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惩罚 “来人，将皇子抱走，送到皇后那里去！”萧宸的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我跪在地上，已经这样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膝盖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要，皇上，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我跪着走到他的面前，膝盖已经痛得不是我自己的膝盖。 我紧紧抓着他的下摆，抬头哀求着。 萧宸俯身，低头凑近我的脸，“你的孩子？慕嫣嫣，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说罢，他抬脚对着我的胸口狠狠一脚，我的心脏都要被踢出来，整个身子却直直地跪在那里。 我死死地抓着萧宸的一角，坚持着，什么我都能让，就是不能让出我的孩子！ “求求你。”我咬牙说道，在此之前，我已经将嘴唇要烂，充满腥味的血，已经被我咽下。 兴许他不曾料到我会这样坚持，伸手重重地掐住我的下巴，丝毫不肯怜惜地拉到他的脸前。 “朕平生最讨厌的，便是纠缠不清的女人！”他咬牙说道，带着重重的警告。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厌恶。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我松开了手。 然后，萧宸在我的胸口，又是狠狠一脚。 这一次，我倒下了。 “娘亲，呜呜，我要娘亲……”原儿的哭声回响在我的脑中。 重重地抬起眼皮，我看到了一个宫女，将他抱起，匆匆地就出了殿门，直到他的哭声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被萧宸踢到的地方再一次狠狠地揪着疼痛，胃里一股难受得感觉袭来，一股腥味涌来。 我终于忍不住，将这口血喷了出来。 咬牙，抬头看着萧宸。 他冷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毒死萧宸，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仅他对我恨之入骨，我还失去了我的孩子。 昔日的荣宠已经不再，我被禁足了，实际上应该是被他打入冷宫了。 以前宫中只有我一个女人，现在多了一个女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我忍着身体的各种疼痛，一个人躺在踏上，原本侍奉我的宫女们，见我彻底失宠，便也开始对我爱搭不理的，甚至连太医都不曾替我请来。 我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孤独终老了，再也不会有人想要见到我了。 不到一日，便听到外面热闹非常，便知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慕雨萱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皮笑肉不笑，“你身子不适，见了本宫，不必行礼就可。” “原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低吼着，几乎要从榻上冲下去。 “怎么样？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他，毕竟他是皇上的骨血，”她若无其事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继续说道，“虽然，他有一个这样卑贱的母亲！” “你！” 我火冒三丈，身子痛的地方更加痛了，明知道她在威胁我，却不能对她怎么样。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命啊！ “啪！”重重的响，慕雨萱给了我重重的一巴掌，热辣辣的，感觉半边脸都被打掉了一般。 “慕嫣嫣，你竟然敢冲着本宫发脾气，你还以为自己是侯府的嫡女吗？醒醒吧！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说你好好的宁王妃不做，偏要勾引皇上？你这可是自找！” 她揪起我的头发，强迫我看着她，说道。 我看着她那张美艳无双的脸，轻蔑地一笑。 这才刚刚当上皇后没两天，皇后的架子可端得真好！ “啪！”她又打了我一个耳光，这一次，我没有躲，反而是对着她的脸，重重地一碰。 我的头嗡嗡作响，听到了慕雨萱的尖叫，心里顿时畅快。 “皇上驾到！” 慕雨萱没有继续难为我，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迎接萧宸。 我艰难地从榻上爬下来，低头跪在地上。 “皇后，你怎么在这里？”萧宸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最后那个“这里”却说得很重，充满厌恶。 我的心里早就冷若冰霜，一想到孩子是在他的命令下与我分离的，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皇上，臣妾，臣妾……”慕雨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变成了哭腔。 我抬头看着她，不禁想要冷笑。 慕雨萱已经起身扑到了萧宸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发生什么事情了，不哭，慢慢说。”萧宸显得很有耐心，声音中也柔情了不少。 我跪在地上，冷得好像一尊雕塑，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跟我没有关系。 偏偏，慕雨萱却不打算放过我。 “皇上，臣妾来看看淑妃妹妹，妹妹她……太可怜了。”慕雨萱哭得梨花带雨，语速很慢，充满怜悯。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虽然跪在那里，低着头，却依旧能够感觉到，萧宸在给慕雨萱擦眼泪，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皇上，您可不可以放过淑妃妹妹啊，就这一次好吗？”慕雨萱接着说道。 萧宸显然顿了顿，随即，我听到他有些惊讶的声音，“萱儿，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怎么……”慕雨萱欲迎还拒，却被萧宸一把拉住了。 “还说没事，脸上怎么青这么大一块？” “不，没事，淑妃妹妹也是不小心，皇上，您千万不要怪她！”慕雨萱突然地，就跪在了萧宸的面前。 然后她开始一本正经地为我求情。 萧宸依旧是沉默，整个殿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我跪在地上，咬牙忍痛扯过一抹笑，不语。 “嘶……”头皮撕裂的痛感，让我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声音。 下一秒，便对上了萧宸愤怒的目光。 “慕嫣嫣，看来，朕对你的惩罚，还是太轻，你竟然一点也不思悔改？”他目光由愤怒，渐渐转成清冷，看的人的灵魂都能冻住。 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惹怒他，千万…… 可是，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说道：“我要原儿，把原儿还给我。” 2滴血 “咚！” 话还没说完，我整个人就被萧宸摔在了地上，脑袋嗡嗡作响。 等到我扶着自己的脑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慕雨萱正在一个萧宸不注意的角落里，得意地对着我笑。 此刻我真的很想撕了她的美人皮，可是萧宸会相信我吗？ “来人，快传太医！”是萧宸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有点良心的，我冷笑。 但是，却听到他接着说道：“萱儿，你最珍爱这容颜，快让太医瞧瞧，若有什么闪失，朕再替你做主。”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太医来看过慕雨萱的脸以后，说并无什么大碍，加上慕雨萱在萧宸的面前极力为我求情，他才没有对我再做什么。 萧宸和慕雨萱走后，我又睡了很久。 我做了个梦，梦到三年以前，我在宁王府度日如年，就连丫鬟婆子都能够随便克扣我的月钱。而宁王萧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宁王妃的我，窝囊至极，却无处倾诉。是萧宸仿佛从天而降，替我好好教训了萧远。 又梦到七年以前，我正值豆蔻年华，在一次元夜赏灯之时，那个人从背后拉过我，递给我一把木梳，上面刻着“入骨”二字。 那时作为闺中女儿，我头戴面纱。他则带着一面别致的面具，我们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脸，已经是心生情愫。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回到七年以前，该多好。 我从梦中醒来，不觉眼泪已经沾湿了脸庞。 宫人不知去了何处，我自顾认真地洗漱，认真地装扮。 如今萧宸大抵已经不愿意来我这里，而慕雨萱更是受尽荣宠。我偏要像那傲骨的梅花，认真地活着。 不为别的，只为我那可怜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失去了萧宸这个爱人了，我绝对不能失去我的孩子，那是我的骨肉！ 就在我刚梳洗好，还未用膳的时候，有宫人过来传话，叫我立刻去凤仪宫一趟。 我冷冷一笑，大抵是慕雨萱又手痒了。 凤仪宫中，很肃静，我感到有种死亡的沉默。 “娘亲，娘亲……”原儿跪在地上，被几个太监按着不能动弹，一见到我，他就开始哭泣。 我看着他，心疼至极，却不能弄花我刚化的妆。 一阵尖利的痛感从我的头上传来，紧接着，是瓷器碎掉的声音。 “慕嫣嫣，看看你做的好事！”萧宸极怒的声音传来，他好像恨不得杀了我一样。 我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因为被砸，头也晕，我感到血从我的头上往下蔓延，那种腥味很熟悉。 “娘亲！”原儿的哭声变得尖利很多，我很心疼。 艰难地抬起头，看看原儿，他才虚龄三岁，小小的人儿，极力想要奔向我，却被人按住，除了嚎啕大哭，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吞下眼泪，抬头，看着萧宸，“臣妾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皇上为何这样为难于他。” 萧宸张了张口，漆黑眸子中，是我看不透的冰冷。 此时慕雨萱连忙起身，乖巧地跪在萧宸的面前，“陛下息怒，淑妃妹妹想必当年也不是故意隐瞒陛下的吧，孩子虽非陛下亲生，倒也是皇族血脉，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你说什么？”我急得欲从地上站起来。 原儿不是萧宸亲生的？那原儿是谁的儿子？ 这个女人，果真是不打算放过原儿了！ 萧宸没有理会我，低身去拉慕雨萱，眼神温柔宠溺得能掐出水来。 “皇后不必为这个贱人，还有那个孽障求饶，快起来，地上凉。” “萧宸，原儿是你的亲骨肉，我跟萧远根本就没有圆房，你是知道的！”我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原儿，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要被自己亲生父亲嫌弃，那也太悲哀了。 我直直地盯着萧宸，“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她害我就罢了，可原儿是你的亲儿子！” 萧宸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盯着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来。 我与他对视，有种窒息的感觉，令我不由地屏住呼吸。 他走进，蹲下来，然后紧紧地掐住我的下巴，接着，另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非常用力，似乎是恨不得掐死我。 我用力地咳嗽，说不出话来。 眼泪全是咳出的眼泪，只能看到，萧宸背后的慕雨萱，冲着我得意地笑。 不知如果萧宸看到此刻慕雨萱的表情，会作何感想。 “父皇，不要杀我娘亲！”是原儿的声音。 “滚开！”是萧宸的愤怒。 然后，我听到人肉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好疼。 就在我咳到没有力气，几近昏迷的时候，脖子里的手忽然一送，我用力呼吸，然后拼命爬过去，抱着已经昏迷的原儿。 他还那样小，我看着他，泪如雨下。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无辜的，你竟然如此狠心！”我咬牙，感觉要将自己的牙咬断了一般，然后，是重重的抽泣，无力…… “慕嫣嫣，朕当初就是误信了你的单纯，才会纵容你生下这样的孽障！今日若不是皇后滴血发现，朕还不知道，这孽障竟然是萧远的孩子！你坑得朕好苦，很好！”他起身，又踢了我两脚。 滴血？ 我低头看看这个可怜的小人儿，深知自己已经被慕雨萱算计。 如今，纵观满殿，只有萧宸才是原儿的救星，我要紧紧抓住。 我小心翼翼地把原儿放在地上，跪着过去，紧紧地抓着萧宸的下摆。 “皇上，原儿真的是您的骨肉，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好吗？”我紧紧拽着他，希望他能够念一点往日的恩情。 “妹妹你就不要再狡辩了，皇上对原儿自然会宽容的，你这样拒不认错，气坏了皇上怎么办。”慕雨萱“懂事”地说了一句。 我回头狠狠地看了慕雨萱一眼，然后看着萧宸。 “这一切都是慕雨萱策划的，不要相信她，好吗？我求求你，不要拿儿子冒险，好吗？”我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面了。 3处置 谁知道，慕雨萱却连忙跪到萧宸面前，“皇上，臣妾惶恐。” 她伸手，把自己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放在地上，扣头扣得极其尊敬。 “臣妾自问对皇上尽心，对后宫的事情也谨小慎微。却被淑妃妹妹这样诟病。看来臣妾还不够格做这个皇后，还请皇上恕罪。”她带着哭腔说道。 她这样虚伪造作的样子，令我觉得恶心。 萧宸一向明察秋毫，可是，对于慕雨萱这样一个超级白莲花，为什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慕雨萱，你要做皇后，你便做吧。你不能昧着良心去害一个孩子！萧宸，你睁睁眼啊！”我急得连说话也成了哭腔。 “皇上……”慕雨萱的声音哀婉可怜。 “你这个贱人，背叛朕，还意图毒害朕，朕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可你现在又想要诬陷皇后，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萧宸重重地踢了我一脚，很烦躁。 此时有内监从外面进来，悄悄在萧宸耳边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有朝政要事，萧宸的脸色变得很严肃。 “皇后，这个贱人，还有那个孽障，全部交由你来处置！”萧宸说罢，然后领着内监大步地离去了。 他带来的那些太监宫女，也都排着长队，跟着离去了。 此时空旷的大殿，只剩下慕雨萱跟我两个人。 还有，地上躺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原儿。 她拾起地上的凤冠，小心地戴好，然后傲慢地起身，拍拍膝盖，骄傲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都是你的阴谋，对吗？”我抬头，与她对视。 面对我的疑问，她倒不回避，“没错，将原儿跟萧远的血滴在一起，是我做的，并且皇上也全部看在了眼里。很好，原儿跟萧远的血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皇上对这件事情坚信不疑。” 我气得头疼，恨不得上去撕烂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原儿这么小，你都不肯放过他！”我对着她，低声嘶吼。 “因为我想要你死！”她低头，恶狠狠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一条嗜血的毒蛇。“只要你存在一天，就是插在我跟萧宸之间的阻碍。他不肯杀你，还不是因为你给他生了儿子！” “你这么狠毒，小心报应！”我咬牙说道。 “哈哈哈哈，报应？慕嫣嫣，你母亲把我们母女二人驱除侯府的时候，也一定没有想到，她如此疼爱的女儿，也会有今天吧？”慕雨萱得意地说道，“你儿子要死了，你去给他陪葬可好？” “我杀了你！”我不顾身体的剧痛，从地上起身，紧紧地抓着慕雨萱的脖子，她胆敢伤害我的儿子，我立马就能杀了她！ “嘶……”双膝剧痛，我重重地跪在了慕雨萱的面前。 随即，两个内监把我重重地摁在地上。 慕雨萱在宫女的搀扶下，高高在上地坐在我的面前。 “淑妃妹妹，我只是劝劝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知悔改。还好这些内侍们来得及时，不然……”她仿佛惊魂未定。 “哦对了，皇上让我处置这个孽障，那就先押入天牢好了。”她接着说道。 我上前去，紧紧抱着我的孩子，“慕雨萱，我不许你动他！” 这个时候，他仿佛从刚刚的昏迷中醒来，小小的身子在我的怀中蠕动，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我。 原儿好像放心地一笑，“娘亲……” 我把他搂得更紧了，闭着眼睛，感受他软软的小身体，“没事没事，娘亲在，娘亲会带你回去……” 天牢那种地方，又黑又潮，而且还有苍蝇老鼠疫病，我可怜的孩子，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 如果去了天牢，难保他会不会活着回来。 我强扯出一抹微笑，在孩子面前，尽量表现得平常些。 我抬头，安静地看着慕雨萱，“我可以满足你，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萧宸的面前。只要你放过原儿，可好？” 慕雨萱挑着眉，淡淡微笑，“我给你三日，如何？” 我咬咬牙，低头看看原儿，又点点头。 三日，应该够我把原儿救走，只是，想要全身而退有些困难。 我只能忍痛，看着原儿呼天抢地喊娘亲，然后决然离去。 不出我所料，宫人已经被换走了一部分，来了一些生面孔，全是慕雨萱派来监视我的。 此时的我，要想往外放出任何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只有三天时间，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的方法，我焦急得寝食难安，在殿中不停踱步。 黄昏时分，萧宸到来。 他远远地走过来，半句话也没有，明黄的外衫在夕阳下如同从前一般耀眼。 只是见了他，我却心如死灰。 他的到来，不过是新一轮的折磨罢了，我早就应该适应，不应心存幻想。 萧宸在我们以往一同用膳的桌前坐下，宫人们依例，在桌上摆好了平日里他喜欢吃的饭菜。 我恭敬地跪在地上，心不在焉。 大抵是萧宸今日的心情不错，我听到他淡淡道：“淑妃起身伺候吧。” 我连忙起身，在他的面前低头站着。 却不料，萧宸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对我道：“坐下用膳吧。” 我之前已经犯了那么多的“错”，先是拿药想要毒死他，然后又被慕嫣嫣诬陷原儿的事情，他竟然对我这样温和，我顿时察觉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我端坐好，心中忐忑，无心用膳，只提着筷子踟躇。 我到底要不要，要不要再试一次，看能否救回原儿。 萧宸似乎也是无心用膳，眼神似乎带着点躲闪，不知是否是我多想，我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丢下了筷子，郑重看着我，“今后，你便在宫中养老，记住这是朕的恩赐，不要妄想别的事情。” 我皱眉，放下筷子，不明白他因何如此说。 “原儿的事情，朕不公布天下了，就当是朕的儿子早夭，朕会厚葬于他，这些，都算是对你丧子的补偿。”他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感恩戴德。 我的脑子“轰轰”作响，他说什么？原儿死了？ 他们弄死了我的孩子，还想要我感恩戴德？ 4 生机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一步，又向后腿一步。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浑身发抖，满脑子都回响着萧宸说过的话，原儿死了。 那是我的儿子，从软软糯糯的小婴儿，一日日渐渐长大，慢慢会对我笑，会喊娘亲，会在走不稳的时候信任地扑向我。 几个时辰以前，他还那般信任地躺在我的怀里。纵使娘亲已经狼狈不堪，他还坚信，我能够带他回来。 可现在呢，我的孩子，在哪里？ 那边，很孤独，很冷吧…… 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杀害他的帮凶，此刻趾高气昂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我的感恩。 我最终因为抖得不成样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萧宸起身，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娘娘，娘娘，您睁开眼啊……”是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地睁开眼睛，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原儿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大抵是萧宸不忍对我太过残忍，才会让翠云进宫来陪我，她是陪伴我长大的丫鬟，后来跟着我到了宁王府。 我进宫以后，她便被萧远遣走，因为太过忠心，不愿离去，最后又回了侯府。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这次再见，也算最后一面吧。 我流泪，不说话，只求能早一些死去，去陪原儿，他一个人走了，该有多么孤独。 “翠云，我进宫这些年，也攒些钱，我死后你拿去找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再回来，以免伤心……”我弱弱地交代翠云。 这些天，偌大的殿中，只有我们主仆二人，再者，就是半夜穿堂而过的野猫，它们肆无忌惮地在殿中打闹。我们二人似乎已经被人忘却了。 这样很好，至少我能够安安静静地死去了。 翠云却哭得不成样子，“娘娘，小皇子早夭，您得振作，不然，谁替他报仇呢？” “报仇？”我苦笑，就凭我现在，也只有这副残躯了吧，我凭什么替原儿报仇啊！ 但愿来世，他不要再有这样无能的母亲好了。 “娘娘，您看这是什么？”翠云从自己的贴身衣物中翻找片刻，然后递给我一把梳子。 我艰难地拿起那梳子，放在自己脸前，梳背上的“入骨”二字，依然清晰夺目。旁边雕刻的木兰花，依旧清新雅致。 这是七年前的那把梳子！我遗失了很久的梳子。 “翠云，你从那里弄来的？”我抓住她，用尽全身力气问道。 这把梳子，我没有告诉第二个人，她纵是我的贴身丫鬟，也不曾知晓。 “进宫前，一位蒙面的公子给了我这把梳子，并让我告诉您，若想复仇，他会助您。” 我紧紧攥着梳子，直到自己的双手都麻木了，不曾有感觉。 原儿的脸，一遍一遍在我的面前浮现，他对我笑。 原儿一直是一个乖孩子，在我面前，都不曾哭过。 报仇，报仇……我想要报仇，可是，我还能报仇吗？ 翠云前来紧紧地抱住我，“娘娘，您可以的，我们，可以！” 那三个月，我只有这一个意念支撑，苦苦地熬着，等待着身体的复原，等待着伤口的愈合。 我不能死，我要替我的孩子报仇！然后，我再去陪他！ 慕雨萱，萧宸，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让你们好过！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直到翠云拿来了镜子给我，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宛若天人。 我似乎比之前柔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地清丽。 而我的眼睛，也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 我身着素衣，脚踏麻履，穿梭在整个皇宫里面，走到了佛殿里，虔诚跪下。 果然，不出一刻，慕雨萱阵仗浩大地进入佛殿上香。 我不曾料到的是，今日萧宸竟然陪她前来。 一见我，他显然有些厌弃，回头问身边的侍卫，“她怎么在这里？” 佛殿的住持显然有意偏向于我，“陛下，淑妃娘娘一早来为您祈福，已经坚持了月余，诚心可鉴。” 此时慕雨萱也温婉跪下，“皇上，淑妃妹妹既然有心悔改，皇上何不宽宏大量，饶过她呢。” 萧宸温柔地看着慕雨萱，眼神似乎都不曾甩向我，“皇后说好，便好。” “淑妃你爱来便来吧，且有一点，不可扰了皇后的圣驾。” 我低头俯身，恭敬道：“臣妾诚信在佛前悔过，希望能够赎罪。并且日日为皇上皇后祈祷，皇后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子，臣妾就是折寿三十年，也心甘情愿。” 光影闪烁间，我似乎觉得萧宸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我始终低着头，不想多看他。 些许的沉默以后，我听到慕雨萱说道：“皇上您今日不是约了大将军谈南境的事情，臣妾这里不用您挂念。” 萧宸就这么被慕雨萱打发走了，我咬咬牙，低头一言不发。 然后，慕雨萱用皇后的身份，支走了其他的人。 整个佛殿中，除了我俩，就是高高在上的佛，俯瞰着一切。 我起身，直直看着慕雨萱，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撕碎她！ 她淡淡一笑，充满着鄙夷，“慕嫣嫣，你还真是不死心，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样，还想勾引皇上？” “慕雨萱，我只想告诉你，做了坏事，要血债血偿，你等着！”我咬牙看着她，狠狠说道。 “哈哈哈哈……”佛殿中传过一阵凄厉的狂笑。 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去死？你儿子都死了，你保护不了他！你应该愧疚而死，难过而死啊！我想要的很简单，你死了，大家都安生。” 她着，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并一脚踩在我的手背。 钻心的疼，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咬牙忍着。 她重重地踩，在我身上又踩又踢，发泄了许久，这才坐在一旁的地上喘着气。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活着真好！ 只要我活着，害死我孩儿的凶手就每一个呼吸都不舒服，很好！ 我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慕雨萱的面前，伸手用力扯过她的下巴，“你等着，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5 重任 看着她的瞳孔，在我的面前惊恐地放大，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慕雨萱，萧宸！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 三天以后，我接到一道圣旨，皇后有孕，命我贴身照应。在她宫里，我像一个贴身宫女一般，随她支配。 慕雨萱的身体已经被太医判了死刑，她这辈子能怀上孩子的几率很小，这次怀孕，完全是幸运中的幸运。为了能够把我掌握在眼皮底下，她特地让萧宸这样安排。 我略施粉黛，也从未戴任何钗环，一身素衣，出入于皇后宫中，自然跟周围的那些宫女们不同。 久而久之，经常过来的萧宸也注意到了我。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冷淡中似乎带着那么点难以寻味。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弄死慕雨萱腹中的孩子，如果有可能，连同慕雨萱一起弄死！ 正值慕雨萱怀孕三月有余，严重的孕吐，让她瘦得不成样子。 她对我很“好”，有苦同当。她吃不下饭，便也罚我不许吃饭。终日无所事事，我只能看着她吃了吐，而自己饿到不行。 正值春好，她却作死地想要吃桔子。这可忙坏了宫里的一众宫人，天南地北，也寻不到桔子。 萧宸大发脾气，把宫里的宫人都罚去洗衣房了，此时皇后宫中，则换了一匹新的宫人。 我暗自庆幸时机成熟，悄悄命翠云给我准备了滑胎的药。 月黑风高，我支走了慕雨萱床前的几个宫女，端着药碗，去了她的寝殿。 每一步我都走得很镇定，一想到待会，她在我的强迫下，必须喝下那滑胎的药。想到她绝望，愤恨，却无能为力的眼神，我的血就开始沸腾。 我一步一步走进慕雨萱的寝殿，却不料，身后却有人喊住了我，“嫣嫣……” 是萧宸！ 我惊得脊背发凉，连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慢慢走过来，带着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拽到了他的怀中。 萧宸的眸子如暗夜的凉水，沉静深邃，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我却丝毫不为所动。 “嫣嫣，不要怪朕，你如果思念孩子，朕可以满足你，再给你一个孩子。”萧宸说道。 我咬牙，谁要你的孩子！但是一腔愤怒，却不得不被压抑。 终于，他抱走了我，宠幸了我。 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恶心得气味，他走以后，我一个人抱着被褥哭了很久。 好久好久以后，我才听到翠云在身后道：“娘娘，事情已经办妥。” 慕雨萱的孩子没能保住，胎儿落地之时，已然已经成形。 她把我押到跟前，当着萧宸的面，撕心裂肺地打我耳光，丝毫都不顾及自己温婉的形象。 我的脸从痛到火辣，到麻木，到没有感觉。 “慕嫣嫣，你说话呀，你当着皇上的面，说你自己怎么谋害的皇子！” 打累以后，她摇着我已经麻木的身躯。 我闭口不语，回头看着萧宸。 那夜明明，是我跟他在一起没错。萧宸出现得太及时了，只是有点恶心。 萧宸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慕雨萱闹了很久。 她发疯一般把我推倒在地，然后跪在萧宸的面前，低身扯着萧宸的下摆，“皇上，皇上你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做主啊……” 她哭得很惨，死了孩子的滋味，大概是真的很难过吧。 我镇定地跪在那里，看着萧宸，想必他此刻一定很纠结，明明知道不是我，却还不能够解释。 慕雨萱又哭了一阵子，大概是哭得累了，殿中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我看着萧宸，“请皇上为我做主，皇后娘娘落胎那晚，我明明在侍奉皇上，我既在受宠幸，又何来分身去害皇后娘娘。” 我看着萧宸的眸子，从惊讶，变得震怒，变得无所适从，淡淡微笑着。 他会生气，会赐死我吧？ 萧宸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地上爬着苟延残喘的慕雨萱，又重新重重咳嗽起来。 她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又回头看萧宸，似乎一点儿也不肯相信，萧宸会背着她重新宠幸我。 “皇上，皇上……”慕雨萱锤着地，不知是愤恨，还是懊悔。 她叫了几声，然后背过气了。 萧宸连忙起身抱住了慕雨萱，顺带还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已经习惯了，这点痛，也算不得什么痛了。 几个太医小心翼翼的一阵抢救以后，慕雨萱才喘着一口气，“皇上……” “朕在！”萧宸连忙过去，紧紧抓着慕雨萱的手。 “皇上……”慕雨萱眼神迷离，气若游丝，“我要她死……” 她尖利的手指远远指着我，“我要她死……” “好，好，朕都答应你！”萧宸焦急地抱着慕雨萱，“只要你好好的，调养身子，我们还会有孩子。” 慕雨萱远远地看着我，虽是虚弱，然眸中却透着胜利的得意。 我淡淡笑着，只听到萧宸狠狠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拉出去，杖毙！” 木板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身上，痛到不能忍受。 我咬着牙，一言不发，只能够听到殿中慕雨萱一搭一搭的哀号。 我要死了，就当这是她最后的送别歌。天很蓝，阳光普照，我彷佛看到我的原儿，正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死了，慕雨萱的情形，应该也活不了太久，即便是有太医们开方子保养，也不过是命悬一线。 我闭上眼睛，木板依旧打在我的身上，这些天的小心翼翼，这些天的苦心经营，好累。终于能够长久地休息了！ 再次睁开眼睛，我却躺在了一个别致的房间里。 清雅的帐蔓，还有房间的装饰，都宛如我未出阁时的房间，我惊讶地坐起来，环视整个房间。 一个清瘦的男子，身着白色长衫，飘飘然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上蒙着面纱，眼眸含笑看着我。 我痴痴地后退，看着他，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的元夜…… “你……是谁？”我呆呆地问。 经过杖刑，我能活着已是不可相信，然，时光真的会倒流吗？ 6 断指 “娘娘，您为什么要惹怒皇后……”是翠云的哭声。 我痛得紧紧咬住牙，听她絮絮叨叨，“皇上可真狠心啊，您都血肉模糊了，这要是夫人知道了，该心疼死了……” 我还活着！我竟然没有死！ 原来刚刚，不过是我的梦啊。原来，我竟然还活着！ 我抬眼艰难地看了一眼翠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不出话来。 翠云对着我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脸上心疼的表情，随即变得惊恐起来。 萧宸来了，他高傲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俩一个高入云端，一个低入泥潭。我抬头望着萧宸，“为什么不打死我？” 萧宸低身，那张好看得如同水墨画的脸逼近，带来窒息的冷。 他捏住我的下巴，冷笑道：“慕嫣嫣，朕不会让你死的。” 我冷冷看着萧宸，“留着我，你不怕慕雨萱伤心绝望吗？你待她那样地好，一点儿也舍不得她伤心。最重要的是，她无比希望我死！” 我求死心切，不惜用慕雨萱来激怒萧宸，只求他给我一个痛快，我要去陪我的孩子。 萧宸冷冷看着我，然后一字一顿说道，“记住，你的命是朕的，想死，也得朕同意才行。” 钳住我下巴的手指，忽然力道加大了许多，带着未了的恨意，仿佛能掐死我一般。 “朕要留着你，慢慢折磨，方能解朕的心头之恨。”萧宸咬牙说道。 我闭上眼睛，不愿与他多说。 他只不过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便如此恨我。那我呢？我失去的是我的孩子，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他陪了我整整三年，我的恨，要怎样解。 我看着萧宸，冷笑。 忽然钳住我下巴的力道松开了不少，他伸手扯开了我的衣衫。 原本我被打得血肉模糊，衣衫已经和皮肉粘在了一起，痛得不行。萧宸这么一扯，一种撕裂的疼痛，顿时袭便了我的全身。 我痛得倒抽一口气，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看到我如此痛苦，萧宸脸上的冷笑变得有几分妖冶，我咬牙说道，“皇上就是这么惩罚臣妾的？” 萧宸把我的衣衫，如数扔在地上，我赤果着全身，冻得瑟瑟发抖，却听到他说道，“你弄死了朕的孩子，就再赔一个给朕吧！” 他面目狰狞，翠云已经完全吓傻了，只听到萧宸暴戾道：“滚！” “皇上叫你滚，没听到吗？还不快滚！”我怕翠云惹怒萧宸无故丢了性命，连忙说道。 翠云走后，萧宸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粗鲁地啃噬我的肩膀，我的肌肤。 身后的痛，加上这种痛，我感觉浑身都被撕裂一般。 萧宸的手指嵌入了我背后的伤口中，我瞬间感觉想死，就在此刻，他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无比地厌恶他，疼痛我尚咬牙强忍，可面对他的强迫，我无力挣扎，只能痛哭。 他每动一下，我就哭一声。想必场面定是惨烈。 萧宸发泄以后，像丢垃圾一样，一脚把我踢开。然后离去…… 整个殿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气氛让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萧宸走后许久，翠云才哭着进来。 “娘娘……”翠云替我盖住了我的身子，哭得梨花带雨。 我死一般地躺在床上，任凭她为我更衣，没有比现在更加绝望的时刻了。 萧宸的话久久在我的脑海回荡，我死不了，他不让我死，更不会让我好好活着！ 我曾经那样爱他，并且相信，他也一样爱着我。可事实证明，在他的心里，我只不过是慕雨萱的替身罢了，他爱的是她。 从那一刻起，我就想要亲手了结了他，这个大骗子！ 我强迫自己端坐好，看着翠云，淡淡道：“把我自己配的金疮药拿来！” 翠云听我如此说，眸子里顿时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帮我找来了金疮药。 背上的疼，不过是皮肉之苦，萧宸对我的折磨，才是要命。我不信命，他对我的伤害，我要一点一点，如数还给他！ 我冷笑着，任凭翠云帮我上药，手指已被我捏得发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好起来，好起来！ 金疮药涂上以后，伤口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疼痛。我无力忍耐，只能趴在床上，奄奄一息。 不知痛了多久，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影在我面前。 “翠云，你怎么不进来？”我问道。 那个人影也没回应，而是震颤了一下。 “你还活着？”是慕雨萱，她的问句中，甚至还带着愤怒和不甘。 我抬头，笑道，“萧宸不会舍得我死的，你连这都看不出。” “你这个贱人！”她发疯一般冲过来，一把抓住我散落在床上的头发，用力扯着。 我的头皮火辣辣地疼，慕雨萱的怒气仿佛越涨越高，揪着我头发的力道，也变得越来越重。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凭什么跟我抢，我可是皇后，你算什么东西！”她狰狞着，我疼痛着。 慕雨萱，她虽然已经是萧宸的心头肉了，却依然如此不自信，很好！ 疼痛间，我从头上拔下发钗，发钗里拔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继而一把抓住了慕雨萱的手指，狠狠一划。 拽着我头发的力道瞬间减轻了不少，然后，整个皇宫都听得到慕雨萱的尖叫。 那是萧宸强迫我之后，我命翠云去准备的防身武器，不想这么快就找到了试刀的人。 慕雨萱的小指已经被我切断，刀很锋利，很好！ 血很快便蔓延了我的床帐，我的整个眼帘都是红色的血。 萧宸赶来的时候，慕雨萱已经痛得晕了过去，我自顾坐在我的床上，安静决然地看着他。 太医院的一群太医，慌慌张张地为慕雨萱急救，包扎。 最终，她醒来，眼睛半闭，手里紧紧攥着她那一半被切掉的手指，带着绝望地喊萧宸。 “皇上，皇上，臣妾恨呀……” 萧宸脸色铁青看着我，慢慢一步步走来，带着杀气。 很可怕，但是，却是我盼望的结果。 “杀了我。”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7 求死 听了我的话，萧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慕嫣嫣，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的脸逼近，命令道：“你用什么伤的皇后？说！” 我微笑看着他，“萧宸，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宫殿里，是不是，她想让我死？”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啊……”慕雨萱凄厉的哭声从那边传来，萧宸额上的青筋突起。 “皇上，臣妾好痛，好痛啊。”慕雨萱苦道。 我跪在地上，感觉刚刚已经结了痂的脊背上的伤口，仿佛又裂开一般。 萧宸一脚踢在了我的脊背上，“说，你怎么伤的皇后？” “我说不是我伤的你信吗？她为了得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指着慕雨萱，愤怒地说道。 萧宸的眼眸一顿，像是想起了皇后滑胎的这件事情，略有迟疑。 “皇上，皇上，你相信我，真的是她，是她……”慕雨萱虚弱地从床上爬下来，爬到了萧宸的脚边，紧紧抓着他的下摆，抬头切切地望着萧宸。 我冷冷地笑，“加上我的原儿，已经有两个皇子死在了她争宠的道路上，包括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你闭嘴！”萧宸对着我吼道，但是他也没有去理会慕雨萱。 “皇上，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慕雨萱哀求着，看着萧宸。 见萧宸不理她，她把目光投向了我，然后，我看见她脸上不宜察觉的笑意。 “皇上，淑妃妹妹伤我，是因为我发现了她暗藏的武器，在皇宫中暗藏这样的武器，对皇上的安全造成了威胁。臣妾不过是训斥她两句，想要没收她的武器，却反被她伤成了如此样子，呜呜……”慕雨萱说道。 我蹙眉，一心将死的我，竟然没有想到，要把发簪藏起来。 “她的簪子，是一把匕首！”慕雨萱指着我，说道。 萧宸一把拔下了我头上的簪子，我的头发很快散落一地。 然后，他发现了匕首。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被冻住了一般，他一言不发，回过去，将慕雨萱从地上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萱儿，朕这就给你出气，给我们的孩子报仇！”他咬着牙说道。 他慢慢朝我走来，带着冰冷的空气，冰冷的眼神，要将人冻住的感觉。 他用冰冷的匕首拍在我的脸上，声音有些沙哑，“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道。 “还敢狡辩！”他一把将匕首扔在了我的面前，“皇后杀了自己的孩子？皇后切了自己的手指？慕嫣嫣，真会编！” 我抬头，看着把牙齿都快咬断的萧宸，冷冷一笑，“杀了我。” 萧宸惊讶地看着我，不可置信。 “杀了我呀，给慕雨萱和她的孩子报仇！”我说道。 “皇上，如果不是臣妾发现了匕首，那么受伤的就是……”慕雨萱欲言又止，萧宸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我想起他跟我说的话，他会让我活着，生不如死！ 萧宸捡起地上的匕首，抓住了我的手，“你切了皇后的手指，用你的还给她吧。” 我闭着眼，把手伸给他，无所谓，我一心求死还管身体是否完整呢？ 然后，我感觉到匕首扎住我手被的疼。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萧宸愤恨地又在我的手背上扎了好几下，才解了心头之恨。 我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样子太惨，我都不敢看。 “你想要怎样，朕偏不如你意！”萧宸吼着，又在我血肉模糊的手上用力踩了几下，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皇上，皇上……”慕雨萱在那边轻呼，萧宸连忙跑过去，怜惜地抱住了慕雨萱。 “萱儿，朕刚刚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话，对你有所怀疑，真是罪不可恕。”他温柔得好像怕碰坏了什么一般。 “皇上，臣妾不敢，不敢……”慕雨萱哭着说道。 假惺惺地哭了一阵，慕雨萱又回头看看我，然后对萧宸说道，“妹妹跟皇上有误会，妹妹久居深宫，这匕首是哪里来的呢，臣妾不该说这话，可是今日伤的是臣妾，他日若是伤了皇上，臣妾，臣妾可怎么办呢……” “还能是谁，来人，把慕安那个老家伙给朕抓起来！”萧宸冷冷命令道。 我抬头咬牙看着慕雨萱，原以为她会顾及父亲，我跟萧宸不管如何斗，她总会护慕家周全，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她的狠辣。 “要杀要剐，冲我来就好，抓我父亲做什么！”我冲着慕雨萱吼道。 然而，她却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躲在了萧宸的身后。 “皇上，慕侯亦是臣妾的父亲，臣妾相信父亲是忠君清白的，所以，臣妾恳求皇上去调查父亲。”她继续说道。 我冷冷笑着，我也不知道这匕首是翠云从哪里弄来的，但是若她想置慕家死地，又何用借口。 “同皇后一样清白吗？很好，皇上请随意审，千万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说道，萧宸不会让我好过，更不会如我意。 “你闭嘴！”萧宸咬牙看着我，吼道。 我两次完全相反的说法，把萧宸饶进去了，不知是否能够保护父亲，希望我的事情，不要把他牵涉进来才好。 我在慕雨萱的殿外整整跪了三天三夜，过度失血的我，已经晕倒几次，虚弱不堪。 萧宸为我找来太医，让太医诊断，只要我死不了，就一直让我跪着。 最后，太医终于诊断，我若再跪下去，随时都有可能死。 萧宸死死下令，让太医马上给我医治，若我死了，要杀太医全家泄愤。 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口应承，我看到了他头上豆大的汗滴，一滴一滴落在殿外的青石板上。 在为我开了个方子以后，太医才支支吾吾对萧宸说道：“皇上，天气寒冷，娘娘身上又有伤，总在外面冻着，终归不是办法，臣恐怕……” “那就抬进殿里治！”萧宸吼道。 黑黑的药端来，带着难闻的气味，是治伤的良药，但我却不想喝。 8 灌药 “娘娘，您喝点吧，求求您了。”翠云端着药碗跪在我的旁边，哭成了泪人儿。 我回头看着她，那黑色的药汤，只要我喝下去，身上的伤就能好，可是我喝了有用吗？不过是为了迎接萧宸新一轮的折磨罢了。 我伸手打翻了翠云手中的药碗，“拿过去，我不喝。” “娘娘，您会……会死的。”翠云哭得不行，想要劝我喝药。 我怔怔看着她，泪如雨下，“我如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你就当为我好，不行吗。” “可是，娘娘……”翠云想说什么，但又戛然而止，跪在地上，对着门口磕起了头。 萧宸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捡起了我打翻在地上的药碗，那碗里还有些剩余的药汤没有洒尽，在萧宸的手中晃荡。 他抓着我的头发，我动弹不得，我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想死是吗？”萧宸说道，“没有朕的允许，你以为自己能做到？” 他撬开我的嘴，然后把剩余的那一点点药，如数灌到了我的嘴里。我躲避不急，满口都是刺鼻的药味，呛得我连连咳嗽。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咳出来了，浓重的药味被我从鼻子中咳出来，有种溺水的感觉。 我死死抓住了萧宸的袖子，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我才满眼泪光地看着萧宸，“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如愿了？自我了结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拦不住我的。” “来人，再给娘娘盛一碗药来。”萧宸冷眼命令道。 他端着药碗，手指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把嘴巴张开。毫不留情面地，他把药灌到了我的嘴里，更多的药汤再一次呛进我的鼻子里面，我又一次溺水了。 “这一碗，是惩罚你刚刚洒的那些，如果你现在把药吐出来，或者呛出来，朕就再喂你喝，直到你愿意喝药为止！”他咬着牙说道。 挣扎几次以后，我多喝了几碗药，最终还是败给了萧宸。 许是折腾我，也颇费些体力，萧宸临走的时候，显得疲惫了许多。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暂时轻松了不少，不料走到门口的他，却突然顿住，回头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还未等目光移向别处，他却冷冷笑起来，漆黑的眸子越大冰冷可怕。 “慕嫣嫣，朕不在的时候，你若敢自杀，你做一次，朕就把同样的伤害加在你父亲的身上，若你父亲死了，还有你的兄长，侄儿。你们慕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罢，他扬长而去，我双腿瘫软坐在那里。 萧宸，我恨你！ 每日萧宸总是要过来，逼着我喝药，一开始我还反抗，后来干脆也不再反抗了，他一来，我便端着药，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我的听话让萧宸很满意，他仿佛不再拘泥于如何折磨我，甚至高兴的时候，还会赏赐我一些东西。 我的身体一日日在恢复，除却偶尔萧宸过来的强迫，日子基本上算太平。 我虽然一心求死，但是却不喜欢不完整，手上的疤痕，始终是我的心头大事。 这一天，我正在给自己配药，外面很大阵仗，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便命翠云出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翠云慌慌张张地回来，“娘娘，据说是皇后娘娘丢了东西，要各宫搜查。” 我蹙眉，看来安静了几日，慕雨萱坐不住了，想要找点事情做做。 我闭眸深思，然后道：“是时候了，把我配的药拿去熬上好了。” “是，娘娘。”翠云答应着出去了。 很快，慕雨萱就带着她的一宫人等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经过了几个月的休养，她的皮肤越发显得吹弹可破，精神也好了许多。 我跪在地上，迎接皇后的大驾，她的手下，则在我的宫中翻找，似乎要找出什么出来。 慕雨萱端坐在堂上，被切去的小指戴了一个精美的指套。不但华美，而且与她的手指融为一体，很是难得。 她一边慢悠悠的品茶，一边说道：“淑妃妹妹不必紧张，本宫也只是丢了一把梳子而已，那可是皇上送给本宫的。皇上送给本宫的东西很多，但本宫最喜欢的，就是那把梳子，还有这个指套。一个代表着初见，一个，则是皇上此生的用心……” 我冷笑，慕雨萱和萧宸这对狗男女，初见时竟然也送的梳子？他们也配？ 许是看见了我轻蔑的笑，慕雨萱停下了欣赏自己指套的动作，抬头直直盯着我。 “妹妹当然不会偷这梳子，对吧？”她问道。 我冷笑道：“臣妾不才，也是侯府嫡女，区区一把梳子而已，尚且不入我眼。” “你……”慕雨萱被我噎得说不上话来，别了许久，才继续道：“别得意！” 她似乎并不打算从我的宫中撤离，手下的人已经在我殿内上上下下翻了几十遍了，好像非要找出什么似的。 就在此时，翠云悄悄进入殿内，我已经知道她准备好了。 待会慕雨萱肯定是要找茬的，我且找个机会，也让她尝尝被灌药的滋味。 “禀皇后，找到了！” 一个严厉的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从我的房间走了出来。 “哦，是吗？”慕雨萱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起身，走到嬷嬷面前，拿起梳子，如获至宝一般。 “这下便好了，皇上若知道此物失而复得，定会高兴。” 我蹙眉，那明明是我的入骨梳！ 何时我的入骨梳，竟然变成了慕雨萱跟萧宸的定情之物了？简直可笑。 慕雨萱只高兴了不过瞬间，然后，她将梳子放回原位，回头对着我厉声道：“淑妃，你可知罪？” 我低头叩首，“臣妾知罪。” 慕雨萱没有料到我认罪认得这样快，显然一阵诧异，然后命令道，“来人，将淑妃压入牢房中，听候审问。” 几个侍卫闻声而来，架起我，就要往外拖。 “慢着！”我大呼一声，打断了侍卫的动作，慕雨萱一阵惊讶，“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9 木梳 我挣开侍卫的束缚，“臣妾只是听闻了这木梳的典故，一时难以忍住，才窃来一看，如若再加上一物，那便最好不过了。想必皇上会更喜欢与娘娘的默契。” 慕雨萱抬头殷切地看着我，“是什么，说！” 我环顾左右，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有了之前的事情，慕雨萱显然很是介意，“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伸手将头上的钗环等等，全部取下，仍在地上，披头散发看着她，“你害怕吗？” 慕雨萱淡淡一笑，“量你也不敢玩什么花样，你们几个，殿外候着，一有情况，立马把淑妃捉拿。” 跟着慕雨萱的嬷嬷宫女，还有一干侍卫，全部鱼贯而出。 慕雨萱看着我，高傲地道：“说吧，配上什么？” “把梳子给我，我指给你看。”我说道。 慕雨萱厌恶地看着我，几乎是把梳子扔到了我的手里。 我捧着梳子，抬头看着慕雨萱，“我不知道，我的梳子，什么时候成了你跟萧宸的定情之物了？” 慕雨萱鄙夷地看着我，冷笑道：“慕嫣嫣，看来你还不傻，这把梳子的确是你的。” “你偷了我的梳子？”我气愤地看着她，若不是遗失了梳子，我何苦这样蹉跎此生。 “是又如何，只怪你没有这个命！”慕雨萱得意地说道，“现在萧宸把我视为至宝，而你呢，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 “你闭嘴！”我冲到她面前，重重掌掴了她。 我的愤怒，我的惊讶，已经不足以让我保持冷静了。 慕雨萱偷了我的梳子，毁了我的一生。而那个戴着面具的公子，竟然是我恨之入骨的萧宸！ 苍天啊，你为何要安排这样的人生给我！ “你竟然敢打我！”慕雨萱捂着脸，指着我怒吼。 “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我血液暴涨，一把掐住了慕雨萱的脖子。 由于力道和位置都很好，她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翠云，拿上来！” 我端着药碗，看到了慕雨萱惊惧的眼神，她就那样看着我，如同死亡一般。 在翠云的帮助下，我把整碗的药都灌给了慕雨萱。这种毒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用的。 灌完了药，我松开了慕雨萱，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 “来人，来人……淑妃犯上作，咳，作乱……抓起来。”慕雨萱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咳嗽声中，被掩埋了。 “你最好省省力，不然你哑得更快！”我咬牙说道。 对于慕雨萱这样心里深沉的女人，让她不能开口说话，才算对得起她。 解决了慕雨萱，我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不能接受，萧宸就是七年前元夜，送我梳子的那个陈公子，竟然就是萧宸！ 萧宸来的时候，我还瘫坐在地上，木梳被我紧紧抓在手里。 慕雨萱被抬到床榻上，由太医精心诊治。萧宸一把从我手里夺过木梳，扔出去老远。 我飞快地爬过去，要从地上捡起木梳，我的手却被萧宸紧紧地踩住。我抬头望着他，那双深邃智慧的眸子，此刻已经结了冰，冷冷地想要冻住我。 我还记得七年前，他送我梳子时，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慕小姐可归家等候，三日之内，必登门提亲，以此梳为证。” 可如今呢？ 我泪流满面，抬头看着萧宸。如果说他喜欢慕雨萱，是应了当年赠梳的誓言。那么我必须告诉他，我才是他的慕小姐！ “慕嫣嫣，你连一把梳子都要跟萱儿抢吗？”萧宸看着我，怒而生威。脚上的力道又愤恨地加了些，我的手指痛到每呼吸一口，都是负荷。 “我才是这把梳子的主人，明明是她，把我的梳子偷走！”我指着慕雨萱的方向，哭着说道。 “一派胡言！这把梳子是当年朕送给萱儿的，怎么成了你的，我看你是疯了！”萧宸生气地说道。 他的脚松开了，我的手已经麻木，我无力地坐在地上，傻傻笑着，“罢了罢了，入骨相思，相思入骨，不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萧宸厌烦地别过脸去，他不喜欢纠缠不清的女人，正如我现在这样。 我痴痴看着他，“陈公子，小女当年等了整整七日，你为何不来提亲！” 萧宸回头，声色俱厉地看着我，“慕嫣嫣，你以为这样，朕就会重新宠你，看看你自己，你配吗？” 他低身，一把抓过我的衣领，几乎要把我的整个身子给提起来，“再拿朕与萱儿的事情做文章，朕定不饶你！” 就在这个时候，为慕雨萱诊治的太医，几乎是爬着出来，跪在了离萧宸不远的地方。 “皇上，皇后娘娘是中毒了。” “此毒无色无味，乃炼毒者用血炼制……” “告诉朕，怎么解！”萧宸咬牙看着我，说道。 我冷冷笑着，只听到太医接着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须找到炼毒者，用此人鲜血，或许有用。” “什么叫或许有用！连个确确切切的结论都不能给朕，朕养你们这些太医何用！”萧宸气得摔了桌子上的一整套陶瓷茶具。 慕雨萱开始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萧宸连忙奔向了她，紧紧抓住她的手。 “萱儿，你放心，朕一定让你好起来。”他温柔得同刚刚完全判若两人。 说罢，他又柔声细语安慰了慕雨萱很久，这才站起来，如同死神一般走向我。 “说，萱儿的毒要怎么解！”萧宸抓住我的衣领，冷冷问道。 我冷笑，“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最好无解！” “心机深沉的是你！”萧宸愤怒地吼着，把我摔在了地上，“听着，从今日起，你每日放血一碗，给萱儿饮用！” 我揉揉被摔痛得肩膀，抬头哭着看萧宸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他命宫女拿来一个碗，直接就在我的手上划开一个口子，鲜血一滴一滴滴在白色的碗里，我有种隔世的恍惚感。 我的一碗鲜血，让慕雨萱如获至宝，她当即一口饮尽。 10 换心 此后每日，萧宸都会派人来给我放血。热乎乎的鲜血，经宫女们拿着的保温食盒带走，迅速拿去皇后殿。 萧宸也较平日里过来得勤了些，他看着我的目光，不再是冰冷刺骨的了，甚至是带着些温柔的。 我坐在殿外的小花园里，百无聊赖。花香沁人心脾，花朵也开得格外艳丽。 萧宸下朝以后，连朝服都没脱，就径直来到我处，老远，就笑眯眯地过来。 “嫣嫣，朕送你的花，你可喜欢？”萧宸指着那些好看的花儿，问道。 花嘛，我自然喜欢。可我的手腕疼，我不想好好说话。 “有劳皇上挂心了，臣妾不舒服，无心欣赏。”我起身，准备要离去。 刚一转身，却听到萧宸在背后喊我。 转回身去，却看到他的温柔眸子，“嫣嫣，一直以来，是朕错了。”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震惊。他开始跟我认错求我原谅了？ 很可惜，如果原儿还在，我或许会原谅他。 “皇上是天子，天子是没有错的。”我低头说道。 许是萧宸察觉到了我的句句带刺，温柔笑着上前，伸手轻轻抚抚我的额间碎发，然后，拉住了我的手。 “嫣嫣，这把梳子还给你。还有这个……”他说着，从宫人的手里接过一把面具，戴在了脸上。 “小姐可回家等着，三日之内，在下必登门提亲，此梳为证。”他说道。 我的思绪一下子便回到了七年以前！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拳拳目光，赤赤真情，恍若隔世！ 连我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喜极而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陈公子，你为何没来提亲，我可一直等着呢。” 萧宸揭下面具，递还给宫女，然后温柔地看着我，拿帕子给我擦眼泪。 “嫣嫣，那夜朕回宫以后，南方战事吃紧，朕就被父皇派去边境了。没想到朕一回来，就听说你被赐婚给了萧远。”萧宸温柔地跟我解释。 “所以，你把我从萧远那里，找回来了？”我接着问道。 萧宸的脸上略有迟疑，像是在回忆，然后，他点点头，说道：“朕心爱之人，怎能在别处受苦。” “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只是慕雨萱的替身，她才是你的爱人。你发现了她拿梳子欺骗你，对不对？”我抓住了萧宸的手，连忙问道。 萧宸点头，然后，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沉默片刻，他才说道，“还好，老天没让我继续错下去。” 我还想说说原儿的事情，萧宸脸上的静谧，懊悔，让我开不了口。 他，已经知道错了。 我和萧宸，或许会和好如初吧。但原儿的死，始终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我们两个之间，成为一生不能说的遗憾吧。 那又如何，我有萧宸，我的陈公子。今后，我会幸福。 萧宸走了以后，我带着翠云在宫里走走散心，很久都没有这么平静了。 偏偏，就在长廊上，碰到了慕雨萱。 她衣着华贵，前呼后拥，驾驶足够。 我不屑同她再起争执，便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是慕雨萱身边的嬷嬷。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却听到那个嬷嬷厉声说道：“见了皇后，为何无礼？” 我福身略略行礼，慕雨萱高傲地慢慢朝我走过来，笑着说道，“淑妃妹妹等不及了吧，神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抬头看着她，不解其意。 慕雨萱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指，咳嗽了两声，才抬头看着我，“妹妹的血很好，我的病的确好了不少，可是神医说了，我要想彻底好，得把妹妹的心给我才行。” “你什么意思？”我走过去，她很明显地往后避让了一下。 慕雨萱足够“端庄”地一笑，接着说道，“妹妹这两天心情一定很好吧，神医说了，心养好了，以后我用着才好，若养得不好，以后用着也会不好。皇上这两天天天陪着妹妹，姐姐我很难过呢。” 我的手都在发抖，难怪从前天，萧宸就不再让我给慕雨萱放血了，敢情是准备让我跟她换心！ 为了让我养心，他不惜用七年前元夜的事情欺骗我！ “你，胡说！”我的嘴唇也气得发抖，不能好好说话。 翠云上前去扶住我，对慕雨萱说道，“我家娘娘身体有恙，奴婢这就扶她回去。” “站住！来人，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慕雨萱愤怒地命令着，当初是翠云和我给她喂的药，不好拿我撒气，处置一个宫女。 几个人过来，就把翠云给架住了。我孤立无援，抬头看着慕雨萱，她脸上越发得意，不似以往的温柔娴静，不知萧宸见状，会作何感想。 “慕雨萱，我是不会给你换心的，你如果杀了我的丫鬟，我就会很伤心，很愤怒，你看着办！”我咬牙说道。 慕雨萱的得意的笑顿在脸上，皱眉斜睨了我一眼，然后才不悦地下令，“放了这个贱婢，改日再杀，也是一样的。” 翠云连忙挣脱跑过来，扶住我。 “其实你用我的心，对你来说也并不好，若我坚决不给你用，你会死于非命。我有解毒之法，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看着她，说道。 慕雨萱仍旧迟疑，“你以为本宫会信你？” 我淡淡一笑，“其实你也知道，换心是无奈之举，你这颗狠毒邪辣的心，尚且不舍得给我用。” 慕雨萱笑，“慕嫣嫣，我的病因你而起，记着这是你欠我的！” 我起身，拉着翠云转身要走，却被慕雨萱叫住了。 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 我微微一笑，手里已经攥好了刚刚从翠云头上拆下的发簪。就在慕雨萱靠近我的时候，我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发簪狠狠插在她的身上。 “我的血你喝着还好吗？想要我的心？那你先去死啊！”一连插了好几下，因为没有杀过人，我始终不忍心去插她的心脏。 慕雨萱一脸的惊恐，脸色煞白地看着我，痛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内监宫女，慌作一团，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被萧宸勒令不准戴发簪的我，竟然还能够对皇后造成伤害。 11 有孕 萧宸赶来的时候，慕雨萱奄奄一息，伤口的血已经被止住了，可因我给她下的药太重，还是虚弱。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我，而是直奔慕雨萱那里。 看着泪流满面奄奄一息的慕雨萱，萧宸心疼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萱儿，萱儿，怎么……会这样……” 话到最后，萧宸甚至还有几分哽咽。 一个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的男人，连忙也走上前去，伸手查看了慕雨萱的气息。 “皇上，现在必须马上喂娘娘喝血，不然恐有危险。”此人提醒道。 萧宸慢慢地放下慕雨萱，然后起身，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狠狠抓住我的胳膊。 然后，他从旁边侍卫身上，抽出了一把剑，狠狠地划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害怕极了，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可还是能够从指缝中，看到自己的伤口，红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流，下面覆盖着翻出来的肉，触目惊心。 萧宸二话不说，粗鲁地拽着我，把我一路拖到慕雨萱的面前。 “萱儿，快……”他抓住我的手腕，就好像在拿一件容器。 慌乱和疼痛中，我感觉到慕雨萱的嘴唇凑了上来，然后，是血液往外流的感觉。 我的头昏昏沉沉，仿佛做梦一般，整个灵魂仿佛要被人抽离，我拼命拼命地想要保存自己的意识，却抵不过慕雨萱拼了命的吸吮。 我昏倒了，在昏倒之前，仿佛还听到有些混乱的声音。 我好累，顾不得那么多了，也许慕雨萱此刻已经吸干了我的血液，我只能独自一人，去另一个世界，寻找我的孩子。 一双手在我的脸上重重地拍着，严重打扰了我的睡眠，我的休息。我弱弱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萧宸脸色不怎么好地站在理我不远的地方。 手被紧紧地抓着，是太医在帮我把脉。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太医诊断以后，认真地说道。 一众宫人唏嘘不已，我已经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在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若不是皇后身体抱恙，需要我的给养，也许我根本不会出现在宫里。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得到皇上的宠幸呢，更不可能会有身孕。 宫女们面面相觑，恨不得羞臊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家都噤若寒蝉，等着皇帝的发声。 “皇上，淑妃娘娘现在身体非常虚弱，如果再折腾下去，恐怕会对胎儿不利。”太医非常贴心地提示道。 这个太医我认识，当时慕雨萱小产的时候，也是他诊断的慕雨萱今后绝无可能再怀孕。 听了太医的话，萧宸沉默了一下。 “萧宸，为了孩子，别再喝我的血了，好吗？”我平静地请求着。 宫人继续面面相觑，我甚至听到了有宫女议论的声音。 “淑妃娘娘可真是无耻……” “也就是咱们皇上，才能这样宽宏大量一再容忍。” 萧宸回头沉重地看了慕雨萱一眼，然后说道：“皇后若有事，朕也不忍苟活。” 再一次地，他把我的手，推向了慕雨萱。 一屋子宫女在唏嘘，我听到有骂我活该的，中间还夹杂着翠云低低的啜泣。 我想要伸手去，告诉她不要哭，可是无论我怎么伸手，却始终不能把手伸向她。 这是萧宸第二次牺牲我的孩子，我与他此生，恐怕只剩下仇恨了吧。 经过了这么一闹腾，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慕雨萱再也不敢让我给她换心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平坦腹中的孩子，却好像更加顽强一般，竟然没有如期而掉。 萧宸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除了每天提供给慕雨萱的那碗血，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别的用处了。 只是每每凝视那把木梳，心中未免生出许多的遗憾。 翠云准备了我爱吃的小菜，特地带过来给我，她一边盛饭，一边说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子，更应该好好爱惜自己才是啊。” 我淡淡蹙眉，回头看着她，“这孩子生下来，也不过是来这世上受罪，我宁愿他现在就离去。” “娘娘尝尝这个吧，我偷偷托人从宫外带来的芸豆糕，记得未出阁时，您最喜欢吃这个。”翠云继续从食盒中拿出一盘芸豆糕来。 我用筷子夹起来，尝一口，很淳厚的味道。 我未出阁时，经常都跑出府去，每次都要吃城西胡师父亲手做的芸豆糕，为此，还差点被父亲打断了腿。 元夜时，我与萧宸的初遇，也是在胡师父的芸豆糕摊前。念及如此，我的心有些沉重，放下筷子，“拿去扔了吧。” “娘娘……”翠云有些惋惜，端着那盘芸豆糕，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皇，皇上……”我听到了她慌乱的声音，以及……盘子落地的声音。 随即，余光中，便出现了萧宸明黄的下摆。 我低头跪下，“见过皇上。” “起来吧。”萧宸有些轻松，然后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芸豆糕，“朕竟然不知道，你还喜欢吃这个？” “没有，只是丫鬟带来给我尝尝鲜罢了。”我恭敬地回答道。 我听到萧宸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头看着我，“你如果胃口不好，朕命御膳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低头，“有劳皇上挂心了，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如此，陪朕走走吧。”萧宸命令道。 我虽然此刻很想杀了他，但是，却也只能够遵命。 因为他是皇上，因为我父亲，我全家的命在他的手里。 我咬着牙答应着，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地跟在萧宸的身后，看着他朝前走着的身影，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今日萧宸仿佛比以往更加闲，在宫中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都不曾停歇，我们两个的脚步，渐渐地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宫殿，看起来有些灰蒙蒙得，很破旧。 “皇上，前面灰尘太重，您还是回去吧。”我拦住他，不想说是因为我累了。 “也好……”萧宸说罢，准备回头，我们却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哭声，从前面破旧的宫殿传出，我的心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一般。 12 原儿 这哭声，令我想起了我的孩子，原儿…… 我回头去，眼泪就忍不住地想要流下来，那孩子的哭声却不止。 我跪在萧宸的面前，“皇上，还请允许臣妾上前去查看，可好？” 萧宸蹙眉，然后淡淡地点头道，“朕，同你一道吧。” 我起身，还未等想要上前，却看到萧宸身后的内监冲着一个小太监在使眼色。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说。” “请皇上让身后随行的人，一路悄悄跟随。”我说道，我隐隐觉得，前面的宫殿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甚至萧宸身后的那个内监，是知情的。 如果他刚刚的那个眼色，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害怕萧宸知道什么真相吗？ 我生怕萧宸不同意，毕竟他是那样地讨厌我。 可偏偏这天，萧宸就同意了，就在萧宸同意的瞬间，我看到内监有些煞白的脸色。 我咬咬牙，径直朝宫殿那边走去。 隐约可以看到，殿中有一个嬷嬷，正在教训一个小孩子。 嬷嬷厉声说道：“哭哭哭，在这个偏僻的殿里，你就是哭死，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胡说，我娘亲会来，娘亲会来救我。”孩子的哭声更加强烈，嗓子已经沙哑，辨别不出。 “你娘亲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如果乖乖让我交差，我可以保证这次下手轻一点。”嬷嬷的声音中带着点诱惑。 出乎预料的是，就这么一下子，孩子便妥协了。 紧接着，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个嬷嬷用刀子插入小孩身体的声音，一下下的，竟然那么触目惊心。 我回头看身后的萧宸，发现他的脸色，同样是铁青。 “岂有此理，在朕的宫中，竟然有这样的虐待！”萧宸咬牙说道。 说罢，他一脚撞开了那宫殿的门，只留下满满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荡。 我紧跟其后，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被绑在偌大的柱子上面，身上有很多的伤口，结了痂又被打开，层层叠叠，已经看不出孩子的本来面貌。 我一下子便留下了眼泪，这个孩子，跟我的原儿身形竟是那般地像。 “你你你，你们是谁，你们少管闲事！惹怒了皇后娘娘，要你们狗命！”那个嬷嬷用刚刚捅孩子的小刀，指着我和萧宸，恶狠狠地说道。 那小刀上，甚至还有几滴鲜血滴下，是孩子的血。 我已经泪流满面，回头看着萧宸，萧宸身后的内监伸手指着那个嬷嬷，“大胆贱婢，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那嬷嬷面露凶相，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了内监的脸，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翠云，救孩子。”我大声唤翠云，她那里应该带的有金疮药，希望能够减轻一下孩子的伤痛。 可是，我话音刚一落，那孩子便大哭起来。 “娘亲，娘亲……”孩子哭喊着。 我愕然起身，走过去，却看到了孩子的眼眸，那是充满了恐惧的眼眸，曾经，它是那样地明亮。 我走过去，替孩子理理蓬乱的头发，却在他的发间，发现了一枚黑痣。 “原儿……”我发疯一般地唤道，然后，拼命撕扯绑在原儿身上的绳子。 我的原儿还活着，但却不如死了，他这些日子，日日遭受着恐惧的威胁，却等不到他的娘亲。 “娘亲……”原儿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地大哭，他这一哭，我的心都碎掉了。 “快帮他解开！”我回头看着萧宸，大声恨恨地说道。 我恨他，若不是他的纵容，我的孩子怎么会遭受这样的苦。 萧宸显然也已经被事实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抽下侍卫手里的刀，慢慢走过来。 原儿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数不清的针眼儿。 “告诉娘亲，这些是谁做的，他们还对你做过什么？”我抱住孩子，痛心地问道。 原儿却对着我淡淡一笑，“我没事，娘亲。” “怎么能没事呢，告诉娘亲，娘亲替你收拾这些人。”我仿佛忘记，在这里我也是自身难保的状况了。 原儿的眼眸中充满着恐惧和迟疑，“娘亲，我害怕。嬷嬷说，我如果敢告诉别人，今晚就去我的梦里，打我。” “来人，杀了那个贱婢！”是萧宸身后的内监的声音。 “不！”我大声地喊，虽然不知道，在萧宸这里，这是否有用。 “皇上，这……”内监仿佛非常为难，在跟萧宸请命。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事情，都是在萧宸的授意下，发生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告诉我，原儿死了？ 我把孩子交给翠云，然后跪着走到萧宸的面前，“皇上，即便臣妾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您怎么能纵容这些奴婢，这样虐待孩子。臣妾身为一个母亲，已然看不下去，皇上曾经也是父亲，难道就能这样狠心？” 我把“曾经”二字说得很重，他既然不想原儿是他的孩子，那么今后也没有必要做原儿的父亲了。 萧宸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面对我的质疑，他沉默了，脸上的表情愤怒极了。 “朕没有！”他张口发声，“朕一直以为，原儿死了。” “是吗？那为什么原儿会出现在这里！”我发疯一般地哭着问道。 “朕不知道。”萧宸说道。 是啊，他和我都已经听到了那嬷嬷的话，如此虐待我的原儿，不过是慕雨萱的主意。 萧宸那样喜欢慕雨萱，又怎么会下令去彻查此事呢，一切只不过是我心存幻想罢了。 可就在我泄气的时候，却听到萧宸说道：“天子脚下，尚且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我等着！”我说完，便急匆匆地回去安慰我的原儿了，此时我无心感谢萧宸，无心磕头，无心行礼。 却听到萧宸在身后命令道，“来人，将这个宫女抓起来，用重型，此事要严查！” 我紧紧抓着原儿的小手，嘴唇发抖，却仍然安慰他，“不要怕，娘亲带你走，伤害你的人，娘亲一个都不放过，不放过……” 13 溶血 “娘亲，不要……”原儿有气无力地祈求我道，“她说了，如果娘亲替我出气，娘亲走后，会加倍惩罚我，我好怕……” 小小的孩子，被这样威胁，这样要求，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脑后，安抚他的情绪，“原儿不怕，娘亲在，娘亲不走，不走……” 我回头，刚刚虐待原儿的那个嬷嬷，那样噤若寒蝉地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萧宸会做什么，会怎么想了。 看到自己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我已经不能够理智地面对了。 我把原儿交给翠云，径直起身，从萧宸的脸前走过去。 嬷嬷的小刀子，静静地躺在地上，那上面还粘着我儿的血。我足够冷静地蹲下，捡起那把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向萧宸哭诉，请求他饶恕原儿的时候，我迅速地抓起那嬷嬷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揪起来。 她的脸上虽然充满了惊恐，却还带着一丝侥幸。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 我拿起刀，拼命一般地在她的脸上，身上疯狂地划着。 此嬷嬷痛得大声呼救，血液也顿时喷溅在了我的藕色衣裙上，像盛开的花。 我疯了，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在萧宸的面前，气得想要杀人。 “这这这……来人，快拉住淑妃娘娘，以免惊扰圣驾。”萧宸身后的内监，急切地命令着。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那个内监似乎并不害怕我，比我想像得，要镇定很多。 “谁指使的，是你吗？”我把奄奄一息的嬷嬷，扔在了地上，转身，用刀指着此内监。 “够了！”是萧宸的声音，充满着不耐烦。 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身后的内监，却已然乖巧一般地跪在了地上，“皇上，奴才惶恐……奴才不敢指使人虐待淑妃娘娘的孩子……” 他把后半句话，说得很重，萧宸的眉毛，不经意地挑了挑。 “萧宸，原儿他，是你的孩子呀。”我哭了。 “你这样满脸鲜血，成何体统。朕……会给原儿一个公道的。”萧宸皱眉说道。 我看了一眼，尚有些唏嘘的内监，连忙低头跪下，“皇上，臣妾希望您现在就处理此事，在皇宫中谋害皇子，其心可诛。” 我不知道嬷嬷向原儿提及皇后的时候，萧宸有没有听到。可是我十分确定，慕雨萱正在拿我的原儿撒气。 “皇上，您今晚还要去皇后殿就寝，不如改日……”内监说道。 我跪在萧宸的面前，咬牙说道：“请皇上彻查此事。” “淑妃娘娘还是要懂事些好，皇上可不是您一个人的皇上。”内监已经开始“提醒”我了。 见此状，萧宸脸色一沉，冷冷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将近戌时了。”内监说道。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放跑了萧宸，恐怕原儿今后还有危险，不止是原儿，就连我自己，恐怕也会有危险。 现在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我跟慕雨萱之间的事情了，她把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很明显是有党羽。而这个看起来权力巨大的内监，很明显已经是慕雨萱的人了。 我唏嘘不已，回头看看原儿，却听到萧宸说道：“罢了，此时明日再处置吧。” 我绝不能放走萧宸，绝不能！ 现在受虐待的是我的儿子，他当然可以置若罔闻。 可是，原儿还是他的孩子啊！ 我拉住萧宸，“皇上，臣妾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讲。” “说。”萧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看了看萧宸，然后又看了看原儿，低声唤原儿过来。 我紧紧搂住原儿，然后看着萧宸，“当日皇后断定原儿与宁王乃父子关系，用的是滴血，可臣妾并不赞同此结果，原儿是皇上的孩子，却要蒙受不白之冤，臣妾今日想让皇上给原儿一个公平。” 萧宸定定然看着我，漆黑的眸子中，透着不可思议。 他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相信，我会对原儿的身世，这样地执着。 “你想怎么做？”萧宸问道。 “我只要皇上的一滴血，可以吗？” “大胆！”萧宸有些愤怒，“朕乃一国之尊，你说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我跪在地上，扣头，“想要证明原儿不是宁王的孩子，除却皇上的血，不行，皇上恼怒，杀了臣妾便是。” 萧宸直直地盯着我，瞪了半晌，才说道：“来人，准备东西。” “皇上，这……”内监想要阻拦，却被萧宸给拦住了。 “朕倒要看看，原儿跟宁王的血已经融在一起了，难道还跟朕的也融在一起不成？”他一边说着，一边割开自己的小指，在清澈的水中，滴下了一滴鲜血。 然后把刀扔给了我。 我笑着看着他，然后，划开了我自己的小指。 “你做什么？”萧宸没有想到，我划开的是我自己的小指。 我把我的血，同样滴在了萧宸的血上，用力一晃。 两滴血就这么慢慢地散开，散开，然后，融合在了一起。 殿中的一众宫人一阵唏嘘，反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自己看到的一切。 “皇上请看。”我指着已经融在一起的血，给萧宸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宸板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皇上，我们两个的血，融在了一起。”我如实回答。 “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血却融在了一起，皇上，若是不信，可取大监的血，取宫女的血来看看，大家的血在水中，是都可以融在一起的。”我解释道。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萧宸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萧宸慢慢地走到原儿的面前，拉住了他的小手。 原儿的小手被萧宸拉着，身体却瑟瑟发抖，目光游弋，不敢跟萧宸对视。 过了一会儿，原儿才小声说道：“皇上，不要杀我好吗？” “叫父皇。”萧宸温柔说道。 14 所爱 原儿回头看我，似乎是在跟我拿主意。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叫不叫父皇，全凭他自己做决定吧。 原儿没有继续说话，我却听到萧宸接着说道：“叫父皇。”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原儿怯生生地说道：“父皇。” “父皇会给你做主，让那些欺负你的宫女，都下地狱。”萧宸咬着牙，说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整日都跟在萧宸身后的内监，他已然瑟瑟发抖。 萧宸当即下令，就要杖杀虐待原儿的那个宫女，我却跪下阻拦。 萧宸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慕嫣嫣，刚刚是你要死要活想要杀了宫女，现在朕给你做主，你这是何意？” “一个宫女，断然不敢对皇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想要的是从这个宫女的身上，查出是谁主使。”我说道。 萧宸顿了顿，才道：“一个宫女而已，能受谁的主使？” “是皇后，嬷嬷说了，娘亲给皇后受什么样的苦，也要叫我也受同样的苦。”原儿大声说着。 我早已知道此人是慕雨萱，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一想起我切掉了慕雨萱的那根手指，我连忙扑过去，疯了一般地抓住了原儿的两只手，仔细地检查。 原儿似乎有些疼，他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我看见了他的右手小指，果真比左手短了一截。 原本就小小的手指头，就那么可怜兮兮地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把原儿的小手拉在自己的唇边，轻轻亲吻一下，却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 “娘亲，别哭，原儿不疼。”他用他自己好的那只手，在替我擦眼泪。 我却忍不住，越哭越厉害。 “皇上，你看到了吧，对一个孩子，她竟然用这样的心。”我哭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萧宸脸上的冷漠，让我绝望。 “小孩子说的话，不足为信。”萧宸回头看着我，有些厌倦地说道。 “原儿他，才不到三岁啊，他是你的儿子，萧宸，你就是个动物，也会心痛的啊……”我替原儿感到不值。 “淑妃娘娘，您只是证明了皇子有可能不是宁王的孩子，但是却没有证明他一定就是皇上的孩子。”内监此时非常生动地补充道。 我紧紧搂住原儿，萧宸大手一挥，扬长而去。 那个虐待原儿的婢女，在萧宸走后不久，便被几个小太监，赐酒毒死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我咬着牙，就快要把牙齿咬碎了，翠云扶起我，不让我太过激动了。 时光一日日过去，转眼又过了几个月。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已经能够感觉到了胎动。 原儿总是趴在我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听完便抬头，“娘亲，我听到小妹妹说，她饿了。” 他总希望我肚子里是个小妹妹，然而，我却盼望他是个男孩子。身为女子，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天空海阔，却不能任性飞翔。 “皇后驾到……”殿外响起了通传的声音，让我和原儿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慕雨萱看着我笑，又转了几圈。 “你的肚子越发大了，慕嫣嫣。”慕雨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警惕地起身，抓紧了我的原儿，生怕慕雨萱再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你躲什么呀？你这两个孩子，都是皇上的骨肉，我很爱他，自然不会伤害他的骨肉。”慕雨萱的眸子中，尽是阴狠的笑容。 “你想怎样？”我起身，愤怒地看着她。 慕雨萱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极尽讽刺地摇摇头，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太可惜了，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去死，毕竟，你说的话，皇上是半句也不肯相信，哪怕……你说得是实话。” 我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抬头看着慕雨萱说道：“你应该还不舍得我死，不是吗？” “你！”慕雨萱似乎是被我激怒，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你个贱人，你是怎么发现的原儿，若不是他，最近陛下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淡。” 我淡淡蹙眉，“你偷我梳子的时候，用心歹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哈哈哈哈，你以为，他不爱我了，还会回过去继续爱你？慕嫣嫣，他不爱我了，也是我用剩下的男人。” 我起身，走近慕雨萱。 连日的放血，加上越来越笨重的身子，让我感觉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够摔倒。 可即便这样，慕雨萱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慌，“你，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直直看着她，“我祝你跟萧宸，百年好合。而我，只要活着，只要有可能，我会杀了你们两个！除非，你们先杀了我！” 慕雨萱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那表情在她脸上僵住了。 瞬间之后，慕雨萱高傲地微微一笑，“慕嫣嫣，你当真以为，本宫离了你不行，皇上离了你不行吗？” 她围着我转，看着我的肚子，若有所思，“你说，如果我怀了龙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对萧宸来说，还有用吗？” 她的眸子里泛着阴狠的气息，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我低头看看躲在我身后的原儿，刚刚还在欢笑的他，此刻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只能躲在我的身后。 “你这么狠毒，不怕遭报应吗？”我抬眼问道。 慕雨萱哈哈大笑，“报应？我已经有报应了，从小到大，所有的尊贵，荣耀，幸福，都是你的！可是就连我爱的人，你都要抢！你说我还有什么报应可遭？”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慕雨萱，那样地疯狂，空洞的眼神，变得那样地通红，好像恨不得吃了我。 “你现在是皇后，尊贵，荣耀，幸福难道不是唾手可得？你爱萧宸，萧宸爱你，你还有什么好怨！”我痛恨她这样一副贪婪的嘴脸。 以前我可以死，但是萧宸不让。 现在我的原儿还在，我就不能随意倒下，不能留下他们，虐待我的孩子。 慕雨萱通红的眸子，渐渐变得冷静，良久才说道：“我要的，一直都不是萧宸。” 15 撞见 她要的不是萧宸？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的笑话了。 “从小你得到的就比我多，你是嫡小姐，而我只是一个丫鬟生的女儿。你得到了父亲，兄长们的所有疼爱，而我呢，只能躲在屋檐下，看人的脸色。我虽是侯府小姐，却连一个下人，都敢给我脸色看。” 回忆起往事，慕雨萱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那又怎样，我的东西，月钱，不都是与你平分，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一样的？”我很不解，娘亲为我做两件衣服，我总是让慕雨萱先挑，她的用度，并不比我差。 “这是我最痛恨你的地方！我讨厌你对我的施舍，还装出一副仁义的心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你有多歹毒！”她举起自己的右手，小指的指套带着空洞的华丽。 慕雨萱拆下自己的指套，半截红红的小指，就那样呈现在我的面前，触目惊心。 “这根手指，已经这么久了，每天还都揪心的疼！慕嫣嫣，你知道我多恨你吗？我恨不得你就像这根手指一样！” “那原儿呢？他就不疼？他才三岁！”我用尽全力对她吼着，吼得我的心疼，肺疼，小腹疼……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自己，我养了一条毒蛇，我以为自己能够温暖她，可是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咬我一口，疼…… 我痛的闭上眼睛，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我感觉自己腹中的孩子在哭泣，在逃离，不想来到这个世界。 “娘亲，娘亲……”原儿抱着我的双腿，关切地呼唤。 我低头看着他小小的脸颊，回头看慕雨萱，“你现在已经是皇后，萧宸那么宠爱你，你想要的，都不过是囊中之物，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慕雨萱蹙眉，“我想要看着你，你父亲，你哥哥，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还有萧宸，当年我已经把你送进地狱了，是他把你送地狱拉出来的，我也恨他！”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慕雨萱，不敢相信，当初在宁王府我的遭遇，竟然也跟她有关！ 只是可惜了萧宸，他为了她，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却识不破她的面具。 “我累了，皇后娘娘请回吧。”我拉着原儿，要离开。 太乱了太乱了，我要静静，我要告诉萧宸，慕雨萱的嘴脸。 可是，他会信我么？ 抬头仰望天，深深的无力感充满我的全身，手却被紧紧攥住，低头发现原儿正认真地看着我。 “娘亲，皇后娘娘是要害父皇吗？”三岁孩子，一知半解，竟然听出了这个。 我吓得后背发凉，连忙蹲下身子，捂住了原儿的嘴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这才悄悄对原儿说道，“皇后娘娘，是最爱你父皇的，所以她才不喜欢我们，记住了吗？” 原儿认真地点点头，“娘亲，我记住了。” 我看他看得紧，生怕小孩子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让慕雨萱起了杀心。毕竟在这偌大的宫中，弄死一个小娃娃太容易了。原儿是我失而复得，我的心头肉。 这天萧宸依例给他安排了师父，去上早课，我提心吊胆，担心的不行，只好一个人在御花园中散步来分心。 杏花初放，美得不可胜收，我看得有些呆住了。 “嫣嫣？”身后有人喊我，我转过身去，却看到一身华服的萧远，正负手现在我的身后。 我淡淡一笑，“宁王还是称我淑妃为好。” “非要这样吗，嫣嫣？”萧远的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我继续笑，“当初我在你府上，你的照顾，我可是都记在心上的。” 萧远若有所思道，“自从你走后，本王没有一日不在后悔，不在想着让你重新回到本王身边，嫣嫣，你原本就是我的王妃，以后还是！”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如今我已经是皇上的妃子，时间已经回不去了，要怪只怪先皇，根本不该把我许配给你。” “不不，嫣嫣，自从我第一次见你，我便倾心于你，我求父皇赐婚，把你娶进府中，就是要对你好。”萧远急着解释。 “大婚当日就把我晾在一边，纵容府上的妾室丫鬟婆子欺负我，就是你说的对我好？”我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虽然萧远这样真的很欠揍。 萧远无奈地摇摇头，“你我大婚当日，你府上有人前来告密，说你之前已经有相好的，还送给本王一顶绿帽子作为贺礼，本王最后在你的梳妆盒中，找到了一把梳子，气的本王扔了梳子，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嫣嫣，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原来梳子是你扔的！”我看着他无奈的样子，真想杀了他。 如果不是他扔了梳子慕雨萱也不会乘机见到萧宸，我与萧宸之间，也不必这样不能相见。 萧远并没有看见我的愤怒，而是走上前，“嫣嫣，咱们不管什么梳子不梳子了，皇兄对你并不好，你本就是我的王妃，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说着，竟然作势想要来抱我。 我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萧远痛得大叫，然后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看着我，咬牙道，“嫣嫣，我…好疼……” “你，滚！”我气得浑身发抖，但仔细想想，萧远是不是也，被人利用了呢？ 我一下想到了慕雨萱，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了吗？ 我浑身发抖，腹中的孩儿也不停地动起来，我走起路来，有些晃，有些晕。终于在殿门口，昏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哭啦？娘娘……”是翠云焦急的声音。 “啪！啪！”脸上热辣辣得，好疼的感觉。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绝美的美人儿脸，头上的宝石金钗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慕嫣嫣，你好大的胆子！”打我的人是慕雨萱，她眸子里闪着狠利的光芒。 我被她吊了起来，肚子沉得下坠，让我觉得很难受，我问她，“你想做什么？” 16 报应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吗？我现在真恨不得杀了你！”慕雨萱咬着牙说道。 做了什么好事？自从快被萧远气死以后，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慕雨萱吊起来了，我能做什么好事？ “你发什么疯？”我对着她吼道。 慕雨萱气得都快哭了出来，跟嚣张跋扈的皇后，完全判若两人。 “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你害得远哥哥他……”慕雨萱欲言又止。 我忽然想起来，我踢在了萧远身上的那一下。 “你叫萧远什么，远哥哥？”我非常地不解，难道慕雨萱真正倾心的人，原来是萧远？ 这样算来，我的遭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啪！”又一记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远哥哥也是你叫的？” “慕嫣嫣，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私下喝避子汤，喝到自己的身体完全坏掉，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自为远哥哥生下个孩子，可是你呢？你竟然踢得他……” 说着，她又用力地在我身上掐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变得热辣辣的，她掐得我不能呼吸。 “萧宸呢，他会纵容你这样放肆？”我抓住她疯狂的手，趁机问道。 慕雨萱却笑得越发妖艳，“那个死鬼，体察民情去了，这几日不会在宫中，你别指望了！” “你身为皇后，却这样工于心计，这样无耻下贱，慕雨萱，你为什么会是我们慕家的女儿？”我不禁为她觉得不齿，早晚有一天，我会在萧宸的面前，撕下她的美人皮。 慕雨萱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我憋得不能呼吸，咳嗽了起来，却看到慕雨萱的呼吸也变得紧凑起来，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慕嫣嫣，你害得远哥哥以后都不能生育，我也要毁了你，你这张脸长得很好，若是喝了这丑颜汤，不知道今后萧宸会不会想多看你一眼？”她笑得阴狠毒辣，指着她身后的那碗冒着绿光的汤药。 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身为女子，千万不能碰那碗丑颜汤，若是喝下去，脸上的皮肤会溃烂流脓不止，不仅难看，还会散发着恶臭。最主要的是，怀孕的女子喝了这丑颜汤，生下的孩子，也会其丑无比。 她端起碗，笑着一步步朝我逼近，看着那碗冒着绿气的汤，我有些瑟瑟发抖。 “慕雨萱，你别过来，你滚开。”我疯狂地大喊，可这小小的牢房里面，除了我的声音，就是更加恐怖的回音。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喊吧，没有人会来救你。”慕雨萱得意地大声说着。 我开始挣扎，开始拼命挣扎。 腹中的孩子，也在拼命挣扎，我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瑟瑟发抖。 “你滚开，滚开！”我的双手被吊着，双脚被绑着，挣扎根本没用。 慕雨萱伸手钳住我的下巴，笑意盈盈，“喝吧，喝下去，尊贵的侯府嫡女，尊贵的皇上宠妃，世代都会沉入地狱的，去吧。” 我绝望地看着她，看着她准备把那碗药，往我的口中灌。 我恐惧得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冰凉的碗碰触到了我的嘴唇，今后，将会万劫不复吧。 孩子，对不起，娘亲没能保护好你。 “放开我娘亲！”是原儿的声音。 我低头，却发现，慕雨萱已经被原儿弄倒在地上，小小的男子汉，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上面还带着血。 “原儿！”我生怕她伤害到我的原儿，连忙焦急地大叫。 “殿下，快割绳子，救你娘亲。”牢房外面，是翠云焦急的声音。 原来，是翠云带原儿过来救我，那牢房的门，大人进不来，小孩子却可以钻进来。 我看着目光坚毅的儿子，为了我，小小年纪不得不亲手拿起匕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慕雨萱痛苦的声音。 原来，慕雨萱在倒下的时候，手一松，整个一碗的丑颜汤，如数洒在了她的脸上，而且就在她张口呼救的时候，喝进去了一部分。 “救我，救我……”她不顾自己血淋淋的膝盖，爬到我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哀求着。 “你放开我娘亲！”原儿以为她要伤害我，小脚上去，在慕雨萱的手上狠狠踩了几下。 “殿下，快割绳子。”翠云在外面提醒道。 许是被慕雨萱的样子吓住了，我被原儿放下来，在她身上找钥匙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 慕雨萱气息奄奄，一直在哀求我救她。 师父说过，这丑颜汤，最是无解，所以连我也很恐惧。 “慕雨萱，你如今这样，只能算是报应，这汤我也无解。”我简单交代一句，连忙拉着我的原儿，逃跑一般地离开了。 那间牢房里面，药味太重，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那晚，我做了一夜的噩梦，一直在梦到慕雨萱，一脸的溃烂，哀求我，哀求我救救她。 那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惩罚，偏偏慕雨萱就做到了。 我抱着原儿，抱得很紧，原儿抱着匕首，抱得很紧。 早上我刚一睁开眼睛，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我居住的殿，已经被卫兵团团围住了。 萧宸脸色铁青地坐在我的面前，等着我的醒来。 我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萧宸这个样子，竟然有些心疼。 他是来替慕雨萱报仇的，一定是…… 这么浩浩荡荡，无一不在宣誓着对慕雨萱极致的宠爱，而她呢，却想要给萧远生个孩子。 “萧宸，我……”我开口想要告诉他这个事实，可是，除了他认为我疯了，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请皇后进来。”萧宸冷冷命令着。 慕雨萱戴了一个洁白的面纱进来，单看眼睛，她与我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也难怪萧宸会认错。 “皇上……臣妾请求皇上赐死。”慕雨萱一进门就跪下，生无可恋地要求着。 萧宸一脸的心疼，“淑妃，你可知罪？” 我连忙走过去，跪在萧宸的面前，“皇上，臣妾没错。” “朕不在的时候，你囚禁了皇后，还喂她喝了……那种东西，你竟然不知错？”萧宸说着，拎起说上的茶杯，扔在了我的头上。 17 诛灭 我的头被他砸的很痛，就连睁眼看萧宸的时候，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跪下扣头，“臣妾不知错。” 慕雨萱哭着说道：“淑妃妹妹，别的事情，我都可以让着你，皇上也让给你，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今后恐怕已经无缘再在皇上跟前侍奉了。” 她的头久叩不起，我看到她膝盖上，还缠着绷带。 “萱儿，你起来，朕给你做主！”萧宸的脸上，充满着温柔的宠溺。 我仿佛在萧宸的脸上看出了，即便慕雨萱毁容了，浑身恶臭，萧宸对她的喜欢，丝毫不减。 即便慕雨萱做足了错事，萧宸对她的喜欢，依旧不减…… 我满是心痛，抬头看着萧宸，“被囚禁的是我，要喝那个的，原本也是我，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是阴差阳错。” 萧宸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顿时觉得身心都是凉的。 慕雨萱哭泣道：“皇上，臣妾不过是个侯府弃女，哪里来的权力去囚禁淑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的是你，慕雨萱，你伪善的面具，还要戴到什么时候，皇上，救下原儿的那日，难道您没有听到，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指使的？”我抬头，质问萧宸。 “够了！”萧宸喝住我的话，颇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无法与他对视，只得闭嘴低下头，祈祷萧宸能够有自己的英明判断吧，不要再被这个女人迷惑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萧宸说道：“淑妃之所以在宫里屡屡犯事，胆大包天，还不是因为慕安那个老东西，朕现在就扒了那个老东西的皮，看谁来给她撑腰！” 他的脸上青筋突起，愤怒到了极致。 我双腿瘫软，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皇上，不要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您千万不要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萧宸起身，走进我，冰冷的脸颊逼近我的脸，咬牙说道，“你们慕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都该死！” 他从愤怒，到下令，才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 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仿佛听到了府中里面的哭声，哀鸿遍野。 我抬头看着慕雨萱，她始终以面纱示人，眼神里，充满了恨，她对我的恨，已经深入骨髓。 这些天，我被萧宸罚日日跪在慕雨萱的殿前赎罪。为了安抚慕雨萱，萧宸一刻不离开她，我每天都能够看到，他在我的面前，对她无比地好。 朝中的事情，已经被萧宸挪到了皇后殿，大臣们进进出出，经过我的面前，总是会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沉，却还坚持跪着，家人去世，我也只能沉痛地擦干眼泪，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要疯了。 若不是原儿，我可能真的会随家人去死。 萧宸的心好狠，为了慕雨萱的一张脸，竟然处死了忠心耿耿的侯府上下，这是何等的昏庸，与我之间，又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的身后除了翠云每日为我擦洗散热，竟无人问津。 这日午后，萧宸好像发了很大的火，丞相沈冲带着其子沈意从殿中出来，神色不怎么好看。 沈意与我兄长是而是伙伴，因而从小也与我相识，见我一个人跪着，便过来与我小叙。 “嫣妹，你如今身怀六甲，没想到皇上竟然不看在胎儿的份上，轻恕你。”沈意心疼不已。 我无奈道，“家之不存，何况我一个人。” “咱们皇上疑心真重，据说是那日皇上体察民情，途中遇刺，抓住刺客后，那刺客只说了句，‘侯爷，属下办事不利，先去了！’便自行了断了，想必皇上是因为此事，才……”沈意叹息道。 “我爹对皇上一向忠心，又怎么会派人刺杀皇上呢？”我急得咬牙，“这一定是有心人的阴谋！” “可不好乱说，嫣妹你自己要保重，慕家可就剩下你自己了。”沈意说罢，便速速离去了。 我回头望着恢宏庞大的皇后殿，紧紧攥着拳头，攥得自己骨头发麻。 “你在做什么？”萧宸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负手立在我的面前，高傲冰冷，在这暑天，也令人一寒。 我抬头看着萧宸，想起沈意的话，“皇上杀我全家，恐怕不只是因为慕雨萱的脸吧，可是有刺客？” 萧宸脸色沉下来，咬牙问道，“谁告诉你的，沈意吗？朕这就杀了他！” “够了！皇上究竟还要杀多少忠臣，才能认清人心？”我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干脆把我也杀了好了！”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你父亲犯上作乱，死有余辜！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他是忠臣！”我大声对萧宸吼着，感觉自己的脸都吼得发麻了。 “忠臣？忠臣会刺杀朕，他的刺客已经出卖了他了！”萧宸就差抓着我的衣领，咬牙低声说道。 “刺客不忠，完全可以反水，为何要搭上自己的命，只为了说出主使！” 我用尽力气说完，萧宸的表情僵住了。 “真正的刺客，还在逍遥法外，皇上还认定我父亲不忠吗？”我的声音也变得软下来，完全没有了力气。 “我想，真正的刺客，肯定会找机会，来找我的，他不会放过我。到时候，希望你，能还我家清白，我不想我的家人都死了，却要背负骂名。”我看着萧宸，慢慢地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见萧宸僵住的表情，慢慢变得缓和下来，良久，才道，“好。” 跪在皇后殿前的我，渐渐变成了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天，天色已经黑了，结束了一天的罚跪，我瘫坐在地上，揉揉腿，准备回去，却听到有人喊我。 “嫣嫣！”我回头，是萧远。 他的形容并不似以前那般倜傥，想必被我踢伤的地方，还没有痊愈。 “宁王这么晚了，还从皇后殿出来，可真是关心你的皇嫂呢。”我皮笑肉不笑，冷冷道。 “如果没有点好处，谁要关心那个丑八怪，”萧远笑着看我，“如今我也不能那个了，你不如从了我，不用自卑了。” 18 政变 萧远的嘴脸一贯如此，无耻，因当！ “我如今虽然失宠，但是皇上也并没有废了我，请宁王放尊重些。”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正色告诉他。 可是萧远却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身着淡紫色的衣服，映衬得他的笑容越发诡异。 “嫣嫣，我不妨告诉你，萧宸他当不了几日的皇帝了，等到他死了，你这淑妃的名头，留着还有用吗？跟着我，我让你当皇后，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竟然想要来摸我的脸。 我别过脸去，回头看着他，问道：“难不成，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现在整个京畿已经被我控制了，当然，还要谢谢萧宸的好皇后。”萧远笑得越发得意。 我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宸的命就掌握在萧远的手里。 此时我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萧宸杀了我的全家，我竟然还在关心他的安危？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想到近几日可能就要临盆了，到时候我自己，原儿，还有这刚出世的孩子，可怎么办。 回头看着萧远，然后认真说道：“如若发生变故，你真能护我周全？” “嫣嫣，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他举手对天发誓。 “那我的孩子们呢？”我抬眼反问。 萧远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自然是当成我的孩子对待，哦对了，坊间传闻，说原儿就是我的孩子，那保住他的命也理所应当，但是，别想我真正对他好！” “也罢，”我微微一笑，看着萧远，“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心，老子从来不骗女人！”他咬牙一笑，面容中透着些清诡的阴狠，“有些女人，老子也不把她当成女人！” “哪怕，她为了你都不能生孩子了？”我知道他说得是慕雨萱，这样的男人最是薄情，跟萧远一比，我甚至觉得萧宸有时候还肯讲些道理。 萧远淡淡一笑，“本王一开始就告诉她了，与她只是合作，奈何她非要投怀送抱，本王也勉为其难接受了。不过嫣嫣，本王每天梦到的，可都是你身上的香味……” 萧远指着我，笑得极其暧昧，我别过身去，我知道，萧远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果不其然，就在萧远话音刚落没多久，萧宸就从旁边的黑影里面走了出来，直直盯着他的这位好弟弟。 萧远整个人都懵了，瘫坐在了地上，指着我，“贱人，你算计我！” 我微微一笑，“我们慕家一门忠厚，我又怎能放过嫁祸之人？” “宁王犯上作乱，来人，把宁王押起来，关进大牢！”萧宸脸色铁青地命令着。 “皇，皇兄，这其中有误会，误会啊！”已经被侍卫押送走了的萧远，还在为自己辨白。 我跪在地上，冷冷看着萧宸，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尽管，他也是受人迷惑，才杀了我全家的。 隔着黑暗的空气，萧宸只是远远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明亮而镇定，就好像，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 我忽然很想叫住他，很想嘱托他万事小心。 我以为他回头，会去收拾慕雨萱，可是，他只是落寞地走进了皇后殿中，再没有后话了。 回想了事情的前前后后，我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有些软了。原儿晚课结束，已经在殿内等着我，我好像发疯一般把他的小手攥在手里，紧紧抓着。 原儿抬头委屈地看着我，小声抗议，“娘亲，我疼……” 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神经过敏，才会这样害怕失去。 哄睡了原儿，翠云应该离殿休息，可是今日的翠云，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离开，在我的旁边陪着我，仿佛在等什么事情。 三更的时候，殿外漆黑的天幕，忽然闪过一阵亮光，无声无息，又悄悄散去，我蹙眉仰望，觉得不同寻常。 翠云跪在我的面前，正色道：“娘娘，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去哪？”我不解地看着翠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娘娘蒙困，是师父将我送到宫中侍奉娘娘的。师父说，时机成熟，宫中会有剧变，让奴婢带娘娘出去，以求平安。”翠云解释道。 “师父？”我不禁疑惑，从小传授我医术的师父，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云游四方去了，并且已经多年杳无音讯了，又怎么会知道如今发生的事情？ “来不及解释了，娘娘，我们带着小皇子，快走吧！”翠云一脸的焦急，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我低头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晚上的时候，萧宸远远看我时的那一个眼神。 “我不走。”我对翠云说道。 “娘娘，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您可能会没命的。”翠云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回头看看漆黑的天幕，然后看看熟睡的原儿，对翠云说道：“你带原儿走，我要留在这里，听话。” “娘娘……”翠云深知拗不过我，只得抱起熟睡的原儿，回头不舍地看看我。 “去吧。”我很想用眼泪来祭奠离别，然而，却只能挤出一个微笑给翠云。 我用力把她推出了殿门，然后紧紧关上门，用后背顶住门，生怕一个不小心，因为不舍又打开了殿门。 “娘娘，娘娘……”我听见翠云低声呼唤了我两句，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一直熬到五更天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的阳光很刺眼，没有了翠云的唤醒，我甚至有些睡过了。 想起萧远的话，翠云的反常，我急匆匆地就起床了，简单梳妆以后，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准备往皇后殿去。 “娘娘……”是翠云的声音，她站在我的殿外，似赶了一夜的路，有些风尘仆仆。 “你？”我看着她，有些不解。 “奴婢已经将小皇子送到师父那里了，宫里的事情，娘娘还需要奴婢，娘娘在哪，奴婢就在哪。”翠云解释着，然后说道，“娘娘不要出去，据说昨夜宁王越狱，宫中很是危险。” 19 元夜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牢狱守卫森严，宁王怎么会越狱？” 翠云的额上全是汗珠，急忙说道：“娘娘，宁王越狱应该是早有预谋，他要谋反。” “那萧宸呢……”我紧张起来，连忙推开翠云，往皇后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慢点……”翠云连忙追了上来，拉住我，“皇上那样对您，您还要关心他吗？” “翠云你听我说，萧宸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入骨的主人是我，他一直以为那是慕雨萱。在他承认我之前，我……我不能让他有事。”我焦急得不行，用力想要挣脱翠云的束缚。 “娘娘……” 我不顾翠云的劝说，径直朝皇后殿那边走去。我担心萧宸，所以走得有些快，腹中的小宝宝，还在不停地动，整个肚子都往下坠着疼。 我咬牙坚持着，皇后殿就在眼前。 原本不远的距离，对我来说，仿佛隔着千里。 皇后殿的门紧闭着，就好像一直以来的一样，然而，平日里常常有宫女穿梭忙碌，今日却不知为何，静的可怕。 “嗖嗖嗖……”几支箭在我的面前穿梭过去，直直地插在皇后殿的大门上。 我惊出一身的冷汗，回头想要找出箭的来源，却听到有几个小太监惨叫，“不好啦，打进来了，打进来了！快逃！” 顿时，宫内乱作一团，太监宫女开始毫无章法地乱跑，我甚至看见，追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穿银色铠甲的士兵，举着长剑，一脸杀戮般的狠毒。 “娘娘，快走。”不知什么时候，翠云走过来拉住我，并且替我将身后的几支箭打到一边去。 慌乱之中，我们两个人躲进了皇后殿，皇后殿中依旧是那般肃穆，就好像跟外面的慌乱，毫无关系。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避着外面的乱箭，直到慌乱爬起来的时候，才对上了萧宸的目光。 “皇，皇上……” 萧宸见我进来，连忙起身，几乎是小跑一般地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好像是本能的动作，让我觉得非常地诧异，无所适从。 起身之后，我才发现，这间皇后殿中，竟然已经聚集了一帮朝臣。 一个英武的男子，身穿黄金铠甲，臂上满是功勋的徽章，“皇上，请允许臣杀出去。” “烈将军且慢，朕有宁王的人质在此，想必他应该不敢太过造次。”萧宸漆黑的眸子镇定得有些可怕。 “可是皇上，我们也不能一直耗着。”将军烈焰显得有些着急，褐色的眸子中充满了急切。 “朕有办法。”萧宸比刚刚更加镇定了，他的镇定让我感觉莫名地有些安慰。 殿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双手抱膝，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地上，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抬头看着萧宸，面对他态度突然的转变，有些难以接受。 萧宸回头看我，微微一笑，一脸的温润如玉。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道。 我以为他爱惨了慕雨萱，亦将会被慕雨萱害惨了，可没有想到，大难临头，他将慕雨萱扔在一边，置之不理，却对我这般温和。 萧宸慢慢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带我坐在殿旁边的一处小花厅的圆桌旁，让我坐下。 “嫣嫣，这个给你。”萧宸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好看的香囊，放在了圆桌上。 这个香囊，我认识他起，他就一直放在身上，不肯取下。我一直很好奇里面装着什么，没想到今日萧宸竟然亲自取下来，说要送给我。 我拿起香囊，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打开看看。”萧宸笑着说道。 我慢慢地拆开这个香囊，伸手进去，一粒粒小小的豆子，触感温润，却仿佛打开了我的记忆一般。 七年前的元夜，人潮涌动，把我和翠云挤散了，而且，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除却手中刚刚买来的一把红豆，一无所有的我，竟然哭了起来。 一个戴着面具的公子，将我拉到一边，逗我笑。并且带着我，完完整整地欣赏了元夜的所有节目。那是我过得最最开心的夜晚。 到了午夜，所有的节目结束以后，他甚至还把我送到了府门前。为了感谢他，我把我身上仅有的一把红豆，送给了他。 我不能看到他的容貌，只能透着面具，看到他一双漆黑的眼睛，温润如玉，甚是倾慕。 却没想到，他竟然与我有同样的心思，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精致的木梳，“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把梳子名为入骨，小姐且收着，三日后，在下必上门提亲，望小姐不弃。” 思绪回到了现在，我惊讶地看着萧宸，把香囊中的豆子，倒在了自己的掌心。那是一粒粒小小的红豆，小小的一把，每一颗仿佛都写满了相思。 我抬头看着萧宸，眼泪已经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他记得的，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知道的……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入骨木梳，抬头看着萧宸，此刻真的很想上前拥抱他去。 萧宸伸手给我擦眼泪，手指暖暖的，很舒服的感觉。 “嫣嫣，别哭。”萧宸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将那一把红豆重新装进了香囊里面，抬头看着萧宸，“原来，你都记得啊。” 萧宸点点头，然后才说道：“我每晚上都要做噩梦，梦到你从此不再原谅我，然后从梦中惊醒。可是嫣嫣，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有拼一拼，才能够留给你，留给原儿一个太平盛世。” 我抓住了萧宸的手，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柠太妃的亲眷，伙同宁王，想要谋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你也见了，他们已经打进了皇宫，我等也只能困在这小小的殿中。”萧宸说着，伸手指了指那边的慕雨萱，“这个女人想要偷朕的兵符去调兵，但是并没有得逞。” “那我们也出不去，怎么办？”我不禁着急起来，听萧宸这么一说，可谓是紧急万分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镇定。 20 临盆 我仿佛是，一下子忘记了，我跟这个男人之间，好像还隔着家仇，此时我的心情仿佛陷入了万分纠结的地步。 就连我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怪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支箭“嗖嗖嗖”地从外面射进来，从我的脸前飞过，我吓得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将军烈焰从那边慌张地走过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陛下，再不出去，恐怕来不及了……” 萧宸回头望望外面，没有回答。 我听到烈焰接着说道：“皇上，您真的认为慕侯会来救驾吗？” “慕侯？”我不解地看着萧宸，不理解烈焰说的话。 萧宸没有理会我，而是对着烈焰还有一干朝臣说道：“朕相信慕侯会回来的，这是朕与慕侯的约定。” “可是皇上……”烈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宸大手一挥，拦住了。 “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连忙上前去，拦在了萧宸的面前，看着他，“我的家人，不是都被处死了吗？” “哈哈哈！”墙角的慕雨萱忽然发声，那是一种难听怪异的声音，非常地刺耳。 我诧异地看着墙角的慕雨萱，然后回头看着萧宸，我想要他给我一个答案。我之前绝望至底，现在又忽然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我希望自己的耳朵不要出问题。 萧宸看着我，命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方形的玉玺，然后说道：“嫣嫣，时间来不及了，你带着这个，让烈焰护送你出去。他武艺高强，送你出去应该问题不大。你出去以后，自然有人接应，如果……如果我出什么事情，直接让原儿登基。” “那你呢？”我看着他，拼命地摇头，“你怎么办，你不能出事。” 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有搞明白。我想要一个答复，可是萧宸却在这个时候，要赶我走。 萧宸从我的手中，把梳子拿走，然后放在自己的贴身衣带里，笑成了玉，“有这个梳子在，我不会有事。” 我伸手拼命地捶打他的胸膛，“瞎说什么，一把破梳子能有什么作用，我要你活着，活着！” “烈将军，朕命令你拼死护送淑妃出宫，淑妃以及腹中的皇嗣，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萧宸回头，严肃地对烈焰命令着。 烈焰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跪下领命。 最后，我是在烈焰和翠云的大力拉拽下，才出了殿门。看着慢慢关上的殿门，以及殿内对着我微笑的萧宸，我的心忽然像是被扎了针一般地难受。 我的脚步似铅，一步也踏不出去。烈焰气得不行，因为腹中有孩子，也不能立即背了我走。 翠云则一脸泪水地在劝我，“娘娘，您这样子，如果陛下有什么事情，他的付出，还值得吗？” 我如梦方醒，回头看着翠云，才无力地点点头。 烈焰武艺高强，一路斩杀了无数冲上来的兵士，两人竭尽全力拖着我，把我拖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门。 我的腹痛来得仿佛更猛烈了，整个头都变得晕晕的。太阳底下，好像被晒出了幻觉。 走到宫门前的时候，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睛也不愿睁开。 我听到烈焰在脸前义正言辞，“娘娘，跨过这宫门，我们就安全了。” “娘娘，您起来啊……”翠云也在我的身旁焦急地催促着。 我却虚弱地摇摇头，“我真的走不动了……” “娘娘……”翠云拉拉我，然后看着烈焰，“不如将军同我，将娘娘抬出去可好？” “也只能这么做了！”烈焰一咬牙，扔掉了手中的佩剑，非常有力地抓起我的两只胳膊，“娘娘，臣失礼了。” 他们两个走得很快，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他们颠着，想吐。腹痛一阵一阵的，好像要将我的身体撕裂一般。 我张张口，无力地虚弱地想要说什么，却痛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出了宫门，两个人一直朝着城北的小树林走出了好远，这才把我放在了地上。 疼痛间隙，我看到了烈焰身上的红色血迹，仿佛二月的霜叶，有些刺眼。顺着那血迹往上看，他的肩膀处，有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将军……”我非常过意不去，他是为了我，才受这样的伤吧。 烈焰却淡淡一笑，“臣无事，这个地方很安全，臣请求返回宫中，保护圣上，还望娘娘成全。” 想起最后走的时候，萧宸看我的那个眼神，我的心里莫名地难受，我看着烈焰，点点头。 烈焰给我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了翠云的惊呼，“娘娘！不好了，娘娘可能要临盆了。” 刚刚走出两步的烈焰，顿时定住了，他一个大男人，显然对生孩子的事情，并不是很在行，只是远远地站着，有些慌乱地问翠云，“这可如何是好？” “烦请将军去城内找一个可靠的产婆，奴婢先在这里照看娘娘。”翠云跪在地上，对着烈焰磕了几个头。 烈焰连连点头，然后慌慌张张地朝着城的方向跑去。 我痛得忍不住，大叫了起来。翠云紧紧捂住我的嘴巴，然后把手递给我，“娘娘切不可大叫，痛得难受，就咬着奴婢的手吧。” 我想起生原儿的时候，我已然痛得仿佛失去了半条命。这次好像比上次更痛，感觉自己等着要归西一般。 痛了几次以后，我自己直接昏倒，不省人事。 “娘亲，娘亲……”是原儿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头上好沉，我略略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原儿的小手正扒着我的额头，焦急地喊我。 “娘亲，你醒啦！”看到我睁开眼睛，原儿显得特别兴奋，对着外面大喊，“娘亲醒啦，娘亲醒啦！” “娘娘……”是翠云，“娘娘您已经睡了五天五夜了，奴婢担心得不行。” 我紧紧抓住翠云的手，“已经五天了，都发生什么事情了，速速告诉我！” “娘娘，您生了一个小公主。” “我问的是萧宸，萧宸还好吗？” 21 隐心 翠云的眼睛中满是躲闪，“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就在我临盆的时候，却昏倒了。是翠云和烈焰抬着我，将我抬到师父在山下开的医馆里。许是我和小家伙命不该绝，平日里都不见踪迹的师父，当日竟然就在医馆里面。 师父剖腹帮着昏迷的我，取出了奄奄一息的小家伙。 听说小家伙出来的时候，全身青紫，师父一连拍了她好几个巴掌，都不曾会哭。 翠云都快要吓傻了，就在这个时候，昏迷的我，竟然因为疼痛，而哼了几声，小家伙听到了我的声音，这才委屈地哭了起来。 翠云说，我能够活下来，连师父都觉得是个奇迹。可偏偏昏迷着的我，一日日呼吸也变得稳定了下来，伤口有所好转，最后，竟然能够睁开眼睛了。 小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现下已经吃了奶，在乳娘的怀中，睡得很是香甜。 唯独不知道的，是萧宸的消息…… 山下的镇子，距离城里还是有些路程，烈焰把我送到，便只身返回了。而翠云忙于照顾我，却不能够及时地回去打探消息。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伸着身子，看奶娘怀里女儿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蛋，心中甚是安慰。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我面前的原儿，一张小脸，仿佛写满了心事。 我拉着他的小手，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在想什么？” 原儿抬头看着我，表情仿佛很是为难，“娘亲，原儿对不住您。” “哦，哪里对不住我了？”我不禁想要听听，他的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原儿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漆黑的眼珠，就好像两丸黑水银那样灵动，“娘亲，我不想恨父皇了。” 看着他小小的样子，还是同以前一样，一切都以娘亲的感情作为自己的感情，忽然鼻子一酸，“乖原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他抓着我的手指，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拉着他，好一阵哄，才将他哄好。 原儿擦擦眼泪，抬头看着我，“那天晚上，其实我们碰到父皇了。” “哦？”我回头看着翠云，“是逃走的那天晚上吗？” 翠云为难地看着我，然后才点点头。 “然后你不想恨父皇了？”我不解地问原儿。 原儿点点头，又微微抽泣一阵，才对我说道：“父皇抱抱，父皇哭了……原儿没有手指了。” 从原儿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才听明白了，原来对于原儿的痛失手指，不止我一个人在难过。萧宸的难过并不比我少。 我不知道萧宸有着怎样的计划，显然在这个计划中，他一直在设法保护我跟原儿。经过了那么多次的虐待，若他是成心，我恐怕已经死过一百次了。 但在这个计划中，他却没有料到，原儿会落在慕雨萱的手里。 我想起我恨他的那些个日日夜夜，萧宸恐怕在暗中，也恨死自己了。 我陷入了思绪，心中越发地思念萧宸了。 拿起临别时萧宸送我的香囊，那里面的每一粒红豆，是否都写满了萧宸对我的思念呢？ “娘亲，你会原谅我吗？”原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问我。 我伸手，抱紧了他。 “娘娘，月里还是要保重身子，不要流泪。”翠云开始提醒我。 我伸手摸摸原儿毛茸茸的后脑勺，然后才慢慢说道：“你的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原儿……” “嗯！”他重重地答应着。 没有了消息，我也非常地着急萧宸，所以每日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可是城门封锁得很严，禁止进出，一般人也打探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谓政变，不过是上层的贵族们之间的争斗，对于百姓来说，战乱就是战乱。那些消息，也变得莫名地密不透风。 师父倒是每天都来查看我的伤情，我的身体恢复得令他很满意，没过几天，就能够下地走路了。 师父已然是满头的白发，他抚着自己的胡须，远远看着我。 “小嫣，你还未见过你的父亲吧？”师父问我。 我不解，“师父是何意？” “你逃出宫门那日，你的父亲也受了重伤，被我安置在这个镇子上，你们，竟然都没有碰面？”师父诧异地看着我。 我顺着师父的指引，找到了正在养伤的我的父亲。 他比我伤得严重，已经养了小半个月，恢复了不少，正打算离去。见了我，他老人家两泪纵横，一生戎马，竟然在我的面前流泪了。 “父亲，父亲……”我低声唤他。 父亲这才拭了泪，然后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女儿啊，你竟还活着。” “父亲何出此言，我活着呀。”我不解地看着父亲。 “那日宫变，我带人从西岭悄悄回城救驾，却不料在中途被人截住，一场厮杀下来，兵力已然损失大半，待我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说到这里，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快了起来，脑子有些模糊，似乎有些听不清楚父亲的话来。 我开始担心起萧宸的情况来，萧宸死守皇宫，唯一的希望，就是父亲带兵赶来增援，如今父亲都受了这样的伤，怕是萧宸也…… 未等父亲往下说，我的眼泪竟然也开始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父亲顺了顺自己的情绪，这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我，“我听说，皇上对你，可并不怎么好。女儿你如今算是从那火坑里面逃了出来，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有些懵，摇了摇头。 父亲关切地问道：“当年那个陈公子，如果你找到陈公子了，你可还愿意再续前缘？” 我更加不解了，可父亲的话里仿佛还有别的意思。我不禁问自己，若萧宸并非当年陈公子，我还会这样担心他吗？ 思来想去，我又摇了摇头。 父亲微微叹气，然后才看着我，然后说道：“等我赶到皇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皇上的踪影。听太监说皇上来了这个方向，我便来追，却不料半路伤口严重，再也走不动了，只能在此地疗养。” 22 弃生 “那萧宸呢，他在哪里？”我抓住父亲，听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听出萧宸的下落，有些着急。 父亲被我这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沉思良久，才怔怔地说道：“这个为父还真不知。” 我的心情顿时又跌落到了谷底，对我那么好的萧宸，我们还没有机会厮守，千万不能有什么事情…… 父亲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试探一般问我，“丫头，他那样对你，你为何还要追随？” 见我不回答，又开始劝我，“你是我慕安的女儿，不必拘泥那些世俗的约束，你爱怎样，便怎样。你是女儿家，不必为君主尽忠，但又是我的女儿，亦不必像平常女子那般从一而终。” 我回头看着父亲，他对我的宠溺，一向如此。 我甚至还记得，慕雨萱犯错，被父亲用藤条抽了几下，甚至还教训道：“身为女子，不思三从四德，乃我慕家之耻。” 我哭着哭着，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疯了一样说道：“他就是我的陈公子啊，他对我很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太平盛世。为了让群臣不再诟病于我……可我一直恨他，我现在，很后悔……” 父亲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哭泣的我，等我哭了好一阵子，才命手下给我准备一条干净的帕子擦眼泪。 那天我记得父亲最后对我说道：“男人的话，千万不能轻信。天下和女人之间，女人还是敌不过天下的。” 我抹着眼泪点点头，一直又说了好多的话，才跟父亲分别。 几日后，皇城门开，父亲派人来接我回去。 虽说经过动乱，皇宫显得有些萧索，可我却仍然坚持带着原儿和女儿回到皇宫里面。 我要找到萧宸，我的孩子还等着他取名字。我的后半生，还在等着和他共度。 宫内难得的冷清，萧宸失踪，丞相沈青云带着一帮大臣找到我，要跟我商议拥立原儿为帝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我一口回绝。尽管萧宸从前把作为宁王妃的我娶进宫中，宠极一时，朝臣们在背后已经把我当作魅主祸国的妖妃看待。 可是在皇位的传承上，他们还是不得不顾及我这个皇子之母的面子的。 好在沈青云也比较有耐心，一连找了我好几次，最后，我终于被这帮朝臣的大义感动，勉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登基之时定在十日之后。 从来不关心政事的我，仿佛因为原儿的事情，最近变得特别地忙碌，我甚至有些腰酸背痛。这天刚刚用过晚膳，我却带了翠云，两人开始在宫中散步。 御花园中，花儿竞相开放，有些残枝经过了变乱，瑟瑟地站在风中，尤其显得萧索。 “娘娘，这御花园已经许久没有修葺，改日奴婢命工匠过来修葺之后，再逛吧。”翠云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想起往日萧宸曾经在这御花园中替我种了许多我喜爱的树木，顿时心生感慨，“无妨，我只是走走而已。” 我们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偌大的御花园中，闲逛。 地上的落叶很厚，我踩在上面，索索作响，心境亦萧索。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娘娘……”翠云连忙上来，扶住我。 我的脚被崴得生疼，双手撑地，想要在翠云的帮助下起身，手却在落叶中，触到了一个尖硬的东西，手掌很痛，我吃力地将手缩回来。 但，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缩回手以后，我又把手伸了回去。摸到了一把梳子，我的心跳加快，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翠云，你看着是什么。”我不顾手脚的疼痛，连忙唤翠云。 我们二人，在黄昏极其微弱的光线下，辨别出了那把梳子，竟然就是我临别时交给萧宸的……入骨？ 我刚刚摔倒的时候，那软软的……是人？ “翠云，快拨开这些落叶！”我几乎是爬到那边，拼命地在地上厚厚的落叶里拨了起来。 没有几下，却看到了一个人的手，手背上红豆大小的红色胎记，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萧宸，是萧宸！”我喜极而泣，命翠云继续挖下去，我找寻萧宸许久，却不曾料到，他竟然就躺在这宫中的御花园里。 几个内监将萧宸抬到了我的殿里，我亲自为萧宸检查身体。 他的脉搏极其微弱，若不是碰巧遇到了我，或许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现下，萧宸还只能没有意识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就在胸前。 我初步判断，萧宸是失血过多而昏迷。 我抱着他的身体，哭得头昏脑胀，最后翠云过来提醒，“娘娘，您还在月里，请注意身体。” 我没有搭理翠云，萧宸命悬一线，我必须救他。 思索一番，我才对翠云说道，“去准备针，刀，还有……碗。” 翠云不解，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得把那些东西如数准备到我的面前。 “没事了，你出去吧。” “娘娘，还请让翠云在跟前侍奉。”翠云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萧宸的胸膛，在他的伤口旁边，找我要的穴位。 找了很久，还好，这个穴位并没有被伤口覆盖，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感激上天。 我拿起小刀，在火上烧了几下，便在那个穴位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刚好够容一滴血的位置。 “娘娘，不可！”翠云上前，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我的眼神喝退。 她已经看出了，我要把我的血给萧宸。整个天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的血，才能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要做这件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的生命！ 我看着翠云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回头微笑安慰她，“等我死后，你要好好照顾原儿，记得让萧宸帮孩子取名字。” “娘娘……”翠云看着我，一直哭。 我回头看着萧宸，他那张水墨画一般好看的脸，最近变得有些瘦削，胡子拉碴的。 23 新生 “答应我，翠云。”我拿刀向着自己的手腕，在最后，想要交代给萧宸的话，却只能默默地说给翠云了。 “娘娘，不要……”翠云摇摇头，却看着我流眼泪。 “娘娘，想想原儿，还有小公主，他们不能没有娘亲。”翠云劝我。 “他们不能没有娘亲，可我不能没有萧宸。”我看看等着我救命的萧宸，流着眼泪说道。 我不再去看翠云，她识趣地起身，走开，将要进殿找我的原儿支走了。 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这一次，仿佛比之前都更加地轻松。 我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手臂，将血准确无误地滴入了萧宸的穴位。 一滴一滴，血液离开自己身体那种抽离的感觉，让我第一次觉得，我的血液这么地珍贵。 而这么珍贵的血液，却被慕雨萱那个贱人喝了那么久。 我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萧宸的手，想要再最后看清楚他的脸。我要好好记住他，到了阴曹地府再相会也要认得他，我要把这一世没能够好好在一起的时光，在阴曹地府里也补回来。 我虽然死了，可是萧宸将会活着。 我趴在萧宸的身上，沉沉的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身上好冷，我却没能为自己盖上一个小毯子。 万分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还会醒来。 醒来之前，我听到萧宸在喊我的名字，他说他一个人很孤独，要我起来陪他。 我的手被攥得很紧，骨头都快要碎掉一样。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想要劝劝萧宸，不要为了我太过伤心，阴曹地府，我们还可再见。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睁开了眼睛，手却被萧宸攥得更加紧了。 “嫣嫣！嫣嫣！”萧宸漆黑的眸子里泛着精光，喊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我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日比一日长，萧宸下朝以后，便拉着我说话。 我和萧宸的女儿，他取名叫晚照，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却没有力气张口告诉萧宸。 翠云照顾我很是细心，每天都会喂我吃药。那是师父开的方子，能够为我续命，续一日，是一日。 师父依旧每隔几天，会来为我把脉，他老人家把完脉之后，会调整一下方子，然后负手离开，中间不多说半句话。 我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转。若是不好，师父一定会拉着我说话。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够起身同萧宸讲话了。 原儿的功课日益繁重，只能够在每日的晚膳时候抽空过来陪陪我，年龄变大，原儿的身材出落得更加修长了，原本圆圆的脸蛋，也变成了长长的脸蛋了。 “娘亲，你都昏迷了半年了，都不能起来同原儿说话。”他扁着嘴巴，对着我埋怨着。 “娘亲，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有人在你的饮食中做手脚，把一些珍贵的食材换掉，父皇一气之下，杀了十几个宫人。”原儿漆黑的眸子，陷入了回忆。 “娘亲，你听得到我说话，眨眨眼睛好吗？”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满怀期待。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我看着原儿，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顿时开心得大叫，“父皇，父皇，娘亲能听到我说话了……” 整个皇宫，仿佛一下子被原儿的这种兴奋的气氛给点燃了。 不出一刻，萧宸已经急急忙忙地踏进了殿门。他的身上，甚至还穿着正服，想必是刚刚从议事殿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原儿在前，小小的人儿走得很快，小脸儿趴在我的脸前，命令我，“娘亲，闭上眼睛！” 我刚准备闭上眼睛，帮他证明给萧宸看，却看到萧宸慌地几乎是跑一般，“嫣嫣，不可。” 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朕不能再看到你闭上眼睛，那几个月，太难熬了。” 他低头，不顾满殿的宫人，还有儿子小小的目光，竟然在我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 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原儿在角落里面小声地说道：“娘亲，眨一眨眼睛，总可以了吧？” “原儿，你娘亲会好的，也许过几日她就好了。” “父皇，娘亲真的会眨眼睛。”原儿走过来，抓住了萧宸的衣角，仿佛是在哀求。 父子两个对视了好久，我才看到萧宸勉强地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一起转身，看向我。 “娘亲，眨一眨眼睛吧。”原儿请求着。 我看着他们父子两个，想笑，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够笑了。 我用尽了力气，然后轻轻眨了眨眼睛。萧宸惊讶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余光中还有一抹泪光。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从那以后，翠云拿来的药仿佛更加地苦了。而我的情况一日日好转，慢慢竟然能够说话了，紧接着，我能够动了。 我的身体在飞快地恢复着，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速度太快了，不可思议。 最后一次师父来看我，开完方子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到我的跟前来看我。 我坐在一个雕花木椅上晒太阳，太阳底下师父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就连他的胡子，也是白的。一个小小的药童跟在师父的后面，两丸秋水，很有灵气。 “丫头，近来恢复得很不错。”师父抚着胡须，看着我笑。 “还得感谢我有一个好师父。” “就知道胡说，以后可要好好保重，师父，或许不能再帮你了。”师父看着我，语重心长。 他又跟我聊了很多，然后推说宫里新种了几棵树很感兴趣，便去看了。 我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他走以后，我跟小药童聊了很久。起初她还不肯告诉我，最后，在我的逼问下，才告诉我，师父为了给我治病，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果真是应了我的那句话，我有一个好师父，世界上最好的师父。为了我的幸福，他宁愿自己折寿。 如果战乱没有来的话，或许我这一生就只对师父愧疚。然而战乱来了，我不知道师父的牺牲，是否还值得。 24 重逢 南境的战事越来越紧，萧宸脸上每天的笑容越来越少。为了让萧宸的心情能够好一些，我借晚照周岁生日，让翠云监督宫中的歌姬准备一些节目。 然而这一举动，却被大臣们诟病。 这一日，萧宸下朝的时候，已经是脸色铁青。就在用完膳的时候，他甚至还因为对菜品的口味不满，摔了盘子。 我被吓得心跳加快，远远用眼色命令宫人收拾了盘子，这才在萧宸跟前劝慰，“皇上，消消气。” 萧宸一把抓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咬牙说道：“嫣嫣，朕不会让那帮老东西诟病你的。他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拿南境那个女人，跟你相比！” “南境的女人？”我有些不解，觉得此事还算新鲜。 萧宸脸上的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道：“南境皇帝最近新纳了个夫人，叫什么忠义夫人，此人心肠歹毒至极，竟然用在了战事上！” 我微微一笑，“能够跟这么有能耐的女人相提并论，也算臣妾的荣幸。” “身为女子，却这样歹毒，有什么好荣幸的！”萧宸看着我怒嗔。 他最近身形日渐消瘦，我给翠云使眼色，她立即去取消了歌姬的节目。 三日后，晚照周岁生日。我在殿中备好了菜肴，等着萧宸回来庆祝。然而，却等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萧宸他要御驾亲征……原儿小小年纪，执意要求随驾。这原本是君主的一个重要决定，对于我来说，却如同一声天雷。 我当即抱着晚照，直奔前殿。 跟着萧宸的这些年，我虽然背了妖妃的名头，但却从未有过干政，这是我第一次干政，也是我第一次踏上前殿。 见我盛装到来，前殿议事的诸臣窃窃私语，我直直跪在那里，请求萧宸带我随驾。 对于我的要求，群臣褒贬不一，慕侯的反对声最大。 最后，萧宸大手一挥，竟然同意了我的要求。 南国的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糟糕很多，忠义夫人的队伍，仿佛比我们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加具有战斗力。即便是皇帝亲征，我们还是节节败退。 最后在萧宸跟烈焰的策划下，我们翻身打了漂亮的一仗。 若是就此保持，也许能够继续胜利。然而这个时候，却传来了一座城池沦陷的消息。城池倒不重要，但是听说那个忠义夫人一进城就大肆烧杀百姓，并且放话，要用淑妃的命，来换一城百姓的平安。 为了不让萧宸为难，我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骑马去向那城池，一到，就被人捆绑起来。 我被扔在了那忠义夫人的面前，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里面，有种令我熟悉的阴狠。 “慕嫣嫣，别来无恙？” 是慕雨萱的声音！ 那场政变以后，慕雨萱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死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跑到了南境。 “是你！”我看着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毕竟我原本就是要来送死的。 “你一定想不到，会是我，对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原本应该腐烂不堪的脸，竟然恢复如初，不仅如此，那肌肤显得更加丰盈白皙。 我抬头看着她，“恭喜你了。” 她走上前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死到临头了，还用这种高人一等的目光看着我，我很恶心！” “杀了我吧。”我笑着对她说道。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抓住萧宸，让他看着我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这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惩罚！”慕雨萱哈哈大笑着，她已经疯了！ 我军节节败退，原来就是最了解情况的慕雨萱搞的鬼。 我现在只祈求，让萧宸不要来救我。 可偏偏不到次日清晨，我便听说，萧宸求见。 慕雨萱把我们两个绑在相隔不远的两个柱子上，她用鞭子打我，给萧宸看，萧宸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其次是萧宸！你们一个抢了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杀了我最爱的男人！一个从小鄙夷我，一个自始至终利用我！”慕雨萱一边打我，一边说着。 身体被她一次次地鞭笞，一下下钻心的疼，已经让我的汗水都快要流干，我虚弱无力地看着慕雨萱，她恨我，我自然也恨她！ “你，偷了我的梳子，对吗？你让萧宸误以为你就是我，对吗？” 她的鞭子在我的脸上重重地疯狂地打了几下，我的脸立刻肿了，根本都看不清楚脸前的她，是何等地疯狂。 “偷了又怎样？我比你漂亮，他爱上我不行吗？慕嫣嫣，凭什么最好的都要给你？” 偷了我的梳子，害得我跟萧宸蹉跎了半生，竟然还这样理直气壮，我气得想咬牙，然而脸肿的已经不能用力。 “你可以有萧远……” 她对着我，又疯狂地打了几下，“别跟我提萧远！要不是我有皇后的身份，他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他的心里，只有你！”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那边的萧宸怒斥，“慕嫣嫣，你闭嘴！” 回头借着两个眼皮之间的缝隙，我看到了萧宸的脸上，竟然有两行清泪。 我每多说半句，都会换来慕雨萱的毒打，萧宸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杀了慕雨萱。 “你住口！”慕雨萱转头对着萧宸，重重地怒吼着。 萧宸看着慕雨萱，然后说道：“杀萧远的是我，利用你的也是我，你放了嫣嫣，她只是一个女子，朕是一国之君，任凭你处置，让你解气。” 我惊讶于萧宸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如若任她处置，那么萧宸很有可能会是亡国之君。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在萧宸的眼中，我的命竟然比国家还要重。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我对着萧宸，怒吼着，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怒吼。 我讨厌他管我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我讨厌他插足我跟慕雨萱之间的恩怨…… 慕雨萱显然也被萧宸的话惊到了，她怔怔地看着萧宸，表情僵了好久，才痴痴地笑了。 25 结局 “好一对恩爱的眷侣！”她朝着我们两个冷冷笑着。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手下端进来两杯酒。慕雨萱凤眼微眯，看看我，又看看萧宸。 “我一向不喜欢为难别人，这两杯酒，只有一杯有剧毒，你们两个一人选一杯喝下，我放你们两个走。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如何？”慕雨萱说道。 我回头看看萧宸，然后又看看慕雨萱。心下盘算着，怎样才有可能我们两个都活下来。 “给朕！”我还没有做出选择，却听到萧宸有些急切的声音。 慕雨萱看着萧宸，暧昧地一笑，“我以前还真眼瞎，竟然都不知道你这么在乎她！” 说道最后，她咬咬牙。 “先把朕放了，不然朕没法喝。”萧宸说道。 慕雨萱看着萧宸，哈哈一笑，“可以，我们对待俘虏，一向是很宽容。” “萧宸，不要……”我的嗓子像是被火烧一般，我眼睁睁地看着萧宸，用力地劝阻，他不能死。 然而，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负手过去，在两杯中选出一杯，拿在手里，遥遥看着我。 “我若死了，你好好活着。”萧宸认真地交代道。 我只能眯着眼睛，从眼皮缝中远远看着萧宸，我对他摇摇头，摇得我自己都有些头晕。 我希望萧宸能够看到我的期望，能够听话，放下那杯酒。 萧宸对着我温润一笑，那明亮的眸子，让我的记忆一下子飘到了初识的那个元夜，他也曾这么温柔地看着我。 “不要……”我摇头，祈求地看着萧宸。 “嫣嫣，我们最后在一起的这半年，是我此生唯一幸运的时光，我很感激。”萧宸说道。 “不，我们还可以有很多个半年，你不要喝。”我远远交代，可是萧宸并没有听我的话。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喝完以后，萧宸伸手，想要去拿第二杯，却被慕雨萱的手下拦住了。 “该你了！”慕雨萱纤长的手指，捏着另一个酒杯，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让我喝。”萧宸欲穿过阻拦，去拿那杯酒。 慕雨萱猛地一回头，瞪着萧宸，咬牙说道：“想得美！该是谁，就是谁！” 说着走到我的面前，抓住我的下巴，趁机将一整杯酒，惯进了我的口中。 那酒入口很辣，我感觉自己的整个喉咙仿佛被火烧一样。我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这才抬头看着慕雨萱，“说话算话，放我们走！” 慕雨萱的眉头皱了几下，“我若不放呢？” “没关系，你们南国皇帝的忠义夫人，是如何地不义，出言不行，说得就是你。慕雨萱，他可是你现在的金主，你还有退路吗？”我直直看着她，用尽全力说道。 果然，听了我的话，慕雨萱的脸色变得犹豫了很多。 思索了一会儿，她才挥挥手，“放他们走！” “可是，夫人，这可是他们皇帝！”慕雨萱的手下显然对她的决定多有怀疑。 “本宫的命令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萧宸背着我，出了那城门，便走得飞快。 “嫣嫣，你再坚持一下，朕找太医给你看看！”萧宸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记安慰我。 我喝了那杯毒酒，但扔对慕雨萱心存感激。她下的毒，让我只是感觉无限地困而已，并没有特别地难受。 就像现在，萧宸背着我，我睡意昏沉，但是却感觉无比地舒服。 “嫣嫣，不要睡，我会很快的。”萧宸回头看看我，慢慢地交代着。 “萧宸，你放下我，快回去画他们的军备图，我们一定能赢。”我努力将自己的眼睛睁开，对萧宸说道。 他把我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累的气喘吁吁。 “傻瓜，我怎么可能放下你，我要带你一起走，要给你解毒，也要赢。”萧宸坚定地说道。 “这毒我尚且没有办法，太医能有什么办法！唯一能够解毒的人，却为了我去世了。萧宸，我已经很知足了，从那一刻起，我活着就是赚了。”我努力用手推他，却使不上力气。 “不行，那我也不要放下你。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做成干尸，日日带在身边，让你不得安宁！”他狠戾地说道。 我忽然感觉很委屈，我都快要死了，萧宸为何就是不能好好对我说话。 说罢，萧宸抚抚我的脸颊，“所以，你好好地活着便是。” 我只能依着萧宸，眼睁睁看着他辛苦把我背回营地，自己却累得瘫倒在地上。 看着他如此地倔强，我却无能为力。 我努力睁着眼睛，不敢睡着，我不敢死，我怕自己被做成干尸，我是那样地怕渴。 宫里的整个太医院，几乎都被萧宸给召了过来，随行军队，开支极大。但是我还是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原儿在我的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身边的人再怎么劝阻，都没有用。他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男子汉，却依旧哭着要娘亲。 我对这天下，很不舍，不舍得父亲，母亲大人。不舍得萧宸，不舍得原儿，还有遥远不能见面的晚照。 可是我尽管有无限的不舍，对做成干尸有无限的恐惧，太医们穷尽所能帮我续命，生命还是一点点流逝。 我感觉很无力，甚至只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他们，甚至，他们的样子，在我的眼里，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 我一点一点地，闭上眼睛。此生太折腾了，我好累，好累……希望来生，上苍能够对我温柔一些。 我不要当什么侯府嫡女，不要当什么后宫宠妃。我只要遇到我的萧宸，生下我们的孩子，哪怕作为村夫愚妇，平淡一生。 我手中紧紧握着初次见面，萧宸送我的那把梳子。入骨相思，相思入骨，恐怕以后我们生死相隔，也只能够在梦中相思了。 萧宸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哭得通红，两鬓白霜，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想要给他一个微笑，但却终究不能。我缓缓而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