴婢是蔡嬷嬷,奉皇后之命,伴郡主嫁往北凉。” “什么,这是去北凉!”未央惊呼,“不是三日后吗?”还有还有,她的娘、高天祁都在佟府呢,他们......罢了,他们还是不去的好,谁知道去了北凉会是个什么情况,指不定还不如燕京。至少她走了,他们可以回塞。 “总归是要嫁的,何必较真到底是哪一日呢?更何况皇后仁慈,早点出发路上也可以慢点,如此,也好调理调理郡主的身子啊。奴婢以前是在御膳房当差的,有奴婢跟着,郡主就放心吧!”蔡嬷嬷眯着眼,抬起未央的胳膊又摸又瞧的。 “你干什么?”未央不满的缩回来,总觉得这蔡嬷嬷有些猥琐,大烧饼脸配上细细的眯眯眼,在马车顶小灯笼的映照下,眼睛里的那抹精光,太让人不安了。 “奴婢是在看您是不是处子之身。” “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嫁人都快一年了,你说呢!”芷溪不满的将未央拽过来,那嬷嬷让她看着慎得慌。 “郡主,皇后有句话让奴婢带给您。”蔡嬷嬷说着,未央好奇的凑上去,“什么话,咳咳......你给我吃什么东西啊!” “小姐!”芷溪惊呼,忙拍着未央的后背,弄得她本来是想抠出来,结果气一顺,还咽下去了。 “郡主不必惊慌,那只是让你重塑处子之身的良药而已。”说着,卷起未央的衣袖,果然,那可守宫砂又出现了。 可是,她本来就是处子,乱吃什么药,真是多此一举。 “有个守宫砂,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就算侍寝了,也丝毫不会被人察觉。”蔡嬷嬷说罢,又毕恭毕敬道,“此去北凉,福兮祸兮谁也不知道,但有奴婢在,郡主一切放心。” 未央看着手臂上的守宫砂冷哧,“皇后娘娘为了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既然知道,就要好好谨守本分,报答皇后的恩情。”蔡嬷嬷说罢,开车门又坐回到前面和车夫并排的位置。 未央忽而探出头,“我要走,辰王知道吗?” “奴婢出宫的时候,辰王和皇后正在用晚膳,听说邻县的事辰王处理得很好,晚上皇后还宣了戏班子进宫助兴......” 蔡嬷嬷说着,未央没有听完就缩回马车里,她还在幻想安允灏为了她去求求皇后,就算休了她无所谓,但至少不用赐嫁北凉啊。 现在看来,皇后连药都准备了,是非要她去不可啊! “小姐......”芷溪感觉她手冰凉,有些开始哆嗦,那是心痛发作的征兆。幸好她随身带了药,忙掏了一颗要给未央吃,她却摇摇头,“我不想吃,就这样。反正吃了一会儿又要痛,还是得熬着。” “小姐......”芷溪不安的喊了她一声,可是她依旧不肯吃,紧抿着嘴承受着那股子的痛。很快额上就大汗淋漓了,芷溪忙擦着汗,安慰道,“小姐不要怕,熬不下去还有药.......” 未央点点头,这痛折腾得她想用头撞车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声。然而心就像被带着锯齿的虫子啃噬一般,在哪里一口口的咬,然后撕扯着鲜血淋漓。 好痛...... 她都想喊了,每每这个时候,就有一直胳膊递给她咬。这一次没有了,他不在,没有人会给她咬。终于,她忍不住嘴唇都咬破了,最后咬向自己的手腕,吓得芷溪忙叫她吃药,可是,她不停,就这么狠狠的咬着,就像当初咬安允灏一样。 第163章:【中箭】血染深宫3 鲜血在唇齿间蔓延,手腕传来的刺痛丝毫不亚于心痛,她竟然成功转移了那份痛楚。可是,痛的始终是她一个人,也是到此时她才知道,手腕被咬竟是这般的痛,而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咬安允灏的两个手腕,让他伤上加伤。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多么傻多么不自信的一句话啊,他到现在还在问这话,不喜欢他会熬夜给他绣腰束做手套吗,不喜欢他会因为苏青宁而不高兴吗,不喜欢他又怎会躺在他怀里看雪,甚至想成为他的女人...... 只是,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心就像傍晚的答案一样干脆,“没有。” 她说没有,没有喜欢过他,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如果真的没有该有多好,现在就不会如此难受,已分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心痛。她一下一下深深浅浅的咬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他曾经的痛,莫名的,会恨也会心揪。 他是她的丈夫,大半年的丈夫,而他却从小就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他给她的感觉太复杂了,或许是娘把他说得太好,让自己期待太高,后来才会如此的失落和绝望吧! 真如蔡嬷嬷所言吗,他在吃饭还在看戏?那他当她是什么呢?就这样不闻不问了吗? “小姐!”芷溪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咬得滴血的手拽了出来,与此同时塞了一颗药进去。可是,没用,未央的心依旧在痛,不是发病了,而是真的痛了。 “你看,又浪费药了。”她虚弱的说着,扭头看着为她包扎伤口的芷溪,“待会我跟蔡嬷嬷说把你放回去吧,你没必要跟我去北凉。” “北凉好啊,我想见明忆殿下。”她眼睛里分明有泪,却还笑着说,“我会陪你啊,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我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呢!”她指蔡嬷嬷和身后一群名为送亲的护卫,他们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拿着长剑,真不知道这是送嫁,还是要去和人斗殴。难道担心路上有土匪,这么全副武装。 “那怎么会一样,他们能陪你说话,能陪你解闷吗?”芷溪握着她冰凉的手,这一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们都没有晃过神来,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拉出了燕京。 快到她到现在还迷迷糊糊,快到她们连伤心都来不及,快到她都不能去和太子高声别。他娶了如莺公主,一定很幸福很幸福吧,他忘了姐姐,也忘了芷溪吧! 他是她永远不敢触碰的高高在上,而他的关切关怀,于她而言,只会是灭顶之灾。所以,就这样算了吧,她从来不敢跨出那一步,他更加不知道芷柔的身后,还有一个芷溪。 这样也很好,只要他过得平安幸福就好! 太子......珍重! 此生或许再也回不来燕京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早姐姐一步认识你。如果还能回燕京,那就是上天听到我的祈求,让我努力爱一场,不问出身,不问过去! 马车里静极了,芷溪沉默不语,未央闭眼浑身都汗湿了,此刻冰凉凉的贴在身上,让她冷极了。 前几天才下过雪,这几日化雪气温降得很低,未央有点想念西院的暖炉了,安允灏命人点了好几个,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为什么又想起他呢,她苦笑的摇摇头。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佟未央醒醒,你和他是没有可能的,再也没有可能。 既然这条路是不能回头的,那就像当初要嫁给安允灏一样,坚定的走下去吧。不管北凉给了她怎样的未来,她都要笑着接受不是吗? “吁!”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蔡嬷嬷先行下了马车,将门打开来,又掀了帘子,这才将那双略显粗糙的手递了进来,“郡主扶着奴婢的手,小心下马车。” 芷溪也出去了,才知已经彻底出了燕京城,连郊外都走过了,这会儿只需要过了东渡口,一路向北,跋山涉水就可以到达北凉。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去过,不知道北凉到底有多远。 未央一手由芷溪扶着,另一只手搭在蔡嬷嬷手背上,那慢慢下车的姿态,还真像个养尊处优的郡主 又是东渡口,每一次都预示着离别。在这里,她送别过明忆,今天,又再一次送别自己。同上次一样,一样的无奈,却并没有不甘。上次一定要回来,这一次,她心愿已除,满心皆伤已经不想再回了。 渡口处处点着灯笼,灯火通明,靠岸只停了一搜船,遂决定先送未央、芷溪、蔡嬷嬷过去,随后船夫再来接护卫们。 “郡主,走吧,再挨下去就真没船走了。”蔡嬷嬷说着,上前拉着未央要走,她却不甘心的一直回头看。除了面无表情的护卫外,什么人都没有,没有。 可是,他没有来,她还是想等,至少最后说一声珍重也好。就当为曾经有过的美好做一次彻底告别,至于那些痛苦的,就随着她的离开,也随风而散吧。 她心底不是没有怨没有恨,或许是恨到了尽头,反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身体羸弱得让她需要靠芷溪搀扶,在渡口吹风,她的头又开始晕了,视线都有些模糊,她等不了太久,她怕自己就要这样晕倒。她偷偷掐着自己,那份痛楚让她有了些许意识。 “小姐,还是走吧!”芷溪知道她在等什么,可是,这么久了,除了刺骨的寒风,什么都没有。 未央呢喃,“走吧、走吧......” 蔡嬷嬷先上了船,未央扶着芷溪慢慢往前走着,她没有再回头了,当她决定往前走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不回头了。 “未央、未央” 就当她一脚已经踏上船的时候,身后忽而传来那熟悉的喊声,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惊喜,下意识的就回头了,心一下紧悬着。 “小姐,是王爷、王爷......”芷溪惊喜不已,以为安允灏来救她们了,可是,当看见后面那匹马上的苏青宁时,她的心陡然一沉,而身侧的未央亦是一脸冰冷。 蔡嬷嬷有些急了,想将磨磨蹭蹭的未央拽上来,谁知她自个就抬腿上来了,声音仿若结冰了一般,“开船。” 船夫去解拴在岸上的绳子,蔡嬷嬷眼见安允灏过来了,忙去帮忙接着缰绳。“哗”绳子解开了,船离岸而去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船夫撑着船,安允灏气急败坏的“吁”了一声翻身下马,就差一步,一步他就可以拽住未央了。 “未央!”他不甘心的大喊,“给我把船停下来,停下来!” 船夫不敢划船,就这样的站在船上,安允灏勃然道,“给我划回来!” 船夫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嬷嬷,不知道怎么办。蔡嬷嬷大喊,“王爷,我们做不了主,要听郡主的!” “未央,佟未央,你给我回来!”安允灏大喊,此刻起了风,江面上卷起了浪,他一次次大喊,“佟未央,给本王回来!” 未央是听见了,可是,并没有让船夫往回划,只是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安允灏以及站在他身边的苏青宁,他们,呵,多么般配的一对。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带上苏青宁。 未央的手紧紧蹙成拳头,心底不甘的喊道,“安允灏,我是永远都不会回去的!”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嫁给司马明忆吗?” 什么司马明忆,谁告诉他是嫁给司马明忆?可是这一刻,她却故意要羞辱他,“是,我就是迫不及待!” “佟未央!”河岸是他咬牙切齿的大吼,未央淡漠的看着他,风吹散了一切,她不喜不悲。 然而真的如此吗?看着他身侧的苏青宁,看着在他身边阴魂不散的苏青宁,她又算什么呢?一封休书,皇后说她和辰王再无瓜葛,是的,早就该这样了。 “咳咳......”一口气提不上来,未央猛烈的咳嗽起来。 船很大,蔡嬷嬷坐在前面的船篷里,招呼未央过来,“郡主,外面风大,快进来,别着凉了。” 岸上还是安允灏让她回来近乎疯狂的大吼,她看着他发狂发怒,心底有了报复的快感,这江宽水急,他奈何不了她。 未央没有和他喊话,扭身要进屋,另一头安允灏勃然大怒,“未央,本王说过,你若背弃我,我就杀了你!你听见没有,立即给我回来,不然我放箭了,听见没有,佟未央,回来!!” 杀她,呵,她无声的笑了。 扭头果真见安允灏从士兵手中拿过弓箭,芷溪要挡在未央跟前,被她拨开,“没事。” 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射,安允灏恼怒到了极点,她就这么笃定他不敢射吗? “允灏别,那是央央啊,就算她要跟司马明忆,你也不能这样对她。”苏青宁急声说,安允灏这才意识到她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谁带你来的?” “我......”苏青宁吞吞吐吐,看见前方穿动了,急道,“允灏,央央要走了。” 未央就这么站在船头,安允灏的箭直指她,箭因焦急拉成了满弓,他死死的握着箭稍,手腕的咬伤让他的手有些发抖,他用力所有力气握牢箭,生怕自个一个不留神溜了出去。 可是,即使这样都吓不住未央,哪怕他一次次大喊,“你若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射死你!” 她都没有躲闪,但她确实也没有再动,只是那船没有回来的势头。 “周成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船。”安允灏目不转睛的盯着未央,嘴里吩咐着周成。他领命而去,安允灏咆哮道,“船夫把船给本王划回来,否则先射死你!” 船夫忙闪进船篷里,蔡嬷嬷让未央进来,她轻蔑的望着安允灏一笑,他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真的是怕失去她吗?还是他觉得她是他的,离开就是背叛? 原来她一直把他的占有欲,当成了爱,真傻! “小姐,王爷拿箭指着你,怎么办?”芷溪吓得说话都有颤音了。 未央冲她微微一笑,“放心,他不会。” “为什么?” 未央无视安允灏的威胁和警告,更不惧那把弓箭,牵着芷溪转身,语气悠然,“因为我还想最后一次相信他,毕竟是夫妻也曾有过美好,他只是嘴巴毒绝对不会......” 哧 那是利器刺破皮肉发出的声音,仿若用了最大的力,以至于箭射来,箭头直接没入了她的后背…… 第164章:【中箭】血染深宫4 痛在那一瞬是完全感觉不到的,只是箭的冲力推着她往前绊了一步,芷溪看着她后背直直的箭吓得连惊呼都没有声音,就这么下意识的扶住未央。 她没有跌倒在地,芷溪有力的胳膊将她拖住,然而后背如火烧一般,她疼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 那一箭,他还是射了! 钻心的痛,不是因为这一箭,而是那个男人,将她最后的一丝信任,一丝情意彻底斩断。 有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巨大的痛楚要将她吞噬一般,她仿若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感陡然涌了上来,她拼命的喘着气,周遭变得诡异的安静。她看不见芷溪,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连回头看一眼安允灏的勇气都没有! 他居然真的杀了她,没有了她,他和身侧的苏青宁就再无眼中钉肉中刺了! “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耳旁混乱不堪,芷溪惊声叫着,想要拽住她的手,可是怎么也拉不住。只是瞬间,这艘大船四分五裂坠入江心。 一切来得太快,安允灏始料未及,弓箭都还在手上,他不过是吓唬吓唬未央,希望她回来。可是,是谁是谁射了那一箭?! 他的心仿佛也被人一见射穿,他来不及等周成找船,扔下弓箭只身跳入刺骨江水。耳旁是苏青宁的哭喊声,然而此刻,未央、未央,你可听得见我的哭喊声? 深冬河水几近结冰,他奋力的往前游着,然而还不等靠近,那搜船“砰”的一声断裂开来,木块到处乱飞,如刀子一般从他脸颊刮过。 “未央,未央”他大喊这她的名字,然而灯笼在风中摇曳,他看不真切,满目皆是漂浮的木屑。 “未央,佟未央,你在哪里,未央、未央”偌大的江面仿若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仓皇四顾,完全没有方向到处游找着。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甚至比那次大火还要令他绝望,她中箭了,她在哪里? 无助和恐惧将他包围,天地陡然失色,他一个人困在江中,除了奔涌而来的江水,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 唯有未央、未央,那个名字,那个人,不停的在脑中回荡,胸口积压着强大的恐惧和担心,终是或作撕心裂肺的大喊,“未央!!” 护卫们也纷纷跳入河中,四处找寻着,苏青宁急着哭了起来,只看见安允灏越有越远,这么冷的天,他...... “未央、未央、未央......” 是谁在耳旁呼喊,是谁将浮木推到她手心,她被冰凉的江水呛到,无声的咳嗽着,寒气直往心口钻,后背也是痛得厉害,她终于有了丝意识,茫然的睁开眼看着四周。 清澈见底的江面,已是废墟一片,她的身子越来越沉了,仿若有双手在下面拽她一般,只想往下落。哪怕抱着一块木头都没有用,她努力的想抓住木头不被江水吞噬。 可是,指甲用力的刨,身子却只能下滑,江水太冰了,她呼出的气都要结冰了。她的手无助的抓着最后一丁点木头角,整个头都淹进去了半个,就只剩眼睛在外面,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可是,她不想死! 求生的意志让她奋力挣扎,耳旁传来惊喜的喊声“未央、未央......” 她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向她游了过来,水波涌在他胸前,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未央,把手给我!”安允灏大喊,眼看未央要沉了,忙伸手去抓。可是,抓不够,他努力往前游,一直手长长的伸向她。 未央迷蒙着双眼,终于意识到那飞快游来的人是安允灏,她本来想努力抓住“救命草”的手,也在那一瞬选择了放弃! 安允灏不是救命草,他是毒蛇! 身子急速往下降,江水涌动,她虚弱的闭上眼睛,仿若要被冻成冰雕一般。浑浑噩噩中,她就这么随着江水流动,没有肉体,没有灵魂,只剩那脑中仅存的一点点点意识...... “未央、未央......” 是谁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喊她?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回应了。水波氤氲,迷离了她的眼,时光流转,幼时的回忆在脑中一一闪过...... 允灏哥哥,从见苏青宁第一面我就渴望自己是她,渴望有她的病,渴望你像宠她一样宠我,渴望我也是那柔弱的“公主”......可是,允灏哥哥,哪怕我如此渴望这样叫你,这个称呼却终究不属于我,就像你的心一样,从来都不属于我,它是苏青宁的.......然而,我曾贪心的希望,你会喜欢我,你会是我生命中的良人...... 可惜,你不是! 不要拽我的手,不要救我,如果活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噗 水流湍急,她终于被这冰凉的江水吞噬了一切,包括那仅存的贪恋,那一声永远都叫不出口的“允灏哥哥......” 犹记当初,你回眸莞尔,一笑倾城百日香...... “未央、未央......” 她冲他一笑,却在瞬间淹没江中,安允灏将头扎进水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佟未央......他大声喊他,却忘了这是水下,冰凉的水呛了进来,他喉咙难受得厉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在水里摸索着,直到......直到那江河也将他吞噬! “允灏、允灏......”苏青宁大喊,安允灏已经彻底消失了踪迹,岸上的男人都跳下水了,救起了蔡嬷嬷和船夫,可是都已经溺水而亡了,她突然怕极了,他们的身子都僵硬了,哪怕不摸,她都感觉到那股慎人的寒气。 “允灏、允灏,你在哪里,快出来,允灏......”她哭着大喊,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惊见是皇后、阿兰以及她的两个随身侍卫。 她惊慌失措的跑上前拽着皇后,“娘娘,允灏他在河里,快去救他......” 皇后脸色顿时就惨白,忙不迭往前跑,阿兰问,“那佟未央嗯?” “她......她掉进江里......已经死了......” “死呢?”阿兰大惊,前面的皇后陡然晕倒在地,众人大惊,忙上前喊着皇后,掐她的人中,她这才幽幽睁开眼睛,虚弱之际,“未央、未央她......” “娘娘......”阿兰忧心不已,忙让两个侍卫下去找王爷和未央。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大喊,等皇后强撑着身子去看,竟是芷溪。她还有气,只是整个人都冻僵了,阿兰道,“快抱上马车,王爷呢,王妃呢?” “属下不知。” “快去找!” “是。”侍卫们没有找到王爷,谁都不敢上来。阿兰搂着皇后,她已是泣不成声,苏青宁上前想安慰皇后,却被她怒斥,“你给我滚,不要让我看见你!” “娘娘......”苏青宁委屈,“我要等允灏,我......” “都怨你这个贱人,再不走是要本宫亲自赶你走吗?”皇后怒急要起,却因刚才哭得肝肠寸断,身子好无力。苏青宁退到一旁,尽量不惹她,但依旧没有走。 皇后也管不了她了,看着江面终于有人抱着安允灏上来了,“找到王爷了,找到了。” 皇后跌跌撞撞就跑了过去,“灏儿、灏儿......” 她拍着他的脸,就像冰一样,她忙脱着自己的衣服给他裹上,阿兰忙叫使不得,自己又脱下衣服给皇后,她却拽下来都给安允灏盖上。 “灏儿,母后来了,你睁开眼睛啊,灏儿......”她用力拍着他的脸,可是他没有丝毫反应,阿兰道,“娘娘赶紧送回宫吧,让御医看看,不可耽搁了。” “是是是,快把王爷抱上车。”皇后努力让自己镇定,命令自己的两个侍卫道,“你们速速回宫多调些兵力出来,一定要找到素娴郡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两个侍卫急忙策马回宫,而剩下的人就是那些送嫁的护卫了,皇后勃然道,“让你们保护郡主安全,现在人呢?” “皇后息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船怎么就沉呢?” “我等也不知道,但郡主可能不是被水淹死的,在之前她就受了箭伤。” “什么箭伤,谁射的箭?” “王爷,不是不是,不知道是谁射的,我们都没看清。”护卫实话实说,皇后却以为他们在包庇安允灏,心中一时不知是恨还是什么,简直无法相信是那个口口声声要留下未央的人杀了她? “什么中箭,分明就是淹死的!”阿兰驳斥,“你们保护不力,休要将罪责胡乱推卸!” “属下未能保护郡主,罪该万死!” 皇后眼中一冷,“是该死!” 众护卫听闻,二话不说,纷纷以死谢罪。苏青宁看得目瞪口呆,皇后扭头问她,“这赐给北凉的素娴郡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青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今夜风大,船年久失修被掀翻,素娴郡主不慎落水而亡。” 这种回答让阿兰眼中有了丝异色,皇后却愈加冰冷了,而苏青宁的这句话,后来也成了皇上修书给北凉的文词,说一切始料未及,赐嫁和亲一事稍后再议,并馈赠了三位美人和一些珍馐算是安抚,也算有心交好。 两国在往后的数年,邦交尚算平稳。 凤仪宫里,皇后几宿未眠,调动人马找寻依旧未果,她的一颗心始终揪着,残存着最后一丝念想,希望她还活着。 芷溪那丫头醒了,可是,在冰水下太久,又是个姑娘家身子弱,将那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记忆还停留在未央出事的头一天。还说小姐染了风寒,要煎熬给她吃。阿兰观察了她几天,一丁点都不像装的,终究是留下了这场灾难的唯一幸存者。这也是皇后的意思,不管是真是假,未央死了,她不想伤害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至今还没有找到尸首,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绝望。那种痛她已经经历了两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未央、未央......”病榻上的安允灏一直昏迷着,嘴里呢喃着的就只有这个名字。 “未央......未央......” 他虚弱的喊着,皇后满心的怒气终是在看着他体无完肤的份上,渐渐散了。没有让宫女们插手,就只留着阿兰一个人伺候。 第165章:【苏醒】改立太子1 她亲自给他上药,脸上、脖子上都有擦伤,然而最严重还是手腕处,全部都是牙齿印,皇后小心翼翼的擦着药,哪怕昏睡着,他都会痛得本能的往里缩。 御医说上次被横梁砸伤的内伤还没有复原,这次又被江水寒气所侵,必须得好好静养,否则以后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皇后心疼的轻轻抚过他的脸,上次蓝罗宫失火,烧的可不仅仅是个佛堂,更是皇上心中美好的过去,他勃然大怒,一心要惩罚罪魁祸首未央。 若不是安允灏带伤跪求原谅,恐怕不用皇后出手,皇上早就解决了未央。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哪怕未央平日再怎么得他宠爱,但是触碰到他的禁忌,烧了他最心爱的蓝罗,她就已然将自己推上万劫不复。 火灾后,纵然答应了安允灏不再提那件事儿,但终究成了皇帝心中的结。他万般呵护的蓝罗宫,除了丽妃可以偶去凭吊,不许任何人碰,未央居然敢烧了。 “未央......”迷糊中,他误将皇后当成了未央,抓着她的手不松。 皇后也没有动,心只是一直揪着,阿兰立在一旁感慨,“奴婢一直以为王爷心底是苏小姐,这下才知......” “本宫早就知道了,苏青宁于他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意罢了,至于未央......”皇后语气有些哽咽,“他们越是相爱,本宫越是无法让他们在一起。这都是我的错,却报应在孩子身上,阿兰......” “娘娘切莫这样说,一切是命,命该如此,您就不要再自责了。再说当初也不关你的事,是惠妃娘娘她自己想不开。您就把一切看淡些吧,这就是未央的命,您就当十七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抛弃过一次,又何在乎第二次?娘娘,既然您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本宫已是无路可走。” “怎么会无路可走?王爷的路就是你的路啊!” 皇后听着阿兰的话,沉默下来,扭头看着安允灏,这辈子老说为了他为了他,可是真的只是为了他吗?当上皇后,她的儿子也是嫡子,可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中就已有悔。 他蠕动着嘴说着什么,皇后听不见,只是伸出慈爱的手拂去他额前的乱发,无声的叹,“灏儿,原谅母后,我只能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再后来,安允灏被转回王府医治,整整十天,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一从床上坐起,开口便问,“未央呢?” 皇后也在府上,眼眶红红的语气几度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旁的芷溪也在哭,“刚刚找到了。” “在哪?”安允灏脱口而出,来不及惊喜就看见她们一个个黯然的神情,终究是什么都懂了。 “灏儿,你还是不要看了,这丧事一切交由母后处理。” 丧事......安允灏心口仿佛被她狠狠剜了一刀,是啊,找到了,可惜只是尸体。 “灏儿......”皇后心疼的拉着他的手,却被他极其冷漠的甩开,“未央在哪?” 四周皆是一阵沉默,他不顾身上的伤跳下床来,只是瞬间伤口全部崩裂,血染红了白纱,皇后大惊失色,伸手欲扶他却被避开。她尴尬的看着他从身侧而过,那般冰冷,眼中毫无她。 手就这么孤零零的伸在半空中,是,他该拒绝她。在他年幼需要她搀扶的时候,她将他残忍的抛弃,现在想挽回母子情?太晚了! 被船上的木块弄得到处是割伤,江水的寒气让之前的内伤加重,安允灏只觉得眼前一片慌乱,像随时要倒下一般。他拒绝任何人搀扶,撑着墙壁自己一步步固执的走了出去。 尸体刚刚找到,侍卫们正在请示皇后怎么做,这会儿看见王爷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未央...... 安允灏想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努力说服自己不是她不是她,可是当他蹲在她身侧,当他微颤的手揭开那层白布的时候,他的眼前竟陡然一黑,那一瞬,他的心碎落一地,清脆的刺痛了他的耳朵。 那张脸在水里泡得太久了,浮肿得厉害,但依稀间还是可见未央的模样,包括她眉心的朱砂痣尚在。他不甘心的抬起她的手,身体浮肿若是在夏天现在恐怕的腐烂了,而在冬天不至于太恐怖,但整个人僵直且浮肿,握着她的手,感觉一用力就要握破出血水一般。 她的双手上布满划痕,每一道都怵目惊心,每一道都划在他心口,每一道都在不停的叫器着它的身份,安允灏失了神,他突然惶恐极了,他怕知道真相,尽管他一再在心里呐喊不是她,不是她。可是所有的一切,包括手臂上没有朱砂痣,统统都和未央吻合! “你们都转过去!”他突然喊,众侍卫转身什么都看不见,而这一边,安允灏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翻过女尸的身,她后背还有箭伤,但箭已经被拔去了,他想要看那腰上的胎记。 “是她,灏儿,母后已经看过很多次,是她是她,连芷溪都认过了。”皇后心痛的揽着安允灏,一切都和未央吻合,那手上未有朱砂痣,恐怕是蔡嬷嬷还没来得及给她吃药吧。 “我不信不信!”安允灏拨开皇后的手,拂去未央腰上的衣物,一颗仿若红豆形状的红胎记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猛地松开她,“不可能、不可能.......” “灏儿,没错,是未央,佟未央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没死,她没死,没死,这不是她,绝对不是她,让高天祁来看,让高天祁来!”他激动的吼着这些话,一时晃不过劲来,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溅到皇后的白衣上,如这深冬的梅花,妖艳且诡异。 他就这么昏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手腕的伤染红了袖口,皇后花容失色,抱着大喊,“御医、御医” 当日高天祁便被领来认尸,结果还是一样,这是未央,是未央!身体的全部特征都吻合,除了那张脸浮肿、刮伤让人难分辨之外,但朱砂痣没有错。 安允灏再度醒来时,未央已经入土为安了。知道连高天祁都笃定是未央了,他原本还希望只是一场误会的心,彻底被下了死结。 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没有一丁点力气,脑子想的全部都是一个人、想她的笑、想她的话,想她躲在他怀里的娇羞,想她火中的无助,想她雪中的纯真...... 越想心就越痛,她死了吗?就在那一日,从天堂坠入地狱,只为一场再无相见的阴阳两隔。 桌上放着那对龙凤玉佩,曾经一起进宫的时候都会佩戴,走在一起,两块玉佩发出的叮叮声,真真是悦耳动听。可是如今,那一对只是孤零零的放在桌上,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一起佩戴。 还有腰束、还有手套,一针一线都是她,可是如今......物存人何在? 越是看着这些东西,心就越痛,他蹙眉咳着,在江水里呆太久了又是深冬,染了风寒整个人仿若鬼门关走了一遭。 芷溪和小梅伺候着他,小心翼翼劝,“王爷,您的身子还没好,好生休息吧!” 说着,要收起枕边的手套,他勃然道,“谁都不许碰!” 小梅吓得立即缩回手,芷溪也是花了好几天才接受未央溺水而亡的事实,不由得轻声说,“逝者已矣,王爷以后的路还长着......” 正说着,有人通传道,“王爷,有个小僧求见。” “不见!”安允灏冷冷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小厮回来道,“他已经走了,但说要把此物交给佟施主。” 芷溪心里一顿才想起是姻缘锁,遂上前取了过来,交给安允灏。这是一对完全一模一样的小锁,反面刻着蝴蝶双飞的图案,正面则用娟秀的字体刻了两个字:灏央。 他的心遽然紧锁,“这是......” “这是姻缘锁,是除夕那日,小姐特地去忘尘寺求的。”芷溪眉宇一暗,谁曾想那日还是喜笑颜开,今日就不知魂归何处了。 “灏央......”安允灏呢喃着锁上的名字,心底涌起莫大的悲戚,这上面分明就是他和她啊!她心底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司马明忆,而是他?! 安允灏,你这个傻瓜,天大的傻瓜! 自从看到姻缘锁,他的心就被狠狠地揪在一起,若在之前看到他肯定会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可是现在,看着这对锁只觉得是一种讽刺,一种遗憾! 她爱的人是他,而他却一直在误会她、伤害她,居然还和苏青宁......一想到这,他就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 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安允灏,你真该死! “王爷,您怎么呢?”芷溪惊恐的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一直在咳仿若要咳出血一般。 安允灏只是摇头,将姻缘锁紧紧贴在心口,未央,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我的心意,你可曾懂?未央......未央...... “王爷,您还病着,这是要去哪?” 看见安允灏穿衣起身,两个丫鬟吓坏了,可是怎么也拦不住,只见他连马车都不坐,就这么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寒风拂面,连同他那颗已死的心一起冰封。 第166章:【苏醒】改立太子2 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佟府,原本在哪里伺候的小厮丫鬟,一见他来,纷纷行礼让路。 未央已死十几天了,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高天祁仍旧在军营,而这会儿屋里就只剩佟夫人。 很意外,安允灏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苏青宁,她起身几分惊喜道,“允灏,你怎么来呢?” “央央,别怕,娘在这儿,别怕......” 佟夫人坐在凳子上,头发没有梳就这么吹在两肩,怀中抱着一个枕头,轻声哄溺着,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他上前像过去一样,轻喊了一声,“娘。” “嘘,央央在睡觉,你别吵醒她了......”佟夫人紧张把枕头往怀里抱了抱,安允灏想上前,她却一直后退,“你别过来,别伤害我的央央,啊......” 她惊慌不已,四处逃窜最后躲在苏青宁的身后,她轻声安抚着,“表姨别怕,没人要害央央......” “央央、央央......”她低喊两声,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 安允灏心头酸涩,怕她凉到想抱她起来,苏青宁却拽住他的手,冲他摇头,“自从央央走后,她就一直这样,我天天来看她,带杜远来看了几次,都没用。说是受了刺激,或许自个哪天想明白了就好了,或许一辈子都不好......” 安允灏挣开苏青宁的手,现在就是这样的接触都让他觉得不舒服,难怪未央会介意他们之间有个苏青宁,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介意了。 “你怎么呢?”苏青宁眼眶泛红,安允灏从来没有这样凶巴巴的甩过她的手。 安允灏只是望着前面的佟夫人,什么话都没有。苏青宁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胸口一疼,蹙眉蹲在地上喊着药。 “允灏,我好痛,药......” “婵娟,药!”安允灏冷冷的替苏青宁喊了一声,很快婵娟就进来了,将随身的药碗给苏青宁吃,还安抚道,“小姐身子虽然好了,但也要注意休息啊,这每天都来看佟夫人,都快累垮了都。” 苏青宁仿若没听见,扭头看着安允灏,他依旧冷漠的背对着她。她有些不甘的说,“以前,我一咳一蹙眉最紧张的人就是你,可是为何现在......为何现在你这般无动于衷?” “因为你是别人的妻子,而我的妻子,是未央。” “可是她已经死了。”她勃然道,难道她还不如一个死人!? “但是,她永远在我心里,不死不灭。” “她死了,彻底死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她还会回来。允灏,你这是折磨你自己,也在折磨我,你知道不知道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里有多难过。”苏青宁满是哭腔的说,可是,安允灏就是薄情得很,理都没理她,那一瞬,心就这么一直往下沉,仿若她也和未央一样,要葬身那冰河之中了。 她输了,输得彻底。那个人的离去,带走了他的一切,她生前活得委屈,却在这最后一刻,捞了个干脆。 佟未央,你真狠!死了都和我争! “允灏......”苏青宁委屈的语气里有几分撒娇,刚要拽上安允灏的手,他却往前一步蹲在佟夫人身边,“娘,我带你回王府。” 说着要抱起她,佟夫人凌乱着头发,忽而激动起来,“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这里等央央回来......” 她推着安允灏的手,近乎疯狂暴躁,险些抓伤他的脸。 “别管她,不过是个疯子。”苏青宁紧张的拽开安允灏,见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才惊觉失言,改口道,“表姨疯了,杜大夫说不得靠近,就让她自个好好静一静......” “央央、央央......”佟夫人披头散发的,忽而暴躁且慌张的夺门而去。安允灏本能的追了出去,只见佟夫人一直跑、跑进一个房间,嘴里一直喊着,“央央,你在哪儿......” “找到啦、找到啦......”伴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声,安允灏追到房内,只见屋里墙上挂着几把剑,桌上还有些男人衣物,第一反应就是高天祁的房间。 “央央,娘在这里,你别怕,没人能害你了,让娘摸摸你......” 安允灏寻声而望,只见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之景是一派广阔的塞外天地,绿油油的草地上,一位身着紫衣旗骑装的少女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英姿飒爽。她抬眸莞尔,娇如朝阳,媚若秋水。眼波流转之际,朱砂红艳,纯真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娆和蛊惑。 “未央!”安允灏心头一动,目光上移落到她的发髻上,简简单单的披着,只在偏侧挽了一个小发髻插着支流苏粉蝶簪。 只那一瞬,安允灏便什么都明白了。他问过好多人,可是,却独独忘了问那从塞外来的佟未央! 那一夜,他被安允策的暗卫追杀,中箭躲入河中,就这么和她相遇且被她所救。他一直记得欠那姑娘一个人情,一直想还了这个恩,可是谁曾想,那个救他于危难,让他苦寻一阵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就是那个被他欺负、被他不耻的佟未央。 佟未央,该死的佟未央,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心好痛,那还没有愈合的心再次被撕裂开,她离开了,却让他知道了所有所有,唯有叹息后悔,还能怎么办? 苏青宁看见那画也是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幅画,正想要后退时,却见安允灏回头盯着她,她的心莫名跳得厉害。 他问,“我问过你簪子的事,你说不知道?” “我...我......”苏青宁支支吾吾半响,“我是不知道啊,我没见过,这画是第一次见,也从来没见未央在燕京戴过这簪子,可能可能是塞外的东西吧......” “塞外会有这么精致的东西?”安允灏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苏青宁强装镇定,可是在他尖锐的目光中,她无路可逃,紧张得胃痛,猛地咳嗽起来。 她可以对任何人伪装,直至脸上风平浪静,惟独安允灏不可以,他就是她的死结。 “王爷就不要问小姐了,她虽然喘症好了,但最近天冷加之担心佟姑娘和佟夫人,几夜都没安睡,这才又咳嗽起来。”婵娟说着,轻拍苏青宁的后背。她疲倦虚弱的靠在婵娟身上,不敢看安允灏的眼睛,轻声说,“我好不舒服,先回去了,婵娟,扶着我。” “是。”主仆二人相继离去,安允灏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而是动手去摘墙上的话,却被回家的高天祁看见,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安允灏,你还敢来?” 安允灏没有理他,抬手继续去摘,却被高天祁忍了好久的拳头连揍了两拳,他没有还手,只是连退了几步,嘴角都出了血。 “你为什么不还手?”高天祁勃然,将桌上的剑扔给他一把,却“咣当”的掉在地上。 “我为什么要还手?你是她的义兄啊!”他的语气近乎平淡且理直气壮,“高天祁,我要这幅画!” “你想得美!你以为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做梦!”高天祁断然拒绝,安允灏忽而出手,却没有伤高天祁只是要那幅画。 高天祁自是不许,两人撕扯中拳脚相向,安允灏重伤未愈,被高天祁不客气的一掌打到地上,只听“叮”的一声,一对被红绳系在一起的小锁掉了出来。 安允灏紧张不已,将它们放回到怀中,却被高天祁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上面两个字娟秀分明刻的是未央的字迹:灏央! 灏央...... 那一刻,竟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错了,他以为未央不爱,原来竟...... 高天祁低眸看着安允灏,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个重病丧妻的可怜虫。 可是,谁不可怜呢? 佟姨疯了,死都不肯离开佟府,他也离不开。 “如果这么在意她,当初为什么要休她?还赐嫁去北凉,如果不去,就不会坠河淹死。这一切,都怨你,你就是罪魁祸首!”高天祁越说越气,剑尖竟直指倒地的安允灏。 他看着高天祁,嘴角带着苦笑,无话可说,真的无话可说。因为高天祁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那高高在上的懿旨,哪怕他是王爷都无能为力。 “无话可说呢?”高天祁质问。 他淡然,“是。” “那就去死吧!”他提剑往前一送,可是安允灏不躲不闪,一剑竟割破了他的肌肤。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他就立即毙命,千钧一发之际,高天祁猛地收手,“为什么不躲,你就不怕我真一剑刺死你。” “你不会的。” “你以为因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伤你?哼,别这么嚣张不可一世,王爷又如何?” “不是因为这,而是因为......因为我们同爱着一个人。” 他仿若经历生死大劫一般,那样淡然的一眼,就将高天祁的心看透。高天祁却倔强的冷哧,“别说你爱他,你那算爱吗?” “我曾经也以为不算,可是,当它深入心底,切入肌肤,我才知道她早已无法忘却。”安允灏站了起来,望着同样面色算平静的高天祁,倦色道,“我醒来,未央就已经下葬,最后让你看的,是不是她?” “是。” “你确定?”安允灏强调。 “确定。” 安允灏眉宇一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尸体找到了,可是为何他就不相信呢?他们还许诺来年一起看雪,未央,你可记得,难道你要食言吗? “我和央央生活了那么多年,又岂会认错?”高天祁笃定,又说,“以后我不想王爷再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想想起那个画面。” 安允灏没有说话,许久许久才道,“东征要开始了。” “是,不过你还要去吗?我看你这身子不休养个大半年根本好不了,东征不过一个月就要启程了。” “我没事。” 高天祁也没有丝毫担心他,只是道,“很不幸,我被分在你的旗下。” “你会明白,那将是你的大幸!” 第167章:【苏醒】改立太子3 高天祁很是不屑,安允灏也未多言转身欲走,咚咚一下子跑出来跳到他怀里,他原本硬起的心肠在那一瞬又柔软了下来,这白蓉蓉的一团,总会让他想起未央的样子,抱着猫在宫中穿行,与整个宫殿的庄严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的令人难忘。 “咚咚我带走了。”他说着,抬腿跨出门槛,高天祁道,“画不要呢?” “君子不夺人所爱!”话音刚落,就有东西砸了过来,他本能的回身接住,竟是那卷画,不由得困惑,“为何?” “君子也有成人之美!”高天祁扭头,那锁上的“灏央”不断在脑中闪过,他恼道,“快走,别让我后悔!” “多谢!”安允灏要走,却又停下脚步,“你可知未央有个簪子?” “流苏蝴蝶那个?”高天祁一惊,未央一直说不见了,他恍然,“在你哪里?” “莫非,是你送的?” “不是,是苏小姐!” 果然,安允灏心里一顿,看见苏青宁刚刚那样子,他就已经猜到了。遂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苏青宁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无知。 佟夫人始终不肯离开佟府,安允灏只得派人伺候她,将她留在那里。他希望她的愿望可以成真,希望未央有一天可以回来,可是,他知道,那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 永昌三十年正月,素娴郡主殁。同年春,胤国挥军东进,征讨东部列国,雷朔位大将军,太子安允康以及辰王安允灏均在东征大军中,任职副将。 然大军刚刚出发,太子便策马回城,做了东征的第一个逃兵,皇上一怒之下废其位,扬言囚禁凌云殿,一生不得录用。 东征半年,胤国大军势如破竹一举歼灭数国,为胤国扩展疆土。其中由辰王所带兵力士气高昂,兵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冲锋陷阵毫不退缩,在云门一战中屡立奇功,皇上甚感欣慰,同年底昭告天下,立帝后嫡子皇二子为太子。 消息传到战场时,安允灏和高天祁正在清理战场,没有丝毫喜悦,连一句道喜的话都没有。此刻,脚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敌人国破家亡,而他们又何尝不是?脚下踩着的是战士们的鲜血,才一年,他们的脸上都有了硝烟的气息。 这一路并肩作战,几度生死竟也挺了过来。比当初攻打吴国时要艰辛得多,长达一年的战争,众人都疲了,然而,此战看来也非一朝一夕的事。 “高天祁,翻过这座山,就是碧若国了,我们下一个战场。”安允灏指着前面那座高耸的山峰,一脸冰毅沉着。 这一年,他们彼此只是副将和小兵的关系,没有未央,没有燕京,没有塞外,他们就只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安允灏的话很少,除了作战部署外,通常不多说一句话。夜晚露营的时候,士兵们会有围着篝火谈天说地,而他就坐在帐篷前仰望星空,他似乎和未央一样,喜欢星星。他把那对小锁带在身上,高天祁看见过几次,也会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上前问,“你在想她?” “我在想明天那一仗该怎么打。” 他的回答总是这句话,也是,他们总有打不完的仗。而他的身体就像是铁打的一般,竟从未病过,或许是病了也没说,反正大家都一样,能扛住就一直扛着,哪天扛不住了,也不过是多一个铺路的肉垫罢了。 与胤国东征的步调一样,北凉也开始了西征,那样一个小国家也不容忽视,竟在短短一年,成功将国力提高数倍,不过这也和北凉皇帝向来毒辣的手段有关,听闻他钟爱联姻政策,将自己的儿子女儿全部用来和亲。 高天祁不由得想起了玉扇,她还那么小,这一走就是一年,她一个人在燕京,还真让人有些担心。 “高天祁......”安允灏喊着他,他恭敬道,“太子。” “什么太子,副将!” “是。”高天祁抬头,见安允灏又沉默了,不由得追问,“你想说什么?” “算了,还是不说。” 高天祁最讨厌他就是这点,很多时候都是话说一半。可是,当他不打算理他的时候,又听他幽幽叹,“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高天祁回头看着他,黄昏中,他眉宇如刀刻一般深皱,整个人坚毅成熟了很多。 “在上面吧!”高天祁指了指天,他看见,安允灏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瞬间如死灰一般暗淡。 其实,她没死...... 那句话,高天祁藏了整整一年,却始终没有告诉他。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丝毫坚信她没死的理由,只是感觉,她没死、没死。 他不知道安允灏是怎么想的,在尸体面前,或许,他和自己一样迷糊了吧! 永昌三十一年春。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温柔的拂过窗户时,那光芒透过白纱窗照在屋内女子苍白的脸上,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就陷入这种昏睡和半昏迷的状态。 她并非完全失去意识的,可是,她却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阳光一点点移动,终于照在了她的脸上,她不舒服的动了动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瞬,迎面一片耀眼的光,她难受极了,下意识抬手去挡,才发现手根本抬不起来。 她重新闭上眼睛,记忆还停留在坠河的那一日,不由得一股怨气积压到胸口,她不甘的再次睁开眼睛,任那阳光灼得她眼睛生疼,也要看,要起来。 “啊!” 她吃痛的惊呼一声,双手根本没有力气,让她想要撑起的身体再次重重的跌在床上。 门倏地被人打开,阳光刺眼,她本能的半闭着眼睛,只见阳光投影下,是一个身型颀长气质儒雅的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见他穿着朝服背着药箱,未央的第一反应就是御医。对医生自从遇见杜远之后,她就有着莫名排斥,这会儿一双美眸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盯着,杨航之有些不自在,不过此时更吸引他的还是这姑娘的病情,按理说伤得那么重,至少还得半年才能醒啊。 “在下杨航之,是个御医,也是这济民馆的大夫。”说着,倾身上前似要抱未央,她吓得惊叫,“你干什么?” 然而,当声音破侯而出的时候,不只未央被吓到了,那个杨航之也一样。的确,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还算清丽的女子,会有这么老态沙哑的声音。 未央躺在床上,就像个木头一样,动弹不得。就连想用手摸摸喉咙也不行。 杨航之道,“可能是在水里呛了,应该只是暂时的,以后会慢慢好的。刚刚我只是想抱你出去晒晒太阳,以前你昏睡的时候,每天这个点也都要出去。刚才一时唐突,冒犯了,还请姑娘见谅。” 未央眉宇一暗,沙哑着嗓子说,“是我吓到你了.....” “男人哪里会那么胆小被吓到?”杨航之说笑,将未央抱了起来,“你都睡了一年多,身体僵硬还没适应过来,所以腿脚暂时不方便走路。至于你的手......恕在下直言,因曾经被练做药人,取血伤了手腕多处经脉,想好非一朝一夕的事,姑娘要有耐心才行。” 未央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靠在一个陌生人怀抱,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觉得不安,可是,这个男人的话,他的声音却成了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东西。 抱出房间才知是个四合院,中间的空地上放了好多张床,有许许多多的病患躺在上面晒太阳。杨航之将未央放上去,叮嘱了一番要走时,听未央说,“谢谢。” 声音很干涩,或许这就是她不愿意说话的原因,他理解,冲她笑了笑,“我是大夫,救治病患是我的职责。” 说着,又去了未央隔壁,抱出了个八岁的小男孩,头上绑着纱带,看那样子是穷人家的孩子,衣服破破烂烂的。未央再瞧了瞧自己,穿着件白色里衣,要是在王府这样让外人看了很失礼,可是这里多是病人,大家也就没有顾及那么多。 未央躺在床上,头顶正好被棵树挡住了,身体可以晒到太阳,脸就不必了。不过还是有阳光透过细缝洒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讨厌阳光,讨厌这些明媚的东西。 或许真是睡太久了,都是在黑夜里,连她的思想,连她的心,都是黑的。 四肢无力,就这么躺在床上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未央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她隐约觉得不是在燕京,这里的人打扮和燕京的略有不同,男人的头发不是一丝不苟的束起,而是随意的只束起一半或者干脆披着。不过道也没有头发到处乱飞的凌乱,反而觉得随和、自在极了。 “姐姐,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身边的小男孩问,未央反应越来越迟钝了,男孩问了两次,她才知道是在和她说话,回头冲男孩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你是哑巴?”男孩口没遮拦,一脸惊讶的样子。 未央不想说话,一句也不想说,更没有心思和小男孩玩,遂点了点头。那男孩无限同情,随即又安慰道,“你放心,四王爷会救我们的,只要有他,我们都不会有事。” 四王爷? 未央想了想,胤国有四王爷吗?噢,安允策! 正万念俱灰之际,有人喊,“四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第168章:【爱】一生为一人1 看着众人的兴奋样,可见他们对这位四王爷的爱戴,未央也有些好奇,探起头来却被人群遮挡住。她脑袋抬酸了都看不清,只能又放了下来,左右看着身侧的病床,只要还能动能下床的,皆起身行跪拜大礼,这架势好比见了皇上,更让未央费解。 不过她已经笃定不是安允策了,别说这些人打扮不同,就算真是燕京百姓,也不会如此喜爱和尊敬安允策。 然而,为什么如此敬重这位四王爷,未央也是后来从杨航之嘴中得知的。原来这个济民馆是四王爷的别院,捐出来改作了医馆,专门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看病,完全免费,医、药全由四王爷负责,杨航之念其仁义,也参与其中,闲暇时帮忙看看病。 未央躺在病榻上,只知此刻四王爷已经进院来,众人跪地行礼,“四王爷吉祥。” “各位都还病着,快回床上躺好。”一声饱含关切的催促声,让未央原本看热闹的心遽然紧缩,那声音......真的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她莫名的一阵激动,探头去看他,只见在侍卫的簇拥下,他依旧是那一袭白衣长袍,但如今贵为王爷早已不是当初质子的落魄,白袍更为精致贵气,就像他脸上的神情,谦和中神采飞扬,没有一丝颓然孤寂之态。 如今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他果然脱胎换骨,意气风发,再也不是那个除了佟未央,再无朋友的明忆殿下了。 众人并没有躺下,纷纷站着像是在迎接四王爷一般,他微笑着让各位注意休息、好好养病,说了好几次,那些人才不舍的躺下来,眼睛却一直满是感激的看着他。 “老人家......”济民馆的人手不够,看见一老病人上床有些吃力,他下意识的大步上前将他扶起。老者一个劲的道着谢,他只是关切的让他躺好。 众人皆躺在床上,已经有下人开始给他们换药或是喂药。明忆从病床前而过,有点儿慰问伤患的意思,脸上一直带着亲切笑意。 他没有变,还是一样的让人温暖。或许,他变了,少了那份怯弱和无助,多了分自信和朝气。 通过观察,未央惊喜的发现他已经复明了,行动自如,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指引和搀扶。这或许就是她醒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的北凉,但她很高兴,很高兴明忆的眼睛好了,而她可以在醒来的第一天就看见他。 “明忆!” 她脱口喊了他一声,声音沙哑得除了她听见外,谁都没听清。在百姓的致谢声中,她那微弱的呼喊又算什么呢? 他很亲民,可是,就是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那份高贵与生俱来,尤其在此刻,在这些老百姓心中,他就是一位“仁君”。 一年未见,从来没有想到再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未央探头看着他,只瞧见明忆一步步的朝这边走来,目光温柔的投在每一个病患的脸上。那平易带笑的脸上,有鼓舞也有安抚。 确实,他就像一剂良药,让未央醒来麻木茫然的心也开始一点点苏醒,他就有这种魔力,让人觉着舒心,让人想一步步靠近。 而此刻,他就带着那如春风般的笑,一步步朝未央走来,她无法动弹,就这么紧悬着心看着他走近、走近......然后,走过,一步步走远、走远...... 他的目光也只是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和看旁人无异,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他哪里会知道,就是那随意的一扫,便将她所有的欣喜和激动扫没。 他......不认识她! 尽管她不愿承认,但事实说明了一切,他的眼神里是一贯的柔情,却不单单对她。 明忆...... 她在心底轻轻喊他,脑中回荡的是他在尚河殿的话,他说,就算没有见过她,他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她。 那时候她只是感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场景会真的出现。只是结果恰恰相反,她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他,而他哪怕站在她面前,都没有将她认出。就这么......就这么默然的从她身侧而过。 在那一瞬,她原本将要融化的心,立即结起了厚厚的冰。 明忆走了过去,似乎在听杨航之回禀着什么,直到后来杨航之指了指这边,明忆的目光才再次投了过来。他刚刚走得太快,竟没有注意到那个在此住了一年多的姑娘已经醒了。 未央躺在床上,看见明忆和杨航之一起朝自己走来,心竟提不起半丝的激动,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一脸淡然的明忆。 他问,“姑娘,你醒呢?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喊她姑娘......未央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明忆有些诧然,总觉得这目光平易中透着凄凉,让人的心也跟着有些怜悯。 杨航之道,“王爷,这姑娘嗓子有些不舒服,说话还不太方便。” 明忆恍然的点点头,只让未央好生休息,正说着有人端药过来,他接过,“我来喂吧!” 随即杨航之将未央抱了起来,因为没有床头,没有依靠,未央就这么靠在杨航之的胸膛,他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和明忆身上的不同,回到北凉明忆身上是淡淡的桑格花香味。 而她自己,或许是在水里泡太久,或许这一年来昏迷中吃了太多药,涂了太多药,她身上早已没有那股香味。 她没有一样特征可以让明忆认出她,就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粗麻布衣,一身清瘦就像个小丫鬟。哪里还是当初和明忆相处时,满面春风的佟姑娘或是辰王妃啊。 “小心烫。”他将微微吹凉的药送了过来,未央张开嘴,那苦涩的药汁就从嘴间蔓延到心底,她没有蹙眉,尽管她觉得这是她喝过最苦的药,她也没有一丝拒绝的味道。 明忆一直温柔却带着疏离的目光看着未央,重复着喂药的动作,未央喝着喝着,心莫名的揪痛。 明忆啊明忆,为什么你不认识我?在我庆幸遇见你的时候,却无法坦然的和你相认。 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落魄至此,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俯视一个却始终只是仰视。这种感觉,让所谓的自尊也打了折扣,曾经......曾经你也是这样自卑着吗? 喝罢药,明忆起身要走,未央着急道,“明忆!” 那声音就像猫被人踩了尾巴一般,嘶哑刺耳得很,不等明忆诧异的回头,就已经有侍卫怒斥,“王爷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便乱叫的?” 明忆抬手示意他住嘴,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听人叫他明忆了,这里的人都叫他四王爷或者四殿下,他俯身看着未央,疑惑又关切的问,“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正说着,一片树叶掉了下来,落在未央的额头上。他抬头将其拈去,手碰到了未央的额头像冰一样凉,不由得目光中又有了怜悯。 未央讨厌别人的怜悯同情,更讨厌这些都来自明忆,即使声音不再是自己的,即使它那么难听,她还是说了,“没事了......” 四周的人皆在蹙眉,或许都在为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有这样一副难听的嗓子而扼腕吧。明忆倒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低眸冲她笑,“那就好好休息,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航之会治好你的。” 说着,起身随侍卫而走,可是行至门边终是忍不住回头,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女子的目光如此特别,那感觉就好像在哪里遇见过一般。 尽管他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出门而去,未央强忍的痛终是全面爆发,她眉心都皱到了一起,在杨航之怀里难受的挣扎,那股心痛并没有消失,反而比之前更痛了。她醒来还以为自己没事了,可是.....可是还是一样的痛。 “姑娘、姑娘......”杨航之喊了几声,未央是什么都听不见去了,心绞痛让她差点就要滚到地上了。 杨航之忙将她抱进房,想要给她施针奈何她一直动,下人们都在外面忙,他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听见。 “痛、好痛......”未央痛苦的呢喃着,只能僵硬着身子挣扎,奈何现在除了脚可以蹬两下外,手是完全不能用的,她想要死死按住心口,可是不能,双手如残废了一般,根本就拿不起来。 “啊......”她又痛又绝望的低叫一声,杨航之劝她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脸色也在霎那间惨白如纸,“药......抚心丸......” 她痛苦的要着药,这一年的治疗,杨航之已经得知她以前在用抚心丸,虽然对心痛很有效。但是那种药吃多了,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何况还伤身。 “你忍一忍,痛过这一阵就好了,不会伤及性命。”他说着,用胳膊用力压住未央的上身,另一只手快速取出银针扎在她头顶的穴位上。 可是居然没用,在昏迷中,她也会发心痛症,但每次一扎针就好了,现在醒了病情似乎陡然加剧,扎针都没有用。 现在只希望这痛楚快点过去,让他可以好好给她检查一番。未央难受的躺在床上,身子痛得要窒息一般,却就是不能动弹,任痛楚爬满她全身。 她突然好想咬人来发泄这痛楚,想念安允灏的手腕,她会毫不领情的狠狠咬下去。每每痛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她就想安允灏想苏青宁想杜远,想那些燕京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合着伙给她下毒拿她炼药,她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航之怕她咬到舌头,将一条毛巾放在她嘴里让她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额头上已是香汗淋漓,身上更是被汗水打湿。 哪怕痛到极致,她都没有哭,这点让杨航之有些意外。他以为这般瘦弱的女子都是娇弱的,可是,她没有哭,从醒来到现在,痛得死去活来都没有哭。 毛巾被拿了出去,未央微微的喘着气,杨航之给她擦着汗,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疼惜,未央是看不到的。她不知道,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大夫为了救她,倾尽了全部心力。 “好些了么?”他轻声问着,手温柔的探着她的额头。 未央苍白着脸微微点了点头,杨航之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转身出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回来了,端着一碗瘦肉粥。他将未央抱了起来,靠墙坐着,又作势要喂她的样子。 “有镜子吗?”未央忽而问。 杨航之一愣,说了声“有”就给未央寻来了,他举着镜子,她从那里面看见一个瘦弱小女孩的模样,说是小女孩一点都不过,她现在瘦得真是搓衣板了。还有脸上那模样和去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眼中不再总是含着笑。 难怪明忆认不出她,就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没有一丁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姿态,她就像回到了过去,浓缩成了一个孩子。 第169章:【爱】一生为一人2 “身子是瘦弱了点,所以要多吃点才能补回来啊!”杨航之说着,将镜子放在一边又开始喂她吃东西,都是些流食,未央默默的吃着,忽而问,“明忆......哦不,我是说四王爷,他的眼睛不是瞎了么?” 杨航之有些诧异,她才醒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认识四王爷?”他问。 未央苦笑的摇头,杨航之才说,“从胤国回来就已经好了,说是胤国大夫治的。” “哦。”未央点头应了一声,看来唯一只得庆幸的事,安允灏这件事并没有骗她,他们确实治好了明忆。可是,他们背地里却是在救苏青宁! “在想什么?”杨航之见未央走神,忍不住问,“你到底来自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成为药人,为什么还受了那么重的箭伤?......” 杨航之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只记得那年冬天,一群走南闯北的游商将她送来,说是在别国河里救起的,本来是打算带着她的,可是一路上看了好些大夫,钱用了不少丝毫不见好转,便给送到济民馆,也好让他们继续无牵无挂的行商去。 就这样,杨航之留下了她,一留就是一年多。 未央不说话,她什么都不知道,脑袋一片混沌。杨航之坦白道,“你这心痛病恐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在冰河里泡了太久,寒气入侵加重了病情,且也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不过你背后中箭,伤得不深却被抹了剧毒......” 未央的眼睛因惊讶而瞪得老大,剧毒?难道安允灏还怕她不死不成?他为什么要这样?前一刻还情意绵绵,下一瞬就可以下杀手? “未央,你既已嫁给了我,这辈子就是我的人,胆敢背弃我,我就亲手杀了你!” 他的话言犹在耳,他果然说得出做得到!杀了她,现在呢,他是不是和苏青宁双宿双栖呢?她身子好了,又有太后撑腰,一遇安允灏就不顾一切,如今是不是已经和离嫁安允灏呢? 她的心突然一痛,不是心痛,而是恨。 杨航之看她忽而蹙眉,以为她是担心,随几分安慰道,“兴许就是抹了毒的缘故,所以恰是这以毒攻毒救了你。现在除了心口的毒,其余地方都散得差不多。不过那人也太狠了,又是药人又是毒箭的,分明是想要你的命啊!” 杨航之感慨,这药人是行医者的大忌,竟是谁如此有违医德伦常? 未央沉默不语,满脑子都是东渡口安允灏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什么爱说什么对她好,一切不过是为了那所谓的血引!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杨航之突然问,未央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 “我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你吧!”杨航之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见未央依旧不肯回答,隧道,“你不想说也行,那在下冒昧的给姑娘暂时取一个代称,总比姑娘姑娘的喊要习惯些。” 他这是要给她取名字吗?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给她取名,不由得蹙眉道,“雪楹......” “什么?” “我的名字......雪楹。”她语气略显冰冷,但杨航之笑着喊了几声,“雪楹、雪楹......” 未央只是听着,这个名字于她熟悉又陌生。除了娘之外,第二个这样叫她的人就是杨航之。她不由得认真的打量着他,济民馆的大夫,后宫的御医,可是他看起来好年轻啊,在胤国哪里会有二十几岁的御医?更何况她没有说,他就已经知道药人的事了,看来此人医术也颇为了得。 “我叫杨航之。”他说。 未央点头,他一见面就说过啊,现在又介绍个什么? 见未央始终提不起兴趣,杨航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休息,便出门去了。屋内就剩未央一个人,她刚刚还嫌杨航之烦,这会儿一个人在屋里,胡思乱想不由得更觉得孤单。 日子如流水飞逝而过,一晃眼未央苏醒已经大半年了,双脚起初还不适应,但跌跌撞撞走了几回,摔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而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助她康复的人,就是杨航之。 杨航之问过她一次,到底什么身份来自哪里,未央没有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反正他是医生,职责就是医治好。他也无数次和未央说,欲速则不达。可是,这个女子太奇怪了,急切的想要康复,根本不顾及自己身子吃不吃得消。她说过,她要回去。 可是,他不知道她说的回去,到底是哪里。 “砰” 又一个茶杯碎了,为了帮助她做康复练习,这已经是她摔的第八个杯子了。此刻,她正慢慢挪动手伸向第九个,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紧咬嘴唇却怎么也无法将手碰到那杯子。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太累了。”杨航之握住她的手,她着急道,“你别管我!” 她的声音不似最初的嘶哑,喝过药好了很多,可是,音色完全变了,与当初未受伤时应该是完全不同的。现在的声音谈不上悦耳,但也不难听,有时候听多了,还觉得这略带沙哑慵懒的声音,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妩媚。 砰 这次不是摔杯子,而是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无力的倒在桌子上。她累得娇喘微微,这几个月来,为了让四肢和正常人无异,她是不断的练习练习再练习。 “够了。”见她还要练习端杯子,杨航之猛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未央不满的要起身却被他压住,“欲速则不达,你再这样手会累坏的,到时候就别指望还能康复了。” “我要弹琴。” 杨航之真的好想说,做梦。可是,他不忍打击她,只道是改日再练,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明忆来了突然到访,向着杨航之道,“雪楹要听大夫的话啊,这伤急不得。” 每每明忆一来,未央就安静下来了。可是心里还是很急,这里的病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只有她,已经住了一年又大半年了。可是,她的病情始终不得好转,只是没有死而已,手伤没有好,毒也没有去除,现在加之体寒,已经是苦不堪言。她要回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回去,可是,她不能这样病怏怏的回去,她不要再受人欺负。 未央乖乖的躺回床上,等待一会儿来的小丫头帮她洗澡,现在狼狈至此,连最普通的自理都不能做到。杨航之整理着药箱,随口问,“再次去胤国感觉怎么样?” 未央一惊,难怪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原来竟是去了胤国。 “胤国很强大。”明忆简单的总结,杨航之揶揄的笑着,和明忆一直很熟络,“王爷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见到她了吗?” 她,哪个她?未央看见明忆的眉宇一暗,转过身去看着门外将落的夕阳,“航之,我去晚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什么?” “她......死了。” 未央的呼吸一紧,多少次她都想说出自己是未央是未央,可是,她没有说,始终都没有。这一路她一个人走过来,将来也要一个人走,她不要牵扯进任何人。 杨航之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好久上前拍了拍明忆的肩膀,默默的给予安慰。 “咳咳......咳咳咳......”可是她不合适宜的咳嗽起来,明忆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倒是杨航之紧张不已,询问着轻拍她的后背。 “谢谢。”未央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就算这是大夫的天性,她也还是不习惯这莫名其妙的好。 杨航之似乎有些尴尬,明忆道,“雪楹,下地走没问题吧,要不要出去看看黄昏夕阳?” 未央点了点头,从床上而下的时候,杨航之本能的去搀扶她,未央依旧是那声客气的“谢谢”。她对他越来越客气了,始终容入不了这里,仿若随时准备走一般。 已是深秋了,未央和明忆漫步在院子里,一直往前走两人皆沉默。行至后院的湖泊时,未央蹲在河边看着水中的自己。经过将近两年的调理,气色好了起来,再也不是当初那干巴巴的丫头了。 “雪楹,航之他......” “他是个好人,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姑娘。”未央轻声打断,语气客气也疏离。 “你就没有想过留下来?” “没有。” 未央冷漠的说着,有些赌气的抬头看着明忆,“王爷您自己的事都没有解决,何故这么热心旁人的事?” “我自己的事......”明忆喃喃一句,蹲在未央身边,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在水中微微摇晃,不觉有些失神,许久才自问,“我自己能有什么事?” 胤国发生内乱,太子安允灏东征在外,瑞王趁机联合苏太尉等人逼宫造反。谁知苏太尉假意联手却在关键时候倒戈相向,致使双方势均力敌,对峙数日。而另一方面,有传言说瑞王妃大义灭亲,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于乱战中找到东征大军,太子及时赶回才将瑞王一党全部抓获。 北凉派兵去救援的时候,胤国已经将一切处理好了,那速度之快完全非北凉能想象的。就连太子安允灏也只是停留两日,处理完乱党便快马加鞭回归东征大军。 而明忆带兵去,有些滑稽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但胤国皇帝见有盟军来,还是大为高兴的。在胤国住了数日,亲眼见到瑞王等人造反被处死,不管是哪朝哪代哪个皇帝,都无法容忍造反大罪,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他更是要杀,以儆效尤,给天下人一个警示。 因苏家救驾有功,皇上准了苏太尉的请求在处死瑞王之前,给了苏青宁自由。她被废除了瑞王妃的头衔,和逆贼彻彻底底的划清了界限。 苏青宁一弱女人只身入军营搬回援军,且深受箭伤,令皇上大为感动。论功行赏中,他更是一时感触的说,“青宁,你想要什么赏,朕都准了。” 然而出乎皇上的意料,她什么都没有要,而是说甘愿伺候太后一辈子。其孝心令人动容,皇上终究是准了她的恳求,太后更是心疼她,将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和心结全部抛却,宠爱厚恩苏青宁,和往昔更甚。 而此时的未央,远在北凉,自然连安允灏当了太子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明忆就在身侧,她的心却不再像过往那般,砰砰乱跳,经历生死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激起渴望和热情。 她也不敢再言及情爱了,杨航之不过是照顾她成了习惯,他自己心里或许也明白,他们根本就不是一道的人。他是仕途宽广的名门之后,几代位列御医院院士一职,而他将来,也将得院士一职。至于未央,她现在就是一小老百姓,还是个身患重疾之人,杨航之是怜悯吧。 第170章:【爱】一生为一人3 耳旁是哗啦啦的水流声,未央这才回神看见明忆用河水在洗脸,不由得劝住道,“这深秋水凉,王爷别伤风了才好。” “曾经当质子的时候,染了风寒无人敢医,她就把自己淋病了,只为留一碗药给我。”明忆有些感伤,脸上的水仿若要结冰一般,慢慢的滑下来,再由下巴处一滴滴的落下。 未央扭头看着他,她一直觉得北凉的他是如鱼得水的,可是今天,他失魂落魄得不像他了。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未央轻声问,不由得想起尚河殿的种种,一时心竟乱了。 “如果没有她,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四王爷吧!可是,我终究还是食言了,我说带她走,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未央喃喃道,“很多时候,机会就那么一次,没有把握住,就只能遗憾了。”她和明忆是,和安允灏又何尝不是呢,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把握住,错过了以为还有下一个,可惜,下一个的时候还是错过。 “雪楹......”明忆忽而扭头看着未央,“你来自哪里?为什么总觉得仿若认识你。” “当然认识,我们快一起生活两年了。” “不是,不是这里......”这种感觉很奇怪,明忆也说不出上来。他确确实实没有见过她,他闭上眼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极其陌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正想继续追问,她忽而捂着心头很痛苦的样子。他知道她又要发病了,幸亏即使抱住她,否则险些栽倒河里。 “明忆......明忆......”她靠在他怀里,一时脑中混乱不堪,喊着他的名字。明忆一愣,她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她...... “好痛......明忆,心好痛......”她在他怀里痛苦的挣扎着,明忆也来不及疑惑什么,赶紧抱着她跑回房间,“航之、航之......” 杨航之正在捣药,回身看见未央虚弱的靠在明忆怀里,连嘴唇都开始发乌的嘴唇,心中已然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忙跪地道,“还请王爷速速带她进宫。” “什么?” “她心脏的毒素已经蔓延开来,必须带入龙泉。只有在那里才是最佳的治疗地方,才能彻底将毒素清除。如若再晚一步,恐怕性命堪忧。” “龙泉!!”明忆大惊,“杨航之你疯了,你怎么能带她去,难道你......” “没时间了,我以为我可以医得好,可是现在也就只有那一个办法了。”杨航之说着,起身要抱未央,明忆却躲开,几分恼道,“不值得!” “值得!”杨航之冲动的将未央抱了过来,急忙跳上马车,明忆拦不住他,也急忙坐上后面一辆马车跟上。 “去哪?”未央痛得连呼吸都困难,现在望着杨航之越来越模糊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明忆不许,他还要这么执着? “去哪里?”他不回答,她继续问。 “雪楹......”他只是喊她的名字,什么都不说。 “杨航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未央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痛楚将她吞噬,她完全处于一片茫然中。 只见马车驶入宫门,杨航之抱着她一路狂奔,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只知道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宫殿,这里比胤国还要奢华无度,她靠在杨航之的怀里,看着明忆急速跑来,大喊让杨航之停下。 他不理会,一个劲的往前跑,他怕自己一个犹豫,就再也没有办法救她。两年了,朝夕相处的两年...... “轰” 龙泉的门轰然打开,杨航之抱着未央没有一刻的犹豫冲了进去,身后的明忆却被那道铁门阻隔在外。 未央被杨航之抱在怀里,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如今她的脸已呈黑褐色,再不入泉水就只能毒发而亡了。 可是,这也杨航之第一次入龙泉,才知里面竟真的有守护者,那人黝黑的皮肤赤裸着上身,下身穿一条黑色长裤盘坐在一个蒲团上,看上去像在打坐,但此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 然而此刻杨航之也管不了那么多,从他身侧而过,那人长鞭挥在他脚下,“龙泉的规矩你可知道?” “是!” “唰”的一声,那人将长鞭收回,杨航之颔首,“多谢,但请什么都不要对她说。” 那人静默的打着座,什么都不说,什么也都没看见。 杨航之抱着未央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果真看见一个泉池。只是和外面的清泉不同,这个龙泉浑浊得很。杨家世代行医,这个龙泉是他的父亲嘱咐了无数次不许来的地方。 因为,只要来了,就意味着死亡! 那冒着热气滚滚的泉水,不是别的,正是无数人的血肉之躯。以血肉炼药,或许比药人更加残忍。 杨航之抱着未央跳进龙泉,砰的一声,血水四溅。 泉水实在是热,但绝对不至于将人烫伤。未央就这么虚弱的靠在他的肩头,直到这一刻,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搂着她。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无法解释,没有理由,没有开始也无法结束,就好比情爱。折磨人心,却让人甘之如饴、死心塌地。 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明忆会不远万里赶赴胤国,那样的内乱,他能有把握全身而退吗?尽管胤国自己处理了,但最初他们去的时候,是抱着不归的心。那样涉险,只为一个女子,那个丝帕的主人。 他说,她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说,她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旋律;他说,归国不过是为了有一日不再是质子,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他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他沦为质子的无奈。而最大的幸运,也是成为了质子。 杨航之始终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但曾经嘲讽明忆傻乎乎的他,现在在做一件比之更傻的事。可是,如果不做,他怕自己会后悔! 作为一个大夫,她是他的病人,他就有权利不顾一切的救活她。而作为一个男人......他也理应为心爱的人,抛却一切,哪怕是生命! 池中的水越来越热了,他抬手摸过岸上的银针扎中她后颈的几个穴道,加之泉水的热气和那涌动血水中的药汁,慢慢渗入她的肌肤里,一点点将她的毒素逼出来。 “噗” 他猛地一掌打在未央的后背,一口污血自她嘴中喷出。她微微睁开眼,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但身前男人的药味或者是池水翻腾的药味,让她想起了那个人,不由得轻声换,“杨航之......” “是我!别怕,你没事了,以后再也不痛了。”他将她紧紧抱住,未央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子好轻松,她靠在他怀里,终于沉沉的再次闭上眼睛。 “雪楹......”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她昏睡过去,没有一丁点反应,他将她抱上岸。擦去她脸上的血水,看着她此刻白里透红的脸,想着从游商手中接过她时的苍白模样,不觉得满腹成就感。 “雪楹,你没事了。”他轻声说着,手终究大胆的放在她的脸庞。脑中全是这将近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她,她畏寒的钻进他怀里,像猫一样怎么也推不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想过将她推开。 最初的怜悯,到今时今日已成了一场逃不脱的劫。她的倔强、她的坚强、她的警惕、她的敏感......不管是那一种,他都为之深深心疼着。 她是药人,他不知道她有怎样的过去,却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她想要的未来。她故意疏离他,可是,又逃不掉他,因为他是大夫,她的命就在他的手里。 现在好了,雪楹,没有伤痛,你想去哪里都行。 她虚弱的躺在玉石上,看着她如花容颜,他多想俯身亲吻一下她的唇角,或是额头也好啊,可是,他终究没有。他只是将她搂起,深深抱了一抱,怎么也舍不得放手,“雪楹,你睡梦中喊的允灏,他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两年,而答案他却始终不想知道。所以,才敢现在问,也给自己一个释放。其实是谁已然不重要了,她的心是她的,他无权过问。 如果在你成为药人之前认识你该有多好,那时候的你,会不会和现在全然不同?会不会不再有警惕的目光、寂落的背影、黯然的神情......又或者,如果是那样的你,我就不会由怜悯到最后的无法自拔了。 “雪楹......”他轻声喊了一声,未央迷迷糊糊的听见些什么,又觉得不甚清楚,是谁在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曾参与你的幸福,不曾见过你的笑......雪楹,如果有来生,可不可以多许我几年?两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杨航之......”睡梦中,她闻到了草药味儿,想起了这个人,可是,她吃力的抬起手却什么都握不住。 最后的最后,她嘴里喊着的是他的名字,是他杨航之,他该觉得满足觉得幸福了,是不是? 他最后柔情的低眸看了她一眼,那嫣红的朱砂痣就这么深深烙进他的心底,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那龙泉右侧走去,那儿有个仅供一人行走的台阶,而台阶之上就是炼药池。那里曾经有无数个人为之捐出血肉之躯,有的是被迫的,有的是自愿的,就如同他一样,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了上来。 雪楹...... 他在心底轻轻喊了一声,伸开双臂扑向那如岩浆沸腾的炼药池,耳畔是明忆砸铁门的声音,他只能说抱歉了......明忆,原谅我,那么自私的没有告诉你,雪楹午夜梦回的时候,呢喃的名字还有一个你...... “砰” 杨航之坠入池中顿时就被吞噬,与此同时连着门的机关也轰然打开,这一切全部是连为一体的,没有这血肉之躯是无法开启大门的。 这就是龙泉,一次只可入两人,而出只能是一人! 龙泉,北凉最神圣的地方,也是北凉最血腥之地,同时,它也是最奇特的去毒之所。 那里自建国以来就有了,仿若天赐一般,然而没有人敢随便进出,因为那是一个吞噬血肉之躯的魔窟。 门开了,明忆站在外面心中已然知道了结果,杨航之已经投入了炼药池,否则门是开不了的。他抬腿要进去,却被守泉人拦住,长长的鞭子往里一甩,将未央就卷了出来扔给明忆。随即,大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未央陷入了重昏迷,杨航之年仅二十四岁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那一瞬明忆只觉一阵窒息,他就算砸得手出血,也没人开门。 杨航之、杨航之...... 第171章:【挑衅】得罪宠妃1 秋末冬初,北凉的冬天格外的冷,才进冬就已然寒风萧瑟,吹得人脸颊生疼。 北风呼呼的吹,纱窗发出细微声响,屋内点了四五个暖炉才让温度上升了点。未央这一睡已经一个月了,仿若要脱胎换骨一般,每隔几天就要吐一次淤血,太医来看过,说是体内残留的毒素,这样吐几次没事,只是做最后的清理罢了。 毒是没事了,但冰水寒气入侵已是痼疾,在这冬日尤其怕冷,虽不伤性命但也冻得着实难受。 “嗯嗯......”她呢喃一声,从睡梦中幽幽睁开眼睛,仿若做了一个美梦,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散去。 看见床边的人,她很自然的喊了声,“明忆......” “醒呢?”明忆有些不确定,但也很意外她为什么不叫他“王爷”,而是叫“明忆”这般轻呢。虽说相处两年了,但也一直是相敬如宾的。 “怎么呢?我睡了很久吗?”她丝毫不觉。 明忆叹了叹,“是很久,整整一个月了,从秋睡到冬,就你最厉害。” “啊!?”未央一惊,没想到只是眯了一下眼就一个月了,她只觉得睡得从所未有的轻松,身子一点也不痛,她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穿着大红嫁衣做了安允灏的新娘,他们在屋顶看星星,在山顶看白雪;她还去了尚河殿,那里有明忆有玉扇,她抚琴明忆吹笛玉扇则翩翩起舞,美轮美奂......可是场景突然一变,一场大伙将这一切的烧毁殆尽,她顾自一人站在火海之中,恐惧孤单将她侵袭,忽而有人冲进火场将她拽起,她坐上高高的马背,回头一看竟是天祁......最后的最后,她和天祁在宽广的草坪上狂奔,像少时一般以一个弹珠做赌注看谁先到前方的山坡处......就这么他们一路奔到山坡,俯视山下大喊着他们的心愿...... 我要嫁给安允灏,要永远开开心心...... 我要当大将军,驰骋沙场无人能敌...... 哪怕现在醒过来,这两句话未央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不仅仅是梦中的话,更是他们儿时的相互约定,他们要去燕京要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可是,很多年之后,当这些都实现了,她才明白,曾经年少最真的梦,成了彼此最深的痛。 有下人叩门后将药端了进来,明忆轻声说,“吃药了。”遂将未央抱起来靠在床头。 未央的双手可以动,却依旧拿不起碗,只能张嘴喝着药,眼睛却四处瞄,“杨航之呢?” “他......”明忆恍然想起那一日,无论他怎么拍门踹门,那铁门就是不开,里面传来守泉人数十年不变的冰冷语调,“这世上之事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今日一切皆是他自己的选择,请王爷尊重龙泉,也尊重杨航之。这自古就定下的规矩,非我一人可改,还请王爷速速离去。杨航之生前有言,此事不要对那位姑娘讲......” “王爷、王爷......”未央已经清醒这是在北凉,喊了明忆几声,追问道,“怎么醒了这么半天都没看见杨航之,他在外面看病吗?” 未央自顾的下床来,门虚掩着她吃力的微微拉开,外面空无一人,寒风直往里蹿,她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明忆上前将门关住,将她牵回到床上坐好,“航之奉皇命出外办差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他给你配了心痛病的药,你昏迷的时候已经喂你吃过了,你没觉得心脏轻松多呢?” “什么,你说配出了药,我以后都不会在心痛呢?”未央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那心痛太难受了,没次她都要咬东西,但手腕除了咬过安允灏和自己,再未咬第三人。 “是,不过也别得意忘形,还是要好好休息,你的手伤和寒症还都没有好,这些要注定保暖和休养。” 明忆说着又继续给她喂药,未央现在吃药跟喝茶似的频繁,她趁明忆舀药的空隙说,“没想到杨航之这么厉害,居然能彻底根治心痛病,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她的话语里有惊叹也有谢意,而她脸上的神情也缓和许多,或许这就是杨航之要的吧,要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是啊,他很厉害。”明忆轻叹一声,想起曾经听过的一段话,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更能体会了。 那段话是说人这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杨航之做到了,他在最美的年号遇见她,然后也在最美的年华消逝,如若告诉她,或许在她心里他永不可磨灭。 可是,明忆没有说。杨航之这一生太平坦了,平坦到以为付出生命就是最大的爱,可是,他从没有想过生者的人,其实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唯一解决事情的办法。 在归国那一年,他始终无法获知碧落死的真相,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现她生前的一本日记,上面记载的全是他和她,这一路的相识相知和最后她的狠心背弃和他的孤单离去,日子最后一页写着:我的司马,你该怎么办?你最该提防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你该怎么办?我好难过,请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他终于明白皇后拿他的命威胁碧落,她无计可施只能毒瞎他为质子,这一切都因为他那偏心的母亲,一心想将最好的留给三哥。 是啊,怎么办,他的敌人是自己的母亲。 可是碧落,我宁愿我从不曾知道真相,那么还是你背弃了我,那么我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恨你......总好过现在,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内疚。 “我还要回宫办点事,你先休息,一会儿丫鬟们会给你送药,按时喝了就好。”明忆说罢,起身离开。 一连几日都再也没有看见杨航之,济民馆也换了一个李姓大夫,明忆会时常来看她,但也不能呆太久,宫中也还有好多事要忙。 以前都是杨航之陪她做手部恢复练习,现在都她一个人了,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心疼的拽过她的手说,“别练了别练了,改日再练。” 所以,一个人的时候她就疯狂的练,她迫切的希望手能快点复原,她不要再这样像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砰” 再一次,她将茶杯摔了个粉碎,明忆和杨航之买了很多,说随便她砸。可是,这一次不能随便了,因为杯落的时候,房门也同时被人推开,寒风灌了进来,她冻得不舒服,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门前站着一个贵妇人,身后簇拥着大量丫鬟,她无不厌恶的说,“济民馆养些闲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供人杂耍玩乐,难道皇上拨给四王爷的银两很多?” 未央不知道来者是谁,但很明显,她不高兴自己在这儿,且将她练习看成砸杯子好玩呢。 “大胆,见了华妃娘娘还不下跪!”她身侧的嬷嬷喝斥一声,未央才知是明忆的娘来了,她之前只是华嫔,这几年才晋升为妃的。 “民女见过华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未央俯身跪地,行了大礼。 华妃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幽幽道,“抬起头来。” 未央讨厌这种被人当成货物看来看去的感觉,但还是不得不将头抬了起来,华妃一双略显冰冷的眸子就这么在她脸上游走,许久才道,“本宫以为是怎样的倾城绝色,让杨航之连命都不要,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什么叫杨航之连命都不要?”未央大惊,华妃身边的嬷嬷将杨航之葬身龙泉的事告诉了她,看她震惊不敢置信的样子,华妃也没有丝毫同情,只是道,“听说你在济民馆住了两年,四王爷没少在宫里拿药材给你,难道你不觉得该感激一下吗?” 未央还沉浸在那龙泉的悲痛里,难怪这么久都没有看见杨航之,难怪每次问明忆他都有些神情黯然,她一直信以为真,还真认为他出门在外。 “娘娘和你说话没听见吗?”华妃身边的老嬷嬷上前推了未央一把,她的手不慎按到碎渣上,血立即就涌了出来。 “真没用!”华妃不悦的说了一声,看着未央就像看着当初的碧落一样让她心烦,她上前停在未央跟前,那华服和她一身布衣形成鲜明对比。 只听老嬷嬷道,“你还发生么愣,娘娘的话你没听见吗?” 未央强忍着悲痛问,“娘娘要民女如何感激?” “外面有那么多药罐没洗,难道你就不能帮忙洗一下?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天天让人伺候,什么都不做?” 未央抬眸看了看外面,别说用手下冷水洗东西了,现在就出去都觉得寒风刺骨。 “既然不想干,那就收拾东西滚蛋,别老使些狐媚功夫缠着王爷。你也不看看自个什么身份,王爷是你高攀得起的吗?”老嬷嬷说着,拽起未央就将外面推。 未央真不知道自己待在家里也怎么惹到她们了,但她素来就不是死乞白赖之人,起身就往外面走,可是那老嬷嬷还嫌她走慢了一个劲在外面推。 第172章:【挑衅】得罪宠妃2 “砰”,老嬷嬷一直推啊推的,未央走得太急一下子撞到来人,头疼的抬起来,只见是从外归来的司马明忆。 “这么冷的天要去哪儿”明忆柔声问着,未央只觉得风寒让她头一阵眩晕,下一瞬她就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未央浑身乏力,连挣扎都未曾。倒是明忆看见跟前的老嬷嬷,“刚刚推推嚷嚷的干什么,谁许你赶她走呢?” “奴婢......”老嬷嬷吓得语塞,华妃从屋里走了出来,“是本宫!” “母妃?”明忆下意识的蹙眉,“母妃为何老喜欢干涉儿臣的事?” “你是指碧落还是这个雪楹?她叫雪楹没错吧!” “母妃!”提起碧落,明忆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华妃不以为意,“明忆,有时候本宫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儿子,好好的王爷不当,却偏喜欢和这些低贱的下人厮混在一起,先是碧落现在又是雪楹,她们两个哪个比得上本宫给你挑的小姐?人家那才是名门闺秀,仪态大方!” “母妃有什么可怀疑的,想来儿臣还真不是您亲生儿子,您也就别费心在我身上,有时间还不如好好照顾三哥,等他的病好了又是您的希望,不是么?” “放肆,敢这么和本宫说话!”华妃气得脸都绿了,这个儿子素来就冷心冷面不会讨她欢喜,这从胤国回来更甚,对她这个母妃一直冷冰冰的。 “母妃若无别的事,还是早些回宫吧,这医馆简陋恐无法招待你。”说着,错开华妃的身抱着未央要进屋。 “明忆!”她突然喊,“本宫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都快连这个母亲都不认呢?” “母妃又何必装糊涂呢,你、三哥还有碧落做的事,儿臣清清楚楚。您当初选择三哥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也是您的儿子,不是个物件您说扔就扔!胤国六年寄人篱下,难道你让我回来还要感恩戴德吗?” “好,当初就算母妃做错了,但我后来不也极力将你弄回来吗,要不然也不会送玉扇过去......” “别和我提玉扇,母妃怎么能这样,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你放肆,连皇后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指责本宫?玉扇嫁给大国为妃,有什么不好的,那是她的福气!” “既然母妃这样说了,儿臣也就无话可说。”明忆气恼的抱着未央要走,如今他的三哥重病在身,恐不能久存,这也是母妃将宝又押到他身上的缘故。他不想成为母妃的棋子,更不想处处受她摆布,可是...... “明忆,你再这么犯浑下去,本宫保证她就是下一个碧落!” “您若敢伤她,就别怪儿臣和你恩断义绝!” “你!”华妃气急,她给他介绍的尚书之女他不喜欢,居然天天围着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忙前忙后。 “娘娘,此事不易操之过急。”嬷嬷劝道,扶着她离去。 而未央虽然身体乏力,却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明忆,当初那个下毒的人果然是他的母妃,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心肠歹毒的母亲。 明忆将未央抱回房间,她出去吹了风这会儿脸色有些难看,他将被子给她盖上,这相处的日子越久,越觉得熟悉,只是他怎么想不透她是谁? “杨航之死呢?”未央终是惶恐的问出了口,掌心被陶瓷片扎破,一直流着血,让她的心也一揪一揪。 “听谁瞎说的,他办差去了。” “怎么还不回,去那么久?到底具体什么时候回?”未央逼问着,明忆一时没有接过话,她终究绝望道,“他死了......你骗我,他根本就没有出外,他是死了,死在龙泉......” 明忆大惊,这事他一直瞒着,也吩咐大家不许说。宫中杨航之也不是第一个跳龙泉的人,很多医痴会怀着对龙泉的好奇而前往,所以杨航之的殒命虽令人扼腕,但也不难令人接受。 起初最让明忆担心的是杨家人,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医者的仁心,在未央昏迷的时候,杨院士还亲自来看过她,给她诊治。他说,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个可以做到见死不救。儿子早已是成年人,能自主选择未来的路,既然他决定如此,也是想这个姑娘痊愈,他们无法改变事实,所以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帮助杨航之完成心愿,治好未央。 杨航之是杨院士的第二子,他上有一个供职太医院的兄长,下有一个悬壶济世好云游的弟弟,三人中建树最高的也就是他,将来有望承袭院士一职的也是他,只可惜天妒英才...... 明忆沉默了,他已然知道是母妃说的。而此时的未央在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悲戚道,“我的毒是在龙泉解的?他是为了我才......” “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明忆劝着,现在怎样都换不回杨航之,除了照顾他倾尽一切救的雪楹,他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听了明忆的话,她的泪反而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尽管母亲说女人不能哭,可她也忍不住。从最初的默默流泪,到最后掩面失声,明忆想抱她,她却缩到墙角哭得嘶声力竭,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 “雪楹......” 未央没有理会,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脑中全是这两年的点点滴滴,都是杨航之儒雅淡然的笑,而她还经常因为疼痛难忍发脾气。在那个男人面前,她从不知道什么叫隐忍,因为他是大夫,所以她无须忍着疼,无须强颜欢笑的说没事。 每一次发病,抱得她最紧的人,就是杨航之。而她欺负的最多的人,也是杨航之。 可是,可是,他死了,因为她,他死了......她从来不敢想象,有人会因她而死。 莫大的悲戚和自责将未央笼罩起来,那透不过气的乌云让她渴望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无论她说多少次,明忆都不出去,甚至倾身将她拥入怀中,“没事了,已经过去了,雪楹,都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没有过去,没有。他就在我的脑中,怎么也忘不了,怎么办明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都是我,要不是遇见了我,他也不会死......”她大声哭着,在他怀中发泄着心底的悲凉。 明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将她抱紧,这两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泪,他以为这个女子坚强到了极点,可是今天她哭了。 航之啊航之,如果你真喜欢她,就不该让她承受这么多。 她整整哭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眼睛都红肿了,可能是累极了,她不再哭了,但是到了晚上都没有睡,就这么躺在床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帐顶。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取过搁置一旁的琴缓缓弹了起来,那浅浅的旋律中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情愫,未央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悲凉之地开出希望之花。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像过去一样痴恋的看明忆抚琴,她就这么盯着帐顶,脑中什么都没有,心也是冰冷的,找不到任何欢喜的理由。 她原本就没想过在北凉久留,所以并没有认明忆,也不打算留下任何情感。但人终究是人,它不是木头,相处久了,就算心是石头也给捂热了。她看着杨航之进进出出,被她的病情焦头烂额,她不是不感激不是不感动,可是,那些都不能成为阻止她离开的理由。 她要回去,不仅仅因为那些人给了她这样一副残缺的身体,更因为那里是她的家乡,她的母亲、朋友、亲人都在那里。 整整一晚,她都没有合眼。而明忆也坐在房内弹了整整一晚,未央脑袋是一片空白,就这么发了一夜的呆。 而明忆看了她一夜,想了她一夜,终究是觉得她越来越神秘。她总在不经意间喊他明忆,而正是这个称呼,让他的心跟着大乱。 她是谁,为什么他觉得如此熟悉,为什么一再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终于,天大亮,太阳透过白纱照在未央脸上,她没有用手去挡而是任它们窜入她的眼中,一点点驱散那里的阴霾和绝望。 丫鬟将药端了进来,不敢打扰二位放在桌上就出去了,明忆的琴音戛然而止,未央倏地有些回过神,只见明忆坐了过来,将含有药汁的汤勺放在未央唇边,她无力的摇摇头,不想喝她什么都不想喝。 明忆也没有勉强,过了一会儿又端来了流食的早餐,未央依旧拒绝,他有些不悦,“你不吃不喝是在跟谁置气?” “我在气我自己,我在恨我自己......” “是,都怪你,要不是你杨航之也不会死!”明忆接着她的话说,未央愣怔的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明忆将碗扔到桌上,砰砰响,那发脾气的模样还是未央第一次见,不由得心头一慌。 “雪楹!”他几乎是在低吼她的名字,坐在床边没有一丁点柔和之气,像安允灏一样压迫得她头皮发麻,他道,“确实都因为你,杨航之才死,难道你就不打算为他做点什么吗?” 未央下意识道,“什么?” 第173章:【挑衅】得罪宠妃3 “杨航之是大夫,为了病患而牺牲,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是,你没有选择,你只能接受,只能活得更好更健康!他是蠢是傻,但所做一切无非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你生前心绞痛何止折磨自己,你也在折磨他!是,他是死了,但至少你还活着,你懂不懂你身上的责任和义务?”明忆握着未央的肩,正色道,“现在你的命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呢,它有杨航之的一半,你不能这么任性不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你要替杨航之活着,替他好好的活着。杨航之喜欢笑、喜欢这世上的一草一木......你要用你的眼睛帮他看尽花红柳绿,要用心去感知人间温情,你要活得比谁都幸福,如此才能让他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啊.......”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寻死觅活让我轻看了你,更不要让杨航之觉得白救了你。”明忆的话让未央沉默了,许久她才说,“如果在两年前,或许我很愿意用我的眼用我的心去为杨航之感知世间的美好,可是现在......” 未央要说的话在低眸看见明忆的手时,彻底被打断了,她惊恐的看着那磨破皮的十指,“你的手......” 明忆随便看了一眼,“没事。” 未央却虚弱的从床上起来,连忙从抽屉里翻出药膏给明忆擦上,他的十根手指都破了,那是弹了一夜琴的下场。她不觉得愧意更深,会不会她真是天煞孤星,每个和她接触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心忽而一惊,有些不敢靠近明忆,但又不忍看他伤痕累累。 “雪楹......”明忆轻轻喊了一声,她的手指轻柔的抹着药,握着他的手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有些心慌意乱。 未央没有吭声,低着头抹着药膏,她知道明忆要说什么,又是问在哪里见过。她现在已经害死一个杨航之了,她不要再害了明忆,就当她已经死了吧,反正未央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自那日之后,未央就被带入了王府,在明忆身边生活着,和妻妾完全不搭边,但也不是丫鬟,她自己攀高枝的理解为朋友。 日子就这么悄然而过,未央只想等手伤痊愈就可以离开了,现在除了仰仗明忆,她也无路可去。 北凉的冬天特别的冷,北凉的雪也特别的大。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未央抱着暖手炉还觉得冻得发抖,看着外面的大雪,既想出去又畏寒。 上一年的冬天,她在昏迷错过了雪。这一年的,她想好好看看,却时常有婢女来让她就寝,说太冷了,让注意身子。 未央没有理会,现在只要一看见雪,她就会想起那山顶的点点滴滴。他说以后每年都去山顶看雪,他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感觉不到一丁点寒气。他喊她娘子,那样宠溺又显娇媚。他说夫妻就是鸳鸯,要永远不离不弃......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可惜,他们的永远并不能走太远。 背上的箭伤还在,留了一个难堪的疤,北凉的大夫医术不错,但就是这些疤痕他们去不了,这点不及杜远,杜远有药什么疤都能除去,除了手腕的伤,或许真的是伤得太重。 “雪楹姑娘,还是早点就寝吧,要是王爷回了,看您还这样冻着又要则责罚奴婢了。”婢女小心翼翼的说着,他们几个小丫头私下里皆在议论,看王爷对雪楹姑娘的在乎劲儿,肯定就是将来的四王妃了。 “你下去睡吧,我要出去走走。”说着撑着绢伞走了出去,王府里点着灯,处处灯火通明,站在院子里,看着雪花纷纷落下,落在伞上簌簌的响。 下了一整天了,地上已经铺了层厚厚的雪,未央心思一动,蹲在雪地里想要堆一个小雪人,可是手一捧雪就僵硬了。伞倒在一侧,雪花洁白的落在她的肩头发梢。 “雪楹......”忽而有人站在她身后,她微微回头,烛光中雪花的映衬下,他白衣胜雪俊美无邪。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能跑出来?”明忆说着将她扶了起来,未央看着朝夕相处的明忆,不知道在他心底是不是已经认出她了呢?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轻声道,“我想堆个雪人啊!” “那我给你堆!”他说着竟卷起衣袖真的在雪中滚起雪球来,未央静默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发酸,她和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狼狈的重逢? “明忆......”未央走上前,俯身拉着他的衣角,“不要了,我不要雪人了......” “为什么?”明忆诧然。 未央看着他红彤彤的手,有些心疼的握了上去,企图用自己的手去温暖他,结果她的手竟比他的还冷,明忆无奈的摇头,“瞧我糊涂的,只顾自己堆雪人,都把你冻着了。” 说着下意识的将未央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未央想要抽出来,他却不松手,“就这样,放外面冷。” 未央顺从的没有动,只是明忆始终不明白,为何她的眉梢眼底始终有散不去的寂落。仿若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心,就这么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雪楹......”他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房间走去。他怕寒风将她冻着,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来自明忆的温暖,让未央既熟悉又感慨万千。 明忆啊明忆......我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再也不是当初可以和你坦然一切的佟未央...... 我是雪楹,那个向往自由却被生生这断翅膀的雪楹...... 永昌三十二年冬,胤国大军历时两年的东征终于进入了倒计时,扩展疆土中就剩下最后一个边国了。 然后两年的马不停蹄已经让东征大军疲惫不堪,最后一役也打得格外惊险。 安允灏和大将军并分两路围剿边国皇城,然边国垂死挣扎集中兵力全力攻向胤国太子大军。尽管安允灏料到边国会攻他这个缺口,但是却没料城内兵力这么猛,双方交战必有死伤,然而谁都不想成为那倒地的一个,东征就要结束了,这让所有人厌倦的两年征途终于要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然而,这最后一役却让伤亡剧增,此刻安允灏和高天祁并肩作战,周成发射信号召回大将军,但他们不安的是,怕等不到大将军的救援。 天空从昨夜就开始下雪,厚厚的覆盖了一层,边国极寒,胤国士兵皆不适应,还没打就染了风寒无数,这会儿打起来更是吃力。 太子军被逼得一退再退,身后是冰河,前面是边国大军压顶,众人呈包围状态,安允灏和高天祁一路东征都在一起,他握着长剑双手上的血都已经结冰了,就连声音里都是疲惫,“高天祁,回京了第一件事干什么?” 高天祁警惕的看着四周,嘴里却调侃道,“我们都快被人围剿了,你还提回京,我看去西天极乐还差不多!” “下雪了,该去听雨园了。” 一听安允灏的话,高天祁差点吐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游山玩水呢!” 正说着,只见安允灏甩出手中的匕首斩断了河岸船舶的绳索,大声道,“今朝我们背水一战,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胤国士兵听令,杀光所有敌人,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几乎是吼出“回家”二字,这于征战两年的士兵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朝思暮想的就是回家,一个个的士气大振,既已没有退路就只能冲上去杀个你死我活了。 “叮铛” 各种兵器声、厮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混战中,敌军一刀砍来割破安允灏胸前的衣裳,里面的结缘锁掉了下来,他一剑赐死那人,下意识的俯身去捡却人一刀砍中胳膊,血迅速涌了出来,顺着手臂滴答滴答的溅到结缘锁上,他快速的将它捡起,高天祁一把将他拽起,挡下四周的兵力,气急败坏,“安允灏,你不想活也别连累我!” 安允灏也来不及感谢了,继续融入战斗中,哪怕中了刀伤也不能后退,后退即是死亡! 终于,双方势均力敌,太子军等来大将军的支援,只在瞬间便来了个反围剿将边国诛杀殆尽。 “呼” 胤国旗帜插在边国的疆土上,这就是成王败寇的世界,胤国赢了,边国亡了,生死就只在一瞬间。 “胜了、胜了......” 士兵们举剑欢呼着,安允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内心也因胜利而激动沸腾,可是,却并没有欢喜,有的只是这万里白雪的萧瑟。 “你没事吧!”高天祁俯身看着他,脸色也不似一般士兵狂喜,甚至有些淡漠。 安允灏一阵恍惚,想起三年前他和未央初入燕京的情景。那时候的他们......一个纯真爱笑,一个质朴开朗.....三年,真快,一晃竟三年了,认识高天祁三年,未央离世二年了。 “死呢?”高天祁不分尊卑的踢了安允灏一脚,不重却足够让他回神。 这些年来,东征各国朝不保夕,他们早就将个人恩怨抛却一边,或许男人就是这样吧,越打反而交情越好。尽管高天祁对他有诸多不满,但是高天祁是军人,且从小受高霆耳濡目染,对服从命令这一点,他还是相当理智的。从没有在战场上给安允灏开小差,更没有公报私仇,反而救了他很多次。 第174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1 安允灏瞥了瞥自己尚在流血的胳膊,“高天祁,你就不知道给我包扎一下?” “我又不是军医!”高天祁也学他的样子,躺在雪地里,双头枕在脑袋下。天空纷纷扬扬还在下雪,再这么久待下去,都要将他掩埋了都。 安允灏手中一直握着姻缘锁,他用雪将上去的血迹洗掉,那上面的刺字是按照未央的笔迹刺的,所以高天祁第一眼见就知道是未央送安允灏的东西,不由得酸溜溜的问“怎么这么贪心都在你这里,也不给央央一个。” “还来不及给她呢!”安允灏已经可以平静的提她了,望着被雪洗的干干净净的姻缘锁道,“不给她也好,两个在一起才是一对,为何要分开呢?” 高天祁本来想讥讽他肉麻的,可是一扭头看见安允灏的脸上铺了层薄薄的雪,那望着天空的目光呆滞又寂落,终是不忍嘲笑他。其实或许理应被嘲讽的人是自己,安允灏至少还有未央给的姻缘锁,他又有什么呢? 思及此,高天祁忽而想起了自己的玉坠,不由得从里衣里摸了出来,又发现自己手上有血,便往雪里蹭了几下,干净了才拿出来。 安允灏扭头看着他,在一起东征两年了,一起在河里洗澡就不知道多少次,那玉坠安允灏自然见过。他一直以为未央给了明忆,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了。 误会、误会......他们之间真的是有太多太多的误会。 玉坠是他送给未央的,而未央送给高天祁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因为高家祖传玉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每次高天祁得意的时候,安允灏并没有戳穿,就当这玉是未央送的,就当这就是那块传家玉。 “高天祁,回京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高天祁一脸无所谓。 安允灏忽而苦笑起来,“这一路走来,竟然两年了,我不敢相信居然是在和你并肩作战。” “彼此彼此!”高天祁正色道,“不瞒副将,以前我讨厌你,真是咬牙切齿啊!” “为什么?” “因为你欺负我的央央啊!”高天祁没心没肺的脱口而出。 “什么你的央央,高天祁,那可是我的王妃,现在就是太子妃了!”安允灏侧目瞪他,要不是胳膊受伤了,就揍他一拳。但那小子说“曾经”,他可是很会抓重点安慰自己的。 “你和她早就没有夫妻关系了,你母后休了她!”高天祁很不客气的提醒,不由得又想踹安允灏一脚,这个家伙总让他觉得窝火。还是打仗好,打仗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安允灏沉默了,只剩两只眼睛露在雪外面,看着苍茫的天空。终于御医和小兵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以为这倒在地上的二人是战伤了,忙抬上担架,弄得安允灏哭笑不得的跳了下来。而高天祁呢,懒得抽经,躺尸一般的躺在担架上,让大伙儿一路抬着。直到军医见他久不醒,着急的要针灸,他才跳起来落荒而逃。 那搞怪模样,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也缓和了这东征的疲惫和死亡的阴影。 大军浩浩荡荡回归燕京,皇上派丞相在燕京城门迎接大将军和太子凯旋而归。道路两侧张灯结彩,整个街道上挤满了欢庆的百姓。 这次由大将军挂帅,大功当然记在大将军名下,这点安允灏倒没有一丁点不服。不过坐在高搞马背上,听着百姓欢呼声,那颗被战火消磨的心这会儿又欢腾起来。 那一瞬,不单单只有安允灏,甚至所有的士兵都觉得值了,哪怕身负重伤也值了。祖国强大、疆土稳固、百姓安乐、物资富饶......这不就是他们军人的最大期盼吗? 国泰民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不管哪朝哪代哪个君主,所求所愿皆是这四个字。 然而,真正的和平是要靠武力达到的,这一点,恰恰在这乱世中,尤为体现。 在迎接凯旋的队伍里,安允灏看见了赵湘湘,她向他跑了过来,尽管他多么希望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未央,可惜,那也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表哥、表哥......”赵湘湘又这样喊她了,两年没见,上次镇压乱党回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这会儿见赵湘湘,清瘦了点,但见到他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冲安允灏伸手,“表哥、表哥......有人踩我的脚......” 安允灏伸手将她拉上马背,赵湘湘欢喜的抱着他,趁着人群嘈杂说,“表哥,湘湘好想你。” “坐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再乱动就将你扔下去!” “表哥......”赵湘湘委屈的喊了一声,却也乖乖坐好,她的表哥还是那个凶巴巴的主。不过现在马背上的人是她而非佟未央,这点就足够让她喜上眉梢了。 不由得将身子靠近安允灏,什么话都不说,娇羞的看着路旁拥挤的人群。没有了佟未央,表哥又回来了,这王府就只有她一个侧妃,她姑母又是皇后......一系列的盘算后,她觉得自己离那太子妃位越来越近,或者,不是太子妃,而是皇后! 当天晚上就举行了庆功宴,皇上还说过两日要论功行赏,所有人都很开心。 可是,这次回宫安允灏觉得清冷多了,母后以身子不便没有出席,而公主紫菀和亲梁国自然不在宫里,至于丽妃,那个不论什么宴席都会坐在父皇身畔的妖艳女子,也没有到场。 瑞王逼宫一事虽然处治了不少人,甚至太后要求严惩丽妃,皇上也就只是禁足她数月。毕竟瑞王非她亲生儿子,且紫菀的远嫁对她打击也很大,皇上终究是心疼她,没有太过苛责。 此刻坐在父皇的下手边,那个曾经属于太子康的地方,安允灏着实有些不习惯,尽管他曾梦寐以求这一切。今天唯一庆幸的事或许就是太后赏脸出席了吧,她身侧陪伴的是苏青宁,那个现在常年住在宁寿宫的女子,那个太后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看向太后的时候,安允灏的目光下意识的也看了看苏青宁,其实现在对她的感觉很复杂。他很诧异她会骑马,更诧异她能去往战场,尽管身侧有护卫,并非外界传闻只身一人,但这于一个女子而言,确实不简单。 此刻苏青宁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裙,没有太过奢华的头饰,一身朴素淡雅得很。就连脸上也是略施粉黛,不甚精致,却让人耳目一新。与之过去的精心打扮相比,现在随意也自在许多。 她一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像一直婀娜的水仙花一般,盈盈坐在太后身边。生生的一朵娇花,将太后老态龙钟的样子比到地底下去了。 她早就不是瑞王妃了,还深受太后的喜爱,听闻王公子弟中就有不少求亲的,但都被其拒绝。 整场宴会虽是热闹非凡,然而安允灏却觉得毫无新意可言,不过是些歌舞罢了,终于捱到散席,安允灏想暂回王府住,皇上也没有勉强只是增派了兵保护他,赵湘湘乐颠颠的挽着安允灏的手离去,迎面却走来了苏青宁。 赵湘湘挽着安允灏的手猛地一紧,几分警惕的看着苏青宁,只见她微微福了福身,客气道,“见过太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还借......”赵湘湘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允灏就跟着苏青宁去了,气得她直跺脚。 苏青宁一直往前走,安允灏终究立在路旁的树下,道,“就这里吧!” 苏青宁回头,忍着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碧色药瓶,“听说你受伤了,这个是特地找杜大夫给你配的,回去擦了很快就好了。” 说着塞到安允灏手中,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满是关切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此番来,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所做一切不过是希望你好!” “你指哪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 安允灏眉头一凛,“蝴蝶簪也是?” “我知道这事你一直误会我了,蝴蝶簪确实是我送给央央的,可是当时我们要成亲了,你让我怎么说那个人就是我妹妹,你对着发簪想她的时候,你让我情何以堪?” 当初只是觉得欠她一个人情,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安允灏叹了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允灏,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和你说什么天长地久了,我知道我不配,连做个小丫鬟伺候你都不配......” 她的话让安允灏心里一搐,“青宁......” “可是,不管我现在多么落魄、多么狼狈、多么不堪,都无法阻止我喜欢你,从过去到现在到将来......我都将是那个永远在原地等你的人,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我不走,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老等到死......” 不能不说,当九死一生从战场上回来,听见这一番话,着实让他感动。但此刻俯视着苏青宁,她还是那个青梅竹马和他有过美好过往的苏青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变得让他竟有些不敢靠近她。哪怕她美好如初,那感觉却始终不对。 他就这么站着,不知道苏青宁是什么时候走的,直到赵湘湘过来挽他的手才惊觉自己竟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 第175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2 “表哥......”赵湘湘不满的喊了他几声,心中把苏青宁骂了千百遍,穿得那么美,这安允灏一回宫就被她勾去了。 “狐狸精!”赵湘湘忍不住将心底的话骂了出来,结果安允灏别的没听见,这句却清清楚楚,寒着脸甩下赵湘湘,急得她连忙跟上去讨好的说,“表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她了,好不好?表哥......” 花坛后,苏青宁静默的立着,看着赵湘湘和安允灏而去,她多么羡慕赵湘湘啊,多么希望自己姓赵而非苏。 “青宁......” 惊闻太后的声音,苏青宁忙回头,“姑奶奶,您怎么来呢?” 太后侧目看着远去的安允灏和赵湘湘,蹙眉道,“赵家女儿一个个没大没小、不学无术,哪里比得上我苏家的女儿恬静得体,色艺双全!” 听闻太后的夸赞,苏青宁什么话没有说,只是乖巧的从宫女手中扶过她,“晚上风寒,还是青宁送您早些回宫休息吧!” “乖孩子,这两年多亏有你陪着哀家,若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过。”太后一脸欣慰的拍着苏青宁的手,只见她眉宇一暗,不由得问,“怎么呢?” “青宁只怕是没福气永远伺候太后了。”说着,眼睛里流露出哀伤之色。 “这话怎么说?” “爹说我不是宫中人,身份也有些尴尬,这样常往宫里跑,别人会说闲话。” “谁敢?!”太后气恼,随即又看着苏青宁如花容颜道,“也是,让你没名没分的待在宫里确实委屈了。哀家当初就不该让你和灏儿的婚事一拖再拖,若不然现在......哎......” “青宁知道自个是个什么身份,这辈子都没想过再嫁人了,就永远伴着姑奶奶,只要您不嫌弃青宁才好。”苏青宁说着,又道,“青宁说的名分您别想错了,我只是想在宁寿宫当个宫女,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伺候在您身边!” “什么话,好好的小姐当什么宫女!”太后微蹙着眉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尽说些懈气话?哀家身边多的是宫女伺候,哪里需要你相伴一辈子,你愿意,哀家还舍不得呢。青宁啊,女人这辈子也就年轻那么几年,岂可一再蹉跎?你的心意,你的顾虑哀家都明白,你是哀家的孙侄女,我苏家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落魄,你说是不是?” 苏青宁热泪盈眶,忙跪在地上,“谢太后恩典,青宁恐怕福薄,受不起您的厚爱。” “有哀家在,你怎么会福薄,快起来。”太后将她扶了起来,“当初你们婚事一拖再拖也是因为哀家病重,才有后来的事,现在想想就气,都是策儿那孽障害了你啊,如若不然你现在就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我们苏家又可以......” 青宁不说话,只是偷偷抹着泪,这两年她伺候太后尽心尽力,从不提要求。越是这样,太后越心疼,说几次许人家,她就哭着说不嫁,太后明白她的心意,若不然也不会太子一回宫,就着急的送药来。 “青宁,你放心,哀家是绝不会亏待你的,也不容任何人亏待你!”太后轻拍着苏青宁的手,拭去她眼角的累,“瞧瞧,这么漂亮哭成个泪人,莫说灏儿心疼,连哀家心都碎了。” “姑奶奶......”苏青宁忽而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青宁自幼就在您身边,这世上对青宁最好的人就是您,青宁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是青宁不好,是青宁不孝,从来就不敢有什么奢望......姑奶奶您要保重,要长命百岁,就别为青宁操心了,我一个人惯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 “瞎说,女人身边没个男人怎么行,你才多大点,难不成打算一辈子这样过?”太后微愠,也是心疼,“先皇仙逝得早,哀家守着这座空殿已经几十年了,女人一个人的苦,哀家是尝够了,青宁,哀家不希望你也这样,你明白吗?” “青宁明白姑奶奶是为我好,可是......可是青宁不配......” “堂堂太尉千金,太后孙侄女,又是平叛的功臣,这世上没有你配不上的人,只看那些凡夫俗子配不配得上你。”太后说着,牵着苏青宁的手道,“哀家乏了,陪哀家回宫吧。” “是。” 北凉,四王府。 开春了,处处鸟语花香,春光明媚。 度过严寒,未央的身子好了许多,不用动不动就在冬日里冻僵,需要整日缠绵病榻。 毒素早已清除,她不会再有心绞痛了,现在除了冬天会难受一点,其他季节都还好。手伤一直喝着杨航之身前给她开的药方,慢慢的也好了,行动自如除却弹琴有些困难。 以前能弹琴的时候,她其实是极度厌恶的,现在不能弹了,反而又万分想念那首《默心》。那是听娘弹过的唯一曲子,她不能废了这个。 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一次又一次的弹,破音、断弦时有发生,她其实觉得很抱歉,身后那两伺候的小丫头被她折腾惨了,这琴音像杀猪似的,惨叫得厉害。 两年没弹琴了,手生了。再加上手腕的力道不均匀,弹得是乱七八糟。 “铮”未央心太急,竟又将琴弦拉断,割伤了手指血顿时就涌了出来,吓得身后一个丫头忙去拿药。 另一个年长的拿出丝绢先给未央包着手指,道,“雪楹姑娘,奴婢也练过一两年琴,这个不能操之过急,而且也很讲天分的。” 这丫头真不会安慰人,意思是说她没天分?未央苦笑,曾几何时高伯母说她最有天赋的就是弹琴,只不过谁曾想现在竟弹成这样,连这小丫头都以为她是新学。 等药的空隙,未央环顾四周,来王府几个月了,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地方,想着终究是要走的,遂也没在意到底长什么样。 以前住在医馆,因为华妃找过她一次,明忆就像躲瘟神一般将她带入了王府。听府内的丫头说,碧落曾是华妃身边最得宠的婢女,不过也是死得最蹊跷的,莫名其妙就在房里上吊自尽了。 一想到那天华妃说自己会是下一个碧落,又联想碧落的死,未央就毛骨悚然。听明忆的话,哪里也不去。而且这些日子听了很多关于华妃的事,曾经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华嫔,是送了儿子去胤国当质子,才慢慢得皇上怜惜重视,不过想必手段也非常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药来了、药来了......”小丫头急急忙忙的回来,给未央的伤口洒上药,紧张不已。而未央自己拉起衣袖方便抹药,却瞥见手臂上的划痕,心中又有些悲凉。取血虽说是她自愿,但这背后却满是阴谋,一想到这些心就堵得慌。 见未央脸色有变,丫头不安道,“是不是很疼?雪楹姑娘以后还是小心点好,这样伤了自己,王爷会心疼的。” “什么?”未央有些诧异。 “王爷若知道姑娘为了他苦心练琴,还伤了手,一定会很感动的。”丫头一脸憧憬的说着,未央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她只是在这里养伤,那丫头当她是什么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未央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丫头偷笑着接嘴,“我知道姑娘脸子薄,不好意思,和我们王爷一样,一说话就脸红。看来她们说得没错,您和王爷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她们?她们是谁?” “府里的老妈子啊,她们说您和王爷眉宇间有几分相似那叫夫妻相,您以后一定是这四王府的王妃,还说......” “什么都别说了!”未央突然冷声打算,丫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有些不安的站在亭子里,眼尖的看见王爷回来了,忙行礼问安,“王爷吉祥。” 未央抬眸看着明忆,目光有些复杂,起身微微欠身,“四王爷好。” 对这声“王爷”,明忆倒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是这样称呼他,除了去年寒冬虚弱时偶尔喊了几次“明忆”外,再无这样喊过。虽然对“明忆”这个称呼他觉得很熟悉且亲切...... 明忆瞥见琴,几分意外道,“你会弹琴?怎么以前从没见你弹过?” 不等未央回答,那丫头就说,“雪楹姑娘不会弹琴,但很用心的练就是听说王爷喜欢听琴,把手都给割伤了。” 未央很无语,这丫头是在帮她还是害她?忙说“不是”,可是明忆已然紧张的凑上前,拉着她的手看,“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 丫头们立即识趣的退下,看她们走开,看明忆的紧张,未央越发觉得不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超出她的掌控。她以雪楹的身份留下,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不想再连累他,或是别的什么,所以他一直以为未央死了,她也没有去澄清,哪怕数次看见他在院子里弹《平沙落雁》,她也仿若看不见听不见。 如今莫名其妙的来了北凉,她只能说一切是天意吧,留在明忆身边,确实有很多自私,这里是王府这里有一切让她康复的条件,这里有最好的大夫,可是,她似乎又错了! 以前是明忆身为质子的自律和“自卑”,使她一个劲的往前迈步,他一退再退。现在呢,现在似乎都反了过来,只是那时候明忆没有深陷,而她此刻也一样没有。 “我没事。”未央忙收回手,显得如此刻意慌忙,明忆有些尴尬,见她脸色似乎不大好,关切道,“你怎么呢?” “我没事!”未央重复了一次,抬眸看着明忆道,“现在开春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在王府叨扰多时,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想搬回医馆去住。” 如此,没有人跟着,也好离开北凉吧。尽管她有点儿想不告而别,但就这样吧,当初也是猝不及防的来,现在突然而去,就当她没来过吧!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还是丫头们......” “不是,这里很好,只是我......”未央急声解释中,脚只是动了一下,却倒霉的碰倒了锦凳,一下子砸到她的脚趾头,她痛得跛着脚要摔倒,明忆下意识的去扶抱她,未央却猛地去抓桌角,结果没抓住,不但没能自救更没有落入明忆的保护圈,而是狼狈的摔在地上。 第176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3 那是一种无声近乎自虐的拒绝,明忆没有再上前扶她,很多话不需要她说,他就已然明白。只是这朝夕相处中,她染病,他照顾她似乎成了习惯,看她跌倒总是条件发射的去扶。 她曾经很坦白的对他说过,不习惯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她好,就像杨航之一样,在她心里是把枷锁,让她愧疚不安,很多时候都想不通为什么? 只是她哪里知道,人生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许多事做就做了,根本就没有原因。他也不知道杨航之为什么,是为医还是为她?但不管为什么,结果是杨航之想要的就行,未央毒全解根本就再无性命之忧。 至于他自己,其实并非无缘无故。她在医馆昏迷一年之久,关注她的除了杨航之就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医馆待这么久,她却一病不起,整整一年。医馆的人来来去去,惟独她不醒自然也无法走。 从杨航之那里知道她是药人,他最初是同情她、关心她,可是现在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境了。 杨航之不在了,他是济民馆的创办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责任医好她的。不仅仅因为她是病人,更重要的是,她给他的感觉太像太像未央,尽管她已经死了,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容貌,有时候会痴心的想,眼前这个就是。 他也曾闭眼感知这一切,可是复明两年了,再次闭眼的感觉完全不对。他闭上眼甚至连路都走不好,跌跌撞撞的。 未央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虽然还是乏力,但并不影响她撑起自己,然后独自一个人前行。 “雪楹,”明忆没有上前扶她,只是表情淡然的立在一旁,“我说过,你像我的一个故人,所以不需要有压力。” “可是,我终究不是那个故人!”未央说着,见明忆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又觉得自己是如斯残忍,对明忆或许从来就没有公平过,可是,她也无路可走。 “一定要回医馆?”明忆只是询问,似乎不参杂任何挽留。 “是。”未央点头,自己的身体需要调理医馆也有李大夫,加之总觉得医馆忙碌碌的,她也可以去打打下手,就当是锻炼手力的。养尊处优太久,这双手再不多动动,别说弹琴,恐怕连擦琴都不行。 “那我明天派人送你过去。” “就现在吧!” “好!”那一瞬,明忆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淡然,或许,他从自己的梦中醒来,已然猜测出雪楹不是未央。 当明忆离去的那一刻,未央的大脚趾仍在痛,她看着他的背影,永远都是孤身一人。她曾以为恢复自由身,就可以不再孤单,可是当现在自己自由了,才知道,一个人的自由不是畅快,而是寂寞是孤单! 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要离开了,丫头们有些诧异的看着未央,“雪楹姑娘,你这要去哪?你走了,又只剩王爷一个人!” 莫名的,未央鼻子一酸。她不想明忆一个人,不想明忆孤孤单单,可是,她不是救世主,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别人。 “可以走了。”明忆在门口说,未央拿着简单的包裹走上马车,这一次,明忆没有扶,但跟了进去。 “你也要去?”未央惊讶。 “总要和李大夫交代一声吧!雪楹,或许是我让你误会了什么,才这么急匆匆的走,但我想,终究还是朋友吧!” 其实不是你,或许是我让你误会了。未央在心里默默说,既然明忆都能坦然,她还不安个什么,朋友也很好。毕竟两年了,“雪楹”早该和明忆是朋友了。 行至藏书阁的时候,车子却停了下来,明忆道,“上次就说要给济民馆一些医书,最近一直忙前天去也忘了带,你呢,需要带些书去看吗?” 未央跟着也下了马车,她主要是是觉得一个人无聊,遂跟进去看看。 四王府的藏书阁简直大得超乎想象,看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未央是头晕眼花,而明忆却很熟悉,一下子就找到医书那块。 未央惊叹,“这么多的书,哪里看得完啊?” “其实没事的时候翻两页,很快就看完了,并没有多少的。不过这些书多数都是我父皇收集的,这四王府是他未登基前的府邸,所以,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他留下的。” 明忆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未央却对书没兴趣,在书架间穿梭着,偶尔抬头看看横梁上方的彩绘,很漂亮。 不由得将目光朝四面墙望去,这才发现这里除了书之外,还有画。有山水又景物......还有美人! 在西面墙上,那一幅幅的美人图看得未央是眼花缭乱,真的好美,个个都是绝色美人。明忆抱着一摞医书说,“弄好了,你选好书了吗?” “我不要书了。”未央说着却并没有走,明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这面墙是美人墙,上面是很多年前父皇一个好友画的,那人曾是外交使节,出访各国时都会画一些当地的风景以及美人,然后悬挂在这藏书阁里。这些女子多数出自宫廷,有宫女也有皇后妃子等,你看,那边就是胤国的,我曾在那里当过质子。” 明忆很坦然的说出质子,如今才觉得,那或许是自己一生落魄却又难忘的记忆吧! “胤国?”未央心里一顿,目光立即就投了过去,里面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但她一眼就看见了丽妃,那个穿着红衣娇俏的女子,坐在荷花池边,小蒲扇随意的放在地上,她抬眸看着湖景,一副恬静脱俗的样子,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吧,整个人透着股青春活力,和现在冷艳的模样完全不同。 看着那时候的丽妃,不由得又想起当时的德妃、惠妃,三人的姐妹情终究让人扼腕。未央努力找寻德妃的,可惜没有,然而角落里一张美人图却让她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胤国最后一张美人图,那个女子和丽妃差不多年纪,身型娇小坐在雪楹花树下,素手拨弄琴弦,任那蓝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也落在她脸盘、发梢......或许她的脸不算最精致最美的,但她的气质神韵却是最温柔宁静的,低眸抚琴的样子,那般乖巧都要把人的心融化掉了。然而她的亮点不仅仅是柔,还有娇,那眉心的一点朱砂痣恰到好处,让她平添娇媚。可以说,这张美人图是胤国中构图最好最有意境的一幅。 “她、她......”未央指着那幅画,竟有些说不出话。上面明明有标示,指出她是谁,未央却依旧不敢置信。 “那是过世的苏皇后,哦不对,旁边那幅啊,那是惠妃......”明忆的话还没说完,惊见未央忽而捂着嘴失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上前询问,她却颓然倒地。 “雪楹、雪楹......” 耳旁是明忆的呼喊声,未央脸上尤挂泪痕,无法给予回应,脑袋在那一瞬陡然一片空白。 “娘、娘.......娘,你别走,娘.......别扔下我一个人,别走,雪楹好怕......”未央脑中一片混乱,她看见是赵皇后给娘灌毒酒,她看见娘吐着血死在屋里,她看见很多人来来去去,脚踩在娘的身上、手上、脸上......最后那张原本美丽的脸,在她眼中一点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伸着血手说:雪楹,你要听话,要嫁给安允灏啊......不然娘就算死了,也要天天缠着你..... “啊”未央吓得惊呼一声坐了起来,脸色煞白眼神空洞。 “雪楹、雪楹......”明忆喊了好半天,她才茫然的将头转了过来,婢女们在一旁给她擦着汗,明忆道,“是不是做恶梦呢?” 未央没有回答,那双眼睛不安的打量四周,终于,看着屋里的婢女和明忆,她恍然想起自己在北凉、在四王府。没有赵皇后、没有娘,没有她......那是场噩梦,只是噩梦,她不断安慰自己。 只是一眼,她就可以肯定惠妃是她娘了,一模一样的容颜,没有一丁点的出入。一想到娘竟是惠妃,那个被杀了两次的惠妃,未央的心就一直揪着,难怪丽妃说她像一位故人,那人就是她娘啊! 还有,带她去云罗宫祭拜,说她终有一天会明白。是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丽妃一直都知道她娘是惠妃,而那个把她弄回京的人,也是她吧!她要为姐妹复仇,而她要为母亲复仇,她们走的一直都是一条路。 一切的一切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丽妃会莫名其妙的对她好,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她娘。 至于娘曾经说的什么良人或许都只是假的,她真正是不甘!确实哪个女人会甘心被姐妹出卖而且追杀,嫁给安允灏不过是为了接近皇后,对不对娘,我没有想错对不对?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是惠妃的女儿?为什么那个凶手是赵皇后?为什么是他的母亲? 未央仿若掉入了一个巨大的网,她拼命想爬出来,想找出真相,可是一切却越来越复杂。她本以为一切因自己而起,现在看来皇后要休她甚至是赶走赐嫁,再到炸船,这一系列的,她都少不了吧!所作所为无非是想除掉当初的漏网之鱼,一国之母如斯歹毒,她吃斋念佛三生三世都不够! 一想到娘辛辛苦苦带着她生活,一个人在那宅子里红颜凋零最后送命,未央就心痛得不行,她一定要回胤国回胤国,要把这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她不能让母亲枉死,更不能让仇人逍遥快活! 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她要回去,要找皇后当面质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歹毒,假仁假义,她都想撕了她的脸。 “你别乱动!”未央还没下床就被明忆拦了回来,婢女们在一旁也是七嘴八舌,“雪楹姑娘你病了,千万不要再逞强,好好休息......” “放开我,让我走!” “你要去哪?”明忆勃然,“你现在病了,我明天就送你去医馆,你要走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 “你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未央因急躁头疼欲裂,痛苦的躺在床上。 “大夫说你受了刺激,要安静要修养,你这样急是不行的。”婢女说着,也帮明忆按住未央,那一瞬,她睁开眼,总会产生错觉,感觉有好多好多的坏人,越发的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雪楹,是我,是明忆,明忆!”他重复着,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怕、不要怕......” 第177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4 见未央似有平静之态,示意侍婢松开未央,她有些迷迷糊糊,再看眼前分明是人哪里有怪兽。 “雪楹,你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里绝对是来去自由,你不用担心。先把药喝了,明天你要去医馆还是哪里,都随便你!”他以为她的一切都是想离开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离开,现在只能轻声哄劝着,见她的神情也一点点缓和下来。 婢女将她抱了起来,明忆给她喂着药,而她现在脑中全都是丽妃、惠妃、皇后,乱到极点,想哭却又怎么也哭不出来。 明忆将勺中的药汁吹凉,送到未央嘴边,她尝到了苦下意识的推开,不想将那碗药也推翻,那里面还是热的,全泼到明忆手上和身上。 “哎呀,王爷!”婢女们忙放下未央,去给明忆找药。未央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闯祸忙起身道歉,却因刚刚苏醒身子虚弱跌在地上。那一刻,她恨这身子到了极点,下意识想起了苏青宁,想起了苏青宁!! “我没事、没事!”明忆也急了,这个雪楹状况连连和未央倒是很像,他无奈失笑,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这个。 他本想将未央弄床上躺好,她自己蹲在地上从床头柜里拿出小药箱,“这里面有烫伤膏。” 婢女们忙拿了过去,手忙脚乱给明忆上药,未央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看着那被烫红的手,恍然想起那一日,她也是这般烦躁不愿意吃药,打翻烫伤了安允灏,他也是和明忆一样又痛又急的说,“我没事、没事!” 不过安允灏比明忆凶,他还吼她,“你这个死女人,给我乖乖躺好,尽会惹麻烦!” 很快,明忆就上好药了,未央的心也安了下来,没有烫起水泡也没有破皮,已经是万幸了。婢女再端药给未央喝的时候,她没有吭声,很顺从的全部喝下。 “对不起王爷!”虽然知道道歉于事无补,但她还是愧疚。 明忆没有说话,只是忽而用很陌生的眼神看她,“雪楹,为什么看美人图你会晕倒,是哪幅图......” “你别问。”她忽而打断,而明忆果真就没有问了,只是起身道,“我还要进宫一躺,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医馆,今晚......你就当忍耐也好,熬一晚吧!” 她强行要走,似乎伤到明忆了,未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什么都不说。 “其实北凉也还不错,你不想待在王府,也可以有很多选择,北凉的水很清、天很蓝、草很绿......” 未央听着明忆的话,一直没有抬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没有回头,只听见门吱呀一声,他便走了出去,随即是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房内还有他身体散发的淡淡桑格香,北凉的人基本都有,或许他知道她不是北凉人,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他也就不免强。 自己的包袱还在桌子上,婢女们都退下了,未央起身喝了杯水,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光有些发呆,想着这儿的天很蓝、草很绿、水很清......可是,却都不属于她。 其实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未央一直坚信,哪怕现在她也努力活着。她一直觉得情、爱,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她的全部。 可是她只是个女子,也想找个疼她的人,相夫教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她不是没有犹豫没有彷徨,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换一种方式生活,毕竟她早已是自由身,她也有守宫砂证明清白,她根本就不是辰王妃,更不是素娴郡主,她是雪楹,只是和未央长得相似脸庞的另一个人。 可是,命运却不许她如此,都说不信命,可是有些事真仿若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她逃不掉,如今也不想逃。 如果这是天意,那么,她只能面对。 生活赋予她太多太多,让她成了惠妃的女儿,让她这一生必定不寻常。她是雪楹,是惠妃的雪楹,可是,她的父亲又是谁? 那段三妃争后有太多太多的谜题未解,就连她的出生她的成长都是谜,她不得不回去了,她一定要回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娘回去! “砰”突然后颈被人一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昏倒在地。 “把她弄醒!”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厉声说了一句,一捅凉水就给冲了下来,未央整个人立即就清醒过来,狼狈的抹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只瞧见一个嬷嬷站着跟前,作势还要泼水。 未央下意识的躲开,“哗”的一声,水泼到了地上,那嬷嬷顿时就火了,却听主子说,“都知道躲了,看来已经醒了。” 未央寻声而望,只见华妃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 “见过华妃娘娘,娘娘吉祥!”未央忙行礼,心中却叫苦不迭,明忆还说王府安全,这回倒好,华妃直接王府就拿人了。 “本宫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还敢住到王爷府上?”华妃勃然,一杯茶砸到未央手边,“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滚!” 未央瞥见自己的包袱也被他们带过来了,忙从地上拾起,“谢娘娘成全,我这就走!” “选第二条?” “嗯。” “哼,也不过如此!”华妃烦躁的冲嬷嬷摆手,“将她带下去。” “是。”嬷嬷瞪着未央,示意她跟上。 从华妃宫里出来,未央一路就跟着那嬷嬷,天已经黑了,然而宫内却灯火通明。未央也没来过这皇宫,根本就不知道宫门到底在哪里,就这样随着嬷嬷在宫内乱窜,忽而她停在了一个宫殿门口。 “这是哪?不是要出宫的吗?”未央抬头看着这连个牌匾名字都没有的宫殿。 “出宫?”嬷嬷诡异的笑了起来,“是会让你出宫的,不过不是现在......你们两个过来,她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就粗鲁的将未央往前一推,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还不及问清状况,守门的两个兵就架着她拖进宫殿。 她清楚的看见那座宫门在她眼前关闭,嬷嬷将她的包袱扔了进来。“哐”的一声,她被生生禁锢于此,往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她...... 太子宫里,一男子伏案看着奏折,都是些芝麻小事也要上报,他有些头疼,想着那日夜操劳的父皇,还真是不容易。如今父皇抱恙,好多事都得太子代理,但他曾常年征战,对太子政务还真不甚了解。 “太子......”周成看着地上跪了许久的暗卫,开始求情。 安允灏淡淡瞥了一眼,薄唇轻启道,“给了你们两年,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我真的很失望!” “太子息怒,实在是找不到那支箭,故无从查起。” “那船呢,附近的居民呢,不要放过一丝线索,彻查彻查!” “是。”暗卫应允,太子锲而不舍的要查下去,他们也只能遵命。但水上发生的事,一向很难有个结果,现场全部被河水冲走破坏。 待暗卫退下后,周成小声道,“会不会是刺客,想阻止胤国和北凉结盟和亲?” “你的意思是主使者是他国人?” “是。” “不可能!这个人能如此了解整个事情的发展动态,必定是我们身边的人。”说着,抬眸看了眼周成,“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这个属下还真不清楚,太子心中是否已经有主意呢?” “只是猜测,很多事情,她都脱不了关系!”安允灏凤眸微闭,迷眼看着跳跃的烛火,外面忽地响起张公公的声音,“太子,皇上有旨让您去一躺华清宫。” 安允灏闻言立即起身,门外的张公公恭敬的站着,同行的时候,安允灏不住的瞥他,张公公心一直惴惴不安,不知他何故如此。 “张公公!”他终于开口了,张公公忙道“奴才在。” “当年百花节是你负责去塞外运回桑格花的吧!也是你挑中的佟未央为献花女?” “是奴才!” “为什么?” “也没什么原因,只是奴才觉得佟姑娘清丽可人,加之听闻她是燕京人就这么选了她。” “呵,燕京人到处都是,塞外也不少吧!” 张公公额头都要被他问得冒汗了,那字字冰冷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他不安极了。 终于安允灏问,“桑格花也不是什么名花,当初是谁授意你去塞外的?” “回太子,是皇上。” “那又是谁怂恿他的呢?” “属下不知,但依奴才看,皇上也挺喜欢这花。” “喜欢?呵!”安允灏笑着什么都不说,张公公满心不安的跟着,这些年他服侍皇上任劳任怨,在外人眼里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可是这太子跟前,他才是半刻都不敢待。 他的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这样最折磨人了,整日整日的都人心惶惶。 一步步走上华清宫的台阶,安允灏迎面看见太后和皇后搀扶着走下,这两年母后又老了,已经开始生白发了,安允灏像她们问安,心中已然知道她们所为何事。 “灏儿,快进去吧,莫要让你父皇久等。”皇后示意安允灏走,太后却幽幽道,“太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可要琢磨透啊!” 说罢,两人搀扶着离去。 安允灏原本就阴沉的心,这会儿更是压了块大石头。进入华清宫就是一阵咳嗽声,皇上越来越老了,身子越发不如从前。 “父皇......”他喊了一声,上前给他端了杯茶,宫女们皆已退下。 皇上靠在床头,想着太后和皇后的话,想着过往的是是非非,恍然梦一场。这辈子最大的幸是年少就被立为太子,一路顺风顺水的当了皇帝。而最大的不幸,或许也是这个帝位。 “朕从未想过,在身边尽孝的儿子会是你。”皇上语气惆怅,曾经安允康、安允策才是他华清宫的常客。 “可是儿臣想过。” 他的坦白甚至那几分放肆,都令皇上高兴,至少这不是那个软绵绵的废太子。 “你母后和太后,刚刚你进来也碰到了吧,她们的来意你应该懂。” “儿臣不懂!”安允灏最近被她俩烦透了,这会儿恼道,“儿臣实在不明白,那是我的家务事,她们也管?” 第178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5 “皇家可没有什么家务事,更没有私事,太子妃可不是儿戏不能由你的性子胡来。”皇上苦笑着说,“这宫里,皇上虽然手握传国玉玺,但是百善孝为先,最大的莫过于太后,连朕都无能为力,你就别较真了。” 皇上今天的颓然让安允灏诧异,他老了病了,整个人毫无精气神。 “父皇要是不舒服就先安寝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谈。” “太子,你不能再逃避了!”皇上出言拦下欲走的安允灏,望着那日渐成熟的儿子,无不愧疚道,“或许是朕错了,不是错在把未央许给了你,而是错不该将你和青宁拆散。如若当初你们成亲了,或许今日就没有这么多是是非非。”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要她还活着,就不晚!” “可是我死了。” “什么?” “儿臣想娶她的心早就死了!” 安允灏那句话几乎的低吼出来,皇上都怔住了,好半响才说,“为谁死呢?未央吗?身为太子将来的帝王,专情是最要不得的,这本就是祸事一桩,你居然还对一个死了两年多的人念念不忘,你......” “父皇不也一样么,惠妃娘娘都死了多少年呢,你还不是一样念念不忘吗?” “你放肆!”皇上勃然,安允灏跪地不语。 屋内陡然一片死寂,皇上脸有薄怒死死的盯着安允灏,终是好半响才道,“起来吧!” 安允灏站起身,皇上眉宇依旧紧蹙,“还说家务事不要别人管,赵湘湘都闹到宫里来了,和皇后说了,问你是不是打仗弄伤了,还让御医给看看,真是让朕难以启齿。” “父皇也瞧见了,这般口没遮拦怎么当太子妃。”安允灏不咸不淡的答。 “朕关心的不是这,是......是不是真需要指个太医给看看?”皇上原本的怒气这会儿变成了担忧。 “儿臣不碰她是心情不好。” “天天心情不好?” “嗯。” “你!”皇上怒急,这个简直比安允康还让他头疼,“朕看你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存心跟皇后对着干。她是你的母后,不管她做了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这世上你最不该有怨言怨怒的人,就是你的母后!” “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你看看这两年你母后为你操心操的,头发都白了。以前你住在宫外还会时常进宫给她请安,这下住宫里来了,反而一次都没去过。你这个儿子,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点?” “以前是未央陪着儿臣,现在......” “别提她,死都死了!”皇上恼,“上次要不是你求情,烧了朕的蓝罗宫她就已是死罪一条了。” 安允灏不语,皇上咳喘着,好久才平息道,“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朕也是累了。你就让那些过去的人、事都给忘记吧,何必给活着的人心里添堵?你看看康儿,这就是前车之鉴,一个芷柔就把他祸害成那样,朕真是后悔杀晚了。” “那父皇可曾后悔过杀惠妃娘娘?”安允灏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皇上这次没有发怒,只是抬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朕,从不曾后悔!但朕要给你一个警示,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一个女子,都不能给予专宠,那不是爱只是祸,惠妃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朕不杀她,太后也会杀她。朕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是她辜负了朕,朕为什么要后悔?” “可是杀了她,您也没有快乐啊!” “身为帝王不过是最可怜的人,谈什么快乐?”皇上颓然的看着窗外,暮色已至,天地一片黑暗就如他此刻的心,他该如何告诉这个儿子,身为帝王,不能爱人,决不能! “太子,你的心意朕明白,或许朕该庆幸她死了,从此便也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你的弱点。你将来会是天下百姓的君王,你心里该装着他们,而不是个人儿女情长,若非如此,朕又岂会耗力废前太子?你应当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除却帝王,你也该履行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赵湘湘,不管你是不喜欢她,还是和你母后置气,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侧妃,你这样冷落不管算什么?更何况你现在又没有其他的侧妃,再这样下去,恐怕闲言碎语又少不了。朕还等着抱孙子呢,也已经安排了给你选秀,改明个送进宫来,你挑几个中意的留下就可以了。你将来登基称帝,后宫妃嫔无数,如何能做到风平浪静,不过也就是雨露均沾四个字。” 安允灏一直没有说话,那安静的样子倒让皇上有几分不安,笑道,“朕当初为太子时,朕的父皇就说会有后宫三千,朕不瞒你说,还是很兴奋和期待的。” “那是因为您在后宫遇见了惠妃娘娘,至于儿臣,在拥有后宫之前就已经遇见了。”安允灏说着,突然觉得这或许也是一种不幸。 “朕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明白,你首先是个帝王其次才是个男人,将来心要装着苍生百姓,然后才是后宫女人,可以是很多人,却不能只是一人,否则真要后院起火。” “原来皇帝也不过是个处处受限的可怜虫。” 皇上听后也不恼,“你以为帝王就可以随心所欲?很多时候,他们才是最可怜最无可奈何的,多数时候都是在忍,忍一时风平浪静、海阔天空。家和万事兴,太子,你就顺应了太后的意思吧!” 绕来绕去,皇上终于绕到了正题上,不容安允灏拒绝,一道圣旨就甩到他手中,“也不需要谁宣旨了,你自己看看吧!” 安允灏这一生接过很多圣旨,然而唯有这一道除了有皇上的玉玺外,还有凤印以及太后的印章,三个大章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起,竟让他觉得滑稽极了。 “太后想做的事,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苏家势力在朝廷也不容小觑,可不单单只是一个苏太尉,你当太子也没两天,势力单薄得很,暂且还需要外戚的支持,不可得罪苏家、赵家、还要仰仗大将军,你一个人却要面对这么多人,其实帝王才是真正的弱者。这一切不过是利用和反利用,更何况青宁这孩子一心念着你,为你也吃了不少苦,就这么办吧,朕也累了,你且退下吧!” 皇上冲他摆摆手,翻身躺下,那虚弱寂寞的样子,让安允灏在那一瞬陡然觉得,原来帝王才是最孤寂的人,高处不胜寒啊! 恍惚中,他想起了母后那一日失控的咆哮:当初让你不娶你偏要娶,现在给你了你又不要,你就和你父皇一样,永远都惦记着得不到的东西,活该最后一无所有! 圣旨最终并没有昭告天下,毕竟太子不过纳个妾而已,圣旨也是写给苏家人和太后看的。 在宫里随便摆了几桌酒,没有拜堂没有花轿,苏青宁颇为侍寝的味道就被抬进了太子宫。 一切繁文缛节全免,毕竟她说穿了也是改嫁,哪能和人家初嫁新娘相比。 新房内,喜娘说完吉祥话正要伺候喝合卺酒,安允灏便扬手让其退下了。 屋内红烛高燃,红光映衬在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意味,除了那身红衣,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像新郎官。 苏青宁娇羞的坐在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盼了多少年,内心是既激动又不安。她今天盛装打扮,连太后都说比任何时候都美,她从宁寿宫里被抬来,一路握着寓意平平安安的苹果,想象他掀盖头时的惊艳。 不管他现在的心在哪里,她都有信心再次抓牢他的心。可是,当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时,他却没有揭盖头,只是说,“还有很多公文没看,你先睡吧!” 说着大步朝门走去,她一慌,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掀开盖头低喊,“允灏!”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闩,她的手就已经从后面将他抱住,她今天抹了催情的玫瑰香,她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果然,她紧紧地抱着他,他的手也开始往下摸到她的手,然而还来不及惊喜,他就将她的手指全部掰开。 “允灏......”她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往前拦在他面前,将门抵住,“你不能走,我们今晚新婚夜你走了,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她今天真美,他不否认,她确实是燕京第一美人。可是,为什么那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美貌,现在越看越乏味,他变心了,他也不否认。 “允灏,我知道太后让你为难了,可是,她也是心疼我没名没分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鼓起勇气搂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允灏,我喜欢你......” 说话间,红唇凑了上来,安允灏却猛地撇过头去,让她觉得自己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感觉。但是他不主动,她也没办法,毕竟有了第一次,以后尝到甜头,他一定...... “允灏,难道青宁今天不好看吗?”她将脸又转了过来,双眼含情脉脉,面容姣好,肤质白皙。 安允灏不得不再次认认真真看着她,真的很美,比那时候病弱无息的样子好看多了,可是,他却觉得那时候更好,感觉更好。而绝非现在这般,看着她健康红润,他就会想起未央痛不欲生咬他的情景。 痛、好痛......她从来都不哭,只会咬人,而且不咬自己专咬他。 想起这,心底又是柔软又是心酸。 “允灏......”她的手抚摸着他宽广的后背,身子柔弱的贴了上来,安允灏却有些不耐烦的推开她,“青宁,自重一点。” 话出口,两人皆是一愣,自重,都什么时候还说这话。 苏青宁委屈极了,一副要哭却极力忍着的样子,她挡在门口,却让安允灏在那一瞬想起了母后,宫中曾有笑谈,说母后不得宠,偶逢十五皇上来宫却提不起兴趣,母后就挡在门口,让他别走。 “允灏,我知道你心里有央央,我并不想取代她,我只是...只是服侍你就寝而已,难道你就不想身边有个人,冷的时候给你点温暖?”苏青宁觉得自己卑微极了,堂堂太尉千金,多少人求着娶她,哪怕嫁过人又如何,她照样是燕京第一美人,照样有无数王孙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她不要这些人,这些人哪个会比得上九五之尊? 第179章:【被掳】未央身世揭晓6 “允灏,我今天第一天过门,你的公文就那么重要吗?要是让宫里人知道你走了,留我独守空房,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皇后也一定觉得是我伺候不周才留不住你,我......”说着,掩面要泣的样子。 安允灏转身坐到桌边,苏青宁知道,他们之间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他断然不会拒她于千里之外。 “允灏,合卺酒还没喝。”苏青宁自己倒了两边,贴着安允灏坐下,身上传来郁郁花香,脸上没有刚才的黯然神伤,立即神采飞扬的娇笑,“你一杯我一杯,合卺酒,以后和和美美,喜娘教我说的,对不对?” “对。”他点头。 苏青宁一喜,递给他,他却没有接,“我和未央没有喝过合卺酒,和湘湘也没喝......”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不喝?”她脸上的笑只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一阵揪痛,就算没有奢望他还像过去那么爱她,至少也会像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将她压倒在床上。 可是,他太冷了,冷得都让她陌生,让她后怕。 其实她哪里知道,现在是她让他后怕,这样一个女人,精致到完美的女人,什么都会哪怕骑马都会,他很意外,却更不安。苏家,历代皇后影响几个朝代,父皇就曾深受苏家控制,却一直找不到理由肃清。而他已然,苏太后控制完他父皇,现在又来控制他! 如若回到最初,或许她会是他的苏皇后,可是现在...... “不喝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当这是普通的酒,我们来喝酒。”她缓和气氛道,他却摇头,“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想怎样?”苏青宁有些恼了,谁的洞房像她这么令人难受。 “青宁......”他忽而扭头,眸中却没有任何激动的神情,依旧如一潭死水,“你不是说想要名分在宫里生存吗,我给你名分,只给名分!” “你什么意思?”苏青宁慌了,“我可以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可是,看见你就会让我想起未央,怎么办?你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你让我怎么面对?”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呢?当初若我知道是央央的血,我哪怕死都不会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青宁,晚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疲惫,苏青宁的心仿若坠入冰河,比那东渡口的河水还要冰冷。他说晚了,还是完了?原来娘说得没错,男人变了心,是怎么都拉不回来的。可是,这些能怨她吗?要不是未央横刀夺爱,她能有今天吗?现在她终于死了,却还处处阻碍她,真该永世不得超生! “允灏......”苏青宁蹲在他身边,抚着他的膝盖仰起头,那模样无助又可怜,“我们怎么会晚?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日子要一起过呢,我会给你生儿育女,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允灏......”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在一起吗?你这样冷冰冰的,我们怎么在一起?”苏青宁握着他的手,无计可施道,“我是皇后格,我.....” “如果你是皇后格,为什么四弟会死?这一切不过是些瞎话,不足为信。” “就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当我们没有遇到央央,就当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允灏哥哥,难道出征两年,你就没有一刻的想过我吗?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想我曾经去军营看你,想我因此被太后禁足,想我......” “青宁,这两年多来,你和未央都不在我身边。可是,我不能骗你,我想得最多的人,是未央!” 苏青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仿若天塌了一般,嘤嘤哭泣。那一身华服,却越发显得她可笑可怜。 她终究是作茧自缚,她曾以为自己美貌,佟未央完全不堪一击。可是,为什么不行呢,难道她又不合他胃口呢?他喜欢未央,不就是清莲一支么,她现在也不抹粉了,为什么他碰都不碰一下她? 佟未央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塞外一匹脱缰野马,粗俗得很,赵湘湘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野人。 苏青宁越想越气,曾经的风度优雅什么都没有了,在心底用最恶毒的话想未央。想得她越发觉得不公平,佟未央什么都不好,什么都比不上她,凭什么让她的男人念念不忘。 是的,她的男人,安允灏从此以后只能是她的。 “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尽心伺候太后,在她面前替你说尽好话,无非是想让你一切顺当,可是,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就一丁点温存都不能给我呢......允灏你好狠......” 安允灏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搬石头砸脚了,无力抗争皇上、太后、皇后,遂只能在无爱的时候娶了她。如今,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意愿更在心底始终记得给未央的承诺,不碰苏青宁,哪怕她死了,那话就如魔咒一般,他忘不掉,也不想忘。 “青宁,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甚至现在去太后那里驳了这婚事也行,我都随你。” “我为什么要去太后那里,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我哪里都不去。”她捂着脸失声痛苦,哭得安允灏心都乱了,她有什么错,或许她一丁点错都没有,当初答应未央做血人的是他,是他安允灏。 一想到这,他就恨不能狠狠甩自己几耳光。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母后说的对,活该他一无所有,是的,活该! 他弯腰将地上的苏青宁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苏青宁含着泪,以为他心软了,以为他要她了,以为......统统的以为都抵不过一句,“我就在桌边坐着,不走。” 是,他不走,他不给她难堪。可是,这比摔门而去还让她难堪。 她就这么娇弱美艳的躺在床上,他居然无动于衷!! “永灏......”她脸上尤挂泪痕,声音都哭沙哑了,“是你欠我,你让我承受了你的痛、你的愧疚。虽说取血一切是为了我,可是你不觉得对不知情的我很残忍吗?你对一个爱你的人这般薄情,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不求你给我天长地久,就这一夜,我们的洞房夜,就当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让我余生靠着活着好不好?” “如果真这样了,那我的余生该怎么办?青宁,我欠未央太多了,已然无法弥补,可是也不想再继续负下去。” “湘湘可以,为什么我不能?你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偏偏我不可以?”她真的好想歇斯底里的质问,可是,她不能,不能让人觉得她苏青宁不如一个死人,不能让她自己看不起自己,她不许她落魄,决不允许。 安允灏沉默的时候,苏青宁气恼不已,却不得不克制,因为那样显得她就像个泼妇。她不是泼妇,她是美丽温婉的苏小姐。 “我知道你肯定对太后这么强势不满,我也没想到太后会连同皇后、皇上逼你,我一直想顺其自然的,可是.......既然事以至此,我们以后就好好过,不让他们再操心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央央,她可以说是因为我死的,我不能埋怨她,我也不怪她,你喜欢她我也不恼了,我只是求你,求你在孤单无助的时候,你想起我,想起还有一个我在等你,这样都不可以吗?我会在宫里等你,不论多少年......我会等到你遗忘央央能接受我的那一天,哪怕白发苍苍,红颜枯骨,我也不畏这深宫冷漠,会一直等下去......” “不值得青宁,一点都不值得!我们之间早就成了过往,你没必要为了一个过去,浪费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苏青宁脸色苍白,她万万没想到,他给她的答复竟是一辈子无望。 她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手终于松开了,“一辈子就一辈子,我绝不后悔!但我求你一件事,今天我们没有同房的事,你谁都不许说。还有将来,你既然说不给我身心要给我名分,希望你说到做到,你娶了我却不碰我,这种奇耻大辱你不觉得欠我吗?以后我还要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儿育女,我......” 苏青宁几度哽咽,“现在我也不求什么了,但最起码你要给我该有的尊荣和宠幸,哪怕那些宠幸都是假的,你也不能让人家发现,更不能让人家欺负我笑话我,因为你是我的允灏哥哥,你答应会一辈子照顾我的,我这一辈子都赌给了你,你不能让我输得一败涂地,不能这么辜负一个深爱你的人......” 那一夜,他的沉默,他的颔首就是给她最好的承诺。 她不怕,就算得不到宠幸又如何,她也要骄傲的抬起头,更何况,一辈子这么长,谁说她永远会输?没有未央,这后宫又有几人是她的对手?呵,就算有未央,她又能奈何得了她? 是他欠她的,他安允灏身为丈夫不碰她,就是没有尽到夫责,这辈子,他都欠她! 永昌三十四年,夏末秋初。 在未央死去的第四个年头里,雪楹成了送入胤国美人中的一员。 此刻,那关了她整整一年半的殿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十位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女子。曾经,这殿里有二十个人,可是如今活着出来的,只有半数。 华妃满意的看着一张张美艳的脸,她们都画了精致的妆容,以至于乍一看还真不分不清谁是谁。 十位美人,个个脸颊带笑,然后却没有一个是发自内心。 “雪楹?”华妃看了一眼未央,那张脸比以前可是漂亮多了,精致得无可挑剔,“本宫没有食言,现在,你可以出宫了。” 第180章:【重逢】1 “谢娘娘!”未央欠身行礼,屈膝、颔首都极为标准,仿若自幼长在深宫。 华妃有些惊愕,她曾以为雪楹再次看见她,会发疯的挠她或者是气急败坏的咆哮,再或者是......已经死了,可是没有,通通都没有,她只是变得更规矩更漂亮了而已。 此时,马车已经备好,是那种敞开了的芙蓉帐顶长纱车鸾,坐在里面可以沿途观赏风景,同样的,她们也会沿途被别人观赏。 华妃在她们面前来来回回,一副审视货物的样子,“你们是皇上献给胤国的礼物,此去一定要在恪守本分的基础上,尽心尽力服侍胤国皇帝,使其欢愉才可固两国交好,明白吗?” “谨遵娘娘教诲。”众人答,这才五人一组的上了马车。 “轱辘” 马车车轮滚动起来,离那座仿若冷宫一般的宫殿越来越远,那是许多人不愿回首的地方,可是此刻十位女子都不约而同的回头。那里,曾困住她们一年之久;那里曾日日夜夜苦练技艺,一个差错便可招来拳打脚踢甚至是杀身之祸;她们中有些是宫女、有些是罪臣之女,只有未央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身份,但这里没人关心你什么身份,只要来了就别想走。 终于要走了,没有嬷嬷的皮鞭和恶语相向,再次看这个世界,阳光依旧温暖,清风仍是舒适,可是,心却越来越沉重。只是现在,她们都能在想哭的时候,比谁都笑得灿烂。 在那宫殿里,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眼泪,更不许哭,那是大忌、大忌。很多罪臣之女刚送来时,还当自己是那大小姐,不配合不听话,直到嬷嬷当面杀了一个,所有人便都老实了。 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我听说胤国皇帝很英俊很年轻,也不知道我们这群人谁会最先得到他的宠幸?” “不管是谁,反正我们大家是一体的嘛,不过似乎胤国皇帝那方面不行,妃子少得可怜......” “啊,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 从那“死城”里出来,姑娘们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现在这些随行伺候的嬷嬷当她们菩萨般供着,终于可以一吐曾经的霉气。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着,毕竟都也只是小姑娘家,好奇心总是有的,聊得甚欢。 惟有未央独自坐在车鸾上,看着这座皇城心中怅惘。这真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她一心想回胤国,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也罢,这或许也是最好的方式。 只是这些姑娘太天真了,她们不过是献给胤国皇帝的礼物,连和亲都算不上,想被宠幸慢慢等着吧。在胤国皇室眼里,她们这些被当做礼物送去的美人,是身份低贱的。 更可笑的还说胤国皇上年轻英俊,如果倒退三四十年,或许未央还会认同。不过现在嘛,真是可以当她们的爹了。 “雪楹,怎么呢,头又痛呢?”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未央的沉思,她回头看着柳芊,总觉得跟照镜子似的,她们画着同样的妆容,同样的朱砂痣,同样的衣服、发式、鞋子......每一样都一样,一模一样。 在胤国这么多年,或许唯一的收获,就是柳芊这个朋友吧。她是罪臣之女,比未央早去几日。不过她们彼此间了解并不多,因为在那里是不许聚在一起聊天的,更不许问及各自的过去,那是规矩,不成文的规矩。 “没有,就是突然有些感慨。”未央将头靠在一侧的花柱子上,粉色薄纱吹拂在她的脸上,温润舒适。 “是啊,终于出来了。”柳芊也感慨了一句,坐在未央身边,“这次由四王爷送我们出京城,看来皇上还真挺重视的。” “什么,四王爷!”未央立即坐了起来,仿若受了惊吓一般。 柳芊不解,“怎么呢,你认识四王爷?” “我......我怎么会认识王爷呢,我不过是浣衣宫的一个小宫女罢了。”未央摇头否认,心中想着明忆,想着当初的“不告而别”。华妃真是厉害的角色,将她的包袱鞋袜都拿来的,显然是给明忆造成“不告而别”的假象。 这深宫,真是可怕,想弄个阴谋或是误会,简直是轻而易举。 “昨个听嬷嬷们聊天,似乎说四王爷要成亲了,皇上赐的婚,是尚书大人家的千金。”柳芊感慨道,“没入宫前,我就听说了那位千金,京城有名的‘四全姑娘’,人不仅漂亮性子也好,皇上原本是有意指给二皇子的,后来这小姐不愿意,说喜欢四皇子,呵,还挺勇敢了,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事一桩吧!” 柳芊曾经是大臣的女儿,知道或者认识尚书千金也不是什么难事,未央倒没怀疑她的话,只是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思来想去半响才觉得,这该是安心吧! 明忆有尚书倚仗,也会在宫中好过一点吧。再者那千金既是“四全姑娘”应该也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她一直都觉得,像明忆这般温良俊逸的人,就该配那样完美的姑娘。 明忆终于要成亲了,真好,他们都要好好走各自的路。 马车一步步朝宫门驶去,未央本想躲在里面不被明忆发现的,可是又听柳芊说待会他还要负责点人数,终究想想也就算了,既然要走,又何惧面对呢。对他说一声珍重,道一声恭喜也好。 宫门外,明忆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看着那华丽的车鸾朝这边驶来,脑中想着的全是十个美好女子的寂寥未来。这些年北凉四处结盟,宫中的美女几乎是搜罗一空,公主送完了,送大臣的女儿,现在又来送美女。 明忆厌倦了这种邦交政策,本不想来的,可是皇上指名他送,他又如何能拒绝。看着那一个个年轻的脸,他越发觉得弱国悲哀。如果盛世太平,强国弱国和平相处,没有战争没有攻打,自然也就不会有结盟,不会有这么多的女子一再背井离乡。 他忽而想起了雪楹,是不是也这么背井离乡漂泊在外?那一夜宫中有事很晚才回府,婢女们说雪楹走了,怎么拦也拦不住,他以为是去了医馆,结果没有。将皇城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她执意要走,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决绝,竟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或许是他将她当成未央的替身,伤害了她吧。她一走,他整个心都空了,曾经以为这是上天的一次垂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王爷,马车来了,您该清点人数了。” “你去吧!”明忆提不起劲,淡淡扫了一眼,全都是一个打扮,红衣有些灼眼真弄得像青楼女子似的。他知道这样说很不对,可是,真的。那些外罩红纱,身躯若隐若现,真是......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随从前来复命,“十人,一个不少。” “出发!”明忆策马走在最前面,只希望这一路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只需要送她们出京城就可以。 终于一路快马加鞭,从清晨到暮色四合,一行人终于到了城门口。负责接受的使臣向明忆鞠了一躬,他跳下马车,交代道,“一路上,一定要确保姑娘们的安全。” “卑职遵命。”说着示意马车跟他走。 马车再次前行,就停顿了那么片刻,未央背朝外坐着,就这么从明忆的身前而过。她一直没有回头,终于还是没有勇气喊出他的名字,就这么一路疾驰越走越远。 城门处挂着一排排的灯笼,那些在烛光中摇曳的光芒,就如同明忆此刻的心境,忽明忽暗。仿若什么东西自心间滑落,想抓却不知如何去抓。 一时间惆怅失落极了,他牵着马立在城门口,久久的、久久的...... 行程似乎很赶,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睡过,晚上几个姑娘家就相拥着睡在马车上,可是真没有谁是真正睡得着的。 在那个地方,没有人敢睡,因为很有可能你在梦中就会被人杀死。 从她们进去的时候就知道,活着的人只能是十个。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考核,如若技艺不佳就淘汰,而淘汰意味着死亡。 未央的手疼得厉害,可是她不想死,练了几天琴找到些许感觉,才没有被淘汰。但是没日没夜的练,那种折磨、那些嬷嬷,都让她时刻揪着心。再后来,有些技艺不佳的美人不想被淘汰,就开始......开始杀那些事事都好的美人。 人性的残忍在那里倍感苍凉,不怪她们,谁不想活呢。可是名额只有十个,两个人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未央手受过伤,不管怎么卖力也只能算中等,不过不至于淘汰,也不至于出类拔萃。但是她们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轮班睡的时候,依旧担心那个值夜人会将她们杀死。不信任,在那个地方,谁都不信任谁。 未央和柳芊结团两个人轮着睡,可是未央知道,当她守着的时候,柳芊并没有深睡。而换做自己,也是一样。 哪怕是好朋友,在那种环境下,都无法以性命相交。 不过这会儿出宫了,那种危机感解除了,众人背井离乡反而关系越来越好,只是这睡觉成了毛病,集体失眠。索性起来聊天,结果那使臣还说不准说话,一路上规矩多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恨不能快点到胤国,摆脱这些条条框框。 一连赶了几天的路,众人都有些乏了,连马车都渐渐有慢下来的趋势。柳芊熬不住了,靠着未央的肩头沉沉睡去了,但哪怕是睡梦中她的双手都紧握成拳头,好似随时准备反抗一般。 今个风大,未央怕她着凉又找不到毯子,只好将自己的披纱给她裹上。这凉风吹得未央昏昏欲睡的头越来越清醒,她依旧畏寒,但那个地方可不准你养尊处优,也是如此,未央才知道,原来人是有无穷潜力的,更有顽强的生命力和适应力。 这里的美人,尤其是罪臣之女们,她们曾经哪一个不是千金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只是现在她们的亲人们,有些流放、有是入狱、更有些已经被抄家砍头了。 说白了,都是些可怜人。 就拿柳芊说吧,如今才十七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却用来颠沛流离。而未央这个年底冬月就要满二十一了。 二十一,多么恐怖的数字,她突然很愤恨,一生最美的年华都用来疗伤,这些,都是他们害的!! 苏青宁呢,也过了二十三吧,不知道如今又是一副什么模样?反正未央十七,因为这群美人的集体年纪都是十七,而未央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过龙泉的关系,肌肤好得不得了,白里透红的,美人迟暮看来跟她是不沾边的,加之她天生大眼睛有点娃娃脸的意思,比这些十七岁的姑娘们看着还稚气。 第181章:【重逢】2 “叮铃叮铃” 马车四周挂着装饰用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忽而前方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两匹马你追我赶,未央好奇的抬头去看,心底猛然一惊,那不是杨航之吗?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笑,只是比之杨航之的沉稳儒雅,这个男子要显得轻松开朗许多,不过未央可以断定,那就是杨航之。 他策马而来,未央几乎是下意识就脱口喊出,“杨航之!” 那男子错愕的勒马,刚才跑得太急,竟差点忽略这大队的人马,不由得打量起这些姑娘以及使臣来。 使臣定眼一看竟是杨院士家的三公子,忙下马拱手道,“原是杨三公子,幸会幸会。这是云游归来,还是......” 说着不由得瞥向不远处的骏马,只瞧见是个姑娘家,看不清容貌。看来他们是在赛马,这三少爷将人家远远甩在身后。 “李大人?”杨牧之有些不确定,几年未归京了还真怕自己认错,说着不由得顺着李大人的目光看去,脸上顿时满是笑意,“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番回京就是让父亲大人主持婚事的。” “三少爷要成亲呢,恭喜恭喜啊!”李大人满脸堆笑,杨牧之客气的回了礼,又冲那远处的身影招手,让她快点。 察觉一直有人在看自己,杨牧之不自在的扭过头去,那个姑娘一脸震惊的模样,倒是把他吓到,不由得策马过去,俯视道,“是姑娘刚刚叫我杨航之么?哈,那是我二哥,你认识?” “你二哥?”未央一惊,不确信道,“你不是杨航之么?” 杨牧之笑着摇头,“有没有听过双生子?” 他的笑爽朗,和杨航之的儒雅确实不同,那一瞬,未央才知道,原来杨航之那喜欢四处云游的三弟和他是双生子,世上竟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见未央不说话,杨牧之笑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李使臣这才想起要赶路,忙说,“这些姑娘都是送给胤国的,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行一步了。” 杨牧之颔首,识趣的退到一边,这会儿那追着他跑的姑娘终于来了,几分娇嗔道,“牧之,你还说这是千里马,你看什么马呀,跑几步就跑不动。你是不是捉弄我的,嗯?” “我哪敢啊!”杨牧之一副“畏妻”的模样,未央一直盯着他,这会儿来了个姑娘,声音、模样简直就是小影,虽说交情不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杜远的徒弟小影。而与此同时小影也看见了她,似乎有些不敢认,盯着未央看了半天,才问,“你是不是佟......” “我叫雪楹。”未央温声打断她的话,并不想让这里的美人知道她的身份。 “你不是?”小影还真有些不确定,这姑娘长得确实挺像佟未央的,只是这精致的妆容让她一时还不敢确定。毕竟她离开燕京好多年了,再说她是王妃,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药人的事,或许她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绝对不像眼前这位姑娘这么朝气。 想起药人,不免有些黯然。但未央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小影便也觉是自己认错了人,“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说罢,李大人说要赶路了,策马前行车鸾也立即急速跟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小影最后的一声呢喃声,未央听见了,她也好想问,是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那个三少爷,你确定不是杨航之吗?我多么希望你是啊!不过现在看见那个有着杨航之一样模样的人,能这么幸福,还要成亲了,是不是心里多多少少可以安慰呢? 杨航之,我多么希望你能幸福,你理应幸福。 她一直探头看着外面,看着杨牧之,幻想着那就是杨航之,他又回来了,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姿态幸福的活着。 遇见杨牧之和小影,只是旅途的一个小小插曲,马车继续着征程。她们的目的地是胤国,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未来。 她们这些美人只是礼物,可以由胤国任意处治,北凉不会有意见也不该有意见,毕竟既然送来了,就一切随君意。听闻,犒赏三军也不是没有的事。听见这,未央的心都凉了半截,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可怕了。 北凉和胤国还是有一小块版图接壤了,所以就是为了不从他国经过,直接从自己境内送过去,未央她们绕行了几天的路程。 今天就可以过境了,远远地,未央就看见胤国旗帜高高的飘扬在天空,再往前走就是胤国边境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是感慨时间真快还是真慢了,心一直紧紧揪着,仿若离开太久了,可是一眨眼就回来了。 还有一会儿的路程就到了,可偏偏这时候横生枝节,只听身后有人大喊,“停车、停车!” 李使臣调转马头,只见是四王爷来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全部都给我停下来!”明忆将马一横,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四王爷、四王爷......”美人中一阵低语,未央看着明忆也是满心不安,还没反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明忆从车鸾里拽了出来。 摔上马背扬长而去的时候,未央听见李使臣大喊,“四王爷,快放下她,十个人一个都不能少啊,胤国是知道的,王爷......” 随即就是护送的兵力朝这边追来,未央被明忆拥在怀里很快就甩掉护军,她挣扎着,“王爷,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放、不放!” 未央也急了,“你疯了,快放我回去。” “回哪里,回到安允灏身边吗?” 未央一惊,眼见离边界愈来愈远了,她不能功亏一篑,就算回去是惨败,她也要回到胤国去。 “放开我,明忆,司马明忆!”未央急了,咬明忆的肩,他吃痛的手一松未央就趁势跳下马。 马速很快这样跳下去只会摔伤,情急中明忆也跟着跳下去,将她抱住生生挡下那草地上凸起的尖石。 未央的头磕到了地上,明忆紧张的脱口问,“你没事吧?” “没事。”未央下意识的摇头,起身才发现自己手掌心有血,可是自己周身完好,这才看见明忆后背被尖石刺破,流出血来竟将白衣都染红大块。 “明忆你受伤了,快转身我给你看看。”未央惊慌失措,她的手上全是明忆的血,可是,他不动反而一把将她的手拽住,“我来,是想问你,你究竟是谁?”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脸上终是毫无波澜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是这一刻,当他紧拽着她的手时,什么镇定淡然都没有了,未央被他捏疼了,都快掉眼泪了。 “我是雪楹啊!”她依旧如斯答。 “还敢骗我?”明忆恼了,“你是未央,佟未央对不对?” “什么?” “小影说看见美人中有像未央的,我就知道是你。我一刻都不该停留,立即就来了,未央,是你吗?这就是你?”明忆摸着未央的脸,他不敢相信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一再错过。一切不再是梦,不再只是熟悉感,不再只是感觉像,她就是佟未央,分明就是。 “未央,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为什么?” “我......” 未央的话还没说,就被他一把拥入怀中,那般的紧,紧到她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明忆......”她本能的推着他,奈何无济于事。他的后背还在流血,她的心都乱了,“明忆,你的伤......” “别管什么伤了,未央,你跟我走!” “去哪?” “回北凉,回到我身边,做我的王妃!”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脑中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心情复杂得仿若是别人的,这一刻,他只想留住她。多年前在胤国,他无法挽留无法表露什么,现在在北凉,未央就在他的身边,他怎么还能再次放手。 “不可能!”未央毫不犹豫的拒绝。 明忆心猛地一阵抽搐,她的眼睛如斯平淡,毫无爱意,甚至什么都没有。而他,在她的眼中,他看见发狂到狼狈的自己。 士兵已经追了上来,却并没有靠近,只是无声的告诫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因为他们?”明忆指着士兵,不屑一顾道,“谁都拦不住我们,未央,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未央硬着心肠道,“明忆,我不愿意,不愿意在你身边,不愿意在北凉,我要回胤国去,那才是我的故乡。当初你不也一样这般热切的想回国吗?难道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认出你?” 明忆痛心的问着,未央竟有些失语,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许明忆问到了症结,她从来没有责怪过明忆没有认出她,毕竟他以前是看不见的。可是,不得不说,那一瞬真的会有失落,她想,如果那天明忆第一眼认出了她,或许,她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心甘情愿的做个小女人,幸福的生活在他身边。或许一切就会不同,或许...... 可是,没有,他没有认出她!所以,这些或许只是空谈。 “明忆,放我回去!”她始终都是这句话。 明忆握着她的肩膀,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未央,你们的声音不同,我.......” “难道你喜欢的就是一个声音?”未央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残忍,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明忆哑口无言,未央将他的手放了下去,“明忆,我走了,我很高兴要回去,你为何不为我高兴呢?尚书千金四全姑娘,我真的很替你高兴,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的。” 李使臣和士兵站在不远处,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未央迈步朝他走去,明忆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声音凄然道,“你回去,是为了安允灏吗?你喜欢的人一直是他?可是,你知不知道当你努力想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是左拥右抱了。” 未央只是苦笑,对安允灏,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是什么禁欲、守身如玉的人。 “这两车都是送给他的,连你也是,你就没有一丁点介怀吗?他早已不是当初的王爷,他现在有三宫六院,他......” “什么,他是皇帝?”未央大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北凉几年,胤国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是皇帝,盛宠集一身的就是苏青宁,你还要回去吗?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才是一对,你回去了,怎么办?” 他还是娶了苏青宁吗?他甚至都不管她的生死,娶了那朝思暮想的女子,当了那至高无上的帝王? 安允灏,你果然没变,一丁点都没变。对苏青宁的好没变,对我的恶也没有变!我在北凉受尽病痛折磨,你们却在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第182章:【重逢】3 未央脸色有些苍白,半晌都不说话,明忆站在她身前,温柔的俯视她,深情道,“未央,留在我身边好吗?你想要的安宁、自由,我都可以给你,未央......” “可是,我现在要的,不再是自由,更不是安宁。”她抬眸,看着明忆失落甚至绝望的神情,眼睛也有些发胀,“明忆,我们终究错了一步,我想要的时候,你给不了。我不要了,你塞给我也没有用。我们之间......或许真的是那句有缘无分,既然如此,何不洒脱一点,明忆,很感谢你一直的照顾,现在除了说感谢,我已无话可说。” “你还是要走?哪怕他后宫三千,你也要去?你之所以隐瞒身份,就是为了避开我,就是为了毫无阻碍的回去?” “是!” 那一瞬,她清楚的看见明忆原本素雅的脸立即面如死灰,而她的心,亦然。 他说,“你明知我曾看不见,为何忍心折磨我这么多年?未央,你对我从来没有公平过,你没有给过我机会,一次都没有。” 未央的心被狠狠撕扯了一下,语气惆怅中似乎有些哽咽,“是命运不给我。明忆,好好活着,好好爱你未来的妻子,那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说罢,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 士兵拦住了明忆,她听见李使臣说,“四王爷,莫让我等为难,这十个姑娘一个都不能少,您这样,是会引起两国不和的,请您为大局着想......” 使臣后面的话,未央没有听见,因为她至始至终留给明忆的,只是一个冷漠的背影。风吹起她鲜红的裙摆,却再也激不起她半点的热情。 三年半了,她该有的热情、激情,统统被消磨殆尽了。此刻回到车鸾上,她却可以笑得和个没事人一样。 没有人问她发生了什么,连柳芊都没有。她们这些人太清楚了,知道得多,并非好事。 马车继续前行,他终究为了两国所谓的和平,眼睁睁的看她而去。未央始终记得,那一日的风很大,大得都快把她的眼泪给吹下来了。 可是,她没有落泪,至始至终都没有。 耳旁是《平沙落雁》,那孤寂的旋律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不是琴、不是笛子,而是一片树叶。是的,树叶。 马车行远了,她忍不住偷偷回头,看见那漫天风沙中,他立在树下,一遍又一遍的吹着属于他们的旋律,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离。 曾经他是落雁,现在呢,是她! 明忆、未央......未央、明忆......数年交织,终是抵不过一声情深缘浅的叹息! 胤国燕京、皇宫。 新帝登基一年有余,一直忙于政务,选秀之期便是一拖再拖。皇室无所出,太后勒令礼部张罗选秀,奈何美人图送入宫,皇上瞄都不瞄一眼。 一年来,宫中甚无大事,唯一引人关注的,或许就是后宫新建了一处宫殿。皇上一向勤俭杜绝奢侈浪费,这会儿却耗了巨资,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至今无人居住,连个牌匾都没有。 一时猜测纷纷,认为那是皇后宫,但终究没有个结果。 纵观后宫,虽未选秀,但不乏美人其中。有些是和亲送来的公主,有些是太后替其张罗的侍妾,然而能谈得上妃位的,只有三人。 一位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孙侄女苏青宁,如今位列贤妃,赐住栖霞宫。第二位则是皇上未登基前的侧妃赵湘湘,太后的亲侄女,位列淑妃,赐住朝阳宫。最后一位是皇上登基后正式纳的妃子,名唤雷秋素,是大将军雷朔的第三个女儿。如今赐住临月宫,号敏妃。 栖霞、朝阳,宫中最不和的也就这两宫主人,又或者该说,宫里所有人都和朝阳宫犯忌讳,赵湘湘在宫中出了名的横行霸道,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贤妃忍让贤良,在宫中口碑颇好。 至于敏妃,年纪尚轻,天真活泼倒深得众人喜欢,尤其是贤妃与之走得较为亲近。 太上皇以年迈迷糊恐误国为由,退位让贤,现居西南角明旭宫,按其要求丽太妃的碧云宫搬置隔壁,太皇太后依旧住宁寿宫,太后凤仪宫未变也未搬。新帝未立后,她这个做母亲的有太多太多要为其操劳的。 虽说已入秋,胤国的傍晚却依旧有些燥热。 栖霞宫里,婢女们一刻不停的给苏青宁扇着风,另几个手巧的给她打扮着,几下就挽起一个漂亮发髻。 “娘娘,这唇脂用什么味儿的?” “桑格花吧,皇上喜欢那个味。”苏青宁淡淡的说着,镜中的自己依旧美丽,只是眉梢眼底多了份寂落,打扮得再漂亮又如何,他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美人迟暮,韶华易逝,她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后宫,也没几个人,说实话,她对现在的生活着实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婢女们都说她好福气,皇上怎么宠幸她,呵,她们是没看见皇上整夜不合眼的看书,难道书就这么好看,还有颜如玉不成? 现在较之而言的,至少她认为的,得宠的该是赵湘湘吧,瞧她整天眉飞色舞的,在宫中有太后撑腰,简直就是目中无人了。她们几个都是平级,她虽说不吃亏,但底气不足,只有她自己知道症结在哪里。 赵湘湘有皇上的宠幸,她没有! “娘娘,今天是珠花还是金步摇?”婢女又问,苏青宁有些烦了,将头上的东西都拔掉,“算了算了,不弄了。” “娘娘息怒。”婢女们纷纷跪地,只有婵娟敢上前,端详着苏青宁的脸笑道,“娘娘,皇上不是喜欢素雅一点的么,今天就什么都不擦,清水出芙蓉才最美啊,皇上不是也常这样夸您吗?” 苏青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柳叶弯眉,眼如秋水,不施粉黛也美得让人心动。可是,如今也只能孤芳自赏。婵娟什么都不知道,那件事除了她和安允灏,谁都不知道,害得她现在想诉苦都没地方诉。 “去把那件紫纱裙拿来,本宫今天穿那件。” 见苏青宁心情好了许多,婵娟忙使眼色让婢女们去哪,这样服侍苏青宁穿戴好后,才陪着她朝华清宫而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婵娟不知道现在自己算不算伴君,只觉得小姐身子好后,脾气也大了不少,特别是当了贤妃后,更是动不动就责罚下人。那以前在苏府,她真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 犹记得太子登基后,苏青宁和赵湘湘自然而然的进入后宫,几日后皇上下旨赐苏青宁“贤妃”,栖霞宫的人都欢喜不已,就她气得等公公走后,把圣旨都摔了,说他在挖苦她,什么贤妃,就是闲妃! 婵娟至今不明白苏青宁那天是在气什么,现在跟在苏青宁身后,一路往华清宫走去,路上宫女而过,纷纷俯身行礼。那种感觉,别说苏青宁会虚荣,就连婵娟也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下人。 苏青宁敛起刚才的不悦,脸上换上了笑意,一路笑盈盈的走向华清宫。 可是当路过华清宫隔壁的宫殿时,她脸上的笑立即就淡了,这个宫殿,耗巨资新建的宫殿,传言说是和华清宫齐名的皇后宫。 皇后宫,呵,苏家历代皇后,在姑母那一代也是,可惜却红颜薄命。而她自己呢,苏姓就是把沉重的枷锁,她始终记得太皇太后的话,她说,“青宁,皇后之位是苏家的,你一定要第一个生出皇子,到时候,才有赢的筹码。” 生皇子,谈何容易,他碰都不碰她,真让人不甘心! “娘娘......”婵娟轻声催促着,目光落在那座宫殿里,听说皇上今个又从塞外运来不少桑格花,以至于现在站在外面都闻得到。 “什么皇后宫,野人宫。” 婵娟听苏青宁低声斥了一句,不明白什么意思,就瞧见主子走远,连忙跟上。 进入华清宫,没让内侍通传,苏青宁一路无阻碍的朝皇上寝殿走去。结果走在回廊里,就听见有碗碟砸碎的声音,她不禁侧目,只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皇上似乎对御厨端来的菜不满意,全都砸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味儿,都去给朕重做!”皇上不悦的蹙眉,那眉心早就再也无法舒展了。 “是是是,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重做。”御厨简单收拾了一下,忙带着手下退下。 苏青宁这才看清,是让御厨炖鸡汤。在他身边一年多了,一直都没见他喝过鸡汤,总说不好喝或者是味道不对,她私下打听才知道,原来他要的是那个人炖的。 人不在了,就算方法一致,味道当然也不同。 感觉这东西,太微妙了,谁都说不清。就像这一刻,望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她恍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他什么?爱他的俊朗还是爱他的身份?又或者,爱那份不甘心,不甘心被人抢走? 宫女们开始收拾满地狼藉,安允灏负手立在一旁,也是此时,苏青宁才醒悟,原来他爱她那么深,深到饮食住行都离不开她。 可是,没有她了,再也没有了。 苏青宁莫名觉得开心,似乎尝到了报复的快感。他不是惩罚她吗?那现在,他也一样是一无所有,一样的不快乐。 “娘娘,皇上似乎心情不好,要不要过去?”婵娟小心翼翼的问。 “要,当然要。”苏青宁优雅的挽了挽素色披帛,袅袅走了过去,微微欠身行礼,“青宁见过皇上。” 她没有自称“臣妾”,而是把“青宁”两个字咬得极重,可是,他依旧是那句话,“贤妃你来呢!” “皇上......”苏青宁几丝埋怨的喊了一声,他登基后就没喊过她“青宁”。 安允灏是听不出到底什么意思的,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她,一袭紫衣飘然,竟让他有些恍惚,让若看见了未央。 这些年,苏青宁一向恪守本分,从不搬弄是非更鲜少和其他妃嫔闹矛盾,安静的他都快把她忘了。 “皇上,”苏青宁上前挽着安允灏的胳膊,巧笑道,“听说宫里运来了桑格花,御花园有吗?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可是央央最喜欢的花,我也好喜欢,好香。” 在安允灏面前,她会有不满不甘,会说如果没有未央,他们早就会在一起的话。可是,她没有真正当他的面说过未央的坏话,很多时候,她甚至说想未央,还陪他一起去拜祭未央。 或许,她们之间,仍和许多年前一样,还是姐妹。 第183章:【重逢】4 “嗯。”安允灏看见满地的鸡汤就心烦,也想出去走走。 苏青宁自是高兴不已,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昔日丽妃受宠,还不是仗着惠妃,而她现在就在重复丽妃的路,虽然她很不齿佟未央,但又如何,她能帮助自己受宠,这就够了! 安允灏登基一年多了,虽未举办什么庆祝活动,但各国恭贺礼物陆陆续续的送到燕京。多数都是奇珍异宝,也有很多是安允灏压根就不敢兴趣的,例如北凉的。 他对北凉素来就没有好感,因为司马明忆,也因为北凉皇帝的行事作风,反正原因很多,归结起来,就是讨厌! 他不知道北凉是不是盛产美女,父皇在位的时候,他们就每年千里迢迢的送礼,其中必有美女。这次更稀奇,只送美女且还一送送十个。 赵湘湘嘟着嘴一整天,一想到美女就气恼,其中还暗暗瞪了苏青宁几眼。至于那个敏妃,傻乎乎的,她懒得理她。 倒是太后虽未到场,已听闻有美女要来,心情大好,让阿兰去广迎殿看看,如果能让皇上都中意,那就是皆大欢喜。她一直觉得皇上身边女人太少,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急得她头发都白了。 “太后你就放心吧,北凉国的姑娘,您看玉扇公主就知道,各个可是倾国倾城的美,比贤妃都美。”阿兰笑着说。 “贤妃,哼!”太后颇为不满,这些年她没少受太皇太后的气,这苏家历代家大势大,连苏青宁都敢作威作福。 “太后又何必动怒,再怎么说这贤妃也是您的儿媳妇不是?”阿兰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说说北凉的美人吧!” “你快去帮本宫看看,有灵气的,直接来告诉我,改明个就安排侍寝。” “是。”阿兰领命离去,太后倏地觉得身侧一空,环顾寝殿内,身边不乏宫人伺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孤单?! 曾经的丽妃已经随皇上退居了,而惠妃也死去了那么多年,未央也死了,这偌大的后宫,仿若就只剩她一个人! 她错了吗?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好歹也是结盟国远道而来,纵然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违背当初的结盟,况且那还是父皇在位时结下的盟国。 这会儿,广迎殿歌舞升平,安允灏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苏青宁和赵湘湘盛装打扮坐在一侧,雷秋素没有来,这点安允灏一点都不以为意,那丫头和当初未央一样,明明喜欢热闹,却偏偏不喜欢宫宴。 来了一两个亲王,其余便是三两大臣,说白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只想使臣离去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登基已一年了,东征大军班师回朝,安允灏并没有立即开展南征,觉得该适当休整,毕竟东征已经死伤不少。他曾经以为高天祁会在东征结束后离开,毕竟他曾说留在燕京是为了未央,可是,他没有走,安允灏不知道这可不可以理解为,未央活着,或者就在自己身边,就在燕京。 其实安允灏哪里会知道,那一日东征结束,高天祁是打算回塞的,然后再踏遍山河找寻未央。不管是生是死,他奔波的铁蹄不想停下。尽管看过尸体,他还是不甘心,更不相信。 可是佟夫人疯病未愈,怎么也不肯走,加之杜远给她医治似乎有好的趋势,他不忍治疗就这么终止。更重要的是,他挖出了许愿盒,本来是想回塞的时候带走,却不想打碎了一个,那是未央的第三个许愿瓶,红色的,他不是有意要看的,可能天意如此,就这么碎在他面前,布帛打开来:希望安允灏平安! 上面竟没有署日期,就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高天祁不知道到底是她哪天写的,可是当时的情况,安允灏初为太子,万事难安,他终究选择留下,留在燕京帮他。为曾经的并肩作战几度生死,也为未央的那句祈祷。 虽说皇上论功行赏封了官,但都不及安允灏登基给他的官大,他从一个小兵小官,转眼间就成了东征最大的功臣,被赐封为镇东将军,虽不及雷朔大将军,但也是手握二十万兵力。 从那之后,东征的善后以及东征的疆土,甚至燕京以东的疆土全部由他守护,而另一边塞外也是边界,有高霆守卫。加之东征中安允灏看中的良将,分别在登基时都赐将军一职,守护四方疆土。如今武官不像过往被轻视,安允灏登基后尚武却也并未轻文。 另塞外地广兵多,一直被太上皇视为隐患,在登基之初,安允灏也是打算抽去一部分兵力或者是从燕京调些官员前去“协助”高霆,但终究没有这样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然给了高霆戍边将军一职,且他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为何现在还要怀疑他呢?选择相信其实也很简单,毕竟他曾去塞外微服,看过未央的故乡,也领教过高霆,确实是难得的忠臣良将。 武官大肆被采用,文官身在朝廷更是提心吊胆,因为皇上已经开始彻查腐败了,而且贪污受贿查得比哪朝哪代都严。不仅受贿人要受罚,就连行贿者也一并要收处治。 安允灏扬言,收受贿赂者,就怕有命拿没命花。反腐号令一下,燕京百姓一片叫好。且皇上重建了科举制度,要广纳贤才,不拘一格降人才。 都说新官三把火,但皇上这火都快烧到朝廷了,试问有几个重臣敢摸着良心说自己没有贪百姓、贪朝廷一个铜板? 一时间,人人自危,忙埋头苦干,哪还敢偷懒撞枪口? “北凉使臣到” 殿外公公大喊一声,安允灏点头示意,便听公公道,“宣” 只见使臣一人从台阶上走了上前,走进广迎殿,俯身行礼,“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下官受吾皇之托,恭祝您登基周年大喜。” “北凉皇客气了,赐座。” 使臣落了座,赵湘湘探头望去,不是说有十位美人吗,怎么没瞧见? 苏青宁端坐在她身边,见她那东张西望的样子没规没距,不想让外人笑话,偷偷扯了下她的衣袖,一副姿态比她高的模样,低语道,“淑妃,有外宾在场,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声音极低,赵湘湘是听见了,不由得侧目扫了她一眼,坐好后忍不住嘀咕,“德性,还真当自己是皇后呢。” 苏青宁装作没听见,继续优雅的坐着,目光温柔的看着殿上。虽说也纳闷那十位美女没出现,但是皇上没问,她凭什么过问,没来最好! 此番除了北凉派人来,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结盟国,献了好多宝贝,安允灏一一让礼官记下,等他们回国时,也馈赠等同的礼品。 殿上是一刻都不曾停歇的丝竹之乐,近来流行皮影戏,刚刚就演了一出。 但是安允灏对这些实在没兴趣,陪着众人看了一会儿,有点想退席的意思。结果皮影戏刚下,大殿内忽而飘来一段红纱,众人还未及想明白是什么东西,一群姑娘踏着清脆悦耳的乐声便已是翩跹入殿来。 北凉使臣示意,安允灏终于明白,原来十个人就在这里。 只见她们清一色的打扮,眉心皆有朱砂痣,单单这一点,便将安允灏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去了。 乐师奏的是《凤求凰》,而十个红衣纱裙女子摆出的舞型就是一只妖娆骄傲的凤凰。只见那些女子在殿上快速移动,翩翩起舞,让人竟一时无暇去关注她们的脸,这变幻莫测的“凤凰”就足够他们眼花缭乱了。 没有选那些清丽的舞,一上来就热情张狂得让人心都跟着沸腾了。安允灏觉得颇有几分意思,低眸看着殿中的舞姿,倒还真是第一次看人合跳凤凰舞。 这个凤凰舞是有独舞的,年少时曾在盛典上见苏青宁跳过,只觉得惊艳,却没有此刻数人齐跳的震撼和气势。 姑娘们在舞池中轻摆腰肢,玉臂揽着红纱旋转,曼妙的身姿,精妙的舞蹈一时看得人如痴如醉。特别是这些女子的身上,皆有那股神秘花香,太蛊惑人心了。 “哼。”赵湘湘不满都在脸上,苏青宁也没扭头看她,只觉得奇怪,既然不高兴还来干什么。她依旧带着笑,用一种母仪天下的柔情看着这些将要和她争帝宠的女子们。 而龙椅之上的安允灏,脸上原本只是欣赏之情,这会儿全部被震惊占据。他握着茶杯的手如此之紧,几乎要将它捏碎一般。只因大殿上......大殿上的那个女子,有着和未央一模一样的容颜。 未央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了,可是,他没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已不是当初莽莽撞撞的少年,他成熟了,稳重了,尽管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她没有死、没有死,他在心中欢呼。她没有变,还是他的未央,还和过去一样,若硬要说不同,或许就是上了妆吧,整个人精致很多。 她脸颊带着笑,目光却一直迷离着,并未聚焦在他身上。那是一种漠视,赤裸裸了的轻视。 可是,他不气,这就是未央,她对他素来如此。 那一瞬,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什么都不会想,满脑子都是她翩跹起舞的样子。她就是那只凤凰,他心中唯一的凤凰。 血液仿若要凝固一般,他因紧张整个人都绷成了石膏,就这么看着她在殿中嫣然而笑,一时间,百花失色,六宫粉黛无颜色。 随着乐声,未央自顾的跳着舞。她们十个人分工明确,有点各跳各的意思,但整体看来就是只欲火飞翔的凤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子娇小的缘故,她成了整个舞的中心,充当起头部,以至于她站在最前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安允灏面前。 她感觉到他炽热目光的追随,她也看见了赵湘湘和苏青宁,只是她们似乎还没有发现她,不然,呵,怎会如此淡然。 广迎殿她来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尊贵而来,惟独这一次,她成了礼物,成了后妃中最卑贱的礼物、美人。 她是舞女,是供他们观赏的舞女。 这是白昼,未央转着转着却有种昏天黑地之感,她脸颊已经开始流汗,这舞跳起来太吃力了。渐渐的,乐声平缓下来,未央的舞姿也柔了下来,她趁机打量起那高高在上的男子。 数年未见,他逐渐褪去了稚气,变得越来越成熟、坚毅、温持、挺拔,那眉宇间的英气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她强迫自己看,看他如此逍遥,也看自己的落魄。她是他的王妃,原始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她成了离他最远的人。 她要靠近他,这一次不是为了娘的遗愿,也不是为了爱,而是......恨! 第184章:【重逢】5 她无意识的对上他的眼睛,戾气一分未减,以至于她再次看着他的时候,心也会惊得猛跳一下。可是,她很会掩饰,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和他对视,甚至......媚笑。 是的,他是皇帝,她是美人,是处处要讨好他的礼物。 “砰!”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生生让整个舞蹈功亏一篑。 全体俯身下跪的时候,未央微微回眸,只见是绿虹,她该是她们中跳得最好的啊,怎么会失利? 想着众人对她投去的目光,未央心中顿时就有了想法,不知道是该夸她会博出众呢,还是该骂她傻瓜? “请皇上息怒,绿虹一时大意跌倒,无意冒犯皇上,更不想扰了您的雅兴,还请皇上见谅。”绿虹娇滴滴的嗓子说着,似乎还夹着怯怯的哭腔,她抬头看着皇上,眼波荡漾,似含泪一般,欲滴又没落,一副楚楚可怜,令人心碎的模样。 皇上坐在上面,语气柔和的问,“可曾伤着哪里?“ “嗯。”绿虹娇弱的点了点头,“似乎扭伤了脚,啊,动不了了。” 若是换做旁人见她那副若柳扶风的样子,恐怕魂都没有了,可笑的是安允灏不会,因为他见多了,苏青宁天天那样,早就有免疫力了。未央不厚道的笑了,绿虹是罪臣之女,初去“宫殿”的时候别提多嚣张,长得漂亮也懂琴棋书画,被嬷嬷打了几回老实很多。没想到这会儿如此急功近利,真是白在“宫殿”走一遭。 未央是置身事外了,她将身子伏得更低,卑微的跪着,却见那双玄色勾龙纹的高靴一步步走了下来。 “动不了呢?”皇上幽幽问着,站在未央跟前,她已经感受到那股迫人寒气。 可怜绿虹还大喜来着,却强忍着激动装柔弱可怜,“谢皇上关心,绿虹的舞还没跳完,不能让皇上扫兴,我这就起来继续跳......哎呀.......” 绿虹挣扎着起来却没站稳,摇摇晃晃的欲往安允灏身上扑,可怜的是安允灏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但没有抱住她,反而避开了。 就这样,可怜的绿虹小美女没有抱到皇帝,反而狼狈的摔趴在未央身侧,那浓郁的花香未央闻了都神魂颠倒,不知道要是这娇躯刚刚扑到安允灏身上,一通“哎呀、哎呀”的乱摸,会是什么效果。 “你没事吧!”安允灏还在关切的问着。 “皇上......”绿虹差点要哭了,可怜兮兮的伸手想让他扶。 安允灏勾嘴笑着说,“看来是摔伤了,图海,将这位姑娘带下去,看看伤得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照顾,使其尽快康复!” 那“好好”二字咬得极重,很快他身边的内侍图海就上前将绿虹带了下去。未央知道,或许她身后的美人都知道,这绿虹恐怕是康复不了了。 果然,往后的日子里,未央再也没有见过绿虹。 欲速则不达、急功近利乃后宫大忌,或许绿虹也是压抑太久,她曾可是千金小姐啊,一到胤国自然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过,那枝头可不是那么好飞的,这一点,未央深有体会。 “抬起头来!”头顶想起安允灏低沉的命令声。 未央因为跳舞时是“凤凰头部”,所以跪在最前面,这会儿不得不抬起头。 当她带着几分怯弱娇羞抬头的时候,不仅安允灏倒抽了一口气,高座上的苏青宁和赵湘湘皆是一惊,“她、她......”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呢?赵湘湘第一反应是气急,恨不能冲上去把那死狐狸精暴打一顿。可是,耳旁传来“砰”的一声,只见苏青宁手中的杯子落地,热茶烫红了手都未觉。 那素来平和的贤妃几时这般失态过?赵湘湘心情瞬间就好了,凑到苏青宁耳旁,笑道,“姐妹相见,真是格外令人动容啊,贤妃要不要下去拥抱一下这个妹妹。你不是老说四妃缺一,装模作样的让皇帝纳妃吗,现在好了,人都齐了。” “不是、不是她......”苏青宁喃喃失语,“她死了,死了。” 其实何止苏青宁,就连赵湘湘也不相信那是未央,佟未央已经下葬了,虽然没昭告天下吧,但她也参与了葬礼。 况且,眼前这个女人神情略显怯弱,哪里像那张牙舞爪的佟未央。还有,长得似乎也比佟未央漂亮,就算佟未央活着现在也都二十一了,那姑娘怕比佟未央当初还年轻吧,难道还越活越转去呢? 赵湘湘立即用看好戏的姿态看这众人的反应,反正她推算最多也是北凉投其所好,送了个赝品过来。 果不其然,那姑娘一开口就暴露了,“雪楹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简直就.....就......怎么说呢,初听还觉得有些低沉不悦耳,但这话音落了,又觉得有点意思,低沉中透着点慵懒蛊惑的味道。若是在晚上枕边低语...... 一想到这一点,赵湘湘不禁又对雪楹有了敌意,但已经可以肯定不是未央了。那人尸体都见过了,更何况这姑娘不仅叫“雪楹”,就连声音也和未央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苏青宁表情最复杂,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惊讶,反正就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尽管她极力克制,心仍就是乱的无法抑制。 “你说你叫什么?”安允灏的声音仿若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不带一丝感情。 “奴婢雪楹。”未央再次说着,安允灏只觉得怎么也无法将这张脸和声音对上号,这是佟未央,是佟未央吗? 未央接受着他审视的目光,她知道,他现在估计恨不能扒衣服来检验了。可是,庆幸的是,这里是大殿,他还不会胡闹到那个地步。 “雪楹?”他低低笑了两声,忽而弯腰几分轻浮的勾起未央的下巴,上面有细细的粉,让他微微蹙了下眉,未央最讨厌擦脂抹粉了。 “是,皇上。”她恭敬的答,任他摸着她的下巴,眼中有对帝王的敬畏,却无半点佟未央该有的放肆和不满。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他托着她的下巴,用近乎痴恋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看。连眼睛都不放过,未央起初还能笑,可是现在下巴好酸,只能微微不适的蹙眉。 这一蹙眉,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大手掌不由得抚了过去。 因常年征战的缘故,他手掌有淡淡的茧,摸得未央有些疼,尽管他已经很轻了。 她有朱砂痣......他在心里笑,看着她因跳舞而冒出的汗,温柔的拭去,可是,当指腹划过额头时,也将那颗朱砂痣一并抹没了。 未央清楚的看见,那一瞬,他眼中寒光尽现,嘴角似乎因愤怒而狠狠抽搐了一下,无不讥讽道,“原来是个赝品!” 只是眨眼的功夫,什么柔情笑容统统没有了。话音落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推开她,是的,不是放开而是狠狠的推开。 “砰!”未央被他猝不及防的推到地上,手肘磕到冰冷的玉石上,立即就如碎了一般。他的劲真大,一点都不留情,未央忍着疼摸了一下,上面都磕破了皮,开始流血。 安允灏一身明黄龙袍,那么耀眼,特别是盛怒的时候,更加让人睁不开眼。他看都不屑看未央一眼,转身就走。 “雪楹.......”只有柳芊敢上来扶她,一屋子都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从安允灏的态度看来,苏青宁和赵湘湘就已然知道,那个人不是佟未央。 真正的佟未央,他宠、他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伤啊。 未央只觉得手要断了,手肘流着血痛得厉害,可是还不及他喘口气,安允灏就去而复返,近乎粗鲁的将她拽了起来,“你叫什么,给朕再说一次!” “回......回皇上,奴婢......雪楹。”她战战兢兢的说着。 安允灏一把扯破她的衣袖,双臂如莲藕一般光洁细腻,包括那双手,手腕上没有一丁点印记。 声音、记号、朱砂痣统统都不对,就连这样容貌越看越不像未央。安允灏寒着脸看了她的手半天,终究是死心了,将未央再一次扔到地上,“给朕拖出去,斩了!” “皇上!”柳芊大惊,然而却没有资格说任何求情的话。 未央刚刚被撞到地上头晕眼花,这会儿一听要砍她,都来不及害怕就被侍卫带了下去。安允灏负手站在大殿上,胸前的龙纹张牙舞爪,而他的脸冰冷如寒潭,没有一丝人情味,更没有半丝犹豫。 “斩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口,未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是安允灏吗?为什么她觉得他比她的变化还多。 或许她错了,回京就是一场赌博。她拿安允灏的一丝怜悯、一丝愧疚、一丝爱意来赌,可是,她忘了,那东渡口的一箭那致命的一箭,就是安允灏射的。这样一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怎么还会对她有半丝留念? 她错了,从一开始,她的赌注就错了。现在输得一败涂地,也是活该。 就算她是真的佟未央,恐怕现在安允灏也一样会杀她吧!上一次没得手,再来一次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她就被拖出广迎殿的大门,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一丁点心软,未央一直冰冷的心这会儿说不出什么滋味。 没有人求情,包括苏青宁!或许,最想让她死的人,就是她! “住手、住手......”阿兰忽而冲进殿来,将未央身边的侍卫驱赶走,跪在地上道,“皇上,您不能杀她,她是......” “是谁?佟未央吗?兰姑姑,你也被骗了,朕看过,假货!” 阿兰一愣,假货? 再细看未央,果然眉心的朱砂痣是染的,现在都被汗水模糊了,一张小脸更是惶恐到了极点,双手紧抓着她,“救我。” 她的声音竟也如此陌生,阿兰心里一顿,果真不是未央。 “兰姑姑,你还不让开?” “皇上息怒,她好歹也是北凉送来的美人,您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动杀念啊。且宫中不易见血光,还请您手下留情。”阿兰说着,示意那北凉使臣,他立即跪地道,“如果皇上不喜欢雪楹,微臣可以将她带回去,还请皇上留她一条贱命。” “送来的礼物,你听说过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吗?”安允灏挑眉冷声问,北凉使臣跪地一句话都不敢说,本来在北凉皇上和华妃就交代了,这些姑娘送到胤国,不过就是个礼物,得宠或是丧命都是她们自己的造化,所以他们不管不问。 “既然皇上看着心烦,要不就由奴婢领走,交由太后处治?”阿兰恳求道。 安允灏没有说话,而是厌烦的摆手,阿兰忙领着未央而去。 第185章:【重逢】6 再次回到龙椅上,已无最初的好心情,安允灏随意打发了各国使臣,至于剩余八个美人他无心去管,遂交由贤妃打理。 安允灏一走出广迎殿,御前侍卫周成便上前道,“皇上,太后那.......” “放心。” 仅仅两个字,便在瞬间道尽了一切,周成原先的猜测,在安允灏略显担忧的眼中,已经成了现实。 “皇上,现在去哪?” 周成问,安允灏却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忽而觉得原来生活这么美好。 未央啊,你是个傻瓜,还是当我是傻瓜?难道我就爱你的声音和容貌吗?哪怕再怎么变,你这个搓衣板啊,还是搓衣板! 凤仪宫。 未央忍着疼,也忍着太后和阿兰轮番盘查询问,刨根究底就恨不能刨她祖坟了。但是没关系,从那“宫殿”出来,她们都是又“身份”的人。 已经将近四年了,太后衰老程度完全超出未央的想象。如今头发花白,但那股子戾气还在。当初她连下两道圣旨时的威仪,可真是让未央见识到了,这会儿当了太后,感觉她整个人腰板也直了,再也不是当初那可怜兮兮的皇后了。 休她、将她远嫁,这些未央都认了。毕竟她没有杀她,而且也没有理由杀她,未央思前想后那船之所以会炸开,恐怕和皇后并无关系,或许是自己倒霉,坐了艘破船。并且,如果想杀她,太后的方法多的是,何故这么麻烦的搞什么远嫁。 这些未央都想通了,可是,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娘的死。 此时此刻,在太后审视的目光下,未央努力用平和甚至敬畏的目光看这位后宫之主,可是没办法,一想到娘的死会和她有关,她就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用头上的簪子戳死她。 不为自己报仇,也要给娘报仇。 “咳咳......”太后是老了,动不动就咳嗽,目光却一直所在未央身上,在看过她的假朱砂痣和守宫砂后,终究下令道,“把衣服脱了。” 未央大惊,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你想干嘛!” “让你脱你就脱!”阿兰冷冰冰的说。 “太后您就饶了我吧,我......”未央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脱,“我们北凉姑娘的衣服只能在丈夫面前脱,就算您是太后也不行。” 太后一意孤行,“脱。” “求您了,太后,我......”未央跪在地上,怎么也不配合,阿兰道,“啰啰嗦嗦干什么,太后的话就是懿旨,你只能照做。” 说着,竟不顾未央的挣扎,强行将她按在地上,动手解她的腰束。 “嘶”的一声,未央的衣服被她撕破了,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踹开。 “皇上!”未央吓得花容失色,用衣服遮着自己的身体。他却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遂对阿兰道,“没想到宫里的老嬷嬷都有这种嗜好。” 阿兰顿时风中凌乱,太后厉声道,“你出去!” 安允灏冷笑几声,“母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啊!” “你!”太后怒不可遏,安允灏却转身而出,目光瞥了眼未央,那光洁的腰际,果然没有胎记。 “太后没有啊!”阿兰诧异的望着太后,两人将未央按在地上,就在她腰上背上一通乱摸。 未央起初还挣扎,最后便也老实了,她们要看就看个够吧。她知道她们在找什么,不就是胎记么,呵,原来这就是惠妃之女的凭证啊,再次让皇后找到,恐怕都懒得外嫁直接赐死了吧! 未央该庆幸遇见了华妃,才知道北凉评定美人的标准竟比胤国还要严格。脸上身上是不许有一颗痣的,连朱砂痣也不行,包括胎记也不行。当初嬷嬷用药水要弄去朱砂痣时未央死活不肯,气得嬷嬷差点要杀了她。 后来,还是想活命便从了,是柳芊帮她上的药水,朱砂痣弄掉了,仿若就将高天祁从她生命力抹去一样难受。还有手上的伤痕也意外弄掉了,包括腰上胎记。不过也是弄的时候,未央才知道,原来那不是胎记,是纹上去。如果是真的胎记,什么药水都弄不去的。 未央该感激,那只是纹身而不是胎记,否则现在被太后发现,她是惠妃女儿的身世曝光,估计别说太后、连太皇上、太皇太后都想杀她吧! “不是,她不是......”太后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看着未央的眼光复杂不已。 终于,她似乎很累了,颓然的坐在地上,那华衣都坐皱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未央什么都不说,但那样子太后是信了她不是未央,就这么她再次被人带走。却不是关入什么黑漆漆的地方,而是被领到了凤仪宫一个厢房里。 然而,待婢女刚刚退下,门就被人推开,未央来不及行礼,来不及喊皇上,那安允灏就像饿狼似的将她扑倒在床上。 “唔唔......唔唔......” 想说的话都被咽回肚子里,那一瞬未央的心遽然紧缩,竟是四年来第一次紧张到了这个份上。就连刚刚安允灏要杀她都未曾如此不安惶恐过,可是,他将她按在床上,那股天旋地转仿若要将她吞噬一般。 她没有料到一见面,他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 她虽了解这男女之事,可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安允灏,没人碰过她的身子,也没人这么粗鲁,是的,粗鲁。 “皇上......”她娇滴滴的喊了他一声,那低哑的声音在此刻如此慵懒,如此迷人。 缠绵间,他吻着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叫我允灏!” 没有“朕”,也没有“皇上”,似乎和过去一样,可是未央知道不一样了,没有一样是一样的,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未央,这会儿抱着的不过是个美人。 “皇上......”她的抗拒从称呼开始,这样喊他的时候,他似乎很不高兴深深咬了一下她的颈项,有些疼,立即出现了红色的痕迹。 “不听话。”他轻轻咬了她一下,脸忽而抬了起来,就这么和未央对视着。 他眼中是浓浓挥之不去的情绪,但依旧残存着理智,两人几乎是脸贴脸了,未央来之前就早想着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侍寝这么快,看来长得像未央还是有好处的。 “皇上......”她怯怯的看着他,有些不安的喊了他一声。 “为什么?”他喘着粗气,那表情中终于也有了愤怒,握着她的手简直要捏碎她一般。 “什么为什么?”她也是娇喘吁吁,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着他了,他倏地什么话都不说,俯身狠狠吻着她,那样凶狠。 一动未央手肘处的伤口裂开,一阵刺痛。她吃痛的蹙眉,喊了一声。他亲吻她香肩的动作一顿,瞥见她手上的伤,不知道是该骂自己刚刚太心狠,还是现在太粗鲁。 “怎么办,真不想放开你!”他懒懒的说了一句,最后又缠绵恋恋不舍。 未央又疼又难受,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难道是渴望?她讨厌这种感觉,她明明憎恶着他,可是他温柔的时候,她也会不知所措。 终于,一通吻他还是放开了他,她看见他赤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也看见那上面有些许伤痕,应该是东征时受了刀伤,虽然好了,却落了伤疤。 未央也是微微喘着气,娇躯那样诱人的摆在安允灏眼前,他不是柳下惠,他疯了一般想占有她,可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未央抱着自己的胳膊,已经有血溢过指缝流了出来,她微微蹙眉,却没有喊疼了。 安允灏起身在房间里找了起来,这个厢房他以前住过,应该放了药箱。果然,还是老地方,他从抽屉里找到药箱,一阵翻腾的找止血散。 那般急切的翻箱倒柜,未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没有刚才的娇羞柔情,这会儿冷得像冰。 至于安允灏一回头时,她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眼神,让他的心也跟着生生一凉。 他用被子将未央的身子盖住,就算要她也不能在这个荒唐的地方和时候。 她就两条胳膊在外面,他找来帕子将血拭去一些,未央吃痛的“啊”了一声。他的心亦是一揪,不由得轻了很多,他低眸专心致志的弄着,洒完粉末,又开始一道道的将纱带缠上去。 未央一直看着他,那么温柔那么小心,仿若她是他的宝贝,那个易碎的陶瓷娃娃。如果在四年前,她一定会感动不已。 可是现在,现在她只想质问为什么要用她的命换苏青宁,为什么在渡口那么狠心真杀了她! 为什么你的母亲是我的杀母仇人,安允灏,或许上天早就注定了,我们是仇人是仇人! “还疼吗?”他轻声问着,毫无刚刚在大殿上的凶狠,或许那是帝王,而此刻,此刻是什么,丈夫吗? 未央压制心底的咆哮,怯弱的摇了摇头。 安允灏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额头光洁一片,再也没有朱砂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什么呢,不是那美貌,而是她的热情,她的开朗。 哪怕刚刚激情的时候,她除了紧张除了抗拒,再也没有别的。哪怕是微微的不甘,他都感觉得到,他太在意了,多么希望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未松,也没有说话,未央不安道,“皇上......” “别说话。”安允灏倏地上床来,未央的心再次揪到一起,他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疯狂,而是躺在她身边,轻轻搂着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肩窝睡。 这突然的轻呢让未央不自在,但还是顺从的靠在他胸口上。他轻轻揽着她,青丝柔顺的绕在他的胳膊上,散在他的肌肤上。 未央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只能这样任由他抱着,那阔别四年的熟悉感仍在。他给她的感觉没有变,只是更浓烈一些罢了。不论是殿上的冷酷,还是此刻的柔情,都比之过去,要上了几个层次。 四年了,他在心底概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想着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又是怎么到了北凉,恐怕她有心隐瞒,是问不出结果的。 “你说你叫什么?”安允灏突然问,在冷寂的厢房内,他的声音低沉而轻缓。 “奴婢叫雪楹,皇上。” “雪楹......”他喃喃重复着,倏地转身吻了下她的额头,“雪楹,以后你就是朕的人,不需要自称奴婢。” “谢皇上。”她生疏客气的回应。 他有些失落,她的疏离对他是一种煎熬也是惩罚,可是,他知道四年的分离,一切不宜操之过急。 第186章:【重逢】7 “睡吧!”他看出了她的疲惫,轻声说着。 未央温顺的闭上的眼睛,可是她睡不着,这些年失眠已经成了顽疾,她不敢睡,一直都不敢。此刻靠在安允灏怀里,更是睡不着。 可是,她必须顺从,什么都得顺从。 她微微呼吸着,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那般恬静且美好。他搂着她,手被她压麻了都无所谓。 未央啊未央......既然你说你叫雪楹,既然你不想回到过去,那么我们,就从新开始吧。没有未央,没有过往的一切,你只是我的女人,是我的...... 簪子就在床上,安允灏又岂会不知她刚刚想干嘛。只是她终究没有那样做,不管曾经多么怨恨,不管药人打击多么大,未央,哦不,雪楹,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杀我的,对不对? 只是如果她没死,那当初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这宫中有太多人对她不利了,包括他的母后,就算不想未央死,他的母后也是首当其冲想拆散他们的人。 “雪楹、雪楹......”他轻喊了几声,未央都没有回答,他便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怕吵醒她,只敢偷偷吻了下她的额头。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连“吱呀”声都没有,如斯安静,未央偷偷看他穿衣、穿鞋,还有那束腰带,似乎很老旧了,细看竟是她曾经送的。 四年了,还留着吗?安允灏,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到底是恨我恼我,还是爱我?或者,我又开始犯傻了,你会爱我吗,真爱我那舍得伤我,何至于你还杀了我! 她清楚的看见他后面有伤痕,曾经蓝罗宫灵堂的大火,以及火中的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入她的脑海中来,她闭上眼睛,她不要看,不要看这个男人到底付出了什么,她只知道他欠他的,欠她四年的青春,欠她所有的所有。 终于,门关上了,他出去了。未央睁开眼睛,看着手上包扎好的白纱,心中百感交集,安允灏啊安允灏,伤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 呵,她勾起嘴角苦笑一声,不过是些小恩小惠,何必当真! 安允灏走出厢房,一路行至大厅的时候,母后已无刚才的失态,这会儿端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冷静威仪。 “母后。”他随意喊了一声,准备出凤仪宫。 “皇上!”太后幽幽喊住他,“你刚刚去哪里呢?” 安允灏转身走了回来,立在太后面前,回复道,“儿臣刚刚跟去了厢房,彻底又检查了一遍!” 太后一惊,“你要了她?” 话说得太直白,但是她太急了,皇上漫不经心道,“冒牌货而已,哪里会值得儿臣这般发疯。” 太后不放心的下座来,望着安允灏认真道,“你坦白告诉母后,她是不是未央?” “不是!”他毫不犹豫。 “你确定?” “儿臣确定,母后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未央大腿内侧有颗痣,她没有。未央胳膊受过伤,应该有疤痕,她也没有。反正儿臣是看了半天,未央该有的,她统统都没有。” “是吗?哼,既然是个冒牌货,那留着何用?” 太后眼中露出杀气,安允灏笑了起来,“确实没什么用,儿臣第一反应也和母后一样,或许是抱着希望太大,所以失望吧。不过,她那张脸和未央很像,儿臣觉得,留着看看也行。” “不光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吧,你还想让她侍寝?” 安允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着皇后道,“未央不在了,母后可曾伤心过?您曾经那么喜欢她,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她走?” 太后哑口无言,这些年自己不好过,灏儿也不好过。她不是不知道,也曾给他寻过长得像未央的女子,可是,他都不满意。说任何替身都不行,这会儿来了个雪楹,和未央太像了,像得她都不敢冒险。 “这些年,您一直要儿臣选妃,可是都不中意,儿臣选来干嘛?” “你中意这个雪楹?” “虽说她不是未央,但儿臣累了,想迷糊一点,哪怕醉一场也好,母后不觉得太清醒了反而苦吗?” “去吧,你的心意母后懂了。不过还有句话,母后不得不说,她不能留孩子。” “什么?” “一个替身没有资格留孩子,如果留了,本宫就不能只拿她当替身了。”太后冷冷的说着,“不过是个替身,皇上自己刚才也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本宫是想杀来着,但既然皇上念旧,留下也无妨。” “母后为何要杀未央?难道您不知道她是儿臣的妻子?”安允灏有些恼了,当初若不是母后,他们怎么会分开这么久! “这你就不必管了,反正她和本宫犯冲!”太后脾气越来越怪了,现在的话全是用来搪塞安允灏。 安允灏也恼了,怒气冲冲道,“反正不过是个假货,母后想杀杀便是,不用理会朕!” 说着,大步流星而去。 皇后有些愣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她以为他会求情,求她放过那个女子,可是,他没有,反而要她杀,如此,更加断定那不是未央了。 “太后,您不会真要杀吧?”阿兰紧张的问。 太后瞥了远去的安允灏一眼,“那混小子嘴硬心软,铁定舍不得。” “既然皇上中意,反正又不是真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给皇上?这些年,您不是常说和皇上有隔阂么,那就用这件事调和调和?”阿兰劝着,太后依旧面色沉沉,“去看看,对那个雪楹,本宫始终不放心。” “是。” 各国使臣陆续回国,未央依旧在凤仪宫,一连几日太后和阿兰就连番来“找茬”,恨不能让她天天赤条条的走,她们想找胎记、箭伤只能是失望了。 更何况她还有守宫砂,太后渐渐不来了,似乎这次是真相信她了。 未央整日待在房间里,虽然想出去转转,却努力克制的哪里都没去。一连几日安允灏都没有来,不过......晚上有来,都是未央深睡的时候。 其实他不知道,她根本就睡不着,不过她会伪装。他没有发现,每次来得很晚,是夜半之后,未央恶毒的想不知道是从哪个妃子床上爬过来的,身上香喷喷的。 他每次来都轻手轻脚,给她换药然后抱着她睡一会儿,敢情她成了一个布娃娃般,任他这么抱着。她也不敢装得太死,偶尔在他抱着她的时候,呢喃的动两下。 他会搂着她,在她额头或是脸颊轻轻一吻。不过他身体的反应,她是感觉到了的,曾听那些美女说胤国皇帝那方面不行,好吧,她承认自己在装睡的时候,很想笑,真的很想笑他。似乎真不行,按说他血气方刚的,但是抱着她的时候,明明就很难受了,他都没有要她,不知道是憋着,还是憋坏了。 其实,未央哪里知道,现在要了她,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敬事房的记录,她是没办法得到封位的。她更不知道,当她在他怀里熟睡的时候,他恨不能将她咬碎,他这么难受她居然还安睡不醒。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未央手肘上的伤好了很多。她觉得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向太后禀明了且还放肆的要柳芊也一起,太后居然答应了。 柳芊并没有太多过问未央的事,只见她伤好了,遂也就不担心了。这会儿两人走在胤国宫里,两双眼睛四处瞄着,未央已经从旁打听了皇上每日早朝后会由后湖而过,而很多未受宠的美人啊,都会在那里佯装“巧遇”。 果不其然,还没下早朝,后湖边就有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那儿赏湖看水,而未央也是其中之一。 她入宫已经好几天了,仍未传召侍寝,赵湘湘起初还觉得她是威胁,这会儿对她根本就不屑一顾。佟未央说不定还会让她不安,但这个雪楹,一副弱兮兮的样子,和苏青宁一拨,她看都懒得看。 这会儿走在河边,和柳芊说笑着,迎面就撞见了婵娟和苏青宁。未央和柳芊忙俯身行礼,“奴婢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吉祥。” “起来吧!”苏青宁说着,往前走了一步,一副很温柔的样子看着未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本宫倒给忘了。” “奴婢雪楹。” “雪楹?”苏青宁重复了一次,牵着未央的手,上下打量,眉目带笑的赞道,“名字美人也美,难怪皇上会喜欢。” “奴婢惶恐!”未央忙跪地,战战兢兢的样子。 苏青宁眼光一扫,复又将她扶了起来,“你我都是服侍皇上的人,皇上喜欢皇上高兴,那是好事,你怕什么。” 未央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苏青宁牵着她的手,她想抽出来又不敢的样子,让苏青宁微微一笑。 这会儿,她就和苏青宁并肩走着,而婵娟和柳芊跟在身后。 苏青宁柔声道,“不管以前什么身份,这会儿入宫来,你也就算飞上枝头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宫婢,你以前是宫婢没错吧!” “回娘娘,是宫婢没错。” “真是可怜。看见你就和看见央央一样,雪楹啊,以后在宫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拿我当姐姐一般。”苏青宁说着,未央感激的望着她,“娘娘厚爱,雪楹受之有愧。” “姐妹之间说这些干什么,以后就常来栖霞宫玩,就和自家一样,知道吗?” 苏青宁的声音总是如此的温柔,可是,未央再也不会上当了。或许她在试探,又或者她想不管是不是未央,对这个女子好总是没错的。 反正未央还真是感激不起来,因为她听见苏青宁说这些话时,路边的美人一个个投来羡慕的目光,苏青宁大度亲和的姿态就像这河里的白荷花,真让人赏心悦目。 “娘娘,您对雪楹实在是太好了,让奴婢无以为报。”未央努力想挤两滴感激的泪水,可是对着苏青宁,她还真是挤不出来,只得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几下,果然这眼泪来得及时。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快擦干眼泪,旁人看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了呢!”苏青宁说笑间,拿出丝帕给未央擦眼泪,但那香味太特别了,未央忍不住真想打喷嚏。 这丝帕,居然......居然是桂花味儿。 桂花!桂花!! 那一瞬,未央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但她忍了,继而故作无所谓的问,“娘娘,你这丝帕好香啊。” “你喜欢吗?那这条就送给你,这是用桂花香熏过的,本宫最喜欢这味儿了,你闻闻香不香?”说着往未央脸上凑,目光却紧紧的锁着她,看她的反应。 第187章:【重逢】8 未央笑着接过来,深深嗅了两下,“好香,谢娘娘赏赐。” “不客气,若喜欢桂花,待会本宫让下人送你几棵小盆景的。”苏青宁说着,还一直牵着未央的手,远远的看着安允灏过来了。 那些美人真是想靠近又不够格,纷纷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苏青宁牵着未央,柔笑的模样,温柔的给她擦汗,让远远走来的安允灏看见,心情不由得舒坦许多。她们如花一般立在河边,如斯美好,竟有些像梦境一般。 未央握着桂花香的丝帕,闻着这味儿难受到了极点,她怕再拿下去不打喷嚏也该长红疹了,若长到脸上,安允灏过来,恐怕就什么都暴露了。 “皇上来了。”她故作慌张,要俯身参拜却崴了脚,只是眨眼的功夫,身子就往旁倒跌入后湖中。 “啊,救命救命” 她挥着手中桂花香味的丝绢,在水中挣扎着,冰凉的水冲散了那股子的桂花味儿,也让她身子舒畅不少。 众人看着未央,这样跳河引皇上注意的戏码可天天都在上演呢,所以,没有人在意,反而更多的是嗤笑、不屑一顾。 就连苏青宁也觉得雪楹是在引诱皇上,而忘了桂花香的事,见安允灏走近,她惊慌失措的喊了声“雪楹”,伸手要拉她的样子。 未央还真不客气了,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明明离她的手很远,却腾的一下仿若跃起了一下将苏青宁的手抓住,结果......苏青宁“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天啦,贤妃娘娘落水了快救贤妃娘娘” 岸上的人一阵慌乱,真是主子就是主子,未央快淹死了都没人管。这会儿拉了苏青宁下水,大伙还都忙活起来。 未央“本能”的不想死,手一通乱抓,也不管有没有抓伤苏青宁,就拼命的大喊,“救命、救命” 苏青宁只觉得有水呛到喉咙里,阵阵刺痛,而未央大喊大叫不但将她的头发抓散了,还一个劲的拍着水,不时将她按入水中,闷得她快窒息了。她知道自己狼狈极了,可是那一瞬她只是不想死,不想死就只能抱着未央,不管谁是谁的救命稻草,但显然,她抱着未央更吃亏。 苏青宁已经完全不能叫了,经常呛咳到水,未央其实游刃有余,在北凉她早已学会游泳。不过这会儿拼命的呼叫,也喝了几口水,怕得要命,手到处乱动,抓苏青宁,也在水花四溅中故意抓伤自己。 “哗”的一声,还不等安允灏下水,侍卫就已经轻而易举的将两人弄上岸,本来就离岸不远。 众人一骨碌的拥着苏青宁,她猛地咳嗽着,靠在安允灏的怀里,死抓着怎么也不松手,嘤嘤哭泣着。头发乱蓬蓬的搭在脸上,浑身冻得要命,她瑟瑟发抖却还在问,“皇上,雪楹......她她怎么样呢......啊,好痛......” 苏青宁捂着自己的脸,“皇上,好痛......” 安允灏这才看清苏青宁脸上有伤,众人不由得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未央,可是,她脸上也有伤,这一来,也不好说谁抓谁了。 “咳咳......”未央猛地咳嗽着,安允灏下意识要动,苏青宁虚弱的靠在他怀里,“皇上,我好冷、好冷......” 说着一个劲的往安允灏怀里钻,未央咳了一会儿,并也没事,只是在水里“运动”那么一会儿,累得够呛。她来到苏青宁身边,气喘吁吁道,“刚才.....多想娘娘救命之恩,雪楹......咳咳......” 未央连咳了几下,安允灏下意识的腾出手给她拍了两下,她谢了恩,又将苏青宁的丝帕还给她,“娘娘您的厚爱,雪楹恐怕消受不起。现在得太后恩宠,暂住凤仪宫,可是听宫人说太后不喜欢桂花,这丝帕用桂花熏的,奴婢实在不敢要。还有......您说送几盆桂花来,这个这个......咳咳咳......” “来人,快扶雪楹回凤仪宫,立即宣太医!”安允灏见她咳得厉害,忙下令,众人这才将她扶走。 与之相比,苏青宁就要虚弱多了,连路都走不动瘫软在安允灏怀里,可是,她喊了几声“皇上”,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雪楹,哪怕她已经知道那个人不是未央,却也心里仍是满不是滋味。 她对桂花不过敏,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一切! “皇上......咳咳咳......”苏青宁咳嗽着紧贴在他怀里,或许只有病了,他才会怜惜她吧。 安允灏回过神来,几分不悦道,“青宁,太后都说了那不是未央,你还用桂花试她?”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就算不是试探雪楹,母后也闻不得桂花,难道你忘了吗?” “我、我......”苏青宁对旁人能巧舌如簧,可偏偏安允灏几句质问她就无法招架,确实她乱了阵脚,她慌了,竟忘了还有一个太后。 “皇上,我错了......我只是太想央央了,我希望她是,所以才......” “如果希望她是未央,你就更不该这样试她,你不知道真正的未央会对桂花过敏很难受吗,你既然和她这么要好,怎么舍得她难受?” 苏青宁一时哑口无言,一直以来,她给他的形象就是个爱未央的好姐姐。这会儿,她真是做得多所以错得多。 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就靠在安允灏怀里瑟瑟发抖,他终究还是抱着她的,这点她就该知足。 回到栖霞宫,苏青宁就开始发烧,抓住安允灏的手怎么也不松,太医来了,她也不松。 “回皇上,娘娘是被河水冻了,有些着凉,下官开几服药娘娘安养几天就好了。” 御医刚说完,苏青宁咳着问,“那脸上的伤呢,好疼......雪楹刚刚在水里怕得要命,把我的脸都给抓伤了......” “这个......”御医上前看了看,“下官给娘娘配点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说着,御医让婵娟煎药似要退下,安允灏问,“雪楹怎么样呢?” “嗯?”御医有些不明白,下意识的问,“不知皇上说的雪楹是谁?” “放肆,朕让你们去凤仪宫,难道一个都没去!” 安允灏一吼,别说御医吓得跪地,就连苏青宁的心也是一颤,只听御医道,“微臣们就听说贤妃娘娘落水,所以一刻都不敢耽误就来了,确实不知道还有......还有......” 不等御医“还有还有”的说完,安允灏就大步流星而去,苏青宁连喊了几声“皇上”他都没有回头。 御医依旧跪着,诚恳诚恳的跪了一地。皇上身边的图海突然跑进来,恼道,“各位大人还跪着干嘛,赶紧去凤仪宫啊!” 这些大人们这才晃过神来,连忙追皇上而去。 偌大的栖霞宫,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宫人们早前就熬好了姜茶,这会儿端进来要服侍苏青宁喝,她倏地扬手打翻,“都给我滚!” “是。”宫人慌忙退下。 “娘娘......”婵娟上前扶着苏青宁,“这气坏身子不值得,皇上不就是图个新鲜,再说那雪楹长得像佟未央,皇上自然多看两眼。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还没侍寝,看来太后也不喜欢,只要您抓住皇上,早日诞下皇儿,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青宁寒着脸,“出去!” “娘娘......” “出去!” 婵娟还是第一次被苏青宁轰走,几分委屈的退了出去。随即听见碗碟砸碎的声音,不经开始摇头,竟有些怀念当初的小姐。 是的,她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苏青宁的变不仅仅因为佟未央,更因为那该死的安允灏,他不给她宠幸,她怎么生儿子?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可以! 凤仪宫。 未央缩在床上咳嗽不止,柳芊送她回来就去太医院,可是他们都去给贤妃看病了,就连个小药童一听说她们是北凉的美人,理都不理。 “咳咳咳......”未央咳着,心都痛了,这寒症根本就见不得凉水。若不是苏青宁用桂花试她,也不用出此下策。 现在后宫的人怕都知道她跳河邀宠了吧,没关系,这种解释更好,反正她现在本来就没有受宠,当然想求宠。 “雪楹,起来喝杯热茶吧!”柳芊扶着未央,“你在宫里有没有认识的人,我去求他们,这太医院根本不理。” 柳芊似乎话中有话,未央道,“我能认识什么人,在胤国,我们一样陌生。咳咳咳......太医院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踹开。 未央不看就知道是谁,很是无语。多少年了,安允灏还是这样,进门就踢,不知道宫里的门要被他踢烂多少。 “柳芊见过皇上。”柳芊忙行礼,未央挣扎着起来,却一下子从床上摔到地上,安允灏恼了,“你能不能安分点,少折磨朕!” “奴婢惶恐,见过皇上,皇上......” “吉祥”二字还没说开,安允灏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吩咐御医立即过来看。 第188章:【你是朕的女人】1 原本冷寂的凤仪宫厢房,这会儿热闹起来,御医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给未央请脉又细瞧了瞧她的脸色才道,“回禀皇上,和贤妃娘娘一样都是着了凉,不过这雪楹姑娘身子虚,得多调理几天。微臣先给开几副药,喝着改日再来请脉。” “嗯。”皇上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御医忙躬身退下,安允灏又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柳芊,“去,煎药。” “她......她不是,咳咳......”未央想说柳芊不是婢女,可是胸口闷得慌,只能一个劲的咳嗽才能喘口气。 “奴婢这就去。”柳芊忙起身退下。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未央望着安允灏,目光透着几分少女该有的不安和警惕,怯生生道,“皇上,我、我、我......” 结果她“我”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说。其实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太安静了诡异得慌,遂发出点声音“热闹”一点。可是该死的安允灏居然不接话,就这么看着她“我我我”的。 “以后身子不舒服,就让御医来看,别老是忍着不说。”他指过去也是那般,未央没细听,只是小声回道,“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敢劳烦御医,他们可都是给主子看病的......” 她垂着头怯弱的样子,还真像个无知又惹人怜的小丫头,安允灏明知道她故意这样,却也不揭穿,不管她为什么隐瞒,不管她为什么回到他身边,他知道这里没有爱,但是没关系,只要她回来就好,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谁说你是奴婢呢?”安允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进宫第一天,就是在这厢房,朕就说了,你是朕的女人,不是什么奴婢,听明白吗?”他忽而凑上前,轻啄了一下未央的唇,速速之快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得手。 “皇上......”她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不知道听在他耳朵里是娇嗔还是娇羞。 他邪魅的笑道,“先预定一点不可以吗?” 预定什么啊?未央简直觉得他就是个大色狼,当了皇帝后,女人估计是碰多了,越来越好色。 见未央不说话,安允灏坐到床上去,她微微挪开一点。那是下意识的躲避,可是却还要装作害羞的样子,未央真是佩服死自己了,不做戏子太可惜了。 安允灏将她用被子裹好,又抱在怀里,问,“有没有暖和一点?” 未央点点头,确实太冷了,现在入秋了,刚刚那河水冻得她都要死了。现在她也不管是什么人抱着她了,反正她只需要温暖、温暖。 “过两天等你身子好了,就安排侍寝。”安允灏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内心却已然翻江倒海的激动着。 “侍寝?” 未央果然一脸惊诧,安允灏微微蹙眉,“不愿意吗?” 她敢说不愿意吗?不愿意千里迢迢来干嘛?如果在这后宫不受宠,她凭什么和苏青宁斗。安允灏也不过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罢了,这一两年和苏青宁呆腻了,现在又想换新鲜的。 终于,她娇羞的点点头,安允灏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当骗自己也好。就当未央心甘情愿,那一瞬,他心里乐开了花,竟像个懵懂不知事的少年。 从数日前在大殿上看见她,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尽管她没了朱砂痣又如何,他摸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气息,一切不是佟未央,又是谁? 他沉寂四年的心,就像那星星之火瞬间燎原。她永远不会知道,此刻抱着她,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孤枕难眠的渴望。 他真的太怕太怕再次失去她,所以很多事情他不敢问不敢提,怕她再次从眼前溜走。就像此刻一般,纵然没有外人在场,他依旧不敢把话挑明,不愿戳破她“雪楹”的假身份。 她是雪楹也好,那么,她就是他的女人。若是未央,恐怕还是那个素娴郡主,他不要看到那样的局面,更不想再有人伤害她。 只是,到底是谁,那个一直将未央牢牢掌控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她的身子好冷,那股寒气隔着被子也能钻入他的掌心,他不由得更紧的抱着她,她身上有好闻的花香味儿,却再也不是那桑格花,至少不如当初的纯粹。 未央茫然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因为是背对着他的,所以脸上麻木的表情便也不需要伪装。是的,不喜不悲,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毫无感觉。 “咚咚”有人敲门,安允灏没有动,只是吩咐道,“进来。” 柳芊将药端了进来,安允灏让她放下然后退下,柳芊都恭敬的服从。未央想让柳芊留下,毕竟和安允灏单纯相处还是不适应,可是无论她怎么使眼色,柳芊还是规规矩矩的退下。 “喝药吧!”安允灏说着似要喂。 未央忙伸手去接,“我自己可以。” “别动!”安允灏用毋庸置疑的声音命令道,“朕让你乖乖做好,就别乱动。” “哦。”她乖巧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安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可是一想到她病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他就烦躁。 “张嘴。”他喜怒无常,冷冷的说了一声,未央机械的张开嘴,苦涩的药就这么滑入嘴中,她连眼皮都没眨一样。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啥样苦没尝过?早就习惯了! 看着她不吭一声的喝完,安允灏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佟未央了,佟未央最怕苦了,佟未央最怕疼了......可是,这些雪楹都不怕。他的心狠狠揪做一团,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装作怯弱的样子,却都是做些坚强的事? “皇上,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还天真的问。 安允灏也很有耐心的陪她玩,“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哦?” “朕的妻子!”他极其认真的说着,手抚上她的脸,近乎痴恋的看着。 未央在心底冷笑,什么妻子,不过就是欺负,是任他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废品。 “皇上,我不是。”她抗拒着他的抚摸。 他收回手,目光带着寒意,“朕当然知道你不是!你也要知道自个的身份,不过是朕用来睹物思人的物件罢了,朕对你的好、你的温存不过是因为另一人。雪楹,你可要有自知之明,好自为之呀!” 未央脸上挂不住了,就算是雪楹也该是此刻的表情吧,失落中夹杂着丝丝愤怒,不甘却无能为力。 “吱呀”一声,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只是外面站的不是柳芊,而是太后。未央一惊不知道她到底来了多久,只是忙从床上爬起来,噗通的跪在地上,“雪楹见过太后娘娘,恭请娘娘玉体安康。” 膝盖都磕疼了,可是安允灏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起身从太后微微颔首,“母后,您来啦!” “皇上,你不在朝房办公,往我这凤仪宫来干嘛呢?” “今天贤妃和雪楹落水里去了着了凉,儿臣也是刚从栖霞宫过来,想来给母后问个安,顺便看看她怎么样呢。” 看了苏青宁,问安了太后,最后才是顺便看下子她! 未央心底凄然一片,却并没有生气,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生气的理由了。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未央,冷语道,“本来想着手上的伤好了,这两日安排侍寝,看来又得等了。玉体违和,可是不能侍寝的。” 未央不知道该怎么答,就应了声,“是。” “皇上也不能老在栖霞宫,抽空也去临月宫和朝阳宫看看。本宫听闻大将军出外练兵,皇上可要使其安心啦!”太后话中有话,安允灏还算恭敬道,“朝堂的事母后就不用操心了。” 说罢便大步出门,并没有理会未央。 未央一直跪着,太后立在她跟前道,“病得还能动么,能动就陪本宫出去走走。” “是。”未央忙起身,太后示意她再穿件披风,两人这才出了厢房,却也没有走远,就在凤仪宫后花园转悠。 “你今天可算是露大脸了,吸引皇上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却用了最蠢的一种。不但自己病了,还连累了贤妃,你说是不是很不应该啊!”太后素手扶着路边的娇花,一边悠悠的对未央说着。 “奴婢知错了,就算落水了也不该抓娘娘伸过来的手,更不该拒绝她送的桂花。” “什么桂花?”太后拈花的手一顿。 未央佯装无知道,“贤妃娘娘说要送几盆桂花到凤仪宫,虽说那味儿是挺香的,但奴婢听宫人们说太后娘娘闻不得,就给婉拒了,不知道贤妃娘娘有没有生气,奴婢......” “哼!”只听太后哼的一声,将原本好好的花掐断,贤妃越来越目中无人了,竟敢公然挑衅,明知她闻不得桂花,还敢送! “太后娘娘......”未央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太后闻声回头打量她,没有了那颗朱砂痣,这雪楹和惠妃没有半点相似,和她更没有,曾经未央的朱砂痣让宫里很多人想起了惠妃,然后只是朱砂痣一模一样罢了,这张脸...... 太后仔仔细细看着这张脸,因在病中所以未施粉黛,长得也还算标致,但宫中这样姿色的女子多得去了,她能留下,不过是这眉目几分像未央罢了。 太后将手中折断的花递给未央,“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贤妃再怎么美,都已经二十三了,如今膝下无所出,你也并非毫无机会。” 未央不明白为什么话锋一转就回来了,只能接着花跟在她身后,行至后院凤仪宫围墙时,看着那高耸一墙之隔的雪樱花,太后有些愣怔。曾经这花树还很瘦弱,二十多年过去了,竟长得这么高,宫中并无人重视此花。因为其一不娇贵,二或许不算花,只是树。 第189章:【你是朕的女人】2 “雪楹......”太后随意喊了一声,未央恭敬道,“奴婢在。” “呵,本宫怎么忘了,你和这树同名。”太后回眸看着未央,“听闻北凉桑格花、雪楹花都不在少数,其实胤国也有,只是这燕京啊,很多花都养不了。” “不过燕京的好些花,也是北凉没有的,例如那一团团的紫花伏岫,我们那儿就没有。”未央接着话,北凉确实雪楹花多,桑格花也多,所以叫雪楹或是桑格的姑娘不在少数,就这十位美女中,就有叫桑格的,以花取名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曾听丽妃说,这后宫就两株雪楹树,看来比之北凉,燕京确实太乏味了,不知其他地儿怎样,反正未央这辈子胤国就呆过两个地方,一个燕京一个就是塞外。 “我们那儿?”太后很会挑她的漏洞,“如今人已在胤国,和北凉你可再无关联。” “是,奴婢一时口误。”未央一直都小心应对着,多赔礼多装怯总是没错的,她偷偷打量太后,比之四年前,老了可不是一点点,但是脾气也长了不是一点点,以前至少还会装温和,现在一脸的庄严。不过也对,当了太后自然是不同的,再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咳咳......”外面有风身子又没好,未央忍不住咳嗽起来,太后瞥了她一眼,这容貌别说皇上会以假当真,就连她也产生这样的错觉,不自主的上前轻抚她的后背,关切道,“好点了没?” “谢太后娘娘关心,奴婢无碍。”说着,又止不住咳嗽了两声。 “来人,送雪楹姑娘回去。”太后说着,便有宫人上前将未央带走,看着她远去,太后心事更重。 阿兰扶着太后,边赏景边道,“这雪楹和当初的辰王妃真像。” “是啊,真像,像得本宫都害怕。” “可是,她们毕竟不是一个人。娘娘不是一直有心结吗,何不就在雪楹身上打开?或许这就是上苍给您的第三次机会。” “是啊,第三次了,前两次本宫都没有握牢。你吩咐下去,让她们好生伺候雪楹......身子好了,就安排侍寝,就算是个替身也好,皇上喜欢,本宫也安心了。” “娘娘这么想就对了,以后看着雪楹,就想着辰王妃还在您身边,多好是不是?” 太后点了点头,或许真是上天垂怜,再给了她一次机会。只是但愿你不是未央,但愿你别太像未央,否则......本宫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想放过一个! 栖霞宫里传来阵阵咳嗽,已经好些天了,苏青宁的风寒这才好了点,但依旧咳嗽不止。安允灏每日都来看她,她现在已分不清他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做做样子。 不过她派人打听了,凤仪宫的雪楹也病的不轻,不过安允灏除了那天带太医去,往后可是一步都没踏进凤仪宫。这样一对比,不由得心情又来了一点,毕竟雪楹就算像未央又怎样,终究不是,安允灏也懒得碰她,挺多就是个画美人,只能用来看。 “咳咳......”苏青宁半躺在床上,用丝帕半掩着嘴微微咳喘着。 宫人进来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话音刚落,赵湘湘就如入无人之境堂而皇之的进这寝殿来,让小桃小翠将补品放下,道,“昨夜皇上来我宫里,说这些日子贤妃病了,辛苦我伺候他就赏了这些个补品。我思来想去,自个气色这么好恐怕是用不上了,还不如给贤妃娘娘多补补,也好早日康复,才能伴驾左右啊。” 一想到这些日子皇上都在赵湘湘房里,苏青宁就觉得窝火,这么个刁钻女子若不是摊上出身好,她能有什么?还不如雷秋素可爱通透。 “难得淑妃心底还记挂着我,多谢,婵娟还不快给淑妃娘娘沏杯茶。”苏青宁说着,赵湘湘已经落座,婵娟奉上茶,她一直都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苏青宁笑她,“恐怕过两天皇上就不能常去朝阳宫了,等那凤仪宫的雪楹身子一好,可就安排侍寝了,到时候你也就不用老喊伺候皇上辛苦了。” 赵湘湘脸一红,“那叫雪楹的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礼物,再怎么侍寝封位也高不过我们。呵,我看是你怕了吧,这样病下去把皇上的耐心都磨光了,你就什么都不剩了。反正那雪楹也像佟未央,你们不是好姐妹么,就让妹妹代你服侍皇上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 一提起她想未央,苏青宁就心惊,须臾才道,“雪楹自是比旁人好,自家姐妹也放心,她得圣宠和我得宠有什么分别呢?” “先和敏妃姐妹情长,这会儿来了个雪楹,又成了你妹妹,贤妃啊贤妃,你弄这么多妹妹可别逼得自己无路可走。” “我看是某些人孤立无援、形单影只吧!” 面对苏青宁的暗讽,赵湘湘也不气,扶正了下自己的发钗,“你就好好养病吧,今个晚上皇上还要去朝阳宫,我可得回宫准备准备了,哎,你还是快点好吧,皇上那......你是知道的,我腰都要断了,酸死了.....” 赵湘湘由小桃小翠搀扶着,见苏青宁脸色苍白,得意的走了出去。哼,病秧子就病着吧,宫中最忌讳病体了,看你怎么侍寝得宠。 “娘娘......”婵娟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着实是见苏青宁寒着脸,看来又为病了不能侍寝的事儿生气。这淑妃也是,隔三差五的来耀武扬威,她家贤妃再怎么有度量,也快被气得撑不住了。 “婵娟,把药端过来。” 听了苏青宁的话,婵娟忙去端药,刚刚她还不喝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婵娟喂着,柔声劝,“娘娘不急,您还有太皇太后啊,还怕淑妃不成?等身子养好了,皇上自然就可夜宿栖霞宫了。” 苏青宁点点头,看着屋外刺眼的阳光,心中已有盘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若等到其他两宫怀了龙嗣,她就什么都完了。况且还有个雪楹时时是她的威胁,如今她没有孩子没有宠幸,这深宫一辈子如何走下去?她后悔了,和安允灏所有的约定统统作废,她不仅要名还要人。 日落月出,时光转眼而逝。 此刻南书房点着灯,安允灏看着进来上奏的折子,淮南水患不但淹死农作物还淹死了不少居民,他年前就让工部建堤,时至今日还没完工,一气之下罢了工部侍郎。现在他心中已有人选任工部侍郎一职,而那人关于治水方案也颇得他心。 “皇上......”周成小声提醒,安允灏抬头这才发现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已然跪在了前方,不由得沉声道,“去查查霓裳阁的订单,特别是永昌二十九年及次年开春的,全部仔仔细细的给朕排查清楚,但到底是谁订做了那件广袖束腰紫云裙。” “是。”暗卫领命退下。 安允灏批完公文,想着未央还活着,那死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做的呢,如今只能从衣服上着手了,尸体都葬了这么多年,该腐烂的都烂掉了。只有那身衣服,虽没有留着,却全部都是他在霓裳阁订制的,既然未央没死,那么那尸体上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是谁偷偷订制的呢,他曾摸过,是霓裳阁的没错。 霓裳阁的衣服虽说都是一式一件,但有顾客要求一样的,他们也不会拒绝。偶尔也有些样式很漂亮,多做几件也有可能,很多规矩并没有定死,毕竟开铺重在盈利。 “皇上,敬事房的李公公来了,问您今晚......” 图海的话还没说完,安允灏立即又将公文拿了起来,“说朕还在忙,今晚就在书房睡了。” “太后早前有话,再忙皇上也不能忘了,昌盛皇室子嗣的大事。”图海说着,忍不住偷偷抹汗,安允灏侧目看着他的眼神,足够将他剐上几刀。 “国事比什么都重,你去回了李公公,今晚就不安排侍寝了。” “是。”图海不敢多言,忙躬身出去。 安允灏继续看着公文,尽管已经看了几百遍了,果然李公公没有再进来,他低声问周成,“她怎么样呢?” “今天还去栖霞宫给贤妃娘娘请安了,看样子是好了。”周成说罢,他叹了句,“那朕就放心了。”就再无别的话了。 这后宫终究不比王府,王府是独立的府邸,没有太后没有太皇太后,更没有太上皇,他的辰王府,他就是一家之主。想在哪里留宿就在哪里,现在居然还跟这个李公公,整天记这个记那个。 安允灏觉得自从未央回来后,不见她的日子每一刻都是煎熬。以前她不在,感觉还不会如此强烈。现在明明知道她就在凤仪宫,却不能去看她。 她只是个“礼物”,一个连封位都没有只能自称“奴婢”的女子,更何况还长得像“未央”,对她过分的好只能是害了她。 这些日子忍着不去看她,凤仪宫终究是太后的寝宫,这半夜三更的,他去像什么话。 “咳咳......”周成立在一侧,轻咳了一声。 “怎么呢?”安允灏回神,抬眸见周成脸色有异。 周成盯着他的公文,为难道,“皇上......您拿倒了。” 安允灏立即将公文调了个头,顿时尴尬得只能用讪笑来掩饰。 “既然皇上早就看完了,还是就寝吧!”周成说着,安允灏却起身摆了摆手,运动了两下,“朕还不想睡,出去走走。” “是。”周成一直跟在其身后,随时保护安允灏的安危。不出他所料,皇上果然一路走到了凤仪宫,可是,却并没有进去,就这么一直站在宫外。宫灯照映下,层层叠叠的声音摇曳一地。 “皇上何不进去?” 安允灏摇了摇头,夜间风大,一片雪樱花自凤仪宫飘了出来。他飞身擒住,那薄薄的一片蓝色,让他心底一软,雪楹......未央...... 第190章:【你是朕的女人】3 “为何?”见皇上走了,周成又跟了去,作为御前侍卫他显然话多了,但谁让他自幼就跟着皇上呢。 “进去了又能如何?无非是惹母后发恼。”他无不惆怅,目光却异常坚毅,“周成,朕要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天长地久。” 转眼已经回胤国半月了,一个风寒就去了十天,她也有整整十天没有看见安允灏了。她就这么被他遗忘,哪怕有着和“未央”同样的脸,也没有让她有多少胜算。 她们这些后宫女人,包括她,将宝全部押在皇帝身上,除了争宠,她们别无选择。 如今听凤仪宫的宫人说,最得宠的是贤妃,只有在贤妃那儿,皇上才是彻夜恩宠,那级别和皇后相差无异。 皇后?呵,未央坐在凤仪宫的厢房里喝茶,一阵苦笑,就和这茶一样的苦。什么皇后格啊,如果真有皇后命,为什么现在还只是贤妃? 苏青宁啊苏青宁,你自视甚高,不是一直嚷嚷安允灏是你的吗?如果上次我是无意争抢,那么这一次抢走你身边的他,我是势在必行。 因一直住在凤仪宫,在外人看来也算是有太后护着,其实她们哪里知道,最折磨她的就是太后,成天像防贼一样防着她,那目光盯着她恨不能盯出个洞。 这一日,未央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去走走,没有让柳芊作陪,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人像她行礼,也没有人注定要她的存在。 路过荷池的时候,被一阵嬉笑声吸引,她好奇的探头去看,见是安允灏和苏青宁在赏荷。怪不得这么久没见,他身边要照顾的人多不胜数,哪里顾得上她? 而现在她进了宫闱,想出去偷偷看看娘都不行,只有成了帝王妃才有腰牌可以出宫,不过也有限制,不是可以任何时段随便进出的。 只见皇上和贤妃越走越近,身后还跟着长长的宫女内侍,那派头简直就是帝后出行。未央掐着荷叶,无路可退更不可能就这么跑掉,只得像所有路过的宫女一般,跪在路边让他们走过。 苏青宁扫到了路边的未央,那一瞬看她卑微了跪在路边,她多么希望那就是未央而不是雪楹。是那个处处想争却总也争不过她的未央! “皇上,臣妾有些累了!”苏青宁娇滴滴的说着,身子往安允灏身上靠,目光却骄傲的看着地上的雪楹。 安允灏嗯了一声,未央偷偷瞥了一眼,见安允灏握着苏青宁的柔荑,那亲热劲儿恨不能踹二人去河里清醒清醒。 “都起来吧!”安允灏老远就看见了未央,哪怕在人群中,她也是那么显眼,红衣或许太过张扬,但站在这一片绿意的荷花池边,却格外独特令人惊艳。 “啊,娘娘小心!”未央惊呼一声,苏青宁身后的婢女条件反射的上前想看怎么回事,结果那些人一慌反而踩到了苏青宁拖地的长裙,令她顿时就摔了个狗吃屎。 她明明是想抓安允灏的,可是,他不知道在游魂想些什么,竟也没有及时抱住她,让她在一群宫女面前丢了人。苏青宁摔倒在地,头上的玉钗摔断了,一头青丝就这么泻了下来,平时是美美的,可是这些笨手笨脚的宫女扶她的时候,许是太过慌乱都扯到了她的头发,让她当着安允灏的面,想法脾气都不敢,只能疼得掉泪。 “娘娘,奴婢已经让您小心呢,您怎么还摔着了呢,伤哪里呢?”未央连忙扶着她,愧色道,“都怪奴婢提醒晚了,要不然您也不会被人踩到裙子摔倒。” 一听未央的话,苏青宁目光一扫身后的人,那些宫女刚刚也慌成一片,到底是未央先叫,还是她们先踩了裙子,谁也说不清。 “娘娘息怒。”宫女们跪了一地。 安允灏在场,苏青宁也不好发作,退开未央的搀扶,柔声对宫女说,“算了算了,本宫想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谢娘娘。” “摔哪里呢,朕看看。”安允灏说着,几分紧张的看着苏青宁的手,结果全擦破了皮,她吃痛的收回手,靠在安允灏怀里,“好痛,皇上,手也痛,膝盖也痛......啊,一动就痛......” 苏青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楚楚可怜的趴在安允灏胸口,“皇上,臣妾不能陪您赏荷了,就先行......” 她想先行一步也行不了了,就这么站不稳的在安允灏胸口,柔柔的手、散发着幽幽体香的娇、,低声细语的嗓子、盈盈含水的眼眸、娇艳欲滴的红唇......“皇上,您能不能送臣妾回宫,啊,好痛,婵娟快来扶着我......” 好吧,未央看着她想起了绿虹,所以那一瞬真的万分万分想笑。以至于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天知道她这一笑多么诡异,荷花池边瞬间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包括苏青宁警惕气恼的,也包括安允灏带着寒气和无奈的...... 无奈,未央不知道他那无奈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此时此刻这么多人盯着她,她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掩下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僵在脸上。 “雪楹,本宫摔得这么狼狈,很好笑吗?”苏青宁几丝不悦的问。 “奴婢不敢!”未央立即跪了下来,“奴婢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毫无嘲笑之意,纯粹是羡慕和祝福娘娘。雪楹虽说自幼就长在深宫,但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皇上对妃嫔如此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刚刚那一瞬是奴婢放肆了,将这一切幻想发生在自个身上,所以乐开了花,还请娘娘勿怪。换做任何一个姑娘,恐怕都希望能是娘娘,奴婢想这就是痴人说梦吧。但梦的、羡慕着的总归是娘娘、是您贤妃娘娘......娘娘深受皇宠,我等奴婢们自然是替娘娘开心,虽说今个您受伤了,但您没瞧见吗,皇上那紧张疼惜的样子,都宁愿伤的是自己......” 苏青宁不禁抬眸看着安允灏,果然是一脸担忧,他将她抱起,“脚伤了就别乱动,回宫让御医立即看看才最要紧。” “嗯。”苏青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将脸贴在他胸口,感受着那份狂热的心跳。宫女们连忙跟着去了栖霞宫,那一双双绣花鞋未央身侧踩过,她伏在地上卑微又渺小。 “呼”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她喘着了一口气,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跪麻的脚。早知道就忍着不笑了,害得她嘴都说干了。不过安允灏也还真是有耐心,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十几年了,都没有乏味。看来,还真是个念旧的主。 不过,他念旧她可不,她早就乏味了,包括他! 只是临走时那怪兮兮的瞥了一眼什么意思?莫非他火眼金睛看出她故意让苏青宁出丑?未央连连摇头,不可能,看出来了还不立即像太后掐花一样掐了她? 安允灏,现在只是让苏青宁出点丑你就心疼?这些都不及她甩我耳光疼呢! “雪楹姑娘、雪楹姑娘......”凤仪宫的宫女找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太后到处找你呢!” 未央不解,“找我?干什么?” “你快回宫就是,问这么多。”凤仪宫的宫女可是后宫摆谱最高的,这会儿拉着未央就急匆匆的往回赶,那模样可没半点拿未央当主子。虽然她不是什么主子,但好歹也算住在太后厢房,也算客吧。 未央可没心思想这些,不知道这么急忙忙的回去是又要干什么。她突然好怕,莫非太后发现了她的身份,要......杀人灭口? “太后娘娘,雪楹姑娘找到了。”宫女行了礼,气喘吁吁的退下。 未央看着大殿上的太后,那处处透着迫人的威严还真是耗子亲娘,忙双腿一软又跪着道,“奴婢给太后请安,不知道这么急着让雪楹回,有什么吩咐?” “身子好些了吗?” 她的关切未央实在不懂,老实答,“谢太后娘娘关心,好多了。” “可以侍寝了吧!”太后幽幽的问着。 “啊?”未央一惊,心陡然全乱了。 “既然是送来的美人,怎么伺候皇上知道吧!” “是,知道。”她红着脸回道。 “那好,阿兰,带她下去准备准备。”太后说罢,阿兰上前催了一声,未央也不敢怠慢,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去了厢房。 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熏香,连浴桶都准备好了。宫女们伺候着未央沐浴,阿兰就一直站在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在检验处子之身,反正看了守宫砂,也把她身子看了个透。 她突然想起那天安允灏的话,“原来宫里的老嬷嬷都有这个嗜好。” 确实,这个变态嗜好,女人看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洗吧!” 阿兰一声令下,宫女们就将未央扶进浴桶里,水里飘着香喷喷的花瓣,她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坐在桶里就好,自然有人给她洗。以前在王府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管,芷溪帮她洗。说起来,有些想芷溪了,她想偷偷打听却又怕暴露了。毕竟不像皇帝、贤妃那些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听,因为她是美人是想得到宠幸的美人,而去打听一个宫女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见未央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阿兰道,“你不是说自己在北凉是宫女的么,怎么看你倒像个主子,受人伺候一点都不心虚?” “兰姑姑,雪楹离开北凉时,我们那儿的华妃娘娘就说:我们要伺候起人,也要经得起伺候。” 阿兰遂也不再做声,心中暗想这样一个姑娘看来天生就是要当主子的。 第191章:帝王恩1 “哗啦啦” 宫女用木瓢舀起水,那带着花香的水从未央香滑的肩膀上淋下,洗得人好舒服。她真的好想享受这个花瓣澡,可是,心一直悬着,这就要侍寝了吗?她也不知道是太快了还是太慢了,之前她以为凭着像未央,会很快得宠。但是自从来了凤仪宫,见了太后的态度,她就不敢担保了。她以为自己或许会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过着,可是太后又安排了侍寝,她...... 厢房里燃着香料,就连这洗澡水都是香的,整整一下午,未央不干别的就这么泡着澡,终于在她觉得自己要泡肿之际,阿兰道,“可以了。” 随即,由宫女伺候着穿了件白底绣梅花的肚兜,下面穿一条及脚踝的白丝绸里裤。这白丝绸虽看不透可是朦朦胧胧的,恰好勾勒出未央完好的曲线。最后再套上一件绣花的红纱,胸前一个带子,就这么系一下就算完事。 “这个......”未央蠕动着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虽说穿得如斯暴露,可是说白了等于没穿,可是,既然是侍寝难道还想正正经经的穿好?终归是要脱的! 想到这些,她反而平静了,脸也不臊红了,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们帮她打扮。其实也没特别弄什么,只是微微上了点胭脂,让原本白白的脸颊显得娇红一点。手上的镯子全部都不能带,除了那身薄纱衣服,连个戒指、发簪都不能有。为的,就是怕那个的时候伤着皇帝。 阿兰上前检查着未央的指甲,微微蹙眉,但语气还算柔和,“雪楹,第一次侍寝都是如此,会比较严格,以后你赐了宫也就不需要这样被抬去。指甲太长了,伤着皇上就不好了,来人,给她剪掉。” “是。”立即有宫女帮未央修剪指甲,她顺从的垂着头,看着留了那么久的指甲就这么被剪掉,还真有点舍不得。留着多好啊,多漂亮啊,顺便也可以挠人! 就这么在厢房里折腾了一下午,最后宫女往未央脖子抹了些玫瑰精油,让她自个一低头吻着都有些晕乎。 将至戌时的时候,宫女奉上一段白绸,阿兰接过来亲手将未央像卷席子一样卷了起来,就这么硬邦邦的躺在床上,她动弹不得,就露出个头,突然觉得胸口一时好闷好闷。 “不可误了吉时,走吧!”阿兰说着,就有几个内侍进来将未央抬出厢房。 走出屋外才知天色已晚,宫里掌灯处处明亮,唯独她的心在那一瞬漆黑一片,完全找不到出路。 脚不着地的感觉太让人不安了,而且这样抬着简直就成了真正的货物。她虽然知道每一个女子侍寝都是这样的流程,以后不会了。可是,她心底还是很不舒服。 外面的空气要清新很多,比厢房那浓烈的香味要好很多,未央贪婪的呼吸着,被抬着的姿势只能看天。 那繁星点点的夜空,真的好美、好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鼻子竟有点酸,一种无力感恐惧感将她彻底包围。这才入胤国啊,且还是她千方百计想回来的,为什么才短短半个月她就想逃了呢? 娘的仇还没有报,她自己的恨还没有散,怎么就累了倦了呢?这一路走来,她都觉得好孤单,特别是回宫的十几天,没有芷溪,没有高天祁,没有娘......她就这么一个人,一个人孤孤单单...... 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卸下伪装,才敢孤寂忧伤的看着天空。因为旁人看不到,没有人笑话她,也没有人可以看穿她的心。 自北凉那“宫殿”里出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强颜欢笑。或许,这也是深宫最需要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一个整天哭丧着脸的女人。 “星星好美,哇,快看,流星” 耳旁有夜归宫女的惊喜声,未央一直盯着夜空,那颗流星划过的时候竟有些失神忘了许愿。等流星过想闭眼许愿又觉得晚了,终究便也没有许,她这辈子许过很多愿,可是实现的少之又少。 最初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安允灏,确实实现了。可是,老天是不是忘了后面还有一句? 我要嫁给安允灏,我要永远开心快乐...... 为什么只能实现一半?人是不是真的不能贪心?天祁,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永远?你的呢,你的愿望实现了吗?天祁,你当了将军对不对?我知道,你是镇东将军,是凤仪宫好多宫女脸红议论的对象,天祁,你现在还好吗? 天上的星星好亮,可是,比不上塞外,也比不上那屋顶的...... 眼前的光突然变得刺眼,未央本能的闭紧眼睛,过了好久那股强光带来的眩晕感消失了,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哪怕四年前她也没有来过,屋内的摆设让她一眼就知道是个寝殿。可是,比不上太后的金碧辉煌,这儿要显得深沉古色一点儿。屋内的光线还算柔和,未央视线回到上方,看着龙纹明黄帐顶忽而意识到这里是华清宫,而她自己......将要侍寝。 心猛地一惊,她偏头想找安允灏的身影,可是没有,屋内唯一引起她注意的就是墙角方桌上的一盆桑格花。 那多年前的往事忽地涌上心头,她曾经是鲜花女,是一心想嫁安允灏的傻丫头,是佟未央,而不是雪楹,不是雪楹。 或许,她这辈子最不想当的就是雪楹,那是一段美好却又充满黑暗的回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母亲是谁,不知道住在哪里,母亲并不是经常出现,很多时候她就被关在房间里,透过门缝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阳光,渴望着自己,就像那雪楹花一样,轻舞飞扬。 现在虽然知道了母亲是惠妃是蓝罗,可是,她多么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不要卷入这宫闱的事事非非。 “吱呀”门忽而开了,未央被白绸一道道缠着躺在床上,看着安允灏走近,她不安的扭动了两下,越发显得笨拙可爱。 他穿得也很随意,不是朝服也不是便衣而是......寝衣,就是上下全白,胸口的扣子没有全扣,露出了半个结实的古铜色胸膛。 看着他走近,未央的心里猛地打起退堂鼓,眼中的慌乱已经全都掩盖不住了。她本能的想往后退,结果换作更妖娆的在床上扭了扭去。 “吱” 床猛地一沉,安允灏坐在床边,伸手抚在未央强忍却还是微颤的身上,顾自轻声问,“你这是粽子,还是毛毛虫呢?” 未央没想到他还有心情聊天,半响问,“要回答吗?” “当然。” 她不安极了,他的大手掌一点都不安分,粽子会被吃掉,所以她打算恶心他,认真的说,“毛毛虫,肥肥的毛毛虫!” 心想着看你怎么下口,结果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难得的爽朗。眉宇舒展开来,似乎没有一点儿坏心眼,再俯视未央的时候,那眉眼带笑发自内心的宠溺,让她竟有些失神,仿若从不曾认识他一般。 “肥肥的毛毛虫?”安允灏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简直在挑战未央的心理承受能力,她都紧张到了极点,恨不能说:你要来就快点,本姑娘就当被鬼压! 结果,他愣是不行动,还有心情说笑,“依朕看,哪里是什么毛毛虫啊,你顶多也就是个干扁豆。” 女人的身材和男人那啥可是一样的禁忌,未央忍不住瞪他,什么干扁豆?!以前说她搓衣板,现在更难听了,扁豆也就算了,还是干的? “你好大的胆子敢瞪着朕?说你干扁豆这是不服吗?你自己看看裹在一起平平的,有什么看头?”他语气轻浮,目光更轻浮的游走在她身上。 士可杀不可辱,未央装了半个月的乖巧也装腻了,气恼道,“皇上,恕我直言,听说你那方便不行!” 她简直口没遮拦和过去一模一样,尤其对着他的时候,更是什么难听就捡什么说,每次都把他气得吐血。四年了,一点都没改。 这会儿安允灏剑眉深深皱起,那双好看又冷酷的眼睛盯着未央,带着股迫人的危险。未央不怕死的咽了咽了口水,故作懵懂无知的问,“难道我说错呢?传言不可信?” “可不可信,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戏谑的说出口,未央的脸腾得一红,此刻屋内点着让人沉沦的香薰,她有些晕晕乎乎,看着他俊朗带笑的脸仿若在做梦一般。 倏地,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红色的绸子,将未央的眼蒙住,她惊慌,“皇上......”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眼前全是一片模糊的红,下一瞬,有柔软的唇覆了上来,那样的紧,那样的密不可分。 她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动弹不得,除了头在外面,手脚多缚住根本解不了红绸。就这么为鱼肉一般,安允灏就是那刀俎,此刻毫不客气的“切”着她。 她已是无路可逃,他终于,她反抗不是享受也不对,就这么不知所措的陷入他的缠绵和征服里。 就当她紧揪着心,以为他要进一步的时候,力量倏然被撤走,随即就是他起身离开的脚步声。 她不知道作为美人的雪楹是不是该娇滴滴的喊他一声,可是她没有,她的心就像一团乱麻,还没有准备好要承受这一切,她太怕了以至于他离开后,她的心莫名一阵轻松。 屋内点着蜡烛,她被红绸蒙着始终都看不清,就觉得朦朦胧胧的天地一片迷离。就当她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耳旁又想起一阵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三两个。 “谁?”她问,声音低迷而慵懒。 那些人也不说话,就将未央从那绸子里一层层的拨开,她嗅到了好闻的脂粉味儿,知道来者是女子也就没有强烈反抗。 但依旧满心不安的问,“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的,皇上吗?” 那些人还是不说话,未央想抓掉蒙眼睛的红绸却被她们拦住,来者至少有四个人,她们中有两个分别抓住她的左右手,另外的人负责帮她换衣服。她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干嘛,问了半天都没有个答案。 “喂,你们到底干嘛,放开我!”被她们这强迫的换衣服,未央很不舒服,大晚上换什么衣服,如果不侍寝应该将她送回去啊,怎么还胡作非为起来。 “你们都聋了吗?快放开我,听见没有!” 她猛地挣扎起来,可是终究是寡不敌众,被她们制得服服帖帖,动弹不得。那一瞬,不安无助感陡然笼罩全身,那些女人的手虽然柔软却一点都不温柔,给她换衣服的时候,长长的指甲都抓得她好痛。 第192章:帝王恩2 时间慢慢流逝,她还是看不见,也不再喊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偶尔可听烛心发出“嗤嗤”的燃烧声。 这样的安静、这样的诡异,让未央每一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对未知的恐惧占据了一切,没有一样熟悉的,从那北凉的“宫殿”出来,她对很多事情充满不信任,而且特别怕黑夜,特别怕这样的未知,更怕一个人落单。 就像此刻这样,明明惶恐到了极点,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僵直的站着,偷偷把不安深埋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屋内除了摆弄衣裙的声音,便什么都没有,有风吹进来,身子冰凉似铁,直到那些姑娘松开她的手,直到那个人快速握住她的手,她惶恐不安的心顿时就仿佛找到了着落点。 “别怕!”他轻声说着,不知为何她有些哽咽,“你去哪呢?”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他说着,没有用“朕”,她也没注意,只是刚刚那死寂一般的氛围让她不安和心慌,他抬手解开她眼前红绸子,她本能的微闭着眼睛,须臾再度睁开映入眼帘是他那张好看扬着笑的脸,他很少笑,可是为何今天这么多? 她竟有些怔愣,望着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居然焕然一新,不再是随意的寝衣而是换了非常正式的服装。对,正式得不得了! 那触目可及的皆是大喜的红,他居然穿着喜服,裁剪得体衬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多了分红色的妖冶和英气。 “这是......”未央疑惑不已,再看自己也是一身新娘子的打扮,只是没有盘头和上妆而已,但这样青丝随意的披着,在烛光中美得是那样惹人亲近。 “花烛啊!”他答,一脸意气风发的自信和成熟魅力。 “可是是侍寝......” “不是侍寝,是花烛!”他矫正,引起她看四周,“你看大红喜、对烛,还有喜灯......”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处处张灯结彩竟比他们当初大婚的感觉还要喜庆。里屋点着一对大红花烛,周成略显拘谨的站在案桌旁边。未央有些诧然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回头望着安允灏的时候,他已经将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随即一切仿若梦一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任由他牵着手,听着周成低沉的声音,他们拜着天地、拜着那没有到场的高堂,然而彼此对拜着。 “礼成,送入洞房” 这是唯一让未央惊醒的一句话,随即就听见关门声,周成出去了。屋内烛光摇曳,她立在房中央,对面站着安允灏,她被盖头遮住自然看不清他脸上那欣喜的表情。而他,也无法知道她是茫然还是茫然。 “未......”他想冲口喊她名字的嘴忽而顿住,牵着她坐到床边。未央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角,她看着他的手握到了盖头沿,就这么慢慢的揭开来。 没有喜娘的谄媚声,也没有宫女的恭贺声,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切都由他们自己完成。屋内依旧寂静,却不再让人不安了。 未央的心从换上喜服开始,就砰砰乱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这么茫然的跟随着安允灏的步调。 他倒了两杯合卺酒,递给未央一杯又自己端了一杯,“喝了合卺酒,咱们就是夫妻了。” 夫妻?她心里一紧,“皇上......” “叫我允灏!”他重申道,她不解,“为什么?” “我喜欢。” “可是我不敢。” “有什么你不敢?”他取笑了一声,绕着她的胳膊喝起了交杯酒,未央微微怔愣了一下,见他喝了自己也将酒喝下。 她本就没什么酒量,虽说一杯合卺酒没事,但容易上脸,这会儿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真的太过紧张和娇羞。 喝过酒,安允灏慢慢将头扭了回来,和未央对视着,彼此已经这样近了,就差贴上去了。 未央握着酒杯的手倏地一紧,因为他毫无征兆甚至连一句柔情的话都没有说,就吻住她的红唇,双手更是迫不及待的脱去她繁杂的喜服。 未央慌了神下意识握住他的双手,却被她一个用力扑倒在床上。 “啊!”她吃痛的惊呼一声,这侍寝搞得跟真洞房似的,穿上居然还铺了花生、枣子一类,磕得未央后背好疼,他将她微微抬起,大手一扫将那些碍事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噼噼啪啪,她听见那些东西坠地乱响一同,包括他们的酒杯,也倒在了地上。她看着已经压在她身上的安允灏,手足失措的道,“皇上,我还没准备好。” 她太急了,以至于实话实说。安允灏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松开她,而是用那双幽黑的深瞳注视着她,仿若要将她融化了一般,“朕不想再等了,等你准备好了,朕怕是白了头。” 整整一个晚上,他就没有歇过气,未央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累晕了,反正睁开眼的时候他还在。那个晚上,她总觉得如斯漫长,只求快点过去,可是当真过去了,心里竟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昨夜昏天黑地的,就那样疯狂了一夜,她后来也疯狂了,现在回过头想想,好难为情。 “我好想你......”他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项,像个孤独的孩子。她想抱着他,想安慰他,就是想没有原因,或许也无关爱恨。 可是,她没有,因为这该死的又一通乱搅,将什么柔情都给破坏了。 “好疼......” “哪里疼?” 他覆在她耳旁问,她怎么觉得就像在求勾搭一般,她不理他,他就咬她。她终于发飙了,“一晚上没咬够吗?” 他听成了“要”,红着脸点了点头。 好吧,未央看着他脸红,顿时什么招架力都没有。她无法形象安允灏那整天黑着脸的家伙会脸红,那样子看起来萌萌的,有点小可爱,一瞬间她脑中就只有三个字;小耗子! 她猛地摇头,她是疯了,肯定疯了。 看她转眼睛又摇头,一副又傻又可爱的样子,安允灏翻身将她放到身上。好吧,就这么滚床单,滚到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知道了。”安允灏开口说了一声,双手却将未央紧紧圈在怀里,痴痴的吻着她,双手舍不得松开,“朕要早朝去了。” “嗯。”她红着脸点头,心想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朕还想要,怎么办?” 好吧,他的问题无敌了。 他是饿了多久,后宫那么多女人不由得他折腾,都快弄死她了。未央微微蹙眉,他依然很认真的样子,似乎在等她回答,未央正视起这个问题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被她咬破唇的安允灏,“皇上,这个可以忍的。” “忍无可忍!” “重新再忍。” 安允灏狠狠瞪着她,轻吻她的额头,微微松开她,“忍无可忍的下一句是无须再忍,你这个傻瓜!” 那声“傻瓜”让未央有些失神,安允灏脸色潮红,“别用这种眼神看朕,是想朕上不了早朝么?” 未央一听慌的闭上眼睛,他失笑的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你要永远这样该有多好?”面具带着累不累,在朕眼底,你就是未央,何必装呢,我的傻瓜。 未央不明白安允灏的意思,继续闭着眼睛。 他倏地又凑了上来,低语道,“有句话朕要告诉你。” “嗯?”她好奇的睁开眼睛,那张俊脸近在眼前。 “朕收回昨晚的话,你不是干扁豆,是颗圆溜溜的珍珠。” “你!”什么圆溜溜啊,她很胖吗? “那朕呢?”他不依不饶,“朕怎么样?” “什么怎样?”未央看着已经自己穿好里衣的安允灏,见他极为认真的样子,就像个白痴少年,愣了半晌才知道他问的什么,奸笑起来。 安允灏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他知道下面肯定没好话。 “皇上......”她娇羞的喊了一句,心里在狂笑,让她说吧,让她昧着良心打击他吧,是他自找的。 “唔唔......” 她打击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一通蛮狠的吻先将她掏了个空,许久才放开脸色潮红目光迷离的她,笑道,“哪天让你三天下不了床,朕就圆满了。” “色胚子!”她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完全忘了对面的人是皇帝,而她......是雪楹。 安允灏却不气不恼,轻点她秀挺的鼻子,“你也可以说啊,哈哈哈......” 他还笑得出来,她现在恐怕真的是三天下不了床了。他直接吃了她得了,现在是腰酸背痛浑身都痛。 安允灏用被子将她盖好,才道,“进来吧!” 立即有人鱼贯而入,给安允灏穿朝服,未央羞涩难当钻进被子里,却忍不住偷偷留个缝看她。那就是她的男人,英俊挺拔,还是一国之主,他的外形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有那么多那么多她不愿回想的过去。如果她的雪楹,是初承帝恩,是没有过去的雪楹,那该有多好。 安允灏看她钻进被子里,勾嘴笑了起来,图海伺候着皇帝穿衣,已经有多少年没见皇上这么笑过了。就连去栖霞宫过夜,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不由得对这新到的雪楹有了几丝好奇。 一切妥当后,安允灏下意识的看了床上一眼,那丫头依旧在被子里没出来。他微微敛起笑意,换上帝王该有的冷峻,走出门去。 “皇上......”图海小声说,“太后已经说不留了,赐了药。” 安允灏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你留下伺候着,不用太后赐药,朕早已让人备好。你待会去凤仪宫回禀,不留!” “是!” 房门被人关上了,屋内静悄悄的,就只有她一个人。未央躺在床上,浑身都痛一动就痛,可是,是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 她只是侍寝又没有册封,到底该不该去?有没有资格去?还有昨晚不是半夜就该走的吗? 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历经四年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她在心底轻叹,女人对第一个男人,终究是难忘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咚咚......咚咚.....” 就这么疲软的在床上躺了有一会儿,有人叩门,未央立即警觉起来,“是谁?” 第193章:【大喜】数年重逢1 “奴婢芷溪奉皇上之命,特来伺候姑娘起床。”门外响起清悦之音。 芷溪! 未央的心忽地提到嗓子眼,她一直想见芷溪,没想到这才侍寝就回到了身边,只是......会不会是安允灏派过来试探她的?难道他还不相信她就是雪楹? “进来吧!”未央懒懒的说。 门被轻轻推开,晨光映入房间来,未央逆光眯起眼,看那走入房中的女子。四年了,时间真是太快了,仿若一眨眼一切又都回来了,可是,又似乎没有。 昔日见芷溪是个略显冷清的宫女,后来才慢慢有了笑靥温和起来,可是这会儿见,整个人仿若比当初初识还要冷。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东西,芷溪已经没有少女的稚嫩,如今的她是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 “奴婢见过姑娘!”芷溪跪在床前行大礼,因雪楹是北凉送来的美人,不比一般秀女是小主,她们这些美人其实是没身份的,只能叫声姑娘。 “起来吧!”未央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淡淡的看着芷溪,“刚说叫什么来着?” “奴婢芷溪。”芷溪说着,上前扶未央起床。 她的手还是那般温柔有力,未央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敢说别的什么。幸亏芷溪不是外人,她也没太过难为情。 “我想沐浴。”未央淡淡的说着,芷溪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木桶和热水准备好,芷溪将门关上扶着未央慢慢进入浴桶。 “姑娘小心。”芷溪细心的服侍着,未央蹙眉坐在浴桶里,温水让她的肌肤得到些许舒缓这才轻松了一点。 她也没怎么洗,主要是太累了,想用热水放松放松,就这么坐在里面任耳畔水声哗啦。她注意到芷溪一直偷偷的喵她,似想问什么又终究问不出口的样子。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未央歪着头,笑着问她。 芷溪谨慎道,“奴婢觉得姑娘好眼熟,或者不仅仅是眼熟,您和奴婢以前服侍的主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吗?”未央无所谓的笑了笑,“皇上也这么说,听说就差颗朱砂痣,待会儿你用胭脂帮我点一个。” “姑娘想扮她?” “不可以吗?”未央仿若随口问,无心的玩着浴桶中的水。 “奴婢觉得不大好,毕竟她已经过世几年了,扮个死去的人终究是不吉利。”芷溪低声说着,未央便也不再说什么。 芷溪的冷静超乎未央的想象,或许宫里人都这样,没有好奇心,也明白不该问的事不问。尽管芷溪现在满肚子疑惑,但未央知道,身在皇宫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她的职责就是伺候主子,旁的事,不问不管。 再者雪楹像未央的事,宫里人都知道,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得宠幸,宫里人也知道。所以,对她这个替身,宫里人并不陌生,芷溪也一样。 洗澡的空隙闲聊着,未央才知安允灏将芷溪赐给她做随婢,不由得轻声问,“芷溪,你以前在哪宫当差?” “奴婢在花木宫。” “那不是成天要搬弄些花花草草吗?姑娘家怎么做这个,太累了,不是都是内侍做的吗?”未央很惊讶,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这么欺负她的人吧,居然弄到那么个苦地方。 “现在也有宫女在花木宫,负责浇水松土的,活儿也不累。”芷溪说着,又道,“当初皇上本来是想将奴婢留在御书房的,但奴婢笨拙自知伺候得不好,遂主动请命去了花木宫,皇上随和宽容,也都恩准了。” “你自己要去的?你去那里干嘛,又累又脏。”未央脱口说着,语气和多年前一样急切。只是那声音,再也不是芷溪熟悉的声音。 芷溪不做声,未央扭头看着她脸颊似有些红晕,不由得越发纳闷了。 “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未央依旧很关心的问着。 芷溪逃避不了,只得说,“奴婢也不懂的诗词歌赋,实在不配在御书房出入。只是还有些力气,且奴婢也很喜欢花花草草,所以......” 一听花花草草,未央第一反应就的太子,或者该说前太子。安允康也很喜欢花花草草,她不由得将事情联想起来,便也就什么都明白了。芷溪、芷柔两姐妹和安允康的关系自是匪浅,如果不是生在皇室,或许安允康早就娶了芷柔,成了芷溪的姐夫。如今安允康落难了,想来芷溪去花木宫当差,也是为了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关心下这个“姐夫”吧。 在皇宫里,树倒猢狲散,就算安允康是前太子,一旦失势了,也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如今被囚在宫殿里,他不再是太子也没有封号,一个落难皇子和坐牢没什么区别。就算苏家有心扶持他,他没心众人也不好使力啊。且当初他真的做了太多太多出格的事,行事作风懒散放肆,哪里像个太子?最可恶的是毫不关心江上社稷,出征才一炷香不到,居然就策马当了逃兵,简直丢尽皇家的脸。临阵脱逃该死罪一条,当初的皇上本是要重罚的,若不是太后带和,加之如莺公主苦苦哀求,也不会这么轻饶。 不过说起他和如莺公主的婚姻,又是另一桩悲剧。太子刚刚落难被囚,就被人一封匿名信递到皇上(如今太上皇)手里,言其不能人道,无法尽夫责,娶如莺公主将近三年之久,竟一直不能行周公之礼。皇上盛怒,命人彻查,果然如莺公主还是完璧。 太子不能人道一时又被推上风口浪尖、男人尊严彻底扫地。皇上更怒其不能尽一个丈夫的职责,当初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不能害人家公主,当即就解除了二人有名无实的婚姻。 时值辰王妃位空置,皇上心存愧疚欲将如莺公主赐婚给辰王为正妃,奈何如莺公主言其心如止水怎么也不肯,皇上也不好勉强。为与梁国继续交好,皇上应下紫菀的主动请缨,将她嫁与梁国和亲。 这些都是宫中宫女闲来叨念的陈年往事,未央在凤仪宫养病的时候,听她们说的。至于如莺公主后来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有人说是被放出宫了,也有人说是不堪宫中人指指点点投井自尽......传言很多,未央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哪一个,她深信真相并非如此,更不愿意相信如莺已经死了。 而她与太子之间或许真是清白了,太子心底一直有个芷柔,哪怕她死了,还在他的心底,以至于连帝位都不要了。不能为人道,于男人而言,真的莫大的羞辱,太子到底是不是,这无人知晓,但没碰如莺公主是真。一切只能叹命运弄人,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不爱的人,却为了国家为了别人,勉强在一起,终究还是没能幸福。 犹记得那一日,如莺神气十足的说,“我是梁国公主,你又是什么人?” 如莺啊如莺,这样率性的你曾那么单纯的说,“我来胤国就是为了和亲的,我还是主动请缨的呢!” 那话多么天真,多么令人心碎。未央宁愿相信,如莺走了,离开了皇宫,就像黄莺一般飞走,从此天高地远,自由自在。 “姑娘、姑娘......”芷溪喊了几声,未央才晃过神来,一时想太子和如莺的事,竟忘了还在泡澡,水都有些凉了。她站起来,芷溪用浴袍将她裹着牵出浴桶。 在屏风后换好衣服,芷溪命人将浴桶撤去,这才开始帮未央梳头上妆。在北凉,未央当美人的时候,每日的必修课就是如何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尽管未央不喜欢胭脂水粉,但必须得抹,而且要相当精致美艳才行。 这会儿未央没有动手,一切让芷溪来,她弄得很淡,未央道,“我喜欢胭脂抹重一点,还有唇脂一定要抹。” 芷溪诧异的看着镜中的女子,以前小姐不喜欢这些啊,她都是按未央的喜好弄的,结果这雪楹姑娘不满意。 “是。”芷溪恭敬的给她加重了色彩,未央看中镜中的自己,这才有了点颜色。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些东西都是要抹的,不能什么变化都没有,那还是雪楹么? 正说着,圣旨就到了,未央也不意外,恭敬的跪地接旨,身子这么一动酸得她差点扑到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雪楹聪颖伶俐、知书达理,深得朕心,今蒙圣宠册封为静妃,赐住玉泉宫......” 未央最关注的是这几句,接下来的教诲和赏赐她是无心去听的,好不容易公公照本宣科的念完,未央恭恭敬敬接完旨刚一站起,那公公就一脸谄媚道,“恭喜静妃娘娘,贺喜静妃娘娘,如今蒙圣宠,可是前途无量啊!” “借公公吉言,一切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皇上,雪楹初到胤国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这个就给公公去换点小酒喝。”说着将头上的一个羊脂玉簪递给公公,那人眉开眼笑的接过便告退了下去。 “奴婢见过静妃娘娘,娘娘吉祥。” 芷溪一跪,屋内其余的宫女皆跪下,齐呼静妃娘娘。未央回头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那一瞬她恍然明白为什么后宫女人个个都要争宠,这种被人簇拥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很美妙。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赐“静”字给她,一个与她决然相反的字,不过或许这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字。 静! “都起来吧!”未央淡淡的说着,芷溪起身道,“娘娘,您该回玉泉宫了。” 言毕扶着未央出门,刚走出房的时候,就听有人喊,“央央、央央......” 未央忍着没有回头,可是这声音一直在,她终是顾不得其他四处看了起来,“谁在喊?” “没有啊!”华清宫的宫女答着,忽而恍然大悟的指了指头顶上方,“是那个吧,这个风铃发出的声音就是泱泱......泱泱......” “央央?”未央呢喃了一句,抬头看着那风铃,风过就发出那样的声响,以前只听过叮叮当当的,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听。 “这是皇上亲手做的呢,做了好多个只有这个声音他喜欢。皇上说这就和她在身边一样,所以这大殿、寝宫都有。”宫女说着,和芷溪小心搀扶着未央上了门外的步撵。 如今身为四妃之一当然用不了自己走路,步撵代步正好,未央身子乏力确实不想走路。内侍将她抬了起来,她不禁回头看华清宫,那风铃已经很陈旧了,似有些年头,在门前摇曳:泱泱......泱泱...... 每一声仿若都在叫她,只是她无法回应,她再也不是央央。安允灏你这样做,每天听着央央,听着被你一箭射死的央央,难道就不会做恶梦,就不会心里慎得慌? 第194章:【大喜】数年重逢2 玉泉宫未央从没有去过,如今赐住那里才觉得并非想象中的华丽非凡,不过也合她的心意,不像宫殿更像个皇家园林,突出了“玉泉”二字,处处雕栏玉砌精致雅韵,宫内有个很大的清池,喷泉极多,以至于未央从宫门而入,到进入寝宫,一路上尽是些大大小小的喷泉,那猝不及防的喷出来,像恶作剧一样,有时候会溅湿她的衣服,但是莫名的,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此刻,未央坐在玉泉宫的大殿里,看着外面喷泉交相映,仿若浇水一般,四周的花儿都吸收到水分。她突然起了玩心,也顾不上身子不适起身站在院子里,伸手接着喷泉溅出来的水。 水冰冰凉的,连同她的指尖也变得冰凉,它们在眼前飞溅形成了薄薄的水雾,那一瞬,映着娇花有种如梦缥缈之感。 “小心着凉了。” 温柔的语调在耳旁响起,未央回头,惊见是安允灏。他穿着朝服看样子是一下朝就来了,那明黄的袍子衬得他越发精神烁利、神采飞扬。 “奴婢见过皇上。”未央忙俯身行礼,安允灏却大手揽起她,继而拥在怀里,“什么奴婢,你是朕新封的静妃娘娘,不要傻乎乎的又给忘了。” 他只要一楼她,未央就不自觉想起昨晚的疯狂,她靠他这么近,他身上还有她的香味儿,那脖子处没有遮住了吻痕,这会儿没尴尬到安允灏,倒是让未央看了脸红。 安允灏揽着未央走进殿来,她玩水双手冰凉,他一直温柔的握着。男人的手很暖,她没有挣扎就由他握着。 “今天没补个觉吗?”安允灏随口说着,未央摇摇头,“臣妾不困。” “哎,看来朕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安允灏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未央却听懂了,脸红到耳后根,就算再怎么装,她这爱脸红的毛病改不了。 “朕将芷溪调过来服侍你,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行朕就换掉。” “她很好,皇上就不需要费心了。”未央说着,张罗了软榻让安允灏坐,他却拉着她一起坐。从院子到进屋,两人一直黏黏糊糊。 可是,没坐一会儿图海就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药碗。 “这是......”未央有些疑惑的看着安允灏,他瞬间的沉默,以及图海的诚惶诚恐,她霎那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宠她无非是男人的需求,真正够格生孩子的,还是苏青宁!是的,苏青宁还是瑞王妃的时候,就曾三番五次的和她说过,安允灏的孩子只能是她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难道赵湘湘她们也喝? 也好,反正她也没想过要给他生孩子。 未央伸手要去接药,芷溪跪在地上求安允灏,“皇上,娘娘身子不好,很多药是不能乱喝的。” “放肆的丫头,难道皇上还会害娘娘不成,什么叫不能乱喝?!”图海厉声道,将药往前一递,“娘娘还是快喝了吧,这是太后的意思。” “也是朕的意思!”安允灏很欠抽的补了一句。 未央笑了起来,接过药要喝,安允灏却紧张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你.......你就不求朕?” “太后和皇上赐的药,就算是毒药臣妾也只能喝,何况不过是碗藏红花,正巧,您们的想法和臣妾的不谋而合。”未央说着,仰头喝下,药中有点甜味儿,并不太难喝,她一滴不剩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门外的阿兰见未央喝完,等图海出来后,两人并一起回凤仪宫回话。就算不是用的太后赐的药,他们坚信给皇上一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太后,这等大不孝以后就算有孩子了,母子都保不住。 “喝完呢?”皇上看着桌上的空碗,眉宇深皱。 “嗯。” “什么叫做不谋而合,难道你一开始就没想过给朕生孩子?”他突然恼了,一把拽过未央,那般用力竟和刚才的柔情判若两人。 “生孩子有什么好的,没有孩子臣妾岂不是可以更好的服侍皇上?”她幽幽的说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想服侍朕,那好啊,就现在!”说着,一下吻住未央的唇,那般粗鲁让她心生抵触,却又没有反抗,哪怕当着宫女们的面,哪怕她觉得难堪都没有推开他。 反倒是他莫名其妙的恼了,一下子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出玉泉宫。顿时宫中皆笑,所谓受宠也不过如此。 “娘娘......”芷溪和宫女忙上前搀扶她,未央也没有摔疼毕竟是在软榻上,只是看着他负气而去的样子,明明该快乐的,可是为什么他不高兴的时候,她一点都没尝到报复的快感。 “我没事,都退下吧,芷溪留下来伺候就行。” “是。”宫女们皆告退了。 芷溪扶着未央,问,“是不是累呢,要不要休息下?” 未央点了点头,瞥眼看见屋内受封时赏的珍宝,道,“芷溪,一会儿将这些东西分份,送往各宫娘娘,注意,朝阳宫不送。” “是。”芷溪没多问恭敬的领命,扶未央去寝宫里睡下,好半会儿想等未央睡着了再走,可是她闭着眼的时候,芷溪分明知道她醒着。 “芷溪,你去吧,我一个人躺会儿。” “娘娘是不是难以安睡?奴婢给您点些易入睡的熏香。”说着也不等未央同意,就点了,一会儿屋内香味弥漫,倒还真让人昏昏欲睡。 “行了,我真困了,下去吧!”未央说着,疲倦的闭上眼睛。其实依旧是睡不着,倒不是怕像“北凉宫殿”一样,会被芷溪杀掉。她对芷溪的信任从未减,哪怕如今在芷溪眼里她是雪楹,但她相信对着一样容貌的人,芷溪依旧会尽心尽力。 只是,现在想着安允灏的所作所为,想着这些年来的是是非非,竟有些混沌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娘亲?或者什么都不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芷溪退下后,按未央的吩咐给各宫送礼,独独没送朝阳宫。 栖霞宫。 去凤仪宫请安归来,苏青宁就在梳妆镜前换衣打扮,婵娟一直伺候左右,每月都有几天贤妃娘娘的侍寝日,那是雷打不动的,所以在婵娟眼里,谁都会失宠,唯独贤妃不会。 一想到昨夜安允灏宠幸了雪楹,听宫中传遍了,还是在华清宫过的夜。哪个侍寝的女人可以一晚的,就连当初雷秋素也是按规矩夜半过后就要抬走。凭什么这新来的雪楹可以一晚,难道就因为像未央? 一想起未央,苏青宁心情就好不了。但每次还不得不在安允灏面前说些好听的,现在想想就受够了。他又给过她什么,她干嘛要这么讨好他? “娘娘......”婵娟给她描着眉,其实心底一直是疑惑的,为什么她们娘娘每次侍寝完身子都那么干净,她说是皇上帮她擦干净的,她们以前还曾感叹皇上心细。可是那吻痕也没有,是不是很奇怪?难道皇上还当她是易碎的陶瓷娃娃,不敢用力?婵娟只能这么想,但听玉泉宫的宫女说,皇上宠她们娘娘,身上都是吻痕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嘴里虽这么说着,别提多得意。 “怎么呢?”苏青宁淡淡的问,抬手打量自己的指甲,今天染蔻丹是她喜欢的颜色,一双手柔若无骨、白皙嫩滑多美。 “皇上对您是不是太温柔呢?”婵娟就差没说,皇上是不是连碰你都小心翼翼。 苏青宁脸一红,“皇上温柔一点,疼惜我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奴婢从老嬷嬷那里听说,男人要喜欢一个女人,就会非常.......想要她,弄疼弄伤都顾不得。”婵娟虽说未嫁人,但进了宫谁还管你羞不羞。 苏青宁听了之后,果然不说话。婵娟道,“娘娘今天要不要换套睡衣,以前那太保守了。” “嗯。”苏青宁点头,她已经豁出去了,不再管和安允灏那些不平等条约了,他再敢对她熟视无睹,她就也不要脸面了,立即告诉太皇太后去,让她给她做主。 正想着,有宫女捧着盒首饰进来了,“娘娘,这是玉泉宫静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说给娘娘闲来把玩。” “拿过来看看。”苏青宁说着,那宫女立即奉了上来,里面全都是些名贵珠宝,真不知道是该说雪楹大方,还是该说皇上千金买一笑。 “这个,给本宫戴上。”苏青宁从里面挑了个珍珠头钗,婵娟立即给她带上,珠圆玉润的垂在脸庞,煞是好看。 “娘娘,很漂亮。”婵娟笑盈盈的说着,苏青宁也是脸颊带笑,轻声问,“各宫都送呢” “听说就没送朝阳宫。” “呵。”苏青宁笑了起来,冲婵娟道,“这雪楹仗着皇上宠幸,一来就得罪赵湘湘,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什么宠幸啊,奴婢刚刚听说,侍寝也是白费,皇上和太后都说不留,赐了药。喝都喝了,皇上也没久待。看来也不过如此,估计空有佟未央的脸蛋,没她那身材!皇上也就尝个新鲜,心还是在娘娘这儿的,你看今天不就来这儿了吗?”婵娟谄媚的说着,苏青宁一想到赐了药,心中也不觉得雪楹是个威胁了,不过是一个佟未央的空壳罢了。真正的佟未央,她都不怕,何况是个冒牌货。 “不说她了,给本宫准备玫瑰花瓣澡。”苏青宁吩咐完,婵娟立马让人准备。徒留她一个人对着镜子,镜中女子依旧美得让人心动,苏青宁兀自抚上自己的脸,她不能孤芳自赏,虽比不上雪楹年轻,但总归还是美的,她不能等,不能输。 玉泉宫。 “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宫女刚通报完,赵湘湘就横冲直撞的来到她的寝殿,“雪楹,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欺负人都欺负到本宫头上了!” 未央撑着疼痛不已的头坐了起来,芷溪一直扶着她,定眼一看是赵湘湘,不禁道,“是淑妃姐姐?” “谁和你姐姐妹妹的,少跟本宫套近乎,不过是个礼物罢了,封了静妃又怎样?玉泉宫破破烂烂的,拿什么和我的朝阳宫比?” 赵湘湘脾气比以前还大了,当了皇妃气焰就是嚣张,未央笑着问,“不知淑妃娘娘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你少给本宫装糊涂,皇上赐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便罢,既然要送也行,但为什么都送了,偏偏不送本宫,难道你对我有意见?” “雪楹初来乍到,对大家都不太熟悉,我们更是很少交流,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意见?”未央从床上起来,满是愧疚道,“怪只怪这些宫女们不会办事,封个礼物也不会,结果送到最后竟差一个。所以那最后一个,在栖霞宫和朝阳宫之间......” 第195章:【大喜】数年重逢3 “你选了栖霞宫,给了苏青宁?”赵湘湘横眉竖眼。 未央委屈不已,“还请淑妃勿怪,雪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这进宫半月来,听大伙都说贤妃娘娘得宠,是这后宫最漂亮最温柔最娴静的女子,也是皇上最喜欢最宠幸的妃子,所以......相较之下,朝阳宫就显得冷清多了,雪楹不敢得罪栖霞宫,只能对不起淑妃姐姐了。芷溪,快去把本宫那盒拿来。” 很快,芷溪就捧了一盒出来,未央道,“这本来是留着自己用的,如果姐姐不嫌弃,就给姐姐......” “本宫才不稀罕!”赵湘湘素手一扫,全部打翻,冲未央怒道,“你看走眼了,什么贤妃娘娘得宠,不过是嫁过人的破鞋,哼,那个贱人!” 赵湘湘骂起人来果然彪悍,未央诚恳诚恳的看着她,就差身子发抖了。果然,她也不屑和未央多费口舌,心中满是后宫那些宫女的话,说什么贤妃最得宠,谁最得宠谁就是她的敌人。今天来了个不明事理的雪楹,都以为苏青宁比她强,气死她了。 芷溪在地上捡着珠宝,有些玉钗摔碎了,她只叹可惜。未央低笑,若就这样不收拾等皇上来了,再告赵湘湘一个仗着资格老欺负新人的罪名,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不过她还不想这么做,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朝阳宫和栖霞宫就会互掐。 “芷溪,你别弄了,让她们弄。”未央将芷溪牵了起来,立即有宫女进来收拾。 芷溪看着未央,笑道,“之前还替娘娘担心呢,看来芷溪多虑了。” “芷溪,我这样做是不是......” “很好,娘娘,在这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你才被封静妃,当然不能和其他三妃想比,所以处处还是低调一点好,今天将赏赐分给六宫是对的,以后有赏赐了也要这样,不能独留。”芷溪说着,将未央扶到床上做好,见她指甲光溜溜的,遂找来蔻丹给她涂上,嘴里边说着,“奴婢多嘴,吃一堑长一智,善良哑忍根本没必要,在宫里这样只能被人欺负。若娘娘不想再被人欺负,就要得圣宠,这皇宫能保护娘娘的人,就只有皇上。但您又不能天天霸者皇上,这中间的度,娘娘可要把握好。” 未央看着芷溪,心中微微轻叹,彼此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却不能相认。可是,她隐隐觉得,芷溪不简单,绝对不简单。或许自己的身份她都知道,只是芷溪聪明隐忍,她不会说! 既然她不问,未央也不会自己去说,见十个手指都涂了蔻丹,也要帮芷溪涂。 “奴婢怎敢劳烦娘娘,更何况奴婢只是个下人,不配......” “爱美是每个女人的权利,谁说你就不可以。来,我给你挑个粉色,这样素雅又温和,很配你的颜色。”未央说着,乐陶陶的给芷溪弄着,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和过去一样。 “娘娘,您为什么要进宫?”芷溪不动声色的问着。 “因为荣华富贵啊,宫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芷溪黯然神伤,宫里哪有什么荣华富贵,这皇宫就是个囚笼,有些人不要荣华富贵,却强塞给他,这辈子都走不出牢笼。 御书房,深夜。 处理完奏折已经很晚了,安允灏实在累到极点,只想就这么去玉泉宫,靠在未央身边沉沉睡去。 可是一看见门前记录帝王临幸的李公公,他顿时就觉得一切索然无味。弄得跟处处受人监视一般,连爱谁宠谁都不能自己做主。 “皇上,按照过往习惯,今天您该去贤妃娘娘那儿。”图海小声说着,又问,“要不还是摆驾玉泉宫?” 玉泉宫,他确实很想去,可是雪楹太像未央终究是个禁忌。太宠了,反而惹人怀疑。他头好痛,一想到去栖霞宫,一向苏青宁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太混蛋。前太子的事,就让皇上恨不能杀了安允康,说他误人家姑娘终生,他现在呢,还不是一样在误苏青宁。 苏青宁一辈子都押在这深宫,可是,却和守活寡一样。这一切是他太自私、太残忍了。未央没回来的时候,觉得她的健康就是一种讽刺,可是未央回来了,他就越发没有心思对别的女人了。 圣驾到了栖霞宫,安允灏进屋的时候,门立即就关了。苏青宁外面罩了件很薄很薄的纱。 屋内香气缭绕,但是安允灏好累,昨天一晚没睡,今天又是处理政务又是看奏折到这深夜,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呢,累得一闭眼就想睡觉,就算来个天仙大美女,他也睁不开眼。 “青宁见过皇上。”苏青宁俯身行礼,身子扶得很低很低,以至于要安允灏亲自俯身扶她。 下一瞬,她就钻进安允灏怀里,什么都不说就是抱着他。 安允灏有些愣怔,苏青宁用她最轻柔的声音在他耳旁轻拂,“皇上,累了吧,青宁服侍你就寝。” 说着,将安允灏抱着慢慢往床上挪。第一次,她惊喜的发现安允灏没有拒绝,反而真的和她上了床。 “皇上......”苏青宁叫喊一声,安允灏累得往她床上一躺,差点就睡着了,可是,那娇躯压上来他陡然睁开眼。 “允灏,一天处理政务辛苦了吧,我给你揉揉。”说着玉手轻轻揉安允灏的太阳穴,又开始揉他的双肩,最后慢慢抚到他胸膛。 “贤妃,朕累了。”他开口煽息她所有的热情。 她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了,“你累了,好好躺着就是,青宁来服侍你啊......” 安允灏知道她想干什么,却也不想太过分的对她,只是说,“朕困了,改日吧!” “到了栖霞宫就是又困又累,去玉泉宫就精神百倍,是不是?”苏青宁耐心全没了,“我都这样不顾廉耻了,你难道看不出我在努力,努力让我们的婚姻更和谐一点?” “从你让太皇太后、太上皇、以及太后来压朕的时候,朕对你就没有半点力气了。” “你什么意思?”苏青宁坐了起来,“当初是你说要娶我的,后来当了太子就不要我呢?” “朕要娶的是苏小姐,不是瑞王妃。” 安允灏的话让苏青宁一怔,本想再度指责都怨未央的,终是忍了。她还不想和他撕破脸,她要让他愧疚,要让他对她比谁都好。 苏青宁不语,顾自坐在床角的样子那般无助孤单,安允灏一时睡意全无,坐起来用被子将瑟瑟发抖的她裹起来,“都入秋了,别又冻着。” “允灏。”苏青宁扑到他怀里,语气哽咽,“你心底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你还是关心我的。你说你不能碰我,因为未央。可是,那雪楹和未央一样,你就当未央回来了,就当我们姐妹都在你身边,这样不好吗?” “青宁......”安允灏无奈低喃一声,她却倏地抬起头,堵住他的嘴,用她所有的热情和技巧去取悦他讨好他。可是,他没有反应。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就这么坐在床上,任她抱着他那一瞬,苏青宁不知道是他是木头,还是自己是木头,难道就这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她已经扑了最撩人的香粉,他还是不是男人,这样都无动于衷? 她抱着他结实的身体,可是,还没有真正碰到他的肌肤,就被他推开。 “允灏......”苏青宁气喘吁吁,望着安允灏气定神闲的样子,倏地什么自信心都没有了,“你就这么不想碰我,难道对你而言,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我......我是燕京最美的,我......” “你是燕京最美的,是胤国最美的,可是又怎样?你不是朕心中最美的,永远不是!”安允灏倏地站起身,“贤妃,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你要走?”苏青宁大惊。 安允灏没有说话,轻车熟路的从衣柜里拿出棉被,堂堂皇帝居然睡地铺。 苏青宁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了,他宁愿带着愧疚活着,宁愿给她金山银山,都不肯给她一次。哪怕她曾哀求,不过是想要个孩子度过余生,他都不同意。 未央、未央!这一次都怨你,当初我就该杀了你,而不是赶到塞外。 祸根从那时候就深种了,为了一句“挡煞”,她活下来了。最后还真应了那句挡煞,她成了药人,然后......死掉! 一切结束了,为何余波不止。这都四年了,她还缠着安允灏不放,现在来了个雪楹,和佟未央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看来现在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安允灏,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是孤立无援,我可还有太皇太后!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自从那日之后,贤妃和淑妃更是势同水火。未央和她们一起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就没少看见赵湘湘恶语相向,苏青宁总是温和以对,太后则是置之不管。 至于临月宫的雷秋素,未央见过几次,是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也蛮可爱。没什么心眼,但可惜的是,和苏青宁走得极近。就想当初的自己,苏青宁说什么都信。 在后宫的日子并非未央想的如鱼得水,很多权利完全仰仗皇上的宠幸,而安允灏对她,成为静妃之后,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来过几次,不算频繁也不算少。不过未央只能说幸亏他不是天天来,否则她真想去死。每次都弄得骨头要散架了,还取笑她说,“朕很喜欢毛毛虫。” 现在,她的绰号又多了一个,继干扁豆、圆珍珠之后,就是毛毛虫了。 未央真不甘心,她太笨了,这么久也就给他取了个耗子。 未央已经有出宫的腰牌了,整日盘算着出宫,却也不太敢放肆。就这么直奔佟府,总觉得会被人察觉,这样煎熬了几天之后,听闻镇东将军高天祁将东边收拾得服服帖帖,带着他的军师以及大军班师回朝。 安允灏摆了宫宴,未央及其他几位妃嫔也受邀在列。 第196章:恩宠1 高高的城楼之上,从傍晚时分一直立到夕阳钻进地平线,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宫里陆续开始掌灯。 “娘娘,天黑了,夜间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芷溪小声说着,未央并不曾理会,一双美眸盯着城下,盯着那由远及近的东大军。 远远的,未央就看见他了,没有穿甲胄,而是一袭简单干脆的墨青锦衣,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褪去年少的稚气和玩世不恭,此刻一脸坚毅稳持的样子,四周簇拥着城中百姓,皆为一睹镇东将军风采。 他是胤国最年轻的将军,是无数少女心中的好男儿大英雄。 未央简直都不敢认了,那个眉目俊朗高大英气的男人,是高天祁么?四年不见,他成熟了不少,更像个做事沉稳的大丈夫。 芷溪见未央一直盯着城下看,不由得道,“娘娘,要不要去请将军上来?” 未央摇了摇头,却也不想说话,不想破坏着“重逢”的气氛。然而行至宫门的时候,仿若心有灵犀一般,高天祁忽而抬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眼,便瞥见城楼之上的未央。 高天祁一愣,以为自己做梦再猛地摇了摇头,才发现一切真的是梦。那城楼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未央的踪迹。 这些年来,他没少派兵寻找,安允灏也不死心的找过,可是翻遍了,都没找到。但是,他始终坚信她没有死,没死,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就像刚刚那般,哪怕只是个梦只是个幻觉,也让他看见她了。 “天祁,你在看什么?” 一个略显青涩的男音将高天祁拉回到现实中,他扭头看着那个跟随他一年左右的军师,是个眉宇清秀的男子,名唤粱鹰。 “怎么又看起我来呢?”粱鹰不自在的撇过头,实在受不了他那注视的目光。 高天祁打趣,“你又不是女人,我看你两眼又没占你便宜。” 粱鹰翻身下马,不理会高天祁的调笑,道,“要进宫了,可不能骑马进去。” “这皇宫你比我还熟啊!”高天祁随口手了一句,翻身下马。 粱鹰也不理他,自顾的走在最前面,明里他是高天祁的军师,但一年的朝夕相处,高天祁那人又随和,两人同吃同住早已是要好的朋友。这军师治兵之道没话说,但这脾气怪了点,和高天祁一点都没有上下级的观念,很多时候还蛮横得很,像个小女人似的,不讲理的时候太多了。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粱鹰回头喊高天祁,他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啊,敢走在我前面?” “谁让你走那么慢,蜗牛!”粱鹰回头冲他做鬼脸,要换做别的男人,高天祁会觉得一阵恶寒,可是粱鹰就不会,总觉得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那么自然。 一行人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的广迎殿,高天祁一入殿便行礼道,“末将高天祁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将军请起,一路辛苦了,赐座。” 高天祁起身,然而一抬眼,首先看见的不是皇上,而是妃嫔中的佟未央。他以为自己又眼花了,用力眨了几下,那冲他笑语嫣然的不是佟未央又是谁。 只见她坐在妃嫔的最下边,往上而下依次是赵湘湘、苏青宁、雷秋素,可是哪怕位置不显眼,都足以吸引高天祁的目光。 她穿着华美的宫服,头上珠钗环绕,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整个人显得是那般贵气端庄。高天祁赐座在对面,却不由自主的朝未央走去。 “央央!”高天祁喊了一句,双手都快去拉她了。 这一声没有吓到未央,倒是让一旁的苏青宁心底犯疑,那关于雪楹的猜测越发像心魔一般,久久散不去。她都快被折磨疯了,佟未央死了也就罢了,居然还弄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折磨她! “高将军?”未央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高天祁,“素闻高将军年轻有为,驰骋沙场战无不胜,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容雪楹敬将军一杯,答谢将军舍生忘死保家卫国。” “雪楹?”高天祁一愣,她的声音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低沉。 “雪楹先干为敬。”未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天祁便也不再发愣,也仰头一杯喝下,那酒辛辣,亦如他再次见到未央的感受。她说她是雪楹,没关系,雪楹就雪楹,只要他的央央还活着,回来了,那就好。 “谢娘娘赐酒!”高天祁拱手,一脸恭敬,随即坐回到他的位置上,而他身侧坐着的就是军师粱鹰。 除了这一点不算插曲的插曲,整个宫宴还算完美,皇上很高兴喝了不少酒,高天祁也是一样,目光虽不时瞥向未央,但那目光中的坚定是不容有一丝怀疑的。 未央知道,她骗不了高天祁,所以从来没有想过骗他。无论是雪楹也好,未央也好,她知道在高天祁心底,她还是多年前那个小丫头,那个让他无奈又头疼的央央。 他们之间,所谓隐瞒、秘密都是多余。 所以当高天祁看过来的时候,未央回了他笑容,发自内心的。以至于高高在上的安允灏也会不时瞄她,看那难得的笑容,虽然是冲着另一个男人。但那又如何,只要佟未央开心就好,她还能笑,不再那般恭敬就好。 以前就嫌她太放肆,没有自知之明,可是现在,安允灏怀念她放肆的样子,那般张牙舞爪,让他现在想起来,就止不住心底的欢喜,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道高天祁算不算他的知己,但和他几度生死早已不是君臣这么简单的关系了。所以今个高天祁回来,安允灏和他对饮,心情甚好。 歌舞刚一散去,赵湘湘笑着说,“皇上,臣妾觉得高将军既然是贵客,就该有些不寻常的表演,这些舞蹈想必高将军以前出席宫宴也都见过,何不来点特别的?” 一席话引来众人侧目,安允灏饮着酒挑眉道,“莫非淑妃要献演一段?” “臣妾不过蒲柳之姿,才艺也不精,实在没有一样比得上贤妃娘娘。”赵湘湘瞥了眼身侧的苏青宁,“贤妃姐姐的舞步可谓是天下无双,何不今日让我等开开眼界?” 本来宫妃献演是没有必要的,但近日来赵湘湘多次挑衅,苏青宁一再退让也忍到极点,这会儿居然让她献舞,也好,换个角度也是给了她一个使皇上开颜的机会。 “既然淑妃这么抬举青宁,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苏青宁冲安允灏微微行礼,起身来到殿中,连衣服都不用换下便开始跳。她跳的,是当年在宫里跳的第一支舞,那一次安允灏也在场。她知道,她会勾起他的回忆,会让他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去。 果不其然,安允灏的脸色变得有些怅惘,似在回忆或感伤过去。 殿内伴着舞响起了丝竹之音,未央倾心听着,琴声极美。不过都不及眼前的舞蹈美,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真让人惊艳。 对苏青宁的美,未央从来不回避,从小她就知道苏青宁是娇花,自己只配当绿叶。她也没有不满没有不甘,因为那是事实,她心底有的只是羡慕和崇拜。 可是现在,她依旧没有不甘,依旧充满羡慕,但是崇拜早就见鬼去了。如果长得美就可以为所欲为,那美就是一种罪过。 苏青宁如一片落花在殿中飘零飞舞,那般凄美又动人。最后以一记旋舞结束,可是,谁料就在这最后关头,居然一跤摔在地上。 未央大惊,却见赵湘湘忍不住笑意,“噗嗤”了一下,尤为放肆的样子。苏青宁跌在殿中,那一瞬只觉得当着这么多人摔倒,颜面扫地。但她很知随机应变,当即就摆了个姿势匍匐在地,装作那一瓣落花凋零坠地的样子。 一时间舞毕,屋内静到极致,安允灏率先鼓掌,众人也随之拍起了手。苏青宁这才施施然的站起身,脚下虽然痛却也没有在脸上露一丝痛苦的表现,只是那香汗淋漓累坏了的样子,惹人怜爱。 落座后,她冷冷扫了赵湘湘一眼,不为她摔倒之际,赵湘湘的嘲笑。而是刚刚最后旋舞经过她旁边的时候,赵湘湘踩了她的裙摆,若不然怎么会摔倒。 “贤妃果然舞技精湛,比那些个舞娘跳得好看多了,佩服佩服。”赵湘湘举杯一脸笑意,苏青宁做样子也举了起来,“有些人就是草包,连舞娘都不如,也就只配在这里陪酒赔笑。雪楹,你说对不对?” 苏青宁的酒原来是冲她举的,未央立即举杯应下,嘴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将酒喝完。 赵湘湘面子上挂不住了,苏青宁不理会她的敬酒,她只得转而冲雷秋素,那没心没肺的丫头笑着喝完。 整个宫宴持续到深夜,皇上和高天祁喝得甚欢,就像回到军营庆功宴的那天,也是这般高兴。只是不敢喝醉,军人是不许醉酒的。 宫宴结束后,大家便也散去了。 高天祁为镇东将军,皇上赐了住宅给他,但他一直住在佟府,这会儿有些醉了,粱鹰送他回去。临走时一直望着未央,安允灏头疼撑着眯起眼道,“朕有些头疼,静妃替朕送送高将军,朕在这里等你。” “是。”未央领命跟在粱鹰和高天祁身侧,送出殿门的时候,高天祁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没有,拉着她的手,几分纨绔的说,“我好想你,你呢,央央,你想我了吗?” 第197章:恩宠2 幸亏夜深四下无人,未央也不能送太远,只是没好气的拍着他的手,“想,没日没夜的想.......” 本来只是觉玩笑话,他却在下一瞬将她抱住,这里没有外人只有粱鹰,未央知道那是高天祁的亲信,可是这里是皇宫啊,他这个疯子。 “天祁!”她心惊的脱口而出,鼻子居然酸酸的。 “傻瓜,未央也好,雪楹也好,你都是央央,都是我高天祁想保护一辈子的央央。” 说完这句话,便倏地放开未央,转身大步走下台阶。 夜风习习,吹起他的衣角,那寂落的后背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尽管有粱鹰陪着,她依旧觉得他好寂寞好寂寞。 再回到殿中,安允灏一个人坐在主位上自饮自酌,未央上前道,“皇上,人都走了,你也该回宫休息了。” “回宫?回哪一宫?”安允灏抬头问未央,脸上因饮酒有些潮红。 未央不知如何回答,见他又要倒酒,伸手拦下,“别喝了,会醉。” “醉了也好,醉了你就是未央!”说着,身后将未央一把拽到怀里,“今夜,就是玉泉宫,可好?” 她的心一惊,就这么跌靠在他怀里,被他包围被他温暖。他脸颊头发有些凌乱,未央用手轻轻拂过,他握住她的双手放在胸口,低头吻着她的红唇。 未央一惊,他亦在克制,嘴里没正经道,“朕真想在这里要了你,又似乎不太合适。” “皇上!”未央脸色泛白。 “傻丫头,别怕,朕不会!”他将她搂到怀里,却没有再吻她,还真怕自己忍不住。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好好坐不了一会儿,脑中全是那事。但绝对不能在这里,若哪个冒失的跑进来,他是男人无所谓,那可就让他的女人难堪了。 “走,咱们回家。”安允灏说着站起身,未央一直在他怀里,这会儿也被他抱了起来。 “皇上,我自己走。”未央挣扎着下来了,实在是觉得安允灏似乎喝多了,有些晃晃悠悠。 “也好。” 他大手揽着她,那般高大的他,让她伏在他胸口就像个小孩子。她虽然也不矮不小,但是比起这高大的男人,她就是怎么看都怎么娇小。 外面起了风,未央被他紧紧搂着也不觉得冷,安允灏眉宇如刀刻,在风中酒劲也下去许多。就这么一路搂着未央往玉泉宫而去,今夜的月亮真圆,照着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纠缠相拥。 “朕好想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就这么搂着你,一直走一直走。”安允灏低声说着。 未央在他怀中笑,“皇上,我的脚会酸。” “那朕就抱着你。” “那样久了,腰酸。” “那朕就背你。” 未央心中一动,“那要是你累了怎么办?” “朕不会累。” “为什么?”未央诧异的看着他,铁人么? “朕要是累了,谁来抱你谁来背你?所以朕不能累,朕要陪你走到最后,朕答应过你,你忘呢?”他忽而站住,低眸看着月下娇媚的她,“你的未来,朕一定相伴。” 我要去有你的未来......那夜侍寝的话,她以为他的答应,只是男人的床上语,下了床就忘了,可是,他没有忘。 未央不想被他三两言糊弄,可是,心就是这么不听使唤。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皇上说我像你的妻子,那雪楹想知道,您做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做过!” “您后悔吗?” 安允灏眉宇一暗,“如果朕说后悔,你是不是就原谅朕呢?” “关雪楹什么事啊?”她回避。 “是啊,关雪楹什么事,那是朕和佟未央的事。”他叹息一声,“朕后悔的是,明白爱她的时候,太晚太晚!” 说罢搂着未央继续往前走,她心底一直在想他的那句话,他爱她吗?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安允灏,你爱我吗?你哪里爱我呢?你爱我,为什么要杀我,你爱我,为什么容忍你母亲休我赶我?你若爱我,为什么还是违背了对我的承诺,难道我死了,你就可以将说过的话作废?娶苏青宁,宠苏青宁! 安允灏,你不爱我,你就是个骗子!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哭,可是那一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夜太黑看不清前面的路,她好害怕好不安。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走下去,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 芷溪说,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皇上。可是,安允灏,我要相信你吗?再次相信你,我怕,我怕我会死得更惨! 一路到玉泉宫,晚风早就将那眼眶里的泪吹干,芷溪在屋里弄了暖炉,才入秋未央就怕冷了。 见皇上和未央回来,芷溪忙退下,却听安允灏说,“朕想喝酒。”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皇上,刚刚不是喝过吗?”未央小声道。 “可是,朕还是想喝。”安允灏脸上带着笑,看着未央,看着看着就仿若做梦一般。 未央不自在的抚着自己的脸,“皇上,你看什么呢?” “别动!”他将她摆正,在她不解诧异的目光中,垂下那高高在上的头,动情的吻着她。那唇瓣柔软温暖,却从不舍得伤她。 他温柔起来,未央越发无力招架,心就这么被他一点点榨干,让她不由自主的跟着回应,与之纠缠。 “吱呀”门忽而开了,芷溪端着酒正脸红的要退下,安允灏松开娇喘的未央,吩咐道,“端进来。” “是。”芷溪送了进来,将酒菜摆好,立即就退了下去。 “我陪皇上喝。”未央说着,要给他倒酒,却被安允灏拦住,“女人喝酒不好,你又畏寒还是去床上先睡吧,别管朕。” “你怎么呢?” “没事儿。”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去睡。 “我还不想睡,我不喝看着你喝,怎样?” “是雪楹要陪朕,还是未央呢?”他迷离着眼问。 “皇上希望是谁,就是谁。”未央说着,语气里分明是雪楹该有的恭敬。 他忽而一笑,“如果凡事都由朕想,那该有多好。” 随即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未央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他后来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就算她陪着他,他也好孤单的样子,一个人喝着闷酒。 从来不敢醉,怕酒后又做出什么错事,现在在玉泉宫,在未央身边,他也就放心了,想彻彻底底的醉一场。看见高天祁回了,是好高兴,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但更多的是因为,那过往里有未央。 想着过去,那该有多好多美,如果没有药人,如果没有母后的阻拦,或许,他们仍是幸福的夫妻。 可惜、可叹,命运弄人。 他又仰头喝了一杯,未央没有拦他,她自己都想喝,都想醉了。可是,他不许她说,说女人喝酒伤身,难道男人就不伤身呢? 未央不得已,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在广迎殿安允灏就喝了不少,这回来又一通猛喝,似乎有些醉了,拉着她说话都不利索,可是胡言乱语。 “未央......” 他一开口就错了,未央道,“皇上,我是雪楹。” “朕说你是未央,你就是!”他蛮横道,又喝了一杯酒,醉眼迷离的说,“未央,还记得你我在忘尘寺初次相遇吗?” “皇上,你醉了。”未央伸手去夺他的杯,他突然拔高语调,几分失控道,“是你是你,都是你,佟未央,若不是你,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未央顿时哑口无言,安允灏继续喝着酒。 屋内烛光摇曳,发着淡淡的光。恍然梦一场,到底多少年呢?从八岁见安允灏至今,整整十三年了。 十三年,我们之间竟走过了这么久。从小我就知道你,安允灏,从小你就是我的目标。你真的是贯穿我的生命,可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为何才短短一年,之中还有几月你出外。安允灏,是上天不公平,还是注定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忘尘寺,我又怎会忘?可是,不是你和苏青宁选择了我,而是我,是我选择了你们! 如果你知道,一切都是我有目的的接近,你会怎么想? 明明是你买的我,却送给了苏青宁,把人当成礼物一般,是不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就错过?如果你没有将我给苏青宁,如果我是你的侍婢,我们之间会有可能吗?我们之间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一切都是命,几度挣扎,甚至还宁愿做苏青宁的陪嫁,谁知还是不行。除了嫁你,我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未央......未央......” 安允灏呢喃着,似乎喝醉了。未央喊了他几声,他倏地坐了起来,扭头朦胧的看着她。 “皇上,你喝醉了,去床上睡吧!”说着,上前扶安允灏,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却大手按着未央的腰,就这么将她紧紧扣在怀中。 “安允灏!”她情急脱口而出,他俯视着她,脑袋一片混乱,只想轻叹一句,“未央,来生不想生在帝王家......” 帝王家的无奈,帝王家的争斗,是永不停歇的。生为帝后之子,永远是太子的威胁,比那些庶出的威胁还大,太子登基,第一个要除的人,就是他这莫名其妙的嫡皇子。 嫡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你说什么?”未央诧异的看着安允灏,他嘴里迷迷糊糊说什么呢? “皇上、皇上......”见他似乎睡着了,未央壮着胆拍他的脸,“安允灏、安允灏......” “嗯?”他忽而抬头,脸被未央拍红了,吓了她一跳,“那个......皇上,你醉了。” “朕没醉!”他说着,下意识吻住眼前的红唇,在未央以为他醉了,傻乎乎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抱着她,准确无误的扑到床上去。 第198章:恩宠3 “你没醉?”未央断定他在装,可是那满身的酒气骗不了人。 安允灏什么话都不说,就是吻着她,就是不安分,就是想抱她想要她。 倏地,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他原本吻着她意乱情迷的,一会儿居然睡着了。累趴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手还握着她的纤腰。 未央长舒一口气,将安允灏的大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再不客气的将他一脚蹬到床里面去。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这才坐了起来。 “未央......未央......”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喊,吵死人了,未央真想堵住他的嘴。 她一直怀疑安允灏装醉,可是不管她怎么暗算他,趁机报仇,掐他,他都没有反应。而且嘴里念念叨叨一个晚上了,不仅喊她,还喊口渴。忙得她又起身给他倒水、喂水。 “未央......你别走。” 她要去放杯子,他就迷迷糊糊拉住了她。未央无语的看着他,不口干才怪,一晚上鬼喊什么。 “未央......未央......”他醉醺醺的喊着,身子往上凑,最后终于爬到未央身边,将她蛮狠的抓到自己怀里。 “好痛!”未央抗议,他抱得她太紧,要折断她的手了。 似乎听见她的抗议,他的手劲松了不少,却还是呈抱着她的状态。整整一晚,他就这么连抱带压的在未央身上,害得她胸闷了一整晚,连喘气都困难。 人家都说酒后乱来,看来是不对的,他这一觉虽然嘴里念念叨叨,但还算安稳。快天亮的时候,尤为安静。 “咚咚咚......”有人叩门,似乎要催皇上早朝了。可是未央怎么拍安允灏都不醒,而且他脸色也很差,未央没有办法弄醒他,只能说皇上身子不适,今日上不早朝。 本来是因为安允灏醉酒,可是,后来未央才知道后宫里传得乱七八糟,说静妃媚骨天成,迷得皇上夜夜恩宠不早朝。说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不早朝,居然是在玉泉宫过夜。 那自是后话,只是现在未央快被他压死了,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过。直到天大亮,安允灏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睁眼见未央在身边,便又安心的闭上眼。 “皇上......” 安允灏再度睁开眼睛,现在压在未央身上的姿势很暧昧,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未央推着他,“皇上昨夜喝醉了,一晚上都压着我,好酸。” “哪里酸?” “我说正经的。”未央真的累得够呛,语气也不好,安允灏翻身,“那换你压朕,总行了吧!” “我才不要呢!”未央脸一红,安允灏昨夜喝酒口干舌燥,一看未央娇红的脸,更是有些难以把持。 可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未央就忙跳下床,“皇上还是赶紧起来吧,天都大亮了。” 安允灏一扭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错过早朝呢?!” 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就连风寒病倒了都不曾误的早朝啊。 “你睡着了,我怎么喊都不醒,所以就说你病了......” 未央的话还没说完,安允灏就咳嗽起来,“对,朕是病了,就这样说。” 他连忙起身,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一开门图海就进来了,手中端着药。 未央一看见药就烦,“不需要喝,昨天皇上喝醉了,睡了一晚上,我们又没......” 一时说不出口,安允灏这才注意到二人的衣服都完好,还是昨天的。那一瞬他想到的不是这药,而是多年前醉仙楼的那个晚上。 他也是喝醉了,苏青宁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床上,说被他酒后强行...... “皇上,皇上......”图海喊了几声,询问皇上的意思,“这个到底要不要喝?” “喝吧,省得太后不安心。”他说得随便,未央有些不高兴了,“这是药啊,怎么能随便喝,我们又没有,我为什么要喝?” 高天祁一回来,她脾气就见长了,昨天还老老实实,今天说话就敢反他了。安允灏眉宇一凛,“朕命令你喝,还敢说个‘不’字?” “你!”未央瞪着他,殿内一时势同水火。 图海战战兢兢,“娘娘别恼皇上,一切是太后的旨意。” “少拿太后做挡箭牌,我喝便是。”每次皇上在玉泉宫过夜,第二天她都要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未央拿起来喝光了,但这一次心里全是不满。 安允灏在玉泉宫换了身衣服,冲图海道,“让军机处的大臣去朝房议政。” “是。”图海领命而去,安允灏本是要走的,突然回来冲未央道,“以后朕要是再睡过头不醒,你就将朕扔出玉泉宫,知道么?” “什么意思?”未央没听明白,安允灏就已经急匆匆的走了。 芷溪进来帮未央梳洗,从她口中未央得知,这是安允灏第一次旷早朝,恐怕一时她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未央又想起了安允灏赐的“静”字,才觉得用在这时候最恰当不过。她也知道早朝于君王而言多重要,可是每天也太早了,感觉就一眨眼安允灏就要早朝,他似乎天天如此,身子有些吃不消啊。而且喝醉了酒,脸色差得要命。 一时心软,却将他和自己,都置于人言可畏的风口浪尖。以前在北凉也经常听闻北凉皇帝宠幸哪个宠妃几天不早朝的,她以为,安允灏一日不去不要紧,谁知...... “怎么办,娘娘,恐怕太后又少不了一顿责罚,今天要不就不去凤仪宫了。”芷溪诚惶诚恐。 “没听见皇上咳嗽了吗,是真病了。太后心疼皇上,也不会责罚我的,再说每天都去凤仪宫请安,今天若不去,岂不是落人话柄。”未央又道,“不用上妆了,这样憔悴点才好。” “嗯。”芷溪领命,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高将军早间派人来了,说要求见娘娘。” “过几日吧,这几天本宫想去凤仪宫帮太后抄抄佛经,静静心。”未央淡淡的说着,强忍着想见高天祁的冲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一回京凭着像未央就已经是备受瞩目了,她不能再有任何动作,现在必须得静几天,最好让所有人遗忘她。至于苏青宁,以静制动看来是最好的,她要逼得苏青宁自乱阵脚! 去凤仪宫,太后见未央脸色苍白,早前皇上又咳嗽的来请安请罪,说病了才耽搁早朝。太后也就没生气了,毕竟更心疼儿子,且未央照顾他一晚,脸色也难看得要命。 未央说要留在凤仪宫小住几日,陪太后帮她抄佛经,太后自是欣慰。这后宫的几个妃子,没一个诚心礼佛的,赵湘湘和雷秋素的性子根本不静,苏青宁太静了,静得让太后觉得假,而且对嫁过人的贤妃,她终究心底是排斥的。 说到雪楹,因为太像未央的缘故,她竟看不透这个丫头。不知道是她能装,还是自己老糊涂了,亦或者被未央迷了眼。 日子总算平静下来,未央住在凤仪宫且还在抄佛经,侍寝的事自然是排不到她身上的。这几日听闻西边有叛乱,大将军要出征了,而皇上多数都在临月宫雷秋素那里,这个敏妃因其父是将军,在后宫向来顺风顺水,且她为人也乖巧,深得太后喜欢。 未央斋戒期间,就曾见过雷秋素来凤仪宫几次,笑脸盈盈的样子,让她好像看见了四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天真浪漫。 不由得心里一酸,想回到过去,又似乎回不到。 所有人都快将静妃遗忘,这个女子在后宫人眼里,有点儿神秘又似得宠呢,又不太宠,以至于所有人一直处于观测中。直到未央入凤仪宫斋戒,众人才彻底将她定位“无危害妃嫔”。 她们哪里知道,越是无害越是让她们出乎意料,未央不急,她一点都不及,来日方长,只要活着,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宁寿殿。 太皇太后鹤发童颜保养得极好,脸色甚至比赵太后还要红润。而跪在她面前的苏青宁就显得苍白多了,哪里像外界传言得宠逍遥的样子。 “青宁来给姑奶奶请安,愿您玉体安康、吉祥如意。”苏青宁跪着行大礼。 太皇太后笑,“都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一来倒把哀家吓到,怎行这么大的礼。你们还不快把贤妃扶起来。” “正因还些日子没来,青宁才觉得不孝极了,还请姑奶奶见谅。”苏青宁跪着给她奉了早茶。 “这大早上的,地上凉快起来。”太皇太后接过茶,苏青宁这才站了起来,乖巧的立在一旁。 “你能来看哀家,哀家就很高兴了,哪里还会怪你。现在你是新帝的贤妃,当然要以伺候皇上为己任,能早点给咱们皇室添丁,那才是对哀家最大的孝。” 闻言,苏青宁的泪顿时就在眼眶里打转,太皇太后不解,“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呢!” “青宁不孝,恐要辜负姑奶奶的厚爱。”说着,竟再度跪下。 “今个是怎么呢?”太皇太后脸色也严肃起来,“是不是后宫有谁欺负你呢?别哭,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 第199章:真相1 苏青宁正欲说,转念一想又住了嘴,用丝绢轻拭着眼泪,换上浅笑道,“也没什么事儿,是青宁不争气,讨不到皇上的喜欢,陪伴圣驾也都两年了,都未能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实在是惭愧。” “就为这事啊,瞧你这孩子,这事急不来,孩子这事还是要看缘分,指不定前几年没有,这往后生个双子,那该多让人欢喜。”太皇太后说着,牵起苏青宁的手,“别见哀家就一直跪着,哀家扶你也累不是么?” 苏青宁含笑的起身,扶着太皇太后,“姑奶奶,今个早晨的空气不错,要不青宁陪您去院子里走走?”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两人走在院子里,已是秋天了,万物都开始萧条,但皇宫不会。皇宫有一年四季不败的花,就像这后宫女人,有万年不变的娇羞,只是这些美人的脸在不断更替罢了。 宁寿宫后院里种了各色各样的花,最惹太皇太后喜爱的,还是那秋牡丹,比一般牡丹开花迟,以至于现在还能采撷到最娇嫩绽放的花朵。 “你看,多漂亮啊。”太皇太后说着,摘了一朵别在苏青宁发间,她有些退却,“姑奶奶,这花青宁不敢戴。” “有什么不敢的?哀家给你戴的,谁敢说个‘不’字?”太皇太后脸色坚毅,给苏青宁戴上后,仔仔细细打量又眉开眼笑道,“还是咱们苏家青宁最漂亮。” 苏青宁羞涩的笑着,复又几丝惆怅,“漂亮又有什么用?后宫向来都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子,青宁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又怎么呢,只要你讨得皇上喜欢,能生个皇子皇女,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知道吗,在皇上身上多下点功夫,哀家听闻他最近都少去你那里了。” “青宁不及其他几位妹妹年轻,皇上自是看乏味了。” “这你就错了,皇上念旧情,若不然怎么会娶你,还对你恩宠有加。只是听外面传闻来了个静妃,这才冷了一些,是吗?” “恩,静妃妹妹年轻漂亮,皇上昨日就在她宫里过的夜,今天早朝都没去。”苏青宁说完,才惊觉食言,忙道,“青宁多嘴,听说是皇上病了......” “病呢?骗谁呢!骄奢淫逸这是个当皇帝该做的吗?那个静妃是什么人,来人,去给哀家......” “别,姑奶奶,您千万别找她。静妃妹妹才入宫,很多规矩不懂,人也不免有些年轻气盛,谁没这个年轻的时候呢,姑奶奶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回吧!”说着,挽着太皇太后说了些求情的话。 太皇太后无奈的拍拍她的手,“青宁啊,你就是太善良太大度了,不过这也正是皇后该有的风范,很好。如今皇上还没有立后,看来是给你留着的,但咱们说个知心话,你终究是嫁过人的,想来皇上要立你也有诸多不便,肯定有人出来反对。所以才迟迟未立,但只要你生了皇长子,那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你明白吗?这后宫没有长久的美貌青春,也没有长久的帝王宠,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但对孩子对这血肉至亲,皇上是绝对割舍不下的。现如今,你只要有了孩子就一切好办了,那才是你的出路。有空你就多去关心关心皇上,男人啊也就和孩子一样,要你温声细语、体贴入微的对他,明白吗?” 苏青宁看着满院子的花,忍不住黯然伤神,幽幽叹了一句,“青宁只是怕,再怎么温柔体贴,皇上都看不到,感觉不到。” “这话怎么说?”太皇太后终是看出苏青宁的不寻常,一再追问下,苏青宁再次跪在地上泪眼婆娑,“青宁该死,没有好好伺候皇上!” “到底怎么回事?” 苏青宁噙着泪看着四周,太皇太后立即示意全部退下,这才听她哽咽的说,“皇上......皇上他至今都未碰过我一下,所以姑奶奶说的曾孙,青宁恐怕是只能辜负了......” 说罢,更是伏在地上大哭,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 太皇太后更是无比震惊,“从没碰过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时有侍寝吗,皇上不是对你宠爱有加吗,你们......” “那都是假的,什么恩爱都是假的,皇上他根本就没有碰过我,每次侍寝他都和我......分床而睡,他......姑奶奶,青宁该怎么办,他还是嫌弃我嫁过人,我当初就不该再嫁,我......” “他这个孽障!”太皇太后气得身子发颤,“他这不是嫌弃你,他是针对苏家,针对哀家!” 太皇太后身子有些摇晃,苏青宁忙起身搀扶着她,“姑奶奶您别气,青宁没事儿,一点都不委屈,只要您好,青宁就别无所求了。” “两年都没有碰你?他......”太皇太后气得血气上涌,“你怎么不早说,这该受多大的委屈,我可怜的孩子......” “这让青宁怎么说得出口?外人笑我倒是无所谓,可是,若是指责皇上,这让青宁怎么忍心?”苏青宁梨花带雨。 “哀家这就找他去,让他给你一个交代,给咱们苏家一个交代,欺负人都欺负到哀家都上了,这还了得!哀家看这个皇帝他是不想当了。”太皇太后怒气冲冲的要走,苏青宁忙拦住,哭着求情道,“姑奶奶,求您了,千万别去,本来他还愿意面子上给青宁恩宠,这样您一去他越发连栖霞宫也不会去了。求姑奶奶不要动怒,不要气伤了自个的身子,那青宁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太皇太后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住了脚,但心中的火怎么也消不了。昨个苏青宁的爹还来跟她说,皇上将他调离京城去外巡河道,这虽然也不算什么难办的差事,但哪里需要一个太尉去做,分明就是在想法子支走苏家的人。 越想就越来气,尤其是现在看着苏青宁,越发觉得她们苏家的女人可怜,明明代代都是当皇后的命,偏偏来了个赵荨,不但夺了当年的皇后位,更是让现在的苏青宁举步维艰。 “咳咳......”太皇太后一股怒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咳嗽了起来。苏青宁忙止住泪,扶她到最近的厢房里坐下,倒了杯茶让她顺了口气才说,“都是青宁不孝,自个没本事留住皇上,还连累您跟着伤心生气。” “哀家伤心是小,只是替你不值、替你委屈。” “青宁不委屈,真的,只要您好,青宁就什么都好。” “如果不委屈,又为何要哭?”太皇太后一语道破,苏青宁脸上泪痕未干,她轻轻抚摸着青宁娇嫩的脸蛋,“多漂亮的脸,皇上怎么就看不见?” 苏青宁垂着头,又不觉得鼻子发酸,“再好看也是孤芳自赏,青宁比不上静妃、敏妃她们年轻......” “静妃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北凉送来了礼物,听说长得还有几分像过世的佟未央,这才受皇上几分怜惜。你不要被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吓到,她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和皇帝才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太皇太后也渐渐平息下来,拉着苏青宁的手道,“现在哀家如果把事挑明,对你对皇上都不好,但让哀家坐视不理,也咽不下这口气。为今之计是你要尽快得到圣宠,这样才能有办法受孕,从而拴住皇上的人!” “可是,皇上都不碰我,说我会让他想起佟未央。” “这是什么话,胡扯!”太皇太后斥责,复又想,“他不是惦记着那佟未央么,你和她那么熟,何不借鉴丽太妃当年,也这般接近皇上。他喜欢佟未央什么,你就学什么,反正皇上依旧会去你那里过夜,那么多机会你还把握不住?” 苏青宁的头垂得更低了,“青宁试过了,可是皇上每次都说累,当床上就睡着了,就算青宁有心也无力啊。而且,总是人家主动多难为情啊。” “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们是夫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同房说出去谁信?简直气死哀家了。本来还指望你给哀家生个曾孙,到现在还没见着影,原来症结在这里。哼,哀家就不信皇帝真对美人不动心,一会儿将哀家身边的罗嬷嬷赐去栖霞宫助你,保准你事半功倍。如果还不行哀家就亲自去,哀家倒要看看皇帝到底想怎样!” “姑奶奶,您就别去了,皇上不许我说的。我现在告诉了您,已经就犯了大错。”苏青宁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罗嬷嬷还是过几日再去栖霞宫吧,这些日子或许是青宁错了,皇上都有点不愿意来......所以青宁想先静几天,说不定过几天皇上就回心转意了。” “等他回心转意,青宁啊,你真傻。都两年没碰你,现在......现在没别的办法了,男人啊,哪有不贪图美色的,你这般秀雅外在是绝对没问题,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太皇太后说着,苏青宁一脸不解,直到太后凑到她耳后说,她才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他要是怪罪下来,你就说是哀家做主的。只怕到时候他开心来不及,又怎会有心思怪罪?” 苏青宁心下已是七上八下,太皇太后毕竟在宫里这么多年,居然......居然下手就是狠。可是太皇太后说得没错,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到时候安允灏不高兴,也只是装装罢了,她自有办法让他有了第一次,绝对想第二次。 本来她也只是半推半就,心里没个人说说,也就没有靠山。这下好了,太皇太后都给她出狠招了,她还畏惧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就说太皇太后强迫她的,反正安允灏也绝对不会来找太皇太后当面对峙。 至于安允灏,如太皇太后所言,说到底就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靠下半身思考。他嘴里说不许靠近我,身体未必这样想。 所以这一会儿,她不仅要身份地位,就连这人,她也势在必得。她决不能容忍自己这如花美貌,在深宫枯萎。 入宫已经两月有余,如今也已是深秋,转眼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 每年冬天,未央都格外畏寒,这个痼疾,恐怕永远都好不了了。幸而屋内永远点着暖炉,让她暖和了不少。她有时也想,若在寻常百姓家,没有这华衣美食、奴仆成群、珍贵补药,或许她还真不会像现在这般活得滋润。也不会有这一屋子暖炉的奢侈。 去凤仪宫也有好几日,每个像坐监牢一般,她实在是抄经书抄到乏味,现在若问她到底写了什么,她愣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第200章:真相2 此刻终于回玉泉宫了,她才知没有经书,这鲜少的自由是多么可贵。在玉泉宫里,没有人敢对她指手画脚,也没有说她这抄错了那抄错了,更没有那神出鬼没的赵太后,老是用一种“花痴”的眼神凝望着她。 那眼神,就像昔日的丽妃看紫菀一样,严肃冷漠中带着浓浓关切。但未央每次多用极乖巧的姿态回应赵太后,哪怕连她自己恶心了都无所谓,她不要相信赵太后,她的好都是为了掩饰那满心罪恶。 什么吃斋念佛,如果犯了错就靠这个偿还,那也太便宜了吧。这哪里是面对,这是一种逃避,是一种逍遥。 未央至今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赵太后,她表面上那么庄严却也无害的模样,但背地里天知道干了多少坏事。按理说报复一个人,就是动她最在乎的东西。可是,赵太后最在乎什么?安允灏,还是权利? 未央一直猜不够,这样一个没心的女人,究竟会在乎什么呢? “喵喵” 未央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忽而有只白猫蹿到她脚旁,缠着她的腿叫来叫去。那毛茸茸的毛好柔软,一副很腻味的样子,赖着未央不走。 “喵喵” 猫一个劲的叫着,未央低头瞥着它,是一只胖嘟嘟或者说肥得要命的猫,她第一反应是咚咚,可是不敢相信它会在宫里。再说也不是白猫都叫咚咚的,且芷溪就站在身后,未央故作嫌弃的绕开腿,“走开,哪里来的野猫!” “娘娘千万别踢!”芷溪忙拦住未央的腿,抱起白猫,“这是皇上的宝贝,万万不可打。” “我没想打,就是用脚勾一下它。”未央狡辩。 “不是在华清宫的吗,怎么跑这里来呢,咚咚......”芷溪揉着白猫,它欢腾的叫着,却从芷溪的手里蹿出,直接跳到未央腿上,她惊慌失色,“快拿开、拿开,芷溪......” “娘娘别怕,它不伤人,您别乱动。”芷溪说着,未央这才安静下来,见那白猫懒懒的蜷缩在她的腿上,并没有恶意,她便伸出手开始慢慢抚摸它。 其实她哪里会怕咚咚啊,不过是故作惊慌罢了,不管芷溪有没有认出她,既然没有戳穿,她就有必要继续装下去。 “咚咚?它叫咚咚?” “嗯。”芷溪点点头,见未央温柔的抚摸着它,并且也趁机掐了掐咚咚肥肥的肉...... 佟未央那爱“折磨”咚咚的天性,一点都没有变。 “怎么一下子不见就成了个大胖子。”未央嘀咕着,从最初温柔的抚摸到最后揪它的肥脸,真的好无语,她可爱苗条的灵猫咚咚,怎么成了这副胖墩墩的憨样儿?安允灏到底给它吃了什么,增肥的补药吗,瞧把她的咚咚毁成什么样呢! 四年没见,一下子还真不敢接受,离开的时候它还是很匀称的体型,现在不仅肥了更是大了不少,这样抱着还真吃力。她不得不感慨,时间不是把杀猪刀,而是......杀猫刀! “咚咚、肥咚咚......”未央蹂躏着它,“这么大,有没有生小猫猫啊!” “噗嗤”一声,芷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咚咚是只公猫。” “啊!”未央一惊,她一直一直都盘算着给塞外那一只配对,结果怎么都是公的啊! “娘娘,摸咚咚的时候,要顺着毛发摸,不能反方向,那样咚咚会不舒服的,皇上要是知道了,也会生气。” “他天天都在生气,哪里不气还真是不正常了。”未央小声嘟囔着,摸着咚咚,心却比它这毛发还要乱,为什么它会在宫里,安允灏一直养着吗?他不是不喜欢猫的吗,怎么还养咚咚? “皇上养这猫多少年呢?” “好几年了,自从小姐过世后,这猫就一直由皇上养着。起初这猫抓伤过皇上好几次,太后勒令扔掉,皇上愣是不准,说睹物思人。” “皇上真有这么想她吗?” “娘娘说的她指谁?” “那个和我长得相似的佟未央。” “是,皇上想她却找不着她。”芷溪语调有些伤感,“皇上这些年忙于政务,连选秀都顾不上,一个人太苦了。” “一个人呢?呵,后宫且不说没名没分的美人无数,就连有封位的妃子就有四位,你说皇上会是一个人吗?” “如果最爱的人不在身边,那身边拥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娘娘,只有失去的人,才会明白那个苦那个痛,您经历过这种失去这种痛吗?” 她忽而抬头,眼睛里似乎有某些期待,未央摇了摇头,“芷溪,你不觉得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所谓的情爱吗?在人情淡薄的深宫谈帝王情有独钟,有点可笑不是吗?难道你信?” 未央的语气轻蔑,芷溪道,“是,奴婢相信。奴婢想,娘娘也是相信的,只是一时无法说服自己罢了。” “呵,不要擅自揣摩别人的心,本宫不相信。”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情爱二字,她不要相信,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太上皇说宠惠妃,结果呢,还不是杀呢?这宫里,什么专情都是谎话。 “娘娘,今早上不知道谁递来这信,您要不要看?”芷溪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信封。 “信?”未央立即接了过来,是封匿名信,字迹她完全陌生,内容也很简单:“相士的话只能信一半,挡煞有此一说,苏青宁的皇后格确是假。” 未央倏地将信拽成一团,回头问芷溪,“哪来的?” “奴婢也不知道,是从外面递进来,最后交给奴婢也问不出个出处。”芷溪恭敬的答着,也本分的没有问信上内容。 然而未央的心却乱了一通,如果说苏青宁的皇后格是假,那么说从那时候起,一切就是有预谋的拴住安允灏?因为她是皇后格? 未央实在不愿意相信这该是一个十二岁少女该有的行为,可是,她连诗都会换,做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直以来未央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皇后格一说,但鉴于苏家几代皇后也便有些动摇和相信呢,可是,如果说苏青宁想用皇后格来傍身,那么只能说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正是这皇后格让安允策起了异心,将她占为己有。 信在未央手中撕成碎片,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这突然来的匿名信又是谁送来的?此人很了解苏青宁吗?会是她身边的人,如此做到底有何意图? 未央松了松手,那些碎片就在风中纷纷扬扬,四处飘荡,一会儿的功夫就吹得四散,无影无踪了。 有人走进院子里来,以至于咚咚立即从未央的腿上跳起来,直扑那人。 “喵喵”咚咚扭着那肥笨的身子在他脚下缠来缠去,拼命的叫唤着,直到他俯身将它抱起来,它才满意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那猫不安分,甚至说有些放肆,在安允灏怀里乱动。但是安允灏似乎很有耐心,没有想多年前那般,碰都不碰,若咚咚主动碰他,第一反应就是踹开。可是现在不是,现在他一脸笑意,抱着它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眉梢眼底都是宠溺的笑。 未央一时看呆了,没见过安允灏这么温和的时候,竟忘了行礼。直到他抱着猫走了过来,芷溪行礼,她才惊慌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安允灏说着,将猫递了过来,“你把它抱着。” 未央似在吃醋,“可是,它更喜欢你,还是你抱吧。” “可是朕更喜欢你,想抱你。”皇上话音刚完,芷溪偷偷一笑,识趣的将咚咚抱了下去,这样安允灏腾出的手,下一瞬就将未央揽到怀里。 安允灏见她不是搂就是抱,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坐着说会儿话,未央不过是他的女人,只能言听计从,更何况这么冷的天,有个天然暖炉也很不错。 “想朕了没?”他坐到秋千上,未央也被他抱着坐在腿上。这般亲密的搂着,他问她想没想的时候,热气都呼到脸上。 未央望着他不说话,安允灏有些失落,“不想?去凤仪宫这么久都一点不想朕?” “是啊,不想,皇上都不想我,我为何要想皇上?”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抱着他,一副羞怯的样子。其实是无法与之对视,她看不惯他眼底浓浓的宠溺,她不相信那目光是对她的。 “朕怎么会不想,朕时时刻刻都在想。”他将未央紧了紧,从她回来到现在,这若即若离的距离怎么也打不破。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过去? 未央靠在他怀里不说话,又听安允灏道,“你义兄进宫了,说一会儿要接你去看你义母,你去不去?” “嗯?”未央不解的抬起头。 “不愿意么,朕说过你和未央很像,未央就是高天祁的义妹,所以朕应了他的请求,就给你们结了这门义亲。” “镇东将军是我哥哥?”未央惊讶的问,直到皇上点头才开心的起身谢礼。她一个北凉的美人虽然做了静妃,却也身单力薄,能得镇东将军这个靠山,当然喜出望外。但这些都是雪楹的表现,真正未央自己,只是开心,不是开心有高天祁做靠山,而是开心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和他们相见。 安允灏扶起未央,一脸玩世不恭道,“答谢的话朕听多了,来点实际的。” “皇上想要什么呢?”未央不解的望着他。 他孩子气的指了指唇,“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静妃最清楚。” 她当然最清楚,这就是个大色鬼,时时刻刻都不忘占她的便宜。未央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主动覆上香吻。却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她娇滴滴的问,“可以了么?” “你说呢?”他半眯着凤眸,倏地将未央打横抱起,朝寝殿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满足的睡在一旁,双手却依旧揽着她。 “雪楹,朕忽而有些明白,为什么夏国只有一个皇后。”安允灏突然如是说。 “不是一个皇后难道还两个?” “夏国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后妃!” “你想效仿吗?那你舍得你这些后妃美人吗?” “舍不得,第一个就舍不得你!”他翻身吻着她,未央却忽而冷漠的撇过脸,“是舍不得贤妃吧!” “你吃醋呢?”他还敢摸她的脸。 未央冷着一张脸,却还十分恭敬道,“臣妾不敢。” “你可以吃醋,朕喜欢你吃醋的样子!”说着,霸道的吻着未央的唇,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就要吻得她说不出话。 奈何未央似乎真不高兴了,咬了一下他的唇,虽然不足以咬破出血,但也让他吃痛的松了松,“你这是怎么呢?” “皇上不是说我可以吃醋吗,那我现在就是吃醋了,不高兴了!”未央往被子里一钻,将头蒙上,让雪楹、未央统统见鬼去吧,她现在就是她,就是生气了,生气他有那么多女人。 第201章:真相3 安允灏钻进被子里,抱着她,未央微微挣扎终究是作罢,就这么背对着他不理他。 “没有那个女人敢对朕这样,你太放肆了。”他嘴里这样说着,语气却一丁点都不像发脾气,以至于未央也不怕,“你又不是第一天认为我,我一直都这样。” 现在对着安允灏,她一直“我”来“我”去,连臣妾都不自沉一下,那样酸溜溜文绉绉的称谓,她才不喜欢。 “是啊,你一直都这样,朕喜欢你这样。”他将她搂得跟紧,未央忍不住撇嘴,“你不仅喜欢我这样,你还喜欢苏青宁那样,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话说出口,未央才惊觉食言。她在干什么啊,吃苏青宁的醋,还是发疯呢?一定是被子里太热闷得她发烧了,她只是个妃子,她有什么资格对皇上评头论足,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她是雪楹啊,就算是佟未央也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她干嘛要不高兴,她现在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只是,她依旧会恨,一个男人不信守承诺,当什么皇帝啊! 未央从被子里爬出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上,雪楹......” “什么都别说,听朕说!”他打断她的话,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就算答应苏青宁不对外人讲,但这一切因未央而起,而她也不是外人,是他心底最亲近的人。 肩膀被安允灏紧紧握住,未央有些疼却没有蹙眉,就这么和她对视着,那雪楹伪装的诚惶诚恐很快就见鬼去了,现在是未央和安允灏在玩大眼瞪小眼。 “皇上,你说啊,唔唔......” 这该死的男人,除了偷袭除了吻她,还会什么。未央恼了,但她哪里是安允灏的对手,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欺负,好半天她觉得自己快被他吻得窒息了,他才放开她。 “以后不许抹这么红的唇脂,不许和男人说话!”她知不知道,那娇艳欲滴的小嘴唇说话东来东去的时候,他就想狠狠吻住。 “这就是皇上要说的话?臣妾今天并没有抹唇脂。”未央气恼的说,皇帝就可以这么霸道吗,还不许和男人说话! 本来还以为安允灏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就是这么两句,未央懒得和他废话,自顾的穿着衣服起身,“皇上,您是不是该赐药呢?”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突然恼了,将她拽了回来压到身下,“你别扭个什么,朕为了你从来都没碰青宁!” 未央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说朕爱你!”他快被她气疯了,真想就这么一口咬死她,省得天天这么折磨他。 “允灏......”她一慌,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佟未央,朕答应你的话,朕没有忘。是你这个死女人忘了,你说陪着朕生死相依的呢,才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好粗鲁,压得她好痛,未央楚楚可怜道,“皇上,您认错人了,臣妾的雪楹。” “见鬼的雪楹!”安允灏不客气的压着她,狠狠吻着她,那般凶狠有撩拔气恼之意,似熊熊烈火烧来一般,未央无力招架,就这么迷失在他的怒气和情绪中。 他刚刚是把她当成未央了么?他说他没碰苏青宁?她发誓不要再相信他的话,可是为什么心里竟有股暖里划过,仿若那结冰的内心开始融化,开始柔软。 我还能相信你吗,安允灏,我不敢不敢。我没有勇气质问那一箭,我更没有勇气再次爱你! 为什么一定要爱人呢,是不是,没有爱依旧可以活着呀! “皇上,高将军来了。”芷溪在门外轻声说。 未央心一惊,忙推着安允灏,他道,“让他在大厅候着。” “是。” 芷溪走了,未央从安允灏怀中挣脱,他却拽着她说,“朕的话,你最好相信,这宫里,除了相信朕,你别无选择。你身份特殊,你来自北凉,你必须给朕安静点!” 这宫里,我最不敢相信的人就是你! 未央忍着心底的咆哮,笑着说,“雪楹谢皇上关心。” 又是雪楹! 安允灏也有些不悦,从床上起来,伸开手道,“给朕穿衣。” “是。”未央恭敬答,自个的衣服穿好了,便找来一件给安允灏换上,他却蹙眉,“给朕换便装,要出宫的。你也是,重新换掉。” 未央“哦”了一声,也没多问,给安允灏重新找了一件,他那么高给他穿衣服真吃力,未央都想踹他了,是三岁小孩吗,穿衣服还要别人伺候! “用刚刚那个腰束。”安允灏冷冷的说。 “可是颜色不搭。” “朕就喜欢那个!” 安允灏固执,未央不得不跑到床上去找,那凌乱的床是他们刚才的疯狂,她强迫自己忘掉,找到那个腰束却是自己四年前送的那个。 有些地方磨破了,她恍然想起,这些日子好像都是这条。他是个傻瓜吗,都不讲搭配都不洗的吗? “磨磨蹭蹭的!”安允灏不悦的发着牢骚。 未央忙回去给他系着,嘴里仿若无意的说,“皇上,这条很旧了,有些东西该扔就要扔掉。” “你扔了吗?” “扔了!” “扔了什么?” 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说,“过去的一切,臣妾都扔了。没有用的东西,不值得回忆的东西,留着干嘛?” 那些过往,那些美好的日子,在她心中是不值得回忆的?安允灏的心仿若被狠狠抽了一下,他知道很多很多的事让她误会,而他也曾误会过她,可是,他多么希望时间能淡忘一切,再次回来时,他们能重新开始。可是,一切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奢念。 “你潇洒,朕却做不到。朕不扔,一辈子都不扔!”说着,自己将腰束麻利的系上,一边走一边穿着外袍而出,门被他摔得砰砰响,未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多少年了,她竟忘了如何哭泣,如何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不高兴了,可以拿下人出气,可以摔东西,可以有一群人围着他嘘寒问暖,诚惶诚恐。她呢,她生气呢,又该如何发泄?又有谁会在意。 在“北凉宫殿”里,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同情你半分! 未央刚换好衣服出门,就看见立在一侧的图海,手里端着那该死的药,他还真是无孔不入。 “这药该不是熬了一大锅吧,怎么随时都有?” “娘娘还是喝了吧,喝了奴才也好交差。” 未央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谁要给他生孩子,在这后宫就是个魔窟,她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在这种地方成长。 行至大殿的时候,看见安允灏和高天祁在喝茶,详谈甚欢的样子。这是多年前未央最希望看到的场景,她希望安允灏能和自己的亲人朋友亲如一家人,现在似乎是了,可是惟独她,她成了那局外人。 “雪楹。”安允灏喊了一声,未央冲他微微行礼,走了过去。高天祁立即离席恭敬道,“参见静妃娘娘,娘娘吉祥。” “高天祁啊,你就别客气了,说起来静妃还得管你叫声义兄呢!”安允灏搂着未央道。 “是啊。”未央笑着上前,微微施礼,“妹妹见过义兄。” “末将不敢。”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安允灏牵起二人道,“不是说出宫走走吗,出发吧!” 未央才知将她也算在内了,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宫,也不会惹人怀疑。可是正当她高兴可以去佟府的时候,婵娟急急忙忙的跑来,也不对未央行礼,就跪在安允灏面前,“皇上,您快去看看吧,娘娘病了,连床都下不了,已经几天了,说什么都不肯看太医,还请皇上去劝劝。” “贤妃病呢?”安允灏大惊,因醉仙楼的事让他不舒服,几天都没有去栖霞宫,连做样子都懒得去。现在听闻她病了,回头想想,是不是自己对她有时候太冷漠太残忍呢? 婵娟失声哭,“是,今天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皇上,您说娘娘是不是要死了。” “混账东西,瞎说什么!”安允灏一急,大步而去。 那急切的样子落入未央的眼,想着刚刚房里的话,他说没碰苏青宁,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曾经说他喜欢苏青宁,如果没有她佟未央,他们就会成亲的。是,他们到底还是成亲了,在一起了。如此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在一起,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能不同房吗? 未央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苏青宁,高天祁却道,“既然皇上没时间,那就由末将带娘娘出宫转转。” “也好。”未央点头,望着身后的宫女,挑中芷溪作陪。 从宫里出来,就和寻常百姓没什么分别。本来后妃是鲜少出宫的,且还要侍卫环绕,但是高将军带人,宫门的侍卫也不敢阻拦,且静妃娘娘还是高将军的义妹,旁人更是无话可说。 出宫并没有急着上马车,就这么走在热闹的燕京大街上。看着人群川流不息,未央被挤得跌跌撞撞,高天祁挣扎许久,终是牵着她的手,不让她被人群挤走。 未央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发自内心,却不及过去灿烂。那笑容有了些沧桑的意味,高天祁心里一揪。 街上车马如龙,热闹非凡。多年前她乐颠颠的穿梭在这里,拉着高天祁买冰糖葫芦的情景历历在目。今个再次看见,竟差点让泪水迷了眼。 高天祁把人家所有冰糖葫芦都买了,那插冰糖葫芦的草木棍扛在肩上,还是那般傻乎乎的模样。 “天祁......”她握着冰糖葫芦,一颗都不想吃,怕不再是当年的味道。 高天祁回头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让她快吃。 未央咬了一颗,果然不是当年的味道,记忆中冰糖葫芦很甜很甜,可是现在吃的,真酸。一直从嘴里蔓延到心底,酸...... 天祁,我们要在塞外,该有多好......天祁,天祁...... 她只能喊这个名字,这个从小到大只要一害怕就可以喊的名字,他总能出现在她身边,不会让她一个人,不会让她孤单。 可是,她终究没能牵着他的手,她终究错过了这么好一个男人。是她配不上他,她的天祁、她的高天祁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当配最好的女子才是。 “好吃吗?”他轻声问着,未央点了点头,扭过头让风将眼中的湿润吹干。 “天祁,为什么你还在燕京?为什么不带着娘回塞?” “你在燕京啊,你在哪,我就在哪!” 第202章:暗算1 未央的心遽然紧缩,忍着哭意,鼻子却酸酸的。她知道,想让高天祁离开这是非之地终究是奢望。 高天祁牵着她走在人头攒动的闹街上,有人从他们身侧挤过,肩膀都撞疼了,可是,都不及此刻他们的心疼。 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以至于谁都不敢提及过去。在高天祁心底,未央活着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那些过往他想就这么过去。所以,对四年前的事,不问不提。 而未央,她不想让高天祁陷于其中,所以什么都不会说。这深宫她一个人走,不管生死,她都认了。可是高天祁不同,他该有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未来。 “你和皇上还好吗?”高天祁突然问。 未央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事,淡淡说了句,“还好。” “听你的语气就不好,是不是还在为当初被休远嫁的事?这事是太后做的,皇上为此还和她翻脸了。” “嗯。”未央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但脸色并没有好一点。 “这几年和皇上东征,几度挣扎在生死边缘,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心底最重要的人是你。未央,我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我也不想问,我只希望你回来了,能开心一点。既然选择进宫,选择回到皇上身边,这说明你心底也还是有他,对不对?”高天祁劝着她,自己的心却一阵阵失落,“你们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就不能摒弃前嫌,好好生活呢?难道四年的分离还不够,还要继续蹉跎?”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未央抬头冲他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娘怎么样呢?这些年你出征,谁在照顾她?” “佟姨......”高天祁不知道怎么说,犹豫半响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就算现在回来了,也要在军营操练,极少回府。佟姨又不愿意进宫,所以一直是皇上派人在照料,还有杜大夫也一直住在佟府,听说苏......贤妃也经常去看她......” 当杜远和苏青宁这两人凑一起,未央就大大的不安,“杜远住在佟府?谁让他住的?” 终归是要回去的,瞒不住了,高天祁道,“佟姨病了。” “病呢?”未央心一揪,“怎么回事?” 面对她的急切,高天祁一时失语,他实在不知道这从何说起,未央等不到答案,慌慌张张的就要往佟府赶。 “上车!”高天祁拽着她,上了路边的马车,如此走在马车道上,比在街上挤来挤去更快。 未央的头顿时就一片混乱,路上对高天祁一再追问,才知道娘疯了几年,从得知她的死讯后,娘就受惊过度,一直处于疯癫状态。 她明明没死,是谁到处乱说?还安排了假尸体,是太后吗?就是为了好向当时的北凉交代?还是因为安允灏,一箭射死她,怕担责任? 未央猜不出结果,但对赵家母子顿时毫无好感,若没有他们,她和娘还有天祁都会在塞外好好的。可是,她也忘了,若没有她,燕京的安允灏或许也会很幸福。他们介入彼此,扰乱了对方的生活,从此牵扯在一起,无论喜怒哀乐,再也无法分离。 很快便到了佟府,过去未央都会老远的喊着娘,然后跑进来。可是现在不敢,她是雪楹,她不能大呼小叫,更何况杜远还在。 由高天祁领着,一路去佟夫人的住所,门关着丫鬟都在外面,怎么拍门都不开。 “怎么回事?”高天祁开口问,那些丫鬟诚惶诚恐,“高将军,夫人将我们都轰了出来,怎么都不肯开门。” “都下去。” “是。”丫鬟们急忙退下,高天祁拍着门,“佟姨开门,天祁回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高天祁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未央急了也跟着砸门,“娘,是我,我是央央啊,您把门打开,我回来了,娘......” 门依旧没开,高天祁让她让开,倾身将门撞开,“砰”的一声,吓得里面的佟夫人乱叫,“鬼啊、有鬼、有鬼......” “娘......”未央不敢置信的看着房间里缩在床角的女人,头发虽然不脏,似有人打理,可是都被她抓散了,这会儿胡乱的散在肩上、脸庞,乍一看仿若没有脸一般。 “娘!”未央跑了进去,可是刚一抱着佟夫人,就被她一巴掌抓伤了脸。 “走开、走开......”佟夫人拿枕头打着未央,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双眸明亮却满是警惕的目光,一个劲的往床里缩,尽管那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娘,是我啊,我是央央,您别怕......娘......”未央的声音都哽咽了,想要再次靠近佟夫人却被高天祁抓住,“你别过去,会伤着自己......” 话还没说完,未央就挣脱他的手,再次抱着佟夫人。不管佟夫人怎么挣扎她都没有松,“娘,是我,别怕别怕,央央回来了,你不要怕......” 佟夫人语不成调,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要推开未央,终究是推不开。好半天,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样,就不再动了,趴在未央肩头似乎睡着了。 未央轻声哄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佟夫人哄她一样。可是,正当她想将佟夫人放在床上躺好的时候,她忽地醒了,对未央一阵乱打,害怕极了的表情,“啊,救命、救命......” 她乱叫着,无论未央怎么安抚都不行,手背都被她抓伤了。杜远煎完药,端着进来,“高将军,让一让......” 很烫,他一直小心翼翼,高天祁让了,前面又一人挡路,他没开口让她让一让,那姑娘就转过身来,吓得杜远心头大骇,手一抖药碗顿时坠地。 没伤着未央,倒是他自己手抖时烫到了,立即红了一大片。但身体的痛怎么也比不了看见未央的惊恐,苏青宁前个来看佟夫人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宫里来了个和佟未央一模一样的人,他本还不信,这一见果然是太像了,以至于他半响还回不过神来。 “还不快见过静妃娘娘?”高天祁凛眉。 杜远忙俯身跪地,“草民见过静妃娘娘,娘娘金安。” “是你在给我干娘看病?” 她的声音好陌生,以至于杜远诧异的抬头,想看看是不是跟前这人发出的。 “怎么,对本宫的长相很好奇吗?” “草民该死。”杜远诚恳诚恳,又道,“确实是草民一直在给夫人看病。” “可有无好转?” “这......” “吞吞吐吐就是没有咯?皇上还说你是名医,看来也不过如此。义兄,你负责给干娘另外请个大夫......” “好怕、好怕,都是坏人......”佟夫人打断未央的话,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从床上爬起来躲到杜远身后,指着屋子里的人,“坏人、都是坏人......” “干娘!”未央俯身要去扶她,却被她狠狠的甩开手,“别碰我,坏人坏人......央央,我的央央......” 佟夫人神色慌张的四处找,终于又看见了床上的枕头,忙跌跌撞撞的去抱着,任未央怎么哄,她都不接受,更不许她靠近。这屋子里,唯一可以靠近她的人,就是杜远,是未央最恨最讨厌的杜远。 从佟夫人房里出来,未央心底仿若压了千斤大石,怎么也挪不开,就这样压着,她都快喘不过气了。眼泪,已经不足以宣泄她此刻的悲戚,她脑中一直盘旋着娘昔日温柔恬静的样子,可是这会儿全部被身后的乱喊嘶叫给破坏。 过往如斯美好,才让现实更难接受。 她站在荷花池边,望着平静的湖面,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身侧的高天祁一直没有说话,想安慰却又不知到底该怎么说,他还是嘴笨,一如既往的嘴笨。 她本来是想换掉杜远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形,除了让杜远治,似乎别无他法。 “天祁,我想带娘进宫,我要亲自照顾她。” “她不会和你进宫了,我以前也想带她去军营,可是她都不去。你也看见了,这些年都是杜大夫在照顾她,别人都靠近不了她。带进宫找御医看,结果还是一样,皇上也带御医来过,但都只是摇头。我看着杜大夫挺尽心尽力的,佟姨也比过去好了一点。” “杜远尽心尽力?哼,他那是心虚愧疚!”未央寒着脸。 高天祁不解,“他心虚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要带娘进宫。”未央说着,又折了回去。可是,结果真如高天祁所言,佟夫人哪里都不去,哪怕未央妥协将杜远一并带着,她也不去。她就抓着房门,哭着喊着,那万分惊慌的样子,让未央觉得疯的人不是娘,而是她自己。 杜远跪在地上,说会努力治好佟夫人,让静妃给他机会。 他那样子似乎在忏悔,未央没有给他好脸色,可是,却又不得不将佟夫人留下。心仿若被生生扯成两半,她既想佟夫人在自己身边,又想佟夫人好,可是这两者起了冲突。佟夫人不愿意跟着她,还将未央衣袖都扯破了。 终于,未央还是妥协了,只得将佟夫人继续留在佟府,由杜远医治、照顾。明明厌恶着杜远,这次却因为佟夫人,不得不继续留着他,依靠他。 在佟府待到傍晚,未央只能站在门外看着佟夫人,连房门都进去不了。喝了杜远的药,佟夫人安静了许多,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抱着枕头唱着塞外的小调。 小时候,佟夫人也是唱着小调,哄着她入睡。 杜府坐在床下的凳子上,给佟夫人喂药时,极为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尽心尽力的样子,未央不知道是不是做给她看的,反正如果她不在的时候,也这样,或许还会安心一点。 佟府的下人不少,芷溪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未央就这么远远看了佟夫人一天,母亲近在眼前却不能靠近。而佟夫人呢,抱着枕头喊央央,殊不知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啊。 天色暗沉下来,妃嫔出宫有时间限定,未央也不能久待,高天祁已经催了几次。未央甚至痴心的想在佟府住一宿,但终究不能这么做。现在佟夫人只是刚认的干娘,她凡事不能太出格。 高天祁也是刚刚回京,军营的事还很忙,为了陪未央耽误了一整天。这会儿将未央送进宫,就急急忙忙的回东军营了。 告别高天祁,未央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宫殿,天色才刚刚暗了一点点,宫里就点了灯,处处泛着橘黄色的光。 “芷溪......”未央轻声喊着,芷溪扶着她问,“娘娘,怎么呢?” 第203章:暗算2 未央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好孤单好茫然,幸好芷溪在身边,幸好还有她。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脑中一片混乱,眼睛干涩得很,想哭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一个人失去了哭笑的本能,那还是人吗? 回到玉泉宫,早晨还凌乱的床榻这会儿换了床单光洁如新,未央疲倦的躺在上面,芷溪端着吃食进来了,“娘娘吃一点吧,一整天都没有吃了。” “我不想吃,你下去睡吧,不用管我。”未央一翻身,脸颊刺痛,眉头不由得一皱,芷溪忙道,“那我去给你拿药。”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未央坐起来,芷溪小心翼翼的抹着药。未央的肌肤本能的因痛收缩着,但她没有吭声。脸上还好只有一道疤痕,手背上就惨了,被佟夫人失控的抓了好几下。 “奴婢去请皇上过来吧!”芷溪小声的说着。 “请他干嘛,他是太医吗?” “那奴婢去请太医?” “这点小伤就不用麻烦了。”未央涂好药,又躺回到床上,“好了,没事了,下去吧。” “那晚膳......” “不想吃。” 芷溪终是没有再劝,恭敬的退下,“您一会儿要是饿了,就喊奴婢。” 未央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房顶出神。脑中全是佟夫人惊魂未定的样子,她的心都揪做一团,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回京,或许就不会这样。 不过说到这儿,当初回京也不是她主动的,那个张公公说的主子到底是谁?太上皇、丽太妃,还是其他人呢? 如今碧云宫虽说搬置太上皇宫殿隔壁,但皇宫的宫殿就是大,虽说是隔壁,但由这间寝宫到那一间还是要绕行好远。未央思忖着,似乎好久没有见丽太妃了,要不要去见一见她呢? 栖霞宫。 整整一天,苏青宁都陷于这种半昏迷中,御医看过说是身子太虚加之心底郁结,又没好好用膳,这才几症齐发,导致一病不起。 心底郁结,看来终究是为没有宠幸一事。 婵娟在一旁哭,说是皇上好几天没来,娘娘心情不好,也不想吃饭,所以...... “下去吧!”安允灏听她哭哭啼啼半天,虽然担心苏青宁的病,但更烦了,心底一团糟。 “是。”婵娟退了出去,苏青宁幽幽睁开眼睛,安允灏问,“醒了吗?” “皇上......”她喊了一声,轻咳了下,抓着他的手,不敢置信道,“您来看我了吗,皇上......” “醒了就把药喝了。”安允灏想抽回手端药,苏青宁却握着不松,“皇上能来看臣妾,比什么药都管用。” 安允灏终是没有说话,苏青宁柔若无骨的手温柔的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副很感激的样子。 “允灏哥哥......”苏青宁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安允灏心底涌起无限惆怅,“睡吧。” “我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多好啊,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可是现在,你都不来看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勉强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宠不宠幸没关系,我知道我脏了身子,配不上你......” “别瞎说,没有的事。” “如果不是,为什么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你就是嫌弃我......允灏哥哥,我也好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可是、可是......咳咳咳......” “什么都别说了,好好休息。” 苏青宁不舒服的动了动,枕头似乎没枕好。安允灏倾身给她弄的时候,她却趁势抱着他,钻到他怀里。 被子滑到腰际,安允灏蹙眉,“躺好,别冻着了。” “你抱紧我,这样就不冷了......允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青宁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求你不要不理我......” 她柔软温热的身子埋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的还是她管用的香料,茉莉香。 她病着,安允灏也粗鲁不起来,用被子将她裹了下,想将她放回到床上,她反而抓得更紧,“我好害怕躺着,就像要死去一般,允灏哥哥抱着我,青宁不要躺在床上,就算死,青宁也要死在允灏哥哥的怀里......” 她娇弱的说着,一口一个允灏哥哥,她知道,这就是安允灏的死结。他再怎么不喜欢她,也忘不了少时的点点滴滴。 果然,安允灏抱着她,似乎是怕她摔下去。虽然没有紧紧的抱着她,但没关系。她一直都知道,安允灏是爱她的,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如今无非是对佟未央的愧疚,才连累了她不能受宠。但是,她知道,在安允灏心底,最爱的人应该是她,是她苏青宁。 “允灏哥哥,我是你的妃子对不对?” “嗯。” “可是你让我在冷宫里生活,你说会对我好的,就是这个好法?允灏哥哥,你不来,我一个人好孤单......”苏青宁紧紧抱着他,“听说你今天本来是要去佟府的,我真不该这时候病,应该和你一起去看佟姨的,她好点了没有?我还不能下床,明天让婵娟替我去看看......央央不在她身边,在燕京她有没什么亲人,青宁想起就觉得表姨命苦,想接进宫照顾,可是她又肯来,我......药人的事让央央误会我了,现在她人已经去了,我想解释都解释不了,我......” 说着在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如果央央还活着,该有多好,我们都能陪在你身边,你也就不会这么孤单......我也不至于想找个人散步聊天都没有......允灏哥哥,我好想央央,你说雪楹是不是央央呢?她们那么像,要是央央就好了......” 她悲伤的哭着,失去未央的痛现在还在,听她那话,安允灏差点就想说别难过,雪楹就是未央。可是,他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开始,居然对苏青宁的话不能全然相信了。她说和未央是好姐妹,她说她爱他,她说她不要名分,可是,为何给他的感觉她要得越来越多,欲擒故纵这种战术,不知道用在后宫,是不是也行? 多年前,她说他醉酒强要了他,害他内疚至今,可是,这一切居然是假的,让他情何以堪。他最相信的苏青宁,到底有多少事是真,多少事是假? 就像此刻,她说着没事,说着无所谓,没有宠幸也无所谓。可是,他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你到底要怎样呢?他还是想未央了,想她说,我吃醋了我生气了。那样真实,那样简单。哪怕她叫雪楹,都掩盖不了她未央的本性。 未央不喜欢苏青宁,他是知道的。至于苏青宁喜不喜欢未央,安允灏乱了,以前相信这姐妹情,现在在苏青宁一次次喜怒无常中,已经开始不相信了。 “允灏哥哥?”苏青宁说了半天,口都要说干了,发现安允灏根本没听见去,不免苦着脸道,“你是不是不想待在栖霞宫?是不是现在连看见青宁都嫌烦呢?” “没有。”他回答很简单。 苏青宁却想发火,但忍了,想着太皇太后的话,女人要温柔似水,女人要知进退。她就是觉得最近逼得太急,才想着病一病缓一缓,扮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允灏哥哥,我困了,你也明天还要早朝,也早点睡吧,栖霞宫寝殿很多,你......” “别担心朕,你先睡。”说着将苏青宁放下,这回,她也没有死抓着不放。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楚楚可怜的问,“你一会儿要走是不是?” 见安允灏没有回答,又说,“你回宫休息也好,不用守着青宁,这样睡不好青宁也不安心。只是......只是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安允灏点点头,她甜笑了一下,“青宁就知道,允灏哥哥最关心我啦!” 她以退为进,没有再逼迫他,往后的几日也都是这样,再也没有提宠幸的事儿。反而处处关心安允灏的身体,说天凉了注意保暖,还在病中给他亲手缝制了件保暖的小马甲。惹得宫中人皆说贤妃手巧贤德,对皇上最好最贴心,是后妃的榜样,就连太后也来看过她一次。 不过这是后话,当晚安允灏确实没守一整晚,等苏青宁睡着了,便动身去了玉泉宫。 婵娟送走他,一回寝殿就见苏青宁并没有睡着而是坐了起来,遂不安的上前道,“皇上走了。” “本宫知道,去哪呢?” “似乎是玉泉宫。” 苏青宁气得脸登时就红了,手紧紧握着床单,想着雪楹那张像佟未央的脸,越发嫉妒了。她甚至恨不能自己也长一张那样的脸,不由得道,“拿镜子来。” 很快婵娟就将镜子拿了过来,她端详着镜中的美人,“你说,用胭脂点颗朱砂痣如何?” “娘娘又何必学佟未央那狐媚妖子,您这么美何必扮丑?皇上去玉泉宫也就是念旧,但说到跟皇上年数长的,还是您啊。再说若不是现在身子不便,皇上今个肯定不会走。”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青宁厌恶的将镜子搁到一边,“不就是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么,看没有那脸,还拿什么跟本宫抢!” “娘娘......”婵娟被她的话吓到。 苏青宁躺回到床上,脑中都是雪楹和未央那张脸,像又不太像,但是她试探了皇上,分别就是两个人。该死的佟未央,就是个妖孽就是个魔鬼,活着和她作对,抢她的人。死了,还敢让这个雪楹来捣鬼,她绝对不能让她们称心如意。允灏哥哥是她的,谁也别想抢! “吱呀” 哪怕那一声极其轻微,但都足以让睡得不深的未央惊醒,屋内一直燃着微弱的烛光,她本能的喊一声,“是谁?” “是朕!”他说着走了过来,未央借着烛光看他满脸愁容,还未及开口,他就踢掉鞋子坐到床上来。 他身上有那个女人的味道,以前不太浓,可是现在似乎存心的,每次都弄得很浓,未央想不闻到都难。曾经她气急败坏的说未央抢了她的男人,可是,到底是谁介入谁的婚姻,苏青宁,你给我想清楚! “贤妃怎么样呢?”未央略显关切的问着,但心里已经为娘的事,难过的要命。 他没有回答,只是躺在她身侧抱着她。他知道佟夫人疯了,不想让未央去佟府,可是又不得不去,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我讨厌茉莉味儿!”她几分任性的说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这般小心眼和妒恨。 安允灏二话没说将外衣脱了,凑上来道,“没有了。” 第204章:暗算3 未央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抱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面朝他。 他长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到怀里,那温暖的怀抱却并不能驱散她半点寒冷。他不得不安慰道,“没事的,以后都会好的。” 他在安慰佟夫人的病吗?为没有吭声,枕在他的胳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也没有睡着,就这么抱着她。 “朕想要个孩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说。 未央闭着眼睛装睡着了,尽管她知道根本就骗不了安允灏,但不想理他。 “朕想要咱们的孩子。”他说着,将未央抱得更紧。 未央心底一阵冷笑,喝那个药还能生孩子吗?就算今晚就这么抱一晚,明天指定又要喝。呵,她真不知道安允灏到底怎么想的,一面说要孩子,一面又给她避孕药,都是些虚情假意。 如斯想来,不由得发恼,咬向他的手腕。他痛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拿开,继续抱着她。很快,他的手腕便出血了,未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要咬他伤他才甘心,终是放开他,“你干嘛不动?我要是咬死你呢?” “那也是朕活该!”他说着,将她圈进怀抱。 未央任他抱着,唇边似乎还沾着他手腕的血腥味儿,她用手抹去,心底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怎么想的了。 “到底要朕怎样做,你才能开心?”许久,他仿若无奈的叹息一声。 她想说,晚了,什么都晚了。 但话到嘴边,改口问,“皇上开心就好......” “你不开心,朕如何能开心呢?”他探过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几分调侃道,“你想要什么,千金买一笑都没这么难。” 她回过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宇,轻声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这样待在你身边。” 是的,待在你身边,看着你紧蹙眉头,看着你无可奈何。我就是不开心,你也不开心,很好,我们就都一起吧!原来这就是折磨你的办法,安允灏,你别怪我。谁让我难过呢,你说陪我的,就陪着吧! “好啊,朕就在你身边。”他将她搬过身拥在怀里,她的头抵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他轻声说,“睡吧......”恐怕以后就不能常来了。 他的声音仿若有魔力一般,那低沉的嗓音竟在唱催眠曲,那小调子和娘唱的一样。难道他跟娘学的?未央没有问,就这么蜷缩在他怀抱里,慢慢地困意上来,竟睡着了。 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么沉,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曾知晓。但是梦里、脑海里,都是他低沉清唱的调子,她的心一阵柔软...... 醒来已经没有安允灏的踪迹,她不能连番出宫,只能继续待在宫里,让芷溪上午去看了佟夫人一趟,她回来说很好,未央其实也不安心。都疯了,再怎么好,也还是那样。 玉泉宫里,都是昨日高天祁买的冰糖葫芦,未央看着这些东西,想起了少时的自己,也想起了玉扇。 再次来到尚河殿,没有那悦耳的笛音,没有明忆温暖的笑,这宫殿冷得让人心寒。和多年前明忆在这里一样,这地方依旧清冷,未央来了半天连个宫人都没看见。 她和芷溪往里走着,路遇小海,他无比震惊的神情未央是想到了,只是没料到的是他惊得说不出话,就这么看着未央尊贵的从他身侧而过。 再往前走就是寝殿了,没有人通传,也每个宫女内侍,芷溪替未央推开房门。 “云儿姑姑,我作画时,不要打扰我。” 里面传来少女灵动婉转的声音,未央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去。屋内的书桌上,一位绿衣少女正聚精会神画着画。她以为是云儿姑姑进来打扫房间,遂没有理会,只是说,“别碰我的画,也别发出太大声。” 芷溪想喊她,被未央拦住,她看着屋子里新作的画,似乎还未干以至于正晾着没来得及收起。 未央认真的看着画,惟妙惟肖,简直画得和真人站在眼前一样。 只是她还是不确定的在心底问,这是高天祁吗?是吗?那穿着盔甲骑在马背上,神气十足的男人,是高天祁? 可是,为什么是高天祁? 玉扇为什么要画高天祁? 未央的心一直揪着,手里紧紧握着要给玉扇的冰糖葫芦,可是,那画上的两行诗,还是让她明白了一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娘娘!”芷溪显然也看见了,猛地一惊,这一声喊也惊动了正在作画的人。 玉扇抬起头,脸颊本就带着笑,这会儿看着来人,下意识的脱口唤,“未央姐姐?” 那一瞬,未央才明白,什么叫做“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惊为天人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看见司马玉扇的震撼,说她比后宫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似乎都是一中辱蔑。她不该在后宫,不该受束缚,那眉眼间的灵秀,真该是那天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如此晶莹剔透,让人无法触碰,不忍染指。 见未央不说话,玉扇转念一想,这才忆起后宫来了个静妃和未央姐姐一模一样,思及此不由得有些怅惘,微微俯身,“玉扇见过静妃娘娘。” 她是太上皇的玉姬娘娘,未央本不该受她一拜,但是看着她,未央全然忘了规矩,走上前将冰糖葫芦往前一递,“玉扇,这个给你。” 玉扇几丝诧异的接过,“谢娘娘赏赐。” “我不是未央,但是你可以喊我雪楹姐姐。”未央笑着说,玉扇有些不敢,但终究也只是十四岁的孩子,长在宫中但向来独居,规矩也没学多少,甜甜的喊了声,“雪楹姐姐。” 在她们的眼里,什么辈分规矩都没有了。 未央笑,“来你的尚河殿,是不是该带我四处转转?” “嗯。”玉扇搁下笔,走出小厢房才发现外面的画没收,一时慌乱不已,“这个......这......” “这是画的我义兄吧,很像。”未央一脸无所谓的说着,“是不是他让你画的,要不要我替你转交?” 哪怕在尚河殿,宫中的传闻还是会听到一些,自然也知道这新来的静妃娘娘不但得帝宠,还找到了镇东将军做靠山。 “不必了,玉扇改日亲自交给高将军。”玉扇谨慎的说着,几丝慌乱的将画收起,放在墙角的画篓里。 走出寝殿,玉扇一直惴惴不安,看着未央想亲近,又知道她是雪楹是静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这静妃突然造访,是干什么。 两人在院子里闲逛,未央轻柔的语调渐渐让玉扇放下戒备,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喊她“雪楹姐姐”。行至荷花池的时候,玉扇探身扯着荷叶,扭头冲未央笑,孩子气十足的样子。 未央的心却一直为她担心着,已经十四岁了,如今也快入冬了,过完年就十五了。及倂意味着要去服侍太上皇,未央越想越不安,就算不为了明忆,她也觉得自己该让玉扇过得好。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被骗来和亲。 “雪楹姐姐,你看好看么?”玉扇笑着,将荷叶折成一个帽子,自己带着头上,长发披散而下,真的很美。 也许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以至于如今来了个雪楹姐姐,让玉扇完全忘了规矩,也忘了云儿姑姑的交代,就这么一路玩一路跳,觉得今天的天气好极了。 “很漂亮。”未央笑着说,望着她满是宠溺的意味,“这么好看的帽子,我也想要一个。” “那我帮你折。”玉扇说着,又摘了几个荷叶,这宫中特别摘中晚秋的荷花,花是没有了,叶子也都快枯萎得差不多,没几片了。被玉扇这么一摘,更是光秃秃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玉扇就给她做好了,给未央带的时候,她不安的打量着未央的脸,“你不是未央姐姐吗?” 未央笑着摇头,“难道雪楹姐姐,玉扇不喜欢?” “喜欢,都喜欢。” 正说着,就听有人喊,“玉扇、玉扇......” “天祁哥哥来了。”玉扇高兴的撇下未央跑了回去,未央回头看,果然是高天祁。不过被亭子挡住,高天祁似乎没有看见她。 只见玉扇跑到高天祁跟前,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又拘谨的站着没动。那模样,将少女的娇态表露无遗,可是,高天祁不懂。 从小到大,玉扇就黏他,哥哥前哥哥后的,以至于高天祁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兄长。进宫也会偶尔来看她,这次从宫外带了玉扇喜欢吃的东西,看她笑盈盈的样子,自己也安心。 “天祁哥哥,雪楹姐姐来了。”玉扇说着,小手指着这边,未央不得不走出亭子,朝这边而来。 当着玉扇的面,两人也没有太过客气,就互相笑了笑没有行礼。 玉扇说新学了曲子,要弹给高天祁听,忙让小海去拿古琴,还让未央也留下来。 未央觉得留下来有点尴尬,有不识趣之嫌,但独留高天祁一人在玉姬娘娘宫殿,未央觉得更不妥,索性就没有走。 她和芷溪、高天祁坐在亭子里,玉扇玉指拨弄琴弦,乐美人美,可谓是赏心悦目。 未央看见玉扇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高天祁,那小脸红红的样子,高天祁还以为是弹琴累着了。可是未央知道,那小丫头是喜欢上了高天祁。她说新学了曲子,总会让未央不由自主的想起紫菀,她也这般缠着明忆,让他听她新学的曲子。 只是,似乎换来的只能是叹息。 高天祁看玉扇的眼神,似乎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其他。这样一个幼时便背井离乡的姑娘,她和高天祁都倾注了太多的关切,可是,也正因为此,她只是他们的小妹妹。未央是这么想的,高天祁亦然。 更何况,高天祁大玉扇十来岁呢!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玉扇是太上皇的女人,不论生死,都是! 一想到这,仿若就有乌云压顶。或许玉扇自己都明白,所以才会慌慌张张的藏画。 曲子听完一首又一首,玉扇看着高天祁,静静的弹着。她多么希望曲子永远弹不完,多么希望他能永远就坐在自己对面。可是,太阳似乎要下山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要走,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然而,还不等她弹完,在尚河殿外等得不耐烦的粱鹰就大步走了进来,语气凶巴巴道,“高天祁,你说看一眼就走,你这都看了几眼?” 众人齐刷刷回头,粱鹰没想到静妃和芷溪在,一时脸红却又很气恼的上前,“高将军,咱们该回军营了。你身负百姓安危,拿朝廷的俸禄,可不是用来听琴玩乐的。” 玉扇的琴音止住了,看着这个煞风景的粱鹰,有些不满的撅着嘴,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第205章:暗算4 外面站着候命的何止粱鹰一个人,可是惟独他等不了,还敢这么放肆的说话。但这就粱鹰,没大没小,高天祁也领教过了,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他起身道,“确实该回军营了。” 随即冲未央施礼欲要出去,玉扇忙站起来,拉着他衣角问,“那下次什么时候来?天祁哥哥什么时候再来?” “小妹妹,你还是好好练琴吧!”粱鹰替高天祁回了一句,拽着高天祁道,“将军,可都还等着你操练呢!” “玉扇乖,天祁哥哥改日再来看你。”高天祁说着,随粱鹰而去。 那语气,玉扇知道,是哥哥对妹妹。但她依旧不高兴了,或者说失落,也忘了未央在场,就这么一个人跑回寝殿。 “娘娘,这几人怎么回事?”芷溪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未央也愁,“你指什么?” “那粱鹰啊,怎么敢对将军大呼小叫?” “男人嘛,都这样。” “我看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声音尖细的......”芷溪说着,大惊,“不会是个、是个......男宠......” 未央简直被她恶心到了,芷溪还未觉,言之凿凿道,“你看他那样子,娇小的,唇红齿白的,不是男宠是什么。高将军常年在外,年纪也不小,正是血气方刚......” 芷溪自己也脸红了,说得她臊死了,但是那粱鹰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娘娘腔。 未央虽觉得芷溪胡言乱语,恶寒极了。但是,粱鹰确实古怪,她刚刚细细看了,虽然穿着高领,但似乎似乎偶尔露出脖子没有喉结。难道......难道是太监,还是从小就净身的那种,要不然怎么跟没发育似的。 她突然觉得这样想人家好过分,好好的少年,眉宇清秀的,硬是被她和芷溪想成变态。不由得猛地摇头,“别乱猜了,越猜越离谱。我们回宫吧。” “是。” 一连几日,安允灏都没有出现在玉泉宫,没有他的到来,未央本觉得会轻松很多。但日子久了,似乎也觉得格外的无聊。 苏青宁病了,所以这些日子,安允灏一直在栖霞宫。 从芷溪的嘴中得知,当初苏青宁之所以能嫁给安允灏,是搬动了太上皇、太后、以及太皇太后才得以改嫁且还是嫁皇子。 安允灏并非主动娶苏青宁,这点或许能让未央改变些许看法,但结局还是一样。还是苏青宁和安允灏在一起,今日恩恩爱爱,以后长长久久。 未央担心佟夫人也没想太多,不能随便出宫,她这些日子一共也就去了两回,佟夫人气色不错,但是就是不认识人。未央不敢靠近她,脸上的抓伤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玉泉宫闷了几天,刚想出去走走,就看见安允灏携着苏青宁在后湖边散步。远远的,未央瞧见苏青宁气色不错,还时不时体贴的给安允灏擦额头,明明没有汗,也不知道乱擦个什么劲。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恩爱似的。 “芷溪,你那天说皇上是被迫娶贤妃的?” “嗯。” “你看他们的样子,像被强迫的吗?”未央幽幽问着,芷溪哑口无言。 这宫里争宠的法子还真是层出不穷,苏青宁前几天还奄奄一息,这一会儿又成了后宫最惹眼的女子。也好,未央嘴边勾起一抹淡笑,因为她分明看见同她一起观赏这帝妃同游的赵湘湘,就没有这么好的脸色了。 似乎刚从朝阳宫出来,站在离未央不远的地方,喜怒形于色,一副要上去踹飞苏青宁的样子。不过赵湘湘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当着安允灏的面胡来。但显然,不需要未央做什么,苏青宁就再次惹到赵湘湘了。 “娘娘,要不要上去给皇上请个安?”芷溪提议。 “算了,不要打扰人家游湖了。”未央说着,转身回玉泉宫。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这会儿走了,眼睛清净了,耳根子又嘈杂起来,芷溪一个劲的问,“娘娘,您生气呢?” “本宫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皇上啊,他......” “别跟我提他,他算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爱去哪去哪,爱和谁在一起也随便!”未央说着,步子不由得更快了。 芷溪不怕死的说,“娘娘吃醋呢?” “芷溪,你给我闭嘴!” 终于,芷溪不敢说话了,似乎真生气了。 未央心里烦得要命,她干嘛要吃醋,芷溪就是瞎说!她现在高兴还来不及了,宠苏青宁吧,宠吧,越宠越好,然后赵湘湘你就怒吧,两个掐得你死我活最好! 还说为了她没有碰苏青宁,哼,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他还不是照样碰。何况她没有出现的四年,天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如胶似漆。 “娘娘,皇上晚上夜宿玉泉宫,让您准备一下。”图海已经侯在玉泉宫的门口。 “知道了。”未央应了一声,心里想着他一边搂着苏青宁,一面还想着侍寝的事,花心大萝卜,怎么不累死他?! “娘娘,您看,皇上心底还是有你的,晚上就要过来,奴婢立即命人准备热水泡澡。” “不必了。”未央不高兴的往梳妆台前一坐,看着那张略显陌生的脸,是的,陌生。没有朱砂痣,如今精致的妆容下,哪里还有半分佟未央的清秀。这般艳丽的模样,倒有点曾经丽妃的味道。 以前最讨厌浓妆艳抹的,现在虽然谈不上浓妆,但出门也是精心打扮了的。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雪楹,是静妃,不是佟未央。只是刚才这会儿,怎么气糊涂了,给忘了。 “芷溪,准备花瓣澡。”未央开口道。 “是。”芷溪忙退下,未央想通了,反正这身子早就给安允灏了,她是雪楹,她还别扭个什么。 泡完澡身子香喷喷的,芷溪帮未央换上侍寝的衣服,她故意折腾安允灏,今天穿着件纽扣特别多的寝衣,不是他一撕就没有的纱,反正保证这衣服复杂得让他兴趣全无。 就连芷溪都笑,“娘娘,皇上光解扣子就得解到明天早上,咱还是换一件吧!” “不换就这样,解不开就算了。” “奴婢是担心......皇上一心急都给扯烂了,反而勒疼您。”芷溪脸暴红。 未央脑中顿时是他每次欢好时的疯样,不由得也有些后怕,万一他真的没耐心解,用撕的...... “娘娘,宁寿宫派人来了,说是太皇太后要见您。”门外是宫女通传的声音,未央和芷溪面面相觑,这都晚上了,不一会儿皇上就要来了,怎么太皇太后宣见? 进宫这么久了,还真是头一次被太皇太后召见。她也不敢怠慢,将寝衣外又套了件袍子,才算正式一点,跟随着宁寿宫的内侍而去,芷溪也一路跟着。 宁寿宫不比外面灯火通明,烛光暗淡,以至于未央跟着内侍看不清路,又对宁寿宫不熟悉,踢到路边的小花盆是常有的事。 就这么跌跌撞撞进了宁寿宫大殿,殿门倏地关闭,随后外面的宫门也关了。除了大殿的灯耀得刺眼外,外面的灯全部都熄掉了。 芷溪被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带走了,未央拦不住也不敢拦,一见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不由得欠身行礼,“雪楹恭请太皇太后金安,啊” 话刚说完,就被一旁的老嬷嬷踹了一脚,双膝狠狠磕在地上,“见了太皇太后还不下跪,宫里人没教你规矩吗?” 说着,在未央腰上狠狠揪了几下。一想这丫头和她们太后的孙侄女争宠,不由得怨从心生,加大力度揪得未央痛苦的叫了几声。 “再敢这么放肆,就揪掉你的肉!重来!”老嬷嬷狗仗人势,立在未央身侧,等着她再次行礼。 一进宁寿殿气氛就不对,未央已知没那么容易过关,但是太皇太后这后宫最老最厉害的女人,她未央除了顺从,还能如何? “雪楹见过太皇太后,愿娘娘福体安康。”未央恭恭敬敬的跪着,腰上痛得她脸都白了,肉真的要被那老嬷嬷揪掉了。 “你就是北凉送来的美人?如今是静妃娘娘?”太皇太后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透着一股威严和阴森。 “回太皇太后,承蒙皇上错爱,受封为静妃。” “这么说,那个害得皇上不能早朝的女人就是你啰?”太皇太后长长的护甲敲着桌面,仿若一下一下扎进未央的耳膜里,让她难受极了。 “说话!”只是一时的失神,那老嬷嬷的厉声吼她。 未央忙道,“皇上那日没早朝,是身子不舒服。” “哼,不舒服?还不是你缠着皇上一晚,让他起不来床。你这个妖女,是不是北凉送来迷惑皇上的?说!” “我......” “大胆,在太皇太后面前,敢自称我?你是不是想反呢?”老嬷嬷扬手道,“今个,奴婢就替太皇太后教训下这个不懂事的美人!” “什么美人,本宫是皇上亲封是静妃娘娘,你敢打我,是不是不想活呢?”未央拽着那迎面而来的手,一把将她推开,“我看要反的是你,你这个目无尊卑的狗奴才!” 没想到这柔弱的静妃敢反抗,老嬷嬷一时被吓住了,屋内也是一片死寂,宫女们诚惶诚恐的站着,太皇太后没有说话,谁都不敢吭声。 未央跪在地上,恭敬道,“天色已晚,太皇太后还是早些就寝吧,今晚雪楹侍寝,让皇上久等就不好了。这就跪安了。” 说着,也不等太皇太后说话,就转身要走,可是门却被人关住。只听太皇太后说,“今晚侍寝的事,就不用劳烦你了。” “您什么意思?”未央仓惶回头,一旁的老嬷嬷笑了起来,“太皇太后体恤你太辛苦,让贤妃娘娘代劳,你还不快点谢恩。” “什么?” “恐怕从明个起,这玉泉宫也该赐给贤妃娘娘,您说是不是,太皇太后娘娘?”老嬷嬷谄媚的望向太皇太后,未央一脸不敢置信,“你说苏青宁在我的玉泉宫侍寝?” “你敢直呼贤妃娘娘名讳,你......”老嬷嬷说着又要赏未央耳光的意思,太皇太后却制止道,“这么漂亮的脸蛋,打花了可不好。” “是,还是太皇太后仁慈。”老嬷嬷说着恭维的话,飞快拔下头上的簪子猝不及防扎向未央的胳膊。 刺得那么深,仿若都插到骨头了,未央疼得什么都想不了了,只想推开老嬷嬷了。可是疼痛已经让她没有一丁点气力,反而被老嬷嬷按在地上,又扎了几下。 除了最初惊叫了一声外,后面就都没有吭声,她一直觉得自己够安静,却不想还是惹到了苏家人。现在太皇太后就算杀了她,她也不敢有异意。 第206章:暗算5 在宫里关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就是变态,未央在心底骂,可是依旧不能缓解痛楚,背上被那嬷嬷扎了几下,还残忍的搅了搅,她觉得脊梁都被戳断了。额上已经是布满小汗珠,疼痛让她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想向这老妖婆求饶。 “算了。”太皇太后一抬手,那老嬷嬷立即住手,恭敬的退到一边。 未央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大动,就这么匍匐在地上。只见太皇太后的宫鞋一步步靠近,最后停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静妃,这后宫终究是女人的天下,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向皇帝说三道四的。你也别没日没夜的缠着皇上,就算今日哀家不治你,时间久了,太后也不会放过你。皇帝的心该放在朝堂,而不是后宫!听说你们这些美人琴棋书画都会,那就起来,陪哀家下盘棋。” “是。”未央从地上爬起来,她不知道那些伤口有没有流血,就是疼,疼得她一下都不想动。 很快,就有人摆好棋盘,太皇太后坐着下,未央却只能站着。屋里老嬷嬷无数,都是太皇太后的人,未央哪里还敢有异动。 “男人嘛,都是喜欢刺激的。皇上今个在玉泉宫要了青宁,你没意见吧?若不然,下次你和皇上去栖霞宫。呵,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就是多,搁在我们那会儿,该有多害臊啊!”太皇太后说着,下了一颗棋。 没一会儿的功夫,未央就被她杀得片甲不留,脑中都是苏青宁和安允灏在她床上纠缠的样子,想得她恨不能掀了眼前这个棋盘。 “有意见?”太皇太后语调忽地一冷,“你们都是皇上的女人,这座皇城都是皇上的,他想在哪里和谁干什么,你一个小小妃子没权利过问,就算哀家现在让你过去伺候他们行房,给递绢子擦汗,你也必须得去。” 未央真的好想吐了,脸色难堪极了,太皇太后道,“还有意见吗?” “雪楹不敢。” “知道就好!”说着,又让未央接着下,“哀家今天只是给你提个醒,这天下是皇帝的,这后宫是苏家的,你不过是个北凉送来的礼物,不要以为长得有几分像佟未央,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那贱人还活着,哀家现在就能弄死她,你像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事。” 未央没有吭声,腿都站麻了,太皇太后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只是催着快下子。无一例外,整整一晚,下了无数盘,未央只记得自己输输输,输得一败涂地。 苏青宁居然在玉泉宫侍寝,未央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身子难受,那股恶心不是可以形容的。但是,不得不说,当太皇太后这么扣着她,又让苏青宁顶替她侍寝的时候,未央忽而有点相信那句话,相信安允灏说没碰十七年的话,不然,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只是,安允灏没碰苏青宁可能吗?就算以前没碰,今晚看这阵势,还可能不碰吗? 安允灏、安允灏,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该相信谁?太皇太后说你们在寻刺激,都寻到我玉泉宫了。可是,我不相信她,这老妖婆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可是你的,安允灏你的话,我依旧不要相信,这宫里没有什么值得我能相信。 “太皇太后!”未央忍无可忍,将棋子洒了一地,“我要回玉泉宫。” “回去?”太皇太后看了看天色,“现在恐怕不合适吧,人家承欢侍寝,好事着呢,你去干嘛?” 正说着,有人叩门,未央的心一紧。有人打开门,进来的是罗嬷嬷,这人未央见过,今日安允灏和苏青宁游湖的时候,就是这个嬷嬷跟着。 “怎样,青宁还服侍得好吗,这些日子病着,都没安排侍寝。今个大病初愈,还吃得消吗?”太皇太后问着。 那罗嬷嬷笑得几分淫邪,将手中的两个皱巴巴的白绢子递了上来,“皇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贤妃娘娘身子才好,似有些吃不消,但无大碍的。这些帕子丢了一地,一进去就没消停过,奴婢进去熄灯的时候,偷偷捡了两个......” 说着,脸红心燥的样子,太皇太后瞥了眼白绢子,微微蹙眉,“这脏东西拿回来干嘛。” “奴婢多事。”罗嬷嬷连忙回了起来。 未央一下子跌坐在锦凳上,她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一直紧揪着的心,这会儿彻底失去知觉,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被掏空的滋味儿。 “静妃还要去看吗?如果要去,让罗嬷嬷带路,若皇上索取无度,可以让静妃补上。”太皇太后简直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未央盯着零零落落的棋子,冷冷的说,“您不是说要下棋吗,继续吧!” “好啊!”太皇太后一点也不累的样子,笑着拾起棋子,扭头吩咐罗嬷嬷,“去熬点参茶,明早给他俩送去,这些孩子们,也不知道个节制,真让哀家操心。” “是。”罗嬷嬷领命下去,门关上的那一瞬,未央的心门也狠狠关上。 玉泉宫。 屋内点着迷离昏暗的红烛光,床榻上纱帐层层,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躺在床上,身上经桑格花瓣泡过,弥漫着安允灏最喜欢的香味儿。 她抚过一丝红纱遮在自己脸上,那美丽的面容立即有了些朦胧的味道,除了那颗朱砂痣清晰,其余的,透着股神秘的美。 屋内燃着香料,但这些都不够,真正的催情在她的唇上。 他现在在御书房,掐算着他要回的时间,她起身去房门前躲好。不一会儿,就听见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吱呀”一声,他推门而入。 本来她是想熄灯的,但雪楹的习惯是点着幽暗的烛光入睡,所以她怕惹人怀疑,没有熄灯。 “雪楹......”他刚刚喊了一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让他意外又欣喜未央今天的主动。 正想回头,就被她蒙住眼睛。 “雪楹,你这是干嘛?”他抬手要去扯掉,她却握住他的手不许,攀上他的脖子,主动覆上他的唇。 “砰!” 她拉着他后仰,那高大颀长的身子就这么重重的将她压倒。她搂着他,疯狂的吻他。他的身体比安允策那唇红齿白的小白脸要强壮多了,更让她为之神魂颠倒。 他腾出手摩挲到她的下巴,勾起来狠狠吻了上去,今天这么主动,让他这个男人都觉得缚手缚脚,他要惩罚她,狠狠惩罚她。 可是,总觉得不对劲。 他有点迟疑,似乎要松开。她心底一慌,勾着他的脖子,用自己所有的技巧,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冷淡,“你是谁?” 那一瞬,她明显感觉他的热情在减退。她继续缠绕着他,虽然太皇太后给了药,但她还是选择用杜远的药,那种无色无味的,安允灏应该是察觉不出来呀。 “允灏.......”她凑上唇吻着他,安允灏仅存的理智让他下意识推开她,“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雪楹呢,她人呢?” “她......”苏青宁再次缠了上来,娇滴滴的说,“她说身子不便,所以让我来服侍你。” “你胡说。” “若不然你,她怎么就不在这里?今天让青宁服侍你不好吗,女人家总有身子不便的时候,你就不能体谅雪楹吗?”她说着。 终于,他似乎难以承受低吼一声将她狠狠压在身上,然后就在她等待狂风暴雨的时候,他握着她纤腰的手一顿,“你给我下药呢?” “什么?”她一脸无辜,心中已然对杜远怨气冲天,不是说这种药安允灏察觉不出来吗,为什么他知道呢? “允灏,你怎么呢?” 他似乎在极力隐忍,额头上大汗淋漓,苏青宁娇柔的给他擦着汗,小手在他脸上摸着,“允灏,怎么流这么多汗,很累么?” “你到底是青宁,还是未央?”他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楚,就看着那颗朱砂痣晃来晃去。 “我是未央啊,允灏,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呢?” 她娇嗔一句,知道药效上来,躬身贴近安允灏,再次吻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药下重了,怎么感觉安允灏更多的是昏沉。但没关系,他该有的反应都有了。 苏青宁怕他清醒,凑上去吻他,“允灏......我爱你,允灏......” “青宁!”他却将她压住,不许她贴近。她慌了,“我不是青宁,我是未央啊......” 安允灏甩了甩头,这两个人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怕错了,不管是哪一个,他现在这么混乱,都会不安。 他瞪着眼看她,“你给我下药呢?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我没有......”她拼命摇头。 他倏地起身,忍着身子的冲动,随便捡起地上的衣服一套,上前去开门。可是,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他原本的情绪这会儿又被愤怒取代,“该死的,给朕把门打开!” “皇上,您就好生就寝吧,贤妃也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服侍您了,有没有小别胜新欢的感觉?”罗嬷嬷说着,并不开门。 “混账,给朕开门!”安允灏猛地踢了一脚,现在身子都要炸开了,他好烦、好难受。可是,踢了半天,外面就是不开门,他渐渐没有力气了。 苏青宁看着他宁愿忍着难受走,都不碰她,一时觉得难堪极了。但这样大好的机会,既然是太皇太后授意,她再不把握,就是傻子。 “允灏,别踢疼了脚。”苏青宁跑上去抱着他,安允灏恼了,“放开朕,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合谋算计朕,都给朕滚!” 他烦躁的拨开苏青宁的手,她却越抱越近,“允灏、允灏,青宁好难受......” 安允灏心底一顿,低眸看着苏青宁乱摸的手,她几日病了且一向规矩的很,今天这是......莫非她也中了药? “青宁,放开朕!”安允灏简直难受极了,特别是她还死抱着不松,他怕自己在这样下去,最后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他也顾不上弄疼她,反过身来,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哎呀!”苏青宁跌倒在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梨花带雨的伸手让安允灏扶。他愣是站着没动,用脚踹着门,“罗嬷嬷,你给朕开门,不然等朕出去了,将你们一个个都砍了。听见没有,开门、开门,该死的砰砰砰” 第207章:【踹飞】傻瓜,朕只要你!1 罗嬷嬷吓得心惊胆颤,一旁的小宫女问,“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太皇太后?” “不用。只要是个男人就过不了美人关,等着,等着明个讨赏吧!”罗嬷嬷信心十足,那小宫女也安下心来。但从来没见皇上发这么大脾气,又是踹门又是要杀人的,心还是吓得一跳一跳的。 “砰砰砰” 安允灏踢着寝宫的门,这寝殿的门不是那种镂花门一踢就烂,这个是大红朱门,太结实了,安允灏踢痛脚都没能将门踢开。 但是,他没有停下来,就是这么凶狠的踢着,至少这样自虐的痛楚,还能让他保持最后的清醒。 “开门、开门,朕要杀了你们这帮狗奴才,开门” 安允灏手脚并用,第一次狼狈至此,居然让人逼着侍寝。别让他出去,否则让他们一个个死得难看。 “允灏......”苏青宁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已经衣不蔽体了,这么靠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一双手四处乱摸。 “别碰朕,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安允灏咬牙将她甩开。 他再度推开苏青宁,身子紧绷了起来,既有情绪煎熬的痛苦,又有被暗算的愤怒,“青宁,你真的也被下药呢?” “是,好难受,这毒让人好难受.......”苏青宁说着,再度贴了上来,安允灏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朕什么时候说过是毒?” 苏青宁警觉说错话,一时正要狡辩,却听安允灏恼怒道,“皇祖母怎么会突然介入,青宁,为什么朕觉得是你,是你在步步为营呢?朕说过,最讨厌有心计的女人,你是知道的!” “我......”苏青宁手足无措,“太皇太后为的是苏家,不是我,我只是你的贤妃,允灏哥哥,这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任她利用拿捏的棋子,我......” 说着急哭了,安允灏那么凶,捏的她手疼。她顺势靠近他怀里,他那火热的身体哪里经得住她连番蛊惑,都让被逼疯了。 他的脚反踢着门,没有回应,一直都没有回应。 “允灏,我们本来就是夫妻,青宁服侍你也很正常,不要让青宁为难。太皇太后一直想要个曾孙,她逼青宁,青宁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我也是喜欢你的,我想给你生孩子,允灏,你不是喜欢孩子吗,就让青宁给你生个儿子,好不好?”苏青宁的声音极其轻柔。 可是,她越是这样,安允灏的身子越难受,他就越觉得厌恶。他一国之君,居然被一群女人算计,他......丢不起这人! “砰!” 愤怒终于战胜了情绪,安允灏毫不留情的推开苏青宁,在踹门无用后,走至桌边在苏青宁惊恐的目光中,将那微弱的烛台打翻,火立即将铺在桌上的锦缎烧着。 “允灏哥哥,难道青宁就这么不齿,让你宁愿死,也不肯......”苏青宁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火,感觉被安允灏从头羞辱到了脚。 “皇祖母不是不许开门的吗,那好啊,烧死朕,看她哪来曾孙!”安允灏刚说完,血气上涌竟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皇上!”苏青宁大惊,安允灏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血,恨恨道,“区区一个毒就想控制朕,太异想天开了。” 他上前,要去扯燃烧的锦缎,想让它点燃四周,烧得更猛。苏青宁忙上前拽住他的手,又羞又恼的冲门外大喊,“开门、开门,失火了。” 外面的罗嬷嬷吓得半死,不过是逼皇上,谁敢真烧死皇上啊。顿时手忙脚乱的打开门,谁知皇上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脚就将她踹飞,“该死的老妖婆,来人,将她给朕绑了。” 众侍卫起初只当皇上在宠幸妃嫔,哪里知道会弄成这样,忙跪地请罪,但迟迟不敢动手,“皇上,这是宁寿宫的人,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 “朕让你绑你就绑,难不成一个个想抗旨?” “奴才不敢!”众人立即领命,罗嬷嬷上前拽着安允灏的裤腿,求饶,烦得他又踹了她一脚,胸中内气乱窜,玉泉宫的喷泉让他清醒了些许,但是媚毒依旧没有解。 “皇上。”苏青宁简单穿了件衣服,求情道,“求皇上看在罗嬷嬷年老的份上,饶她一命,再说她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您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拿她身边的人撒气啊!求皇上网开一面,您要怪罪就怪青宁吧,她们......” 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就转身离去,但他没有继续说绑罗嬷嬷,或许是另一种默许。侍卫们退了下去,苏青宁依旧是跪着的姿势,罗嬷嬷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上。 整个玉泉宫似乎都在看她们的笑话,但她们也清清楚楚知道,这宫里没人敢说她们的闲话,因为,她们代表着太皇太后,代表着苏家。这些下人们是不要脑袋了,才敢说三道四。 他就这么扬长而去了,没有半丝留念半丝心软,苏青宁就算泪流干了,也挽不回。 “娘娘,是不是弄巧成拙呢?”罗嬷嬷不安的问。 苏青宁摇了摇头,如今不过是挑明了罢了,就算不这样,安允灏也不会碰她。还不如放手一搏,谁知道结果还是个输。只是不曾想过的是,竟输得这么惨,不仅输给佟未央,也输给了雪楹! 不是杜远的药不行,是安允灏,这个男人不愧是她爱的人,到现在她还是这样想,她爱上了一个特别的男人,可惜的是,他不爱她,或者从来没有爱过她。 苏青宁,谁让你姓苏的,这辈子只能输!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连个死人都斗不过吗?苏青宁,你真可怜! “娘娘......”罗嬷嬷不安的看着苏青宁,已经恶狠狠的瞪过玉泉宫的下人了,敢多嘴的,统统就是和宁寿宫作对。 安允灏火大的从玉泉宫出来,身上的毒刚刚吐出一点,却并没有全解。他一面焚身,一面气恼到了极点。 周成奉命外出办事回来,迎面看见略显狼狈的安允灏,“皇上......” “什么都别说,宣御医。” 周成瞧他脸色登时大惊,“属下这就去找静妃娘娘。” “找她做什么,宣御医!”安允灏急切的朝华清宫走去,他不能这个样子要未央,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苏青宁的话,更不知道未央怎么就突然不在玉泉宫了,什么都不想不了,只求御医快点来。 已近入冬,幸而晚风寒冷,让他依旧保持着那稍稍的清醒。终于,他还是难以自控,一回华清宫就让人准备冷水浴。就这么一直泡在放了冰的浴桶里,直到御医来仍继续。 御医说这不是媚毒,只是一种催化的药,不伤身,只要熬下去就好,开了一些降温降火平心静气的药。所以,哪怕喝过药,安允灏还是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整整熬了一晚。 直到翌日天蒙蒙亮,他才觉得仿若虚脱了一般,泡了冰水又染了风寒。害得御医惶恐不安,小心伺候着,刚喝过药他就要出门。 “皇上,这是去哪?”周成不安的问,安允灏一直不回答,却直奔宁寿宫。 而宁寿宫内,整整一晚,未央眼皮都没眨一下,太皇太后更是厉害,年纪这么大了还和未央下了一晚的棋。 但显然,天助她,未央心不在焉被她杀了个片甲不留,罗嬷嬷也没有回来,证明苏青宁那边一切顺利。她不由得放下心来,瞥了眼对面未央煞白的脸,心底却很是开心。 未央只觉得这个夜晚如此漫长,漫长到她都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可是,现在一抬眼,天就亮了,是不是预示着一切都结束呢? 他们的承欢恩宠结束了,她和安允灏的一切也都结束了。 未央背朝着门而坐,以至于安允灏朝大殿走来时,她并没有发现。太皇太后瞥见了,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冲未央说,“辛苦了,静妃陪了哀家一晚,也累了吧!” “雪楹不累。”未央麻木的说着。 太皇太后笑,“怎么可能不累,为了成全皇上和贤妃,你特意跑来和哀家下棋,真是用心良苦啊。这般识大体,以后哀家绝不会亏待你,有空就来宁寿宫坐坐,无论你想要什么,哀家都给。” 未央对她的话没听明白,只是程序化的说,“谢太皇太后。” “那回宫休息吧,棋艺不错,改日再陪哀家下。”太皇太后慈爱的说着,未央机械的站了起来,回头就看见安允灏,用一种意外甚至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她这才察觉为什么太皇太后那样说,但她不想解释了,没有必要解释。就这么看着他,只不过一夜,两人竟都憔悴了。 只是他脸上尽是痕迹,未央终是垂着头,卑微的俯身,用无比恭敬冷漠疏离的语气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退下!”他开口,满脸厌恶的样子。 他同样也没有解释,那嫌恶的样子,比昨夜的发簪还要让她心痛。她卑微的道,“是。”,然后起身,从他身侧而过,至始至终,她都未曾看他一眼。 第208章:【踹飞】傻瓜,朕只要你!2 未央走后,安允灏抬眸看着太皇太后,忍着心底的怒意,和颜悦色道,“皇祖母年事已高,该颐养天年才是,又何必劳神后宫之事呢?” “皇上忙于政务,这些也都是哀家该做的,你就不必管了。男人该办大事,哪能成天在后宫打转?” “该是孙儿让皇祖母不必管才是,这后宫自有太后为朕打点,还请您保重身子,别再为孙辈们操心了。”安允灏说着,也没将脸皮撕破,又道,“药在后宫禁用,皇祖母入宫大半辈子了,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这次孙儿也不过问了,知道皇祖母是为孙儿好,但是,孙儿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了,您这样做,传出去有损的可不仅仅只是皇室颜面,更有苏家脸面,还请您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您忙了一晚,现在还没有睡,孙儿也不知道现在来算是给你道晚安呢,还是早安,就此告退!” 从头至尾,太皇太后都插不上嘴,也找不到可以还嘴的地方。他来了,没有发火,没有为雪楹大呼小叫,这般镇定倒让她刮目相看。 随即就看见罗嬷嬷回来了,那一脸谦卑的样子,太皇太后心底就有数了。只得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是天要亡苏家啊! 未央从宁寿宫大殿出来,芷溪也被放出来了,急急忙忙迎上未央,“娘娘,您没事吧!” “啊!”未央吃痛的避开手,芷溪惊叫,“怎么呢,她们打你呢?” “没有!”未央冷冷的说,顾不上身子的痛,大步朝玉泉宫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急切什么,总有种预感,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会耀武扬威的坐在她的床上。 果然,一路奔至玉泉宫,宫女们个个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没有人敢拦未央,她就这么冲进殿内,一把推开寝殿的门。 “砰” 苏青宁被那刺耳的声音惊得抬起了头,此刻她只着睡衣薄纱坐在床上,肩上那若隐若现的吻痕,以及床榻的凌乱,无一不在向未央示威。 芷溪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苏青宁会在,为什么?而且,她居然一点愧意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未央的床上。 未央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脑中都是自己疯狂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她确实,确实要疯了。这个地方,这个女人,都让她一刻都受不了。 终于,未央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朱唇轻启,“贤妃娘娘,本宫的床再舒服,也是本宫的,你该回栖霞宫了!” “啪!” 苏青宁目露狠毒,抬手就重重的甩了未央一耳光。如此猝不及防,竟让芷溪连惊呼都来不及。然而,不等她上前关切,未央就快速扬手狠狠扇了苏青宁一耳光。 如此干脆响亮,不仅芷溪目瞪口呆,苏青宁也是大惊失色,“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苏青宁,这是我的寝宫,你立即给我滚出去!”未央玉指一抬,指着大门外。 “呵!”苏青宁笑了一声,却完全不是得意的味道,是的,得意不起来。她以为雪楹回来,会哭会伤心欲绝,会像过去一样怯弱恭敬,可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还手。 “你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立即出去!芷溪,送客!”未央冷漠的下逐客令,苏青宁本来以为在安允灏那里输了,在雪楹这里可以扳回一局,结果输得更惨,气得她什么娴静都懒得装了,抬手又要打未央,这一次却被她轻易拽住。 “贤妃娘娘,我劝你还是赶紧走,不然我喊来全宫的人看,看你是怎么偷人偷到本宫床上的。” “你放肆!”苏青宁倏地站了起来,却也自知理亏穿着衣服。如今和雪楹撕破脸,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雪楹的尖锐却在她意料之外。 “雪楹,你宫里的床确实舒服,难道皇上会这么喜欢,害得本宫现在才起身。”苏青宁扣着领上的鸳鸯扣,故意将脖子上的痕迹露给未央看。 未央冷哧了一声,不屑一顾。 “在玉泉宫侍寝真比任何地方都尽兴,皇上也很开心,静妃妹妹,要不,将玉泉宫让给我怎么样?” 她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未央扭头笑着说,“好啊,只要皇上点头,我二话不说就搬出去。” “搬出去?你能搬回北凉么?静妃,这里是胤国,终究不适合你,听姐姐的话,还是回北凉吧!” “这个也可以,你去和皇上说,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你少拿皇上压我,你以为皇上喜欢你吗,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佟未央。啧啧,像一个死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贤妃娘娘,你不觉得你今天的话很多吗?”未央靠在床边,给她腾路,“走之前,我奉劝你一句,言多必失。” 苏青宁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坐了一整晚竟然还让未央羞辱了,一时气得不轻。不过鸾轿已经抬到寝宫门口了,婵娟贴心的将一切都设想到了。 但苏青宁早早的就让她们传了出去,说皇上宠幸贤妃,都宠到玉泉宫了,视静妃为死人。药的事,安允灏没有说出去,御医更是守口如瓶,宫中无人知晓。 苏青宁又得意起来,反正安允灏气的是太皇太后,她怕什么。不由得高傲的从未央身边而过,瞥了她一眼,冷不丁道,“替身而已,一辈子在皇上眼里也就是个躯壳。” “躯壳总比某些人连壳都当不成的好,自己弄些上去,也不嫌丢人!”未央冷嘲热讽。 苏青宁回头,“你说什么?” “谢谢你那一耳光!”未央笑,苏青宁越发诧异了,暗骂了句“傻子”,钻进了鸾轿,立即就有人抬了起来,走出玉泉宫。 “娘娘,你的脸......”芷溪忙找来药膏给未央涂上,她却抚着脸笑,这就是苏青宁啊,什么姐妹情深,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打她了。上一次没有还手,因为一直觉得欠苏青宁的,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是的,谢谢她那一耳光,如此的气急败坏,无一不再像她表明:昨夜,安允灏没碰她! 什么白绢子一地,哼,如果真一地了,苏青宁还走得出去?还有气力打人? 苏青宁那一耳光,无非的满腔怒气无处发泄。未央立即唤来宫女,问昨夜的事,那宫女支支吾吾不敢说,直到未央威胁要用刑,她才招了,“皇上半夜就走了,没有......好像没有宠幸贤妃娘娘......” 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未央的心却没有预料中的那样一松。而是,而是格外沉重。经历这事,她似乎有点相信安允灏曾经的话,相信他信守了她一时任性让他应下的诺言。 苏青宁不会知道,当她说雪楹是替身,是因为安允灏喜欢佟未央的时候,她内心的复杂。既意外又有些不敢置信,最后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安允灏喜欢未央吗?从骄傲如苏青宁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让未央不信都难。只是,喜欢又如何?她明白得太晚,他们之间或许早就错过,她不该嫁他,或许也不该再次回来。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安允灏所谓的爱,她只能辜负,她承受不起。仿若那是灾难,和安允灏一样,都是灾难。这个男人带给她的苦太多太多了,她已经失了身,不想连心也失去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沉沦,再贪念。 “娘娘......”芷溪听了宫女的话,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您要不要去找皇上?” “不必了。”未央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屋内凌乱的样子,迈着步子都了出去,“将这房间封了,另外给本宫收拾一间。” “娘娘要是不愿意住玉泉宫,可以搬走啊,皇上隔壁的宫殿就是给你建的。”芷溪一时口快。 未央一顿,“给我建的?” “奴婢说错了,是给......是给未央小姐的。” “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未央苦笑,站在寝宫外,看着内侍拿木条将宫门钉住。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踏入那里。可是,有些伤痕划在心口,怎么也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是和佟未央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她不是佟未央,她也不是幼时的雪楹,她是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连几日,安允灏没有再出现了。听说也没有宠幸任何妃子,哪一宫都没有去,最近查办贪污腐败官员,苏家有不少落马。 这般严查,恐怕朝中大臣没几个了,众人不是自危,而是替皇帝捏了把冷汗。才登基不过一年,就这么“大动肝火”,势有将朝廷焕然一新之感。 众人以为皇帝今天罢免这个明天罢免那个,是要当光杆司令。但他们显然错了,皇上通殿试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让其立于朝廷之中,填补了罢免的空缺。而这些新官,在入职前就已然经过一系列政务辅导和训练,以至于他们上任并没有给朝廷带来太大波动,好似他们本来就在那职位上。 第209章:【踹飞】傻瓜,朕只要你!3 新帝改革的心空前的坚决,在太上皇时期,就已然想查办贪污受贿。但是,涉及官员之广之重,仿若牵一丝动全身一般,才导致太上皇迟迟未能动手。 而新帝或许是年轻气盛,行事作风比太上皇干脆狠毒,说杀的就杀,该罢免的立即罢免,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雷厉风行,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才不过短短时日,朝中就已换了半数官员。众人怕被罢免,皆向皇上表忠心,勤勤恳恳的坚守岗位。 第一个大贪官是姜州知府,被皇上下令游街送入京城,查明后毫不犹豫下了杀令,且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百姓称大快人心,此一招杀一儆百,立即起到了效果,一时朝中稳定,国库充盈,民风向上。 朝政虽然劳累,但安允灏都还勉强应付得过来。惟独那后宫,或者不该说后宫,而单单说未央。太让他操心和担心了,如今羽翼还未完全丰满,时机不到,他无法明目张胆给她最好的一切,更不想让太皇太后再次伤害她。 在玉泉宫的侍卫中,放了他许多心腹在里面,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听他们回禀说,静妃整日关在房间里,哪里都没去,他既宽慰她的安静,觉得这样不受注目最好。可是,他又心痛她的安静,佟未央那么好动的人,为什么如今可以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就是几天? 这些年,她到底如何走过来?他问过北凉那些美人,但是没有答案,她们都说不知道。 安允灏忙于政务,只有朝政稳固了,他才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不忌惮苏家。但依旧牵挂着未央,怕她闷,让高天祁抽空带她出去走走。 他在高高的皇城之上,看着未央带着芷溪,和高天祁出宫。那么远,他都可以看见她的笑,只有对着高天祁的时候,她才笑。他已经不会吃醋了,他知道她只当高天祁的哥哥。可是,她当自己是什么? 曾经她或许还喜欢他,可是,现在,他不敢保证。哪怕是九五之尊又如何?在她面前,他不过是个做错事的丈夫,想她原谅,却反而越弄越遭。 看着未央消失在闹街上,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他忽而觉得心底一空,害怕那一天,她就这样一去不返,就这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希望她是快乐的,可是,他也同样有信心,她将来的快乐幸福,都是他给予的。 未央走在人流中,不知道安允灏那追随的目光,也不知道为什么人这么多,她还是觉得寂寞。哪怕高天祁和芷溪都在身边,她却有满心的事不能说,只能一个人走。 她多想高天祁彻底将她忘记,又自私的希望高天祁还能在她身边,真的好矛盾。或者该说,她希望高天祁能将她当妹妹,然后他也能找到彼此两情相悦的人。但是,那个人不是玉扇,因为玉扇和高天祁之间的距离,就像高天祁和未央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都是没有结果,何必开始? 玉扇,始终都只是他们的小妹妹,更何况还是太上皇的人,未央绝不会让高天祁陷入这样的危机中。可是,哪里有好姑娘呢?她觉得自己好操心,比高天祁的娘都操心,恨不能帮他举办才艺大选,选德才兼备的女子做高夫人。 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能怎样,有些女人,偏偏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却惟独那颗心不是不好,而是太执着太固执太偏激太......阴暗! 高天祁一直在宫外,鲜少入宫,自然是不知道后宫的事。未央也没有说,就当只是寻常的出来散心。目的地依旧是佟府。 佟夫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未央怕惊到她,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不曾打扰,不曾说话。整整一个下午,她就这么看着佟夫人,那专注的目光,就像看一幅完美的画。 佟夫人在唱小曲子,哄着怀中的枕头睡觉。未央托腮听着,这调子只有两个人唱给她听过,一个是佟夫人,一个就是安允灏。 那天,他唱着,她第一次安稳的睡着了,靠在他怀里。 这些日子,安允灏没有来玉泉宫,未央也没有去找他。没有原因,只是不知道见面说什么,她和安允灏之间,早就不是三两句可以说得清清楚楚的了。 现在的症结不是宠没有宠苏青宁,就算没宠,她也找不到可以欣喜的理由,反而觉得沉重。 这种感觉太复杂了,以至于她现在深陷皇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始终觉得,还是该从丽太妃身上着手。在佟府陪了娘大半天,天色晚了,便乖乖回宫来。 晚上,安允灏依旧没来,她起初要习惯有他的日子,现在是习惯了没他的日子。 脸上的红肿早就消了,身上的簪子孔也好了,这些痛苦愈合了就成了往事。可是,有些划在心上,哪怕划得很轻,都会深藏于心。就像有些人,近在咫尺,却一生无缘。而有些遗憾,注定要背负一辈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慨,只是想起了高天祁,想起了明忆,想起了娘、想起了安允灏,想起了杨航之,想起了太多太多...... “苏青宁向杜远要药,针对安允灏。” 几日后,未央再度收到匿名信,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但这人充分了解苏青宁甚至是杜远,会是苏青宁身边的人吗,还是杜远身边的阿武? 未央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谁有可能,但苏青宁在安允灏身上用药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如此说来,不过是再一次验证了安允灏不碰苏青宁,而苏青宁强烈反击罢了。从太皇太后将她弄入宁寿殿,让苏青宁代为侍寝,未央就猜到一二。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反复向未央表明安允灏没有碰苏青宁,登基前就已经娶了她,至今却只是名义夫妻。未央将匿名信撕毁,不管是谁送来的,上面的内容她是开始慢慢相信了。但哪怕知道真相又如何,安允灏身边的女人那么多,深宫这么危险,她还是望而止步了。她就做雪楹吧,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未央,而她,再也不是未央了。 这日,未央稍作收拾便带着芷溪前往碧云宫,如今的碧云宫在宫中的角落里,以至于未央走了很久才到。 阿莫见到未央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或许宫中传开了,长得像未央的静妃,谁都知道。而阿莫是宫中的老姑姑了,什么风雨没见过,已经没有什么能令她分寸大失了。 丽太妃没有过去的犀利和艳丽了,哪怕她看上去未老,比太后年轻多了。她都没有再明目张胆的穿得花枝招展,此刻,她立在后花园里,衬着骄阳,一切美极了。 丽太妃的背影总是和记忆中的生母不谋而合,未央不只一次的想,如果没有那张脸,如果不是脸不同,丽太妃是她的母亲该有多好。她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让她活得这么辛苦。 “雪楹见过太妃娘娘,娘娘金安。”未央躬身行礼,丽太妃有些失神的看着她,“雪楹......” 未央走进后花园,芷溪却被留在了外面,丽太妃看着走进的未央,她说她叫雪楹,竟让她一时感慨不已,“本宫故友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叫雪楹。” “那故友可是当初的惠妃娘娘?”未央上前扶着丽太妃,两人散步赏花,看似无意的闲聊。 “没想到你刚入宫就知道她,呵,是的,是惠妃。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就该是惠太妃了,不,她该是太后。” “可是,今时今日的太后姓赵。”未央小心翼翼的说,这宫中丽太妃是完全知道她身世的,至于雪楹是不是未央,她想聪颖如丽太妃,还有什么瞒得过她? “赵太后?”丽太妃冷哧了一声,“残杀姐妹才登上的后位,恐怕她这一辈子都坐不稳。” “真的是赵太后?”未央始终都希望不是她不是她,可是,事实却似乎就是。 “不是她,还能有谁?因为这,本宫和她数十年水火不容,而太上皇之所以冷落她,也是因为这。”丽太妃说话激动,忽而看着未央又道,“看着你就总觉得像看着未央,一时激动,没吓到静妃吧?” 未央摇了摇头,复又问丽太妃,“娘娘,你可曾出过宫?” “为什么这么问,本宫自那年选秀入宫,便再也没出去过。”丽太妃说着,感慨的看着四周,“这座皇城困住了很多人的一生,无数繁华富贵,却也有着日日夜夜的寂寞。孩子,有时候会让你丧命,但同时她也是让你在深宫生存下来的唯一法宝和依靠。雪楹,你说这后宫好不好?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第210章:【踹飞】傻瓜,朕只要你!4 未央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若是她,其实并不想在这里生活。一面是这么多女人伺候一个皇帝,还不能有怨言,他来了,要用感激之心伺候着。一面还要应付他的女人,后宫争斗向来血腥,未央依旧不习惯这里的人情冷暖,仿佛对你好的人,转眼就可以杀你一般,让人连人都不敢相信。 “本宫觉得这后宫好,没有哪里的生活比得上这里精彩,斗志斗勇一辈子其实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既然进宫了,不争宠怎么可能?雪楹,因为你像未央,本宫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争宠是必然,在后宫不争宠你如何活下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皇上,不管是身还是心,只有这样,将来才可能无论做错什么,他都会原谅你,都会不舍得杀你。” “雪楹谨记娘娘教诲。”未央说着,似乎丽太妃连她要对付赵太后都知道,要不然怎么说这番话。 但如果真逼到和赵太后“短兵相接”,未央并没有想过会活着,杀了皇帝的母亲,还有可能活命吗? 在碧云宫待了一会儿,便动身回宫。除了谈论花草外,偶尔也谈谈赵太后,对赵太后的怨怒,丽太妃始终没消。但是言辞中没过去的犀利和疯狂,岁月催人老,不知道是不是她老了,心态也柔缓下来。 没有当初的那股子戾气,但她轻柔的语调,却轻而易举的撩拨起未央的怒气。 未央不知道在丽太妃眼底,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但在未央眼底,丽太妃是她母亲的朋友,是当年入宫谆谆教导她的人,或许也是这深宫此时此刻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走出碧云宫,芷溪不安的说,“以后不来这儿,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芷溪嗫嚅着嘴,好半响才说,“因为碧云宫感觉好诡异,奴婢......” “你是怕丽太妃吧,没事儿,她人一点都不凶。”未央宽慰的说着,想着芷溪曾在碧云宫当差,肯定没少受丽太妃的罚,这才诚惶诚恐。 “娘娘,有时候越是和蔼可亲的人,越是要提防。”芷溪小声道,未央蹙了蹙眉,“你这话指丽太妃,还是赵太后?” “奴婢没有特指谁,只希望娘娘在宫中一切都好,不要误信他人之话。” 芷溪的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未央猜不透到底她在想什么。但芷溪的话总没有错,毕竟她自幼就在这深宫,总比她更懂如何生存。 回到玉泉宫的时候,清冷得让人身心都冷。听闻安允灏又开始侍寝了,第一个去的就是临月宫,而最近都似乎没有来玉泉宫的打算。 未央觉得他不来也好,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也并不想见他。 此刻,她一个人坐在房内,看着天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手握着那从北凉带来的药。她好不容易才弄到这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药粉。只要一包,她和赵太后的恩恩怨怨就彻底了结了。 可是,她没有动手,迟迟没有动手。 她虽然恨赵太后,可是,心底依旧挣扎,她不想成为只知道报仇只知道杀人的恐怖女人,更......更无法对那个人的母亲下手。 她好矛盾,可是,她不想再等了。现在苏青宁自食恶果,听闻皇上彻底不理她了,装病都没有用了。这个女人,未央想不用她收拾,她就已经玩火自焚了,更何况还有赵湘湘,她就不相信苏青宁的日子会好过。 如今,她最想的,莫过于......莫过于结束自己,也结束赵太后。 “吱呀” 门被人推开,未央心一惊将小药包扔进柜子边的缝隙里,回头见不是芷溪而是安允灏,一时更慌乱了。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起来吧!”安允灏说着,怀中抱着咚咚自顾的往床上一坐,如今换了寝宫,没有那一间奢华,但让人心要舒坦一点。 “这几天,宁寿宫的人没有再为难你吧?”他问。 未央乖巧的奉了杯茶,递了上去,“没有。” “那那天有没有吃亏受伤?” “谢皇上关心,没有。”未央说着,安允灏却没有接过茶,而是拉手将她卷进怀里,“砰”的一声,茶杯碎在地上。 芷溪在外面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连忙冲进来了,见两人抱在一起,又尴尬的不知道是进是退。 “芷溪,把咚咚抱下去。”安允灏开口,芷溪领命的将猫抱了下去,门也紧紧关上。 未央在他怀里,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她不敢看安允灏的眼睛,那似乎要把她看透的眼睛,让她觉得自己的雪楹身份就是个笑话,或许一直不过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谢朕关心,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朕?嗯?”他带着些许怒气问。 未央顺从的扭头,带着笑意问,“皇上近来可好,身子可安适?” “不好,身子更不好!”他说着,拥着她就倒在床上,未央慌乱,“皇上,臣妾还没沐浴,还没......” “还没什么?没准备好?”他翻身在她身上,她的躲闪她的拒绝,再一次惹到他了,“这些日子,朕病着,所有后妃都来华清宫看朕的,为什么就独独你不来?” “皇上就为这生气?” “是!”他有时候任性得像个小孩。 未央笑,“皇上,你真小气。” “你......” 安允灏的话还没说完,未央就勾住他的脖子,覆上他的唇。她极少的主动,让他错愕,不免瞪大眼睛看她,确实是未央,确实是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一吻极深极长,在安允灏被她撩拨起的时候,她却放开他,脸颊通红,“皇上,你喜不喜欢这样的关心?” “你说呢?”他坏坏一笑,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所谓猴急的脱着彼此的衣物,他吻着她的唇,用低沉近乎心痛的声音说,“对不起,朕差点就违背了誓言,差点就想青宁当成了你。” 她抱着他,头埋在他肩窝,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苏青宁的反应就已经暴露了一切。可是,她还是会心痛,只能用紧紧抱着他,来压抑这心痛。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明明贴近彼此,却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对方心底。 “允灏......”她除了喊他的名字,除了这轻轻的叹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没关系,说不介意,还是说原谅你,亦或我们重新开始? 每一个词,都是那么的难以启齿和沉重。 “宁寿宫太皇太后的话,朕知道是皇祖母故意说给朕听的,朕没有误会你。但是朕凶你,也是做给皇祖母看的,你也不要误会,更不要误会朕和青宁怎样了,玉泉宫朕想烧了,一把火烧了,给你换一处住所。”他第一次向一个女人解释,以前的他们或许是解释得太少,以至于误会越积越深。 未央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一副自己不开心,却生怕她生气的样子。在她面前,他不再是曾经不可一世的王爷,更不是如今这高高在上的帝王。很多时候,他那模样就像个委屈的小丈夫,而她,似乎成了刁钻的新娘子。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看着她的表情总是关切忧心和宠溺,如果知道她正在盘算如何杀他的母亲,这一切又让他情何以堪。 未央的心都揪到了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母亲会是仇人。为什么这姐妹情没有走到最后。如果走到最后,或许他们就是没有血源的皇兄妹,那么结局会不会比今天更美? “你在想什么?”他搂着她低声问,身子面对她,总是轻易就有了反应,太不争气了。 未央回过神,望着俊朗非凡的丈夫,妩媚一笑,“我在想,你为什么还不吻我?” 安允灏一怔,想说她是折磨人的小妖精,她却已经抱着他的头,温润的唇吻在他紧蹙的眉心,“不要蹙眉,这样会老的;不要蹙眉,那样子好丑;不要蹙眉......”我不敢再爱的丈夫。 天快亮的时候,他睡着了,头发身上还有汗水。她总说他疯狂,殊不知她也一样。 哪怕是睡着了,他都紧紧抱着她。未央希望这个玉泉宫在宫外,他们是平凡的夫妻,而不是帝妃的关系。 昨夜的欢爱让未央几近虚脱,此刻她脑中什么都想不了了,就这么安静的蜷缩在他怀里,看着他熟睡的容颜,那么一瞬,觉得好满足。 “允灏......”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玉指划过他的脸,勾勒他的容颜,然而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宇。 忽而心思一动,看着他微翘的唇,竟抬头吻了上去。那一瞬心底想的,全是他,是的,都是他,是他安允灏。是自己的丈夫。 轻轻吻了一下,正想收回,他却紧了紧手臂,将她扣在自己身体里,深深的回吻着她。 他没睡着? 未央大惊,未央想起自己刚刚偷袭他,脸红心跳。这些,都逃不离他的眼,他深深一吻,直到她身子酥软,娇喘吁吁才放开。 终于一场酣战结束,未央靠在安允灏怀里沉沉睡去。这战场简直比后宫更“血腥疯狂”,她完全无力招架。 第211章:【孩子】同归于尽1 天亮了,未央沉沉睡去,安允灏起身准备早朝,低眸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亦跟着一阵柔软。他喜欢她这样恬静的样子,让他一醒来就心情极好。 只是那天周成的话还在耳边盘旋,霓裳阁的结果出来了,那衣服确实被人重新订做了一套,可是,订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辰王妃。 是未央吗?他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死尸是未央安排的,怎么可能?如果不是未央,那又会是谁?他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洞,和未央就这么一直一直往下坠。 “皇上......”内侍开始催了,安允灏起身让宫女们进来,须臾功夫,就穿戴完毕走出玉泉宫。 未央睁开眼睛,看着他走远,心中只剩一片茫然。身子好酸,芷溪进来服侍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不想动。 直到芷溪收拾完梳妆台,未央才坐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宫中的日子太清闲了,闲得有太多太多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图海很准时的又送来药,未央想着安允灏缠绵枕边的话,不觉冷笑起来。什么想要孩子,想要孩子谁喝藏红花啊。 喝过药,芷溪上前扶着未央,“娘娘,太阳出来了,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嗯。”未央点了点头,才发现咚咚还在这里,遂抱了起来,暖融融的比那暖炉还舒服,“还真沉。” 未央笑着说,这咚咚真是发福得厉害,以后怎么办咯。 “要不奴婢来抱?”芷溪道。 未央摇摇头,“不必,我可以的。” 昨日一晚,未央现在还腰酸背痛,但总觉得出来走走也好,在玉泉宫闷了太久,都快发霉了。在宫中闲晃着,未央本想再去蓝罗宫的,但终究没有。听闻如今那里已有士兵守卫,看来是上次被她烧了灵堂,太上皇不得不重视起来。 惠妃,那个在宫中谜一样的女子,居然是她的母亲。未央现在还不敢相信,若不是在北凉看见母亲的画像,她至今都不会知道那个人就是惠妃,自己是母亲就是惠妃。 自从知道了真相,会时常想起丽太妃的话,然后整夜整夜脑中都是赵太后狰狞的面容。母亲是毒发身亡的,小时候不懂,现在想来那吐污血的样子,不是中毒又是什么?只是她总会自然而然的想,那毒肯定是赵太后逼她喝的,虽然她没有看见,但真相一定就是这样的。 “娘娘,您怎么呢?”芷溪看她脸色越来越差,不安极了。 未央回头看着芷溪,这后宫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似乎就只有芷溪了。没有原因,就是那曾经的朝夕相处,让她毋庸置疑的选择相信她。 “哟,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赏花看景啊,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一句冷嘲热讽飘进耳朵里,未央下意识的回头,却瞧见是不远处的赵湘湘和苏青宁狭路相逢。而自己这会儿站在茶花树后,并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面对赵湘湘的话,苏青宁似乎并不太在意,要错身过去的时候,赵湘湘伸开双臂阻拦道,“急着走干嘛,看见本宫就这么心虚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淑妃,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干嘛处处针对我?”苏青宁有些恼了,最近诸事不顺。 “哼,井水不犯河水?是你这河水偏偏流到井里,脏了这一池水!你还真是长本事了,看人家静妃身单力薄又不是咱胤国人,就这般欺负,邀宠都邀到她床上了,你就不怕哪天她霸占你栖霞宫,让你无路可去?” 苏青宁冷笑了起来,手捂着暖手炉,“你这么时候这么爱打抱不平呢?那静妃长得像佟未央,你就一点都不介意,我可是听说你们有仇的,怎么这会儿还套起近乎来?” “再怎么说,本宫和佟未央也曾共侍一夫,也还算和睦,你又算什么东西,嫁过人还敢人五人六,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真是和你多待一刻,本宫都嫌恶心!”赵湘湘向来对她说话就不留情,苏青宁也是见怪不怪,想着近来皇上的冷漠,也没有底气,遂什么都不说,可偏偏赵湘湘挡道,她烦了,“淑妃,你有完没完,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最近看你太清冷的,陪你解解闷。皇上不去你那里的吧,呵,自作孽啊,前个皇上来我宫里,想帮你说说好话,他是一句都不听不进去。你说你,何苦呢,好好的栖霞宫不要,偏偏去玉泉宫耀武扬威,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了吧!可怜啊,伴驾也算久了,都没个孩子,这以后皇上不去你宫里,看样子是更难有孩子了......” 赵湘湘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青宁就毫不客气的冷哧,“以五十步笑百步,你还真是好意思,说起来跟皇上最早的是你,人家敏妃进宫日子短,皇上政务忙,没有怀孕也属正常,偏偏你,跟了他多少年,你自己算算!” “苏青宁,你存心的是不是!”赵湘湘终于被惹恼了,“你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本宫不是不会生孩子,是怀了孩子被你这贱人暗算,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怒气冲冲的转身要走,却听苏青宁说,“别什么事都赖我,自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敢冲别人发火,你说是我做的,有本事你拿出证据啊!再这么血口喷人,就别怪我找太皇太后主持公道。” “公道都是你们苏家的,我看你能得意到多久,我还有皇帝的宠幸,我随时都可能再受孕。你呢,就等着一辈子在栖霞宫里孤芳自赏吧!”赵湘湘愤恨的说完,领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大步离去。 苏青宁站在原地,身子似乎忍着极大的怒意微微颤抖着。原来赵湘湘还在为当初小产的事跟她过不去,可是,这关她什么事,要怪就怪这淑妃姓赵。只要姓赵,就是太皇太后的敌人! “娘娘别气,淑妃也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未见过得多好,否则也不会来这和您闹。”婵娟说着,忽而听见有猫叫声,她们一齐回头,登时就发现树后看好戏的未央和芷溪。 未央抱着猫继续站着,并没有过去和苏青宁寒暄的意思。而她也是如此,站在对面,就这么望着自己,许久许久,那目光在她和咚咚身上游走,终于,苏青宁什么话都没有说,仿若未央是空气一般,扭头而去。 “娘娘......”芷溪扶着未央,苏青宁那目光太让人不安了。 “她们刚刚说说吗,什么孩子?” “淑妃以前怀过孩子,可是,后来就莫名其妙的小产了。” “什么叫莫名其妙?”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当时淑妃一口咬定是贤妃干的,但没有证据,别人也只当她一时疯话。” “就没有追查,没有真相吗?”未央心惊,在后宫怀孕竟是这么恐怖的事儿。 芷溪摇头,“这后宫,根本就没有真相可言。娘娘,不要妄图寻找什么真相,把握眼前的人才最重要。不要等到失去了再追悔莫及,当初错过的,为什么再次拥有时还是不珍惜呢?” “芷溪,你不懂。” “是,奴婢是不懂,奴婢只是个下人什么都不懂。但奴婢希望您能幸福,何苦中了她的圈套,活得完全没有自我?” “什么圈套?”未央严肃的看着芷溪,她只是低着头说,“奴婢只能告诉你,这后宫除了皇上谁都不要信,包括奴婢!” “如果连芷溪都不能相信,那我该怎么办?”未央腾出一只手牵着芷溪,“我只知道,你是这宫里唯一不会害我的人。” 芷溪默默的摇头,可是未央只是平时着前方,看不见。 行至凌云殿时,宫门大开,从外面可以看见一个布衣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给盆栽松土。每天晌午都要搬出来晒太阳,晚上又给搬进去。 安允康...... 未央在心里默默念,他还是老样子,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或许是圈禁的缘故,没有什么内侍宫女。又或许是他不要内侍宫女,反正未央没有看见有外人,连个侍卫都没有。 但圈禁本就是个无形的枷锁,他知道不能出凌云殿,这么多年来,哪怕门开着,他都没有出来过。每日花木宫的人都会送来各类花草,他有这些忙,哪里会觉得闷啊。其实他一直在等,等新帝杀他。他是前太子,就算再怎么无心政务,都难逃一死。可是,新帝迟迟没有动手,他不知道安允灏在顾忌什么,难道就是那深宫可笑的兄弟情? 他不相信安允灏会有那种情深,留下他,或许也就是为了稳固苏家吧。只是遗憾的是,他终究辜负了苏家,成了他们怎么也扶不上墙的烂泥。 “砰”他搬着花,一下子没看见路,踢到了台阶上险些摔倒,芷溪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及时将他扶住。 速度之快,令未央瞠目结舌。 “你怎么来呢?”安允康笑,芷溪一脸紧张的问,“你没事吧,脚踢疼了吗?脱鞋让我看看......” “没事、没事......”安允康一脸无所谓,芷溪恍然觉得太紧张太失态,回头瞧见未央还站在门口。心里顿时像被人发现秘密一样惶恐不安,遂对安允康道,“那你没事,我先走了。” 未央注意到,对安允康说话,芷溪并没有太多拘谨。她从凌云殿出来,规规矩矩的立在未央跟前,但是未央再也不能简简单单的看芷溪了。 芷溪、安允康、芷柔......未央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又越来越糊涂。芷溪一直说她姐姐傻,宫女怎么能爱太子呢,那现在呢,芷溪又在干什么? 第212章:【孩子】同归于尽2 佟府。 苏青宁以看佟夫人为名,光明正大的进出佟府。高天祁练兵去了,苏青宁陪了佟夫人好一会儿,起身去佟府药房向杜远询问佟夫人的病情。 “表姨最近好些了吗?”苏青宁问着,杜远点了点头,让阿武去厨房里给佟夫人煎药。 “既然有好转,你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让阿武来弄,你随我进宫。” “进宫?”杜远一脸诧异。 “你进宫帮我查查那雪楹是不是未央,不过不管是不是,你都要帮我将她给......”苏青宁说着,目露凶光,但还未说完,杜远就跪在地上,“佟未央活着不是更好吗?还请贤妃娘娘网开一面。” 这些年他为了当年药人的事,满心愧疚。所以想尽心尽力救治佟夫人,但佟夫人的疯病太怪了,就是怎么也好不了。 “她都要将我赶尽杀绝了,我还怎么网开一面?杜远,我的事你都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了你,现在你要收手不觉得迟了吗?连那天的药都是你给的,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 “你要去说,我也没有办法,但皇上若来了,恐怕更担心的人是你吧!” “你敢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希望您收手,您不是说在皇帝身边就可以了吗,现在既然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还要残害无辜?” “什么无辜,她长得和佟未央一模一样,都快将我逼疯了。不杀她也行,你给我药,要那种让她喝了容颜溃烂的药,我不能面对她那张脸,更容忍不了她用那张脸去勾引皇上。” 杜远抬眸看着苏青宁有些扭曲的脸,竟一时无敢相信这就是少时就被他接手医治的病人。为什么他觉得她的病越来越重。” 见杜远不做声,苏青宁道,“最后一次,只要你给了我药,以为我定然不来麻烦你。” 杜远摇头,“娘娘,我是大夫,只能救人,你这是在让我害人。” “你又不是没害过,现在装什么纯良,你给不给我药!”苏青宁急了,杜远跪在地上,“怒难从命。” “好啊,杜远,连你也敢背叛我!” “我没有,只是请你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青宁气恼不已,复又压下火扶起地上的杜远,楚楚可怜道,“皇上被那个长得像佟未央的人迷得神魂颠倒,已经快把我打入冷宫了,我不反击就只有死路一条,杜伯伯,这是最后一次,你对青宁一样都好,为什么就不肯再帮我一下?我又不是要杀她,只是让她毁容罢了,如果皇上真心喜欢她,又岂会在乎,是不是?如果皇上在乎了,那也只能说皇上不爱她,只爱那张脸,你帮帮我,再帮我一次。” “娘娘别逼我,这些年我一直备受折磨,若不是还想医好佟夫人,我早就离开这是非之地了。现在我是绝不会再帮着你害人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再害人了。” “你......谁说让你害人,就让你给我药,你给是不给?” “娘娘,您回宫的时间到了。”杜远再次拒绝,苏青宁气得脸都绿了,“好啊,杜远,好,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着,推门而出。不远处的湖边,佟夫人抱着枕头疯疯癫癫的坐在地上,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连个侍婢都没有。 苏青宁冷冷的瞥了一眼,终是走了过去,“表姨、表姨......” 喊了几声没反应,佟夫人就抱着枕头发傻,苏青宁越看越烦,“你说你们好端端干嘛要回京,如今这都是自找的。” 说着,竟狠狠拽过枕头扔进河里,佟夫人惊叫着“央央”,第一反应就是跳进河里,她不会游泳幸而杜远及时出现将她救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你......”杜远湿漉漉的身子,抱着惊慌失措的佟夫人,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青宁,“你打算连她也杀吗,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不过是想试试,看她是真疯还是装疯!”苏青宁无所谓的说着,转身就走,徒留河畔边佟夫人抱着小枕头冻得瑟瑟发抖。 已经一个月了,听闻彻查受贿的名单出来了,皇上这几日都在忙于此事,并没有闲心来后宫,未央也是好久没见到他了。 倒是这些日子见了丽太妃很多次,她突然兴起说想学刺绣,让未央教一下。所以免不了去碧云宫,而谈论的话题绕来绕去,也不知道是未央刻意还是丽太妃刻意,反正都离不开当年的三妃,也离不开德妃如何忘恩负义,残害惠妃。 每每听到这些,未央平静的心就翻江倒海一般涌起浓浓仇恨,以至于她后来真听芷溪的话,不敢去碧云宫了。那种仇恨的感觉,太让人煎熬了。让她觉得再这么安逸,继续不行动的话,只会是大不孝。母亲枉死,她还在认贼做母,在她的宫殿里逍遥快活。 如斯想来,未央想趁着最近安允灏忙政务就行动,连忙去木柜缝里找她的小药包。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竟然将这么大的事给忘了。还好还好,那小药包还在,看来是芷溪打扫时,这太角落里没有注意。 随即没一会儿,未央便收到了第三封匿名信,内容是让她提防苏青宁,说她正在找药毁她容。 信上说杜远拒绝了她,但不排除苏青宁从别地下手。未央简直觉得那女人就是魔鬼了,口里对安允灏说着怎么怎么想念央央,背地里却在怎么怎么想她死。 很不凑巧,去凤仪宫的路上,未央就与她碰了个正着。看样子她也是去凤仪宫请安回来,就算如今安允灏不搭理她了,她还是贤妃,且还是太皇太后的孙侄女,在宫中还是可以游刃有余。 说皇上冷落她,还不如说皇上冷落整个后宫。都一个月多了,听闻每天睡在书房,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后宫不得干政,所以也没人敢问,就一个个眼巴巴得等着,等着皇上忙完再来所谓的宠幸她们。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信的缘故,未央总觉得苏青宁的目光像刀一样,停在她脸上一刀刀的挖着肉。 “静妃妹妹。”在外人面前,苏青宁满脸笑意,冲未央施礼。 未央还礼,也笑着说,“本想第一个来给太后请安,没想到还是落在贤妃娘娘的后面。” “呵,也不看看天,都什么时辰了呢,还想第一个?静妃妹妹,你今天可是最后一个到。”苏青宁说着,那目光盯着未央的脸,越瞧越气。 未央不以为意,她故意最晚来的,这会儿正要走,苏青宁又道,“挤垮我,你有什么好处?皇上最想看到的,不过是你我和和睦睦。” “贤妃娘娘素来就喜欢将责任外推吗?是你欺负人都欺负到玉泉宫了,怎么,用药不行,就继续装可怜?呵,你还真胆大啊,私用禁药祸乱后宫,真是找死也没见过这般积极的。” “你怎知药的事?”苏青宁脸一寒,想着是皇帝说的,不可能!他还不至于这般口没遮拦,说些让人耻笑,让她难堪的话。那是御医,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再不然是杜远?苏青宁的心一下子乱到极点,猜了个遍都没能找出到底是谁。 再抬头,未央已经扬长而去了。 凤仪宫到了,未央驻足抬头看,曾几何时,这里的主人对她亲如慈母,可是现在她却要放手一搏,彻底来个了断。 昨日已经去佟府看过娘了,也看过天祁、玉扇,除了没有看见他,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吧。不想让芷溪卷进来,今天特地将她甩开,凤仪宫的宫女看见她,迎了出来,“奴婢见过静妃娘娘。” 未央点了点头,由宫女扶着走入凤仪宫。 太后正在念经,未央就站在佛堂外等。看她那虔诚温和的模样,未央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就是当年的主谋。 好半响,太后才念完经,回眸看见未央,下意识的笑了起来,那样温暖的笑意,很快就要成为冰冷的尸体,未央的心陡然一寒。 结束了,太后死了,恐怕她也活不长,这样很好,她不用再面对后宫,面对安允灏,面对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反正她早就该死之人,尽管她并不想死,但她更想报复赵太后。耳旁尽是丽太妃气急败坏的控诉,她有多在乎惠妃,就有多恨赵太后。未央也是如此,八年就只有娘陪着她,却让赵太后害死了,才落得今天这样颠沛流离的一生。 “你来了,怎么不喊本宫,让你好等。”太后温声说着,开始收拾木鱼、佛珠。 “见您在念经,怕打扰了,对神佛不敬。” “我佛慈悲,不会介意的。”太后自佛堂出来,怕被打扰这会儿屋里没什么人。 未央也是熟悉她,掐准这时候来了。照例她跑到墙角的茶几上给太后倒了杯茶,在心底挣扎无数次后,终究还是将那包药粉倒了进去。 端过来的时候,手竟不争气的有些颤抖,她望着太后道,“雪楹请安来迟,还请太后娘娘勿怪。” “多大点事,还弄得这么郑重。呀,怎么流这么多汗,很热么?不会是病了吧!”太后掏出手绢给未央擦汗,那温柔模样,仿若回到当初。 因太后没有接茶,未央只能悬着心放在桌上,那一瞬,她也不知道是希望太后喝,还是不喝。只觉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阵,是不是太紧张了,心竟一阵阵绞痛。 因为太心急,她并没有设想完美,所想的大不了就是一命偿一命。 第213章:【孩子】同归于尽3 “雪楹,怎么呢,脸色都苍白了。”太后温声细语,看着雪楹就像看着未央,如果她不是未央,或许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阿兰、阿兰......”太后喊着,“快宣御医。” “不...不用了......”不等未央说完,阿兰就已经命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是不是很难看,连她自己都觉得忽而难受极了。身子乏力好像要晕倒一般,这样说着身子竟真有些站不稳,幸而太后扶住,随即又来了一大群宫女帮忙。 “雪楹、雪楹......”太后瞧见她脸色煞白,一直冒着冷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桌上的茶未喝,端了过来,“来,喝点热茶或许会好一点。” “不不......”未央惊恐不已。 太后居然还尝了一口,未央吓得想打翻,可是手上没力气,遂听太后说,“乖,本宫已经试过了,不烫。” “娘娘,你......”未央简直不敢相信太后居然还是喝了,就在她眼皮底下,那一瞬心底满是恐惧,那种毒害她人的罪恶感足以将她吞噬,让她当时就后悔了。 可是,不等她想太多,太后就关切的让宫女扶着未央,给她喂了这热茶。未央不想喝,奈何挣脱不开,就这么呛咳着喝进去不少。 “咳咳......”未央猛地咳嗽起来,太后拍着她的后背,让她顺气,一直很着急的问这问那,那模样就像个担忧的母亲。 不知为什么,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她实在不明白太后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为什么有时候好得让她如斯愧疚。现在都喝了茶,看样子真应了最初的话,同归于尽。 “太后......” “什么都别说了,瞧你这小脸苍白的。你们快点把静妃扶到本宫床上,快点、快点......”太后满脸担忧,未央迷迷糊糊的很快就被弄到太后床上,她还是第一次睡太后的床,一时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太医还没来。”太后心急不要,阿兰在一旁小声道,“是雪楹,不是未央,太后,您......” 太后陡然发现自己刚刚是方寸大失了,竟完全忘了什么,只以为是未央出事,吓得是六神无主。 未央躺在太后床上也是如坐针毡,想起来但身子乏力,难道药效来呢?她要毒发身亡呢?可是,为什么太后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没事,御医很快就来了。”太后坐在床边关切的说着,那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未央有些恍惚,是太后吗,是杀害她母亲的太后吗?为什么会在她有事的时候,这么紧张? 未央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给断水,太后亲自给她擦脸。众人将她围成一团,好像她就要死了一般,她心底一慌,“我要死了吗?” “胡说什么呢,本宫看你这是身子太虚。” 太后哪里知道她们都喝了毒药,未央一直以为自己怕死,可是这会儿真喝了毒药,想到可以再也不纠结,再也不为难,再也不痛苦,居然有种解脱的泰然。 她忽而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心突然好痛,“我想......我想见皇上,我......” “快去,快去让皇上过来。”一见未央病了,太后什么都答应。一旁的阿兰直蹙眉,太后似乎真拿这个雪楹当未央了。 未央感觉到太后的手那么有力,一直抓着她,就像怕她会溜走一般。她一直说别怕,那么关心的样子,如果知道那杯茶是要毒死她的,不知道太后会怎么想。 幸好,幸好太后没有喝,喝了一小口似乎没事。 未央终究是不孝了,原来去害一个人竟这样痛苦,佛家有云,杀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死了一次。未央真有这种感觉,此刻望着太后和蔼的容颜,那紧张恨不能是自己病倒的样子,不是装的。 “太后......”未央喊着她,胸口堵堵的,终究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还是做不到狠决果断,她做不到。这里的人既是她的仇人,却也是曾经对她最好的人。 多年前成为辰王妃的时候,太后对她,比赵湘湘还好。她怎么忘了呢,怎么就记住了仇恨,而忘了这些...... “御医来了。” 有人说着,宫女们忙让开道,太后也是紧张的站在一旁,未央望着御医,心一直悬着。他肯定看出来她中毒了,肯定很快就查出那杯茶有毒,就算这会儿毒不死她,太后也会气得杀了她。 太医蹙眉把了一会儿脉,忙拿出药箱找出一瓶药丸喂给未央吃了一颗,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解毒的,反正身子好了一点,但心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就这么惴惴不安的看着满屋子人。 “御医,这静妃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病啊?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静妃娘娘不是生病是有了身孕,她刚刚是血虚,下官已经喂了颗补血丸,以后用心调理应该没什么大碍。”御医笑意盈盈的说完,屋内噤若寒蝉,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还是未央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怀孕呢?” “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御医温声说着,未央简直不敢置信,她、她不是喝了藏红花吗,怎么还会怀孕? 凤仪宫的人自然都知道静妃是不留的,御医却不知道,还高兴的报喜,说是太后的第一个孙子。结果太后怒不可遏道,“皇上每次留宿玉泉宫都是不留,你哪来的野种!” “太后息怒!” 屋里的人齐刷刷跪下,未央坐在床上面对太后的怒意,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呢。 见未央不做声,太后道,“御医,立即煎碗堕胎药来,这野种不能留。” “太后......”御医不敢,太后勃然,“这是懿旨,立即去!” “是。”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但是未央还没来得及初尝做母亲的喜悦,就要被剥夺,她惶恐不已,“太后,这是皇上的孩子,我......” “你还敢说!皇上临幸各宫,留与不留可是记载得清清楚楚,你就算不是与他人苟且,也是私怀龙种,一样留不得。”太后怒不可遏,未央觉得和她说不通,第一反应就是逃离,却被凤仪宫的宫女牢牢按在床上。 只听太后冷漠的声音道,“等你喝完药,本宫自然会放你走!” “我不,我不喝药......”未央还不知道孩子到底在哪,是护着肚子还是小腹,但是她喜欢孩子,她的孩子谁都不能伤害。 “这可由不得你,本宫老早就说过,你不能有孩子,你还敢不听!”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 “本宫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要忘了,你自个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给皇上生儿育女?”太后说着,又催道,“你们去看看,药熬好了吗,怎么这么半天。” 宫女领命出去了,未央只觉得周身笼罩起寒意,护子心切,让她咬伤宫女想逃。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太后道,“你跑啊,摔一跤自己流掉最好,省得本宫动手。” 一句话吓得未央不敢再动,可是,她瞧见宫女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了,立即吓得直往后退。 “抓住她,这来路不明的孽种,本宫不要。” 未央一个劲的摇头,“太后,你分明知道就是皇上的,你放开我,我不喝,放开我......安允灏、安允灏......” 她被逼上绝路了,无比惊恐的大喊他的名字,他求她救她,救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他没有出现。这后宫,面对太后,她总有那么一股无力感,比面对太皇太后还要令她绝望。 身子被人抱住,有人按住她的头,那碗黑乎乎的药已经凑了上来,未央拼死挣扎着,紧闭着嘴,却拗不过这些宫女。 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那药碗已然贴近她的唇。那一瞬,脑中、心中都是孩子、孩子、孩子......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还没晃过神,就被安允灏气急败坏的全部甩开,那碗药也被夺了过来,摔在地上。 “啪” 药碗砸碎在地,安允灏抱着床上瑟瑟发抖的未央,勃然大怒,“你们好大的狗胆,敢残杀朕的皇子,一个个不要命了!” “安允灏、安允灏.......”未央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她现在什么都想不了了,她好怕,怕她们杀她的孩子。她抱着安允灏,手冰凉似铁。 “别怕别怕,朕来了,别怕......”安允灏轻声哄着她,又对太后说,“这是朕的孩子,是朕说留的,母后就别管了!御医,立即去熬安胎药,要是静妃娘娘和腹中胎儿有个闪失,朕第一个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御医诚惶诚恐的立即退下,太后恼羞成怒的让所有人退下,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太后忍着怒意道,“皇上,这后宫的事你就别管了,说好本宫替你打点......” “你现在要杀朕的孩子,朕能不管吗?”安允灏语气很不好,连敬语都没有用。 太后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吧,你说静妃不留,你答应本宫的,现在算怎么回事?” “请母后原谅,儿臣先斩后奏了。那些藏红花,全被换成了补药。” “你......”太后险些被他气倒,“好啊,你翅膀硬了,连母后都敢骗。” “并非儿臣想骗母后,只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罢了。” “要孩子那么多妃嫔美人,谁不能给你生啊,为什么偏偏要她生,她......”太后说着,盯着未央那脸,满心的不安,“本宫说过,谁都可以,就是佟未央不行。” 第214章:【孩子】同归于尽4 “她不是佟未央,是雪楹,母后,你看清楚,她们长得不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本宫不管,长得像也不行!” “那是母后的事,随便您怎么想。反正她是朕的妃子,孩子也是朕的孩子,母后您别管!” “得不到本宫的承认,这孩子就是野种。” “这是朕的孩子,不需要你承认!” 屋内充满了火药味,未央被安允灏紧紧抱着,那一刻,心中是有安全感的。可是,当太后站在那里,怒气腾腾的时候,她也觉得她的丈夫竟如此的身单力薄。 安允灏抱着未央要走,太后拦着道,“你今天如果不听话,执意带她走,那明天就不是堕胎这么简单,本宫直接赐死她!” “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 “母后,别逼朕恨你!”安允灏已经忍到极点,一句“恨”,太后也是心里一颤,无法置信道,“就为了这个女人,你敢对含辛茹苦将你养大的母亲大吼大叫,你的学识礼数都到哪里去呢?本宫不求你孝,但至少得顺吧!你留下雪楹,明天她还是你的静妃,若你敢带走她,明天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自己选!” “你若敢伤她分毫,不用到明天,今天你就不是太后!” 仿若胸口被狠狠砸了一下,太后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副又痛又恨的样子看着安允灏,“你......你要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儿臣并不想这么做,母后,你不要逼儿臣。这么多年。您什么时候对朕含辛茹苦过?你给朕的从来就只有分离和伤害,你拆散朕和未央还不够吗,现在又是雪楹,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呢?朕希望您还是那个温良贤德的母亲,而不是一个对儿子赶尽杀绝的人!” 赶尽杀绝,他竟用了这么严重的字眼,太后用手扶着桌角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这一生,她都为了他,到头来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让他越来越恨她。 “儿臣知道,自个向来忤逆放肆,不是母后心中的好儿子。儿子很遗憾,一直努力想让母后开颜,也请母后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不想一再失败,儿臣想当个好丈夫。儿臣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很期待孩子的降临,也想做个好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有望母后成全。您曾说过,您是爱儿臣的,曾经儿臣不信,但是终究想相信一次。如果您真爱儿臣,就请也爱儿臣所爱之人,用您太后的权利来保护她,也保护您的孙子。如果您执意要杀她,也就再一次杀死儿臣,四年前一次还不够吗?儿臣在心痛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您是不是也心痛了呢?” 太后说不出话,这是皇帝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原本他忤逆她欺骗她,她该万分生气的。可是,这一刻,她只有心痛。她自以为给这个儿子很多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给过他最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未央,这,是不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还是惠妃,惠妃,是你在报复我吗? 未央已死,却来了个雪楹,相貌如此之像,她好害怕。可是,她是不是该往好的方面想,是上天给她一次恕罪的机会,给皇帝一个温暖的机会? 终究,她还是选择了妥协,“你算准了母后无能为力是不是?” “孩儿从来没有算计母后,只是相信,相信您说的话,相信您是爱孩儿的。”安允灏说罢,抱着未央转身出门,他一直都知道,说服母后并不是难事,天下父母心,这一瞬,他也要做父亲了,已然开始懂得那份为人父母的苦心和爱。 未央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有孩子的,就算有,她也是不会在后宫生,会一碗药结束他。可是,可是,当今天太后逼她喝药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要这个孩子,万分的想。 安允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看见他的手被烫红了,是刚才摔药碗烫的,她没有钻牛角尖的问为什么药会换。他想要孩子,要他们的孩子,她听他说过多次,又何必多问了。 “朕好开心。”他说着,脸上满是笑意,但在凤仪宫的惊恐也没有完全散去。 未央望着他,仍是有些像在梦里,她怀了他的孩子,她要当娘呢?她觉得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就当娘呢? “相信朕,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相信朕。”他说着,努力想消除她眼中的不安,可是,似乎那些恐惧已经根深蒂固。 他永远不会明白,那些恐惧都来自这座宫殿,这座吞噬无数红颜的魔窟。 未央的心跳猛然加快,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一慌想起那毒,还未说话,便晕倒在安允灏怀里。 “御医、御医.......” 弥留之际,耳旁是安允灏惊慌失措的大喊,她想要抓牢他,可是,为什么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玉泉宫内,御医全被招来了,集体给未央问诊。结果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一时惊厥而已。 怀孕了,药也不能乱喝,御医只道是自然而然醒来就好。以后喝些养身子保胎的药,别的就不能乱喝了。 安允灏亲点两名御医专门负责给未央保胎,对静妃紧张之态,早已是昭然若揭。但如今,他已经不怕什么风口浪尖了,他已经有信心可以保护好她了。 御医们在外煎药和宫女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屋内芷溪给未央擦了擦脸后,规矩的服侍在一旁。安允灏握着未央的手,一刻都没有松过,一想到她娇小的体内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他就觉得神奇和幸福,眉梢眼底全是笑意。 芷溪看着也开心,皇上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这些年太孤单了。这种至爱不在身边,度日如年的滋味,芷溪懂,她看安允康就是这样。没有芷柔,身边再多美人,于他,都是多余。 “毛毛虫......” “静妃......呵呵......”安允灏望着昏睡中的未央傻笑,想她骂他死耗子时的跋扈样子,想她像八爪鱼趴在他身上脸红彤彤的样子,也想她对小耗子的紧张模样。 他知道,不管她心底对他有多少不满和怨言,她依旧是爱孩子的,爱他们的孩子。 未央...... 他好想喊她,但是芷溪在一旁,终究有所顾忌。他倾身吻了下她的唇,未央本就昏昏沉沉,这样一吻反而醒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有些茫然。 “醒呢?”安允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还是有些冰凉,不由得将被子给她掖了掖。 未央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玉泉宫,幽幽道,“我怎么躺在床上,难道那是梦?” 她忽而有些失落,刚刚梦里觉得有孩子是件幸福的事儿,这会儿又没有了。又是一个人,其实她还是很想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去保护一个人。 听她自言自语,安允灏吻着她的额头,宠溺的笑,“没有做梦,朕的毛毛虫怀了朕的小耗子,已经一个多月了,来,让朕摸一摸。” “什么毛毛虫、小耗子?”未央像个傻瓜,直到安允灏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才彻底想起凤仪宫的事。想起他对太后说的话,想起了一切一切。 他的手轻轻抚摸,“御医说胎动得四五月,朕好心急,想他快点出来让朕抱抱。” 一个多月没见他,这一看怎么像变了一个人,神采飞扬满脸笑意,连蹙眉都不曾,她傻乎乎的问,“我是不是死呢?” 还不等安允灏反应,一旁的芷溪便说,“呸呸呸,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芷溪?”未央这才看见她也在,可是,她明明喝了毒药啊,怎么、怎么没事? “你是朕的静妃,你怀着朕的希望,你会长命百岁,说什么傻话。”他笑着问,“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我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未央摇了摇头,安允灏却让宫女端鸡汤进来,完全霸道的模样,那刚刚还问她干嘛。 安允灏一勺一勺的喂着,那体贴模样,玉泉宫的宫女皆在偷偷笑,只听说过伺候皇帝,哪里有人敢让皇帝伺候。 可是未央不知道是不是太放肆了,她没觉得什么,安允灏不是她的丈夫么,在塞外夫妻就是这样啊。 “好喝吗?” “嗯。”未央有点心不在焉,想的都是毒药的事儿,安允灏待了一会儿,便有政务处理去了朝房,留在御前侍卫周成保护玉泉宫的安危。 “芷溪!”安允灏一走,未央忙挣扎着起身,芷溪慌了,“您这是干嘛,御医交代要躺几天。” “我、我......” “娘娘别急,您没事,孩子也没事。” “不是,我......我喝了太后的茶,我......”未央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您也没中毒!”芷溪一语道破,未央大惊,“你怎么知道?” “娘娘,芷溪擅自做主给您换了。”芷溪忽而跪地请罪,“请娘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夫人着想,你若有什么事,让夫人一个人怎么办?” 第215章:【独宠后宫】皇帝的怒火1 未央惊得无法言语,好半响才彻底反应过来是让芷溪将药掉包了。 “那药呢?”未央问。 芷溪连连摇头,“娘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玉石俱焚?您现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孩子,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一次,您差点就害死了腹中的孩子,难道您还不知悔悟?” 未央心头一堵,手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是啊,她差一点、差一点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如果那真是毒药,那么现在可能就是一尸两命了。 “娘娘,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你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为什么要为过去的事,来为难现在的自己?您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凡事都得为孩子想一想啊,除非您真的这么狠心,打算连这孩子都不要?” 未央一惊,脱口道,“不,我要他。” “既然要他,就要努力给他最好的一切,人家都说父母的过会报应在孩子身上,难道你想让他一出生就满身罪孽,还是让他知道杀死自己祖母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别说了,别说了。”未央抱着头,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头好痛肚子也好痛。 芷溪慌了,忙让御医进来。两个御医负责保胎也不敢怠慢,给未央请脉后,叮嘱芷溪道,“娘娘情绪不稳,不可刺激她,要让她好生休息。” “是。”芷溪小声说着,待御医出去后,才满是歉意的给未央盖好被,柔声道,“娘娘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幸好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奴婢和皇上一样,都好期待小皇子的降临。” 未央平复了心情,微微一笑,“谁说是小皇子,指不定是个女孩呢。” “不管皇子还是皇女,奴婢相信,皇上都一样喜欢,很爱很爱。” “芷溪,你说他真喜欢吗?” “当然,你没看见皇上刚刚笑得合不拢嘴吗?” 未央笑了笑,“我好累,想睡会儿。” “嗯,奴婢就守在一旁,娘娘安心睡吧。” 未央闭上眼睛,脑子里真的全是安允灏眉开眼笑的样子,还有他说,如果太后杀她,就是再一次将他杀死。四年前,他真有那么痛吗,比她还痛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杀她?在他心底,她到底是什么角色什么位置?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出现了,他保护了她和孩子。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感觉的,就在那一瞬,曾经失去的安全感,似乎轰然一下涌了回来。她被他紧紧抱着,那般小心翼翼的呵护,她就知道,她不会有事,她安全了。 可是,这后宫,如果才能长久的安全呢?太后似乎妥协了,可是,光她妥协有用吗?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自己是佟未央,是不是要又一次的赶尽杀绝呢?还有,曾经的赵湘湘,那是她亲侄女啊,她怀了身孕都没能保住,更何况自己呢。她凭什么来保护这孩子? “芷溪......”未央倏地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握着芷溪的手。 “怎么呢,做恶梦呢?” “我好怕,感觉随时有人要伤害我的孩子,芷溪,我......” “娘娘,您别担心,没有人能伤害你,不要多想,奴婢在呢,还有周侍卫也在,您不要怕,好好睡一觉,醒了说不定皇上就回来了。”芷溪轻声劝着,未央兴许是怀孕的关系,脸色不大好,精神也异常紧张。 “嗯。”未央再度闭上眼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过去四年睡眠都不好,到现在有了孩子更加不安了。 但是头有些晕,御医说是正常现象,她还是好紧张。芷溪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是,她差点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人们常说要给未出世的孩子积德,那么她一心想杀赵太后又算什么呢,真的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吗?她想起了安允灏,会不会也是所谓赵太后的过,报应在他身上,他这辈子似乎就没有开心过,一想到这,她也觉得胸口一堵,好难过。 就这么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就看见安允灏坐在床边,天似乎黑了,他让她坐起来一点吃晚饭。 “天黑了吗,好快,感觉就眨了下眼。”她迷迷糊糊的,安允灏笑着端过补血的红枣汤给她喝,“是啊,天黑了,该用晚膳了。” “你吃了吗?” “你吃了朕再吃。”安允灏喂着,未央想自己来,又不是不能动,他却说让她乖乖坐好别乱动。 他一勺一勺的喂着,都会小心翼翼的吹凉一些,未央喝着那甜甜的汤,看着他眉目柔和的样子,恍然觉得一切是如斯美好。 “御医说你要卧床一个月,就不要起来走动了,别让朕担心好吗?”他喂完汤,又给她喂了些饭菜。 未央本想抱怨一个月太久,但她也好紧张,生怕这孩子有事。御医说她身子虚,所以要格外小心,她也不敢不听话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吃饭吧,要不要我也喂?”未央笑着问,打算先什么都不想,要保持好心情迎接她的孩子。尽管心中并未彻底放下赵太后,但显然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是心软的人,这会儿怀了孩子更心软了。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仿似太容易被人欺负了,但是,她真的不想罪孽太深连累孩子。 安允灏没有让她喂,狼吞虎咽的去外面吃了一些又跑了进来,未央躺在床上,看他麻利的脱衣服,不由得一慌,“你干嘛?” “就寝啊!” “那个,我......” “别担心,朕只是抱着你睡,不会伤害你和孩子的。”他说着钻进被子里,这才发现她居然是冰凉的,睡了一天被子都是冷的,不由得蹙眉道,“怎么没让芷溪弄些暖袋进来?” “我不冷,不想太麻烦她们......” “她们就是伺候你的,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没有一点温度,还说不冷,你就喜欢逞强!”安允灏有些不高兴,将未央搂到怀里,让他男人炽热的身体,一点点驱散她的寒冷。 “皇上.......” “叫朕名字。” “允灏......” “怎么呢?” “抱得太紧了,有点儿疼。”未央小声说着,他慌张的松开一点,自嘲的笑,“朕真是个大老粗。” 未央本来是背对着他的,这会儿扭过身来,将头埋在他胸口,抱着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觉得闷吗?”他问。 未央摇了摇头,却突然觉得他心跳好快,不解的抬头他面色也有些潮红发烫,“怎么呢?” “你说呢,明知道不可以,还撩拨朕!” 她只是觉得这样抱他,自己的调控性大些,谁知道他是色鬼。她连忙转身,离他远远的,弄得他哭笑不得,他想揽过她说没事的,自己自控力很强。可是,对着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自控力,他将未央轻轻搂着,嘴里念叨道,“朕这是要当和尚咯。” 有你这样的和尚么,花和尚! 未央暗暗的顶嘴,但一整天虽然躺着都是浑浑噩噩没睡着,这会儿靠在他怀中,总有种异样的安全感,让她渐渐陷入睡梦中。 往后的一个月里,她依旧每天这么躺着,有御医和宫女们伺候着,而他无论再忙,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她。她已经很清楚很明白的知道,这里是后宫,她只是他后妃中的一员,这不是在塞外,她也不能任性的说什么一夫一妻,这里就是燕京,就是一夫多妻的燕京,她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了。虽然仍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似乎不太可能,特别是她的丈夫还是帝王,她那样说,就显得太矫情和小家子气了。 女人终究是希望丈夫能一心一意只爱自己一个人,哪个能真正做到大度包容?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完完全全做到,但里面有个度,那个度可以容许你有些小女人的任性,却绝对不能因此而跋扈善妒甚至是伤害他人。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怀孕也有两个多月了,御医说前三月都要格外小心,孩子还没有成形,随时有小产的危险,就算以后也要注意。 御医并不是危言耸听,未央也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她不知道别的女人怀孕是不是也这样,反正这个时候,她只想孩子平平安安,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再次收到匿名信,内容是关于很多年前的,说苏青宁一早就知道药人的事,和杜远逼迫安允灏不得不牺牲她。 其实现在看了,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些事是一切的导火线,但也让她渐渐开始遗忘了。时间真的是最好的疗伤药,她所怨恨气恼的,或许不是药人本身,而是他,是他在她和苏青宁之间选择了后者。是他们在欺骗她,从来没有给她讲过真相。 但是如果他们讲了呢,她会答应给苏青宁做药人吗?现在来问她,真不知道答案如何,反正现在是绝不可能的。苏青宁想活,难道自己就不惜命了吗?罢了,过去了那么久,似乎都快忘了当年的是是非非。 只不过苏青宁居然一早就知道了,那那一日......她跪着来哭诉什么?说不知道一切,如果知道就算是死也断不会让未央做药人。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从那时候起就在算计、部署....... 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怕,如今安允灏冷落她,不知道又会怎样发疯。匿名信说她想毁她容颜,未央摸着自己的脸,还真是有些后怕。 但每日饮食都有御医把关,绝对不会有毒。未央也很放心,就算苏青宁恨她,她也没办法靠近这玉泉宫。 这段时间一直躺着,玉扇两过两次,听芷溪说她是不出尚河殿的,没想到为了看未央还跑出来了。玉扇很美也很乖,和幼时的性格变了些,变得像个真正的公主,文静乖巧。或许她是知道了自己是玉姬娘娘,所以再也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开心了。 从懂事起,就会有人告诉她,你是皇帝(太上皇)的女人,你是玉姬娘娘,你及倂是要侍寝的,你这辈子心中不可以装别的男人。 胤国这么多年,最开心的莫过于未央带她去军营看高天祁,后来未央姐姐死了,没有人带她出宫,她只能眼巴巴的等,等国宴或者什么大事的时候,可以在茫茫人海中觅得高天祁的身影。她知道今生无望,知道在他眼里她只是小妹妹,可是,如果可以,她多想自己再老十岁,这样,他就不会说她小,不会拒绝她了。不过如果这样了,或许她早就侍寝,成了玉太妃了。 第216章:【独宠后宫】皇帝的怒火2 除了玉扇,再就是高天祁了,他来得比较频繁,而且名正言顺。有时候会带粱鹰,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莽撞少年了,如今成熟稳重,未央看着看着就觉得他既然已经立业也该成亲了。 高天祁说要当孩子的干爹,未央笑他,好好的舅舅不当,当什么干爹啊。偶尔有高天祁作陪,说些出征在外的趣事,日子也不难打发。各宫也送来贺礼,多数是针对她怀孕送些补品过来。未央有些诧异,赵湘湘也送了,且还是很名贵的保胎药材,听送礼的小桃说,是当初淑妃怀孕太后赐的,现在用不上就给静妃娘娘了,别嫌弃就行。 赵湘湘突然这样,让未央还真有点吃不消,她以前不是很讨厌她的吗,怎么怀孕了,反而还对她好起来呢? 她起初还担心受迫害,这会儿才发现似乎有点多余。赵湘湘突然这样对她,或许只是最原始的母爱吧,因为她曾经也差点成了母亲,只是后来...... 不能想那些小产的事,不然肚子又有些不安紧张。 躺了太久,终于可以起来走走。太后算是彻底不管了,虽然没有赏赐什么,但没有送堕胎药就该千恩万谢了。 很意外,雷秋素会和赵湘湘一起来玉泉宫,说是陪未央散步。芷溪有些不放心,未央却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雷秋素依旧是一副天真不懂事的样子,赵湘湘却有点心事重重的感觉,没有往日的戾气,有时候看着未央的肚子发呆。 三个人走出玉泉宫,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第一次,未央感受着赵湘湘的搀扶,她现在是左边是雷秋素,右边是赵湘湘,这等服侍,她还真是不敢当。 已经入冬,他们的正晌午出去的,太阳还算暖和。御花园的花却不受这季节影响似的,品种繁多,有适合各个季节盛开的。 就连那不该在冬天开放的茉莉花也开了,未央有些好奇这个品种,怎么会在冬天开花。本好奇的想靠近,雷秋素也是一脸惊奇,赵湘湘却拉着未央,“别过去,茉莉花对胎儿不好,有滑胎之险。” 未央吃了一惊,立即就没过去。本来苏青宁喜欢茉莉花,未央就没有好感了,刚刚也只是好奇。 “本宫怀过孩子啊,有一点点经验。”赵湘湘说着,一点都没有炫耀的意思,低眸对未央道,“你以后出门最好带着御医,他知道哪些可以碰哪些不行,免得你又做了什么对胎儿危险的事。” 这还是赵湘湘吗?那个跋扈刁钻的赵湘湘?那个对苏青宁说话凶巴巴极尽羞辱的赵湘湘? 一路上,未央有一两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都是赵湘湘和雷秋素及时扶住。她既心慌又意外,没想到最后对她好的人,不再是苏青宁,而成了赵湘湘和雷秋素。 见天色有些暗沉,赵湘湘便和雷秋素送未央回宫,临走时赵湘湘道,“今天有没有吓着你?” 未央笑着点头,“是,淑妃今天......” “不是本宫喜欢你,而是觉得孩子无辜。连我受太后的庇护都没能保住孩子,你自己当心点。”赵湘湘说罢,转身便走。 “娘娘,你说这淑妃是不是很怪,会不会没安什么好心啊?”芷溪有些不放心。 未央摇了摇头,“或许就如她自己说的,孩子是无辜的,她曾经也是个母亲,小产的苦,或许女人都有这样的怜悯心吧。赵湘湘说到底,不还是个女人吗?” 曾经赵湘湘对她确实很凶,那跋扈的样子,一刻都容不了她似的。可是,未央后来想,这或许是和赵湘湘的出身有关,她和紫菀一样,出身好,有资格飞扬跋扈,因为有人在后面替她们收拾烂摊子。她们是皇亲贵戚,曾经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如今,紫菀远嫁梁国,听说是自己一定要去的,看样子她还是在报复丽太妃,她说过不嫁给臣子,要嫁得远远的,如今真是,恐怕今生都不可再回胤国。 紫菀从来没有懂过丽太妃的心,不愿意她嫁给明忆嫁给一个弱国质子且还是个瞎子,这是每个母亲都会拒绝的女婿。而以公主之尊下嫁臣子,受众人侍奉,这确实是公主最好的出路。可是,紫菀倔强尖锐,终究是逃离丽太妃,逃得越远越好。 “嗯。”芷溪点点头,她很开心未央的转变,虽然不知道赵湘湘可不可信,但未央已经不再那么怨气深重,开始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开始相信人了。 那以后的日子里,赵湘湘算是玉泉宫的常客,未央最初还防着她,但渐渐的觉得好多余,赵湘湘来告诉了未央好多怀孕小常识,都是当初自个怀孕时看的书。未央不知道赵湘湘这算不算将当初对孩子的爱,转移给了她的小耗子。 但多个人疼小耗子,不就是少了个危害他的人么。真正接触了赵湘湘才知,这些千金小姐果然是以自我为中心,但也没什么大过。而赵湘湘没有母亲,家里一大群父亲的小妾,她的姨娘,各个都想邀宠,就巴结这赵千金,越发骄纵了她的性格。 赵湘湘不避讳的说未央是她的劲敌,但她不屑对怀孕的女人下手,更不想以后她怀孕了,未央找她麻烦。 未央不得不笑赵湘湘想得真远,但也很实际。赵湘湘喜怒于色,未央很多年前就认识她,算是了解的,至于雷秋素,显得太单纯反而让人摸不清底。但雷朔大将军名望极好,未央也很敬仰,他的女儿虽然没有武功,但也该是蕙质兰心,怀着侠者仁心吧! 这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安允灏惊奇的发现这后宫因未央怀孕反而和谐起来。经常听见玉泉宫欢声笑语一片,是雷秋素和赵湘湘在陪她聊天。以前未央很讨厌和不喜欢的人交流,现在和淑妃、敏妃,不知道在她心底是厌烦的应酬还是真的很开心。 但是玉泉宫不再死气沉沉,安允灏是安心的,自己政务忙,有人陪未央,他自然也放心。他也不只一次警告后宫,敢伤害静妃和她腹中胎儿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他相信赵湘湘等人是不敢触碰他的底线的,现在他已经不避讳对她的宠爱和重视了,没有人敢发出异议。 一切朝着安允灏预想的发展,未央也很快就怀孕三个月了,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她自个起初喊闷的,后来有赵湘湘和雷秋素相陪,日子也过得好快,连安允灏有时候回来,都觉得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好多余。 三个月了,来燕京快半年了。有些事情,在不经意间慢慢被揭露。当年的事,或许并非自己想的那样,这卧床静养的日子,未央闲下来就想那些点点滴滴,想安允灏对她的好与坏。也想自己的好与坏,从最初到现在统统想了一遍,才发现,已经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她又这样陷入了困境,似乎前进不对后退也不行。天越来越冷了,整整四年,似乎又要下雪了。 下雪,忽而好期待。 可是,这天晚上,未央没有等到大雪,反而等来了一场暴雨。安允灏今晚夜召重臣入宫,好像是在紧急商讨长江沿岸治水之道。 未央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肚子微微隆起。很神奇,一个小生命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芷溪也不在,一下雨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连伞都来不及撑。 未央不知道她去哪,让宫女送伞去,说一会儿就没看见芷溪的人影。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未央坐在床上不禁有些担心。 “轰隆隆” 一记惊雷,吓得她躲进被子里,从小到大就怕打雷,以前娘都会拥着她入睡。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娘的病好些了么,高天祁说不再见人就叫,也不乱抓人了。未央怀孕后,就只让芷溪去过,好久没回去了,突然好想好想。 “轰轰隆隆” 惊雷一下接着一下,未央轻抚着小肚子,柔声道,“别怕别怕,你父皇很快就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 未央急忙从床上跑下来抱着他,他身上被暴雨溅湿了一些,想先换换,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心暖不已。怕风吹到她,反手将门关住。 “怕呢?” “我不怕,小毛毛虫怕。” “呵呵,这是朕的小耗子,不是毛毛虫。别怕,朕这不是回来了么!”安允灏忽而觉得她怀孕后,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和肚子里的小耗子一样,都让他不放心。 “又没穿鞋!”安允灏盯着她的脚,想着在王府的时候也这样,四年了,一点都没变。 “人家着急嘛,忘了。” “着急干什么,投怀送抱?”他痞笑。 未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光着小脚丫跑回到床上,“谁要抱你啊,衣服都湿透了,还不赶紧换。” 她现在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一点都没有雪楹的样子,安允灏越发觉得未央是傻子,这样还想骗他?什么雪楹啊,一眼就看出是未央! 他换好衣服,上床抱着未央。雷声阵阵,她吓得一颤一颤的,他取笑道,“你不是说不怕的吗?” “谁说我怕了,我是不怕啊!”未央嘴硬,人却依旧埋在被子里,将他紧紧抱住。 “好,你不怕,朕怕,抱紧朕!” “胆小鬼!”她在被子里嘟囔,真好意思说别人。 安允灏搂着她,仿若不经意的问,“以前的衣服不能穿了,要不要去霓裳阁给你订做几件?” “我长胖了吗,怎么叫不能穿?” “订孕妇装啊!” “不要,那该有多丑。” “霓裳阁的衣服你还信不过?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的吗?”安允灏忽而钻进被子,搂着她问,“去霓裳阁订过衣服吗?” “我去那里干嘛,不都是你和芷溪给我安排吗?”未央说着,忽而惊觉安允灏是不是说了“以前”,还是她听错呢,难道他知道她是未央? “哦。”安允灏随口应了一声,柔声道,“睡吧。” 未央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言多必失,暴露身份呢?虽然她觉得自己隐瞒得有点多余,但都这样半年了,就这样吧。 外面雷声阵阵,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便也不觉得可怕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不一会儿他的手也来了,轻轻握着她的,一晚上就这么抱着,都不曾放开。 只是芷溪,未央听着外面的雨声,她去哪里呢?那么慌张,是...... 第217章:【独宠后宫】皇帝的怒火3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凌云殿安允康措手不及,都来不及去喊殿外的内侍帮忙,瓢泼大雨就冲了下来,那些娇嫩的花有些顿时就被打折了。 他也顾不上大雨了,急忙往内殿里搬着。本来最近就有些身子不适,这一淋雨越发得觉得头痛,但哪里还敢迟疑,只得拼命的进进出出救一盆是一盆。 雨越下越大了,突然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拽着他的手,“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快进去!你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芷溪?你怎么来了,你......” “你快进去。” “你进去吧,快去,还有几盆,我搬完就好。”安允康不肯走,芷溪急了,只能帮他一起搬。 才搬了两趟,安允康看不下去了,将她拽进殿,“下这么大的雨,你来干嘛?” “帮你搬花啊,还没弄完,我......” “别去了,花不要了!” “为什么?” “你淋病了怎么办?”他脱口而出,门口太冷拉着她进了寝殿,都是男人衣服,没办法就随便找了一件给她,“换上,别着凉了。现在雨这么大,小点再走吧!” 话刚说完,他到自个先咳嗽起来。芷溪忙问,“怎么呢,病了?” “没事,可是是染了风寒,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没看御医。” “这怎么行,都几天呢?我现在就去给你请御医来。” “别去!”安允康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大晚上的,又是暴雨,你去哪里找御医?” 他的手那样有力,纤长的手指也好漂亮,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么漂亮的手用来栽花种草。芷溪有些怔愣,他的手很暖,就这么握着她,让她不敢动不敢说话,怕一切稍纵即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气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安允康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猛地松开。只是刚刚一瞬,芷溪芷柔仿若就是一个人。 “去隔壁小厢房把衣服换了吧!”安允康说着,低声咳嗽着。 芷溪道,“还是奴婢先给太子换吧!” “别叫太子,让人家听见了,不想活呢?” “芷溪一时忘了。”芷溪上前,要去解安允康的衣领扣子。这些事她以前也常做,毕竟自己的奴婢,他是主子,可是今天,今天有些不安。两个人都湿漉漉了,有些狼狈,但也很是暧昧,将彼此的身线劝勾勒无疑,男人挺拔女人玲珑。 芷溪莫名的脸红心燥,安允康错开身,“你去换吧,我自己可以。” “是。”芷溪抱着他的男装,走到小厢房,却并没有换。她哪里敢穿太子的衣服,待会回去怎么和娘娘交代?她只是看着他的衣服,轻轻的握着,就仿佛握着他一般。四年前她说,如果还能回来,哪怕他不爱她,她都想像姐姐一样,不顾后果的爱一场。 可是,她回来了,却依旧不敢爱。她想活着,也希望他活着。他的心底一直深爱着她的姐姐,他对她的好,都是因为芷柔,她都知道。曾经爱上他,就是因为他的痴情,可是,现在,现在她又希望他能多情一点,至少知道还有一个芷溪这么默默的守在他身边。 “砰” 正出神,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芷溪连忙跑出小厢房,惊见安允康摔倒在地。衣服都还没来及换,就这么湿漉漉的搭在身上。 “太子、太子......”她拍着他的脸,掐着他的人中,他才幽幽睁眼看,但人依旧不甚清楚,望着芷溪有些朦朦胧胧,“芷溪?” “是我,是我,太子,你怎么呢?你快起来,地上好冷......”芷溪努力想将他扶起来,但是他昏昏沉沉的,不太想动。没办法,她只能从床上将被子拿下来给他盖上,本来就病了,这会儿又着凉了,他冻得一直在发抖。 芷溪忙弄了些热水来给他擦身子,想将湿衣服先换掉。安允康一直喊着冷,芷溪好不容易将他的湿衣服换掉,又将被单塞到他的身下,虽然没办法铺好,但只想让他不要这么冰冷的躺在地上。 “好冷......好冷......”他冻得瑟瑟发抖,哪怕被子盖了很多还是一直寒冷,“芷溪,冷......” 他还知道是她,芷溪给他喂了点热茶,急声道,“地上太冰所以冷,太子,你坚持一下,你起来,我扶你到床上去。” 说着,再一次费力的将安允康拉起,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还没走到床边就双腿发软就摔倒在地,连同扶着他的芷溪,两个人狼狈的摔在了一起。 “太子......”芷溪喊着安允康,他迷糊的睁开眼睛,身子滚烫却一直在发抖。她想去拿被子,手却被他拽住,“别走,别离开我,别走......” “我不走不走.......”芷溪轻声哄着,可是他的手依旧不松,就这么赤着上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一直发着烧,身子时冷时热,这会儿是冷极了。芷溪想挣脱手弄点御寒的东西来,毕竟淋了雨又是冬夜,可是他偏偏不松手,嘴里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什么。 “冷、好冷......”他一手护在胸口,似乎想抵御寒冷,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芷溪。她终究是无计可施,脱去自己湿漉漉的衣裳,用体温去驱散他的寒冷。 露在外的肌肤在寒气中敏感的微颤着,她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那砰砰的心跳声。贴近他的胸膛,那般滚烫,那么坚实...... “轰隆隆” 黑夜雷声阵阵,屋内的蜡烛燃尽,世界彻底一片漆黑。他们不由自主的紧紧相拥,彼此都是深深渴望温暖的两个人,她驱散他的寒冷,却也意外点燃他的热情。 她从不曾后悔,就像当初的芷柔一样,不悔,不悔! 只是当那声惊雷响起的时候,谁又听见她心碎的声音? 他始终忘不了他死去的恋人,而她却比那个人更傻,从心到身,都彻彻底底的臣服给了这个男人! 一夜暴雨,终于在翌日放晴,未央怀孕了越来越嗜睡,醒来的时候安允灏早朝都过了,如今正在御书房处理棘手奏折。 未央早饭总是错过了,和午餐一起。今个安允灏没时间,她一个人吃。 “芷溪,你昨夜去哪呢?”未央问着,示意芷溪坐下来一起吃。她们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芷溪坐在一旁,握着筷子嗫嚅道,“我......我......” “去凌云殿呢?” “啊!”芷溪大惊,未央笑,“我可没跟踪你,猜的。下那么大的雨,一定是帮太子搬花去了,对不对。” “他现在不是太子,娘娘......”芷溪谨慎道。 未央忙闭口,差点给安允康惹麻烦了。 “嗯,昨晚是去搬花了,雨下得急,我担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芷溪说着,怕未央又问,忙道,“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瞧你激动的。”她喝了两口汤,却下一瞬全都吐了出来,心底一阵反胃,芷溪忙道,“都撤下去。” 宫女立马全部拿走,芷溪轻拍着未央的后背,她害喜得厉害,好多东西吃不了。每次吃饭最难熬,感觉没吃什么,都给吐出来了。 “喝点水吧!”芷溪立即去拿,未央摇了摇头,“我现在是不想吃也不想喝,别管我,一会儿就好,这小东西太折磨人了。” 现在是睡不好吃不好了,怀孕了才知道竟这么辛苦。好在没怎么发福,要是胖墩墩的,恐怕走路都笨笨的,现在她就觉得身子沉得很,也有些笨拙了。 “那要不去床上躺一会儿?”芷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都躺了一上午,要不出去走走?”未央说着就站了起来,芷溪忙给她找了见雪绒披风,“现在天凉,娘娘要多穿点,转一下就赶紧回来。” “知道了。”未央点头,却看见那白蓉蓉的一团倏地蹿了进来,她开心的抚摸它,“咚咚又不乖了,到处跑。” “娘娘,御医说不能碰这些小动物。”芷溪忙制止未央想抱的行为,自个将咚咚抱了起来,“还是奴婢抱着,我们出去吧!” 其实这所谓的转,就是走出玉泉宫,然后坐上宫中的步撵在宫中四下看一看,真正要未央走的路并不多。且昨夜下雨了,虽说空气很清新,但路面依旧打滑,未央也不敢走。 这会儿芷溪抱着猫走在步撵的左边,后面跟了四个宫女,加之侍卫周成,未央只是随便逛逛就这么多人陪同,声势浩大,弄得她越来越不想出门了。 就这么四处走了走,未央烦闷的胸口舒服了些,正想说回去,咚咚却倏地从芷溪怀里蹿了出来,跑进附近一个宫殿里,未央忙让步撵停下,由芷溪搀扶走了过去。 才发现竟走着走着到了这里那个没有牌匾赐名的宫殿。 “咚咚、咚咚......”未央喊着,正要进去,芷溪却阻拦道,“娘娘,这个禁宫,没有皇上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 “那个......你说晚了,我已经进来了。” 芷溪低头一看,果然未央的一只已经脚踏了进去,在芷溪话音未落的时候,那只脚也放了进来。她无辜道,“我这算进来了,还是没进来?” 芷溪回头看着周成,她也没来过,不知道能不能进。周成点了点头,芷溪这才放心的跟着未央进去,周成命人在外候着,他要随行保护未央,也跟着进来了。 “泱泱......泱泱......” 这座宫殿和华清宫一样大,就连那屋檐下的风铃都一样,发出“泱泱”的响声,每一声仿若都在叫她一般。时间越久未央就越怀念“未央”这个名字,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习惯了,比雪楹更让她习惯。 她依旧忘不了,初见苏青宁那纯洁无暇的样子,她也相信,苏青宁原本就是那般善良的。只是人会变,苏青宁会变,她也一样。 “泱泱.....泱泱......” 四处都这声音,未央置身其中,看着满园的桑格花,听着这旋律,仿若回到了塞外,也是这样满地的桑格花,高天祁和娘此起彼伏的喊着“央央、央央”。 咚咚跑了出来,缠在未央脚边,她蹲下来抚摸着咚咚,闻着一旁桑格花的香味儿。多年前燕京是养不活桑格花的,为什么现在却开得这么好?到冬天还不败? 第218章:【独宠后宫】皇帝的怒火4 她疑惑的看着周成,“这桑格花谁种的?” “是皇上从塞外运回的,专门请塞外的花匠负责照料。” “怪不得......”未央呢喃,还没有摸够咚咚,就被芷溪拿开,“御医说了......” “我知道,不能碰猫猫狗狗。”未央无奈的站起身,从大殿而过,风格居然陡然一变,不是燕京的金碧辉煌,换做了塞外的辽阔清新,地上铺着草皮,似乎有人经常修剪不至于杂草丛生。一旁修建着塞外的小房子还有帐篷,都是那种上方用透明材质做的,可以躺在里面看星星。 没有活物,却在角落里弄了一群仿真的木人,涂了颜料乍一看就是真人。是一个小女孩在牧羊,身侧还跟着一匹白色的骏马。 这简直就是个一个小塞外,四处散落的帐篷,绿油油的草原。一进这里,心情陡然一下就舒畅了。 未央不由得抬头看天,碧空如洗,好蓝好美。 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处,母亲习惯性的动作,护着孩子。那一瞬,闻着桑格花的香味儿,看着绿油油的草地,她回京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舒心和自然。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逃离燕京逃离桎梏逃离那些上辈人的恩恩怨怨,回到塞外,回到那民风淳朴的大草原。 “娘娘。”见未央半天没反应,芷溪轻喊了一声。她回过神继续往前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股沁人花香,她惊讶的发现屋内的陈设和辰王府西院一模一样,她有些不敢置信,打开那衣柜,里面的衣服居然还是当初的那些。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仿若回到四年前,她还是那个不过十六岁芳华正茂的辰王妃。 “娘娘......”芷溪也是惊叹不已,这简直简直一模一样,小到雕花、桌布都一样。 床边放着一双手套,是当年她给他做的,只是还没有完工,所以现在手套依旧这么静静的放在枕头边。 她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枕头,下面有三个平安符。未央一眼就认出了是忘尘寺的,拆开那平安符里,是用佛家笔墨虔诚的写着:未央平安。 三个都是,就像她当初特别给安允灏的那个平安符一样,里面写的是“允灏平安”! 燕京有这习俗,除夕当日求平安符。安允灏每年都去求吗?这不是该女主人做的吗,他一个男人...... “未央......”她念着上面的名字,阔别这么久,再次想起未央的时候,心还是会痛。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想着未央,想着安允灏,想着雪山的一切一切。 她环顾着这个房间,墙角多了一幅画,很精美的裱了起来。那是她的,应该在佟府,怎么一眨眼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到了这个宫殿? “娘娘,是不是和你很像?”芷溪看着那画像问,未央喃喃失语,“是,好像......好像......” 未央走上前,桌上放着一个蝴蝶流苏簪,曾经挖空心思想那人是谁,没想到这缘分的事居然早就注定,居然是他!她心里释然一笑,将那簪子插在发髻上,至少这簪子给了她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 “这个,怎么在这里?”未央惊讶看着那个木雕人,当初被紫菀扔进河里,没想到居然被安允灏捡了。 “娘娘最好别碰这个。”周成出言,“这个皇上不许任何人碰的。” “这本来就是......”未央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是她的,却没有听周成的劝,拿了起来,她不知道安允灏把这个留着干嘛,当初害她好找。还有,他不是讨厌明忆的吗,可是,这里加上咚咚,就已经有两样是明忆送的了。 当初苦苦追寻的东西,一下子都回到了眼前,却不似当初的激动。仿若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那样的自然,抑或是时间消磨了最初的热情。 古琴就放在桌上,未央站在桌边,不由得素手轻轻抚上,本来是想弹《默心》,却在勾弦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弹起了《凤求凰》。 曼妙缠绵的旋律就像未央此刻复杂的心,她默默的弹着琴,没有人打扰没有凡世的纷纷扰扰,真好。 “砰” 有人走了进来,将本来就敞开的门用力的踹了一脚,琴声戛然而止,未央抬头惊见是太皇太后和苏青宁,以及大批的宫人、内侍。 芷溪立即走到未央身边,却听太皇太后道,“将静妃带到宁寿宫,哀家有话要问她。” “太皇太后请恕罪,娘娘现在身怀有孕,身子不便,可否等皇上回来晚些再去宁寿宫给您请安。”周成恭敬的说着,太皇太后根本不吃这套,“哀家和贤妃在外散步,本来心情很好的,被这琴音搞得头大心烦,来人,将静妃请去宁寿宫,哀家想好好听听她抚琴。” “是。”几个内侍上前,周成护在未央跟前,几分恼怒道,“连静妃娘娘都敢抓,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呢?” “周成,本宫看活得不耐烦的人是你,太皇太后什么身份,不过是请静妃过去聊聊,你何必横加阻拦?”苏青宁出言训斥,她真不想淌这趟浑水,奈何在外面和太皇太后闲逛就给卷进来了。 太皇太后要对付静妃,苏青宁本是想回避的,奈何太皇太后信心十足,让她别怕,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 “要聊什么?太皇太后既然来了,何不就在这里聊?”未央直面道,太皇太后上前,指着墙上的画说,“长得真像,就是靠这脸蛋迷惑皇上,如今见了哀家都敢不行礼,看来是恃宠而骄,什么礼数都给忘了。今天哀家就好好教教你。” 说着,竟抬腿踢未央,周成抬腿挡着,被太皇太后踢了好几脚都忍着不吭声。 “周侍卫!”太皇太后恼道,“给哀家退下,你这个放肆的东西!连皇上都不敢忤逆哀家,你还敢怎样?” 说着,一把拉过未央,长长的镂花护甲指在她脸上晃来晃去,似要随时戳破她的脸一般。 “太皇太后饶命,娘娘她......”芷溪不敢冒犯这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但是,她也好怕未央受伤。 “住嘴,这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太皇太后紧握着未央的下巴,似要捏碎一般,“长了一张像佟未央的脸就想为所欲为,简直是在做梦。哀家倒要看看没有这脸,你还怎么媚惑君主、祸乱后宫!” 说着,似要动手划未央的脸,周成情急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立即引来她的驳斥,“周成,你不过是皇家养的一条狗,居然敢背叛哀家向着一个外人,你简直......” “哼!”未央不屑的打断太皇太后的话,动了动头,“太皇太后,您捏疼我了,松开。”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是在和谁说话呢,这么放肆。 太皇太后一时气得反应不过来,未央道,“太皇太后自诩是后宫之主,那宫规自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吧,不知道臣妾犯了哪一条,您就要抓我呀?” “你犯的宫规,哀家几天几夜都数不完,就说现在,此乃禁宫,谁许你擅闯的?皇上有令,擅闯者死!” “是吗?呵,我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太皇太后既然知道了,还敢擅闯,不知道会不会罪上加罪呢?” “你!” “太皇太后还是放开臣妾的好,这样抓疼我,一个没站稳摔掉了皇子,您可就犯了残杀皇子的大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恐怕您想赖都赖不掉。” “一个孩子就让你这么目中无人,要是生出来那还了得!本来就是孽种,哀家今天就要替皇上清理后宫!”太皇太后一把甩开未央,她早有准备并没有摔倒,且芷溪还扶着她。 随即就听太皇太后道,“来人,将这三个人都给哀家抓了!” “朕在这里,看到底是谁敢!”安允灏被士兵簇拥着而入,站在未央和太皇太后中间,立即将她们隔开。 “皇上的风声到是快啊,哀家前脚进来,你后脚就跟来了。”太皇太后一脸不爽。 “臣妾见过皇上。”苏青宁忙给安允灏请安。 他没有理会,而是笑着对太皇太后说,“孙儿向皇祖母问安,何故又大动肝火呢?” “这还不是怨你,纳了个什么妃子?都骑到哀家都上了,让哀家颜面无存。” “雪楹来自北凉,不熟悉咱们这里的规矩,孙儿代她向您赔礼了。”说着揽过未央,“皇祖母若无它事,孙儿就先行告退了。” “谁说没事!”太皇太后勃然道,“哀家若没有老糊涂的话,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这宫殿建成的时候,你说私自擅闯者,是死罪!” “是,孙儿是说过。” “那现在静妃擅闯,你就要护短吗?堂堂一国之君,说话出尔反尔,岂不是让人耻笑?” “静妃并没有擅闯,今个周成也是奉命带她过来看看,因为孙儿已经将这座宫殿赐给她了。” 赐给她?!苏青宁一听,不由得又看了未央几眼,这传闻中留给皇后的宫殿,居然给了她! “你给她呢,她也配?”太皇太后盛怒。 “她现在怀着咱们胤国的大皇子,你说她不配谁配?再者,这宫殿朕建的,朕说给谁就给谁!” “你放肆,谁许你对哀家大喊大叫呢?” “朕是一国之主,想怎么讲话是朕是自由,谁都管不着,包括你,太皇太后!” “安允灏,你反了不成!”太皇太后失控。 安允灏正气凛然,一字一顿道,“朕才是皇帝,您指着一国之君的鼻子说反了,试问,到底真正要反的人谁?是您,还是苏家?皇祖母,你不要忘了,这天下姓安,您是安家的媳妇,别弄不清方向!” 第219章:【相认】1 太皇太后心头大骇,老态的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苏青宁那一瞬也觉得天都塌了,忙扶着太皇太后,不安道,“姑奶奶......” 太皇太后却扭开身,不甘心的质问安允灏,“别忘了你的帝位是靠谁得来的。” “靠谁也不是靠苏家!” “你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的是您才对,皇祖母,是皇室给了你尊荣和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您却不知道珍惜,现在还来加害朕的皇儿。朕真的很不懂,不懂您聪明一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 “你......”太皇太后气得说不出话,身子颤抖,恨不能甩安允灏一耳光。 安允灏沉声道,“来人,太皇太后年迈身体不适,将她送回宁寿宫,以后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士兵上前,太皇太后简直不敢相信,“你敢软禁哀家?” “不敢,孙儿只是想好好孝顺你!”恭敬的说完,又催促道,“还不快扶太皇太后回宫?” “安允灏!”太皇太后已经是第二次气得直呼他的名讳,“你不要以为你当了皇帝就可以过河拆桥,别忘了哀家姓苏,哀家的娘家......” “呵!” 还不等太皇太后说完,安允灏就冷笑的打断,凤眸中透着冷冽杀气,“皇祖母,你有多久没出去呢?外面还有几个苏家人当朝,您去看看,看看没有你们苏家,胤国会不会亡!” 别说太皇太后脸煞白,就连苏青宁听了也是满脸惊恐。 安允灏很遗憾苏青宁也会在这里,而且是和太皇太后一起欺负未央,顿时也无好颜色,“有件事朕想该告诉你们一声,苏太尉私吞赈灾银两,被朕罢免流放关外了。” 他轻飘飘的说出,却足以让太皇太后大惊失色,“他是哀家的侄儿,也是青宁的父亲,更算是国丈,安允灏,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你,连他你都敢动?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朕眼里只有天下苍生,皇祖母想让朕眼里有你,首先得学会做个良善的臣民,而不是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区区一个苏太尉。此事已经了结,朕不想多说,皇祖母还是回宁寿宫安享晚年吧,后宫有太后打点,也不劳您操心了,来人,送太皇太后回宫。” “皇上......”苏青宁慌了,这几日只想着怎么哄骗太皇太后弄掉静妃的孩子,竟然连宫外翻了天都不知道,一时苏家倒了,吓得她不得不求情,“我父亲年迈,流放关外不是要了他的命吗,皇上,求您网开一面......” “苏家人仗着太皇太后撑腰,各个贪赃枉法,你让朕如何轻饶?贤妃,你再多言,莫不是想去宁寿宫伺候太皇太后?” 苏青宁顿时不敢多嘴,侍卫上前道,“奴才送太皇太后回宫。” 太皇太后甩开他们,“放手,哀家自己会走!青宁,起来!” 苏青宁茫然的站了起来,太皇太后不想失了最后的威仪,哪怕气得脸都绿了,想破口大骂,她都没有。只是转身,一步一步走出这座宫殿。 自此,有史书云,太皇太后病体虚弱,长居宁寿宫不出,至薨。 安允灏抱着未央回了玉泉宫,一路上未央都没说话,安允灏也没有。他身上还有那未散去的戾气,这些日子来,他为了她连番得罪太后、太皇太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容不下她,但是她知道,只要安允灏容她要她,她就什么都不必怕! 未央被放上了玉泉宫寝殿的床,脸色不大好,安允灏脸上的寒气渐渐散去,担忧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呢?刚刚太皇太后打你呢,打你哪呢,让朕看看,怎么不说话,别让朕担心,哪里,哪里伤着呢?” 他着急不已,想帮她检查又怕碰坏怀孕她,就这么手足无措的俯视着床上的她。 “你的脸......”未央伸起手,他脸上有道渗血的抓疼,很可能是刚刚太皇太后失控抓上去的,她蹙眉道,“允灏,你的脸受伤了。” “别管朕的脸,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安允灏担心她受伤了,欲检查,未央却抓着他的手,涩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为什么紧张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因为你是未央,你是朕的未央,是朕这辈子最爱最在乎的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声音嘶哑道,“佟未央,你是傻瓜吗?还是你当朕是傻瓜,如果连你都认不出,那朕凭什么说爱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未央,你说过的话,朕一直记着,你不能失言!” “你......知道我是谁?”未央喃喃的问着。 “是,朕知道,一直都知道,未央,别再离开朕,相信朕,朕再也不会让你伤心让你受伤害了......” 她的心倏地又痛又闷,竟有种提不上气的感觉,伏在他肩头忍着那心痛,四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终是承受不住,多年来第一次失声痛哭,“安允灏,你不要再骗我,如果你爱我,怎么会杀我,安允灏,我不要再相信你,我不相信......” 安允灏心疼不已,搂着她道,“朕怎么舍得杀你,朕......” “你说我走你就射死我,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会舍不得,可是......可是,你心底从来就没有我,你放了那一箭,你要和苏青宁在一起,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会骗我,安允灏,你是个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她声泪俱下,几度哽咽。 安允灏大惊,从来没有想过未央竟会误会那一箭。他慌了,双手握着她的肩,“未央,那一箭不是朕射的,朕只是吓唬吓唬你,并没有真的放箭......” “你就有就有,不是你会是谁......” “朕说没有就没有!”他突然一吼,吓得她哭声都顿了一下,他又懊恼自己的粗鲁,胡乱的用手擦着她的泪,心疼道,“你相信朕,朕就算射自己都舍不得射你,如果你不相信朕,朕可以发誓,如有虚假,让朕受万箭穿心之死!” “安允灏!”她承认他的万箭穿心吓到她了。 “朕不怕毒誓,因为朕根本就没有做过!” “不是你?” 安允灏坚定的摇了摇头,未央的泪再那一瞬又一次决堤而出,她跌坐在床上,肩膀因哭泣而剧烈颤抖。他一直以为她是坚强的,可是,她的眼泪让他有锥心之痛,他默默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企图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如果不是你,那么这么多年,我恨的是谁?”她问着,泪水淹没了一切,四年了,她恨的难道就仅仅是个误会?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除了眼泪,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东西,她扑在他怀里哭泣,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世界浑然一片,仿若就只剩她悲戚的一个人。 安允灏一直搂着她,心痛的看着她哭得嘶声力竭,最后哭累了,似昏厥又似熟睡的靠在他怀里。 他取来热毛巾将她脸颊的泪擦干,疼惜的吻了下她的额头,睡梦中她动了一下,他柔声道,“回来就好,未央,一切都过去了,好好睡吧......” 他起身欲放回毛巾,未央却幽幽睁开眼睛,拉着他的手,声音涩涩道,“别走,就在这儿陪我......”她觉得好无助好茫然,他一走,仿若她的世界就要坍塌一般。 “好,我不走,不走,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轻声哄着她,和衣躺在她身侧,搂着她的时候,她钻进他的怀里,不声不吭就这么一天,他也没有说话,抱着她没有一刻是松开。 虽然已是冬日,但是被他抱在怀里,好暖好暖,哭过心里反而舒畅了很多,仿若很多委屈很多伤痛都一并随着眼泪消失。她躺在他怀里,一觉香甜。睡梦中竟第一次没有伤害、狰狞,全都是些美好的事儿,她梦到自己和安允灏在塞外策马欢腾,梦见高天祁娶了娇美的新娘和他们一道策马,也梦见娘在烛光下缝制毛毯.....忽而场景一转,辽阔的塞外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洒在他们身上,很白很美...... 一场酣睡,醒来时未央觉得自己忘了好多事,不喜不悲,仍是被安允灏抱着。他没有说话,屋内点着烛光,天色有些暗沉,却并没有到天黑。 未央看着窗外,有一片一片白色的东西自眼前划过,她有些不确定的问,“下雪呢?” 安允灏抬眸一看,“是,下雪了。” 对雪她总有种莫名的喜爱,一时趁安允灏不注意,溜下床来。站在窗边看雪,没有起风,雪花如此静谧如此美好。 “别着凉了。”他将毛毯裹在她身上,从后背拥着她,如此温暖也如此的紧。 “允灏......”她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嘶哑,或许是刚刚哭过的缘故,眼睛都红红的。 “嗯?”安允灏应着,摸着她的小腹,“去床上躺好吧,下雪了,本来身子就虚可别又着凉了。” “我想去听雨园,我想在那儿看雪。” “不行,太冷了。” “我想去。”她执拗。 “那也要现将衣服穿好,你的鞋又没穿?”安允灏这才注意到,连忙将她抱上床,一双玉足冻得冰凉,他将它放在怀中捂热。 未央惶恐,“你是皇上。” “皇上又怎样?”他含笑的问,她也答不上来,但是哪有皇上给人捂脚还穿鞋袜的?但是安允灏做了,她靠在床上,双脚在他怀中渐渐有了温度,他给她穿了袜子和暖靴。又找来雪绒长袍给她穿上,最后还要披一件厚实的披风。 “还冷吗?”他关切的问。 “好热!” “现在热出去还是会冷,你把这暖手炉抱着。”安允灏塞给她一个小小却格外温暖的暖手炉,其实她已经戴了手套,这么全副武装似乎下的不是雪,而是冰。 “走吧,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朕都带你去。”他将她抱了起来,似乎她是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一般,总是靠抱的,她有时候会担心他的手酸不酸、累不累。 马车备好了,密不透风的,安允灏抱着未央钻了进去,下令去听雨园。行走时他对图海说,“下雪明日群臣休假一天。” “是。”图海说着,小心翼翼的送皇帝和静妃出门。 马车缓缓前行,未央问,“真的是我想去哪里都成?” “是。” “那如果我想去塞外呢?” “也行,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得等朕的小耗子出生满月才能去。”说着轻抚着她微隆的小腹,“以后朕可以在塞外修建行宫,这样咱们一有时间就可以去。” “嗯。”她乖巧的应着,感觉才做了梦,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第220章:【相认】2 很快便出宫到了听雨园,随行的侍卫有周成和几个未央根本就不认识的,未央本想帮安允灏撑伞的,但有周成做了,所以她还是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怀里。 漫天雪花和四年前一样,整整四年了,阔别这么久再次回来,心情不是激动,更多的是感慨和轻松。 雪花间或飞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冰凉凉的,在她脸颊融化。她抬眸看着安允灏,他脸颊的伤痕还没有处理,此刻雪花飞落在他的眉梢,落了一片晶莹。 很快便到了山顶的屋子,安允灏将未央抱了进去,周成等人则在山下的木屋里待命。 “冷不冷?”他柔声问着,那眉宇间的清朗,哪里还是过去那一身戾气的王爷,更不是今天发脾气的皇帝。 一想到他发脾气,她就不安,“你今天发脾气的样子好凶。” 她这话题就扯远了,安允灏正视起来,问,“你怕?” “嗯。”她点了点头,他宠溺的笑笑,“放心,朕不会凶你,永远不会,别怕......” “我才不相信你的嘴,回去要白纸黑字的写下来,给我的保证书。” “好好,按个手印,要不盖个玉玺也行。”他无奈失笑,将她放在软榻上,又怕凉着盖得厚厚的。 未央看着屋内的陈设,似乎和那一年不同,“你后来来过?还是这地方有别人来?” “这地方除了朕没人敢来,去年冬天大雪铺地,朕一个人来的。没有你,没有周成,就朕一个人。” 他说着,她突然也觉得这四年他也不容易,东征战场可不是说着玩的,听闻回来时死伤已过半,为了扩张疆土,为了让胤国更强大,有太多太多的人为之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她探身搂着他的脖子,“以后我陪你一起来,不会是一个人......” “未央,朕怕了,你已经骗过朕一次了。过去四年,你都没有陪朕。” 她望着他不再稚嫩的脸,这个成熟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的手温柔的贴在他的脸上,那坚毅的脸是如此冰冷。 四年了,恨了四年怨了四年,可是那一箭却不是他。至于药人的事,她虽然恨虽然恼,但也曾想过两不相欠,唯有那一箭,让她恨了,恨到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报复他。曾经想的报复就是毁他一切在乎的,他喜欢苏青宁,那么她就让他们感情彻底不存在。他若喜欢孩子,那么她就坚决不给他生,怀了也要弄掉...... 这些恶毒的想法,没有来得及实现,计划确实永远赶不上计划。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更爱这个孩子,会更舍不得失去他,就连所有的报复,都能为了他彻底放下。 她突然能感觉那份做母亲的心,都是希望孩子健康快乐的。如果她的母亲,如果惠妃知道她不快乐,为了报仇不快乐,那么母亲是不是也会希望她放弃?她自私的想,母亲也是同意的吧!? “允灏......”捧着他被风雪冰凉的脸,未央覆上他柔软的唇,深深一吻。 安允灏是冰山也在那一瞬融化,他心满意足的将她拥入怀里,看不看雪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还在一起,还有他们的孩子。 软榻很宽,安允灏可以拥着未央看雪,一晚上,他们彼此讲了很多很多四年间的事。安允灏的故事显得单薄多了,除了打战就是登基,然后是政务,似乎没什么可讲。 而未央讲了杨航之,讲了明忆,讲了那个北凉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尽管她也和安允灏一样,不喜欢北凉的皇帝,传闻嗜血残忍,可是,这依旧改变不了未央为他们所救的事实。 他们可以敞开心扉聊很多,惟独惠妃不可以。未央不想说自己是惠妃的女儿,而从今天起,她也想不孝的忘掉那件事。她的母亲是佟夫人,那个养育她的佟夫人,再也不是那莫名其妙让她陷入仇恨的惠妃。 当年三妃的事,是是非非早就说不清楚,就像芷溪说的,宫里是没有真相的。如果有,皇帝早就查出来了,何故等到今天。 她现在好不容易和安允灏冰释前嫌,并且要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只期盼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 当年射箭的事,因为事发地在河中,所以很多证据被冲散,且时隔这么多年,想查太难。只是未央知道,有一双手在推她,推她走向安允灏。多年前也是,现在亦然。 然后,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一定要让她和安允灏在一起?她有时候想着想着,觉得是个大阴谋,不安又惶恐,以至于后来都不敢想了,对未知的事情过多的揣测终究是自己吓自己。 还有那小纸条的事,没有署名,说给安允灏听,会不会以为是她自己搞的?她不想让对方有这种怀疑,毕竟现在苏青宁也自食恶果了,苏家败了,她的靠山也倒了。如今虽依旧居住在栖霞宫,但那气焰早已不是昔日了。 整整一晚,未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着说着就睡着的,只知道一醒来时,身侧空空如也。她心中陡然也是一空,忙大声喊,“允灏、允灏......” 没有人回应,她慌了,跳下床门外堆了两个雪人,却没有安允灏的人影。她大声喊,“允灏,你在哪,安允灏......” 他早朝去呢?可是,她昨夜明明就听他说今天休息的啊。 “安允灏、安允灏......” 她喊的话在寂静的早朝,一次次又回荡在她的耳朵里,她突然怕极了,还没有尝到失而复得的喜悦,这会儿又没有踪迹。 “允灏......”她站在雪中,四周一片寂静,茫茫天地仿若就只有她一个人,好孤单,好不安。 “允......” “朕在这儿!”他倏地从身后轻轻搂住她,未央却猛地后头紧紧抱住他,失声问,“你去哪呢,去哪呢?” “朕一直都在,只是你不曾回头,所以看不见。”他紧紧搂着她,“朕只是离开你视线一小会儿,你就这么慌乱不安,若有一天朕真的不在了,你该怎么办,朕......” “你怎么会不在呢,你会长命百岁,会一直在我身边啊,你不要胡说八道。” “朕只是假如.......” “没有假如,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她气鼓着脸,他却忽而俯身吻住她的红唇,缠绵许久轻声说,“朕不走,朕永远都在你身边。” 雪山之上,两人深情相拥,雪花轻飘,却只会在他们心间融化。因为那里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彼此的心田。 这世上,有许多事该执着该不悔,也同样会有许多许多的事,需要我们退一步学会放弃。人生的主题不可能永远只是仇恨,在能相守相爱的日子,为何不痛痛快快的爱一场?不问结局,勇敢付出,就像从未受伤害一样! 东军营。 “驾驾” 今个一早来了兴致,高天祁应粱鹰挑战,和他在雪地赛马。结果,果然那斯斯文文的粱鹰不是对手,此刻已经被甩得远远的,居然还好意思让他等。赛马有等的吗?输了就乖乖的回去给他按摩捏背。 “喂,天祁,高天祁......”粱鹰简直气急败坏了,“你这个蛮夫,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让你慢点,能听见没有,高天祁,高天祁” 粱鹰简直要失控了,话音刚落恍然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幸而高天祁跑得远没有听见。她快速的催着马,想离他近一点,可是,每次好不容易靠近了,他又故意骑得很快,周而复始,戏耍她乐此不疲。 跑着跑着,粱鹰突然觉得好失落。这样追着一个男人跑算什么样子,虽然她早就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从皇宫里被放出来追寻自由,但这也太自由了吧,自由到高天祁都完全忽视她。 她哪里是什么梁国的雄鹰啊,她就是一直飞来飞去的小如莺,想停在他的肩头,奈何高天祁压根就看不见她。 突然好烦了,高天祁那家伙还在一直跑,她大喊几声无果后,猛地一拽缰绳烦躁极了,谁知马被她扯疼了,居然嘶叫一声将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砰”她真是命苦,摔下就摔下,居然路边都是石子,磕伤了腿不说,还磕到头了。她不安的摸了摸,幸好幸好,没暴露那张紧贴肌肤的面具。 “嘶” 马一顿乱跑,居然超过了高天祁,他一看马背上没人,扭头才发现粱鹰摔在了地上。立即调转马奔了回来,本来还调侃粱鹰两句的,但看“他”头都出血了,忙翻身下马,“怎么呢,磕着头呢?” “啊,别碰!”她吃痛的后退,他却还凑上来,“让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哎呀,好痛好痛,高天祁你就不知道轻点。”她连连抱怨。 高天祁沉着脸,“你一个大男人,这点痛喊什么喊,丢死人了!” “你!”她气得不说话。 高天祁用里衣袖子给她额头的血擦了擦,粱鹰一直咬着牙没喊,见他将随身带着的跌打粉倒在上面,更是一阵刺痛。她忍不住了,啊啊的大叫,泪都飙出来了。 在外面打仗或许是没心思理会粱鹰,还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怎么一回来就越发的娘娘腔。 见高天祁上下打量自己,粱鹰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衣领,警惕道,“你想干嘛?” “他”的反应简直可笑,高天祁无语,“我对男人没有兴趣,特别还是你这种不像男人的男人。” “喂,高天祁!”粱鹰气恼的想踢他,才意识到腿竟伤得这么重,一踢痛得她直叫唤。 “受伤了就老实点!”高天祁皱着眉,查看起粱鹰的腿。 见他要摸自己的腿,粱鹰吓得本能的一缩,却更痛了,“你干嘛,别碰我。” “不碰你,怎么看伤口,怎么上药?” “反正,你不许砰我,我自己可以。”说着抢过药,可是腿不能缩回来,手也够不着裤腿。 高天祁冷不丁道,“怎么像个女人似的,磨磨叽叽。” “你才像女人呢,你再这么侮辱我,我就......啊,你你你,松开,高天祁,你这个混蛋......”粱鹰痛得大叫,想逃开男人的制空,但显然是徒劳。 高天祁握着她的脚踝,怕她挣扎很用力,简直要捏死她了。他另一只手麻利的卷起裤腿,粱鹰小腿上多处擦伤,特别是膝盖上。 但是粱鹰这腿怎么和他的不一样,这么白这么细...... “你到底还擦不擦药了,乱看什么?”粱鹰红着脸催着,“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啊,男人的腿都要看。” 高天祁直接都想吐了,还断袖之癖呢,他才没那种嗜好。心无旁骛的给粱鹰上完药,放下裤腿后,没好气的问,“能走路吗?” 粱鹰楚楚可怜的摇了摇头。 “那我扶你!” 她第一次起了邪心想让他抱,因为进宫好多次,都看着皇帝抱着静妃走,为什么高天祁就这么木头,在一起都快两年了,居然、居然一起在帐篷里睡过,都不知道她是女人! 第221章:【相认】3 她就这么像男人吗?还说他太好骗,居然都没怀疑。 “发什么呆呢,起来。”他伸手拉她,粱鹰摇头,“不行,好痛,你背我。” “背你会磕伤腿,更痛。”高天祁为难的看着“他”,就这么楚楚可怜的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模样还真像小时候未央骗赖,不想走让他抱,就是这样,说什么天祁哥哥,脚疼,起泡泡了。 他要检查,她又说什么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看。她哪里他没看过啊,还来这套。但是,他就吃她这套,每次她都如愿。 不过也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佟未央那丫头才喊他天祁哥哥。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等太阳下山么,地上都是雪,我都冻死。”粱鹰催着,高天祁躬身将她抱了起来,嘴里道,“以后不和你赛马了,一点多不尽兴,还麻烦事一大推。” “不比就不比,谁稀罕。”嘴里这样说着,可是,她觉得好开心,哪怕摔伤了,但是能这般靠近他,还被他抱着,听着他砰砰的心跳,感受他结实的臂弯,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很美妙......等等,再这样下去,她快变色女了。 “脸这么红,疼得发烧呢?”高天祁低头看着粱鹰。 粱鹰脸却倏地更红,她简直不敢看他,那样英俊又男人味十足的脸,让她心一阵砰砰乱跳。 “粱鹰?”他不放心的喊了一声。 “没事没事,头有点晕而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红彤彤的脸,她装虚弱的靠在他胸口,将脸埋进去,可是,为什么心跳反而更快,天啦,她觉得自己都快暴露了。高天祁会不会认为她是断袖,会不会? 但是,显然她的惶恐不安都是多余了,高天祁,高大木头压根就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也没有这么敏锐的感官,信不信她扑上去亲他一口,他也不会认为她是女人,只当她发烧且还烧糊涂了。 “高天祁!” “嗯?” 他迷惑的低头,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简直就给她来了致命一击。嗯什么嗯?你知道不知道你嗯的时候,我就想亲你那红润的嘴,看是不是樱桃味儿的。 高天祁自然不知道粱鹰在想什么,但是他腾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真的当她在发烧。 粱鹰继续纠结,趁机抱着他,将头抵在他胸口,暗暗道:高天祁,又是摸我又是抱我,以前还在一个铺上睡过,你要负责,这辈子别想赖掉...... 本来人家好好的姑娘家,跟你们这群男人大老粗东奔西走,皮肤暗淡了,手脚也粗了,高天祁还要经常这么装无辜的看她,简直是折磨她! “粱鹰,你到底从哪里来?” 高天祁突然问,粱鹰想起第一次在宫里见他和未央的样子,也学起未央指了指天,“那里!” “哪里?” “天外飞仙!” 他差点吐血,好半响回过神,“梁大仙,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 粱大鸟!高天祁在心底恶损,碰上这大鸟就倒霉,天天干苦力,不是背就是抱,简直是折磨人,他太命苦了,招了个军师,还是个麻烦精。 “天祁......”她突然喊他,他低眸等她下文,半天都不吭一声,弄得高天祁以为自己幻听了,快步朝军营走去。 天祁,别问我从哪里来,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来了,就再也不会走。 从听雨园回来,未央就被赐住进了那座宫殿,安允灏一直想不好取什么名字,他希望她长乐,但是聪明的人一猜就知道下面是未央,他不想让未央置于这样的困境。 以她的名字雪楹命名,未央也不太喜欢,因为她正在渐渐遗忘少时的记忆,她要忘了惠妃,忘了雪楹,要以静妃的身份好好生活在安允灏身边。 最终,这座宫殿赐名为平乐宫,寓意平安快乐。 看似和未央的名字不沾边,但那真的是安允灏想说的,希望佟未央永远平安快乐。 已经怀孕第五个月了,未央的肚子都很明显了,安允灏现在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摸胎动。这孩子太配合他父亲了,白天都不怎么动,晚上安允灏回来,躺在床上,手这么搭过来,孩子就一阵乱踢乱动。 每每这个时侯,安允灏都惊喜不已,眉梢眼底都是笑意,有时候还要傻乎乎的笑半天。他喜欢孩子,未央是知道的,她也相信他会是个好父亲。他抱着她睡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浓浓化不开的宠溺。 她渐渐都快遗忘了过去的伤痛,现在活在他的保护下,他的宠爱下,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操心担忧,就只好好养胎休息就行。他还看了许多孕妇方面的书,还嘱咐御膳房做这个做那个,更会帮她按摩消除水肿。 在平乐宫里,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丈夫,一个伺候怀孕娘子乐此不疲的丈夫。 未央想,当初回来的时候,所谓赌的,就是这爱吧。或许,她一直相信安允灏的爱,只是太多太多的时候,宁愿伤害也不要相信。 在这里,真正让她选择走下去的,正是他的爱和包容。他能包容她的小性子小脾气,总是和颜悦色的,他说要亏欠她四年,要用余生弥补。其实,她又何尝没有亏欠他呢? 但是就像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再知的真相一般,未央和安允灏之间也有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如果相爱,就是要勇敢的在一起,且走下去。 那纸条没有再出现了,未央却意外发现芷溪怀孕了。本来她们都怀孕,是让未央非常开心的一件事,可是芷溪是宫婢啊,宫婢怎么能怀孕? 已经两个月了,推算时间也就是那一夜,那下雨的一夜。 未央不用逼迫芷溪就知道是谁的,但芷溪怎么也不许未央去找安允康,说他当时病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芷溪,难道你就不想和他在一起?”未央心都乱了,“你不能再待在皇宫,让人发现了,连我都保不住你。” “可是娘娘,我......” “你什么都别说了,好好在宫里待着,我去找他。” “不要,不要找他......”芷溪哭着说,“找他也没用,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更不会承认这孩子,求你,谁都别说,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 “你怎么处理?要打掉吗?” “我......”芷溪惶恐的摇头,这是上天给她最大的安慰,她要为那个她深爱的人生孩子,她不要打掉。 “那你说怎么处理?”未央自己肚子大了,蹲下来不方便,而芷溪跪在地上哭。这个向来冷情的女子,未央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芷溪说不上话,显然她也是乱了,毫无办法。 未央道,“你快起来。” “奴婢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如果实在瞒不住,我宁愿跳河死掉都不会连累娘娘的。”芷溪声泪俱下,她知道宫婢与人苟且珠胎暗合是死路一条,更何况那人还是废太子,说出去,只会让安允康一起遭殃。而且,乐平宫的宫女同样也会连累静妃,芷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她不想打掉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孩子一起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我怀着皇上的孩子,没有人敢动我的,只是你,你不能动不动就说死掉,四年前你没死,现在我更不会让你死。你先起来说话,我弯不下腰。” 直到未央说弯腰难,芷溪才忙站起来扶她,脸颊都是泪。芷溪早就知道雪楹是未央,皇上和静妃在她面前也没有避讳。 “芷溪,你听我说,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求皇上放你出宫。至于太子......你难道就不想和他一起?” “我......” “太子本来就不适合宫廷,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将自己困在皇宫,而是带他一起走。” “可能吗?皇上不杀他就是大恩了,怎么可能放他?” “他们是兄弟!” “娘娘你不懂,这里是皇宫,没有兄弟,只有权利!”芷溪说着,肚子突然好痛,未央忙将芷溪扶到椅子上坐好,冲外面喊,“给本宫端碗安胎药来。” “是。”不一会儿宫女就将药端了进来,未央道,“下去吧,芷溪会伺候本宫喝的。” “是。” 宫女恭敬的退下,未央忙将药给芷溪喝,她又哭着没反应,未央急了,“赶紧喝了,这才两个月,难道你不想要了。” 芷溪顺从的喝了,从来都只有她伺候别人,今天却让后宫最得宠最尊贵的女人喂她。她惶恐不安,更受之有愧。 “你都和太子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他就对你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你要和他出宫,这事皇上瞒不了,太子更有权知道。” 芷溪现在慌成一团,一点主意都没有,未央让她就在房间里待着,她自个则带着几个宫女和周成去了凌云殿。 让所有人在外面候着,未央只身进去,安允康没有弄他那些花花草草了,而是在书房里画画。 见未央进去,他也没有避讳,也没有行礼,继续画着。而未央觉得他是兄长,这问安行礼还不知道是谁对谁,索性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画的芷溪?”未央瞅着那画上女子,虽然只是个轮廓,但还是一眼瞧出是芷溪。 “芷溪吗?”安允康也是一惊,他是要画芷柔的,怎么落笔就成芷溪呢?难道是芷柔走了太多年,他都快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呢? “皇兄。”未央酝酿很久,总觉得不叫太子,这个称呼总没有错,“我听说芷柔走了好多年呢!” “嗯。”安允康随意的点头。 “你打算一辈子不忘记?” “你今天来,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安允康突然直视未央,直接挑明。 未央也开门见山的说,“谈芷溪!” “她怎么呢,生病呢?” “你关心她?” “是。”安允康不避讳。 “你喜欢她?” 安允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了一会儿说,“我喜欢她姐姐。” “我没问你喜不喜欢她姐姐,我就问你喜不喜欢芷溪?” “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静妃娘娘直说。” “芷溪喜欢你!”未央道,“她喜欢你,绝对不比芷柔少。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感觉吗,这么多年,她一个姑娘家干嘛去花木宫,整天搬花运花的,还不是为了能借送花的名义来凌云殿看你。” “这些我都知道,可惜......” “没有可惜,你是男人就要负起责任,她怀孕了,你的孩子!” 第222章:【毒杀】打入冷宫1 安允康素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他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芷溪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你自己想想是哪天的事!” 安允康第一反应就是那天下雨,醒来时身边没有芷溪,他以为只是自己春梦一场,不想...... “芷溪在哪,我要见她!” “你见她干什么,你只说这个责任你负不负,孩子你认不认?” “是,孩子是我的,我要。” 他一脸坚毅,一口就承认了,果然没有令未央失望,可是她也同样和芷溪一样,有着不自信不确定,“孩子你要,那芷溪呢?” “芷溪......”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扭头道,“当初就错过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一会儿我就去找父皇,无论如何也要他成全。” “不行,就算太上皇成全了,你们在宫里也不安全。更何况,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成全吗?” 安允康沉默了,他的父亲怎么会成全呢?恐怕会第一个杀掉芷溪,而且当初不能人道,也会被视为欺君之罪,恐怕怎么想他们两个人都是在劫难逃。 “只要你想和芷溪在一起,我就有办法说服皇上放你出宫。” 未央信心满满的说,安允康却陡然失去了方向,苦笑道,“说服皇上?呵,这比说服太上皇还难。皇上至今还没杀掉我这废太子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想让他放了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是不懂皇上,还是不懂朝政权利?我活着始终是个威胁,在宫中眼皮底下或许还行,出宫难道他就不担心我招兵买马,随时回来逼宫?” “你不会的。” “我是不会,可是他会这么想,任何一个皇帝都会这么想。” “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顾念兄弟情的。” “这不是兄弟情的问题,你不要忘了,他是皇帝!” “那你打算怎么办?”未央被安允康逼得无路可走。 他神情淡然,“把芷溪找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 “你疯了!”未央恼了,怎么他和芷溪都在说会死会死,不努力就这样放弃呢? “静妃娘娘,你永远要记住,这里是皇宫,他是皇帝!” “但是,皇宫也是家啊,不是你和皇上生活长大的家吗?允灏是皇帝,可是,他更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人,我有信心说服他,只是你,我该对你有信心吗?” “江山唾手可得我都没要,将来更不会成为他的威胁,这点你放心。” “那芷溪呢?”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安允康的话,终究是让未央有了努力的动力,她动身要走,“你先别和芷溪见面,免得让人看出端倪,出宫后,日子长着呢!” 说罢,便出了凌云殿,周成在外,未央问,“皇上现在在哪?” “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御书房。”周成答完,未央道,“那我们去御书房。” 到御书房,正巧看见图海要进去送茶,见未央来,正欲通传,却被未央拦下,她端过图海的茶杯,轻步走进御书房。 后宫不得干政,遂这御书房也鲜少有女人来,未央也是第一次来,见那桌上堆得高高的奏折,才知他每天有这么多事情要忙,且还要照顾怀孕的她。 这些日子,她是胖了,吃得好睡得好,可是安允灏却着实清瘦了许多。虽然看上去总是很开心,但江山压力如此之大,自己也老是给他惹麻烦,能不让他操心疲累吗? 一想到一会儿又要让安允灏为难,未央还真有点于心不忍,但是不得不说。 “叮” 茶杯放在桌边,发出小小的声响,安允灏没有抬头,却已然知道是她,笑着问,“你怎么来呢?” 未央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安允灏阅完手上的折子,放到一边,抬头看着她,“你一进来,朕就知道了,脚步声不一样。” 未央咋舌,要不要这么厉害呀。 “喝茶吧!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说着,站到安允灏后面,他失笑,“你肚子顶到朕了,还是别乱动,朕一点都不累。” 他拉着未央坐到自己腿上,摸着她的肚子问,“小耗子,乖不乖?” “不要,小耗子不好听。” “那你叫朕死耗子的时候,怎就没说不好听?你还真偏心,有了这小东西,就不要朕呢?” “哪有,你和他我都要。”未央搂着安允灏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还吃孩子的醋。” “朕不想有人和朕分享,你是朕一个人的。”他搂着她,轻吻着她的唇。 许久,未央红着脸推开,“你总是这么霸道。” “你指什么,刚才的话,还是这个吻?”他说着,又轻啄了她一下,未央的脸更红了,埋在他怀里,却开始想如何开口说那件事。 未央想着,手摸到他腰际的香囊,才觉得里面放的不是香草,不禁好奇道,“什么?” “你自己看。” 未央好奇的打开,竟是那一对姻缘锁,“你还留着?” “当然呢,你给朕的东西,哪里敢丢啊。来,给你带一个。” 未央将那一对好好的放在香囊里,又给安允灏系上,“它们本来就是一对,就让他们继续在一起,不要拆开。” 安允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算是默许了,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龙腾玉佩,“这个给你。” 他为她戴上,未央看见有龙,不安道,“我可以戴吗,会不会被人看见,说......” “朕给你的,谁敢说什么。这个一共有三块一模一样的,大皇兄一个、五皇弟一个,另一个就在我这里。” “为什么就你们三个有?” “这是嫡子之玉啊,我们三个都是帝后之子,以后等小耗子满周岁,可以佩玉了,就给他戴。” “啊,原来是给他的。” “吃醋呢?是谁刚刚说吃孩子的醋会丢人的?” “就吃醋了,你心里只有你那只小耗子,没有我。” “疼小耗子都是因为他的母亲,你这个傻瓜,呵呵,现在真是肥肥的毛毛虫了。”安允灏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未央撅嘴道,“就要很肥很肥,到时候压死你。” 安允灏神情忽而变得暧昧,未央口齿都不利索,“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嗯?”他低沉蛊惑的声音在她耳旁轻声问着,性感的唇已经轻柔的覆了上去。 未央和他十指相扣,现在身子不便,安允灏一点都没有老实,反而吻得她更多了,时常面红耳次,让她喘息不已。 终于,看她脸潮红,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然后端详他可爱的毛毛虫。 未央微微喘着气,娇嗔的瞪了安允灏一眼,他还好意思在那笑。 “奏折批完了吗?”她小声问。 “快了。” “那我等你弄完了。”她要起身,安允灏搂着她问,“来御书房是有事?” “嗯。”未央想了想,还是说了,“你能不能放芷溪出宫?” “让她出宫?那谁来服侍你?” “我又不差她一个,换谁都可以。”未央恳求道,“你就抽掉芷溪的卷宗,让她离宫。” “怎么突然要她走,服侍得不好,惹你生气呢?前个你们两个还说要在一起,朕还以为芷溪这辈子都会跟着你......” “人家年纪轻轻的,你忍心让她一辈子在宫里伺候人,毫无自己的生活?” 安允灏觉得无所谓,“宫里的奴婢不都这样吗?” “我还是跟你说了吧,芷溪怀孕了!” “谁的,周成?”安允灏第一反应就是成天在平乐宫的周成。 “不是,不是他,你只说能不能放她走?” “宫婢怀孕,是死罪。”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嘛!”她有些不满的撒着娇,安允灏头痛,“放个宫婢出宫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静妃不是一点权利都没有的,你可以自己放她出宫。” “真的?” “嗯,朕哪里还用管这后宫的婢女去留啊,岂不是累死?”安允灏笑,“就这事,你做主就行。” 未央欣喜,见安允灏一脸平静,不由得问,“你就不好奇,孩子的父亲是谁?” “反正不是朕,关心它做什么?” 这宫里,小到宫女内侍,大到皇上,还真是个个安守本分、全无好奇心。 见未央不吭声,安允灏故作好奇的配合道,“是谁?” “这是我要求你的第二件事。”未央小心翼翼的说,安允灏等着下文,想着是个什么侍卫就成全算了,芷溪也跟了未央这么多年。可是,一听居然是前太子,脸色立即就不好了。 “放他出宫行不行,在宫里种花种草的,还不如去外面种,你说是不是?”未央说着。 安允灏蹙眉,“去外面他要不种花呢,难道朕还派人盯着他? “难道皇位比手足还重要?他以前都不在乎江山帝位,现在更不会觊觎。你放他出宫,他会记你一辈子的好,更不会做出对不起朝廷,违背你的事。” “没有哪一朝的废太子是可以活着出宫的,就算不处死,也会一辈子囚在宫里。父皇没有放他,你没看见吗,是父皇下旨囚禁他的,朕现在也不可能违背。” “允灏......” “芷溪可以答应,大皇兄的事是绝对不可以的。你还是回宫好好休息吧,别操这些心,听话,去吧。”安允灏说着,吩咐道,“来人,送静妃回宫。” “允灏......”未央不肯走,恳求的话还没说完呢,安允灏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宫女已经进来扶她了,未央有再多不满不悦,也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恭敬道,“臣妾告退,” 第223章:【毒杀】打入冷宫2 旋即转身而去,她越是这样恭恭敬敬,安允灏就知道,生气了,他的毛毛虫又生气了!可是,这一次,就算算生气也不行,废太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在宫里,这是他给安允康最大的容忍和皇恩。 天色已晚,这座废弃的宫殿越发显得阴森黑暗。 芷溪接到命令,诚惶诚恐就来了,见那帘子后的婀娜身影,不由得跪地,还没有开口,那人便问,“雪楹是未央吗?” “不是!”芷溪话音刚落,那人就冲出了甩了她一耳光,“只是一试,你就骗我,敢背叛我,是不是不想活呢?还是安允康也和你一样,都想死呢?” “您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又试探我。”脸上火辣辣的痛,她都不敢摸。 “你是明知我试探,还敢说假话,不是赤裸裸的背叛,又是什么?” “芷溪的命都是您的,不敢违背您的吩咐。” “不敢?哼,你现在是找到了安允康当靠山,还有什么不敢的?” 芷溪神情一慌,谁都知道安允康哪里是什么靠山,现在他于她而言,只是任人威胁的一个筹码。 “动手吧,他们已经查到你头上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对付你,你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什么?”芷溪不解,她的任务就是尽心尽力伺候未央,要动什么手? “霓裳阁的衣服,你以辰王妃的名义订的,他们已经怀疑你了。” 说到这,芷溪忽而激动了,“您说订一套霓裳阁的衣服可以不用远嫁,可是......” “什么可是,当初是你跪着求我让未央留在燕京,现在她人不是在了吗,还活得好好的,你又怨个什么?哪一件我允诺你的事,没有做到?” “您说她不会死不用远离燕京,可是,这一切都耗时四年,她一点都不快乐。” “我没有保证她要快乐,能活着就成。” “你那一箭差点射死她!你没说是这个方法,你怎么可以......”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那人驳斥,芷溪立即不敢言语,又听那人说,“我对未央的了解,绝对在你之上。当初她那般心灰意冷的离开燕京和亲,你说不是我那一箭,她怎么会不甘心的又跑回来?一切都如你所愿,且在我的掌控中,不是吗?只要有仇恨,她就会回来,不过似乎不用我开口,她就已经知道了太后这个大仇人,有点小意外。”一切不过是一场赌,赌那以毒攻毒,赌未央不死,否则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芷溪心里一阵发寒,“你到底想怎样,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你可以问的吗?你现在只需要乖乖听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否则别怪我杀了你们所有人,包括安允康和佟未央!” 芷溪惶恐不已,从来都只拿安允康威胁她,为什么这一次连佟未央都要杀?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留在佟未央身边,从那次在凤仪宫被赵湘湘打的初遇开始,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靠近,只是那时候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让未央嫁给安允灏,促成这桩婚姻。所以,才有忘尘寺换披风一事,以及苏青宁被劫,安允策占便宜。 紫菀不过是因为明忆的事,想对付未央,在忘尘寺埋伏。却让瑞王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她,一个小小宫婢,宫里谁都能是她的主子,既然不用伤害未央,换换披风挨点骂算什么?有舍有得,苏青宁在她眼里不值一文,更何况她哪能违背瑞王,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虽然促成了未央和安允灏的婚事,却让未央这一路走得太苦太苦。 “在想什么呢?”随着那人话音落地,一个药瓶丢在她脚下,“去怂恿未央给太后下毒。” “恐怕她现在做不到,一心养胎,根本就没有仇恨的样子。” “你就不知道煽风点火吗?好吧,她不行,你来做!” “芷溪不敢!” “在我面前,你只能服从,说什么不敢?要借未央的手做,知道吗?......不吭声?呵,我可是知道凌云殿无人把守,哪天安允康不小心被高台的花盆砸死,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不要,求您......” “求我还不如求你自己,这么多年了,他不也毫发无伤吗,只要你听话。” “以前你都不伤害她,这一次为什么要借她的手?” “这一次同样伤害不了她,只是让太后吃点苦头。你若在这般磨磨蹭蹭,我换别人做,到时候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自己想清楚吧!” “看在芷溪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恳求这是最后一次,您放了我吧,我绝对不会出卖您。” “好,这是最后一次,拿着药,退下。” “是。”芷溪恭敬退下,她知道那人的目标一直是太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要把未央卷进这件事。一直以来,未央仿若就活在那人的掌控之下,对未央的了解,那人确实很深很深,连她的心性脾气都知道,那一箭确实没射死未央,确实也让她回来了。芷溪不解一切是如何计算得如此精准,莫非大家都在赌? 回到平乐宫,未央正在床上生闷气,芷溪敛起满心不安,忽又想起她找安允康去了,难道他不承认.....芷溪心一沉,这样的结局她早就想到了。 “娘娘,为奴婢白跑了一趟是不是?”芷溪说着,倒了被茶给未央,她一扭头惊讶道,“芷溪你的脸......” 芷溪忙捂着脸,好痛。 “谁打你呢?”未央忙问,也顾不上生气了,找来药膏给芷溪涂上,嘴里一直问是谁,是谁这么不怕死敢打她的人。 “没......是刚刚遇见凤仪宫的宫女,为点小事吵了几句,你别担心奴婢,奴婢没吃亏,打了对方好几巴掌呢!” “凤仪宫?”未央一惊,想着太后,脸又沉了下来。 “要不明个去给太后请安?你好久都没去了,太后已经许你留下孩子,不会再为这生气,反而你不去,会不会说你不孝顺恭敬?” “肯定是太后又对我不满,才欺负我身边的人呢。”未央烦了,“明天去给她请安好了,免得又和太皇太后一样,说我恃宠而骄。” 芷溪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慌乱,未央完全相信她,反而让她满心罪恶感。 “芷溪......”未央给她涂好药,说,“这两天给你准备点盘缠行李,让你出宫有用的。” “嗯?出宫。” “你先出宫,太子......”未央愧疚道,“先走一个是一个吧,太子我会再去求皇上的。” “他是走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跟我走?”芷溪眉目黯然,她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她姐姐,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什么。 “这次你就误会他了,太子说他要你和孩子。” 芷溪猛地抬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未央笑嘻嘻的凑上来,“怎么样,开心吧。把我都感动了,他还说,你生他生,你死他死。真是的,看他沉默寡言的,一开口就肉麻死,哈哈......” 未央笑着过来摸芷溪的肚子,“你说这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你要是以后嫁给太子,我们就是妯娌,真正的一家人了。” “娘娘......”芷溪呼吸一滞,不知道有些话怎么开口。 “是我该叫你嫂嫂。”未央忽而心情好极了,坐在床上将安允灏拒绝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生气了。而是吩咐宫女送安胎药来,宫女送药进来见芷溪在,就知道有人服侍,恭敬的退下。 “幸亏我也怀孕了,不然谁给你打掩护。”未央端过药,搅了搅,“小心烫哦。” “我自己可以喝,娘娘,你还是坐好吧。” “我没事,我都五个月了,安全得很。倒是你才两个月,还要每日忙进忙出,怎么办,要不你装病在床上躺几天?不行不行,他们给你把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未央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赶紧出宫最好。虽然舍不得芷溪,但是,比起深宫一个人寂寞,她更希望芷溪能过得好。 “张嘴喝啊。”芷溪半天没反应,未央催促道,“是不是脸疼呢,你就告诉我,那宫女叫什么,反正明天要去凤仪宫,顺道去会会那宫女。” 未央眉宇带笑,似乎心情很好,居然还亲手喂她喝药,芷溪怀中还揣着那瓶毒药,想着最后的任务,只要做了,她就自由了,再也不受控制。可是,可是未央真会没事?以她的手毒杀太后,真的还能全身而退? 芷溪越想越不安,她一直的任务就是保护未央,为什么这一次却要害未央。 “芷溪?”未央诧异的看着一直发呆的她。 芷溪回过神来,自己端过药碗,“我可以自己喝,你好好躺着。” 她将药喝完,“娘娘不用担心我,奴婢身子骨好得很,不会有事的。再说跟在娘娘身边,也没干什么活啊,不用卧床的。倒是你,御医说虚寒,要注意保暖。” “我知道。”未央笑着,“你看我天天穿这么多,又挺着个大肚子,都快不能走路了。这才五个月,要是再往后该怎么办啊!” “有奴婢扶着您,怕什么?” “你要出宫的啊,你出宫了......”又只剩我一个人。 芷溪摇了摇头,“奴婢不走,您和大皇子都在宫里,我能去哪呢?” 未央知道,安允康不走,芷溪是不会走的。这事拖不得,时间越久对芷溪越不利,要在外人察觉之前,将他们统统送走。 第224章:【毒杀】打入冷宫3 晚上很晚安允灏才回来,未央一直等着他就想说安允康的事。可是,他似乎有意回避,一回来就说累,抱着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有话也找不到时机说,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微蹙的眉宇。似乎朝堂的事很多,最近高天祁说要西征了,所以大伙都在商谈战略,并没有多少时间。 西征,曾经东征就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西征呢?扩张疆土,巩固江山确实重要,可是,有战争就会有死亡,高天祁和大将军都会参战,未央好担心。 但是,江山就是马背上打来的,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完完全全明白男人对驰骋沙场,对征战四方的渴望。 高天祁说,出征是为了和平,让四方安定的方法就是让四方臣服。保卫江山,也是想保卫江山里的亲人。 这些未央都明白,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西征了,死的人不是敌人,而是他们,她该怎么办? “允灏......”未央轻声喊着他,那一脸疲倦的样子,让她心疼。她知道西征势在必行,她也知道高天祁非去不可,更清楚的明白,废太子不能离宫。可是,她还是想争取。 一夜,就这么悄然而过。未央醒来的时候,安允灏已经起身,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她错过了晚上,也错过了早上的机会,安允灏这是存心躲她吗? 因说好要去给太后请安,未央起床开始梳妆打扮,芷溪默默的给她梳着头发,未央瞧见梳妆盒,看着那流苏粉蝶簪,忽而大喜,“芷溪,我有办法了。” “什么?”芷溪诧异。 未央拿着簪子高兴的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我和你说过的,皇上欠我一个人情,他说过无论我要什么,都给。这一次,我就用这簪子和他换太子的自由。他是皇帝,君无戏言,一定会答应的。” “您这是在逼皇帝。”芷溪看着那簪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既有激动又有不安,更多的还是愧疚,“奴婢一直以为......以为您会用这簪子求皇后之位。” “皇后?”未央一愣,“我还没想过呢!” “娘娘可以想啊,您就用这簪子去求皇上,让您当皇后。这样,后宫的人,没有谁敢欺负您呢!” “可是,这是唯一能让太子出宫的机会。难道你们不想在一起吗,出宫了,那么自由,想一想就挺美是不是?” “可是不值得。比起皇后之位,我们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之位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您是皇后,您生的儿子就是嫡子,也是将来的帝王。” “可是我觉得当皇帝不好,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当皇帝,你不觉得皇上很累也不开心吗?还有太后和丽太妃,看了她们才越发觉得,在宫里没有皇上的爱,再多的权利都只会令你空虚和悲凉。如果皇上真心待我,又怎会让我永远是妾室。如果我真心爱他,也不会在乎只是妃嫔,所以这皇后之位,真的不重要,至少没有你们的性命自由重要。你别说了,就这样决定,去了凤仪宫我就去找皇上,估计最迟明天你们就可以一起出宫了。”未央说着,将流苏粉蝶簪放了回去,又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嗯,就这样吧,可以走了。” “您等一下。” 芷溪突然跑了出去,未央让她慢点,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不能这样快跑,可是,内心的煎熬让她一刻都不想等了。一口气跑到乐平宫的湖边,将手中的药瓶扔了出去,“噗通”一声溅起了个小小水花,立即沉入这偌大的湖泊中。 她要不变初衷,留在未央身边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主人的心意变了,她也不要变。不扔掉,她怕自己就算活下来也会一辈子受良心的折磨。更何况,扔与不扔,或许结果都一样。其实,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出宫,或者是活着。 但是既然她还没有死,那么,她就要像未央一样,每天带着希望活着。 再回到寝殿的时候,未央佯装嗔怒的蹙眉,“还敢乱跑,要吓死我啊!” 说着,瞪着她的肚子,芷溪会意一笑,扶着未央道,“没事了,刚刚是太激动了,一想到可以和.....和他一起走,很高兴。” “我也高兴。”未央也笑了,突然好羡慕他们,太子不要江山,他们可以过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她,她爱上了帝王,就注定要一辈子留在这深宫。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是丢不下江山的,而她,丢不下他。 所以,哪怕深宫难熬,她也决定留下来,陪他一起走下去,更何况还有他们的孩子。 去凤仪宫,太后依旧是念经,念她那一辈子都念不完的经。 未央和芷溪站佛堂外候着,没有上前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瞧了许久。看着太后孤单瘦弱的身影,未央突然觉得她可怜。是的,很可怜。 从德妃到皇后,再到今天的太后。 这一路的不易,没有人清楚,但是未央想,最苦的人或许还是太后自己。 她们曾经那么要好的三个人,现在却姐妹相弃、阴阳永隔。德妃虽然得了后位,却一生都在忏悔,她在念经,她常年吃斋。如果活着贵为皇后,甚至是现在的太后,都不能华衣美食,那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芷溪的话,如果自己是皇后,儿子就是嫡子,是未来的皇帝。 或许太后终其一生也是为了安允灏,可惜的是,人活一生,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太后似乎弄反了。 未央好想冲进去问,问太后,您后悔了吗? 只要她说后悔,未央就彻底原谅她。可是,未央没有进去打扰,没有去叨扰神灵,太后现在,不就是在忏悔、后悔吗? 许久许久,太后才起身,转头就看见未央,目光先是一惊,随即有了些许笑意。 阿兰扶着太后出来,未央微微欠身,“雪楹来给太后请安,愿娘娘玉体安康。” “起来吧!”太后说着,打量着未央,“五个月呢?” “回太后,还差两天,就刚好五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看着你就想起当初本宫怀孕的时候,没想到这才一眨眼,这孙子都要出生了。” 太后有些感慨,但是话语间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 未央依旧是给太后敬茶,由芷溪扶到墙角的小桌边,未央亲手倒好,芷溪帮她端着,到了太后跟前,未央接过来递给太后,轻声说,“太后请用茶。” “嗯。”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接受了雪楹,其实也开始有些期待这孙子的到来。可是,谁知道茶刚一下喉,太后就觉得喉咙一阵刺痛,想吐已经来不及了,随即身子就开始抽搐,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啊,太娘娘后......”阿兰大惊,扶着太后大后年,“来人啦、宣御医” 侍卫都涌了进来,宫女们将太后扶着,未央更是不知所措,“太后,您怎么呢,太后......” “别碰本宫!”太后痛苦不已,身上仿若被几千只虫啃噬一般,瞪着还装无辜的未央勃然大怒,“本宫说你怎会这么好心来请安,原来是处心积虑想害本宫,来人、来人,将静妃打入冷宫,将她......” 话还没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栖霞宫一次又一次传出那低迷清丽的曲韵,自从苏家倒了之后,这曲子一日都没有停歇过。苏青宁知道,安允灏一定听见了,这是很多年前她最爱弹的曲子,他一定会有感觉的。 她错就错在那天太疏忽,怎能和太皇太后去乐平宫呢,现在弄得安允灏认为欺负雪楹,她也有份。 有份就有份,太皇太后做的哪件事她不知道,她没有份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无声无息间苏家就彻底没了。她现在和当初的未央有什么区别,连个靠山都没有,娘虽然还在燕京,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了她什么。 思来想去,能倚仗的人或许就只有安允灏,只有这十几年来的情意。她始终坚信,安允灏是放不下她,舍不得她的。 若没有佟未央,若没有雪楹,她就会顺利的怀上孩子,生下安允灏的长子,就算不能登上后位,她贤妃也该晋升为贵妃,后宫地位无人撼动。 可是,偏偏有了一个雪楹,偏偏她还怀了孩子,大皇子,她们几个争着想生大皇子,却被雪楹占了便宜。早知道当初就不和太皇太后对付赵湘湘,就让赵湘湘生大皇子,压死雪楹,也好过自己现在受气。 当初若赵湘湘真的生了皇子,那这后位依旧是赵家的,为此才让太皇太后慌了神一定要除去,而她嘛,就是坐山观虎斗。 然而斗来斗去的结果,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如果那个长得像未央的雪楹生了儿子,她会不会是皇后?虽说她身份特殊且低下,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加之生子,或许一切......一切也说不准。 苏青宁越想越慌神,谁都可以当皇后,就是雪楹不行,长得像未央就是她的克星。这个雪楹指不定还要针对她,有了孩子嚣张跋扈,她怎么能容她? 反正现在每日弹琴,安允灏也没有来过,何不来个玉石俱焚? “娘娘、娘娘......”婵娟喊着声就跑进门来。 “铮” 苏青宁神绪被打断,一下子勾断琴弦,她蹙眉看着指尖的血,有些烦躁婵娟的突然出现。 见苏青宁受伤,婵娟忙拿药膏给她止血抹上,苏青宁气恼道,“轻点,刚刚慌慌张张的什么事儿?” 第225章:【毒杀】打入冷宫4 “娘娘,奴婢刚刚在外面听说,静妃下毒害太后,这会儿被打入冷宫了。” “真的?”苏青宁一惊。 “千真万确。” 苏青宁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那静妃就麻烦事一大堆。” “娘娘,我们现在是不是依旧按兵不动?” “这么好的时机还能等吗,皇上去军营巡视了,得很晚才回来。你速去佟府,找杜远弄药,无论如何都让他给,否则就对他不客气。” “是堕胎的,还是.......” “你觉得一个毒杀太后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她眼睛中的寒光,让婵娟一慌,“奴婢明白。” “对了,顺便试探一下佟夫人,我总觉得她是个威胁,她装疯在捣鬼。现在皇上只是气恼我姓苏,冷落我的原因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只要过了这一阵,他依旧会来栖霞宫,但是若有人将那些事捅出去,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来。不过等将静妃解决了就好办了,他身边又只剩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原谅我的。” “嗯,娘娘放心,我一定弄得到药。” “去吧,万事小心。”苏青宁说着,等婵娟走后,又换了一把琴,心中有将静妃打入冷宫的舒畅,也有种种不安又忐忑,她总觉得这静妃似乎知道很多事,而有些事她只对杜远说过,如果杜远没有背叛她,那又会是谁?佟夫人、佟夫人...... 苏青宁越想越不安,她现在已经这般狼狈了,若有人再在皇上面前胡说,那她岂不是彻底万劫不复呢? 琴越弹越乱,苏青宁走出寝宫,从宫女嘴中得知,太后中毒昏迷。怎么能昏迷呢,如果太后昏迷了,那谁会下杀令呢? 静妃不死,她永远成不了安允灏心中的唯一。 “娘娘......“宫女看着苏青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有些担忧不安的喊了一声,苏青宁道,”备车,本宫要出宫。“ “去哪?” “军营。” 她要去通知安允灏,她要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么善良、多么宽容。是的,她要救静妃,就算她不救,静妃也不会有事,该恨就恨太后怎么不说处死静妃再晕呢? 原来冷宫就是这个样子。 未央在心底感慨,抬头望着这个废旧凄冷的宫殿,处处积满了灰尘,芷溪用衣袖擦干净一个凳子让未央做,她摇了摇头,“坐着肚子不舒服,就站一会儿吧。” “要不要去床上躺着?”芷溪问,回头才看见床上的蚊帐里已经结了厚厚的蜘蛛网。 未央只能摇头,周成就站在冷宫外,有他的保护,她想自己不会有事。只是太后的命令谁都不敢违背,就连周成也不行,所以他只是站在外面,不让其他嫔妃美人有落井下石的机会。 未央站在冰冷的宫殿里,四周阴风瑟瑟,加之木头腐烂潮湿的味道,闻着真是呛鼻。未央想了半天都没想通,茶为什么会有毒,是有人要害她,还是太后自导自演? 她宁愿是太后自导自演,这样至少太后不会有事,如果是别人陷害她,那么这次真要完蛋了。敢毒杀一国太后,是不要命了。 太后现在到底怎么样呢?她们谁都不知道,如果死了,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要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宫殿里,有口也难言。 此时宫门紧闭,哪怕是大白天都让人有种傍晚黄昏的阴沉之感。 这样关着,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未央没有吃午饭,冷宫的饭菜真是实难下咽。周成也不能坏了这冷宫规矩,只说等皇上回来,一切就没事了。 芷溪却在周成走后,满心不安,“娘娘,所有人都说是你下的毒,皇上回来了,真会放你出去吗?” 未央沉默着,芷溪将心一横,“那药我也端过,到时候皇上问起,你就说是奴婢下的毒,反正......”反正她原本是要下的,只是后来放弃了,太后却仍是中毒了。那个人到底派了多少人在围剿太后,亦或,围剿未央? “你傻啊,替我担什么罪,我没做就是没做,我相信皇上,他不会听信谗言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你,你是百口莫辩。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的母亲,皇上就算对你于心不忍,碰到这事也会以孝字当头。” 未央心惊不已,“你的意思是,若太后有个闪失,他会让我偿命?” 芷溪不安的微微点头,满心急切的说,“所以待会你就说不知道,我会向皇上认罪,你怀了五个月身孕,可不能在这事上出了差错,否则我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怀孕了啊,我怎么能让你替我死。是我给太后请安,也是我敬的茶,出事也理应由我负责。更何况我相信皇上,他不会......啊......”未央小腹一阵绞痛,站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芷溪眼疾手快的扶着她,“怎么呢,娘娘......” “好痛,肚子好痛,芷溪......”未央紧紧地抓着芷溪的胳膊,脸色顿然煞白,冷汗直冒,腹中本就绞痛得厉害,此刻孩子更是一阵乱踢,痛死她了...... “御医,御医......周侍卫,娘娘不舒服,快喊御医.......” 芷溪大喊,宫门轰然打开,给这座冷寂的宫殿投来一点阳光,周成闻讯立即去了。芷溪扶不住未央了,她躺在地上,痛得想翻身却不敢,就这么躺着大腿还一阵阵抽经。 “娘娘,你坚持一会儿,御医马上就来了......” “好痛,芷溪、芷溪......”她满头的冷汗,再后来连叫喊都变得微弱,唇瓣都咬出血了,她知道芷溪在给她揉腿,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好痛,仿若那跳腿经被压迫一般,痛得她真想昏厥过去。 可是,这种痛已经超越了昏厥,让她想逃避都不行。 “芷溪......”她喊着芷溪,“我好怕,孩子,孩子......” 芷溪看见她哭了,自己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哽咽的安慰道,“别怕别怕,孩子不会有事的,御医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听到一阵凌乱却急促的脚步声,芷溪抬头,惊见是安允灏回来了,他身后似乎似乎,还跟着高天祁和......苏青宁。 芷溪也想不了太多,冲未央道,“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未央、未央......”安允灏慌慌张张的从军营赶来,这才出去一天,宫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看见未央躺在地上,他更是疯了一般跑了过去,连暴露身份都顾不得了,“未央,你怎么呢,未央......” “痛,好痛......”未央幽幽睁开眼睛,只觉得痛楚将她包围,她听着他的声音,她知道是他来了,她一直都相信他会来、会来...... 安允灏抱起未央,一路狂奔。未央靠在他怀里,不安的心终于落地,可是那痛楚却如影随形,让她不能有一刻的喘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反正汗水就已经一脸了,也不在乎里面夹杂着泪水。 她真的好怕,那么痛,孩子......孩子会不会有事。 虽然一路上安允灏都安慰她,别怕、不会有事,可是,真的没事吗? 从乐平宫赶去冷宫的两个御医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立即给未央看诊,第一次他们施针,看那些长长的针扎进未央腰际和脚踝,安允灏的心仿佛也被扎了千针万针。 他不能靠近打扰御医,一直站在旁边。未央看见他,一直伸手,却牵不到他。 身上痛不欲生,如果怀个孩子这么辛苦,她真的怕了,太痛了,大腿抽经简直让她恨不能不要这腿。肚子也跟着痛,但她唯一该庆幸的是,孩子一直在踢她,是不是证明生命力很旺盛?还是别的什么? “啊!” 她突然吃痛的惊叫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死过去了,那一刻所有的痛楚也随之消失。 安允灏心一揪,自个也是紧张得满头大汗,就这么一直看着御医施针,看他们个个紧蹙着眉,他的心也一直蹙着。这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太漫长,以至于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觉得自己多要站晕的时候,御医擦着额头的汗上前禀告。 还不急开口,安允灏就急切道,“静妃怎样呢?” “娘娘没事,皇上放心,暂时母子平安。” “暂时是什么意思?” “娘娘现在只是胎儿压住了大腿神经,才导致抽经阵痛,以后老臣隔天给娘娘施针,这症状应该会有所好转。只是娘娘这是头胎,她心绪不稳定,加之体虚,随时都有小产的可能。” “你说什么,小产?”安允灏冷眉一凛,“朕说过静妃的补品药材都要用最好的,若她和孩子有什么闪失,朕惟你们试问。 “皇上不要惊慌,臣等只是说有小产的可能,一定会尽心尽力助娘娘保胎,这些日子还是卧床的好,等过些日子再下床走动。” “那她怎么还不醒?”安允灏坐到床边,看她满头的汗。 “微臣怕娘娘承受不了痛楚,给她刺中睡穴,一会儿就会醒了。臣等先下去熬药,等会娘娘醒了要立即喝的。” “去吧!”安允灏的目光一直在未央脸上,芷溪过来擦汗,安允灏接过湿帕子自个给未央擦,嘴里冷声道,“御医说情绪不稳定,就是为了你们的事。”他指芷溪和废太子。 “芷溪该死。”芷溪跪地,安允灏烦道,“退下。” “是。”芷溪走出门,高天祁一直站在外面,满脸的忧色的问,“她怎么样呢?” “已经没事了,现在睡着了,皇上在里面,将军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芷溪是话,让高天祁踏进门的脚又缩了回来,屋内安允灏坐在未央身边,那给她擦脸擦手的温柔模样,确实不需要他去担心去打扰。 皇帝和静妃的世界,他高天祁又算什么呢?可是未央没有醒,他不能走,不放心的就这么等着。 而皇上也没有勒令他出宫,就这么守在寝殿门外,一晚就这么悄然而过。 第226章:【毒杀】打入冷宫5 御医说一会儿会醒,可是,一会儿竟过了一晚上,安允灏刚刚看她痛苦,也不忍心喊她。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她一晚,小小的脸庞一脸血色都没有,让他好多次都惊慌不已,怕她、怕她就这么一睡不醒。 宫人来传说太后毒解了,但是人依旧昏迷着,那一头总算让安允灏放了心。毒解了就好,或许明天大家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安允灏在乐平宫照顾未央,她睡着的时候,他将她汗湿的衣服脱下,重新换了套她素来喜欢穿的寝衣,希望她明早起来心情就好。 一切妥当后,就只能等,等她醒,等她安全无恙。御医说随时都可能小产,太让他害怕了,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保护未央和孩子,这皇宫真是防不胜防。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他生活长大的家,原本是最该放心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成了他最不安的地方。 一夜终于天明,未央睁开眼睛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终于醒呢。” “我睡了很久?”她有些惊异,脑袋还很混沌,伏在他肩头好一会儿才想起,“我不是该在冷宫吗?” “没事了,你回到朕身边了,这里是乐平宫。” “可是,他们说我下毒害太后,你都不问问我?”她有些惊讶,最起码他该正色的问她,然后再选择相信或者不信,可是他...... “朕为什么要问?朕认识的佟未央一直就是个善良的人,怎么会下毒害人?更何况那人还是朕的母亲,你孩子的祖母,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你们都是朕最在乎的人,朕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有事。”安允灏柔声说着,未央却倏地满心负疚,如果他知道,她曾经是想害太后的,他会怎么想,还说她是善良的吗? “太后呢,她怎么样呢?”未央不安的问。 “还没醒,但是毒已经解了,应该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这毒并不在茶里......” 未央一惊,“那是......” “在杯口外围,喝茶的人只要唇碰了杯子,就会中毒。” “那查出来是谁吗?那桌上的杯子都有毒?” 安允灏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紧张,“只有你奉茶的那个有毒。” “可是,桌上那么多杯子,那人怎么知道我会拿哪一个?” “所以,朕认为,这毒是下在手上,接触杯子的人除了你,另一个就是芷溪!” “不可能是芷溪!”未央匆忙道,“绝对不可能是芷溪,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人就是芷溪,她绝对不可能害我,昨天她甚至要牺牲自己来顶罪,你说这样的人,会下毒吗?她那么好,那么善良,她......” “你别急啊,朕也没说一定是芷溪,那毒或者是有人下在你们手指上,具体是在你的手指上还是芷溪的,现在已经查不出来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人,有人要害你,因为太后并没事,所以针对的应该是你......” 安允灏的话还没说完,周成就急忙进殿道,“皇上,太后醒了。” “已经没事了吗?”安允灏脸上有了喜色。 “皇上息怒,太后人是醒了,可是不能动弹不能说话!” 未央听候大惊,看来皇上的话错了,这次事件针对的或许不是自己,而真正是太后。她清楚看着安允灏的脸瞬间惨白,她想安慰,可是,身子笨乏得很。 安允灏扭头让周成和芷溪伺候未央,急忙朝凤仪宫而去,出门才看见高天祁在,遂道,“你去陪陪未央吧!” 说着,直奔凤仪宫。 高天祁一晚上没睡,这会儿一脸憔悴,未央本来是不听芷溪劝告要去凤仪宫的,这看见高天祁进来立即就安静了,“天祁,你怎么呢?怎么脸色......” “娘娘,将军担心您,一晚上没就守在殿外。”芷溪说着,未央已经起身拉高天祁的手了,冰凉似铁,不禁恼道,“我又不是要死了,你这么冷的天,守什么啊!” “你要是死了,我就不守,也随你去。”他笑着,疲倦的脸上满是认真。 “傻子。”未央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满是心疼,“芷溪,快去弄些暖手炉来给将军捂手,还有早餐也赶紧送进来,我和将军一起吃。” “是。”芷溪出去,未央让高天祁坐下,这么冷的天,他都快成冰雕了。她在衣柜里翻着衣服,想找一件给他御寒。 “你别找了,在床上躺好,就算找来我也不敢穿,难道我不想活了,敢穿皇上的衣服?”高天祁说着,未央翻衣服的手一顿,扭头道,“要不穿我的?” “男扮女装的往事,休要再提。” “瞧你还文绉起来。” “你躺好吧,你忘了我是将军,将军都是铁打的,水里来火里去,哪会怕这点冷。你再这样翻箱倒柜,我可要回去了。” “诶,别走别走。” “那你就乖乖躺好。”高天祁头疼,“有你这样当娘的,成天莽莽撞撞。”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长茧了。”未央嘴里说着,却很喜欢还有一个人、一个亲人这么唠叨她。她乖乖的在床上躺好,就算高天祁是义兄,在宫中多多少少还是得注意。 芷溪进来了,弄了些暖炉放在高天祁身边,还给了暖手炉,他无语道,“这是想把我烤熟吗?” 未央想笑,可是一想到安允灏刚刚那担忧的样子,不由得也是满心不安,“天祁,我好想去凤仪宫,看太后到底怎么呢。” “你还是别去的好,现在你可是风口浪尖的人,只差群臣联名让皇帝处决你呢!”高天祁说着,见未央吓得脸色一变,又嬉皮笑脸道,“吓着你呢?放心,有皇上在,有我在,谁能伤你?那些老东西再敢谏这个谏那个,我就发兵将他们踏平了。” “他们逼皇上呢?认为我谋害太后?”未央惴惴不安,表面上确实是这个样子,太后喝了她的茶中毒了,安允灏要面对群臣上谏,他该有多难啊。 “那些老臣再怎么逼,也是无用,这天下皇帝掌权,哪里是几个老东西可以左右的。不过逼得确实有点紧,昨晚都连夜进宫了,不过皇上说再有敢上书要斩静妃者,就与谋害皇子同罪,那些老东西这才安静下来。” 未央抚着肚子,幸亏还有个孩子,不然安允灏就算想护她,恐怕也找不到恰当理由。如果群成上谏,恐怕就算天下是皇帝的,也挡不住啊。 现在最主要的是,到底是谁下的毒。 未央不安的瞥向芷溪,她不能让安允灏怀疑芷溪,不能让芷溪出事。可是,天知道,第一个怀疑芷溪的人就是自己。虽然她相信芷溪不会害自己,可是,芷溪身为宫女,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而这其中不乏受人利用之嫌。 但是,她仍旧希望,不是芷溪,不是。就到现在,她仍是想送芷溪和安允康离宫,离开这是非之地,离开这满是无奈和利用的地方。 高天祁喝着汤,未央也心不在焉的喝着,身子暖和了一点。芷溪服侍在一旁,御医检测的结果她是知道的,杯口有毒。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的手指上沾了毒,芷溪无奈苦笑,她太低估主子了,居然在给她的药瓶要也下了毒,只要碰了,一样会有毒。 “听说娘这两天好了点,要不接进宫吧!”未央怀了孩子,越发想家人都在身边,尽管娘不想来,她也执意于此了。 高天祁微微摇头,“恐怕她不会来,她现在除了佟府,哪里都不去。” “也不能事事都由她啊,在我身边我可以照顾她啊。” “你......”高天祁讥讽,“还是算了吧,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可是,我想娘了啊,怀孕了就很少出宫了,也没见几次面。”未央说着,又道,“要不,等这事儿过了,你带我出宫,我......” 正说着,平乐宫的总管内侍说,“娘娘,军营有人来找高将军。” 高天祁抬头,竟然是梁膺来了,一脸急切慌乱的样子。高天祁正要起身出殿,未央好奇道,“是不是西征的事儿?” “谁知道呢!”高天祁起身,站在门口问,“梁膺,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梁膺本来想小声说,不让未央听见,可是,她太慌了,一下子就都炸了出来,“佟夫人死了!” 第227章:佟夫人死了 佟夫人死了! 未央听得真真切切,屋内的芷溪也是心猛地一颤,再回头看未央,只见她煞白着脸、光着脚就跑了出来,一把拽住粱鹰,“你说什么,谁死呢?” 粱鹰从没见未央如此疯狂的样子,抓着她的手仿若要捏断一般。越发这样,粱鹰越是不敢说,抬眸看着高天祁,他这才从震惊中晃过神来,忙拦下未央,“没事没事,你听错了。” 未央好想是自己听错,可是刚刚那一声如此清晰,让她想冷静都难,“别想骗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她死死拽着粱鹰,那急切的模样让粱鹰不想隐瞒了,脱口道,“佟夫人死了!” “粱鹰!”高天祁怒声打断,却已经迟了。 未央以为的幻觉终究只是自己的奢望,那一瞬,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她刚刚还在和高天祁说要去看娘,为什么、为什么...... “央央、央央......”高天祁扶着未央,这儿除了心腹粱鹰就是芷溪,他不必避嫌,更不用担心未央身份暴露。可是这一刻,他抱扶着未央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血液也要凝固了一般,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只得对粱鹰恼道,“别胡说八道,昨个我离府不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佟府的丫鬟一早来军营找我,我这才忙不迭的来,也还来不及回府。”粱鹰也是慌乱不堪,高天祁扶着有些站不稳的未央,安慰道,“粱鹰也没有亲眼看见,或许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是误传......”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天祁,我要回去......”未央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缥缈,但她强忍着没哭,她以为只要不哭,不相信,娘就不会死。 “你的身体......”高天祁满心忧虑。 未央只是失控的要回去,高天祁拦不住、周成也拦不住,只能带着她出宫。 那一路是如此的漫长,未央恨不能骑马回去,坐在马车里,高天祁怕她受颠簸,一直不许车夫快马加鞭,尽管未央一直在催,但马车依旧快不起来。 芷溪一直握着未央的说,想要安慰,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握着她发凉的手,企图给她温暖。 马车内死寂一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说话。 未央的心一直悬着,她祈祷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娘一定不要有事。她不要哭,娘活得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哭。 可是,一回佟府,听着丫鬟们呜呜咽咽的哭声,看着灵堂里的三具尸首以及燕京负责案子的张大人,未央紧悬的心倏地坠落在地,摔个粉碎,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哭,就看着佟夫人安静的躺在地上,脸上还有丝丝未擦干净的血迹。 张大人禀告说是贼人入室抢劫,遇到他们抵抗,杀了佟夫人、杜远、阿武。 未央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什么也都看不见,满世界都是娘那带血苍白的脸,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是谁过来扶她,被她狠狠甩开,她抱着佟夫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不再温暖柔软的身体,让她想陶陶大哭,最后却只剩呜咽。 眼泪止不住的流,世界模糊不清,她仿若坐在茫茫雪地中,再也没有人依靠,再也没有人给她温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娘死了,又只剩她一个人。 后来,她的思想一片混乱,抱着佟夫人冰冷的尸体怎么也不松,有人将她们扯开,挣扎中她就这么惊厥昏死过去。 平乐宫。 “娘...娘......” 未央呢喃着,脸颊泪痕尤未干,有人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然而她脑中却忽而出现一片刀光血影,瞬间,那温柔恬静的娘就倒在血泊里。 “娘!”她惊呼一声,睁开眼睛,屋内烛光幽暗,她却还是认出是在平乐宫,她第一反应就是要下床,却被安允灏拦住,“你要去哪。”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我要回去,我娘在家等我,我要回去......”她执拗的要下床,却被安允灏抱上床,她气恼的捶了他几下,“你放开我,让我回去、我要回去、安允灏,听见没有,快放了我......” “回去做什么,你娘已经死呢!”话冲口而出,他的心仿若也被钝齿切割一般,疼得连呼吸都痛。 未央被他吼得一顿,随即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娘不会死,你骗人,她不会死、不会死......” “未央你冷静点,天都黑了,你看,现在回去娘也睡着了啊,是不是?”安允灏哄着,未央迷惘的眼睛看向窗外,天确实黑了。 他继续哄着道,“先睡,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睡吧......” 未央被他安放到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头顶上方,安允灏想让她睡,可是,她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一动不动。 那样子让安允灏很不安,桌上的饭菜、药全部都凉了,他让人重新换了上来,对未央道,“既然醒着,要不吃点东西?听芷溪说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未央没有理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安允灏道,“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孩子啊,小耗子跟着你一整天也没吃啊。” 未央依旧没有反应,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低落在枕边。安允灏继续劝着,起初不说孩子还不哭,这一拿孩子说事,反而哭得更凶。可是,只是默默落泪,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未央、未央......你多少吃一点,别让朕担心好吗,刚从母后那里回来,她也不好,你再这样,你让朕怎么办?未央......” “我不想吃。”她终于开口了,“你抱紧我好吗?” 她突然孤单无助得像个迷了路的小孩,安允灏躺在她身边,侧身抱着她,未央想侧身蜷在他怀里,可是不行,挺着大肚子只会和他拉开距离。她只能头扭过去埋在他胸口,一会儿竟沾湿了一片。 安允灏抱着她,她在哭,身子一直战栗,尽管他如此努力的想温暖她,似乎都不行。 “未央,还有朕,你永远都还有朕,不会是一个人。” 未央没有说话,仿若累到了极点,在天明之际,在哭泣中睡着。可是没睡一会儿,再次从佟夫人那被杀的噩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安允灏依旧守在身边,她仍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的,自己明明和高天祁在塞外赛马玩耍,为什么一眨眼她就是静妃,是孩子是母亲,是这乐平宫的主人。 睡不着的时候,脑中一直想着这些事,想着这些年的是是非非,终究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无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爹是谁,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挖苦心思想嫁安允灏,就为了娘那莫名其妙的遗言,可是,遗言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好困、好累,可是怎么也无法闭上眼睛。安允灏又在劝她吃饭,可是,她心底好排斥,排斥所有所有,她只想这世界就她一个人,谁也别来打扰。 往后的几天,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时而醒来一片混乱,时而深睡若死。她知道娘死了,哪怕是有时候陷入睡眠,她都可以听得见周成的回禀声,说葬礼的进度,一切都由高天祁主持,周成协助。 未央听见了,却无法睁开眼睛来问,再次醒来时,脑袋中尽又空空的。她一直以为,她不问那就不是事实,她不去娘就没有丧礼,也没有死。 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醒来的时候,她说过要出宫,安允灏都以怀孕拒绝了她。是的,她怀孕了,御医又来了,天天给她扎这个针那个针,说头胎危险,以后再生孩子就会很容易,不会轻易小产。但如果这胎保不住,以后就更难了。 她以为娘死了,她什么都麻木了,可是她还是担心了。这些日子,孩子动得越来越少,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他也虚弱了吗?为什么少得她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御医针灸保胎,扎得她觉得自己是个刺猬,有时候针孔会出血,她看见御医慌乱的样子,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遥远,似乎与她不相关,她不痛也不喊。 “未央......”又一次扎完针,安允灏在旁边说,“御医说情况很不好,你要赶紧吃点东西,难道那么多关都挺过来了,孩子没事,你现在要自己拖死他吗?” 未央心一揪,“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这一次安允灏用蛮的,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她抱坐起来。 芷溪在一旁也是不安,未央求生意志越来越弱,不吃不喝就算是铁人也熬不几天,“娘娘,你还是吃一点吧,这些日子你不吃皇上都没吃,连晚上都没睡觉,娘娘......” “未央,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能这么任性,孩子需要你,朕也需要,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御医说再不好好调养,你和孩子都会......”都会死,安允灏心猛地一揪,当御医跪地惶恐说会一尸两命的时候,他第一次有天崩地裂的恐惧。 “娘死了,允灏,娘死了......” 她突然喊这句话,眼泪又流了出来,安允灏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多会过去,朕会在身边陪你,如果娘在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啊,你还怀着她的宝贝外孙,难道你真要这样饿死他?你要让娘在九泉下如何安心?” “我......” “人死不能复生,好好的活着才是对娘最大的告慰和孝心,这些日子你不好,所有关心你的人都不好,乐平宫的宫女内侍都陪着你没吃饭,难道你连他们也要一起饿死?还有天祁,天天宫里宫外跑,人都瘦了一大圈,未央......” “允灏,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好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我好怕......” “别怕,朕永远在你身边啊,朕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朕保证。”安允灏说着,未央情绪似乎稳定了一点,他让芷溪将吃食端过来。 未央看着安允灏疲惫消瘦的面庞,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干了什么,把他和芷溪折磨成这样,她猛地想起芷溪还有孩子,一慌,“芷溪,你的孩子......” 第228章:匿名信 “娘娘放心,芷溪没事。” “未央,你还是快吃吧,你现在不吃芷溪也不能吃,怀孕了本该要好好休息,她每天还要照顾你。你若真想让她没事,首先你得好起来。”说着,将熬的补汤送到未央嘴边,她张嘴喝着,那温热的汤汁流入喉咙里,她竟尝不出什么味儿。 “这么多,芷溪也喝吧!”未央瞥着桌边的汤蛊,芷溪摇头,“奴婢不饿,奴婢......” “让娘娘安心,喝吧!”安允灏下令,芷溪也端过一碗喝了起来,内心却全是苦涩。 这么久第一次好好吃饭,未央喝完后,轻声道,“允灏,我没事了,你也吃些吧。” “我不饿,你再躺会儿......”安允灏话还没说完,猛地咳嗽起来,未央一慌,“你怎么呢?” 她给他拍着后背,他摇摇头,“没事没事.....许是太累了,朕陪你睡会儿。” “嗯。”未央看着他上床,躺在她身边,怕压着她就只是握着她的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或许,真的是太累太累,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 未央看着安允灏,想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他和周成、高天祁的谈话。因为他要守着她,所以那些谈话都在里面的小厢房。 张大人彻查结果是贼人抢劫,因为很多丫鬟看见了蒙面人进来将屋内洗劫一空。可是,他们三人商量的结果却不是,认为是有人蓄意为之,故意造成抢劫的假象,不然何故丫鬟看见了仍能活命,却杀了两个大夫和一个疯妇? 未央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评定是谁。但是未央已然有了答案,这世上忌惮杜远的人,或许就只有苏青宁一人。 杜远的存在就是为了医治苏青宁的病,可是从匿名信可以看,杜远不止是大夫这么简单,还成为了苏青宁的爪牙,这样一个人,知道太多太多,注定不会善终。只是,为什么会杀娘,她明明就是个疯妇,她成不了苏青宁的威胁,为什么...... 或者一切与苏青宁无关,是她自己瞎想乱想? “芷溪!”安允灏熟睡,未央扭头看着一直在忙着整理汤蛊的芷溪。 她一愣,抬头看着未央,见她目光里满是猜忌,一时竟有些慌,“娘娘?” “那些匿名信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 “别装糊涂,就是你隔三差五给我的信,说杜远和苏青宁勾结的信!” “奴婢也不知道,是宫女给我的。” “那到底是哪个宫女,你给我叫进来。” “每次都不一样,奴婢......” “芷溪,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吗?” 芷溪惶恐的跪在地上,急忙解释道,“不是我要骗你,是夫人不许我说!” “夫人?!” 芷溪惊觉失言,但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和盘托出道,“当初您坠河的时候,我怕夫人受不了打击,我就告诉她,你或许没死。结果谁料她第二天就疯了,我一直以为她是真疯,直到今年她让我给你传信,我才知道她一直在装。但她不许我告诉你,说怕你沉不住气,可是、可是,我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 娘果然没疯,未央焦急道,“娘为什么要装疯,她到底要查什么?” “她觉得你当初被休回家很突然,连生病也很奇怪,她觉得留在燕京才能知道真相,只有装疯才能不引人注意,这些奴婢也是猜的,因为奴婢也一直以为她是真疯,明白真相也是你回宫以后,奴婢想,她或许也是在为你当年染重病的事怀疑杜大夫,这才牵出贤妃,以至于后来越陷越深......” 未央大骇之余只剩满心悲戚,为了她和安允灏和好,为了让她明白真相不被苏青宁蒙蔽,娘居然装疯这么久,最后还付出了生命!只要一想到这,未央就好恨自己,如果没有她,或许娘就不死,还和爹在塞外好好的生活。 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娘娘......”芷溪上前握着未央乱打自己头的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娘娘......” “没有没有,永远都不会过去,都是我,如果没有我,他们都不会死。” “这不怪你,这一切都是贤妃!”芷溪一急,也忘了奴婢的本分,说了出来。 未央一愣,的确,如果将这一切串起来,最可能成为主谋,最有动机杀害这三个人知情人的凶手,就只有苏青宁。 可是,她始终无法相信,那个曾经温柔美好的苏青宁,会成为今日杀人不眨眼的贤妃。 这些年,到底是苏青宁将她步步紧逼,还说她逼得苏青宁无路可退? 芷溪不安的握着未央的手,因为她的目光又转向了自己,不再那么平静,多了丝怀疑的味道。 未央道,“你告诉我娘,我或许没死?你怎么知道?” “当初他们从河里捞起尸首,都以为是你,我也以为是,可是,那尸体没有守宫砂。”芷溪坦白的回答。 “芷溪,为什么我觉得你什么事都知道?所有所有的事都和你沾了边,包括包括......”未央终究不敢说太后的事,她好怕安允灏突然醒了会听见,否则芷溪就必死无疑。 芷溪跪在地上,什么都不说。 未央道,“我一直觉得你很熟悉,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我们的确见过,你也应该记得我,可是你却不告诉我,对不对?” “是娘娘多心,奴婢五岁就进宫了,娘娘十六岁才入宫,我们之前怎么会见过?” 芷溪的话确实如此,未央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至少和芷溪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以前一个宫里一个宫外,怎么会相遇?难道是她现在越来越多疑呢? “娘娘,您身子要紧,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芷溪劝着,未央道,“不用,扶我起来。” “您要去哪?” “栖霞宫。” “娘娘!”芷溪大惊,“您现在不能去,您要好好休息,去了只会吃亏。您身子不便,加之她还是贤妃娘娘,你能把她怎样,你......” “皇上,高将军求见。”门外响起图海的声音,芷溪和未央面面相觑,“娘娘......” 未央回头看安允灏,仍是没醒,不由得上床推了推他,“允灏,天祁来了,允灏......” 好半天安允灏才疲惫的睁开眼睛,让未央躺在屋里,自个出去大殿面见高天祁。未央却并没有听话,而是偷偷跟了出去,见他们在谈论佟夫人的丧事,心更是一抽一抽的。本来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安允灏也不提,就连有时候她提起娘,安允灏也是让她别想。 她以为不想,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娘死了,就是死了.......倏然间,心中燃起一股恨意,苏青宁、苏青宁,现在心底叫器的都是这个名字,这个让她曾经深深喜欢的人,现在却成了她最恨最恨的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苏青宁死,哪怕她以前做了那么多让自己身心受苦的事,她都觉得罪不至死,因为苏青宁深爱安允灏才会一次次的迫害自己。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她是怜悯的。可是,一个打着爱的旗帜为非作歹的女人,便不再是疯狂,而是恶魔! 她突然恨自己过去的软弱,才一退再退,让苏青宁变本加厉!这一次,她也不说为娘报仇,就为自己,为自己以后“高枕无忧”的生活,她也决计要除掉苏青宁! 唯一生机,就只能期盼这一切,娘的死,与苏青宁无关。否则,佟未央与苏青宁之间,要么共死,要么只能活一个! “葬入皇陵吧!” 耳旁传来安允灏疲惫的声音,未央冲了出来,“不行,不行,娘不能葬在皇陵。” “你怎么出来呢,芷溪,还不快扶娘娘进去!”安允灏微怒,高天祁看着脸色苍白且身形消瘦的未央,满心忧色,“葬在皇陵不好吗,这样的尊荣......” “娘不要什么尊荣,天祁你知道的,娘喜欢塞外,送她回塞,将她和我爹葬在一起。这是我娘生前就说过的话,要合葬,不要入皇陵,不要皇陵......” 安允灏上前抱着她,“好好,你别激动,朕依你,等头七过了就命人送回塞外。” “不用派别人,我送!”未央恳求着,“那是我的母亲,我没有去为她守灵,难道送回家都不行吗?” “未央,你怀着身孕,从燕京到塞外路远迢迢,根本不可能。” “皇上,我没事的,我很好,我可以去.......”未央的话还没说完,头就一阵眩晕,安允灏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头疼道,“听朕的话,你哪里都别去,既然你想要这个孩子,你就要为他着想。你当初也是从塞外来的,这一路颠簸遥远,你不是不知道。你若要去,朕也要去,这朝政谁来管,未央......” “皇上说得对,央央你还是在燕京安心养胎,我送佟姨回去。”高天祁说着,被安允灏拒绝,“西征在即,你要留下来和大将军商量征讨战略。送岳母回塞的事,交给周成。还在佟府停两天,就动身出发!” 安允灏已经想好了,高天祁只是臣子只能从命。未央怀着孩子,五月已过,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她若去送葬,这一路恐怕又有很多人照顾她。更何况这些日子很不舒服,昨个有些见红,御医说有小产征兆,一定不可再乱动,更要保持心态平和舒畅。 她怎么平和得起来,她现在就想冲进栖霞宫找苏青宁算账。可是,无凭无据,她和芷溪的话没人会信,现在连杜远、阿武这两个知情人也死了。 苏青宁好一个杀人灭口,她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吗?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见未央似乎好了一点,安允灏道,“你就安心养胎,朕会处理好一切。” 未央没有说话,只听安允灏让芷溪扶她回宫,倏地道,“既然我身子不便无法尽孝,可否让芷溪代劳?” “嗯?”安允灏诧异。 “塞外路途遥远,芷溪一个姑娘家恐怕会拖进度,就让她代我送出燕京如何?” 安允灏眉头一凛,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芷溪出宫做打算。怕她跟去塞外,反而劳累小产,才说只送出燕京吧。安允灏心中有些酸,他的娘子啊,太傻了。 第229章:除了皇上谁都不能信 芷溪早已不是个合格的乐平宫宫女了,可是未央这么在乎她,安允灏终究是无法对其下手,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孕妇,更想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 他想,自己终究是爱屋及乌了,心肠也因小耗子,而变得柔软。 “可以吗,皇上?如若芷溪不行,那还是臣妾自己去吧!”未央说着,安允灏点点头,“就让芷溪代你去,可以安心回宫了吧?” “臣妾谢过皇上。”未央微微屈膝,真的很感激。能走一个是一个,芷溪不简单,她何尝不知道,可是,这些年芷溪对她也是尽心尽力,那样一个口风极紧的女子,未央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如此,还不如放她走。更何况,留在深宫,或许对芷溪更危险。 回到乐平宫,芷溪跪在未央面前,诚恳道,“奴婢谢娘娘恩典。” 未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得骇人的脸,“芷溪,你走吧,这辈子我是没法出宫了,你就当代我好好领略那山河之美吧!至于大皇子,你也放心,我自己身子不好,说什么皇上都会答应,更何况我还有簪子,大皇子出宫绝对没问题。” “谢娘娘。”芷溪除了说感谢,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达现在的心情。 未央乏了,突然觉得好累,好冷。 娘走了,芷溪也要走,那个爱花花草草的前太子也要走,这宫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芷溪,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我也不想逼问你什么了,这后宫终究非久留之地,你在这里十几年了,也该出宫为自己好好活了。” “娘娘,奴婢什么都不能说,并非奴婢贪生怕死,只是说了,不但大皇子会有事,恐怕连你也会不保。奴婢不敢说,这后宫娘娘自个要当心,还是那句话,您谁都不能相信,除了皇上。”芷溪说罢,便退下了。 未央坐在梳妆镜前想芷溪的话,都不能相信吗?包括芷溪,也包括丽太妃? 可是,丽太妃是亲娘的朋友啊,难道连她都不能相信?芷溪和丽太妃是这宫里唯一没有害过自己的人啊,如果她们都不能相信,未央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坐了没一会儿,安允灏就回来了,未央拿着流苏粉蝶簪回头,“皇上,你知道臣妾要什么。” “未央,你在逼朕。” “没人逼皇上,只是让你履行自己的诺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还是一朝天子。君子当成人之美,放他们出宫,臣妾一辈子都感激你。” “朕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臣妾爱您一辈子,陪您一辈子......”她站起身,握着他的手,“将他留在宫里,何尝不是个威胁呢,还不如放出去,彻底将他遗忘,也可以成全你们兄弟之情,别人的夫妻之情。” “朕成全他们,谁来成全我们?” “我们不需要成全,我们本来就在一起啊。允灏,你心底也清楚,他不是个威胁,对不对,放了吧,不要让这深宫再添哀怨,不要让这个家成为牢笼。”未央说着,将簪子往前一递。 安允灏接过,插在她发髻上,“你让朕还能说什么呢,这件事朕应下了,只是朕好嫉妒,当你的朋友比当你的丈夫好。” “不要嫉妒,是我该庆幸,庆幸有你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家人。”未央靠在他胸口,他搂着她,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平和的和他说话,似乎也渐渐走出丧母的阴影。他希望一切风浪过去,谁知这才是开始! 当天夜里,未央执意要给佟夫人守灵,安允灏劝服不了,毕竟那人是养育她多年的母亲。整整一晚她都跪在灵堂前,一身素镐,竟不及她脸色苍白。她没有落泪,就那么安静的跪着,夜深风大,安允灏陪在她身边,可是,她依旧觉得好冷好孤独。 想起第一次见佟夫人的场景,想着佟夫人带她离京的场景,想着跟佟夫人去塞外第一次见爹的场景.......那些过往在脑中不断回放,她终究不得不承认,一切是她错了,或许,她真的真的不该再回燕京。是她年少不知事,毁了原本美好的生活。 翌日,天蒙蒙亮,安允灏就起身早朝去了,这些日子忙着太后和佟夫人,他积压了太多的公文。交代芷溪好好照顾未央,说不定一天都没有时间回来。 未央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这一两日她也很配合御医的治疗,身子好了许多,她说要起床转转,芷溪便扶她起来,给她梳妆打扮。 未央从所有首饰中挑了名贵且易携带的珍珠和夜明珠一类的珠状首饰,放到一个盒子里说,“芷溪,明天你就要离宫了,这个给你以后应急用。” 芷溪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您昨天给的盘缠就已经够我们用的了,这个您留着自己用吧,在宫外过小百姓的日子,根本不需要多少钱的。” “你不用,大皇子也要用啊,有点担心他会不适应,反正你们多带点总归是没有错的。”未央将盒子往旁一挪,“找到安家落户的地方,记得想办法告知我一声,有机会我可以出宫去看你啊。” 未央说着,想了想,又说,“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你们离开皇宫就走得彻底一点,再也不要和宫里人联系,官场的人也不要有什么来往,毕竟大皇子身份特殊,你们万事小心就是。” 芷溪感激不已,未央替他们设想得很周到,银子都足够他们过完下半辈子了。她从来没想过能出宫,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想到现在居然都要实现。不但可以和安允康出宫,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一切美好得她有点不敢置信。 “芷溪啊,你们到时候在宫外摆喜酒,看来我是喝不上了。”未央叹息着,透过镜子看着芷溪脸颊微红,心中感慨,芷溪啊,你走了,我怕我会想你...... “娘娘一定要珍重。” “还没到明天呢,这么早就跟我告别?”未央笑,忽而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 未央示意芷溪凑过耳朵来,在她耳边低语,芷溪恭敬的点头,最后说,“奴婢知道。” “好了,把药端过来我喝了,然后再去栖霞宫看看贤妃娘娘。”未央说着,芷溪立即端来补药,未央喝罢,由芷溪搀扶着出了乐平宫。 周成虽说要送佟夫人回塞,但也是明天启程,这会儿依旧在乐平宫待命。见未央出宫,他也连忙跟上,外加几个宫女,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栖霞宫而去。 栖霞宫。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静妃来了。”婵娟大惊的跑进寝宫,苏青宁正在弹琴,烦躁道,“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 “闭嘴!”苏青宁瞪了她一眼,“给本宫管好你的嘴巴!” 婵娟不敢多言,苏青宁继续弹琴,并没有因为静妃来了而有所改变。在她心底,什么静妃啊,不过是她的奴婢。多年前佟未央可不就是她的丫头么,一直以来都是佟未央要向她行礼,现在也一样,她干嘛要怕她? 那天在冷宫,安允灏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喊着静妃“未央”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或许她早该明白,这世上还有哪个人值得安允灏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以前太后也不是没送过像未央的美女,他一个都没看上眼,这一次雪楹像未央,他却宠她给她最好的一切。这不是很明显吗,是她自己一直傻,居然还真相信静妃是什么雪楹! 本来还指望那天去给安允灏通风报信能记一功,哪想会让她知道了静妃的真实身份。现在,一想到静妃是未央,未央回来了,她不可否认,内心一阵不安。她害怕的事太多太多了,怕抢不过佟未央,怕被人知道过去的事,怕安允灏彻底不要她...... “砰” 寝宫的门被人推开,未央站在门口,苏青宁仿若没看见一般,继续弹着琴。 婵娟惴惴不安道,“静妃娘娘吉祥。” “滚出去!”未央冷声道,婵娟腿吓软了,竟跪在地上,未央恼道,“没听见吗,周侍卫,本宫有几句话要对贤妃娘娘说,让他们都退下,只留下芷溪。” “是。”周成将婵娟拽了出去,寝宫门关上,芷溪扶着未央,一步一步走向苏青宁。 苏青宁看着她们走近,手中的调子有些乱了,未央忽而停下,笑,“心都乱了,弹什么都是枉然,更何况根本就没有人会听。” “本宫弹给自己听不行吗?”苏青宁反讥,“更何况皇上很爱听,过去我们天天腻在一起听。” “你也知道是过去啊,可惜现在他不想听了,也不喜欢听!” “铮”苏青宁忍无可忍的推开琴,“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宫中无聊,过来坐会儿。你去我玉泉宫侍寝都行,难道我来你这栖霞宫坐会儿,你就要开赶?”未央坐到一旁的贵妃椅上,悠然道,“贤妃娘娘,本宫让所有人出去,就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不想大家撕破脸难堪。我奉劝你还是自个去皇上那请罪,否则就别怪我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让你无颜苟活。” “你大清早发什么疯呢,什么请罪,我何罪之有?倒是你,毒杀太后还敢逍遥法外,本宫倒要看看等你生了孩子,还靠什么活命?” “你是看不到了,青宁姐!” “你叫我什么?”苏青宁大惊。 “青宁姐啊,难道你不认识我呢,我是未央啊!”她笑颜如花,苏青宁却如却芒刺在背。 未央继续说,“你以前跟我说,你不知道会拿我做药人,所以愧疚得不得了。可是,我听说你一直都是知道的,而且积极促成。还有啊,最近是想毁我容吗,呵,找杜远要药多麻烦,你不是不怕死的吗,何不直接冲上来玉石俱焚?将那天在玉泉宫用药迷惑皇上的胆子拿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杜远真是死有余辜啊,还真是多谢青宁姐替我除了这个眼中钉。” “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你娘?表姨?!” “你也配喊她?”未央倏地站起来,指着她气急败坏道,“你这个杀人凶手,连自己的表姨都杀,你不得好死。” “你嘴巴跟我客气点,无凭无证的休要含血喷人。” “无凭无证吗,哼,你等着,只要找到我娘留给我的信,你就死定了。看到时候皇上还怎么信你,你做得那些事,和杜远的勾当,我娘这些年装疯卖傻就是为了揭穿你!” “什么信?”苏青宁心底大骇。 第230章:当皇后?下辈子吧 未央气得要拿花瓶去砸她,“你还敢跟我装傻,苏青宁,你别以为现在是死无对证,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着,砰的一声,花瓶砸在苏青宁的脚下。随即又抄起茶杯要砸,芷溪拦到,“娘娘息怒,她怎么说也是贤妃娘娘,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 “砰” 被苏青宁避开砸到墙上,未央像疯了一般,冲苏青宁嚷嚷,“什么贤妃娘娘,等皇上知道真相,她就等着去冷宫当娘娘吧!” 随即又是一通大闹,仿若失心疯一般,直到周成进来和宫女将未央带走,栖霞宫才恢复了平静。 “周侍卫,”苏青宁也顾不上屋内乱七八糟,追着走在最后面的周成,“为什么表姨还不下葬?都已经这么多天了,该入土为安了。” “属下也不知道,静妃娘娘说要找什么东西,一直不许下葬。”周成恭敬的说。 “找什么?” “那属下就不清楚了。”周成目光躲闪,狐疑的看了苏青宁一眼,匆匆而去。 “娘娘......”婵娟上前扶着苏青宁,“周侍卫今天好怪啊。” “不是他怪,是他也在怀疑我。” “啊,如果他怀疑,那皇上......”婵娟惊慌失色,苏青宁没有说话,回宫看着一地狼藉,冷哧,“塞外来的人就是没教养,乱砸乱骂,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哼,怀个孩子就想当皇后?下辈子吧!” “娘娘,您说谁呢?” “还能有谁?”苏青宁气恼,但也不慌,她不能像佟未央那般沉不住气,只是一个猜测就敢过来对她又打又骂的,还失控的将那么重要的信息给泄露了。 佟未央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了苦头也没有好多少,做事莽莽撞撞,从今天砸宫就看得出来。简直就是个野人,赵湘湘以前骂得一点都没错,没有教养的东西。 刚刚差点还砸到她的脸,苏青宁摸着自己的脸,若不是芷溪在,她刚刚真想和未央拼了,那个大肚子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未央或许也是提防她了,将芷溪留下,动手来也有个帮手。 “娘娘,您没伤着吧!”婵娟仔细瞧着苏青宁的脸,“还好还好,没事。” “什么没事,大祸临头了!”苏青宁脸色一寒,“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看出了多大的纰漏。花了本宫那么多钱,就搞成这样?”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猜错,佟夫人果然就是那暗中捣毁的人。装疯卖傻,以为她就这么好糊弄吗? “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苏青宁咬牙切齿,“起来,随本宫出宫。” “去哪?” “表姨不幸罹难,我这个侄女怎么也该去上柱香啊。”苏青宁说着,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昂首阔步的去了,婵娟亦是小心翼翼的跟随。 到了佟府,已凭吊已经好几日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人来了。而她,苏青宁是最晚的一个。 一切都由高天祁和粱鹰打点,苏青宁进去冲死者拜了拜,高天祁立即回拜了下。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是她难忍悲戚,伏在未盒盖的棺材上哭了起来,竟一时没晃过劲,哭晕了过去。 高天祁忙让丫鬟将她扶进厢房,以为一会儿就好,谁知到了晚上,苏青宁才醒。她起身去灵堂,白日里还有些丫头下人,这会儿就只有高天祁一人在守灵。 她和婵娟走了进去,轻声说,“天色晚了,将军去睡吧,今天就让青宁来守。” “谢娘娘盛意,还是下官派人送你回宫吧!”高天祁婉拒。 “不必了,出宫时已经交代下去了,今晚不回宫要来给表姨守灵。且天色已晚,已经误了回宫的时辰。说来真是惭愧,刚刚竟还昏倒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臣惶恐,是臣等照顾不周。”高天祁恭恭敬敬。 “将军一脸倦怠,还是别逞强了,今天就让青宁来尽这个孝道。表姨在燕京也没什么亲人,她素来就对本宫疼惜有加,如今人走了,难道本宫连给她守个灵都不行?” 高天祁无法再拒绝,感念道,“那就辛苦娘娘了。” “将军严重了。”苏青宁跪在灵堂里,婵娟也跪在一旁,烧着纸钱,泪就流了出来,低声啜泣。婵娟给她擦着泪,“娘娘不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 高天祁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这对主仆一直安安静静的烧着纸钱,他也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实在的太困太累了最近,他转身回房了。 婵娟敏锐的小声道,“娘娘,他走了。” 苏青宁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烧着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起了风,将屋内的烛光吹灭了一个,另一个也是摇曳不定,烛光幽暗。 夜深人静了,整个佟府没有一个人进出,四周安静得令人窒息。 “娘娘......”已经没人了,再不行动就天亮了,婵娟不安的说,“刚刚您睡着的时候,我已经佯装拜祭去了佟夫人的房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找到,怎么办。” “没有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他们也在找,不也没找到吗?”苏青宁说着,今天一整天她都在想,那封信会藏在哪里,为什么未央他们就是找不到,上午伏在棺材上哭的时候,她终于大彻大悟,那枕头不就是佟夫人每天抱的小枕头么,现在被佟夫人枕着,难道他们找不到,肯定......肯定就放在枕头里。 “婵娟,去把表姨的枕头拿过来。”苏青宁轻声说,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婵娟连连摇头,“奴婢不敢,那是死人啊死人......” “死人才不可怕,快去。” “不不......”婵娟吓得退都软了,苏青宁恼了,低声道,“难道让本宫自己去不成,晦气,你快点,难道也不想活呢?” 婵娟听了,也不得不起身,走到棺材旁,这会儿屋内光线暗,也看不清棺材里的尸体。屋内静得都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她踌躇的站在棺材边,不安的看着苏青宁。 “快点。”苏青宁催促着,婵娟闭着眼将手探了进去,摸过死人的脸,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终于摸到了枕头,她用力拽出来甩给苏青宁。 苏青宁用随身带的小匕首划开枕头,果然有一封信,她来不及打开看,第一反应就是扔进火盆里烧了。又将枕头扔了回去,“放回去。” “啊......”婵娟叫苦不迭,颤颤抖抖的将手扔进去的时候,猛地被人拽住手腕,她失控的大喊,“啊,诈尸了、诈尸了......” 她连忙甩着自己的手,谁知将那蓬头盖脸的尸体扯了起来,她阴冷的声音哀嚎着,“脖子被刀砍得好痛啊,把命还给我、还给我......” 风呼呼刮过,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婵娟本就是吓得半死,这会儿被尸体抓着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命的挣扎着,“放开我,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人,要找你就找贤妃,不是我、不是我......”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尸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婵娟惊声大叫,“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奴婢,我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救我,娘娘......” “啊”那尸体猛地将她扑倒,抱着她的头撞地,血顿时就流了出来,婵娟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苏青宁吓得目瞪口呆,想要逃走,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反锁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不断靠近的黑影,举着匕首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青宁,为什么要杀我,青宁,拿命来......” 那尸体扑了过来,苏青宁急忙避开,盯着那尸体道,“少在这装神弄鬼,给本宫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明晃晃的匕首,猛地向前刺,险些就插中那尸体。 忽地,屋内亮了起来,苏青宁仓惶扭头,只见是未央拿着火烛子点燃了蜡烛。 “你怎么在这里?”苏青宁大惊的看着未央。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未央端着蜡烛靠近苏青宁,“我没有想到还真是你,一个连死人都不怕的人,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就是你这活着的人可怕!”苏青宁抬手欲刺未央,却被尸体拦下且在瞬间将她推开。 苏青宁狼狈不已,怒视着她们,“果然是你,芷溪,你这贱婢敢扮鬼吓本宫,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们再胆大也比不了你,苏青宁,你简直丧心病狂,我娘是你表姨,你都敢杀,你......我和你拼了。”未央将烛台连着蜡烛扔了过去,苏青宁避开却被蜡油烫了脸,她捂着脸怒不可遏,“佟未央,你这个疯子,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们主仆扮鬼吓本宫,还敢恶人先告状,哼,来人啊,来人” 随着苏青宁的喊声,门被人推开,有人端着蜡烛进来,顿时亮堂起来,苏青宁大喊,“将静妃主仆给本宫拿下,居然敢......” “敢怎样?”高天祁站在她身边问。 苏青宁这才发觉除了高天祁还有安允灏,忙跑向安允灏,“皇上救我,静妃和芷溪扮鬼,打死了婵娟,还差点将臣妾吓死。臣妾不过是想来给表姨守灵,谁知道她们来捣乱,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脸好痛,静妃用蜡油烫伤了我的脸,皇上......” 苏青宁说着,欲伏在安允灏胸口哭,却被他冷漠的推开,“你要朕做主,那谁替佟夫人、杜大夫还有阿武做主?” “皇上,你不要听静妃胡言乱语,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是无辜的。”苏青宁说着,惊见未央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她冷言道,“是不是无辜,皇上看了信自然就知道。” 不是烧了吗,怎么还有?苏青宁这时才明白被未央摆了一道,原来信就在她手上,此番不过是“瓮中捉鳖”。 安允灏接过信,苏青宁疯了一般上去抢了过来,正要撕毁却见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第231章:输得心服口服 未央道,“贤妃这是干什么,既然没有做,为什么一张白纸就会让你如此紧张?” “皇上,我不是,我......”苏青宁一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抱着安允灏的胳膊楚楚可怜道,“允灏哥哥,不要相信她,我没有,我怎么会那样做呢,是她们陷害我......” “是啊,朕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那样做!”安允灏低眸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失望,“贤妃,你还是朕认识的青宁吗?” “允灏哥哥,我是青宁啊,一直骗你的人是未央,她一时是雪楹,一时又是未央,变来变去的人,是她,是她想害你,她肯定是怕表姨指出她的身份,怕被送去和亲,才杀人灭口,她......” “够了!”安允灏低吼,“青宁,别说话,否则只会让朕越来越失望。” 他的脸上、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半丝温情,苏青宁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一屋子看热闹的人,而她就是那个小丑。沉不住气的人不是未央,而是她,是她! 越是做得多,越是错得多。因为心虚,她一听有信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自以为聪明却被未央算计。这一次,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哗啦啦” 一桶水泼醒了昏迷中的婵娟,她大叫着“鬼啊鬼啊”的站了起来。 一见屋内明晃晃的,皇上站在跟前,又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旁失魂落魄的苏青宁落入她的眼,让婵娟颤抖的心更是一片死寂。 不等高天祁开始审问,婵娟就抓着安允灏的裤腿哀求,“皇上,奴婢是无辜的,求皇上饶奴婢一命,皇上、皇上......” “还敢求饶!”高天祁拔剑真想杀了她,婵娟哭着躲到苏青宁跟前,“娘娘,救我,这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求你帮我去求求皇上,救救我......” 苏青宁看着她,眼睛里是一潭死水,如今她已经是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她? 那晚,苏青宁一言不发、安允灏也是一直沉默,未央也没有说话。最重要的三个人,皆是沉默。 婵娟在高天祁的审问下,将一切和盘托出。怕杜远和阿武背叛,也怕佟夫人知情泄密,遂通过侍卫买通外面的杀手,装成抢劫的样子,一为找什么遗落信件或者对她们不利的证据,二是转移追查目标。在审问中,包括苏青宁知道药人的事也被供出来了,而这一点高天祁竟从未知晓。 他突然有点不想审,仿佛就在一层一层的揭未央的伤疤,那些过去,那些被苏青宁暗算的过去,连高天祁都不忍回首。 他从来不知道未央是药人,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本来是恨安允灏的,可是,这故事太复杂了,复杂到最后,高天祁只有心痛,心痛这一路走来的皇帝和静妃。 真相大白于天下,苏青宁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一句,反正做一件是死,多做一件也是死,她早就不在乎了。从小计俩到深宫的诛心谋权,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无欲无求一心想嫁安允灏的苏青宁了。 婵娟说着说着,安允灏恼了,蹲在地上拽着苏青宁,“为什么都是你,还有什么事你没有做?射箭也是你?船毁是你?” “射箭?船毁?呵,统统都是我好了,反正多一条少一条也没什么区别。”苏青宁凄然一笑,望着安允灏,不甘心的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到现在她还在问这,安允灏凛着眉不说话,苏青宁笑,“没有是不是?呵,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皇后格,可是多么可笑,安允灏,我不是皇后格。要不是佟未央,我也不会捏造这一切,更不会被安允策那混蛋强暴,一切的错都是佟未央,最该死的人是她,是你们!” “青宁,从来就没有什么皇后格,一切都是你自己太攻于心计,才将自己网得死死的。” 苏青宁盯着安允灏,内心满是愤怒,“如果没有你,我会攻于心计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为了你自己!”高天祁急道,“皇上别被她误导!” “误导不误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青宁,有因就有果,你种下这么多恶因,今日的恶果也要独自承受。”安允灏放开她,苏青宁不敢置信道,“你要杀我么?允灏哥哥,你不会的,是不是?” 安允灏扭过头不说话,这件事已经交由未央处理了,可是此刻,他在未央眼里,同样看到了愤怒,也看到了那隐忍的不舍。 “来人,将罪妃苏青宁打入死牢,由张大人审问裁断!”未央下令,将这个命案交由了法律正常程序,高天祁讶异的看着未央,他以为......以为会将苏青宁立即问斩。但未央终究比他想象中成熟,走法律途径,确实是最理智的。 “佟未央,你凭什么将我打入死牢,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我买来的丫头,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佟未央,放开我、放开我......”苏青宁大叫着,不肯跟侍卫走,可是哪里由得她,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被侍卫强行带下,但是耳畔依旧回荡着她嘶哑的吼叫,“佟未央、安允灏,你们一个忘恩负义,一个负心绝情,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我恨你们,恨你们......” 屋内一片死寂,她的声音还在上方盘旋,未央听着那些话,字字扎在心底。是的,没有苏青宁,就没有今日的她。她是该感谢苏青宁,还是该恨苏青宁?这一生从有家到没家,从平平凡凡到历经千辛万苦的静妃...... 如果真要感激,或许是有了佟夫人这个母亲。可是,她仍是恨苏青宁的,恨她给她所有的痛苦,更恨她在最后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佟夫人,也包括那最后的一丝姐妹情。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翌日,纵然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未央还是不得不送娘和芷溪离开。 在佟府举行了仪式,未央看着棺材中安睡的母亲,因为含着雪珠,她的尸体得以保存一段时间,竟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哭了太多了,竟在这一刻没有了眼泪,她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将棺材盖上,然后钉死。连同那过往的记忆,都尘封起来。 娘...... 她在心底喊着佟夫人,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安允灏搂着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 又是一年春季,记得那一年,也是春天。他们,佟夫人、未央、高天祁,他们三个人是那样欢声雀跃的来到燕京。世事轮回,一切竟这样快,依稀记得她躲在轿子里东张西望,佟夫人佯装嗔怒的让她要有点姑娘样。那些事儿,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一眨眼她就要送佟夫人的灵车离开了。 春天,本该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可是,这个春天,未央收获的只有绝望。 从相依为命到阴阳永隔,她都没来及好好尽孝,一切就再也来不及了。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马车缓缓前行,未央跟出佟府,却无法跟去塞外。 芷溪跟未央告别,她已经知道安允康早一步离宫,且隐匿在东渡口等她。原本该兴奋不已的她,却看着未央,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失去娘亲、失去曾经信赖的姐妹,这会儿连她这奴仆也要走了,芷溪真的好担心,未央留下来会怎样。 芷溪跪在地上,给未央行了大礼。 未央看着她,目光悲凉中带着点温柔,或许她该庆幸,庆幸还有这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芷溪,不要担心我,走吧!” “娘娘珍重。” “你也珍重。”未央伸手冲她挥别,芷溪突然跑回来,错身抱着未央说,“别心慈手软,贤妃终究是个祸害,留着她,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我知道,你别担心。”未央轻抚着芷溪的后背,“好好和他生活,不要老想着别人,也要好好替自己打算啊。” “你也是。”芷溪鼻子酸酸的,忍着哭意说,“你不是说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告诉你......” “别说。”未央轻声道,“如果会让你有危险,我宁愿不知道,别说,走吧。” “现在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不要相信丽太妃,不要信她,我是当年和你一起在忘尘寺被卖的小女孩!”芷溪说着,扭头跑掉。 她就那样的跑开,融入了送灵的人群中。 未央的心也在那一刻空了,站在不远处给机会她们告别的安允灏走了上来,拥着未央道,“我们回家吧!” 家,她还有家吗? 未央扭头看着安允灏,因为芷溪最后的话,她突然不敢回宫了。如果丽太妃不能相信,那么、那么......这宫里她该如何走下去? 那年在忘尘寺,自己是八岁,那么芷溪九岁,而她应该在五岁就进宫了。这一切说明什么?芷溪是宫里派出来的小女孩,目的是什么,监视自己还是保护自己? 然而,一切一切的事情接踵而至,未央根本来不及悲戚娘的逝世,甚至来不及想芷溪的话,宫中的图海就连忙出宫来,大惊失色道,“皇上,凌云殿大火,前太子他、他......” 图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允灏就带着未央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苏青宁的事、娘的事,已经让他们心中都有了刺,不知道从何说如何说。 未央想安允灏是舍不得苏青宁的吧,但是,她仍是将苏青宁打入了死牢!哪怕安允灏不高兴,她还是得这么做。没有人知道,她宣布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是钝钝的痛。曾经有多美好,多亲密,现实就有多残酷、多难受。 她布局不过是为了试探,她也曾祈求苏青宁别中招,不是她。可是,真相永远都是那样残酷。她无法像佛主一样宽恕所有的人,她有仇恨,因为,她是人! 一路沉默,两人急急忙忙回宫。赶去凌云殿的时候,太上皇居然在场,看着废墟一般的宫殿,和那躺在地上被烧焦的尸体,他的脸色很不好。 “皇上回了。”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太上皇扭头看着安允灏,竟想都没想,撑着病体走了过来,一巴掌重重甩在安允灏的脸上。 “啪” 未央始料不及,从没有想过有人敢打皇上,可是,她忘了,那个人不但是太上皇更是安允灏的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 第232章:朕是皇帝 “太皇上息怒!”所有的人全部跪下,包括未央,哪怕身体不便,也得跪! 安允灏明明能躲,却没有。他承受着父亲的怒火,他知道此刻自己在父亲眼底肯定是个弑兄的暴君,可是,他不能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是皇帝,杀掉有威胁的前太子,本就无可厚非。 “他是你的兄长!”太皇上痛心疾首道,安允灏直视着他愤怒的眸子,沉声道,“可是,朕是皇帝!” “好好好......” 太上皇连说了三个好,整个身子却在瞬间轰然倒地。 燕京东渡口。 送灵队伍开始渡船,周成冲芷溪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宫复命吧!” “是。”芷溪心情复杂的点头,看着队伍走远,才开始仓惶的看向四周。然而没有让她久等,一个男子牵着马从渔民的小木屋后走了出来。 “太......”芷溪住嘴没喊,看着安允康一身平民打扮,第一次觉得他竟是如此平易可亲。虽然曾经也是很随和的一个人,但在那深宫,再怎么平和,他都是太子,是她连仰望都不够格的储君。 他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终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芷溪。” 他喊她的名字,两人都不复少时轻松,然而这份沉淀的情感却是能走得更远。他接过她的包袱,芷溪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在她心底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给我,你背着多沉啊,难道怕我抢了不成?”安允康笑,执意拿过芷溪的包袱自个背着,复又问,“上马坐着,我牵着你走!” 出了宫他说话也泰然许多,竟还能说笑,芷溪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望着马背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走。” “那走吧!”他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沿着河走着。 “我们去哪?”芷溪被他牵着,脸有些红。 “你喜欢哪,我们就去哪。”他迁就道。 “我没去过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哪儿好。还是你定吧,你说去哪,我就跟你去哪。”芷溪身为井底之蛙有些窘迫,但也有着夫唱妇随的羞怯。 “那样啊,那我们去梅溪吧。听说那儿山明水秀,而且和你的名字同一个字,怎样,去梅溪如何?” “嗯。”芷溪温顺的笑。 “那就上马,我们要由郊外离开燕京。”安允康说着,欲抱芷溪上马,她羞涩的往后退了下,却只是徒劳,他抱着她上了高高的马背,转瞬间他也翻身上马。 马坐是特质的,垫得厚厚的,软软的。芷溪坐在上面不会担心颠到,她感念安允康的心细,第一次靠在他怀里,心儿砰砰乱跳,安允康从后握着缰绳,呈抱着她的状态,“驾”的一声,马飞奔了出去。 因芷溪怀孕也不敢骑得太快,就这么一路沿着河岸骑,她忍不住问,“跟我走了,你会不会后悔?” “我现在觉得很幸福,突然有了妻子和孩子,这种快乐你能体会吗?”安允康坦白的说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走出了过去的阴影。他要为了芷溪和孩子努力,努力做个平民,挣钱养家,让他们衣食无忧、平安快乐。 他虽没有正面说,却已经给了最好的答案,芷溪靠在他怀里莞尔一笑,“我当然能体会,因为此时此刻我也一样,一样觉得幸福。我们走吧,去梅溪!” “好!”他一催马,芷溪心头一动,忽而有回头好好看看他的冲动,可是一回头竟看见十几匹马在追他们,马背上全是黑衣人。 从多年前被派出宫暗助未央被安允灏买走的那天开始,芷溪就知道,不止未央的人生被操控,自己也一样。 或许未央该庆幸,因为她一直都不知道,可是活得很轻松。而芷溪她自己,她一直活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被利用,就这样惴惴不安的长大,惴惴不安的活着。 当年姐姐和太子私奔的事,她本是会被连同处死的,可是,那个人又救了她一命。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完完全全属于那个人了,除了卖命,她别无选择。 从未想过要背叛那个人,可是,别人未见肯信。她一直觉得自己什么真相都不了解,可是,那个人却偏偏认为她知道得太多。 是的,知道太多的人,都不得善终。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心存着侥幸。却终究还是在现实面前,输得彻底。 “放我下来!”芷溪突然大喊,安允康诧异的回头看,心底也是一惊,“皇上说放我,终究是假话!” “不是,他们不是皇上的人,他们冲我来的。你快放我下马,你赶紧走,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他们找的是我。” “胡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放下你的。”安允康加快了速度,可是一匹马驮着两个人,怎么比得上后面的骏马?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越逼越近。 芷溪惶恐极了,“快放开我,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他们要杀的是我,快放我下去......” “不管他们是来杀我还是来杀你,我们一家人都不要分开。我已经做过一次缩头乌龟了,再也不要做第二次,大不了,同死!” “太子!”芷溪突然觉得自己何其有幸,生命尽头,竟还有个人愿意和她同死,且还是她最爱的人。 “芷溪,抱紧我。”安允康说着,策马狂奔。 河边露面虽然崎岖,但是垫了垫子,芷溪也不觉得难受。现在只顾着逃命,哪里还想得了其他,她转身抱着安允康,看着那些黑衣服紧追不舍,心亦紧紧的揪着。 “他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怎么办?”芷溪惶恐不已,想让安允康放下自己,似乎已经晚了,等他们追上来,哪管你是谁,统统杀掉。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安允康回头一看,黑压压那么多黑衣人追杀,就算他停下拼死一搏,也没有胜算。为今之计,只能逃,死命的跑。 可是,追兵越来越近了,这一路跑下去,迟早被他们追上。安允康道,“芷溪你会骑马吧,你骑马跑,我拦下他们,我会武功的,我不会有事......” “不要,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芷溪抱着他不松,如果死也该是自己死,更何况留下安允康,就算皇子都习武了,那么多黑衣人那么多杀手,他们也逃不掉。 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一直都知道背叛的下场,就算没有背叛,也是这个下场! 她一直不知道那个人终其一生到底在算计什么,而自己这一生也是到此刻才明白活着的意义,她想和他在一起,和安允康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于她都是幸福的。 “嘶” 有匹马超过了他们,拦住了去路。 现在是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芷溪最初的惶恐在这一刻生死边缘,却倏地淡然下来。死就死吧,这辈子,她没有遗憾,她爱过想爱的人,怀过他的孩子,还差点成为他的妻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芷溪,怕死吗?”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安允康,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她第一次大胆说出心中的话,那一刻,死亡一点都不可怕。 “砰” 安允康弃马,抱着她跳入东渡口那湍急的河水中,已是春季河水并不凉。她不想和他分开,不要被水冲走,和他死死的抱在一起。 渐渐地,河水将他们吞噬,他们不知道会被河水冲去哪里,亦或者是不是就此淹死。但在那一瞬,真的,真的什么都不可怕了。 安允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清澈的河里,她看见他温润的眉宇,墨黑的长发,一切都那样美好,死也是一样。 他抱着她,吻上她的唇,缓缓度气,恍惚中,她也不觉得呼吸困难,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就这么和他紧紧相拥,在江水翻腾中,将命运交给上苍。将同死同穴的机会交给彼此,此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她很幸福,能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一家人再也不用分离了。 虽然她曾幻想的好生活还没有出现,但是,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安允康,我喜欢你,一直一直...... 江面翻腾着将两人彻底淹没,黑衣人在岸上驻足,这湍急的江水,处处都是礁石,就算不淹死,也会撞死。 在岸边看了很久很久,都未见他们再起来,想来是彻底淹死了,一黑衣人问头儿,“要不要下去搜一下?” 领头人摇了摇头,“必死无疑!”说着,又替主子警告他们,“这就是背叛的下场,你们一个个看清楚了!” “是!” “撤!”领头人策马回行,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跟上。 明旭宫。 太皇上在凌云殿前昏倒,御医彻夜救治。此刻,未央陪着安允灏站在门外,春夜有些寒冷,未央找来件披风给站在那儿已经二个时辰没动的安允灏披上。 “天冷了,小心着凉。”她柔声说着,他回眸看着她,心底满是对父亲的担忧。先是母后莫名其妙的成了活死人,接着有是佟夫人去世,苏青宁入狱,现在就连自己的父皇也...... 未央知道这种痛,可是除了当事人自己承受,别人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她现在只能陪着安允灏,让他知道自己不孤单,她会陪着他,一直。 “朕没事,让芷溪先扶你回宫吧!”安允灏说着,才意识到没有芷溪了,未央身后空空。 “我不累,我想陪着你,我也担心太上皇,别赶我走。”未央知道为了放走安允康,故意安排了大火安排了假尸体,也是这样被太上皇误会,还挨了一巴掌,她心疼的抚上他的脸,“很疼吧,允灏......” “不疼,朕是男人,脸皮厚,一巴掌根本就不疼。”他说着,将她裹在披风里,“进去吧,外边风大。 一起走进殿,寝殿的门依旧紧闭,群医会诊,终于在天明之际有了结果,御医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皇上节哀,太上皇操劳过度且病痛多年,臣等回天乏术,请皇上降罪。” 未央明显感觉到安允灏身子晃荡了一下,他下一瞬便要进屋,御医拦到,“皇上,太上皇说要见丽太妃。” 安允灏没有理会,抬腿进去了。未央不想进去打扰他们父子告别,站在外面,看见有人去通知丽太妃了。 如今太后躺着不能动,太皇太后被关了禁闭且年事已高,这太上皇的身后事恐怕还是得丽太妃主持。 第233章:蓝罗,原谅我 “父皇......”安允灏看着床上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父亲,心底倏地想起的却是父亲年轻时气宇轩昂、猎场驰骋的威武模样。不曾想,一眨眼,那曾经高大伟岸的父亲,就颓然的倒在自己面前。 太上皇看着安允灏,人之将死,所有的怒气也都消失了。他不可否认,安允灏就算杀了安允康也是对的,这里是皇宫。可是,他这一生,都在努力将皇宫变成家,却不想越弄越遭。 “灏儿......”他像喊小时候的安允灏一样,这般亲昵,让安允灏有些不敢置信。 太上皇努力伸过手,安允灏握了上去,“父皇,您别急,您没事的,躺好......” “灏儿,父皇这辈子也没给你留下什么,除了那苏家掌权的烂摊子......” “父皇您别这样说,在您的手上胤国空前强大,您何必太过自谦。” “可是,我依旧觉得这一生碌碌无为,不敢违背自己的母亲,下令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大错事。如今悔之晚矣。”太上皇虚弱的躺在床上,尽管他特许依旧可以用“朕”,可是,他也没有用。这辈子如果不是皇帝,或许还能过得自由快乐点。 “父皇何必耿耿于怀,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过多少年也忘不了,如今我可以下去和她团聚了,未尝不是件好事。灏儿......我以前错了,我...我以为当皇帝就要无情亦或多情,不可专情,现在才知或许一切都是多情的错,如果没有那么的后妃,又怎么会有争斗?我错了,也因此害死了蓝罗......” “父皇,母后这些年......” “别提你的母后,当年若不是她检举,或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蓝罗所怀非龙子。不知道就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是件幸福的事。” “父皇为什么不相信母后呢,她说那事与她无关。”安允灏记得小时候父皇、母后吵架,母后就一再说与她无关,父皇不信,后来渐渐的母后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现在也不管有关没关了,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灏儿,我求你件事。” “父皇有什么吩咐请讲。” “丽太妃终究是我亏待她了,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我却只当她是蓝罗的替身,是我错了,对不起她。等我走了,你也像孝敬你母后一样,好好孝敬她,知道吗?” 安允灏沉默了,父皇对丽太妃充满愧疚,却对他的母后不屑一顾。他真的很难接受,这么多年了,他的母后不是没想照顾他,是父皇根本就不给机会! “答应我......”太上皇握着他的手,安允灏垂首,“是。” 刚说完,就见丽太妃来了,眼圈红红的似哭过,这会儿看见太上皇更是止不住的掉泪。 安允灏起身走了出去,心中可怜的只有他的母后。纵然她给他的母爱极少极少,但比起父皇,她算是好多了。 宫中没有亲情,这话一点都不错。 “未央!”他走出来,看着站在外面的未央,拥着她坐在长椅上,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这样拥着她。 未央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抱着他。刚刚丽太妃进去了,穿着打扮和记忆中的娘亲惠妃一样,那一瞬,未央差点认错,以为丽太妃就是自己的娘。但是,除了衣着和朱砂痣外,其实脸是压根都不像的。 房内,太上皇握着丽太妃的手,弥留之际竟将她看成了蓝罗。 “蓝罗......”他轻声喊着,丽太妃柔声道,“皇上,是臣妾,臣妾来了。” 太上皇看着“蓝罗”的脸,心中已经没有丝毫遗憾了。丽太妃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道,“皇上,蓝罗有句话一定得告诉你,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没有别人,谁都没有......” 太上皇大为震惊,盯着“蓝罗”好半响才说,“那......那孩子......” “孩子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我没有背叛过皇上,是德妃诬陷我,皇上......” 太上皇紧握着她的手,心中忽而又是感慨又是愧疚,他一直都误会蓝罗了,他害死了她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蓝罗、蓝罗...... “对不起、对不起,蓝罗,原谅我......”太上皇缥缈的语气还在上方盘旋,握着丽太妃的手就已然垂了下去,在最后看见蓝罗知道真相,他是没有遗憾的,有的只有愧疚。他们原本可以很幸福的走到老,可惜身为帝王,他容不得一丝尊严受损,那样毫不留情的杀令,杀死的岂止惠妃,还有他自己和丽妃。 “太上皇驾崩了” 从里面传来话,殿里殿外的人齐刷刷的跪下,安允灏的身子猛地一僵,未央亦随着他的难过而难过。 太上皇驾崩了,曾经那个爱听《默心》,对她和颜悦色的“皇帝”死了。未央牵着安允灏冰凉的手,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一切都变了,都结束了,似乎、似乎就只剩他们。 “芷溪......” 未央醒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可是进来的却是柳芊,她恍然忆起芷溪已经和安允康离开了,或许现在已经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柳芊?”未央有些惊讶。 “奴婢见过静妃娘娘。”柳芊恭敬道,“皇上将奴婢指派过来,伺候娘娘。” “柳芊,你这般恭恭敬敬,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别奴婢了,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 “奴婢不敢。”柳芊谨守本分。 未央突然觉得索然无趣,好想芷溪在身边的时候,虽然也是奴婢奴婢的,但芷溪比柳芊放松多了。 柳芊是受过训练,一言一行都极为谨慎,未央回京后并没有和她过多接触,一则她是北凉人,二则也确实没什么机会接触。 想来安允灏是觉得她孤单,柳芊至少曾也算朋友,便给她找了过来。 起床后,柳芊很周到的帮未央打点好一切,也心灵手巧的给她挽好发髻,换好衣服。太上皇薨,国丧三月,罢朝三日。 安允灏在忙着料理太上皇的身后事,未央则留在乐平宫养胎,就这么静坐到晌午,张大人进宫复命。 “娘娘,这是微臣审判的结果。”张大人替上一张认罪单。 上面苏青宁对派人诛杀佟夫人等三人的事实供认不讳,并交代了那些为其跑腿的侍卫和宫女,张大人给她最后下判是死罪。 张大人道,“此番来问,就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处斩犯人?” “这不是交由你全权处理吗,难道你审案子处决犯人还要向别人请示的?”未央冷冷的说着,但是满心的震撼就因为那个死字。苏青宁以命偿命也该死,更何况现在是死了三个人。 “娘娘息怒,主要是这个犯人太特殊,属下不敢妄下杀令,还请娘娘指示。” 让她指示什么,难道这个杀令还是要自己下?也罢,这棘手的事交给安允灏,更是让他为难。 可是,一想到安允灏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这会儿杀了苏青宁,好歹曾经也是他喜欢过的人,青梅竹马的十几年是不能抹杀的。 未央突然觉得好为难,交由法律程序就知道苏青宁必死无疑,可是没想到这张大人怕担责任,还是将这麻烦又推了回来。 “既然审问裁断的结果是死罪,那就依罪定案。别砍头了,好歹曾伺候过皇上,赐白绫留全尸吧。” “是,臣告退。” “等等。”未央突然喊住他,“再等三个月,等国殇过了,再行问斩。” “是,娘娘。”张大人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一副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样子。 未央诧异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娘娘......”张大人跪地道,“罪妇自尽了。” 未央的心倏地一沉,连忙和张大人去了死牢,尽管那地方不适合她去,但还是急急忙忙就闯了进去。 死牢里阴暗潮湿,在一间最为干净的牢房里,未央看见婵娟和苏青宁。两人皆已毙命,苏青宁用自己的小匕首自尽了,他们竟疏忽的没有给她搜出来。 张大人诚惶诚恐的请罪,未央命人将牢门打开,张大人急声道,“娘娘玉体,怎能进这种地方,娘娘......” 怎么就进不得?这地方要比北凉那宫殿好多了,在哪里的时候,被关被打是家常便饭,好多人受不了严格的训练而寻了短见。 未央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青宁,看她躺在血泊里,那刺眼的红让她呼吸一滞。她觉得好压抑,仿若喘不过气。可是,她没有逃离,抚不到苏青宁的脸,只能跌坐在地上,这才碰到了她冰凉的脸。 曾几何时,这张脸的主人是燕京第一美人,风光无限,是满京华男儿的梦中情人。她温柔美貌,她牵着她的手,也曾像姐姐一般可亲。 青宁姐...... 未央再也无法喊出这个称呼,她的尸体已经冰冷,那双眼睛却一直睁着,那样不甘和愤怒,满是狰狞的样子,让未央心头如针扎一般。 她曾说姐妹不相弃,可是,是什么逼她们走上今天的绝路。 未央扶着她冰冷的脸,终于颤抖的将她的双眼合上,她以为不会为苏青宁掉一滴眼泪,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哭了,眼泪默默的滑过脸颊,想着曾经的过往,其实也不乏快乐美好的日子。 苏青宁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她,自己或许不会走上这条路。而未央自己呢,其实没有苏青宁,她也还是会如此,嫁给安允灏,一直是她不变的追求。 可是、可是...... 苏青宁的手中一直握着个白布片,未央摊开来看,竟是一封用血写就的信:未央,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审我斩我的人,就是你。不要忘了,你永远只是我买来的婢女,死并不可怕,我走了。这一刻,我在祈祷,祈祷上苍像惩罚我一样,也能公平的惩罚你,让你痛失所爱,然后孤孤单单的一辈子。最后,我祝你,长命百岁! 用血写的诅咒,未央的手猛地一颤,那血布就掉落在地,“痛失所爱”四个字落入她的眼,心底更是一阵揪痛。 “娘娘,地上凉,起来吧。”柳芊扶起未央,为她轻拍了衣服上的灰尘。 未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死牢的,脑中的记忆一直定格在苏青宁惨白不瞑目的脸上。到死,她都还在诅咒自己,未央不信这些东西,可是,骂她死都无所谓,为什么是一句“痛失所爱”,她好害怕,真的好怕。 最后,因要筹办太上皇的葬礼,苏青宁的丧礼就并没有办,但她依旧有着妃子的殊荣,葬入了皇陵。这是安允灏做的决定,未央无权再说什么,毕竟人都死了,葬哪里都一样。 第234章:永远不要离开朕 这些日子,他们经历连番变故,都憔悴消瘦了。未央每日都给安允灏煲鸡汤,这样喝着脸色才好了一点。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苏青宁,以及芷溪和安允康,那些死去的人,或者离开的人,都彻彻底底离他们而去了。就这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 生活依旧在继续,活着的人,还是要顽强的活着。然而,总有些人,明明有着如花的年纪,却要选择死。 这日,未央照常给在御书房忙碌的安允灏送鸡汤,他抬眸冲她笑,“别太累着自己,这些让宫女来做就好。” “没事,我一点都不累。”未央将汤递给他,看他喝光才安心。 安允灏握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朕忽略你了。” “是我帮不了你什么,觉得很惭愧。” “有你在朕的身边,就是最大的安慰,未央,朕唯一庆幸的是,身边还有一个你。”他起身搂着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朕只有你,永远不要离开朕。” 他突然有些患得患失,未央搂着他,“我们会在一起,我和孩子永远都会陪着你,允灏,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不要觉得孤单,这些苦难都会过去,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怕......” 第一次,她对他说不要怕,安允灏笑着化解悲戚的气氛,“说不要怕,那是朕的专利,你这傻瓜,好好养胎,给朕平平安安的生下咱们的孩子,那你就是胤国最大的功臣。” 未央娇羞的笑了起来,靠在他胸口,觉得踏实而安心。 好一会儿,安允灏要继续处理积压的奏折,让柳芊送未央回去,可是她却意外发现安允灏在审给太上皇殉葬的单子,上面竟清清楚楚写着玉扇。 “怎么会有玉扇,她还只是个孩子。”未央一惊,安允灏凛眉,“这是丽太妃送来的单子,且玉扇公主年满十五了,殉葬听闻是她自己的决定。” “不可能!”未央不敢置信,安允灏道,“回宫休息吧,这些事有朕处理,你不用管。柳芊,扶娘娘回宫。” “是。”柳芊上前扶着未央,为了让安允灏安心,她也没闹。毕竟给帝王殉葬历来就有的规矩,不可能因为一个玉扇就废除。一般殉葬的都是宫中那些没有得到宠幸的女子,与其老死宫中,太后或者太妃们就赐她们一个恩典,下去陪已故的皇上。 玉扇在里面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未央依旧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如花貌美的小姑娘,转眼间就要被赐死殉葬。 柳芊留守在外,未央冲去碧云宫的时候,丽太妃独坐在院中,正在弹那首《默心》,神情哀怨。 “太妃娘娘!”未央急声打算,丽太妃抬眸,“静妃,你觉得这曲子好听么?” “娘娘,您为什么要安排玉扇公主殉葬,她还那么小,她......” “本宫让谁殉葬那是本宫的自由,你一个小小静妃凭什么来质问本宫?”丽太妃忽而恼道,一把推开琴,“你真是枉做蓝罗之女,居然连她惨死,你都可以无动于衷。居然不想着为母亲报仇,还管起一个小丫头的事。” 未央一惊,“您果然知道我是谁。” “对,本宫是知道,本宫以为你存着大孝,一心想为母亲报仇。可惜,本宫看错你了,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只想着自己的不孝女。” “娘娘说得没错,我是怕死,人这一生只有这一次生命,我不为自己着想,不为自己而活。老是想为母亲报仇,那我活着有意义吗?我不是母亲复仇的工具,更不是你可以利用的棋子!太妃娘娘,你想杀太后,你恨太后,你尽管去,别老是唆使我!” “你......” “芷溪背后的人就是你吧,你把芷溪留在我身边,到底是想打探什么?”未央质问道。 丽太妃笑,“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那是雪楹猜错了。”她让丽太妃大失所望,居然没有继续大吵大闹。 “还有事吗?”丽太妃冷冷的问。 “就当是我欠太妃人情也好,请您高抬贵手,放了玉扇公主。” “是她自己寻死,来求本宫要给太上皇殉葬,与本宫何干。她有此等忠心,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丽太妃风轻云淡的说着,未央自知和她纠缠也没有结果,转身出了碧云宫。实在是太累不想走,坐上了宫中步撵,这样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尚河殿。 若是芷溪在,或许会劝未央别管,因为有些事真的是徒劳。在芷溪眼里,未央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可是柳芊不同,她就跟着未央,她要去哪里,自己就跟去哪里。 以前在北凉还能算是朋友,这会儿,柳芊比谁都清楚,主仆就是主仆。 尚河殿里,玉扇正在烧东西,未央走进才知是在烧那些曾经作的画。很多很多,但主角永远都只有一个人,就是高天祁。 “玉扇。”未央轻声喊,玉扇扭头露出天真笑容,“雪楹姐姐。” “好好的画烧了做什么?” “烧掉了,等我到了下面就可以看了呀。”她的回答天真得让人心碎。 “玉扇,你为什么......” “你别劝我了,已经好多人劝过我,天祁哥哥来过,粱鹰也来过,现在就是你了。”玉扇冷静的说,“他们都没能说服我,你认为你可以?” “你告诉高天祁,你喜欢他呢?” “我没有,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是要死的人,何必给他徒增烦恼。” “你若真为他想,就不该这样。你才多大,为什么就看破红尘,一心求死呢?” “雪楹姐姐,如果你从小到大被关在一个地方,并且被人剥夺了喜欢与被喜欢的权利,你还想活吗?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也别说放我出宫,我根本就不想出宫,我没过过宫外的日子,我一点都不渴望。最初的热情,早在这里被磨得一干二净。我一个人活到现在,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你不是一个人啊,你有我,你还有天祁哥哥啊。” “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他是粱鹰的。” 未央急了,“粱鹰是男的。” “你错了,她是女的!”玉扇平静的说,“她是女人,她陪天祁哥哥南征北战,她比我更适合天祁哥哥。天祁哥哥也很喜欢她,你不觉得吗?” 未央脑袋一蒙,粱鹰是女人?她一直只觉得是长相清秀的男人,怎么是女人呢? “雪楹姐姐,你说一生这样漫长,如若不是和自己爱的在一起,那该有多么难熬。” 未央再次审视玉扇,她早已不是当初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了,她长大了,及倂了,成熟了,也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高天祁不喜欢她。一直当成妹妹的女子要转变为爱人,其实很难很难。 “玉扇,你还小,你不明白,人这一生不只有爱。你还有好多选择,好多人生没有去经历。” “可是,我不想经历。我就想结束,我是太上皇的玉姬娘娘,我就要陪他去。”她脸上有了坚毅,“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是生大皇子当皇后,天祁哥哥是当大将军然后娶妻生子,粱鹰呢,是嫁天祁哥哥。而我呢,玉扇的使命就是嫁给太上皇,然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这些鬼话谁告诉你的,什么生生死死的,你没有必要为他殉葬,你......” “请你不要阻碍我尽忠的决心,我是北凉献给太上皇的女人,我这一生都要为他而活。雪楹姐姐,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处境、我的想法,如果我说活下去我会对天祁哥哥死缠烂打,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不放弃,甚至不惜伤害他身边的粱鹰。这样的玉扇,你觉得好吗?你会喜欢吗?天祁哥哥会喜欢吗?” 未央沉默了,那会不会是下一个苏青宁。为爱疯狂,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子,实在太痴情却也太傻太狠了。 “玉扇,不想明忆哥哥呢?”未央望着玉扇姣好的面容,此刻她烧着画卷,红光映得她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白里透红一般。 玉扇摇了摇头,“自我懂事开始,我就再也不想他们,不想北凉了。从那时候就开始绝望的心,到现在真的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雪楹姐姐如果真为我好,就放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将你的意识强加在我的身上,你觉得活好,那你就好好的活着。我觉得死更有意义,那你就放我去。” “死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会有意义?” “没有了最好,你就当没有遇见过玉扇,玉扇也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们。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玉扇甚至比当初的明忆更绝望,更固执。 这座宫殿到底还要吞噬多少生命才够,未央好想大哭一场,娘死了,芷溪走了,苏青宁死了,太上皇也死了,如今就连玉扇也选择死,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就只剩下他们活着的人,来承受这份痛苦。 “玉扇......”未央心疼不已。 “雪楹姐姐不要难过,这是玉扇自己的选择,而且也是玉扇最好的结局。我不想老去,不想变得丑陋,现在多好,在懵懵懂懂的年华,在最美的时候,结束这一切。我很开心,真的,我不觉得死有多苦,我更怕这样活在,在这里慢慢扭曲了人性。我会为你们祈祷的,祈祷雪楹姐姐生个儿子,和皇上永远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还有天祁哥哥也能和粱鹰姐姐在一起。你们都是好人,都该很幸福很幸福。” “玉扇,你怎么这么傻。”未央突然抱着她,“不要离开我们,玉扇......” “好。”玉扇点了点头,头靠在未央的肩上,不好意思道,“雪楹姐姐,我想吃冰糖葫芦。” 未央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我宫里有,你去我宫里吃。” “玉扇腿都跪麻了,雪楹姐姐就拿给我吃嘛!”玉扇撒娇道,未央起身,“那好,我去拿,一会儿就回来。” “嗯。”玉扇笑着点头,伸长手摸了摸未央的肚子,“小皇子要乖乖哦。” 未央笑着说她小丫头,折回去乐平宫,很快就拿着玉扇喜欢吃的冰糖葫芦回来了。可是,尚河殿居然人去楼空。 只有那火盆的画还在烧着,那最后的一首诗也在火中化为灰烬: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冰糖葫芦倏地坠地,未央大喊,“玉扇、玉扇......” 可是没有回应,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忙着要出去找,柳芊拉住她,“来不及了,晚了,娘娘,已经晚了。” 晚了...... 第235章:一切尘埃落地 未央整个人都蒙了,刚刚玉扇还笑来着,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怎么也找不着呢? “玉扇、玉扇......” 她不甘心的大喊几声,没有答复,没有。她恍然听见了笛音,再回首,尚河殿的台阶处,明忆吹笛引鸟,玉扇一袭粉衣长裙在群鸟的围绕中翩跹起舞,他们脸上都带着与世无争的笑意,满园春色、百花齐放,一切美得让人窒息。 三月后,国殇解除,全城扯下白纱绸,一切恢复到最初,宫外依旧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而宫内,一切也归于平静。 未央怀孕已经八个多余了,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如今已是夏季了,屋内有些燥热,安允灏处理完政务后,便陪着她在河边柳树下散步。 太后依旧每日缠绵病榻,不能动但能发出些许声音。御医回禀到有好转的迹象,只要坚持喝药,应该康复不会太遥远。 这也算是好事一桩,一切尘埃落地。 宫中也恢复了以往的祥和之态,因为太上皇的丧事,西征拖了些进度,这些日子他们又可以专心商谈出征策略。 而预计一切部署妥当,真正发兵出征该在未央生产后。这样也好,高天祁嚷着要当干爹,这下子能看了孩子再出征,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宫中日子安乐平和,雷秋素和赵湘湘依旧偶尔会去乐平宫小坐,对于她们两个,未央渐渐地也觉得好相处了。没有因为她们是安允灏的妃嫔而有所抵触,毕竟这里是皇宫,她不能矫情的认为是在塞外。 赵湘湘看来是极喜欢孩子的,竟闲来还给未央未出生的孩子做了几套小衣服。想着过去的种种,再看今时今日,未央有时也会感慨,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会和赵湘湘这么友善的相处着。 偶尔,她也会回馈她们,给她们做吃的不方便,她最擅长的还是煲汤。赵湘湘、雷秋素和皇帝一样,都喜欢喝那百花汤。 未央熬着的时候,想着爹和娘,以前会觉得难过,后来就没有了。爹娘能在一起,她该觉得幸福才是。更何况在塞外的美好,应该是她弥足珍贵的记忆,而不是不敢粗碰的伤痛。 她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娘的逝世了,不是因为离世见多了,而且娘回到了塞外,回到了爹的身边,其实也是幸事一桩。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三个月才让一切尘埃落地。 御医说未央要多多走动,这样才有利于生产。所以这一日,安允灏空闲,带着未央出宫踏青。 盛夏踏青,她热得冒汗,真亏安允灏想得出来。 不过去的地方山明水秀,坐在河边竟宛若春天一般。随行的有从塞外归来的周成,还有高天祁和粱鹰,以及不远处守护的侍卫们。 这会儿未央躺在阳光下,感觉也不燥热,一切很惬意很美好。高天祁和安允灏在河边比划拳脚功夫,粱鹰那“娘娘腔”就负责铺绸子,且将吃食拿出来。 这一趟是踏青加野餐,未央平躺在草地上,侧头看着粱鹰,那般娇小的身子和麻利的动作,将女人的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玉扇说得没错,粱鹰是个女人。 “粱鹰,过来扶下我。”未央挣扎着起不来,粱鹰立马过来了,未央凑近才发现她是有耳洞的,立即惊讶道,“你有耳洞?” “我们家乡男子都打耳洞,听说当女儿养会更容易活下来,所以自幼我父母就给我也打了。”粱鹰说了几次这话了,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哦,是吗?”未央摸着粱鹰柔嫩的小手,“果真是男人女生相,这么细皮嫩肉,连我都自叹不如。” “娘娘......”粱鹰想收回手,未央却死拉着不松,压低语气道,“你再乱动,我就喊你非礼了。” 粱鹰无语,算你狠。 “怎么不说话?”未央瞥着粱鹰,“说,你在高天祁身边有什么目的?” “我是高将军的军师啊!” “军师?哼,你骗谁呢,军营里不许有女子,你是想害高天祁还是自己不想活呢?” 粱鹰大惊,“属下不懂您的意思。” “粱鹰你就少装蒜了,本宫将你查得一清二楚,你这个女人,还不快自己招了!” 梁鹰看着未央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细看,未央才觉梁鹰越来越眼熟,起初她担心是奸细混入军营,可是这样几乎是贴面对视,才惊觉这不是如莺嘛! “如莺?”未央疑惑道。 粱鹰自知隐瞒不了,无奈道,“未央,你这眼睛也太狠了吧,我带着人皮面具你都看出来了。” “真是如莺?”未央有些意外和惊喜。 “小声点。”粱鹰蹙眉,示意别让他人听见。 未央瞅了瞅四周,忍不住笑意道,“粱鹰,梁国的如莺,早该想到了,我真笨呐。”说着,又贼兮兮的凑上来道,“天祁还不知道?你跑到军营来就是为了他?” “谁为了他啊,你别瞎说。”粱鹰脸一红,有些不安拘谨的扯着地上的草。 未央却倏地觉得一切豁然开朗,难怪如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难怪高天祁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粱鹰,原来竟是一个人。她突然觉得好开心,不再只有她一个人,至少现在有了如莺。 “天祁还不知道?”未央诧异道。 粱鹰摇了摇头,未央一惊,“怎么可能啊,你们在一起都有两年了。他怎么还不知道你是谁?是个女人总该知道吧!” “若存心想瞒一个人,他又如何会知道?” 未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当初和明忆在一起那么多年,她有心骗明忆瞒着明忆,他也是一样猜不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还不说嘛?难道还真打扮跟他西征去?”未央好想如莺就是如莺,这样她们都是女人,交谈起来也方便些,不像现在这样,一男一女太惹人怀疑了。 “我还不想说。”粱鹰有些惆怅道,“要是说了,高天祁把我赶出军营怎么办,而且我老早就想好要和他一起去西征,我才不要打退堂鼓呢!” 未央也没有傻乎乎的问如莺是不是喜欢高天祁,这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骄傲直爽的如莺心仪的对象竟会是高天祁,而且为了他还女扮男装生活在军营。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可是一国公主啊。不过现在看着如莺,真的比过去少了分骄傲和贵气,她平心静气的时候,确确实实也就是个普通人。就连那心性也变了不少,时间在变,其实大家也都在变。如莺不再是公主,而她自己,也不再是落魄卑微的佟未央。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安允灏突然凑了过来,未央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拿出随身绢帕给他擦着汗,笑着回道,“我们在说高将军该娶妻了。” “这个好办,明个朕就给他赐婚。” “谁要你乱点鸳鸯谱啊,人家的妻子自己会挑。”未央娇嗔他两句,粱鹰这才放下心的退下,刚刚真吓死她了,以为皇上真要给高天祁娶妻,这样的话,怎么也轮不到如莺啊。 高天祁在河边洗脸,粱鹰凑过去,将帕子递给他擦脸,高天祁诧异道,“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还随身带这些东西。” “喂,你用就用,不用就不用......” 话还没说完,高天祁就拽过去胡乱擦了把脸又给扔回来了,“说你两句还急了。” “你......”粱鹰真想上去踹他两脚,什么劳什子将军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什么了不起啊。 高天祁往草地上一躺,看着蓝天白云真舒服啊。粱鹰不敢躺下,就坐在他身侧,他看天的时候,她看他。 这样时间久了,高天祁是木头也发现了,不自在的问,“你盯着我干嘛,看什么?” “你好看啊!”她脱口而出。 高天祁一阵恶寒,一个男人用那种眼神看他,真要命。他忙起身想叫安允灏和未央吃饭,避开这有断袖之癖的粱鹰,谁知人家夫妻在那你侬我侬,他好尴尬,又坐了回来。 “粱鹰!”他喊了她一声,本来是吼的,却觉得底气不足。 “干嘛?”粱鹰往草地上一躺,侧目看着高天祁才发现,这个角度看高天祁简直就是完美,下巴轮廓真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什么花痴了,反正一直觉得高天祁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高天祁受不了粱鹰的目光,继而也躺下,两人同躺在一起反而更暧昧了。粱鹰是一阵心猿意马,奈何高天祁是木头一个,看着天看着草看看河,他居然能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天祁、天祁......”粱鹰喊了两声,高天祁没有回答,她不由得佯装推醒他的样子,碰了碰他的手,他没醒,她的心却乱了。 这样握着他的手,脸上一阵发烧,如莺突然很想吻他一下。当脑中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像野草一般疯狂了起来。 她回头瞅了瞅安允灏和未央,两人似乎在谈论那未出世的孩子,并没有朝这边投来目光。如莺瞅准机会,像做贼一般飞快的吻了下高天祁的脸颊,又若无其事的躺回去。 心砰砰乱跳,她一面鄙视自己是色女,一面也在心底乐开了花,高天祁、高天祁就在她身侧。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但此时此刻她觉幸福,很幸福。 然而,她不知道此刻是高天祁犹如石膏一般,后背僵直。他简直要疯了,刚刚是太累了不想理会粱鹰,结果......结果竟就这样被一个男人吻了! 天啊,说出去丢死人了。天啊、天啊、天啊 高天祁叫破天都没用,他欣赏粱鹰的用兵之道,可是这个断袖之癖的男人太让他不安了。难道为了西征真要牺牲色相?一路让粱鹰跟着,还动不动就占他便宜? 第236章:她就是未央 “粱鹰!”他有点忍无可忍,侧目看着粱鹰。 她还敢一脸无辜的表情,“你想干嘛?” 高天祁气恼的狠狠吻了下她的唇,又飞快的松开,“不就是断袖之癖嘛,谁怕谁!吃饭去!” 说着起身去了另一处,粱鹰风中凌乱,他在干嘛?气什么恼什么?还是吃不得半点亏,她吻他,他就要吻回来?高天祁此举彻底让粱鹰糊涂了,不过......她勾嘴笑了起来,味道还不错。 “他们在干吗?”另一处,安允灏满头黑线的看着刚才那一幕。 “那个......”未央好无语的拨开他的手,“你刚刚不许我看,现在又来问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安允灏拿开手,笑道,“这不是怕少儿不宜嘛!” 她很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 “朕没说你,说他呢!”安允灏扶着未央的肚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朕好期待。” “我也是。”未央的手也轻轻抚上肚子,安允灏忽而吻了下她的唇,神神秘秘道,“他们刚才这样呢!” “哪样呢?” “就是这样。”说着,又吻了下未央的唇。 她欣喜道,“真的?你不是看错了吧!” “你怎么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啊,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不怪啊,这样多好!” 安允灏得重新审视下自己了,高天祁和粱鹰那样做了,他们肯定觉得是没问题的,这会儿未央也说好,那觉得像看了大稀罕事的自己,是神经错乱呢,还是思想老旧呢? “你在想什么?”未央美丽的眸子望着他。 安允灏低头吻上她的唇,彼此缠绵之际,在唇畔低语,“这感觉才好嘛,干嘛喜欢男人?” “那个,唔唔......” 未央想解释,可是安允灏那厮吻得她脸红心跳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们都当粱鹰是男的,未央突然想笑,太佩服如莺了,居然骗过这么多人。 那东西叫什么,人皮面具?这名字太让人慎得慌了。她不由得抱紧安允灏,在他的深吻中迷失方向。 凤仪宫。 今日皇上和静妃出游去了,宫中觉得似乎冷清许多。丽太妃来凤仪宫的时候,阿兰正在给太后喂药,丽太妃接了过来,“你退下吧,本宫来喂。” 阿兰婉拒道,“娘娘请坐,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丽太妃执意夺过药碗,阿兰不确定的望向太后,她眨了眨眼,阿兰也就松开且退下了。 “阿莫,你也下去。”丽太妃吩咐着,阿莫也恭敬的退下。 屋内只剩太后和丽太妃两个人,太后被人抱起来斜靠在床头方便喂药,丽太妃微微吹凉,舀了一勺喂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荨姐姐,这不能开口不能动弹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太后平静的咽着药,脸上并无波澜。 “他死了,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丽太妃说太上皇,太后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丽太妃笑得妖娆,将药汁送入太后的最终,“是静妃!” 终于,太后脸上有了惊讶的表情。 丽太妃不理会继续说,“静妃就是当年的未央,她没死,她又回来了!这会儿还怀了皇上的孩子,只是妹妹很好奇,你说未央这孩子生下来,是喊你祖母呢,还是外婆?” “咳咳......”太后猛地咳嗽起来,身子虽不能动,但头已经可以了,她脸咳得苍白,拒绝喝丽太妃喂的药。 “不喝?也对,我要是你也喝不下去,还不如死了好,真是作孽啊。你说你是何苦,当了一辈子的挂名皇后,什么都没落到,反倒是老了晚节不保,弄出这等丑事。听说孩子就要出世了,若是男孩,恐怕静妃就要封皇后了。到时候帝后受百姓朝拜的时候,有人说是兄妹乱伦,这该是多么让人期待的一件事啊!”想着想着,丽太妃就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当初为了当皇后,换了蓝罗的孩子,现在报应终于来了吧。呵,你是不是做梦都没想过,你那朝思暮想的女儿会被我安排住在了凤仪宫隔壁,可怜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点都不知情!现在未央以为自己是蓝罗是亲生女儿,对你可是恨之入骨,下毒只是开始,你若再不死,恐怕她就直接上刀子呢,本宫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母女相残呢!但是你居然残忍的杀死了五皇子,还说什么夭折,只有皇上会信,本宫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也下得了手,或许这就是命,是上天让她活下来找你讨债,你就等着吧,等着儿孙满堂,哦,不对,这种兄妹乱伦生的妖孽一般都该处死!” “咿呀......啊......”太后努力想说话,可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一急竟喷出了一口污血。 丽太妃也没嫌脏,给她擦干净了,“要吐等本宫走了再吐,这样是想陷害哦我么?赵荨啊赵荨,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听闻静妃还是你安排侍寝的,真是冤孽啊,你就好好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本宫这辈子都没见过兄妹乱伦生的孩子呢,倒是期待得很。哈哈......还有一个多月孩子就出世了,你说本宫给他们封个什么大礼呢,是告诉他们真相呢,还是替他们秘密处死孩子,嗯,这是个问题,本宫要好好想想。荨姐姐你就好好躺着吧,一定要听御医的话好好喝药养身体,不然你死了,这戏就不精彩了,你说是不是?” 太后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中又带着恐惧,令丽太妃很有报复的快感,“你为当皇后不择手段背叛蓝罗杀死蓝罗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会有今日。只是滑稽得很,你女儿竟然为了你的仇人来杀你,呵呵,这样不能动弹,让你安享天年,真是个好女儿。荨姐姐你就安心睡吧,妹妹告退。” 丽太妃托着长长的衣裙高傲离去,太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自己想当皇后,又岂会有今日的是是非非呢? 是她错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翌日安允灏早朝归来,和未央正在寝殿里下棋,凤仪宫的宫女急忙来禀告道,“皇上,太后娘娘康复了,可以说话,可以......” “母后好呢?”皇上大喜的打断,未央陪着喜出望外的他朝凤仪宫而去。 果然,远远地就看着大殿上坐着一人,可是近了,未央才猛地发现,太后......太后的头发竟在一夜间全白了。 “母后!”安允灏也是一脸震惊,“您的头发......” “母后老了,头发白了也很正常。”她淡然的说着,摸了摸自己已然全白的头发,看着安允灏身后的未央,柔声道,“静妃近来可好。” “谢太后关心,臣妾一切都好。”未央恭敬的答着,一时间觉得太后竟苍老得让她有些不敢相认。 安允灏看母亲忽而老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那天的母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随和。竟还在他和未央的陪伴下,在凤仪宫的花园里散了会儿步。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身体也还行,除了头发白了之外,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就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手牵着未央,一手牵着他,这是安允灏最想看到的场景,如今一家人终于能和和睦睦。 就连午膳也是在凤仪宫吃的,还叫来了赵湘湘和雷秋素,太后心情不错,破天荒还喝了点酒。安允灏陪着喝了些,未央怀孕就没有喝了。 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惠妃,可是,当看着太后苍老至此,看着她老态龙钟的样子,未央终究还是心软了。太后这辈子都在忏悔,虔诚礼佛,过得日子极为清贫。如果如玉扇说死是一种解脱的话,那太后就一直在受酷刑,从未央的角度看,太后从来没有快乐过。 哪怕现在儿子儿媳都伴在身侧,她似乎也只是强颜欢笑,看不出有多欢喜。未央最初以为太后是因为头发白了而不高兴,后来才知,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天真太天真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天太后是想极力表现和睦的,一整天她们三个妃子都在凤仪宫陪她,一切还是很愉快和谐的。 以至于未央觉得只要能开心的活着就好,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这样过去吧。 一连几天,凤仪宫都是这般和谐,三妃陪着太后,在她宫内陪她聊天解闷。而她也会像当初对赵湘湘怀孕一样,赐了很多补药。 未央觉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天,她身子不适并没有去凤仪宫,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了,才起身稍作梳洗一下,随便穿了件外衣。以至于太后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失礼好狼狈。 “起来吧,听说身子不舒服?”太后柔声问着,未央恭敬道,“已经没事了,谢太后关心。” “坐吧。”太后牵着她到床边坐下,立即有人奉上鱼丸汤,太后道,“这个是温补的,多喝没事。快趁热喝吧!” “给我的?”未央有些诧异,阿兰道,“太后娘娘一听说你不舒服就过来了,这汤是她亲自监督御膳房给你炖的,快点喝吧,别浪费了娘娘的一番美意。” “谢太后赏赐。”未央手捧着汤碗,看着那似乎很美味的汤,却怎么也不敢喝。她想放肆的让御医进来查一查,毕竟乐平宫的吃食全部都要御医查。 一直就这么犹豫着,太后有些愠色,“难不成还怕哀家下毒?哀家先喝给你看吧!” “不是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早上吃得太饱,这会儿......” “你不是刚刚才起来吗,应该还没用膳啊!”阿兰揭穿她的谎言,未央尴尬圆着谎话,“在床上没起来的时候,就吃了些点心。” “那正好喝点汤润润。”阿兰催促着。 未央知道在是躲不过了,太后慈眉善目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要害她。更何况她早就说接受这孩子,要害她早就害了,何故等到现在,孩子都要出生了。 “喝吧,别凉了。”太后柔声说。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未央将汤碗慢慢端了过来,以往她故意摔掉的招用过,太后居然还能再备一碗,或者备了好多碗。 碗碰到了唇,未央不安的瞄着众人都在看她,她还是不放心了,她不要喝太后给的东西,什么都不喝,正想要故技重施将汤碗摔了,突然有一人冲了进来,将她的汤碗打掉,“别喝,是堕胎的。” 第237章:赐药 “湘湘!”太后勃然,“别在这胡说八道,来人再赐一碗给静妃。” 未央已经彻底不敢喝了,赵湘湘为了她在求太后,可是于事无补,太后烦躁的让人将她带走。又命阿兰让未央喝,未央已经连应付她都不想了,直接往屋里躲,“我不喝,我一点都不饿,我什么都不吃。” “放肆,太后娘娘赐的东西,不管你饿不饿,都要吃。”阿兰拽住未央的手,想要强行灌,门外的周成听见喧哗跑了进来,将阿兰拦下,“既然娘娘不想喝,兰姑姑何必勉强。” “你给我让开,我替太后娘娘办事,也是你一个小侍卫可以管的?”阿兰斥责。 周成道,“皇上下令,乐平宫的吃食都要经过御医检查,属下不敢违背圣令。御医,你们进来查一下!” “你放肆!”太后上前,周成恭敬的不敢多言,她拦着周成吩咐阿兰道,“服侍静妃用膳。” “是。”阿兰凑了上来,未央连连摇头,“我不喝、不喝!” “娘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阿兰说着,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未央仓皇后退,一个不小心绊到了锦凳,整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摔到地上。 “砰”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阿兰吓得大惊失色要去扶,未央甩开她的手,想自己爬起来,才一动下体就有血流了出来,肚子也在那一瞬剧痛起来。 “娘娘......”柳芊挣脱束缚想要扶起未央,她痛得眉心紧蹙,“好痛、别碰我,好痛,肚子好痛......” “御医、御医......”周成大喊,太后那一刻也是吓蒙了,很快门外待命的御医就冲了进来,看未央那情形大惊道,“娘娘早产了,快快,宣医女......” 乐平宫顿时就乱成一锅粥,很快就有一直在乐平宫的医女、宫女进来,凤仪宫的人包括太后,都被请出殿外。 屋内除了太医院的人,连柳芊都没留下。 未央看着身边的人,那些医女早就安排住在乐平宫,未央是见过的,可是此时此刻,身边没有芷溪,没有安允灏,没有柳芊,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她不安极了,肚子痛得要命,好似要将她生生撕裂一般,那一脚会不会摔伤孩子?她好怕,真的好怕...... “娘娘,不要怕,深呼吸,对,就是这样......”医女不停的安抚她的情绪,御医则被帘子隔开在一侧询问孕妇情况。 安允灏回来也被阻在门外,他是皇帝不能进去,那样只会打扰御医和医女接生。他第一次如此无助,心急如焚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朝里面喊了几句话,让未央知道他在外面,他一直在她身边。 未央是听见了,可是,从上午到下午孩子还是没出来。她都喊得嘶声力竭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但孩子还没出来,她不得不再次拼尽全力将腹中的孩子挤出体外。 “娘娘......娘娘......” 一直有医女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以至于她累到极致想睡都不行,视线都开始模糊,汗水将床单全部打湿。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她微微呻吟着,只觉得这痛比多年前做药人复发还要难受。 那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咬,而此时,她却觉得是有千万把刀在一点点挖肉。 “娘娘,快出来了您再使把劲,娘娘......” 医女说着,未央一直都听别人说头胎最痛苦,她不想生了不想再动了,感觉灵魂都痛得和身体分离了一般。 终于在那阵阵痛楚中,她又清醒过来,手紧握着床单,咬牙忍着撕裂的痛,拼力将孩子挤出体外。 那一瞬,痛楚彻底将她淹没,弥留之际,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洪亮的啼哭声,随即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静妃娘娘给咱们胤国生了个皇子......” 屋内传来报喜声,屋外所有人全部跪下,贺喜皇上和太后。 第一次,在儿子脸上看到泪水,竟是喜极而泣。太后有些怔愣,心在那一瞬彻底失去知觉,她好想那天吐血就死掉,她不想活着,不想面对往后的人生。 以后,她该怎么办,这些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宫门终于打开了,安允灏急匆匆的跑了进去,未央虚弱的躺在床上,他一慌,不及询问,御医便道,“娘娘是太累了,睡一会儿没事,皇上不用担心。” 是啊,怎么能不累不痛,整整一天,天都黑了。 “未央......”安允灏轻吻她的额头,她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医女将孩子抱了过来。 他那样软那样小,安允灏就有些不敢抱,生怕弄伤他。孩子就这么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红红的小脸,身上很干净,和听说的皱巴巴不一样。他没有哭,看上去太虚弱的样子,微微睁着眼睛,安静极了。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心底到底是激动还是感动,只觉得未央好伟大!他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看着他们母子,就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这一生心情最复杂最幸福或许就是此刻,连登基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轻轻抚摸未央苍白的脸,这辈子的幸福都源于她,她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未央睁开眼的时候,身子还疲倦虚弱得很,扭头却看见孩子就在身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只有一张小脸蛋露在外面,红彤彤的。 他好安静,未央伸手去抱他,却听有人道,“你别乱动。” 未央回头,看见安允灏正在桌边盛汤。刚刚视线都在孩子身上,竟没有注意到安允灏。 “我没乱动,我只是想抱一下孩子。”未央委屈道,安允灏上前,“先把汤喝了再抱,你现在虚弱得很,哪里还有力气。” “我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安允灏傻乎乎的笑,“公耗子!”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孩子的,你才是公耗子!”未央不满的撇撇嘴,安允灏满面红光,尽是笑意,“娘子、娘子,为夫错了,快喝汤吧!” 未央张嘴喝着,纳闷道,“干嘛不让宫女来?” “难道朕照顾得不好?” “很好,贵在坚持哈!”未央嬉笑着,生孩子虽然痛,可是真的好有成就感满足感,喝完安允灏喂的汤,她便迫不及待的将孩子抱了起来。 “好小哦,好乖。”未央亲了下他的额头,这下不得了了,扯着嗓子大哭,弄得她手足无措,没有经验啊,该怎么哄怎么抱。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小耗子可不是乖宝宝!”安允灏接过来,抱着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轻轻摇晃了下,那孩子立即就安静了。 “你怎么会,莫非......” “朕昨天问了医女啊,一晚上都是朕抱着,经验可比你丰富。”他无不得意道。 未央道,“给我抱一下,我想抱。” “朕还没抱够呢,你等会儿。” “安允灏!” “允灏......”她凶的不行,只能软的,“给人家抱一下嘛,我这么辛苦生的,都没看两眼呢,你就霸着不放!” “这是朕的小耗子,你在床上好好躺着,你要多休息。” “抱一下、一下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凑效,安允灏把孩子给她抱,“就一会儿,不然你的手就要酸了。” “知道了知道了。”未央应付着,满颗心都在孩子身上。真的好神奇,一切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那个再肚子里八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来到人世,他还这么小、这么软...... 安允灏坐到床上,搂着她和孩子,吻着她的额头,“未央,朕爱你!” “我也是!”她笑着抬头,亲吻他的唇。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说“我爱你”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回应“我也是”,没有哪一段爱恋两情相悦、始终不渝!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小耗子就满月了,这一辈是从“承”字,安允灏给小耗子取名“安承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连高天祁那干爹都喜欢叫他小耗子,而安允灏那只老耗子是当定了。 办了满月酒,小耗子也长大了些,不像以前那样软绵绵的,现在还有些力气了。那小腿老是蹭了蹭去,没有个安闲的时候。 安允灏说的对,这个小耗子一点都不乖。安允灏说像未央,是个闲不住的主,闯祸精。 她好无语,明明像他多一点,一点都不乖,而且脾气倔,就是那只老耗子的种。 满月未央也可以四处走动了,若是按御医给的预产期,现在才生。世事难料,小耗子居然满月了。 关于早产一事,安允灏问过,未央并没有说太后什么,其余人更是没说。只是道太后来看她,自个不小心跌倒。未央实在不想看刚刚和睦起来的家庭又闹,但是太后真的很恐怖,也很明显不喜欢小耗子,根本就没有来看过他。 未央生孩子后,太后闭门凤仪宫,连面都没露一下。小耗子满月她也没到场。不过不来也好,未央现在真怕见太后了,不知道她哪天又发什么疯。但是那天的汤里到底有没有堕胎药,未央其实并不清楚,那个时侯堕胎已经不可能了,流不掉只会胎死腹中。 太后就这么不想要这个孙子?未央始终想不通是为什么,难道她知道她是蓝罗的女儿,所以恨之入骨? 未央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那个让蓝罗一个人深陷后宫,而没有保护她周全的肇事者是谁。她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现在,她不是任何人的女儿。她只是承熙的母亲。 安承熙满月次日,安允灏便昭告天下立其为太子,群臣虽觉得她母亲出自北凉有些微词,但是这毕竟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且是第一个,也没有其他选择,更何况早立太子也好,可稳固国家根本。少些争权夺势。 当别人都在乐平宫给未央报喜的时候,她却并没有想象中欢喜,倒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意外,或者说感慨。自己的儿子居然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她还是觉得像做梦一般。 她一直觉得皇宫并不适合孩子成长,这样一个充满阴谋和争斗的地方,她内心是排斥的。可是,安允灏在这里,将来她的儿子也会在这里,而她,要陪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自然也是不能离开的。 第238章:谁都不许碰我的孩子 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一辈子会是在皇宫,她甚至都不敢和安允灏说,其实她多么希望他们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在塞外生活,或者不是塞外,任何一个离开皇宫的地方都可以。 但是她知道,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她不能说。不能给安允灏平添不必要的烦恼。 每每午夜梦回看着身边的人是安允灏,他还在自己身边,这样是不是就已经足够呢? 禁太久,安允灏这家伙天天缠着她,痛死了。她真佩服他,大清早居然还能神清气爽的去上朝,她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觉得他不是恶狼,是猛虎。 孩子在奶娘那里,并没有太多打扰他们夫妻生活,反而生了小耗子更黏。 “小耗子他娘,朕早朝去啦!” “别这样叫我!”未央抱怨,安允灏却突然穿着龙袍就压了过来,“亲下再走。” “皇上,您累么?”她故意毕恭毕敬的问。 “你呢?累么?”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一点都不累,唔......唔唔......” 安允灏吻着她的唇,吻得她气喘吁吁才松开,揶揄道,“一点都不老实!” 未央耷拉着脑袋,好吧,她累得快散架了。所以只能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目送小耗子他爹出门上朝。 她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又睡了个回笼觉。每天都这样,以至于安允灏常常说她身边总不缺人,吃醋又嫉妒。 这不,处理完政务,抽空来了趟乐平宫,看见未央母子还懒懒的躺在床上,他立即躺在另一边,将未央抢了过来。 “你只爱小耗子,不爱朕!”他可怜兮兮的论调又出来了。 未央扭头,“那怎样才算爱你呢?” “你知道的!” 好吧,她邪恶了,她确实知道。没好气的轻捶了下他的胸口,“你这个老色鬼!” “你敢这样说朕,朕是皇帝!” “皇帝又怎样?小耗子他爹”未央故意拖长语调,他堵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许久松开道,“朕喜欢这称呼。” 未央往他怀里钻里钻,“要起床咯,带着小耗子去花园转转。” 说着,安允灏都没抱够,她就动作灵巧的溜下床。实则是怕安允灏那家伙不满,又来什么就地正法。她是累得够呛了,要休息休息,改日再战。 安允灏单手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未央穿衣,她那小身板生了孩子丰满了一点,不过也还是算小,离肥肥的毛毛虫还太遥远太遥远。 上天真是厚爱未央啊,只见年岁在长,脸还是那样,永远是一副天真小女孩的样子。他很担心这样扔出宫,会不会被当成未婚女子而踏破家门槛呢。真是让人操心,都孩子娘了,还这么让他不放心,恨不能时时的盯着。 “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是啊,什么我没见过呢!”他笑得好邪,未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老耗子。” “搓衣板!” “什么搓衣板,你见过这么玲珑有致的搓衣板?”未央不服气的凑到他身边,“说啊,是不是搓衣板!” “你在调戏朕!” “我没有。” “不承认?” “好吧,我就调戏你,怎样?”她低头吻他的唇,还没有来得及惩罚性的咬他,他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门外想起了图海的声音,未央忙推开安允灏,两个人整着有些凌乱的衣服,觉得既狼狈又好笑。 然而还不等他们准备妥当,太后就进门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示意身侧的公公道,“念吧!” “静妃雪楹接旨!”公公尖细着声音道。 未央诧然的看着安允灏,怎么又是宣旨,太后娘娘宣旨上瘾了么?多年前的两道还不够,现在又来呢? “母后,您干什么?”安允灏也觉得好奇。 太后也没想到这个时辰皇上会在乐平宫,但既然来了她也没打算退缩,清冷着脸问,“皇上,哀家身为一国太后,难道颁道懿旨的权利都没有?” “雪楹听旨!”未央跪在地上,恭恭敬敬。 太后示意,公公清了清嗓子,才一字一顿的念道,“尊皇太后懿旨,雪楹乃北凉敬献美人,身份低下且行为乖张、恃宠而骄,今逐出胤国,此生不得踏入胤国半步。至于皇子承熙暂由太后抚养,待他日立后再交由皇后照拂......” 未央跪在地上,懿旨上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像过去那般平静了,当公公将懿旨凑上前的时候,她的一个想法就是抢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而,还不等她伸手去接,安允灏就一把夺了过去,凛眉冲太后道,“母后,您是什么意思?” 太后不理会,微微回头道,“阿兰,把孩子抱走!” “不要,谁都不许碰我的孩子!”未央护子心切,忙扑向床边的孩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既警惕又气恼的看着太后,“您从未看过他一眼,现在凭什么要抚养他?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说能带走就能带走的!” “看来懿旨里漏了一条,你除了恃宠而骄外,还有一个就是目无尊长!来人,将静妃逐出皇宫!” 太后下旨,侍卫们闻讯进来,安允灏怒目而视,只是一个凌厉的眼神,那些侍卫就不敢上前来。 “一个个没听见哀家的话吗?”太后勃然大怒。 安允灏立即低吼道,“都给朕退下去!” 屋内瞬间火药味十足,太后和皇上互不退让,所有侍卫包括宫女、内侍全部诚惶诚恐的退下。太后看着身后空空如也,那般孤立无援让她无不恼道,“皇上,百善孝为先,你敢违背哀家的旨意?” “母后不要老拿孝义来逼朕做不想做的事,您老说要朕做个孝顺的儿子,为什么您就不能做个慈爱的母亲呢?” “哀家还要怎样做,你才能满意?你不想让湘湘当皇后,哀家同意。你不想选秀,哀家也同意。现在哀家只是清君侧,一切都是为你好,你......” “母后不要总是打着为朕好的名义来伤害朕,如果你真为朕好,就收回懿旨。” 太后神情倨傲,“如果哀家不呢?” “那朕只能下圣旨驳了你的懿旨,并且立静妃为后!” “你敢!”太后怒不可遏,走向未央,她抱着孩子也不躲退,就这么看着太后走近,听着她冰冷的命令道,“静妃,立即出宫,别让哀家说第三次!” “太后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你说休就休,说赶就赶?皇上没让我出宫,我就绝不会出宫,还请太后顾及皇上的感受,别尽做些让他伤心的事!”未央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多年前你就给过我两道圣旨,现在又给,太后,您是不是太厚爱我呢?”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未央?”太后心头大骇。 “是,我是未央!” “是未央也是素娴郡主,你立即给哀家和亲北凉!” 未央不屑,“太后,当年你让辰王妃和亲就已经够可笑了,如今却要让堂堂胤国太子的生母和亲改嫁,你不觉得已经不是可笑而是可耻了吗?” “你放肆!”太后扬手欲打未央,却被安允灏紧紧握住,她斥责道,“给哀家松开!” “母后,请自重!” “你!” “母后已经拆散过我们一次,难道那些痛苦您都看不见,还要再来一次吗?儿臣不管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次你休想将我们拆散,不要忘了,朕是皇帝,您是太后,只是儿臣孝顺的对象,而绝非服从。未央,我们走!”安允灏搂着未央,她紧紧抱着孩子跟随左右。 “不许走!”太后勃然大怒。 然而没有人理会,安允灏继续往前走,却倏地听见“砰”的一声,他们下意识的以为太后晕倒了,回头却惊见她跪在地上,跪在他们面前。 “哀家求你们了,别在一起!”太后朝他们磕头,一下一下狠狠地撞着地面,就在他们震惊的片刻,她额头就已经撞出了血。 “求你们别在一起了,求你们了......” 太后仿若疯了一般,一个劲的磕头,安允灏想将她扶起却终究只是徒劳,她是皇太后,她更是母亲,却对着晚辈磕头。 安允灏震惊到最后却只剩下愤怒,“母后,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 “是你们在逼哀家,是你们让哀家无路可走!”太后抬起头,那额头红肿流血让安允灏立即大喊御医,太后心如死灰,“不要御医,如果你们还敢在一起,那么哀家就只能一死!” 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决,口气丝毫没有松软的可能,未央看着她,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太后,心中已然一团糟,她始终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母后!”安允灏痛心疾首,“你这是想逼死儿臣!” “母后无所谓了,就算是让哀家死,也不能任由你们在一起。哀家说过,你一意孤行,只会让她死得更快,哀家说到做到。除非你现在就杀了哀家,你杀啊,杀啊!” 太后咄咄相逼,安允灏道,“如果母后执意如此,执意拆散我们,不如杀了儿臣!” “也杀了我!”未央抱着孩子,和安允灏一样,跪在太后身侧,“这次我再也不会受您摆布,不管您是下跪还是寻死,我、都不会和皇上分开,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要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如果您因为我母亲是惠妃的话,大可不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您贵为一国太后,又虔诚礼佛,不会连这点恩怨都看不透吧。我已经将那些事都忘记了,希望您也能忘记,别再添杀孽和怨孽了,否则您再念经就只是亵渎神灵。” “你是惠妃的女儿?”安允灏大感意外。 未央回头看着他一脸复杂的样子,点了点头,“是,我娘是惠妃,可是,我不是先帝的女儿,你......” “放心”二字还没说出口,太后突然激动道,“你是,你是先帝的女儿!” “你说什么?”未央震惊的看着她,太后惊觉失口,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他们就是兄妹! “母后,您把话说清楚,什么先帝的女儿?”安允灏逼问着,心中忽而大骇,他既想知道真相,又在看母亲老泪纵横的脸后,害怕知道真相。 “她说得没错,未央是先帝的女儿!”门忽而被人从外面推开,丽太妃只身走入殿来,一袭长裙拖地,较之太后更华丽尊贵。 “别说!”太后满脸惊色。 丽太妃雍容而笑,“不说,他们会岂会知道他们是亲生兄妹?” 亲生兄妹? 第239章:都是我的错 这话在殿内炸开,未央只觉得脑袋一蒙,仓皇扭头看着安允灏,他亦是一脸不敢置信。 “我们怎么会是兄妹,你胡说,我娘是惠妃,我爹根本就不是皇上,我......” “惠妃根本不是你娘,你真正的生母是太后。你还记得我告诉你当年的事吧,太后当年并没有赐死惠妃,而是瞒天过海的将她养在冷宫,就是为最后一搏做准备,谁知竟还真用上了。太后生了女儿,而蓝罗生了儿子,所以......”丽太妃冷眸扫了下如秋风落叶般瑟瑟发抖的太后,“所以太后将两个孩子调换,遗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夺走了别人的儿子,从而才由德妃变皇后。太后,我没说错吧!” 太后悔不当初的痛哭失声,未央只觉得天崩地裂跌坐在地上,她不是惠妃的女儿?那她死前让自己一定要嫁给安允灏......一直、一直都是为了报复?报复太后,让他们兄妹……如今还生下孽种?而丽太妃在这里就起推波助澜的作用?一直撮合他们的婚姻,不惜在佟府给二人下药?一切,一切就是为了今天的这场报复?! 她不敢相信,那个令她记挂了十几年的母亲,那个记忆中温柔善良的母亲,竟会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 “你是说,从最初,最小时候起,我......我就是惠妃复仇的棋子?她让我嫁给亲哥哥,让我杀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不相信......”未央喃喃失语,一个劲的摇头,神情有些恍惚。 安允灏搂着她,驳斥道,“丽太妃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为了助太后拆散我们,竟连亲兄妹的话都能编,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来人......” “她没有骗你,没有没有,你们是兄妹,都是我生的孩子!”太后突然失控的大喊,承认道,“是我,是我想当皇后,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蓝罗,你害了你们,是我的错是我的罪,我不配为人母,我该死、该死......” 太后用拳头狠狠捶在自己的心口,安允灏出手阻拦,她却一把抱住他身侧的未央,“原谅我,未央,原谅母后,当年就想阻止这一切,才将你休弃远嫁,请你原谅我,未央、未央......” 未央麻木的任由太后抱着,身心在那一瞬没有了知觉,不知道什么是喜什么是痛。如今,她终于搞清了自己的身世,她不是没有爹的,是先帝,她是公主,不是没人要的孤儿。她该高兴的,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可是,她好恨,恨这一切,恨所有的人,恨太后,更恨蓝罗,是她们,是她们这群所谓的姐妹,将她一再利用欺骗,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未央推着太后,可是,怎么也推不开她,她满是忏悔的大哭,仿若要哭尽所有的过错,所有的思念。 “对不起、原谅我。” 这是太后说得最多的话,可是,未央只想说,杀了我,杀了我!生平第一次、第一次她觉得生活是这样的绝望,没有一点温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好的,他们都在利用她,她没有留念了,她不想活着,不想活! 太后哭到最后嘶声力竭,那样的悔不当初,也那样的绝望。未央毫无生气的被她拥着,她没有落泪,一直都没有。 一个连心都死的人,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落泪或是欢笑了。 她的身体都似乎是冰凉的,太后松开她,发现她脸色惨白,心疼的抱过她怀中的孩子。而未央只觉得最后一丝留念也被掏空,在众人还来不及惊恐的眼中,她倏地朝床沿狠狠撞了过去。 “砰” 耳旁一片死寂,那一瞬,她的世界只剩苍茫一色,就像那听雨园的大雪一样,纯白得没有一丝杂念。想着那一夜,她嘴角带着笑,静静的躺在地上,等待着结束,一切的结束。 “呜哇......哇......” 弥留之际,耳旁想起了承熙的啼哭声,她那颗死寂的心,终于乱了...... 丽妃看着这个疯狂的场景暗中得意,当初抱养未央回来真是个伟大的举措,一个孤儿就让太后溃不成军。兄妹,搞笑!你的女儿早死了! 乐平宫陷入从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御医们全部被宣了进宫。而宫外的高天祁得到消息,也是和粱鹰急急忙忙的跑进宫。 乐平宫寝殿大门紧闭,高天祁环顾四周,才在花坛后看了安允灏的身影。此刻,他坐在地上,花坛的阴影将他笼罩。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了,以至于没有察觉高天祁的到来,更对他那突如其来的一拳没有任何感觉。 “天祁!”粱鹰吓坏了,想拽住高天祁却被他甩开,只见他一把拽住安允灏的衣领,几乎是咆哮着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逼得她自杀?” 他抬起头,眼中的绝望和落魄却是高天祁第一次见的,哪怕曾经出生入死,几度险些丧命,他都没有这样绝望过。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竟颓然得像堆烂泥? “说话啊,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高天祁怒发冲冠,又挥拳揍了他两下。 之前安允灏说想自个静静,让周成退下,这会儿看见安允灏挨打,他无法坐视不理了。冲过来将高天祁一掌打开,“你敢打皇上,你是不想活呢?” “周成,你别管!” 安允灏晃晃悠悠的又站到高天祁面前,“有什么怒气怨气都一并发了吧,我绝不还手。” “你有什么资格还手?”高天祁气到极点,每一拳都没有留情面,粱鹰吓得花容失色,冲上去紧紧抱住盛怒的高天祁,“快停手、停手,你这样会打死他的,高天祁,你这个疯子!” “我是疯了,疯了才觉得你是央央最好的选择!”高天祁怒气腾腾的盯着安允灏,“你到底给了她什么?除了永无止尽的伤害,还有什么?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该带她走!” “你现在带她走也不迟!” “你!”高天祁被粱鹰抱着,手不能动,用脚狠狠踢了安允灏一下,“你现在还说这种话,安允灏,算我错看了你!” “高将军,你误会皇上了,这一切并非皇上本意,你没看见皇上也很伤心吗?你怎么为人臣子的,不但不能为皇上分忧,还敢打他,你再这么胡来,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将军了!”周出倏地拔出剑,剑光在朦胧的夜色中泛着白光,高天祁下意识也要拔剑,粱鹰气急败坏道,“静妃娘娘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们就打成一团像话吗?高天祁,你进宫是来干什么的,可不是为了打架!” 高天祁一把将剑扔到地上,安允灏嘴角流着血靠在花坛的石墩上,他仿若没有知觉一般,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一点都不疼,他多希望,高天祁能打得再重一点,让他也能昏死过去。有时候,最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西征一切准备就绪了吗?”安允灏问。 高天祁恼,“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问这!” “你是将军,永远不要忘了你的职责,西政就是你的任务!” “还有十来天。”高天祁不爽的答。 “多发一套军装给朕!” 周成大惊,高天祁也是意外,“你要御驾亲征?” “是!”安允灏斩钉截铁。 高天祁蹙眉,却还是劝道,“西征可不比东征,西边那些国家有不少强国,皇上还是三思......” “就这么决定了!”安允灏起身,冲周成道,“明日请三皇子去御书房!” “是。”周成领命,心中却大惊为何要惊动三皇子? 三皇子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从懂事起就对佛法痴迷,因而还未弱冠就遁入空门。但因其是皇子,也只是带发修行。也因为从未露面,以至于外界都以为胤国三皇子年少夭折,先皇觉得皇子出家非什么荣耀的事,一直闭口不提。宫中知道三皇子在庙宇出家的并不多,而那个庙宇还恰恰就在宫中的某个角落。 三皇子虽然出家,但想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可能。毕竟先帝是不赞同他出家的,先帝在世时,三皇子也和其他皇子一样,要学习政务以及兵法、治国之道。而他的特许就是不用出庙宇,可以继续礼佛念经,也同时不能落下身为皇子的功课。 但自从安允灏登基后,他就彻彻底底与朝政无关了,已然成了六根清净的修行者。 得到周成的回答,安允灏也没有过多和高天祁说什么,起身朝寝殿走去,宫门依旧紧闭。就像他此刻的心门一般,也是死死的扣在一起。 他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小香包,里面的姻缘锁发出清脆的声音,未央啊未央,你怎么忍心抛下朕一个人? 门倏地打开,里面灯火灯明,耀得安允灏眼前一阵茫然,什么都看不清。 “娘娘已无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且意志低沉,一直昏迷中......” 御医的禀告,安允灏零零碎碎的也就听进这些,他进屋让所有人退下。包括一直守在床边哭泣的太后,奶娘一直带着孩子,这会儿被安允灏抱了过来,除了他们一家人,统统都被拒之门外。 屋内静极了,只能听见烛火燃烧发出的“哧哧”声。未央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安允灏坐在床边,想着高天祁的话,心中除了愧疚再无其他。 这么多年了,他到底给了她什么?他常说她是他的克星,可是似乎说反了,自从遇见了他,她就没有幸福过。 如果不是嫁给了他,或许她会很好的和高天祁在塞外生活。亦或者是嫁给明忆,那么温柔谦和的一个男人,一定比他更知道怎么照顾她疼惜她。 谁都比他好! 承熙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安静下来,安允灏将他放在未央的脸庞,小声道,“未央,你不要朕,难道连承熙都不要呢?” 她那般安静的睡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好像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反应,连气息都很微弱。 他牵着她的手,那般冰凉,让他不安的搓了两下,想让她热乎起来。 “未央,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没有你,你让朕一个人该怎么办?未央......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我们都一起啊,朕什么都不怕,就怕失去你,未央、未央......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朕一直记得这句话,你也要记住!” 第240章:害怕面对 他起身亲吻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那一瞬,冰凉的触感蔓延到心底,他的世界也随即犹如数九寒天、凉风呼啸。 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抵在那绣着鸳鸯的枕巾上,竟是这般的凄凉和讽刺。 兄妹、兄妹...... 西征因为有了皇上的加入,士气大增,士兵最想的莫过于和皇上并肩作战吧!而太后听闻了,担心的几夜没阖眼,但终究没有劝儿子,他是皇帝一定会有很多人保护。西征势在必行,他去与不去,都有他的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能干政。更何况现在,或许两人分开一段时间更好。 未央在昏睡了三日后,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这些日子,安允灏在她耳边的话,她听得到,只是不愿意醒来,她心痛他,可是,对不起,她更怕面对他。 睁开眼的那一瞬,刺眼的阳光自窗桕透了进来,照得未央的眼睛一阵眩晕。可是,她并没有躲避,就那样直视阳光,企图让那温暖那光明驱散心底的阴霾。 其实当看见阳光的那一刻,她心底或许就已经没有阴霾了,能看着这么美的朝阳,感受着生命的存在感,有时候本身也是件忽而让人心情舒畅的事儿。 头有些疼,她微微蹙眉,回头看见承熙睡在身边,不过他已经醒了,现在天气暖和了,并没有给他包多少毯子,这会儿他都给蹬掉了,光溜溜的身子肉乎乎的样子,可爱极了。 未央用自己的被子将他盖住,亲吻着他的额头,这孩子就是她的一切,昏迷中他只要一哭,她就着急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安允灏趴在床边睡着了,几天几夜的劳累已经到了极限,未央觉得很抱歉,似乎遇见她,他就没有幸福过。总是为她操心,为她受伤。 她坐起身,轻轻抚摸着他亮泽的头发,这个人、这个一直被她视为丈夫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只要一想到着,她就头痛得厉害,为什么那一下没有让她失忆?她好想好想忘记这一切。 感受到她温柔的抚摸,安允灏睡得很浅,立即醒了过来。抬头看见未央坐在床上,有点不敢置信。 “允灏......”未央轻声喊着他,阳光照射到她的身上,很温暖,她扬嘴笑着,竟让安允灏觉得比阳光还要温暖。 “未央!”他起身将她抱住,本该激动不已的,可是这刻却是经历大喜大悲的淡然。他抱着她,就这么一直抱着,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允灏说,“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哪怕全天下人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要分开。”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未央紧紧地抱着他,“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只说你愿不愿,哪怕我们是兄妹,我也......” “我会在宫中陪你,不管是以什么身份留下,哪怕是妹妹又何妨?我就在这里,我陪着你。”未央轻声说着,“但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们不能在一起,不可以,我们不可以......” “未央!” “但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我要抚养承熙长大,我要看你做个好皇帝,看你选妃立后,看你渐渐淡出我的世界,有你自己的生活......” “不要再有选妃立后了,朕这辈子没有你,也不要别人了!” 未央的心钝钝的痛,“不要忘了你是皇帝......” “皇帝的责任、皇上的义务我都懂,可是,我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妹妹,不都一样是亲人吗,没有变化是不是?”她自欺欺人的说着,其实他们比谁都清楚,不一样了,是都不一样了。如果留下来,这辈子,他们就只能相看不相守。 她会成为失宠的妃子,她会看着他儿孙满堂,他们都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 而丽太妃,就像太皇太后一样,被彻底的圈禁起来。没有了太上皇,她如今也是落雁一只,太后要封锁这个消息,大可以杀她,可是,她没有。只是抽掉丽太妃身边所有的人,且将她圈禁在凤仪宫,是的,凤仪宫。这个皇后的居所,终于丽太妃也住进来了。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控她。丽太妃觉得可笑,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那两个孩子,她此生费尽心思真正想折磨的人,就是赵荨。从蓝罗死的那天死,她的仇人就只有赵荨。 可是,这一路复仇,她到底都失去了什么?是安允策,还是紫菀,抑或是自己? 从苏醒的那天起,未央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每日脸上挂着笑。安允灏也是一样,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忙于政务。 他们之间,相敬如宾。 安允灏忙着西征的事,晚上从不在乐平宫过夜,彻夜不眠的在御书房。更是在朝堂上宣布三皇子为摄政王,他西征期间,由摄政王及丞相和太后代为主持朝政。 西征在即,未央也努力让自己的头伤好起来,每天很配合的喝药。在安允灏出征前就已然康复。安允灏御驾亲征超出未央的意料,因为从开始部署西征起,就没有将安允灏算在内。现在选择出征,无非是兄妹之事让他无法接受,找个宣泄口。 未央没有劝他留下,男人有男人的天下,他将燕京一切都部署好了,那势在必行的样子,她只能默默为他祈祷,祈祷这一仗所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她去忘尘寺给安允灏求了个平安符,多年前芷溪陪她上山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身侧换成了柳芊,一样清冷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当初的感觉。 晚上,安允灏来乐平宫,未央将求来的平安符放在他的香包里,轻声交代道,“皇上是一国之君,时时要想着天下苍生,切不可孤身犯险,逞匹夫之勇。在你登基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你是百姓的天,是给予他们和平安乐的帝王。你的责任你的义务,你说你都懂,那也一定要记着我们都在宫里等你,你早去早回,勿要恋战,一路平安。” “朕知道。”他叹息一身,这么久来,除了那天她醒来,这是第二次抱她,“你放心,朕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从小就没有父亲,朕不能让承熙也这样,对不对?” 未央眼泪“唰”的流了出来,是的,她没有父亲,只有那相依为命的母亲却还一直在利用她。可是,她依旧觉得幼时是美好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哪怕是被囚禁,也觉得有娘在身边很幸福。可是,没有父亲,曾经被赵湘湘骂野种的话犹豫在耳,她最羡慕父母双全的人,她想给承熙完整和睦的家庭。 “就算为了承熙,你也平平安安的回来。” “朕答应你,不论如何,都会好好的活着,平安的回来。你在宫中也要好好的,我将周成留在你身边,还有雷秋素,有他们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雷秋素?” “对,她除了是朕的敏妃外,还是忠于朝廷的暗卫,这点,连他父亲都不知道。扳倒苏家调查太皇太后,很多事情,都是她暗中做的。” 未央有些瞠目结舌,雷秋素?就是那个看起来单纯得仿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敏妃?她居然是暗卫,那应该是个武功高手,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可是,你将他们留给我,那你呢?”未央又开始担心。 “朕没事,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朕不会有事。你就安心在宫里等朕回来,如果有一天,如果你想离宫......” “我不会走。”未央坚定道,“我不会走,我和承熙都在宫里,所以你一定要早去早回,别让我们等太久,否则......” 她忽而玩笑道,“你要是去个三五年,我就带着承熙离开皇宫,改嫁给别人,不要你!” 他抱着她笑,笑着笑着心却一阵阵抽痛。未央虽然是玩笑话,可是,那于她,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出征前夕,未央发现柳芊不见了,包括那一同进宫的美人都不知所踪。未央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到雷秋素拿着信笺来,未央才知柳芊竟是北凉细作,已经被处决了。而一并送入胤国的美人统统受牵连而死,包括雪楹。 如今安允灏为未央正名,她不再是雪楹,身份恢复为佟未央。如此成功的避开了一些老臣认为她是北凉细作也要一并诛杀的上谏,她转眼间成了为胤国只身涉险的辰王妃,所有的一切迎刃而解。 她不需要背负北凉的头衔,更不需要为北凉的毁盟约而负责。 雷秋素将收集到柳芊的资料一一给未央看,她才知道柳芊是会武功的,来乐平宫做宫女并非安允灏特指,而是她求来的。更是不只一次想要暗杀安允灏,虽然没有成功,但早就惹安允灏怀疑了。 “皇上打算怎么做?”未央看着那一封封的信,“怎么办,她把西征机密泄露了。” “她们还用飞鸽传书这么老的方法。”雷秋素不屑,扭头冲未央道,“西征机密可不只这一点两点,根本就毫无影响,但北凉的行为已经惹怒了皇上。他已经下令和北凉解除盟约关系,而且......” “而且什么?”未央急道,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是不是......是不是要攻打北凉?” “北凉不在西征名单里,但这两年北凉的发展太诡异了,且对同盟国的胤国有太多太多不利和威胁,此番居然还敢派细作潜伏来杀皇上,这样的国家,留着只是威胁。” “那是因为北凉皇帝......”未央不知如何说,在北凉几年,他们国家的皇帝确实让人难以臣服,为人暴戾狡诈,但是这不意味着整个国家的人都该死。 “北凉是一定会打,但是怎么打,是屠国还是其他,皇上还在犹豫中,他说北凉毕竟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所以并不想赶尽杀绝。但北凉的种种行动,自视甚高的态度,已经惹到胤国了。为了国家的永固,除掉这样一个国家是必然,所以请你也不要左右皇上的决心,毕竟战场还是男人的天下,西征凶险,还请你在后方一切安好,不要让皇上担心。”雷秋素说着,起身离开。 第241章:西征的第一站 未央看着手边关于柳芊是细作的证据,一时有些怔愣。没想到这一切的友好和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她突然好想芷溪,身边不是芷溪,这些人竟都让她放不了心。曾经她是不相信柳芊的,只是芷溪走后,太空虚,便试着相信,谁知道不能信就是不能信,从那里出来的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芷溪走了,柳芊死了,这乐平宫又只剩她一个人了。明日就连安允灏也要走,还有高天祁和如莺,他们都要参与西征。 晚上奶娘喂完承熙后,将他抱了进来。未央抱着他直到他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看着他熟睡,心中既感动有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满是酸楚。如果将来让他知道他们的父母是兄妹,这让他情何以堪? 就这样点着烛光看着承熙,一更天安允灏回了,进屋有些讶异,“怎么还没睡?” 其实该诧异的是未央,他怎么来呢? 不等她问,他就说,“明早要出征了,想搂着你睡。” 说罢,脱衣上床。 未央知道兄妹不该再这样了,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深爱他的心,她没有拒绝,靠在他温暖的怀中。 “西征的第一站是北凉。” 安允灏的话让未央抚摸着承熙的手一抖,北凉还是自掘坟墓了,本来安允灏是没想攻打盟国的,如今既然北凉挑衅,就已然不存在盟友盟约了。 “我知道。”未央轻声说,“能不能放过明忆?” 她不知道这样说,他会不会生气,但是这是她内心的想法。北凉太多的悲剧都是北凉皇帝造成的,和他们无关啊。 安允灏沉默了,许久才说,“如果他顽强抵抗,朕也没有办法。” 未央沉默了,她不知道怎样去劝安允灏,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身份资格去说这番话。只是靠在安允灏怀里说,“我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也知道许多时候不能心慈手软,但是我不想明忆死,如果当初在北凉没有他,或许我早就......” “这些朕都知道。”安允灏将她紧抱,“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会怎样,或许死的不是他,而是朕!” “允灏!”未央惊慌失色,“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嗯,朕记得。”他笑,未央转过身,伸出小手指道,“我们来拉钩。” 安允灏失笑,“朕才不要,小孩子的把戏。朕是皇帝,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就绝不会赖。” “不行,我更相信这个。”未央执意,安允灏笑着伸出小手指跟她拉勾勾。未央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们可是拉过勾的,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还有天祁和粱鹰,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朕保证,放心,睡吧!” “允灏,我也想去。”未央想了几天,还是说了,“我和承熙随军出征好吗,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们同进退,我们......” “不行!”安允灏斩钉截铁的回答,未央正欲开口相求,安允灏又道,“你和承熙去了,只会让朕分心,又要派人保护,而且承熙那么小,难道你就不怕炮火吓着他?” “我怕,可是我更担心你,听说西征艰险,你们......” “不必担心,西征派出了比东征多两倍的兵力。这样去,完全没有问题。”他安慰着未央,又道,“千万别说你要去,别让朕担心。你就和承熙好好待在皇宫,母后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随军,而且军队也不许出现女人。朕也不能因为你而破坏军营的规矩,这样都不能严于律己的人,如何服众?如果你想朕安安心心的,就乖乖待在宫里,等朕回来。” 未央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次次在心里祈求上天,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这临别之夜,她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能多和他待会儿。以前怕天黑,渴望天明,渴望阳光俯照,可是这一夜她却与之相反,祈祷黎明不要到来。 可是,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却谁都没有睡着。 天蒙蒙亮,外面就有人通传所有人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出发。 见安允灏应了声,未央也没有装睡,起身道,“今天不用宣别人,我替你穿衣如何?” 他笑着点头,“好啊!” 未央拿出他路上穿的便衣,一件件的穿,动作如此之缓慢,却还是有穿完的那一刻。她给他新绣了腰束,这会儿正好用上。那里面也有平安符,现在她恨不能在他脑门上贴个大大的平安符咒。 “朕要走了!”他轻轻抱住她,“朕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要你好,朕什么都好。朕要打下西边的疆土,让承熙将来没有后顾之忧。” “在承熙眼里,他最想要的是父亲,而不是疆土。允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着,你是皇帝,更是孩子的父亲。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我和承熙还有太后都在宫里等你,你要记住早点回来。”她说着,在他脸颊亲亲一吻,复又紧紧地抱着他,他也同样回抱着她。 外面又开始催了,安允灏道,“朕必须得走了!” 说着,松开未央,握着桌上的佩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未央想喊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殿外忽而响起了号角声,那是出征的声响,她的心忽然全乱了,不顾一切的抱着承熙冲出乐平宫,一路跑向皇宫最高的城楼。 长长的队伍尽收眼底,她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分别是大将军雷朔和安允灏、高天祁。而粱鹰果然也跟去了,随在高天祁身后。 “允灏、安允灏!” 她只是想大喊他的名字,可惜,全被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和锣鼓声淹没。她就这么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她的爱人、亲人、朋友策马而去。 曾经东征花了两年时间,那西征呢,得多少年?才分开她就想他了,以后数着时间过日子,该有多难啊。 “承熙,看,那马背上的就是你的父皇!”未央示意承熙看安允灏,可是小小的孩子哪里懂,就是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她。 她突然鼻子一酸,他才这么小,还没有学会叫父皇、母妃,安允灏就不再身边。若西征真要个三年五载,她的承熙会说话了,却始终找不到人喊父皇。 风呼呼的吹,她将承熙紧紧抱在怀里,看着队伍自眼前而过。渐渐地越行越远,全城百姓都来送行,比东征的时候还要热闹,处处人声鼎沸。 未央站在高处,却也有种淹没人群之感,他看不到她,也始终没有回头。就这么气宇轩昂的骑在马背上,稳稳的前行着。 未央的目光追随者他们,心中一次次祈求他们多能平安归来,都能和家人团聚。哪怕西征在他们眼里是稳赢的仗,未央还是揪着心,毕竟战场从来都是刀剑无眼。人说古来战场无人还,她害怕那个场面,他们今日这么浩浩荡荡的去,将来也要这般威武的回来。 仿若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队伍最前端的安允灏忽而侧抬头,终于看见了城楼之上的未央。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冲她招了招手。一旁的高天祁和粱鹰也看见了,纷纷冲她招手。各个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脸,他们为了让她安心,一直是笑意融融的样子。 她抬起手冲他们挥别,嘴角也挂着笑。可是,心中却满是苦涩。 安允灏策马前行,时时回头,她一直都在。他的心不担心怎么可能,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安回来。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他们不是一个人,身后都背负着一群人的期待。 队伍渐行渐远,未央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天,出征的队伍早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她依旧不肯离去,就这么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直到暮色降临,有守门侍卫上楼来,说他们要换岗了,未央才不得不走下城楼。心忽而空空的,没有了安允灏的宫殿,竟是这样的寂寞。 她该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让她被思念折磨的时候,还有个孩子可以安慰。 就这么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宫内走着,身后虽然有宫女跟随,可是没有一个是芷溪,也没有一个让她能再去接纳。她们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跟着,偶尔上前问,“娘娘累了吧,奴婢来抱太子。” 每次未央都拒绝,她的手是有些酸麻了,可是她不想放下承熙。抱着他,才能填满她心中的空缺,让她不至于太孤单太寂寞。 走着走着竟到了凤仪宫,未央也很纳闷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想着安允灏的托付,要照顾他的母后,未央便也没有退缩,走了进来。今天太后似乎没有去送行,也在屋里难过吧,未央突然想跟着她念经,不为忏悔,这是祈福。给安允灏祈福,给高天祁祈福,也给明忆祈福,给所有西征的人祈福。 佛堂里没有太后的身影,未央问宫女,“太后呢?” “太后娘娘在后院。” 宫女的话刚说完,未央就朝后院走去,哪怕那宫女说太后交代不许打扰,她还是固执的去了。因为她知道,丽太妃就被圈禁在那里。 果然,一进后院就听见太后和丽太妃在吵架,宫女没有人敢靠近后院,未央将承熙交给一直跟着的奶娘,自个独自进去。在一处房门口,听着里面吵成一团。 最先行听到的还是丽太妃的声音,她慵懒的语调里全是得意,“太后,你儿子出征送死关我什么事,你在这里大吵大闹真有失太后风度。” “你少跟哀家说这些风凉话,要不是你去乱说话,他会一时无法接受跑去战场吗?林月下,你害了自己的女儿,让她那么恨你远嫁梁国还不够,现在又来害我的儿子,你......”太后气恼的将桌上的花瓶摔到丽太妃的脚下。 丽太妃不怕,反而笑了起来,“太后,你拿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疯妇一般,简直没教养。你若这么恨我,杀了我便是,何必费这么唇舌?” “杀你?杀你哀家还得死,不划算!” “原来你还记得!”丽太妃苦笑,“义结金兰时,我们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没想到你还记得。既然记得,你怎么能忍心杀死蓝罗,杀死她唯一的儿子?抢了五皇子,让你当上皇后就没有利用价值呢,然后制造溺水的意外,将他杀掉,赵荨,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第242章:我没有杀他 “你要我说多少次?不是我,我没有杀过五皇子。如果真要杀他,当了皇后,他尚在襁褓中,我多的是机会让他死得无声无息,可是,我甚至放弃自己的孩子,尽心抚养他,你说我后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杀他?你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当初的检举信也不我写的。” “别狡辩了,不是你还能有谁?难道是蓝罗自己不成?你向来就喜欢这样过河拆桥,当初蓝罗生子也是,你救下她无非就是为了要孩子,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救她。等她生完孩子就抢走孩子,连女儿都不要了,居然还将她们两个杀害。一个是你的姐妹,一个是你的亲生女儿,赵荨,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还不得报应,真是天理难容。”丽太妃看着太后满头白发,忽又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也不是没报应,你现在老态龙钟,儿子在外,孙子又是孽种,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报应了,你活该。自己的儿女居然成了夫妻,还是你一手安排侍寝的,我只要一想到就替你觉得恶心。你自己看看,你做了多少孽,害人终害己!” 太后被她逼得哑口无言,一句“兄妹”就足够将他们所有人击垮。安允灏为此出征在外,未央守着孩子强颜欢笑,而她自己,却是度日如年,连经都不敢念,怕亵渎神灵。 但是,她不得不说,“林月下,当初和蓝罗强行换孩子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要一出事就赖我,蓝罗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哼,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不是你?” “你看见什么呢?” 只要一想起那夜的情景,丽太妃就觉得周身寒冷,且怨气噌噌上涨,“我还能看见什么呢?你没做干嘛这么怕?那夜,你和阿兰将蓝罗和自己女儿的尸体弄到后山去掩埋,你以为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看见吗?” “她们是死了,可是不是我杀的,是蓝罗自己撞柱子自杀,还在临死前杀了我的女儿。”太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想起那夜去冷宫的情景,她不过是抱走儿子一会儿,想放蓝罗和她的女儿出宫,谁知蓝罗竟想不开自尽了。去的时候,她只看见了额头流血而亡的蓝罗,孩子也窒息而死。她痛哭失声、悔之晚矣,只能和阿兰偷偷将她们埋掉。 她确定当时大人小孩都死了,可是,为什么未央又出现呢,还有一直抚养她的是蓝罗?这么说两个人当时都没死,假死的吗? “自杀?你要编也编个好点的借口,蓝罗最瞧不起自杀的人呢,她是绝对不会自杀的。赵荨,当初我质问你的时候,你要是承认了,也不会出今天这么多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活该你儿子女儿,都是你的过错,害完自己的儿子又害自己的孙子!” “蓝罗不是自杀的?那是谁杀了她?她装死骗我的吧?”太后越来越糊涂了,急忙上前拉着丽太妃问,“当初你看见我埋她们呢?是不是你把她们挖了出来,她们还没死?是不是,若不然今天未央怎么会又出现呢?” “当初蓝罗死了,孩子没死!”丽太妃说着,厌恶的推开太后,“你的女儿就住在你隔壁的宫殿里,你朝思暮想的女儿,是不是很诧异,做梦都想不到吧!” “砰” 丽太妃说着,未央忽而撞开了门。太后和丽太妃皆是一怔,望着怒气冲冲的未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未央......”太后上前,却被未央烦躁的甩开“别碰我。” “她好歹也是你母亲,未央,你这样太不孝顺了。”丽太妃说着风凉话,未央走到她面前,“你有什么资格教我怎么做人?太妃娘娘,你这辈子都在算计别人,你自己又得到什么?紫菀那么讨厌你,宁愿远嫁都不要在你身边,可见你这个母亲多么失败!” “你也配提紫菀?” “我为什么不配?我也是您的女儿,我为什么就不能提她?”未央突然拔高语调。 太后目瞪口呆,“你说什么,你是她的女儿?” “是,她养了我八年,或者更确切的说,我还是您的女儿,虽然我是这般的不愿意,但是,事实还是。”未央冲太后说完,又扭头直视丽太妃,“蓝罗早就死了,在太后换孩子之后就已经死了。而你将我抱走并抚养对不对,那个装成惠妃样子的人,就是你,是不是?那个让我嫁给安允灏的人,也是你!你甚至还弄来一场假死来脱身,目的就是让我离开皇宫,去找安允灏,来成就你兄妹复仇计划是不是?太妃娘娘,从一开始你就操控了这一切,把芷溪派到我身边监视,然后从塞外到回京,一切的一切你都有份。你主导了这一切,从来就没有惠妃,惠妃早就死了,对不对?我早就该想到了,为什么会觉得你眼熟、为什么会觉得你熟悉、为什么觉得你像娘,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因为一直都是你,你不要否认了,那人皮面具就说明一切。”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呵,是,那个养你的人就是我。”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风轻云淡?”未央突然失控的吼道,“我一直将你当成可以依靠的母亲,你为什么要骗我,八年了,难道你心中没有一刻当我是女儿?一直以来,我就只是你报复的棋子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要让我对母亲这个身份彻底失去信任?太妃娘娘,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面对她的歇斯底里,丽太妃突然怔住了。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做不到风轻云淡了,对未央,对这个孩子,她一直是有愧的。 “你说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残忍的强加在我们身上,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太后、太妃,你们今天众叛亲离,身边没有一个子女,这都是你们自作自受!”未央不甘心,不甘心在她觉得幸福刚刚开始的时候,却让一切戛然而止,更恨,恨自己是太后的女儿。 她气恼的转身要走,太后却一直拉着她,祈求她原谅。未央烦躁的甩开她的说,“我原不原谅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自己能原谅自己吗?你当初抛弃我,现在我也抛弃你,很公平,不是吗?” 她残忍的说着,看着太后脸色瞬间惨白,和丽太妃吵架都没有这么落魄失魂过。未央一狠心,推开她转身走就。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宫女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屋内的她们都来不及驳斥,那宫女就跪地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刚刚摔了一脚,头部受伤,御医们说、说......” 太后心急如焚,“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太皇太后恐怕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太后一个踉跄,未央下意识的扶她,脸上却依旧无好颜色。然而现在也不是闹母女矛盾的时候,一行人忙往宁寿殿里赶,就连丽太妃也去了。 宁寿宫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后的心一直揪着,她已经经不住任何死别了。哪怕是太皇太后,但婆媳这么多年,她依旧不希望她有事。 寝殿外,御医垂头丧气,见太后来了,全部都跪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殿门被打开了,要往里走好久才是她的卧房,太后的寝宫和别处不一样,处处都是门,完全是修饰用的,没有一点实际用途。 终于,在开了许多扇门后,她们看见了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太皇太后。毫无平日的戾气,此刻她头上包了厚厚的纱带,闭眼躺在床上,仿若死了一般。 “母后、母后......”太后轻声喊着,太皇太后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赵荨,立即又闭起了眼睛。 “母后,睁开眼,儿媳给您喂点药,喝了就好了”太后说着,端过桌边的药。 太皇太后依旧闭着眼睛,哪怕太后小心翼翼的将药放到她嘴巴,她也不张嘴。丽太妃也开始劝,太皇太后依旧不动。 “去把承熙抱进来。”太后下令,未央听从的出去将孩子抱了进来。又听太后道,“母后,您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您看看,承熙都来了,您的曾孙子,您还没见过吧!” 太后终于又睁开眼睛,未央把孩子抱过去,虽然她分明感觉到太皇太后是厌恶她的,但对曾孙,她眼中还是有着慈爱。 “母后,你看承熙是像静妃多点,还是像皇帝多点?”太后笑着问。 “和灏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太皇太后说着,吃力的伸手摸了摸承熙的小脸蛋,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感觉灏儿才出生,怎么一眨眼,承熙也有呢?” “谁说不是呢,连儿媳都觉得才刚刚进宫,一晃眼孙子都有了。这时间太快了,还记得我进宫那会儿,是您和苏皇后选我入宫的,您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皇后说你看着乖巧温良,可是......”太皇太后有些难过,“可是你却让皇后失了宠,抑郁而终。所以哀家一直都恨你。” “是,一切都是儿媳的错,母后要恨儿媳,也得有力气恨啊,张嘴,先把药喝了。”太后说着,太皇太后张开嘴,苦涩的药入喉,想着当年的是是非非,真感觉梦一场。 “当初儿媳只是想保命,在这后宫,想活下来谁又不争宠呢?母后,你在宫里一辈子呢,就算没有我,也还会有别人,儿媳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宠。这帝王之爱,您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只为一个人,有人得宠就有人失宠......” “是,你说的没错,可是,因为皇后的事,苏家丢了后位。你当了皇后,苏家就这么亡在你手上。” 太皇太后的话,太后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头,继续细心的给她喂药。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哀家的身体哀家清楚,是走到头了。” “母后别这么多,您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皇上西征去了,难道你就不想看他凯旋而归?” “哀家怕是等不到那时候呢!只是哀家没想到,临了临了,身边的人会是你。”太皇太后有些惆怅,轻咳了两声,“这辈子我都没给过你好脸色,而你却一直都在尽心的服侍哀家,有时候回头想想,哀家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第243章:不过是个替死鬼 “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母后何必如此感慨。” “哀家感慨的何止这一件啊,哀家......”太皇太后有些欲言又止,但有些话,也不想带进棺材里,“除了抢了后位,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哀家,相反事事恭敬,连当初哀家让青宁嫁给灏儿,你虽不喜欢青宁,但也答应了。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哀家不喜欢,或者该说不喜欢后宫任何一个和苏家争斗的妃子,包括你,也包括丽妃和惠妃......” “母后,当初您为什么要让我督刑,您知不知道就因为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宫里很多人还认为蓝罗是我出卖的,我......”太后百口莫辩。 太皇太后苦笑,“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啊,离间你们的姐妹情,先是谁得子谁得后位。这后宫女人哪里有不想当皇后的呢,可惜偏偏蓝罗是个傻子,哀家当初是想保她的,偏偏她不领情,那就别怪哀家对她不客气了。不过幸亏没将保押在她身上,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母后!”太后和丽太妃皆是一惊,她们没料到这件事太皇太后也知道,居然连德妃没杀惠妃,生孩子的事都知道,但显然她并不知道其实孩子已经掉包了,还只当惠妃确实生了女儿。 太皇太后看着太后,“你以为你做事能瞒过哀家?当初惠妃确实没私通外人,都是哀家一手为她操办的,不这样做,皇帝怎么能舍得赐死呢。而你们这铜墙铁壁的三人,又岂会分道扬镳、内讧不断呢?哀家一招就把你们都收拾掉了,呵呵......” 太皇太后还有些得意,可是笑着笑着,心中却满是苦涩。丽太妃大惊,“您说当初一切都是您挑起的?与太后无关?” “赵荨不过是我的替死鬼,不这样,你怎么能为了蓝罗的死,恨她呢?林月下,你们斗了大半辈子,就从来没有试着好好谈一下吗?其实哀家当年的事,漏洞百出。不过是倚仗皇上在气头上,才下的杀令。谁知道赵荨敢私藏蓝罗,这也是后来哀家才知道的,去的时候,蓝罗已经生女,还说要出宫,让我放了她和孩子。哀家怎么可能放了她,这个迷惑皇帝的妖精,这么不听哀家的话,留着只会是红颜祸水。” “所以......”丽太妃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您杀了她?是你杀了蓝罗?” “是,是哀家做的。哀家让人闷死那女婴,蓝罗反抗太激烈,自己撞到柱子上死了。” 太皇太后的话,让太后和丽太妃吓得发不出声。未央抱着承熙,第一反应就是远离太皇太后,太恐怖了,她简直就丧心病狂。如果说蓝罗私通外人是假,那么那孩子,在太皇太后眼中,就是皇上的骨肉,她居然、居然下得了手! “那女婴呢,您确定当时已经死呢?”太后突然问,丽太妃心中一片大乱,如果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做的,那么这些年,她到底在干什么?报错仇吗? 太皇太后平静道,“是的,闷死了,绝无活着的可能。皇上已经下了杀令,就是大人孩子都不要,哀家怎么还会自己找麻烦,留下那孽种。之后,你就回来了,你以为蓝罗自尽了,把她弄去后山埋,哀家就命人通知了丽妃去看。不得不说,这是哀家设计得最精密的一场戏,也让你们彼此恨了对方几十年,而赵荨你,你得了后位,你是哀家的眼中钉,可是,你得到了什么?皇上以为是你送的检举信,就已经对你彻底死了心,哀家一度觉得看她们相斗很快乐,很有成就感。然后此时此刻再想起来,才觉得一切是这般的血淋淋,咳咳......哀家...哀家当初不该杀蓝罗,不该让原本和睦的家庭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跌坐在床边,她怎么也没想到真相是这样。蓝罗没有自杀,而是太皇太后杀的?!她这辈子,都活在太后的设计之中,包括丽太妃也是。只是孩子,孩子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呢? 她不安的看着未央,未央也是一脸茫然加惊恐的样子。 “你说蓝罗是你杀的?一切都是你?”丽太妃忽而激动起来。 太皇太后平平道,“是,哀家......” “我掐死你,你杀了蓝罗,你就该死!”丽太妃发狂一般掐着太皇太后的脖子,太后也是吓了一挑,看着太皇太后痛苦的挣扎,好难才将丽太妃拽开,而太皇太后抽搐了两下,竟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绝而亡。 屋内死一片的静,她们三人看着床上闭眼死去的太皇太后,愣怔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砰”丽太妃痛哭失声的跪在太后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虽然赵荨换了蓝罗的孩子,但不可否认,赵荨没有杀蓝罗,甚至在白绫赐死的时候,还救了蓝罗。而蓝罗也是想认命带着德妃女儿离宫的,她并没有计较这一切。是她,是她一直以为蓝罗惨死,费尽心思的报复赵荨。 “对不起,荨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丽太妃伏在地上,第一次未央看见她卑微若此,泪流满面的跪在太后面前,毫无昔日风光无限的模样。 太后也跪在地上,将丽太妃紧紧抱在怀里,“不怨你,是我不该贪恋皇后之位,是我害人终害己。你没有错,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蓝罗,而我不配做她的姐妹......月下,我的心好痛......” 几十年恩恩怨怨,她们为了那莫须有的仇恨,恨了彼此数十年。将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耗在仇恨上面,将子女的成长教育也都疏忽了。她甚至不知道,她们这辈子到底是为了为什么?想守住姐妹情,结果一样争宠暗斗。想守住皇上,结果他爱的却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她们得到了什么?权利、宠幸、亲情、友情?没有,一样都没有!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丽太妃失声道,“我骗了你,哪怕到现在我还在骗你,孩子早就死了,你的女儿早就死了......” “那我是谁?我又是谁?”未央不甘心的质问,尽管从太皇太后的嘴中,她就已然开始怀疑,自己并非赵荨的女儿,可是,她又是谁,怎么会卷入其中? “你......”丽太妃甚至连看未央的勇气都没有,捂着脸哭着,将数十年不曾落的泪,一次哭了个干净。太多太多的委屈和恨都要用这眼泪来冲刷,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她们却全用来仇恨! “我是谁?我不是太后的女儿,我又是谁?”未央厉声问着,承熙被吓醒了,大声哭了起来。 “你是我从宫外抱回的孤儿,你没有父母,他们都死了!” 未央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只有那破碎的心,竟连承熙的哭声都听不见,“都......死呢?” 太后抹着泪道,“不可能啊,未央有胎记的,她......” 未央才想起,“那不是胎记,那是刺上去的。” 她恍然什么都明白了,“我只是你抱进宫的复仇品是不是?因为太后的女儿死了,所以你就带我入宫,让我成为她,帮你完成复仇计划,和安允灏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而你却成功的让我们所有人都痛苦了。丽太妃,你简直就是个魔鬼,我操控了我的一生,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丽太妃情急,“雪楹!” “不要这样喊我,过去只有娘亲会喊的名字,让我温暖的名字,我现在却觉得可恶极了,刺耳极了,你不要这样喊我,连这个名字都不属于我,我不是雪楹,我也不是太后的女儿,更不是你的!” “未央、未央,我当时别无选择,我想为蓝罗报仇,我......” “那为什么挑中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那么多孤儿当中,只有你对桂花过敏,只有你,我只能选你。这就是天意,未央,这就是你的命,你不信都不行。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该庆幸你和皇上不是亲兄妹,你们......” “是啊,我该庆幸,庆幸你选了我,庆幸你带我入宫,庆幸你给了我现在这样的荣华富贵,给了我静妃的尊荣,庆幸你给我的一切一切,是的,我该谢你、谢你......” “未央,你别这样,会吓到孩子!”太后搂着有些崩溃的未央,声泪俱下道,“一切都结束了,未央,是我们对不起你,都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别伤害自己,也别吓着孩子。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承熙,你看孩子都哭了。未央,母后再也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了,都是母后的错,母后......” 太后哽咽的说着,要去抱未央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拒绝。她擦去脸上的泪,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走出寝殿。太后不安的喊,“未央、未央......” 殿外跪着不明就里的宫女们,见未央出来,且似乎哭过,御医不安问,“静妃娘娘,太皇太后是不是......” 然而,没有回答,她就这么抱着孩子走出大殿,无声无息的走远。 第244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1 西征军快马加鞭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如今是怎么策马狂奔都已经追不上了,更何况未央还带着孩子。被周成轻而易举的拦回了燕京。往后数日里,未央一直觉得活在梦境中,如此的不真实,她甚至花了几天才理清那一夜的事情,将这二十年来的是是非非想了个透彻。 终于,她能将一切的真相付诸笔端,并让周成务必亲手交给安允灏,她要让他明白,他们不是兄妹,他们是可以白首偕老的。 尽管周成的任务是留在燕京保护未央,但见她如此焦急托付,又没有外人可以相信。他只得亲自跑一趟,将保护静妃和太子的任务交给暗卫以及自己的几个刎颈之交的侍卫。 周成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回来,未央守在燕京,协助太后处理太皇太后的丧事。就像喜悦稍纵即逝,悲哀也是一样。太皇太后的丧事终究有处理完的一天,而未央又恢复到无事可做的状态。 从外不断传回战地消息,但西征军征讨路线随时在变,未央掌握不了,周成也一样。她想这就是周成去了这么久,却迟迟无法完成任务回来的原因。 他,可能还没有找到安允灏。 西征军现在可谓是神出鬼没,未央有时候也会一连几天收不到他们的消息,每每这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北凉果然是攻打第一站,这也是最先传来的战报。西征大军一上来就将重军压向北凉,这些年北凉发展迅速,开始骄傲自满、不可一世,然而在百万西征大军面前,终究成了西征的第一个炮灰。 但传言那一仗也确实凶险,西征军也有伤亡,但不足以阻碍他们将胤国旗帜插在北凉的京都。北凉帝都的皇亲国戚包括皇上全部歼灭,唯一幸存者是留守在自己封地乐疆的四王爷。 当大军将乐疆围了个水泄不通之时,四王爷带着全城百姓归降,不损一兵一卒便拿下乐疆,而乐疆的百姓也无一人伤亡。 在北凉死伤无数的情况下,乐疆就是个奇迹。安允灏也履行了自己最初攻打的承诺,归降者,不杀! 自此世上再无北凉国,而是乐疆城,城主司马明忆。 这是西征军离开三月后从外传回的消息,未央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安允灏没有杀明忆,没有将北凉灭国,它依旧存在,只是以另一种形势存在。乐疆、乐疆,比北凉那个苍凉的名字,更适合百姓,适合任何一个想快乐安定的人。 周成在半年后终于回来了,而此时西征军已然西移开始了最激烈的西方争夺。他将信交给了安允灏,并带回了他写的信,短短一句话:只愿与君共听雪,身两地,心意同。 人去了战场,一切就身不由己。安允灏纵然知道了真相,但他真正回宫,只会在西征大军凯旋之时。 未央愿意等,只要他知道真相,知道他们不是兄妹,知道一切还有希望,她就愿意等。等他西征归来,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她都等。 没有安允灏的皇宫,越发显得寂落,了无生趣。或许该庆幸的是,太后和丽太妃终于和好,两人就像蓝罗宫墙上的画一样,又恢复到过去亲密无间的样子。人生或许只有这样,经历了大喜大悲和大生大死之后,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她们三个人之间,一直都是有姐妹情的,只是太多的误会让她们走向最后自相残杀的末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皇太后当初的种种所作所为可谓令人发指,然而还是该感谢她,感谢她在最后将一切说了出来,才让这皇宫有了安定和祥和。 后宫的日子,平静且平淡,未央那颗浮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没有过多的抱怨和指责,她渐渐开始原谅太后和丽太妃,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守着过去的悲痛,是永远看不到现在的幸福的。 她慢慢接受太后和丽太妃对她的好,也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陪她们在院子里散散步、下下棋。现在丽太妃和太后住在一起,凤仪宫成了她们两个人的家,看着她们亲如姐妹的样子。未央常常会想起芷溪,想起苏青宁,想着那些过去半年,却好似过去半辈子的事。苏青宁已经不在了,可是,恍然还是在昨天,她牵着她的手,她们一起走入这皇宫。如今,却只剩她一个人了。 三皇子为摄政王,如今代理着朝政,是个很谦和豁达的人,很多政务有自己的主见,但也会恭敬的请示太后。他就像个真正的世外高僧一般,看似随和中,很多朝政困局迎刃而解。未央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允灏会在临走前让这位皇子出山,他果然是位特别又有才干的摄政王。 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且对江山并无特别兴趣的样子,但是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姓安,守卫胤国也是自己的责任。 宫中一切都好,有摄政王在,太后也少操许多心。未央有赵湘湘、雷秋素为伍,一起在宫中的日子,虽然会很想念安允灏,但也不至于太难过。 有时候连未央都觉得是梦一场,她从没有想过,身边的人会是赵湘湘和雷秋素。特别是赵湘湘,让她意外。哪怕知道自己是未央,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之情,偶尔还感慨的说:这就是命,一切没有变,和在王府的时候一样,其实也挺不错。 赵湘湘比在王府的时候可是成熟了很多,皇宫真是个好地方,逼得人攻于心计,也逼得人长大成熟。而承熙已然成了众人的宠儿,有太后、太妃宠着,有敏妃、淑妃疼着,他简直就像掉入蜜罐一般,未央见大家喜欢他,自个心里也高兴,只是她依旧会希望,希望安允灏能在身边,他们能一起见证孩子的成长。 已经半年了,未央时时牵挂着安允灏、高天祁他们,关注他们的动态、战况,但很多时候,战场混乱,传回来的消息也有偏差,更甚者,还经常失去西征大军的信息。 未央就这么不淡定的在宫里等着,煎熬着。 这一日是佟夫人的生辰,若活着若他们都没有出征,此时此刻,该是齐聚一堂欢乐的样子。可惜,此刻就只有她一个人。 周成和侍卫侯在外面,她一个人走在佟府,没有再感伤娘的离世,只求她和爹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来生再做夫妻,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棵树,未央揣在怀中的许愿带迫切的想进入许愿盒里。未央将那盒子挖了出来,层层打开,竟发现除了她和高天祁的,还有一个橙色的。 她好奇的拿出来,却因前个下雨,竟摔了一脚将许愿盒坠在地上,里面尘封多年的许愿瓶全部砸碎,包括她和高天祁的,也包括那个橙色的。 一切都是天意,砸碎了,就再也黏合不了。 她有些怔愣的坐在地上,腿摔疼了,她索性也有些耍赖,不想起。可是,身边再也没有人会将她抱起,没有人会说她是傻瓜,是搓衣板。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那些称呼,那个人。 很意外那个橙色瓶子是佟夫人放的,以前她和高天祁弄的时候,娘总是说他们长不大,尽弄些小孩子的玩意,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得很。 可是,没想到,她竟也许了一愿。 “央央平安快乐。” 许愿带上就写着这几个字,简简单单,却轻易让未央热泪盈眶。尽管她或许已然猜到佟夫人为她许愿,但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堵得慌,说不出的酸楚。这辈子,她终究还是幸运的,在塞外有那么的亲人朋友,她不是一个人,她曾也是有爹有娘的人。只是这个燕京,让她收获爱情的时候,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许久,她平静心情,地上有些冰凉,她依旧不想起。既然已经都砸碎了,偷看是必然的。她将高天祁许的愿一个个拿出来看了。 最近的一个是半年前:西征顺利,凯旋而归。 再就是几年前的:未央活着,盼归。 还有两个,一个是在塞外就许好的,他们一路从塞外带到燕京。另一个是后来高天祁出征吴国写的,未央打开来看,他生平第一次出征,没有些希望自己扬名立万,而是“未央平安”。他担心的不是身在战火纷飞中的自己,而是燕京中的她。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直都知道。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人,给了她太多太多爱护,是她一再错过,最后只求今生他能幸福。或许,他已然是幸福的,至少有个玉扇那么喜欢他,还有一个如莺陪他生死相随。 他就像当初的自己,看不到身边人的好。只求这一次,他能明白,能明白如莺的心意,两人不要再错过了。 从初相识到现在,多少年呢?六年还是七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可供挥霍,傻天祁,再不相爱,你们真的就老了。 终于到第一个了,这个来京之前,两个人在塞外写就的。未央当时嗤之以鼻,说不用猜就知道高天祁写什么,不就是当大将军么。而她自己,天天嚷着嫁安允灏的人,自然许的是这个愿,高天祁也一直这么想的。 可是,未央很得意,高天祁想错了。未央先打开了自个那卷在一起的许愿带:我的愿望,就是高天祁的愿望可以成真。 不论他是想当大将军,还是别的,未央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愿望许得好。因为后来吴国大败,高天祁回朝的时候,未央就觉得,虽然不是大官,但至少也算是入了军营,自己那愿望没许错。 她一直一直以为高天祁的愿望是当大将军,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他的许愿,多半都是她,第一个也是:希望未央永远幸福快乐。 而她却说,希望高天祁愿望成真。 兜来兜去,还是为了她,一切最好的还是给了她! 她的心揪做成一团,此时此刻她好想哭一场,不为什么,就是想落泪。可是,却怎么也落不下了,这么幸福,尽管心中满是感慨,但还是很幸福。 高天祁祝她幸福,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祝他愿望成真。就像个大乌龙一样,她想幸福的笑,可是,笑着笑着,却流泪了。 高天祁,你这个傻瓜,什么时候才是为自己着想? 她将许愿带收回许愿盒里,没有用瓶子装,都卷了起来,包括她今天带来的那个。她祈祷所有西征人员平安,安允灏、高天祁、粱鹰全部都要平安归来。 将许愿盒放了下去,她用手将泥土一点点盖上,就像亲手构建幸福一般,如此虔诚用心。她每时每刻都在祈求他们回来,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特别久,明明开春了,可是还是像在深冬一般,寒气逼人,将一切思念冻结。 允灏,今年冬天没有下雪。因为你不再身边,因为没有人陪我看雪....... 战火纷飞,尸横遍野。 第245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2 西征推进比东征困难许多,尽管他们带兵之多,但应付起来依旧有些吃力。今日攻年国之城,虽说是个小国却难缠的很,高天祁中了调虎离山之际,听闻有敌军深入他们后方。 而那里,全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和部分保卫兵力。 高天祁赶回时,留守兵力已经被杀得一个不剩,军师在其拼死掩护下,逃出营帐,却依旧被敌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弓弩对着他们,粱鹰知道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敌军下令放箭的时候,一声马嘶鸣叫打乱了敌军的阵脚,高天祁领兵归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粱鹰!”厮杀中,高天祁找到粱鹰,“跟紧我!” 粱鹰不会武功,只能在高天祁的庇护之下,处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和那刺鼻的血腥味儿。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怕。哪怕好几次有刀砍向她,她都知道有高天祁在,她不会有事。 她一直觉得离开皇宫,是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而留在他身边,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从最初的好感,到现在的生死不离,一步步走过来,都是她一个人,他竟从来不知道有个人这么爱他。 “小心!”粱鹰惊呼,几把大刀砍来险些刺中高天祁。幸而他一个横扫给挡了过来,但是拖着粱鹰依旧很吃力。 敌人也瞧见粱鹰是弱点,竟合力攻她,高天祁拉着她的手一次次避过围攻。她已经没心思说这是刺激了,因为不仅自己被刺伤手,就连高天祁的手臂也被砍了,有血渗过衣服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 那黏稠的血在他们紧握的手中,越发显得炽热滚烫。 “天祁,你流血了。”粱鹰大惊失色。 然而此刻高天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被敌军偷袭,人越来越多,安允灏和大将军各有任务,不知道他们何时能回来支援。 “你放开我,我不会武功,只会拖累你,害死你的,高天祁......” “你闭嘴!”高天祁低吼一声,杀掉最近的一个敌军,血溅到粱鹰脸上,那般血腥炽热,第一次她觉得恶心想吐。 高天祁的手一直紧紧地将她握住,在敌军中奋杀的模样,她觉得战场中的他,真的太好看了。虽然她知道她不能分心,可是,身上的伤口一直流着血,她觉得没有力气,眼睛看东西都快模糊了,产生幻觉了。 这样被高天祁拉着一路拼杀一路逃窜,终于撑到安允灏带兵回来,将敌军来了个夹心围攻。 粱鹰知道援军来了,心中放下心来,有些疲惫的要倒,高天祁惊呼,“粱鹰。” 然而就这一瞬间的分神,一支箭以风驰电掣之速射了过来,他只顾低头询问粱鹰,什么都没看见。而她迷茫的眼睛看着光点逼近,第一反应就是奋力推开他。 “嘶” 箭猝不及防的没入她的左胸上方,来不及惊呼,她就被那冲力撞得连退几步。幸而高天祁及时扶住她,否则这样再摔下去,想不死都难。 “粱鹰、粱鹰......” 她听见他大声喊她,可是,她没有力气回应。迷糊着眼靠在他怀里,看他杀红了眼。她不知道这场围剿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觉得朦朦胧胧中就听见高天祁大喊,“军医、军医” 她一慌,本能的摇头,高天祁却没看见一般将她放在床上。嘴里仍让大喊军医,很快军医就来了,连安允灏也来了,似乎要帮忙按住她,以便拔箭的样子。 “出去......”她声音艰涩道,“都出去,出去......” 身体仿若要撕裂一般,连说话都痛,高天祁没有理会她,只是对军医说,“我看过,幸好没毒,不过箭要立即拔。” 军营看了看伤口,应许道,“将他衣服脱了,伤口的地方剪掉。” 高天祁说着,就拿起桌上的剪刀,粱鹰大惊失色,“不要,都出去、出去......啊......” 她弄疼伤口了,却挣扎着要起来。她不能让这些男人看,更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女人,否则就要立即被赶回去。 “你别乱动!”高天祁按着粱鹰,她一直让他们出去,但他们哪里能出去啊,“你别怕,一咬牙箭就拔出来了,这个我有经验,真的,拔出来就不痛了......” “不要,不要拔,都出去、出去,让我死了算了......” “说些荤话!”高天祁凛眉,不管粱鹰挣扎不挣扎了,按住她就要剪箭伤处的衣服。可是,他按在她胸前的手,竟觉得这么柔软,不似一般军人的坚实。 尽管缠得紧紧的布,但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粱鹰又羞又恼,“我的死活不要你管,你们都出去,出去,高天祁,出去!” 她大叫着,情绪不稳,军医有些为难,“这种情况拔箭,恐怕......” “不行,这个必须得尽早拔出来!”安允灏道,粱鹰也知道,痛得要命,高天祁却呆如木鸡的看着她,该死的手还按在她胸上,似乎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还不确定的来回按了几下。 要是能动,她定然要踹飞他,装木头的下流痞子! “高天祁,发什么呆,赶紧的!”安允灏说着,欲上前帮忙按住粱鹰的肩,她大叫,“你们都出去,让高天祁拔!” 她一激动,伤口就猛地流血,她已经是拼了命在说话,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楚楚可怜的看着高天祁,他眼中有狐疑也有震惊。她知道,他已然知道她是女人了。 “你们先出去。”高天祁发话,“这个拔箭我会,把药箱留下,军医去看看其他伤员。” 军营有些不解,却还是领命退下。安允灏看了看粱鹰,又看了看高天祁,想着那日野游他们两人在草地上亲吻,一时脑袋好疼,该不会真是断袖之癖吧?他不想多想,但那粱鹰的目光太暧昧了。 “皇上......”高天祁催促着,安允灏悻悻然的出门。 营帐内,粱鹰心揪到了一起,高天祁回眸看着她,她一直在等他问。可是,他居然什么都不问,直接拿着剪刀就开始弄她的衣服。 “天祁、高天祁......别......” “是性命重要,还是乱七八糟的礼数重要?我知道你是女人,不会说出去的!”说着,手下依旧继续着,已经不能拖了。 粱鹰终于放下心来,他答应不说就一定做得到。胸口疼得厉害,高天祁将一个叠好的毛巾放在她嘴里,。深吸了一口气道,“待会儿会有点痛,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你不放心,不会......” “嗯”她咬着毛巾痛得闷哼一声,她万万没想到高天祁会在嘱咐时,突然下手。疼得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人就已经昏死过去。 高天祁立即用沾了止血粉的纱布堵住血窟窿,床上的粱鹰已经昏过去了,他手忙脚乱的处理忙伤口,心依旧在震惊她是女人一事。 两三年了,他们都在一起,甚至有时候还会睡在一起,在帐篷里这样是常有的事。可是,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是个女人。 粱鹰是女人! 天啦,他头痛的要命,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怎么自己亲自招了个女军师回来?! 粱鹰陷入了昏迷,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高天祁洗干净了手。拿来毛巾想将她额上的汗水和血迹擦掉,可是谁知竟被汗水泡湿她的人皮面具,被他这么一下子就扯了下来。 那是张苍白却美丽的脸,他的心忽而一顿,这不是太子妃吗?或者说该是如莺公主,先帝废除了她和前太子的婚姻,而她衣服凌乱也露出了手臂上的守宫砂。 只是,为什么会是如莺? 他不敢想象,这个跟着他几年的粱鹰是一国公主! “痛、好痛......”她痛得惊醒过来,然而也就看了高天祁一眼,就昏了过去,但嘴里一直喊着疼,高天祁找来止痛药,效果也不大,她一直喊疼,喊着天祁。 他的心在那一瞬,那个军营,那个女人面前,全部都乱了。 如果她不出现,或许他早就忘了世上还有一个如莺。可是,她一出现,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又倏地全部回来了。 最初的最初是他冒失的撞见洗澡的她,再后来是她及倂那一日,以及大婚之前。她说,嫁给太子是国家需要,而选择爱谁,由她自己决定。 她喜欢他吗?他依旧不敢相信,她喜欢他什么?他不过是个莽夫,哪里比得上昔日一国太子? “天祁、天祁......” 睡梦中,她呢喃着他的名字,抓着她的手,就这么昏迷了整整一天一晚。 再次醒来时,粱鹰发现自己衣服都换了,她惶恐不已,军营没女人没丫头,难道是...... “你醒呢?”高天祁端着药进来,那刺鼻的味道,粱鹰闻着就不舒服。 她躺在床上,想起来,却疼得要命。高天祁道,“别乱动,伤口刚刚结疤。” “那个......那个......”粱鹰躺在被子里,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衣服,连裹胸布都拿了,她简直无地自容。 “怎么呢?”他还一脸无辜的问,“伤口又疼呢,赶紧喝药吧,有点止痛的功效。” “不是,我是想问,问这衣服......”她真是难以启齿,但也非常关心。 “我换的。” 他脸不红心不燥,说得还那么平静。她知道是他,暗松了一口气,可是,脸颊红得厉害,还发烫。 本来高天祁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换衣服的时候想,这是男人这是男人,一切就都行了。可是,现在粱鹰红着脸,他想将她当成男人都不成,不由得有些尴尬,“额......那个布条条,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会穿,就没给你弄,伤口也正好在那个部位,不适合穿........” 高天祁自个也说不下去了,红着脸说,“喝药吧!” 粱鹰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什么布条条啊,那是她的裹胸布,太让人难为情了,她真是、真是不敢再面对他了。 高天祁垫高枕头,方便粱鹰吞咽,“别瞎想,先喝药。” “你怎么知道我瞎想?是不是你在瞎想?”她很会倒打一耙。 “有什么好瞎想的?” “你什么意思!”粱鹰有些不悦,难道是在含沙射影,她身材不好,让他连半丝想法都没有? “我只是想救你,又不能让别人发现你是女人,那衣服除了我来换,还能是谁?” “瞧你说得很委屈似的!”粱鹰有些不高兴,故意为难道,“高天祁,这些年,我在你面前完全没有半点隐私,你抱也抱过,摸也摸过,还亲过我,现在身子也给你看光了,你说,想怎样解决?” “等你好了,立即送回燕京。”他认真的说。 粱鹰火大,“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就这样?” “当然,我会对你负责!” “怎么个负责法?”粱鹰不以为意。 “娶你!” 第246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3 粱鹰该庆幸她没有在喝药,否则现在她肯定呛死。她简直不敢相信,只是随口戏弄他,就......就成功呢? “你说......娶我?”她瞪大眼睛,依旧不敢相信的样子。 “嗯。”他点头,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腼腆。 粱鹰心花怒放,简直是喜出望外,但依旧不放心,“你说娶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知道,你是如莺。” “啊?你怎么知道?”粱鹰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果然那东西不在了。 “喝药吧!”他已经说了几次了,粱鹰听从的张嘴,第一次觉得药居然是甜了。 她满脸笑意的样子,和这每天都有死亡的军营格格不入,可是,却也是战地里最让人贪恋的一抹笑。 她想嫁给高天祁,这个木头,她若不主动,两人恐怕还真别想走到一起。难得他主动说娶她,虽然知道原因或许没有爱,但她想,至少有喜欢。就算没喜欢也不要紧,以后一定会有的。 她才不想矫情的一定要问他爱不爱她,也不会觉得因为责任娶她而委屈或者又发什么疯。她觉得这样很好啊,反正她想嫁高天祁,她美梦成真一点都不委屈,他别委屈才好。 喝完药,又要开始换药。 睡着还好说,醒着的时候,真让人尴尬。粱鹰手臂也受伤了,抬不起来,高天祁给她宽衣解带的时候,装着一脸沉稳且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样子,但是他的紧张从他的手就看得出来。 解个扣子居然花了半天时间,她有些沉不住了,“反正我都不在意了,你一大男人还在意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再说你不是说救命最要紧吗?还有最重要一点,你说要娶我的,我现在就是你妻子!” 一口气说完,她自己都无地自处。恐怕高天祁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这般上赶着且“不要脸”的女人吧! 但是她真不在乎了,选择入军营的那天,就已经什么都想好了。连男人都可以扮,又岂会在意这些?再说呢,是她喜欢人家,当然要主动点。 高天祁果然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微愣了一会儿,又开始解她的衣服扣,这会儿要淡然许多。但是粱鹰不淡定了,闭着眼睛,换药疼得要命。 并且,真的是什么都让高天祁看了,他就算不娶她,她也饶不了他。 “好了。” 随着衣服系好,两人皆是松了口气,随即高天祁又说,“女人躲在男人身后就行,为我挡箭死了怎么办?” “死了你就会永远记得我啊,这样也好!”她脱口而出。 他心头微颤,什么多没有说。 “我不想回燕京。”她说。 “不行,军营不能有女人!” “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女人。” “还是不行,反正我知道就不能不管。” “我反正是不走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她不害臊的说。 “你不会武功,又是个女人,留下来危险。” “你会武功,你总冲在最前面,你神气是不是,我留下来看着你,免得你死了,我得守寡。”她说着,高天祁侧目,这女人和未央上辈子是姐妹吧,怎么一个德行。 “你这么瞄着我干嘛?”粱鹰不安的看着他,“你别打主意把我弄走,我不走的。我就像以前一样,易容一下,没人知道我是女人的。” “那我怎么知道的?”高天祁一副不想她留下的样子。 粱鹰急了,“还不是你一通乱摸,你还好意思问别人。” 高天祁这会儿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了。 “我是不回去的,现在战事吃紧,你哪有兵力护送我回去?再说军师死了几个,我更不能走呢。我虽不会武功,也不懂什么行军作战,但我这个冒牌军师也看过不少兵书,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见高天祁有些动摇,她继续道,“你就当不知道我是女人,就当我还是以前的粱鹰就行,不过......西征结束后,你要娶我的,别忘了,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你是江湖儿女吗,还真不拘小节。” “少挖苦我,不就是说我不害臊嘛,你当我听不出来。反正我又不是你们燕京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我也不是公主了,我是自由身,当然有权利追寻自己喜欢的人。高天祁,我就是喜欢你!” “刚刚还说让我把你当粱鹰,当男人,你这话像个男人说的吗?” 粱鹰立即耷拉着头,但旋即明白过来,“你不赶我走呢?真的真的?” “煮的煮的,尽和你说些废话,饿死我了”他说着,掀开帘子出去了。 “你什么态度啊,好歹我还救了你一命!” 她的话刚说完,高天祁就在隔壁端吃的进来了,“梁大公子,这个态度还行么?是我喂呢,还是您亲自来吃?” “我手疼,现在你喂我,等我好了喂你。”她笑嘻嘻的说着。 高天祁没好气道,“你就这么乱说话吧,别人不把我们当怪物浸猪笼才好。你是没出去看看皇上的眼神啊!” “他怎么呢?” “我们两个大男人天天腻一块,他还能怎么想?” “断袖之癖?” 他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你这是赞扬还是讽刺呢?” “随你,吃饭!”他说着,一勺温热的稀饭送了过来,“这军营就这条件,你将就吧!” “我又不是公主!”她哼哼唧唧吃得很香甜。 高天祁一口一口的喂着,她这才想起他手臂有伤,想要挣扎起来自己吃,他说没事。她只能躺下,但这样看着他,心里好满足。她想,那一箭恐怕就算是死了,也是知足的。 高天祁,你要娶我,不要忘了,不然我就去你家提亲!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已经两年了,未央站在乐平宫里,看着里殿后的塞外风情,不知道是该感慨时间之快,还是感慨度日如年。 这两年,燕京平静如水。西征队伍近来又和朝廷失去联系,而未央和安允灏之间,除了周成上次去送信,他们之间就再无丝毫联络。 但未央偶尔在凤仪宫,听大臣禀告事宜,听闻西征得四年。已经过去两年,还得两年。未央闻之,觉得自个真要等老了。四年,在她脑海里和四十年同意。 “母妃,母妃......”承熙在帐篷里,不停的喊他,“母妃陪承熙看星星,母妃......” 承熙已经两岁零两个月了,已经会说话了,能跑能跳的。可惜,他现在还没见过他的父皇。虽然宫里有安允灏的画卷,但是,那些画卷哪里能代替活生生的人? 未央走了过去,才两岁的孩子看上去像四岁,果然和他父亲一样,身材颀长。太后常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宇间的神态,这五官简直是一模一样。 “母妃......”他撒娇的抱着未央的腿,和她一样,他喜欢这间露天院子的风格,是塞外风情。可惜,承熙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塞外。而她,自从多年前离开塞外,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他满周岁的时候,未央将嫡子之玉给了他,龙纹很是霸气。她总觉得孩子这样不好,但太后说,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就该霸气,穿着佩戴都要附和身份。 是,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与生俱来就有优越感。 他喜欢躺在帐篷里看星星,简直是受了未央的影响,这会儿大半天,哪里有什么星星,两个人躺在里面看太阳还差不多。 “母妃,父皇是不是不要承熙呢?” 小小的声调可怜兮兮的说,未央温柔的抱着他,“父皇怎么会不要你呢,父皇最喜欢承熙了。” “那父皇怎么还不回来?” 她心底倏地一酸,“承熙乖乖的,父皇很快就回来了。” “母妃骗人,你都这样说了好多次了。”承熙嘟着嘴不相信。 未央无奈的摸着他的头,“母妃保证,这一次是真的,很快就回了。”可是,很快也还要两年。两年,承熙就四岁了。 “真的?”承熙坐了起来。 未央点点头。 “那怎么才算乖乖的?” “要听太傅的话,好好念好功课。要让皇祖母高兴,今天去给两个祖母请安了吗?” “请安?”承熙突然想起还没去,忙爬出帐篷喊着奶娘,两人一道朝凤仪宫而去。 不过两岁的孩子,学什么功课啊,正是好好玩的时候。可是,他是太子,他有他的责任和使命,纵然她是他的生母,也不能过多的干预内阁对他的培养。 每当他欢喜的对她念诗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自己的儿子聪明,还是该感慨他失去了孩子的玩乐时光。 深宫太寂寞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就一个人,未央心疼不已。 思及此,她也跟出帐篷,上前抱着他,“今天母妃陪你一起去。” “好耶!”他欢喜的拍掌,母妃的怀里可比奶娘的香多了,他喜欢母妃抱他。 从乐平宫出来,未央没有坐步撵,就这样一路抱着承熙,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每天就是这样重复着重复着。没有安允灏,就算有,也是要这样重复。 有时候,想到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其实还是会有害怕。她这辈子女儿家最好的几年都给浪费了,都用来仇恨。如今虽然经常有人说她未老,但是她知道,就算肌肤还没走下坡路,心态已然下降至谷底了。 她一直以为等待,是件很寻常很简单的事儿,可是,当真正一个人的时候,才发觉,等待是一种折磨,一种桎梏。 它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侵入你的身体里、脑海中,然后一点点掏空,一点点折磨你辗转反侧,睡不着只求天明。 可是天明又如何呢,不过是周而复始。 看着承熙一点点长大,就意味着她在一点点老去。她渴望承熙茁壮成长,可是,她多么害怕自己就这么老去,安允灏还没回来,再不会来,她就老了、老了...... 对没有期待的人而言,两年弹指一挥间。而于她,于深宫的女人而言,两年、两年就足够让一朵娇花由开到败。 这一年冬天,大雪下得特别早,一入冬就暴下了一场。未央带着承熙去听雨园,等安允灏回来,可是,等来却是战场消息,还要再打两年。 两年、两年又两年,到底要打多少年? 他们一走就没有音讯,她无时无刻不再为他们担心着。 “母妃......”承熙喊她,未央才知凤仪宫到了,太后和丽太妃正在院子里赏梅花。当年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她们是如亲姐妹一般。 第247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4 对她们的恨早就没有了,她们为了仇恨付出了宝贵的二十年,她不要那样。人终究还是要宽容一点的好,如此,也是宽容自己。 如果没有丽太妃,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承熙。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该感激。给了一个她爱且也爱他的丈夫。 只是最初的恼最初的恨,不过是憎恶生命不能自主,不甘人生被左右被操控。但现在想想,她是操控了自己,却没有勉强自己,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的。 进了凤仪宫,承熙乖巧的给两个祖母请安,如今他已经开始习练宫中礼节,有时候还做得像模像样。听闻四岁就要习武了,希望那时候教他的人,可以是安允灏。 太后高兴的牵过承熙,看着他就觉得他父亲在跟前一样,未央看着太后满头乌发,是丽太妃每日尽心帮她染的,很漂亮,头发黑了,整个人又年轻了回来。 午膳是在凤仪宫吃的,席间就听承熙在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未央有时候还真怕他来凤仪宫,担心太后、丽太妃年岁以高,经不住小孙儿的折腾。 安允灏也不多话啊,怎么这儿子话这么多?未央想到了自己,有些哑然,看来这话多遗传她了。不过这两年,没有安允灏在皇宫的日子,她的话真的越来越少,少得可怜。 承熙又开始问了,问他父皇什么时候回。未央听太后说很快,承熙高兴的说母妃没有骗我,也说很快回来。 看着孩子单纯的脸,她觉得那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单纯快乐,开始不希望他长大了,长大的烦心事太多,当皇帝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这么小,才两岁,他三叔摄政王就带他上朝。他们,整个皇宫的人,都给了这孩子最大的尊荣和厚爱,可是,未央不想要这样,她也不想承熙这么早的接触朝政,他只是个孩子! 或许母亲都是这样吧,再怎么长大都是孩子。不求他们怎么有出息,就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正吃着饭,就听有宫女欢喜的跑进殿来。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太后微微愠色,有着太后该有的威严。 宫女忙跪地,但止不住激动说,“奴婢听外面传,西征军队今日入京。” “什么,入京,已经回呢?”太后大感意外,“前个还说再得两年,怎么就......” “是皇上回呢?”未央有些不敢置信,宫女道,“有人快马加鞭回来报信,说最迟傍晚时分回宫。” 未央止不住惊喜,立即抱着承熙兴奋道,“你父皇回来呢,承熙,你不是想父皇吗,母妃现在就你去。” “未央,还得傍晚呢!”丽太妃说着,奈何未央已经急急忙忙的去了,不禁冲太后笑道,“那毛躁性子还是一点都没改。” “哀家也要去看看。” “瞧,你也一样。”丽太妃笑着去搀扶她,“我们一块去。” 深冬时机,寒冷凛冽。 若非怕冻着承熙,未央真想去东渡口等,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的哪条路入京。就只有在宫门口等最合适。 抱着承熙手有点酸了,这会儿将他放在地上,牵着他带着手套的小手,满心期盼的等着安允灏归来。 太后、丽太妃来了,赵湘湘、雷秋素也来了,一群女人等在宫门口,那样子还真有点壮观,不过她现在可没有吃醋的意思,只有想念和激动。 两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怎么还没来?”赵湘湘急性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未央没有说话,手因为牵着承熙露在外面,快被寒风吹僵了。 “来了、来了......” 有人听见铮铮马蹄声,欢喜的叫了起来,未央也听见了,一颗心不由得立即沸腾了起来,甚至不由自主的牵着承熙往前走了几步。 可是,当那抹白色毫无征兆的闯入视野的时候,她面色陡然一僵。 全军披素镐,那一片白色让侯在宫门口的人都乱了。 是谁? 那一刻,未央的握着承熙的手一紧,她无数次祈祷不是安允灏。可是,当那群人走近,她扫过最前面的几个人,有高天祁,雷朔、粱鹰,和几个将军外,怎么也没找到安允灏的身影。 有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将她笼罩,承熙问,“父皇在哪?” 他睁着狭长的眼眸在人群中找着,父皇的画卷他是见过的,可是,这样看去,马背上的人都不像。 “母妃,我怎么没看见父皇?”承熙又问,未央失魂落魄的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军队,什么话都答不上来。 全军素镐,四周一片死寂。 由高天祁、雷朔带队,身后是一个盖着胤国国旗的棺材。 未央静默的站着,太后就在她身侧,她无法去揣测此刻太后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她只知道,天地陡然一片白色,除了白,还是白。 终于,队伍在她们面前停下,全军下马,随着雷朔跪地,全军跪地。 “太后娘娘,老臣有负所托,皇上为国捐躯了。请太后节哀,各宫娘娘节哀!” 雷朔的话音刚落,未央的身子猛地一晃,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吗?她不信,不信。安允灏答应她会回来的,他不会死,不会! 未央冲入队伍,那刺眼的白让她厌恶极了,她撤掉棺材上的白绸花,不顾一切的去推那棺材盖,可是,怎么办,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砰砰砰” 她一句话都不说,拼命的推着那盖子,手都磕出血了,却怎么也不愿意停下来。 高天祁起身道,“娘娘,逝者已矣,请您节哀!” “砰砰” 她完全没听进去,用血淋淋的手砸着棺材,太后痛哭失声的过来也要推棺材。大将军下令,立即有人将她们拉开,“娘娘,您的手流血了,娘娘......” “放开我,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未央挣扎着,高天祁下令,“打开。” 棺材盖立即被人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安允灏的一叠衣物,这都是他出征时她为他准备的,还有那甲胄,已经是千疮百孔,此刻也安静的躺在灵柩里。 “安允灏、安允灏......”未央直呼皇帝名讳,拿起他的衣服,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没死......” 太后仿若也看到了希望,哭得虚弱的伏在棺材上,若没有丽太妃搀扶着,恐怕早就已经倒了。 “皇上去哪里呢?是不是没死?”太后眼中满是期待,焦急的问着大将军。 他跪地摇头,“太后娘娘请保重玉体,老臣该死,让皇上深陷困境,被敌军打落悬崖,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太后往后踉跄两步,终是没缓过劲一下子瘫软在地。 “姐姐、荨姐姐......”丽太妃掐着她的人中,太后才幽幽睁开眼睛,却是看着满目苍白,失声痛哭。 太后悲痛欲绝的哭声钻入未央的耳朵,她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没死,他不会死,他答应我会活着回来的,我不相信,不相信......” 她拼命的摇头否定,神色迷茫,脸色苍白如纸。寒风呼啸而过,将她颤抖的声音吹散得无影无踪,宫外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在恸哭,未央没有哭,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上天这么不公平,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要结束? “娘娘......”高天祁还要说什么,未央拨开他,一直往里走,她在剩余数十万兵力中找着安允灏,“你快出来,别玩了,我知道你没死,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允灏,安允灏,你在哪......你快出来,快出来......” 她飞快的穿梭在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满是沧桑却完全陌生的脸。没有一个是安允灏,他们都不是安允灏。 她开始怕了,她找了好半天,都说生气了,他都没有出现。 “允灏,允灏......”她在每一个士兵面前驻足,每一个、每一个......可是这里有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 “娘娘、娘娘......”高天祁一直追着她,终于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一把将她抓住,“央央,你清醒点,他死了,我们全都看见了,他被打下万丈深渊,对不起,我们没有保护好他。你要生气要伤心就哭出来,你就打我,你别这样......” “天祁,你怎么这么傻,他和我们逗着玩的,他怎么会死呢,他会武功的。他还是皇帝,他是一言九鼎的,他答应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他肯定躲在人群里了,等我找到他,一定要他好看,你帮我找,我们一起找......”未央说着,让那些士兵都站起来,不许跪,更不许哭,她要找,要一个个找。 她就这样像个傻瓜一样在成千上万的士兵中穿梭,高天祁想拦却拦不住。战役中,被敌军偷袭,眼睁睁的看着安允灏坠崖却无能为力,他比任何人都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而让未央这么痛苦。 从傍晚到夜里宫外点着灯火通明的灯,就为了给未央找,可是,她的脚都走酸了走麻了。一步都动不了了,却还是没有看见安允灏。 她告诉自己不要绝望,可是,所有的士兵都告诉她,皇上驾崩了,娘娘节哀,保重玉体。 这样的话,听一次,她会想甩那士兵一巴掌。听两次也是一样,会认为他们胡说,可是三次四次,千次万次呢?她不相信有什么用,他们都告诉她,他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央央、央央.......佟未央!”高天祁再次拽住她,“别找了,我们在悬崖下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他,央央,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 “我为什么要哭,他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哭!”她倔强的说着,语气却开始哽咽,她找不到他,眼圈都急红了。 高天祁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递给未央,上面布满了血迹,高天祁想洗了再给的,可是,他怕将安允灏的气息洗掉,更怕给它洗坏了。 “叮叮......” 未央接过香包,里面的姻缘锁还在,她拉出一边,将那染血的姻缘锁拿出出来。“叮”的一生,原本打死结的姻缘锁,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牵扯的红绳居然断了,一把姻缘锁孤零零的坠落在地。 灏央...... 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可是,持着此物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平安符已经成了血色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当初的美好。 第248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5 未央想捡起姻缘锁,然而蹲下去的时候,整个人毫无力气,就这么瘫软的跌坐在地上。 “这个......”她声音出奇的清冷,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姻缘锁,“不是他随时带的吗,怎么会......” 高天祁不忍说,却终究还是告诉她实情,“坠崖前,敌军一刀砍在他腰部,这香囊就被斩断掉了下来,他想捡时,疏于防范,才被人打落悬崖......” 再次讲述那一幕,好像一次就在眼前重演一次,高天祁强忍着悲痛想将未央扶起来,她哽咽的问,“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没有,什么话都来不及......”高天祁说不下去,胸口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堵得慌。这么久了,全军死气沉沉的回来,哪怕胜了,打下大半西边疆土,又能如何? 安允灏,你对我太残忍了,竟一句话都不留给我! 未央强忍的悲痛,终于伴随着承熙那声“母妃”,眼泪夺眶而出。粱鹰将他抱来,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祖母哭得那么伤心,母妃也在哭,他便也觉得好难过。 粱鹰将承熙放在未央身边,哽咽道,“太子,快劝你母妃不要哭。” “母妃乖乖,不要哭,哭了不漂亮,父皇就不要你了......”孩子稚嫩的语调比撕扯她的心还要痛,他笨拙的伸手去擦未央的泪,她终于无法抑制,抱着他哭得嘶声力竭,“承熙、承熙......” 她拼命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安慰。可是,为什么越喊越难过,越喊越觉得可怜? 冬夜好冷,灯笼在风中摇曳,他们的身影叠错在她的面前。她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依靠,除了承熙,除了承熙,她什么都没有。 安允灏还是食言了,她的承熙和她一样,没有父亲。没有山一样的父亲,他能去依靠谁呢,难道是她这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母妃? 承熙,我的孩子,你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哭着喊着父皇,小小的孩子,哪怕不懂事,也隐约知道些什么。就那样在她怀里大哭,哭得她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他刚刚还在欢天喜地的等待父皇回来。可是谁知,这一瞬,他就彻底失去了父亲。 冷冽寒风呼呼而过,未央几度都觉得哭得快昏厥,她一辈子都没有落过这么多泪。可是,她抑制不了,只要一想到安允灏,一想到承熙,她就心痛得只能用哭来宣泄。 她把承熙紧紧抱着怀里,为他挡着风取着暖,默默流了一整晚的泪。她不知道孩子在她怀里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坐了多久,只仿若从黑夜到黎明就一眨眼的功夫。 高天祁将军大衣脱给她穿,她没有拒绝,什么话都没有说,那衣服穿与不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的世界只有冬天,只有寒冷,再也不会有温暖了。 天将明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没有征兆,一下就是鹅毛大雪。那些雪花纷飞,全军仍旧跪着,素白一片,就像那雪花一样,多么纯洁,多么美。 可是,她却再也找不到下雪的快乐了。 曾经,下雪就可以和安允灏去听雨园,如今呢,谁陪她去,还是承熙吗? 再多的眼泪终究有流尽的那一天,未央茫然的看着雪花,没有再落泪,就这么看着天空,雪花簌簌。 恍然间,她仿若看见那苍茫天空中升起一盏暖灯,灯下她巧笑嫣然的靠在他怀里,他眉宇舒展,眉梢眼底含着宠溺的笑,将她拥着怀里,一起看雪花纷飞,山河之美。 他说不离不弃,她说生死相依。 可是最终,他离他弃,她却不能生死相依。因为此生,他们不仅有彼此,还有这爱情的结晶,这未来的希望。 “下雪了,该回了。”高天祁轻声说,粱鹰给未央撑着伞。 “回?”她能回哪里?没有安允灏的皇宫还是家吗?过去的两年,她就觉得是二十年,时时刻刻都难熬。那往后呢,往后的人生,她又该如何度过?像太后一样吗,清清冷冷一个人过完此生? “嗯嗯......”怀中的孩子动了动,好似赖床一般在她怀里忸怩了下,忽而探出头来,高兴的大呼,“下雪了,下雪了......” 承熙跑出她怀里,未央忽而觉得心里一空,冷风直往怀里钻。她看着承熙在雪中欢腾,与这一片素镐萧条格格不入。 “母妃、下雪了、下雪了......”他又蹦又跳,未央知道,终有一天,他会长大,就像刚刚那样,钻出她的怀抱,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 她知道,终会有那一天,他会离开她,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她,并不是可以陪伴他一生的那个人。而那个可以陪伴她的一生的人,却早早的在她生命里落幕,又或者,此生她活下来,不过是行尸走肉,在无生命。 眼前是孩子灿烂的笑容,欢乐的笑声,不管有多大的悲痛,多大的委屈伤心,孩子就是孩子,睡一晚便什么都忘记了。 “啊” 承熙跑着跑着,忽而滑到。高天祁急冲过去抱他,却不想未央比他更快,她抱起承熙,紧张到,“哪里摔到呢,疼不疼,怎么不小心一点?” “这里好疼。”承熙可怜兮兮的指着小腿,怕惹母妃生气,也不敢哭疼。 未央忙卷起他裤腿一看,竟然擦破了皮。她又气又心疼,气他不小心,也气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娘娘回宫吧,太子的伤要赶紧看,再这下去,恐怕还会冻病。”高天祁趁时机说着。 未央点点头,想抱起承熙却觉得没有气力,高天祁道,“我抱吧!” 承熙好奇的看着高天祁,被他抱起可以看得更远更漂亮,好多雪花就这么纷纷吹到脸上,他咯咯的笑着,自个玩得不亦乐乎。 “你是谁?”他突然好奇的问。 高天祁心疼不已,两年不见这孩子长这么大了,都能跑会说了,可惜,皇上却看不见。 “我是你干爹。”高天祁答。 “干爹是什么?” “干爹可以给你买好吃的,可以保护你,可以教你武功,可以带你出去玩,可以......” 高天祁说了一大串“可以”,承熙眨巴着眼睛一副很惊叹的样子,“太傅说我四岁才能学武。” “好啊,四岁干爹教你。”高天祁摸了摸他的头。 承熙好奇道,“干爹和爹是一个意思吗?” 高天祁忽而一滞,看着孩子单纯期盼的眼,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承熙似乎很失望,高天祁问,“干爹不好吗?” “太傅说,爹和父皇是一个意思,可是,你是干爹。”他有些不高兴,“母妃说,父皇下雪就会回。” “哦。”高天祁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漫天大雪,看着前面的灵柩。回来了,只是或许未央更希望别回来。 “现在就在下雪,父皇没回来,他是个大骗子,我和母妃不要他了。”童言无忌,可是他身后的母妃差点又哭了,好不容易忍住眼泪,却总是被这孩子三言两语给惹了出来。 从灵柩而过的时候,心仿若也如那棺材一样,被掏空了。她伏在灵柩上,已经铺上一层薄薄的雪了,她垂下头,一吻轻轻了落了上去。 允灏,我想等下去,等完这辈子,就能在下辈子相遇了,是不是? 允灏,我这样抱着你,为什么还是觉得寒冷?允灏,你可冷,可曾想我? 允灏,我好想你...... 那一日清晨,漫天白雪中,一位清雅女子伏在灵柩上低低喃语,大风纷飞,几乎要将她吞噬。天地一片苍茫雪白,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就像她的眼,只有这漫天白雪,再也没有任何俗世的纷纷扰扰...... 史书有云,永昌三十七年冬,皇帝安允灏于西征战场战亡,尸骨无存,做衣冠冢葬入皇陵。太子安承熙即位,太后佟未央、摄政王监国。 那一年冬天,她的丈夫死在了遥远的战场,她的儿子成为了胤国历史上最年幼的帝王,而她,是最年轻的太后,时年二十四岁尚不满。 — 岁月静好,转眼两度春秋。 新帝登基两年,虽年幼,但太后、摄政王施行仁政,朝纲稳固,国泰民安。 御花园里,一位穿着仙鹤长袍的贵妇人蹲在花丛里,捣弄着一盆桑格花。泥土弄脏了纤细的手指,她也不在意,就这么恬静地松土、培土。 “太后,臣有事启禀。” 耳旁想起一声低沉的男音,她回头,眉宇淡雅,目如秋水、唇春如朱砂,任谁都无法相信,这看上去不过二十的女子,会是一国皇太后。 来者正是摄政王,近年来,多亏有他辅政,否则未央孤儿寡母的,怎么能稳固整个朝纲。她也时常感慨,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这摄政王是安允灏挑选的,那么多皇弟,却偏偏选了这三皇弟。不过幸而只是俗家弟子,否则若真正剃度出家,恐怕怎么也拽不回朝堂了。 这些年在朝堂打滚,虽然他依旧谙知禅法,却并非和尚,也算是回归自己原本的皇子生活吧,如今为摄政王,已经由太皇太后去年赐了婚,最近刚给皇室添了个小郡主。 “王爷!”未央起身,立即有宫女端盆上前供她洗手,洗罢后,擦干坐下。摄政王才说,“臣以为本朝皇帝年幼,不易外战,应将外余兵力收回,以故国家之本。” “倒有点夏国的意思。”未央笑,听闻夏国中立,不结盟不拉派,收兵护城,不外攻,却谁也别想攻进来。 “是,臣以为夏国治国之道极好,可以借鉴。”摄政王恭敬道。 “嗯,王爷觉得好就去做吧,如今王爷监国,不必事事请示哀家。”未央轻声说着,“既然先皇信任你,哀家也一样。” “臣谢太后厚爱,这且告退。”摄政王退下。 未央有些百无聊赖,站起身看着身后的宫女,一个个低眉顺眼,每每此时,她就越发想念芷溪。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芷溪,也再也没有人能轻易博取她的信任。 她是太后,她的儿子是皇帝,她没有退路。哪怕孤军奋战,也要留在这宫里。这里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基业,他的江山,她不能离开。 她要守着他,守着他们的儿子。哪怕孤独终老,她也必须如此。 “太后娘娘,淑太妃来了。” 宫女的通传,未央抬眸果然看见赵湘湘来了。牵着她的儿子和女儿,这是一对龙凤胎兄妹。是赵湘湘远房表亲家的孩子,母亲难产死了,父亲抑郁而终,就留在两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赵湘湘领养来已经一年多了,现在两个孩子都会开口说话了,喊她娘。 第249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6 没有喊“母妃”,因为他们都不是先帝的儿女,只是她赵湘湘个人名义收养的。尽管未央觉得给他们公主、皇子的地位没什么,但是赵湘湘执意若此,她也没有勉强。 有了这两个孩子后,宫里热闹了许多,承熙也不再寂寞,当这两个是弟弟妹妹一般。而后宫其他人,除了敏妃留下外,其余的美人全部放出了宫。皇上都不在了,她们留在宫里也没有丝毫希望,当未央说随她们去留的时候,竟走得一干二净。 赵湘湘和雷秋素没有走,在未央的意料之中,尽管她也说随意她们去留。赵湘湘留下,因为她的姑母太皇太后在这里,因为她自幼就是“金枝玉叶”,也是读《列女传》长大的,一女不侍二夫,她既然不改嫁,自然不需要出宫,如今更是领养了孩子,这样子,是打算一辈子留在宫里了。 雷秋素,她说他不仅仅是先帝的敏妃,更重要的,她是暗卫,要留下来保护未央和新帝的安全。 就这样,她们三个人还是三个人,在宫中生活也好,有个伴儿。 和赵湘湘闲聊了一会儿,主要还是聊孩子。正说着承熙来了,喊着“母后、母后”就奔到未央怀里。 “瞧你,满头大汗。”未央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武练完呢?” “嗯,干爹今天教了我好多招呢!” “这么厉害?” “是呀,母后要不要看,儿臣打给你看。”承熙说着,让小太监去拿剑,未央忙笑道,“那剑比你还长,打下拳给母后看就行。” “那好吧!”承熙像模像样的打着拳,赵湘湘的两个孩子在一旁给他助威,很快打完了,他邀功的跑过来,“母后,怎样,我厉害吧?” 未央笑着给他擦汗,“是,哀家的承熙最厉害。刚刚太妃还夸你来着,真棒。” “真的吗?”承熙高兴的看着赵湘湘,她笑着点头,“是啊,什么时候也教教江儿。” “现在就可以。”承熙说着,立即拉着赵湘湘的儿子去一边,还真当起师傅,有模有样的做起动作来。 承熙四岁半了,时间真快,两年了。 赵湘湘满脸柔和笑意看着孩子们玩耍,哪怕承熙是皇帝,说穿了也就四岁,正是贪玩的时候。未央一直看着赵湘湘,自从领养了这两个孩子后,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做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见承熙玩得开心,江儿和他妹妹也很高兴的跟着学,未央暗笑小屁孩,三脚猫的功夫还教人。 她起身,留赵湘湘陪着孩子们,自己则走出御花园。 这个皇宫万年不变的模样,也有着万年不变的寂寞。她现在自称哀家,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可是,由得了她吗?没有丈夫,她就是哀! 途径尚河殿的时候,她总是会莫名想起那些事,那些人,想想都快十年了吧,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老,才不过二十多岁,她却觉得已是白发苍苍。 曾经这里住着明忆,住着玉扇,可是现在,这里是废墟一片。庆幸明忆还活着吧,如今是一城之主,也有着他的家他的爱。 两年前,就是办安允灏丧事时,承熙还没有登基,明忆以乐疆城主的身份入宫凭吊。那时候,他不再是什么四王爷,他是臣,是胤国的臣。 他问未央,“投降,导致北凉国亡,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没有选择我是对的?” 未央摇了摇头,“你没有导致北凉亡,而是救了它,从而创造了属于百姓的乐土乐疆。我一直觉得你是仁君,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你放弃了皇子的身份,甘为臣子,其实我敬重你,敬重你心怀百姓,心怀苍生。” “我不投降不行啊,皇上都逼到家门口了,还暗送劝降书,我再不自个找台阶下,就真是全城百姓集体找死了。”他忽而揶揄的说,未央也微微轻笑,心中对安允灏是怀念也有感激,他没有杀明忆,没有让她难过,让她觉得亏欠。 “和我去乐疆吧,那里,真的是一片乐土,我想你会喜欢的。”明忆话锋一转,竟说起了这个事,还拿出了当年的丝帕,“这个还你,你跟我走。” 未央摇了摇头,接回丝巾。 “为什么?”明忆诧然,“难道他不在了,你当真还要留在这宫里?我听闻太后许你出宫,你为什么不走?是不是因为太子?因为他要留在宫里?” “是,承熙是太子,我带不走,他会是将来的皇帝。而我留下,也不全是为了他,更为了我自己。”未央走在那河边,那夜的月很圆,可惜人难圆,“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我们的回忆,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想守着他。” “没有意义,他已经不在了,守着一个死宫有什么用?”明忆握着她的手,“难道到最后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未央,跟我去乐疆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对不起明忆!”她挣脱他的手,回望着灯火通明的巍峨宫殿,“这不是一个死宫,这里有我们的儿子,有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笑与泪,这是我们的家。说不定哪天他又回来了呢,是不是?呵,别劝我,我哪里也不想去。这儿有他的气息,全是他生活过的痕迹,留在这里,比在哪里都安心。没有他,乐疆也不会是乐土!” 明忆的手就这么凉在半空中,他知道,多年的错过就已经造就了今天的结果。他和佟未央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或许连结束都谈不上。 “我早就死心了,来之前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对你说不该说的话。可是,看见你这样,还是觉得心疼,只想带你离开这伤心地,纵然不是和我白首又何妨?” 明忆的话,未央都听见了,她只是看着那一座座宫檐,许久才笑道,“其实我一点都不苦,我觉得这样很好,我这辈子或许很多时候都在被人左右,但这一次,我想走自己的路,这是我唯一一次坚定选择且永远不会后悔的路。明忆,不管你是心疼还是怜悯,抑或是可怜和同情,我都不需要,我很好,我在宫里有亲人,我哪里都不想去。你也回乐疆去吧,无事不要随便入京,听闻那“四全姑娘”尚书千金还在等你,你别让人家等太久,没有人会傻乎乎的永远等下去,不要等失去了,你又追悔莫及。你我之间,从开始到现在,其实也只是友情,不是吗?” 明忆沉默算是认同朋友一说,好半天才映着月光开口,“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宫里,你想四处走走,别忘了来乐疆来转转。” “好。” “或许你会厌倦宫闱,后悔选择留下,你也可以......” “我不会后悔,明忆,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两年过去了,那话依旧言犹在耳。明忆已然娶妻生子,而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在宫内闲荡,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话,想着想着,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后悔吗?也会想当初若跟明忆走,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可是,无论问多少遍,她的答案依旧是不后悔! 她不是读列女传长大的,不懂什么三贞九烈,更觉得好女不改嫁是扯淡,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谨守“一女不侍二夫”? 她对此嗤之以鼻,在塞外改嫁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那是她以前的想法,觉得很多规矩都是对女人的不公平。 然而现在,没有人让她守,她自己不想动而已。从一而终不是个枷锁,只是深爱一个人,自然而然就想这样下去。他不在了,她就守着他的回忆生活。并不是一个人不能活,不过是活得孤单一点罢了,虽然,她很怕孤单,很怕一个人! 她是个很懒的人,这辈子所有的爱恨都给了安允灏,再也没有多余的感情给别人。她是个记性不好的人,总会忘东忘西,甚至连生日也忘,十一月初二,她在忘尘寺见安允灏的日子。 成为太后的两年,并没有谁常提及安允灏。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你提与不提,念与不念,他就在那里。无论二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你以为自己完全忘记他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在哪里,他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的脑海你。本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以坦然一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就像此刻,明明是她喜欢的艳阳高照,她却看见路边的桑格花哭了。很多年前,燕京是养不活桑格花的,可是如今全都开了,洁白一片,就像那天的暴雪,也是这样白花花的一大片。 她始终觉得安允灏活着,尽管他们都告诉她,他已经死了。可是,她仍是感觉到他的气息存在,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这座皇宫每一个角落都让她觉得熟悉和不舍。 只是,她一直都在这里,奈何千山万水,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她终于体会到,所谓等待,就是一种酷刑。世上最痛的的距离,莫过于爱人不在身边,却深深扎根心底。努力想忘掉,就好似从心口掏肉一般,苦不堪言。恐怕等不到你将他剔除,自个就已经先行痛死。 从御花园出来,就这么一路走着,路边的宫女纷纷跪地行礼,她穿着仙鹤裙如此的尊贵不凡,可是,她却是这深宫女人可怜同情的对象。 多么可悲,她生平最不喜他人可怜自己,岂料当了太后,甚至监国太后,反倒越发显得可怜起来。有时候连她自己抱着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对满朝文武都觉得悲哀可怜,更何况别人呢。 谁家有男人,会让女人抛头露面?可惜,她只想做个小女人的愿望,终究难以实现。 “太后!” 迎面遇上高天祁,恭敬的冲她行礼,未央笑,“又没旁人,何必这么多礼?” “我是怕别人抓小辫子,说我对太后娘娘不恭敬啦!”他立即嬉皮笑脸道。 “我就说官不好当吧,让你辞官你还不肯。”未央说着,伸手够早开的梅花。 “留在朝廷,我们也好有个照应啊,难道我就这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燕京?咱们说好一起来,一起回去的。” “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塞外,你也随着啊!”未央不以为意。 “是啊!” “别满口答应,人家如莺答不答应还是问题呢!”说到如莺,未央微微蹙眉,“你们成亲的时候,因为大行皇帝的丧事,也因如莺的身份特别,也没有举办个什么婚礼,就这么草草就成亲了。如莺嘴上虽没说什么,但成亲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你还是找机会给补一个吧,否则我都要替你们有疙瘩。”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高天祁开口道,“我娘来信说,还没见着儿媳妇,让我们抽空回去一趟。但不会呆太久,去去就回。如莺现在是天天和你腻一起,若非见公婆,估计她还舍不得离开燕京呢!” 他们也要走呢? 第250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7 未央心里一空,佯装无所谓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如莺说等给你过完生辰再走。” “没事,别误了你们的行程。我这生辰,过不过又不重要。”未央平淡的说着,却闷头算着,离她生辰也快了,不免有些伤感,意味着高天祁和如莺离开也快了。 “你的生辰当然重要,这个必须得等你生辰后再说。不过,你说那个婚礼的事,我确实也想补办一个,这次回塞就由爹娘再操办一次。” “塞外婚礼那么热闹,好久都没再见了。”未央有些惆怅,安允灏你在该有多好,我们一起去塞外,去见证高天祁和如莺的婚礼。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塞吧!” 高天祁激动的说着,仿若未央答应一般,其实她第一反应真的是“好呀”。但是她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她怕自己回去了,就再也不想回宫了。 “我才不去呢,路远迢迢的,你们夫妻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我跟着凑什么热闹。”未央打趣的说着,“快点生个孩子,也好给我家承熙作伴。” “你想得到美,怎么不是你儿子给我儿子作伴?” “有什么区别吗?”未央瞅了瞅他,上下打量一番,故意逗他说,“你一看就是做岳父的样子,这样吧,你生个闺女许给我家承熙吧!” “什么美事都给承熙占尽了,你还真会当娘!”高天祁不买账,许久又凑过来说,“入赘还差不多。” 未央瞪了他一眼,“让皇帝入赘,要看你高家门到底有多高!” “得了吧,小臣才高攀不起!”高天祁痞气的说着,未央偷偷踩了他一脚,“你眼睛长头顶了,还瞧不起我儿子?” 话音未落,高天祁就吃痛的“啊”了一声,未央反应极快,溜之大吉。拖着她那长长的仙鹤华袍,在风中奔跑的感觉真好。没有人敢挡道,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就这样跑,心中带着莫名的刺激。 只有高天祁入宫才能让她开心点,虽然是拌嘴,但有个能拌嘴的人,也是件幸事。 他们是回京的第二年成了亲,也就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就请了未央和承熙。一起吃了个饭,看着他们穿着礼服成双成对的样子,未央好羡慕,也好为他们高兴。她唯一的遗憾是,这么件快乐幸福的事,却无法和安允灏分享。 未央也是后来细问才知道,当初说安允康不能人道的信果然是他自己写的,目的就是放如莺离宫。皇上解除了他们的婚姻,且最终也答应了如莺出宫的请求,一切很低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自皇宫消失。如今再出现在宫里,虽然还是有些会诧异,但是安允康已死,且如莺是自由身,谁都管不找。 只是未央每每想起,就觉得如莺古灵精怪,以粱鹰的身份从军营离开,又换做如莺出现在高天祁的府邸,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粱鹰是女人,除了高天祁。 有时候回头想想,一切仿佛早就注定了,高天祁和如莺的缘分,早早就结下了。只是这一路也走得好辛苦,折腾到现在才修成正果。而未央只比如莺大一岁,孩子都四岁了。若当初不是她自己蹉跎,在辰王妃的时候就给安允灏生儿育女,现在都十来岁,或许也就没有西征,没有......后来的战亡。 她曾一门心思嫁他,她清清楚楚知道他们的开头,却始终没有猜到这结局。 又是一年冬季,距离安允灏离世已经整整两年。而距离他离开燕京四年了。她已经有四年没有看见他了。 他说他会回来的,她一直傻乎乎的相信,哪怕现在都说他死了,她还是自欺欺人的选择相信。 这一日傍晚,天空飘起了雪花,小小的,不是鹅毛大雪、也不是铺天盖地,她站在平乐宫里,想着隔壁宫的主人换成了承熙,再也不是安允灏! 一下雪承熙就跑来了,问是不是要去听雨园。这个习惯,连孩子都养成了。未央摇了摇头,轻抚着他的小脸庞,看着他真真和看着安允灏一样,让她安慰却又心痛。 她让奶娘哄承熙睡觉,独自立在窗前,看着雪就想起他的死,如今对雪,她有种莫名的恐惧。不想去听雨园,不想回忆那过去,因为那些过去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清冷。 一个人坐在平乐宫的大殿里,听着屋檐上的风铃“泱泱、泱泱”的响着,每一声都好像在喊她一般,她抬眸望着那传言是安允灏亲手做的东西,眼睛一阵阵发胀。 四年了,包括他出征,已经四年未见了,她却好像过了四十年那般漫长。明明很年轻,心却找不到丝毫可以欢愉的理由。 高天祁和如莺要离京数月,往后的日子没有他们,该有多难熬啊。 “太后娘娘,天黑了,您该就寝了。”宫女小声的规劝,这冬日夜冷,太后已经坐了好半天了。 未央抬眸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下大了,时候也未到关宫门,她起身走到门口,周成仍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他不在,他不在所有就都变了味儿。 “去听雨园吧!”未央轻叹,周成立即去安排,没一会儿就驾车回来,未央上了马车,坐在几乎是密封的车厢里,人立即暖和了起来。 她掀开窗帘,让那冷风直往车厢里灌,耳边全是他满是关切的责备:太冷了,别又冻着,放下窗帘! 她回头,身侧的车座上空空如也。 怎么办允灏,最近幻觉、幻听越来越多,我真成傻瓜了,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实。 很快就到了听雨园,她让周成在山下的木屋里候着,自己独自一人走上了山顶。以往她会带承熙来,可是如今,她越发的自私起来,她和安允灏的地方,她只想独自去思念,谁都别打扰。 “沙沙......沙沙......” 整个听雨园在晚上一个人都没有,特别是这山路上,就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很多年前,她是怕黑的,绝不会一个人这么晚上山。很多年前,她出行是有人抱的,那个人会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山顶,她靠在他怀里,比在哪儿都温暖。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即使裹着厚厚的雪绒披风,她一样会冻得瑟瑟发抖。 提着灯笼废了好大劲才到山顶,她微微喘着气,准备拿出火折子却意外发现房子里点着灯。她有些疑惑,这儿有外人? 可是壮着胆子进去,屋内什么人都没有。且这一眼看穿的地方,她也不需要费力去找什么,只是仍有些不安,或者该说不悦,这儿,已经在听雨园被禁止外人到访。虽然没有树牌警示,但胤国谁人不知,这是皇室的下榻之地,谁敢冒冒失失的闯入? 莫非是周成先行派人点的灯? 未央想了许久,只觉得这个可能性会大一点,她将灯笼吹灭放在地上,顾自的坐在软榻上,隔着透明的墙,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她手里捧着暖手炉,却仍是浑身冰冷,哪怕在室内,都没有好多少。每到这时,她就越发渴望那温暖的怀抱,只有他,才能驱散她心底的寒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安允灏,你真的死了吗?我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你还不出现?难道你等了我四年,就偏偏也要我等足你四年?你这个斤斤计较的臭耗子。 “吱呀” 她推开了这里唯一不透明的木质门,门呼呼的只往屋里灌,她突然觉得清醒了不少,至少这寒冷不会让她胡思乱想。 她立在屋外,映着屋内的烛光看天空白雪好似泛着光一般,簌簌落下。她突然好想躺下,躺在雪地里,看漫天白雪将她掩埋。 雪花真美,一片片晶莹洁白好似仙子的羽衣,在天空翩跹起舞。她伸出玉手接住一片,那雪花瞬间在掌心融化,怎么握也握不住,徒留一片冰凉,和满心失落。 “允灏......”她突然带着哭腔低喃一声,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允灏,我和承熙都不快乐,我们都不喜欢皇宫! 有雪粒打到脸上,刺痛刺痛的,她却仰起脸冲那夜空微笑。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太后的威仪也没学会,唯一会的,就是这笑。会对太皇太后笑,会对赵湘湘、雷秋素笑,也会对着承熙笑,更会独自一人的时候,对着前方笑,她就幻想他站在面前,他说喜欢她笑,她就一直笑一直笑,哪怕她觉得现在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不想让别人担心她,越是要学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如果她都倒下了,承熙怎么办,太皇太后怎么办?这么多年了,其实她们谁都不好过。 承熙已经不再问父皇在哪,小小年纪,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偶尔也会有孩子的天性,耍赖、好玩。但是朝堂之上,他特别安静乖巧,前一天晚上要和他讲明第二天上朝的内容,他总能记住,且不会在朝堂上大哭大闹。 他有时候给未央的感觉就是,不像个孩子。或许,他也没资格再做孩子了,他是皇帝,是天下苍生倚仗的天子,他不能幼稚,哪怕年龄如此稚嫩,他也不能对自己放任自流。约束他、管制他的人太多太多,包括未央。 对承熙,她除了说抱歉,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语。她庆幸生命里有承熙,让她余生不至于太寂寞。可是,有时候也会希望若没有承熙该有多好,那他就不用每天这么累,这么辛苦。而她也不是一样,或许,早就应了那句生死相随。 想起那话,心又倏地一紧,特别是在这样的雪夜,他就这般无声无息的钻入她的脑海里,将她全部的思绪、想念占满。 是的,她好想他,哪怕时隔多年,她的心也只为他一人而乱。 一只手捧着小巧的暖手炉,另一只手依旧在风中,在雪中,以渴求的姿态,迎接着白雪。看它们一片片晶莹的落在掌心,然后一点点消融,一点点在寒风中凝结成冰,连同她的心一起尘封冰冻。 “咳咳......”她轻咳了起来,却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没每到雪夜,她就这样将自己冻着,然后回去一病就是数十天,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只有在病中,只有在视线模糊中,只有在那病入膏肓浑浑噩噩中,他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那般英武挺拔,和昔日一样。 他真的是个好小气的人,这么多年了,竟一次都不曾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想,终有一天,她会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那样未尝不是件好事。 出征前他还冲她咧嘴而笑,没想到转眼四年了,他离开她已经四年了。 第251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8 “咳咳......”她止不住又咳嗽起来,捂着嘴刚止住,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勾嘴苦笑了起来,幻听又来了。每次她都觉得身后有人,满怀期待的以为是他,可是一回头,总是什么都没有。 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奢望了。 哪怕就像此刻,那个脚步声临近,那个人从身后将她抱住。那怀抱温暖无比,那人熟悉非常,一切,一如往昔。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他的怀抱,哪怕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是幻觉一场。 “身子不好,怎么还能吹风淋雪?”他声音低沉而性感,和过去一模一样。 她笑,“你又不在我身边,你管我!” “谁说我不在,我现在就在啊!”他轻声说着,将抱着她的手圈禁,她感觉到那股真实感,冲口道,“允灏!” 以往,只要她喊出口,幻觉就结束。 可是今天,她喊了,他却一直在,将脸埋在她颈侧,“是我,未央,我回来了。” 她的鼻子倏地一酸,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了。哪怕是个梦境,都足以让她掉泪。她的手微颤的抚上他的手,还是那样大,那样有力。 他摊开手将她的小手包裹进去,那薄薄的茧扎得她娇嫩的肌肤有点疼,她却觉得一切越来越真实,“允灏、允灏......” 她一连喊了他几声,不为什么,就是想喊。他声音沙哑的一次次应,“是我、是我......未央,你回头看看我。” “不,我怕!”她猛地摇头,“我怕回头你就不见了,我知道这是假的,你就让我在这梦里多待一会儿。” 她的话让他心里一揪,唯有紧紧抱着她,再也不知道怎么办。许久许久,他再次开口,“傻瓜,我回来了,再不回头,真要溜走了。” “不要!”她猛地转身抱住他,第一次,他没有消失,那般结实的身体就这样被她抱住。 她贴在他胸膛,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她仍是有些慌乱,“别走,允灏,别扔下我一个人,别走......” 慌乱中,竟哭了。 他的心轻易就被她揉得粉碎,他微微抬起她的头,捧着她的脸,岁月在变,她却没有。和过去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芳华正茂。 “未央......”他喊着她的名字,俯身似要吻她,未央微微退缩,却依旧被他霸道的擒住红唇。四年都不曾有的感觉,倏地一下子都回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仍然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的吻很轻柔,却绵长的很,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喘不过气来。每每此时,他又给她度气,周而复始,她想逃想抗拒都不可以,这温柔的霸道,简直就是魔咒,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沉陷,哪怕是梦,也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脸红心跳,他微微松开她,在她耳旁低语,“是我,不是梦,你摸摸,分明是人!” 他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她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这五官这轮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除了清瘦了些,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多年前的安允灏,还是他! 摸着摸着,自个的眼泪倒是流了下来,他心痛的用为她拭去泪,“对不起未央,我回晚了......” 未央没有晃过神,下意识的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如此猝不及防,他吃痛的闷哼一声,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搓衣板,你这爱咬人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哦!” 随着话音落地,她的嘴也松开来,望着上方笑着的安允灏,不确定道,“你痛呢?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我回来了,未央,你看清楚.......”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未央就扑到他怀里,哭着打他推他,嘴里骂着他是坏蛋,却哭得比谁都伤心。 他喉咙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任她发泄,终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辈子再也再也不要松开。千山万水,终于再次回到她的身边,未央,我好想你! 说过不要他的,他扔下他们母子,她就再也不要他。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用尽所有的力气在抱他,她怕他再消失,她承受不住第二次失去。 “安允灏、安允灏,是你吗?”她不放心的哭着问,哪怕他是这样真实的存在,她还是好怕,还不放心。她不仅咬他了,也咬了自己,好痛! 他说了一千遍是我是我,似乎都不够。未央失声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抱着他,哪怕他将她凌空抱起,她都不松开。 “我不会再离开,我说过会永远陪着你,不会食言的。”安允灏说着,未央依旧蜷缩在他怀里抱着他,她什么都不说,但显然对他是不相信的。 都离开了四年,还说会永远陪着?她不敢再信,她只相信这一刻。 安允灏抱着她进了房间,屋内比外面暖和多了,安允灏将她放上软榻,想去拿床棉被,她慌忙拉着他的手,“别走!” “我不走、不走......”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快速将棉被放在床,将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的她包裹起来。未央就这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虽然知道一切是真实,但真的像梦一场,他回来了吗? 她不确定的伸手摸他的脸,他弄被子的手微微一顿,温柔的俯视着她,未央却攀着他的脖子坐了起来。覆上红唇热烈的吻他,须臾才错开将头埋在他肩窝,“抱紧我!” 他真的将她紧紧抱着,哪怕紧到她觉得痛,还是幸福的笑了起来。她知道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她伸出手将他抱着,在那个雪夜,彼此相拥。 屋外一直下着雪,他也上了软榻,像多年前一样,她被他拥在怀里,看雪花纷飞,美轮美奂。 她蜷缩在他怀里,会时不时回头看他,就怕一眨眼他就消失。可是,每一次回头安允灏都会吻她,不过不得不说,那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知道,他回来了。 只是,比西征大军整整晚了两年。 那天夜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夜都抱在一起。未央没有心思看雪花,她的丈夫回来了,那般英俊挺拔,够她看一辈子,再美的雪花都比不了。 最后她索性转身,勾着安允灏的脖子,什么都不看,就看他。弄得安允灏紧张不已,“我老了吗?” 未央摇摇头,“比过去更好看了。” “真的?”他傻笑。 “是的!”她笑着吻他,尽管那吻中一直夹杂着她喜极而泣的眼泪。安允灏才过三十,正是男儿最好的年纪,怎么会老?反而多了分成熟的男性味道,让她更喜欢罢了。 在他眼里,她也没有变,以雪楹身份入京的时候,是十七岁。他现在看来,不过还是十七岁,是她保养得好,还是上苍垂怜,竟这样完美,让他又开始不安,这不在的四年,他这如花似玉的娘子哦,该有多少人惦记。他好嫉妒,也好吃醋。 那熟悉的香味,那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怀里,怎能不让他激动欣喜?别说她舍不得放手,就连他也是不舍放开她,整整一晚,两个人就这么紧紧抱了一晚。 一夜,就这样悄然而过。未央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连眼都不能眨。可是,或许是哭太多了,又或者是眼睛睁累了,反正让她懊恼的是,不知道怎地,竟然睡着了。 当清晨的阳光照到她脸上时,她倏地惊醒,害怕是梦一场,猛地回头,那个人、那个男人还有他那双深情若海的眸子,竟依旧温柔的看着她。 “允灏!”她冲口喊了一声,摸着他的脸,为了表示真实度,又开始不老实的捏了几下。 安允灏笑,“我可是一晚上没有眨眼,就这样看着你,想着我们过去的种种,心又痛又觉得幸福,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未央,你明白我此刻的心吗?” “我当然能了解,因为我此时此刻也是一样。再多的苦都过去了是不是,我们真的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 “当然是真的!”他倾身抱着她,“昨夜你睡着了,我就这样看了你一晚,你这样好,如若不是遇见了我,或许会有更好的生活,我......” “可是我遇见了,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她紧紧抱着他,“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死也不要!” “未央,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没有,你没有欠我的。你等了我四年,我等你四年,很公平,是不是?” “不公平,一想到你这四年的生活,我就会很恨我自己。”他的心到现在都是痛了,一寸一寸。从收到未央的信开始,他就恨不能飞奔到她身边,她这一生太苦太苦了,一直活在别人的操控之下,这个皇宫给了她太多伤害,他曾以为他陪着,她就会幸福。可是如今,他不这样想了,他抱着未央道,“我再也不要委屈你半分,未央,离宫吧!” “什么?”未央大惊。 “你不是不喜欢皇宫吗?我再也不会勉强你留下,不会让你在那个宫闱里苦苦挣扎。我想看你策马奔腾,无拘无束的样子。那时候的笑,才是最快乐!” “你回来呢?却要我离开?”未央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笑着摸她的脸道,“是,我回来了,所以要带你离开。” 未央彻底糊涂了,她以为他要赶她走,可是,为什么又成了他带她离开? 她就像个小迷糊,傻乎乎的,安允灏吻着她的嘴角,低喃道,“嫁给我的时候,你才刚满十六,现在都十年了。未央,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为了我,你这十年都陷在深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快乐过。尤其是这四年,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宫里,我就好难过好自责。我想放你自由,天大地大,你可以自由的飞,而我,说好不离不弃的。我们一起走,带着承熙离开这里。” “你不当皇帝呢?”未央震惊不已,“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你怎么会......” “你和承熙才是我最想要的。”他温柔的笑着,坦然的脸上没有一丝勉强,“经历生死,经历了分别,这四年于我也一样是煎熬,未央,我不能自私的让你事事迁就我,陪我在深宫。我也早就不是皇帝了,我要带着你们离开,去过那渴望已久是生活。” 未央仿若在做梦一般,不但安允灏回来了,还要带她逃离那座冰冷的宫殿。她真的有些不敢置信,过去安允灏只会说,陪在我身边。所以她就想,哪怕深宫寂寞,也要陪着他。可是现在,他居然反过来了,要陪着她走天涯。 第252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9 “你不喜欢吗?不愿意?还是太后当久了,会上瘾?”他问。 未央却抱着他,捶了他后背一下,“什么上瘾,没有你在身边,度日如年!” “那我们就离开,两年前我就已经死了,那么就让那一切在两年前就结束。我们一家三口,却过没有纷争没有猜忌只有快乐的日子。” “真的吗?”未央坐在他面前,很认真的问,“真的不要皇位呢,真的要带我和承熙走?” “我的喜好变了,现在觉得行万里路更美,不想在宫里,你呢,娘子,要不要随为夫去啊!” 未央笑而不语,安允灏撞了撞她,“怎么样,你倒是发个话啊!” 她攀附在他肩头,娇声道,“你没听过夫唱妇随吗?你去哪,我就去哪!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相随,哪怕是深宫,我也无怨无悔!” “那就塞外吧!”他将她搂入怀里,“我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去塞外的,那我们第一站就去塞外!” “嗯。”她重重的应了一声,幸福感一瞬间将她包围。跟一生的幸福自由相比,四年的等待,真的是微不足道。 原来放下皇宫,舍下那些权势,心底竟是这样的轻松,安允灏觉得自己连笑起来,都是轻松的。不再担心爱笑会失了帝王威仪,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好似有人随时要抢皇位一般。 不要了,放弃了,他要换一种方式生活。 父皇说他一生最大的幸是顺顺利利的当了皇帝,而最大的不幸也是因为当了皇帝。他曾说,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可以和蓝罗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夫妻。可是,他也说自己终究没有那份深爱,没有那个勇气,更没有那个舍弃权利的决心。 而安允灏有,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生死关头,他脑中想的就只有她一人,想着若能活着,必定不相负,给她幸福。而她的幸福,他一直都知道,就是塞外,而绝非皇宫。 所以,这次回来,他就已然打定了离宫的主意。 此生所思所爱皆为一人,上苍没有让他摔死,就是要给他第二次机会,如果再把握不住,连他也会瞧不起自己。 此刻,未央在他怀里开心的笑,他真的觉得好满足。他不是什么帝王,不是万能的神,他不过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只想守着自己家,自此安安乐乐的生活。 那一日,他们又在雪山顶待了一天,重逢的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她半刻都不想和他分开,他向她讲叙了两年间的事,那日他确实是坠崖了,可是却没有坠入崖底,而是在途中被树枝拦了几下,且最后落在半腰处延伸出的大石上,这才幸免于难,但是人却也是重伤。 刀伤加摔伤,若不是幸运的被去悬崖峭壁采灵药的江湖侠士所救,恐怕现在也无法出现在未央面前。光昏迷就达一年之久,加之腿摔断了,接骨调理,想要健健康康出现在未央面前,就这样花去了两年时间。 “啊,腿断呢?”未央大惊,听安允灏讲完才知他这两年受的苦可不比她少,忙要挽他裤腿看,他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已经完全没事了。” “真的吗?”未央惶恐极了,他笑,“要不背着你跑试试?我早就没事了,那两年尽躺在床上了,骨头早就长好了。” 说着,作势站起来,真要背未央。她忙摆手,“不要,我怕……” “怕什么?难道你相公真成绣花枕头呢?”安允灏往后一送,抱住未央的脚,她不得不慌乱中抱着他的颈。 他背着在屋里打圈圈,她咯咯的笑着说,“快放我下来,头要晕了。” “那我们出去看雪。”他背着未央出门,外面雪已经听了,天地一片静谧且辽阔,未央伏在他结实的后背上,依旧有点不真实,好像做梦一般。 她说,“允灏,怎么办,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般,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有点儿被冲昏了头。” 他扭过头望着她,“背一下你就觉得幸福呢,我的傻娘子要求可真低。” “是啊是啊!”她笑着抱紧他,“那你以后可要天天这么背我。” “好。”他答应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呢?”她强调。 “不管是三百六十五天,还是三千六百五十天,这一辈子里,我都会背着你,我们一起走下去,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保证!” “现在可是有苍天为证,大雪为凭,你一定要记着你的话,这辈子再也不许离开我。不然我天涯海角,也要死缠着你。”她笑嘻嘻的说,忽而问,“你说我们下辈子会在哪里,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会在一起,娘子,你记性真差,上辈子你就问过。” “真的吗?”她心里一暖,“允灏,扭头看我。” 他回过头,她趁机吻了他一下,心中充满感激,对生活的感激,对他的感激。他回来了,这比一切都重要。亲爱的,记住,不仅这辈子,下辈子我们也要在一起! 忽而想起书上的一段话,它说:一个人,一辈子,总要悲一阵子,喜一阵子,聚一阵子,散一阵子,青春一阵子,美丽一阵子,沧桑一阵子,深沉一阵子,幼稚一阵子,成熟一阵子,烦恼一阵子,艰辛一阵子,痛苦一阵子,幸福一阵子。不管哪阵子,别忘了,不论你再丑再穷,总会有一个不嫌弃你的人,陪着你,不是一阵子,而是一辈子。 而安允灏,就是那个陪她一辈子的人。她也是,这辈子、下辈子,她都要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从昨夜待到现在黄昏,未央以前也会这样,不吃不喝。周成一般不会打扰,但黄昏之后,是一定会请未央回宫的。 就像今天,未央已经猜到周成快上来了,她不安的看着安允灏,“你真不打算见周成呢?真不和我回宫呢?” “不回去了,你说高天祁要回塞外,那我先去找高天祁,然后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塞外。”安允灏已经决定了,“你回宫将承熙接出来,我活着的消息可以告诉我母后,其余人就算了。至于皇位……” “我知道,传给摄政王,是不是?” “嗯。”安允灏点头,“三弟将胤国打理得井井有条,交给他比任何人都放心。” “可是……”未央忽而抱着他,“传给了摄政王,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宫了,你不后悔真不后悔吗?” “就是要给摄政王,如此,想后悔都晚了。放心,我都没给自己留退路了,我不后悔,绝不后悔。塞外我也去过,那么美,又有你和承熙陪着我,我现在想着就迫不及待。”安允灏极其认真,“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也不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江山交给三弟,真的很合适,他会是位仁君,胤国现在强盛也不需要外战了,我只适合打江山,可不适合守江山。而这个守江山,我想没有人会比三弟更合适。未央,再也没有权利江山,我们不为别人而活,不要让天下苍生成为枷锁,我们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那秋素和湘湘呢?”未央知道自己不该多嘴。 “雷秋素是暗卫,我是皇帝,她效忠我。承熙是皇帝,她就保护承熙。而将来三弟当了皇帝,她又会是三弟的暗卫。这是暗卫的使命,他们保护守护的对象不会是个人,只是皇帝。至于湘湘,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意,有舍有得,既然决定离开,既然想和你厮杀终身,就注定要辜负一些人,甚至是一群人。幸而湘湘有孩子,还有母后,她在宫中也不至于太寂寞。未央,我从未如此坚定,如此坚定的决定放弃所有,只想策马红尘,你再这样问下去,我会以为是你不想走。” 她一慌,“我做梦都想走!” “那就好,我们一起走。”他执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此生此世,我安允灏只想爱佟未央一人!” 她踮起脚尖,覆上他的唇,“我也一样!” 雪山之巅,阔别四年的相拥相吻,一句“我爱你”都道不尽这世事缱绻。此生,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闻达诸侯,只想得一心人,从此白首不相离! 和安允灏分开后,未央随周成回了宫。连夜高天祁就进宫辞官,摄政王挽留不得,只能随他去。且现在朝纲稳固,将军虽仍然需要,但并不需要这么多。像高天祁的镇东大将军,最先是安允灏封的,后来新帝登基,因其西征有功,晋封为大将军。但说穿了,他是象征侵占掠夺的军队,是对外的一种扩张而存在的,现在胤国进入收兵回朝,自强内在的阶段,不需要外战,自然也不需要什么镇东大将军了。 因是太后义兄,摄政王一直想说削减些将军,但没有。这会儿高天祁自己要走,他也没有强留的必要。毕竟,在先帝那时候是打江山,而现在并不需要这么多将军去打江山。 通过东征、西征,胤国已经是第一强国了,疆土之广无人能敌。然而要守住它,才是重中之重。 高天祁成功脱身,而高霆年老也在三年前卸任,现在他们都成了一群无官职的普通人。未央推算着,他们应该已经在东渡口集合了,安允灏和高天祁在一起。 而她单独面见了太皇太后,告知了安允灏活着的事实,也讲明他们要离开的意愿。太皇太后并未阻拦,只是喃喃自语,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些年未央的苦,承熙的孤单,她是看够了。经历了这么多事,皇宫于未央而言,只有痛苦。因为他们上一辈人的事,牵连了无辜。纵然未央说原谅了,但是有些伤痕在心底,是永远掉不了的。或许离开于他们所有人都好。 那一晚,未央和太皇太后恳谈到深夜,像对母女一般,亲密无间。未央以为太皇太后会阻止,可是谁曾想,最支持他们离开的竟就是太皇太后。她说,幼帝当朝,终究不是事,说不定哪天会害了承熙。而安允灏回宫也不明智,毕竟两年前他的死讯就已经昭告天下,且他哪怕回宫了,继续冷落后宫,对赵湘湘会是更大的伤害。如今赵湘湘领养孩子,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就这样烟消云散吧。 也是此时,未央才知,原来最了解安允灏的人,一直是太皇太后。 她领着承熙给太皇太后磕了三个头,那些过往就在眼前一一划过,真的,十年梦一场。如今该醒了,也该为了孩子有个更快乐的童年而离开。这个皇宫,其实说没留念是假的。但痛苦也太多太多了。 第二日天未明,未央和承熙就被太皇太后秘密送出宫。且效仿了当初放走安允康的方法,也来了一场火烧乐平宫,那里的一切一切都随着大火而结束,包括那些回忆和喜怒哀乐。 第253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10 太皇太后授意,摄政王顺理成章即位,尊赵荨为母后,回归为皇太后。而林月下一直也在凤仪宫,丽太妃未变。 他们仿若回到了安允灏当朝一般,而新帝懂禅法,宅心仁厚,对她们也是一样的好。雷秋素消失,不需要敏妃的掩护,成了真正的暗卫。而赵湘湘自请离开皇宫,带着一双儿女回到赵家,过起了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同年,为皇室枝繁叶茂,新帝选秀。后宫依旧是百花齐放,春光无限好。 然而,这一切,再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天蒙蒙亮之际,未央嫌马车太慢,弃车骑马奔向东渡口。承熙就在她怀里,一个劲的问,“母后,我们去哪?” “承熙,娘说了多少次呢,记住以后叫我娘,不要叫错了,不然待会你爹会打你屁股。” “爹?”承熙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困惑的样子。 未央将马催得更快了,“承熙,以后爹娘都在你身边好不好?” “真的吗,可是我没有爹。”他瘪嘴说着,虽然他知道父皇和爹是一个意思,娘说只能叫爹娘,不许叫父皇和母后。 “傻瓜,谁说你没有,你有爹的。”未央终于能底气十足的说。 “真的?”承熙依旧不相信,可是,一到东渡口,看见船上站着的安允灏。未央刚抱他下马,就忙不迭的跑了过去,“父皇、父皇……” 四年了,那时候才几个月,现在竟这么大了。安允灏蹲下来,他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父皇不要我,父皇不要我……” 安允灏鼻子一酸,将他紧紧地抱着,喉咙哽咽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父皇不喜欢我,都不要我,呜呜……呜呜……” “谁说不要你呢,父皇最爱承熙了,这不是来接你了吗!还哭鼻子,都多大呢,男子汉是不能掉泪的。” “父皇你好坏,害母后天天哭,我也好难过……” “以后再也不会了,承熙乖,想父皇没有?”他给承熙擦干脸上的泪,抱起来,看着未央一步步走进,将她拉到船上。另一头的高天祁和如莺立即开船,他们买了一条船,自己来划。 “想!”承熙搂着安允灏的脖子,安允灏重重亲了他脸颊几下,承熙躲闪中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父子天性,哪怕分割四年,哪怕承熙从未和他相处过。但是,血浓于水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一来就抱住了安允灏,他没认错,那就是他的父亲。 没一会儿的功夫,承熙就彻底倒戈了,之前还说什么就算父皇回了也不要,这会儿倒好。在安允灏的教导下,左一句爹右一句爹,叫得别提多响亮亲热了。 两个人还坐在船里,窃窃私语,间或听见安允灏低沉的笑声,和承熙孩子气的大笑。 船尾的高天祁看见安允灏那父子融洽的样子,用浆戳了戳不远处的如莺一下,“我想要小天祁!” 如莺暗瞪了一眼,“你就不能委婉一点?让他们听见多难为情!” “好吧!”高天祁委屈的点头,“委婉”道,“那就小如莺吧!” 如莺彻底无语,“你就这样委婉啊?要不两个一起?” “那自然是最完美了!”高天祁傻笑,弄得真要当爹似的。 如莺本来只是说笑,这会儿羞红了脸,“不理你了,我去找未央。” 未央立在船头,如莺出来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年回京的场景,和天祁也是这样坐着船来,现在却是离开。” “心情有什么不同?” “当时很开心,很得意。现在……”未央望了如莺一眼,又看了里面玩得正欢的安允灏和承熙,还有做苦力撑船的高天祁,终于还是满足的笑了,“现在觉得很幸福,我和天祁都不是空手而归。” “你是命好,一下子拐跑了两个皇帝。我就可怜了,捡了个呆木头!”说着,回头剜了高天祁一眼,那家伙居然用口型说“小天祁”。 “他在说什么?”未央显然也看见了,茫然不解。 “想给你家承熙添个兄弟呗!” “你有呢?”未央大喜。 “有什么有啊,你才有了呢!” 未央讨巧的凑上去,“那我先预定,别添兄弟了,我家承熙要媳妇儿,就小如莺吧。” “你和天祁不愧是兄妹,连这话都一样。什么小如莺啊,你怎就不生个小未央呢!”如莺娇嗔。 “生小未央算什么,我要生一群小未央小允灏,哼!”未央往船里走着,回头道,“你要快点,我要定娃娃亲的。” “你就顾着自己好玩吧!”如莺没好气的跟了进去,安允灏好奇道,“什么娃娃亲?” 如莺脸通红,未央笑而不语,问承熙道,“想娶娘子不?” “不想,想要弟弟妹妹。”承熙刚说完,对面的如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她还敢安戏弄她不,现在被儿子摆了一道。 “谁教你说的?”未央唬着脸问,复又看着安允灏,“你教的?”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安允灏抵死不认。 “那好,那就要咱们承熙一个宝贝。” “娘子……”安允灏立即赖了上来,如莺识趣的偷溜了出来,屋内他们商量造人大计,估计未央是“难逃魔掌”。可是外面这个高天祁也不好对付,就那里傻笑,他知不知道,他每每这样笑的时候,她就觉得……太好看了!她知道自己是着了他的魔他的道,走到他面前,心忽而猛跳,“小天祁没有,小如莺也没有,现在只有大如莺你要不要?” “嗯?” “木头!”她娇嗔一句,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搂着她的腰,硬着青山绿水,一切美得像仙境。 一吻落,她羞红着脸在他耳旁说,“你急什么,小天祁会有的,小如莺也会有的,呆瓜!” “是的,呆瓜!”耳旁异口同声的响应。 如莺和高天祁同时回头,只见安家三口托腮看着他们,齐刷刷的动作,就连那好色的眼神都一样。如莺顿时风中凌乱,高天祁居然又在傻笑,好吧,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她说过,他一傻笑她就吻他,现在也不例外。 众目睽睽又如何,他们是夫妻,他们相爱,这就足够! “哇” 果然,安家三口又配合得相当默契! 如莺只觉得又羞又快乐,他们两家人,终于可以远离朝廷远离纷争,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这辈子,她也在皇宫待够了,能离开燕京,未央快乐,她也一样! 塞外。 所谓山高皇帝远,指的大抵就是塞外。初到安允灏还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买卖,这里几乎都是自产自足,也无贫富差距,贵贱等级。 在这里,人人平等,连三妻四妾都没有。 安允灏最初的不适应,也在不久后彻底适应,竟都舍不得走。难怪未央一直想回来,他虽然也来过塞外,但从没有这样策马狂奔在大草原上。 就像此刻这般,一匹高大的骏马,可是驮着他们一家三口。未央和承熙的笑声在风中缱绻,他们都彻彻底底忘了燕京,忘了皇宫。承熙很快在塞外也有了朋友,在宫里他老是一个人,又是皇帝,虽说别人对他毕恭毕敬,出入总是跟了大队的人,但没有一个是朋友,没有一个人敢真正靠近他。 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朋友都和他玩。 “爹娘,承熙喜欢这里。” 他不只一次的这样说,安允灏本来是想游遍天下的,这会儿看来要在塞外落地生根了。其实塞外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未央嫁做辰王的事,也就只有高霆知道。所以这会儿未央回来,他们只道是她在外面嫁人了,并不知道她到底在燕京发生了什么。 “允灏,我好高兴,感觉回来了,就像鱼儿入水,鸟飞蓝天。”未央抱着承熙坐在马背上,扭头冲他说,脸上又有了那笑容,明媚且朝气。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他们一直生活在塞外。 未央现在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安允灏也开心,“这儿真美,景美人美,我该后悔,后悔这么晚才来。” “不晚,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晚。” “未央,承熙想要弟弟妹妹。”安允灏忽而话锋一转,“我也想要小耗子。” “你这么坏,不给你生小耗子。”未央俏俏的说着,安允灏将他们俩娘搂得更紧,邪邪笑,“不坏哪来的小耗子?” 未央脸通红,撞了他胸口一下,“让你乱说话,好好骑马!” “驾驾” 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吁”的一声,安允灏勒住了马。 “你们还在这骑马,婚礼都快开始了,如莺衣服都换好了,未央,你的呢?”高天祁穿着一身火红的礼服,拦住了他们。 安允灏费解,“不是晚上才开始吗?” “未央没跟你说吗,塞外婚礼在下午啊!”高天祁扫了未央一眼,像兄长一样凌厉,她缩着头看着安允灏,娇嗔道,“人家天祁成亲,我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们也不是成亲,他们是补办,我们也补办啊!”安允灏还振振有词,高天祁支援道,“本来就是,你看允灏多为你着想,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了。快回去,娘都给你们备好礼服了。如莺可是期待着呢,一起办婚礼成亲多热闹。” 高天祁一脸兴奋,未央瞅着身前的承熙,孩子都这么大了,没想到还要举办个塞外婚礼。她只是怕他们的加入,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其实内心还是觉得自己是塞外人,有个塞外婚礼更圆满。 只是她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个意思,难道安允灏会读心吗? 一路策马回赶,承熙由高霆领着在玩,高夫人则帮未央换新娘服,一脸喜笑颜开,“看见你和天祁都能成亲幸福,我真开心。” “有劳干娘为我们准备了。” “傻孩子,都一家人,说什么谢。”高夫人帮未央换着,如莺也窜了进来,“我来帮忙,该怎么弄?” 未央抬眸,惊叹,“如莺,你真漂亮!” 帽子上的流苏垂在脸庞,娇俏又灵动,如莺脸一红,“你照镜子看看自己,那里像五岁孩子的娘?简直比我还年轻,嫉妒。” “你们俩就别嫉妒来嫉妒去了,都好,都漂亮。”高夫人笑意盈盈,两个新娘子总算收拾妥当了,送出去的时候,塞外男子一阵欢呼,口哨声更是此起彼伏。 未央骄傲的抬起头,在塞外这是好事,是赞美。如莺有些娇羞,刚才的气势完全没有了。未央覆在她耳边说,“别紧张,抬头。” 如莺一抬头就看见了高天祁,脸更红了。高天祁牵着她,人群忽而一阵拥挤,撞了个满怀,唇都碰到了一起。未央和安允灏也好不了多少,被众人簇拥着,羞得脸都红了。刚刚还让她别紧张,现在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紧张得直抓着安允灏的手,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塞外婚礼主要是热闹、热情! 由族中年老且恩爱长久的夫妻给新郎新娘带上象征纯洁爱情的桑格花花环,然后再给他们溅洒塞外信奉能消灾免难的圣水,一切礼仪完后。就是狂欢,篝火、载歌载舞。 第254章:大结局:此生长相依!11 未央和如莺拉着手,另一边拉着她们的夫君,然后融入人群里,大家围成个圆形。围着篝火边跳边唱,这预示着生活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而在塞外,新娘完全是可以抛头露面的,并不需要戴面纱或者盖头。所以,未央觉得格外舒心,想笑就笑,想唱就唱,并没有什么顾及。 而承熙这几天都要在高霆夫妻身边,为的就是不影响他们夫妻新婚。说起新婚,未央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算起来,和安允灏算是成亲了三次。但最让她幸福快乐的,还是塞外这场。 有亲人朋友的见证,如此热闹,除了欢声笑语,还是欢声笑语。 她们唱的是塞外成亲必要的民谣,安允灏和如莺本来不会唱的,但成亲前,他们都被自己的另一半调教了一番,如今一起唱得颇为整齐。 如斯洪亮,天空处处都回荡着他们的歌声、笑声。他们在大草原上大聚首,绿油油的草地,洁白的桑格花,火红的嫁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好美好美…… “新婚大喜” 随着众人的贺喜声,未央的双脚突然凌空,就这么被安允灏抱着在花海绿草中旋转,脚踢到了花儿,四处弥漫着沁人花香。除了桑格花,这里的花都是未央认为世间最美的,安允灏见都没见过,更诧异他们这儿四季如春,虽然也会有冬天,可是,花儿照常开,美得简直不似人间,更像仙境,或者真正的世外桃源。 “允灏,安允灏,我喜欢你。”未央的声音在风中吹散,然而安允灏却听的真真切切,他们在这美如梦境的地方旋转欢呼。 她银铃般的笑声,比说一千一万句“我爱你”,还要让他开心。这辈子,所求不过就是她能开心幸福,就像此时此刻一般。而他也一样,没有身为帝王的责任,没有深宫的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他第一次知道,人生也可以这么美好。 终于,在暮色中,他们的婚礼暂且告一段落,在宾客的祝福神中,他们两队新人在花海中拥吻。 天空忽而飘起了花瓣雨,未央惊喜的抬头,竟是高台上的承熙在撒花,今天他穿着红衣,好可爱也好喜庆。 他偏心了,明明交代干爹也要撒,他却只顾给他爹娘撒,若不是风向有利,都给吹了过来,高天祁那边还真可能一片花瓣都没有。未央和安允灏是高兴极了,看着儿子,满眼宠爱的笑。 高天祁微微吃着醋,低声道,“如莺,我要小天祁!” 如莺看着承熙也大受刺激,抱着高天祁道,“那么可爱,我也想要。” “还有小如莺!” “好!” “这么乖?要奖励一下!”高天祁吻了她的唇,如莺微微咬了他一下,明明就是占便宜,还说奖励。臭木头,跟着安允灏都学坏了! 洞房,红烛高燃。 未央清了清嗓子,看着镜中自己高高扎起的头发,真有点男人的英姿飒爽。要是再贴个胡子就更完美了。她找着梳妆盒,可是,就是没找到。 “相公,夜深了……”床上的新娘开始催了。 未央瞅了他一眼,“你先睡吧!” “相公!”他撒娇的扭了几下,未央差点笑出声,真是委屈安允灏了,居然这么听话,她说来洞房反串,他还真一口答应了。 不过也没什么,人家高天祁还敢扮女人进宫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未央找不到胡子,就这样走了过去,厚厚的喜帕遮住了安允灏的脸。她拿起喜秤给他轻轻挑起喜帕,安允灏娇羞的用帕子掩着脸,未央略显轻浮的用喜秤挑起他的下巴,“小娘子,给为夫看看,长得俊不俊?” “不要,人家害羞啦!”安允灏发誓,他自己也要吐了。 未央放下喜秤,细长嫩白的手碰上他的下巴,“娘子,这么害羞待会怎么洞房呢,你说是不是?” 话说完,她自己反倒羞得脸通红,安允灏闻言,终于抬起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脸! “呀!”未央被吓得一叫,敢情安允灏和高天祁一路货色,将嘴唇涂成了血盆大口,未央忍着给他洗干净的冲动,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倒是个娇滴滴小人儿。” “相公……”他娇羞的推开她的手。 未央端过桌上的合卺酒,“娘子……” 安允灏会意的接过来,和未央交杯了之后,娇滴滴的说,“相公,奴家先卸个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脸盆里洗了洗,用帕子随便擦了擦又坐回到喜床上,脸上清爽多了,未央看着也确实舒服多了。 “其实这张脸很阴柔的,应该挺适合扮女人的啊,怎么化妆就成那样了呢?”未央托着他的脸,喃喃自语。 “谁阴柔呢?”安允灏忽而沉声问道,一把将未央拽到怀里,“为夫哪里阴柔呢?” “哪里都阴柔。”她娇笑,安允灏垂头吻住她,恨不能将她就地正法了。许久,未央脸红心跳,他微微松开她,邪笑,“还阴柔么?” 未央老实的摇了摇头,忽地站起来道,“喂,安允灏,你太不入戏了,你现在是女人,你是娘子!新娘子该娇羞一点,刚进来的时候就蛮好,怎么一卸妆就不行了呢!重来重来,你继续当新娘子。” 安允灏简直无语,他娘子是童心未泯吗,怎么突然想玩这个。可怜他大好的洞房花烛夜啊,现在都浪费了几千金。 “过来,给为夫宽衣。”未央神气十足的说着。 安允灏立即站了起来,“妾身遵命。” 说起宽衣,他手脚倒是利索。可是,脱去喜袍他就傻眼了,未央这是故意整他吗?他可没见过那件寝衣特别是洞房的寝衣,居然有这么多扣子。 “娘子,愣着干嘛,快点啊!”未央还在催他,心里笑翻了,以前没整到,现在终于可以报仇了。这么多扣子,看他不解到明天早上去。 未央是手放在他胸口,贼笑的样子,安允灏可不是没看见,忽而将她小腰一楼,“娘子!” “你干嘛?”她和他贴在一起,都可以感觉他身子烫得火烧似的。 “你不是让我解扣子吗,我在解啊!”说着,只听嘶的一声,衣服从后背就这么被安允灏撕开,她顿时目瞪口呆,“你你你……” 安允灏坏笑,“不是娘子说快解的么,这样最快。” 说着,吻上未央的唇,一个转身将她压倒在床上,蛊惑一笑,“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不能浪费。” “安允灏,你抢我台词!” 她控诉的话被他堵回肚子里了,随即是狂风卷落叶一般,她彻底光溜溜的成了他盘中餐。屋内烛光摇曳,映着床上痴缠的人儿,说不出缱绻动人。 一夜缠绵,一世恩宠。 那一日的塞外婚礼,让他们四个人都安下了心,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开始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塞外生活。 一年后,未央给安允灏生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高霆老说安允灏有福气儿女双全,谁知这厢刚生。如莺就阵痛要生的,她们竟在同一天生孩子。上天估计是听到了高天祁那急性子父亲的话,一口气给了他两个小孩,小天祁、小如莺都有了。 现在高天祁是合不拢嘴了,不过也累得他够呛,同时照顾二个孩子还有孕妇,幸亏他有爹娘,否则忙死他。 安允灏就有经验多了,不需要外人帮忙,承熙六岁多了,还能帮点小忙,照顾妹妹呢。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终于满月了。未央和如莺都是静不了的人,老早就嚷着要出去。这天,高、安两家可谓是大出动。 未央牵着承熙,安允灏抱着女儿,高家小夫妻就是一人抱一个,虽然很累,却也十分甜蜜。 承熙开始进私塾念书了,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他心情好得不行。都不需要未央牵着,一个人跑在前面,还一个劲的喊,“爹娘你们快点,还有干爹、干娘……” “你慢点跑!” 未央担心的说着,承熙嘴里说好,可是,蹦蹦跳跳没一刻安静。前方倏地传来一阵铃铛声,他好奇的跑过去,只见是一辆马车驶来,四角的银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吁”驾马车的男人勒停了马车,停在承熙面前,扭头冲车厢里说,“芷溪,跑了这么久,总算遇着个人了。” 说着,一个穿着蓝衣长裙的妇人探出头来,看着马车下的承熙,柔声问,“小弟弟,科洛草原往哪边走?” “这里就是。”承熙说着,好奇的看着芷溪怀里的小男孩,半晌惊讶道“和我的一模一样耶!” 说着掏出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龙形图纹确实一模一样,芷溪大惊喊了声“允康”,一起下马来。 五皇子的玉陪葬了,只有安允灏和他有,安允康看着承熙,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娘是不是……” “承熙、承熙……” 听见娘和干娘的声音,承熙冲她们招手,并跑了过去,“我在这儿!” 未央闻声回头,花路的另一端,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颤。人生真的有太多太多的惊喜,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竟还会重逢。 “娘……”承熙喊着未央,她从震惊从晃过神来,大步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蓝衣妇人,喜极而泣,“芷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