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庶女,从天而降 祁元五年,寒冬。 冷风凛冽,雪花飞扬。 正是下朝时分,大臣们步履匆匆,缩着肩,似受不住寒,恨不得立马奔出宫,坐上温暖如春的马车,抱着炭炉小憩一会子。 倒有两人例外。 白雪薄薄地撒了一地,红梅嫣红,被风吹落于白雪之上,暗香浮动。 两位年轻的华服男子赏景般悠闲地踏在白雪上。 左边的公子身上是一袭华贵的狐裘,里面是暗色朝服,灰色的毛领衬得他越发面若傅粉,薄唇含笑,双眸柔软得似春风。 公子笑道:“王爷,今年红梅开得特别香,是不是?”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也含着笑容,温和极了,“是。” 王爷面色苍白,带着病容,一身银白色的狐裘,纤尘不染,长身玉立,仿似来自雪山之巅的仙人,无半点人间烟火味。 公子叹道:“可惜了,可惜……” 王爷笑容依旧很温和,“你在可惜不是桃花开得如此香,如此美,对不对?” 公子微微苦笑,“王爷觉得在下喜欢桃花?” 隐隐有惊呼声传来。 王爷遥遥向人多处望了眼,收回目光,道:“阿邵的桃花向来旺。” 阿邵是王爷对他的昵称。他本名秦邵,是大将军府的二公子,打小便是当今圣上的陪读,圣上又与王爷玖凤雪是同胞兄弟,自然玩在了一处,三人委实亲如兄弟。 秦邵摇头,“王爷别打趣在下。”他往前方一望,“怎的如此吵闹?” 玖凤雪道:“许是你的桃花上门了。” 秦邵是京城名门公子,又风趣,又英俊,只一笑便足以吸引众多闺中小姐,是以常有人上门来说亲。 两人走过去。 宫女太监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 一些大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见到玖凤雪,便道:“王爷,您来的正好,此女衣不蔽体,不知羞耻,该如何处置? 大臣手指向的是一位少女。 乌发雪肤,极为美貌。 冰天雪地,她却只裹了一块布料,胳膊,小腿,皆露于人眼。 玖凤雪见了,便略略低垂了眸。 君子非礼勿视。 少女被如此多人围观,非但没有脸红,脸色还苍白如纸。许是天太冷,众人却未想到这点,只用鄙夷的目光看她,更甚者,有男人还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某些部位。 “你这个死老头!说谁不知羞耻呢?我这是晚礼服,晚礼服!懂不懂啊?乡巴佬!蠢大叔!” 少女双手掐腰,秀眉紧蹙,一副愤然的模样。 玖凤雪闻得少女的话,失笑片刻,对楚邵道:“阿邵,是一朵烫手的花儿。” 秦邵叹气,“王爷,我可不想采花。” 话虽如此,他却已走近少女,解下狐裘,递给少女,目光规规矩矩,连少女的头发丝也未看上一眼。 耳畔是少女苦恼的声音,“谢谢,只是这个……带子怎么系来着?” 他抬眸,少女眨着眼,微微歪着头瞧着他。 目光委实忒不大家闺秀,无半分羞涩,坦荡如水。 他的狐裘披风于她而言,委实太大。她整个人皆被披风给罩住了,只露出半张下颌微尖的脸,那张唇嫣红,他想到了方才白雪上的红梅,鲜艳欲滴。 秦邵苦笑,她这是摆明了要他给她系。 他手指飞快地给她系好。 “喂——你好像不敢看我?”少女皱皱眉头,“你不知道说话时不注视着对方,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秦邵叹气,“姑娘,现下这般情形,在下以为盯着你看更为无礼。” 宫里的女人不是宫女便是妃嫔,看她的容貌美丽,气质出众,想是最近新选出的秀女了。 “苏二姑娘!我记得了,她是苏相的二女儿苏宁,三天前失踪的秀女就是她!” 有人忽然惊呼。 少女神情讶异,“我的确是苏宁。只是……什么苏二姑娘,我不……” 秦邵打断了她的话,“王爷,这位是你弟弟的女人,还是由你带给太后处置吧。在下累了……”他打了个呵欠,“先行一步。” 秦邵这话一出,众人已明白过来。失踪的秀女虽未参选昨日的选秀大殿,却也算是半个皇帝的女人,此刻却如此形容出现,谁也不愿惹上麻烦,大臣纷纷离去。 秦邵对着少女微微一揖,笑容似温暖春风,“苏姑娘,告辞。” -本章完结- 002宸王遇穿越女 穿越两个字灌满了脑海,似沉重的枷锁禁锢住苏宁的思绪,她大脑空白,混乱至极。 今晚是迎新晚会,作为主持人,她盛装出席,却因一时头晕,摔下舞台。 苏宁不知现下是梦境抑或真的穿越,她目光盯着手腕,欲咬一口,证实只是梦境。 她没有咬上。 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的手冰凉,消瘦,几乎能看见苍白皮肤下,青筋很长。 “苏二姑娘,你为何突然出现?” 苏宁暗暗叹气。看来不必试验了,手腕冰冷的触觉真实得可怕,不会是梦。 苏宁望天,“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理由荒缪,傻子亦不信。 玖凤雪微笑,“哦,那苏二姑娘可否解释这三天的行踪?” 苏宁道:“忘了。” 玖凤雪道:“忘了?” 苏宁点头,“你问那么多,可否让我问一个问题?” 玖凤雪道:“苏二姑娘请说。” 苏宁道:“你为何要一直称呼我为苏二姑娘?” 问题委实简单,玖凤雪却似遇上难题般望着她,“你不懂?” 苏宁道:“懂也不问你了嘛!” 玖凤雪凝视她。 她凝视他。 两人目光交错,谁也不曾闪躲。 苏宁暗笑,他想看她是否说谎,却不知她是专业的演员,她若想骗一个人,那个人就别想识破。 雪势渐大。 他的长发染了些许雪花,犹如暗夜染了银星。 玖凤雪缓缓微笑,“苏相的二女儿苏宁,三天前失踪,已错过昨天的选秀大典。”看她似在思索,他慢慢补上句,“皇上已选了苏大姑娘为皇贵妃。” 苏大姑娘自然是苏二姑娘的姐姐。 苏宁茫然地望着他,“我什么也不记得。姐姐已经是贵妃,不如你带我去见见她。” 苏宁确信自己是身穿,正巧却有个同名同貌的女子失踪,实在匪夷所思,莫非古代的苏宁去了现代? 唯今之计,只能冒充苏二姑娘,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 “不能去。” 姐姐见妹妹,天经地义,玖凤雪却十分笃定地说出这三个字。 苏宁只能问,“为什么?” 玖凤雪并未解释,微笑,“以后你会明白的。” 苏宁裹紧狐裘,雪白的狐毛挡在脖颈前面,似半人半狐的妖精,她皱皱鼻子,楚楚可怜,“那我该怎么办?很冷诶……好歹给一身你们这儿的衣服穿吧?” 玖凤雪淡淡吩咐,“侍月,带苏二姑娘去公主那儿换身衣服,之后的事交给太后便是。” “是,王爷。” 苏宁竟才注意到,玖凤雪身后已多了两名宫女,服饰,发髻,站姿一模一样。 玖凤雪道:“苏二姑娘,你虽未入选后宫,到底有秀女之名,按理该归太后管制。太后乃性情中人,不会为难你,你只需照实说便是。” 苏宁感激道:“谢谢你啊,男神。” 玖凤雪道:“何意?” 苏宁学着他方才的模样微笑,“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是在反击他方才的话。 玖凤雪失笑,“苏二姑娘和一般女子真不同。” 苏宁眨眼,“哪里不同?” 玖凤雪思索片刻,道:“比之其他女子,过于大胆。” 在众人面前不怯场不羞涩,在他面前又自然大方,言笑如待友人,哪个女子是这般的? -本章完结- 003醋海翻波,公主暴怒 玖凤雪将侍月留下,离宫回府。 侍月领着苏宁往公主阁去换衣裳。侍月是个沉默的姑娘,也或许,做奴隶的便是多做少说。 苏宁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你叫侍月?” “是。” “方才那人是什么王爷?” “宸王,皇上的同胞兄长。” “哦,怎么弟弟还做了皇帝?” 此话一出,侍月的声音,冷如这个飘雪寒冬,“苏二姑娘,慎言。” 苏宁抿了抿唇,“嗯。”她眨了下眼,“那我换个问题,你们王爷叫什么名字?” 侍月道:“楼兰国无人不知的事情,姑娘岂非在装傻?” 苏宁道:“我是真傻。” 她不知此楼兰国是否古书上的神秘消失的古国,心底有几分震颤。 侍月回眸,盯着她,“姑娘,在奴婢面前承认自己傻,不觉得有*份?不觉得有辱门楣?” 堂堂丞相,自是狡猾如狐。丞相之女,又岂会蠢笨! 她语含微讽,只当苏宁存心戏弄于她。 苏宁微笑,“说实话罢了,侍月不觉得诚实是一种美德?” 侍月往前走。 苏宁道:“看来是不认同我的说法。好吧,那我一点也不傻,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悠悠然地笑,“侍月,这样说,是不是就委实有身份,有地位?” 侍月又回头看苏宁,目光像是在看一只稀奇古怪的东西。 侍月忍不住唇角微弯,“苏二姑娘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奴婢说不过你。” 苏宁也笑,“你不是说不过我,是我本就说得有道理,既然有道理,那谁也没法子反驳的。” 侍月道:“姑娘,王爷的名讳本不该由奴婢口中说出,但既是姑娘非得知道,奴婢便告诉你。王爷姓玖,名凤雪。” 侍月念这名字时,目光仿似望见月光的圣洁,神情仿似跪拜高贵的神佛般虔诚敬仰。 **** 公主没有借衣裳给苏宁。 宫里头住着很多位公主,皇帝的亲妹妹却只有一个,便是三公主玖初安,其尊贵荣华自是宫内无双。 区区一件衣裳,她不肯借,并非吝啬。三公主一发怒,便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她也照摔不误。 侍月跪在地上,瞧见公主仿佛要吃人般瞪着苏宁,已然明白内中原委,王爷只怕未料到公主连这种飞醋也会吃。 一个女人为难敌视另一个女人,理由往往是为了男人。 诚然,公主是为了一个喜欢的男人。她的太监小狸子刚禀报的事情令她妒火中烧。 她的秦邵竟然当众给秀女穿衣服。 公主咬着牙,目光忿忿,“你就是苏宁?” 苏宁一进殿,她便看清了,苏宁身上穿着的狐裘可不就是薛邵的么? 苏宁点头。 公主对她很有敌意。她是皇帝的待选秀女,便是情敌,也不该由公主来吃醋。莫非以前的苏宁和她有其他矛盾? 苏宁身上的狐裘,仿佛一根刺,一把剑,刺得她的眼睛,她的心,又疼又酸。 公主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怒又恨,“你把衣裳给本宫脱了!” 苏宁侧头看侍月。 衣裳没借成,还要脱一层,这是怎么个道理? 侍月低声道:“苏二姑娘,公主既然下令了,你便脱吧。横竖公主也不会让你光着身子走出去。” 苏宁转了转眼眸,微微侧头,笑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公主理直气壮,“本宫乃是公主,皇兄最疼本宫了,你敢不听,本宫斩了你!” 苏宁道:“我听了王爷的话,来公主这里借件衣裳,公主不借便罢了,却还要我脱衣裳。也不知是对王爷有气,或是针对我?” 公主怒道:“别挑拨本宫和大皇兄的关系!贱婢!本宫就是讨厌你!” 苏宁悠悠道:“贱婢骂谁?” 公主伸手一指,“你!” 苏宁弯了眸,“哦。” 公主一拍桌子,站起身,胸脯起起伏伏。 苏宁在拐着弯骂她! 公主的脸色难看得似在奔丧,眼睛却又红得似要杀人。 侍月垂首,悄无声息地溜出去。苏宁是王爷交给她的,不能在她手上出事,她只得去搬救兵。 -本章完结- 004掐架,男颜祸水 秦邵并未出宫,他与四皇子约了下棋。暖阁早早地设下棋盘,点了熏香。 秦邵笑得似春风拂柳。 他已连赢五盘,心情大好,想必午饭可以多吃一碗饭。 他对面坐着个少年郎。 少年郎单手撑着头搁在软枕上,身上披着件银色狐裘,懒洋洋地眯眼看薛邵,“秦兄可得小心。赌场得意,情场可就……失意了。” 秦邵没答话。他的目光在看美人。 台阶上,一位袅娜妩媚的美人,纤纤指尖提着裙摆,衫裙如水荡漾成波,款款而来。 美人手捧梅花,端的是人比花娇。 秦邵盯着她,她却没看他一眼。 美人坐在了少年郎的腿上,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娇笑,“殿下,臣妾摘来的梅花,好看吗?” 少年郎亦是皇帝的同胞弟弟,排行第四,单名一个晔字。 玖晔瞥她一眼,软玉温香在怀,他却是长声一叹。 美人乃玖晔新纳的爱妾,他从未对她叹气的。 美人委屈,“四皇子不喜欢?” 玖晔伸手,抚上美人长发,柔顺而乌黑,低声安慰,“瑶瑶送的,本宫自是喜欢得紧。” 美人欢颜。 薛邵扬眉笑道:“四皇子情场倒是得意,在下便不打扰了。” 玖晔道:“秦兄怕是走不得。” 秦邵还未问什么,便已看见了侍月。 侍月疾步而来,跪在玖晔膝下,道:“四皇子,苏二姑娘有难,请您相助。” 秦邵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玖晔却是笑望着薛邵,“秦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玖晔的笑,仿佛看穿了什么,秦邵暗叹,宫中的事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人,他不过送了件披风给苏二姑娘,倒徒添许多猜疑。 **** 几人赶至公主阁,见到的场景却委实令人瞠目结舌。 公主的仪态万方已然不知所踪,长袖撸起,双手扯着苏宁的衣服。 苏宁不甘示弱地掐住公主脖颈。 苏宁里面是件晚礼服,披风被扯开,惷光外泄。 没有奴才敢上前拉开两人,公主吩咐过不准插手。 秦邵一行人的到来总算阻止了这场闹剧。 公主神情尴尬,苏宁神情淡定,两人各自下去换衣服。 秦邵喃喃道:“公主和大家闺秀也能打得起来?” 以往也曾听闻,苏家二姑娘人美却懦弱胆小,眼见着真人,才知传闻委实是偏颇甚大。 玖晔却是懒洋洋地微笑,“这个就要问秦兄了。” 秦邵道:“问我?” 玖晔道:“皇姐从未见过苏二姑娘,一见面就和人家掐架,你说能是为了谁?” 秦邵除了苦笑,已无话可说。 女人吃起醋来,还能有道理可讲? **** 苏宁走出来,身上是件碧绿衫裙,长发依然披散着,不施脂粉,干干净净。 秦邵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裙是宫女所穿,定是公主刻意捉弄。 苏宁捧着狐裘披风,还给他,“薛邵,还你了,不过,我可不说谢谢。” 方才与公主掐架,她已从公主的只言片语得知,借她衣服的男子是秦邵,而他正是公主的心上人。 秦邵愣住。 便是夫妻间也并无直呼名姓的,如此称呼,是否过于亲密了? -本章完结- 005秀女的情事 公主走出内阁,来到大厅,瞧见薛邵凝视着苏宁,仿若呆了一般。 她大步过去,一把夺过苏宁手中的披风,拽住苏宁的手腕。 “你干嘛?” 苏宁不知她又发什么疯,手腕疼得要死。 秦邵上前挡住公主的去路,“公主不可。” 公主冷笑,“你知道本宫带她去哪?” 秦邵道:“公主想带苏二姑娘面见皇上。” 公主道:“既然知道,你还挡着?” 秦邵道:“公主若是有气,在下赔罪。” 闻言,公主的神色更冷,双眸带火,“你赔罪?她打我,辱我,为何要你来赔罪?皇兄罚她,杀她,与你何干?” 与他的确毫无干系。只是,他无法坐视不管。 秦邵站在公主面前,神情坚定,仿似告诉她,他不允许她带走苏宁。 玖晔突然过来,懒洋洋地笑,“皇姐,苏苏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好歹可怜可怜弟弟,别罚她。” 公主望着玖晔,“你是说本宫罚她,你便会很可怜么?” 苏宁静静地凝视玖晔。 他在帮她,看起来像个好人。 玖晔忽然也望向她,咳嗽一声,仿若见了心上人般的尴尬起来,道:“我与苏苏两情相悦,她这三天皆是与我呆在一起,三个时辰前闹了小矛盾,苏苏被气跑了。” 他拉了苏宁的手,低声讨好,“苏苏,别生我的气,可好?” 苏宁转了转眼眸,忽而嫣然笑道:“嗯,我不生气。” 秦邵知两人在做戏,退了开去。 公主方知自己的醋是白吃了,先是松了口气,接着便又是一惊一怒,瞪着玖晔,“你玩儿女人竟然敢玩儿到你哥头上?不要命了?” 玖晔道:“皇姐,我是真的喜欢苏苏,况且,她只是秀女,皇兄知晓了,想来亦必不能恼我的。” 公主蹙眉,撇唇,“你宫里的侍妾哪个又不是真的喜欢了?若是别的女人,你觉得好,便赏了你。可是,她……不行。”公主瞥了眼苏宁,“她一脸狐狸精模样,一看便是坏女人。” 苏宁愕然地伸手指着鼻子,“你说我像狐狸精?” 公主冷哼一声,让侍卫押着苏宁去夜华宫。 秦邵欲阻止,玖晔笑道:“秦兄放心,皇兄顶多罚她做最低等的宫女。” 两人未跟去。秀女亦算皇帝的女人,他们跟去只会徒增是非。 **** 夜华宫。 大厅。 秦齐跪得端端正正,低垂着头,双手笼在袖中,紧紧地交叠。 宫女送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退下。 金椅上,年轻帝王目光清淡,如同看一只卑微的蝼蚁般俯视薛齐。 帝王年方二十五,单名一个月字。 玖月身上是一袭浅紫色的华贵锦衣,坐拥貂裘,面容俊美,气质冷冽高贵,恰似一弯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光。 殿内岑寂,奴才皆敛声屛气,垂手侍立。 “有人上书,你恃强凌弱,强占民女,害死人命。” 玖月缓缓开口,声线低沉平缓。 秦齐道:“皇上英明,定不至听信谣传。臣是纳了一名民女为妾室,却并非强占,有哪一条律例规定了大臣不能娶平民?” 玖月道:“你说得很对。” 秦齐微微抬首,神情略有放松,“皇上,那女子福薄短命,臣甚为惋惜。” 玖月眸光沉沉,“朕赐你们地下团聚。” 秦齐的头晕了一晕,望着帝王寡淡的神色,震颤道:“皇上,这是何意?” 玖月道:“朕的意思,你该很明白的。” 杀人偿命,谁也逃不过。 秦齐冷汗直冒,不再狡辩,俯身磕头,磕得又重又响,“皇上饶命!饶命啊……臣再不敢犯。” 玖月不看他,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小言子站出来,面带微笑,扬声道:“来人,将秦齐打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小言子乃皇帝的心腹太监,自小便随侍皇帝左右,极为了解皇帝。 秦齐心灰了大半,却还有几分活命的心思。他凭着武功打退上前的侍卫,夺路而逃。 玖月优雅品茶,淡淡抬眸,“小言子,秦齐这是跑了?” 小言子笑道:“是,秦大人已经跑了。” 小言子笑的是秦家,将门世家,显赫名门,倒是头一回出了秦齐这种败坏门风、贪生怕死之徒。 玖月起身,紫色衣摆如波荡漾。 “取弓箭。” “诺。” -本章完结- 006飞箭穿心,初遇皇帝 公主喜欢秦邵,是个宫中公开的秘密。秦齐是秦家的旁系子孙,论辈分,勉强算得上秦邵的舅舅。 秦齐奔出夜华宫,慌不择路,遇见了公主的凤辇,如遇救星。 他远远高呼,“公主……救命……” 雪如柳絮扯碎了散在空中。 苏宁看不真切奔来的人,只瞥见一团蓝影。 公主已经掀开车帘,询问情况。 秦齐倒在了苏宁的脚下,身体还在痛苦地抽搐,他背上是一支箭,金色箭羽,熠熠生辉。 苏宁的脸上染了血,秦齐是奔到她面前时中箭的,他痛苦而绝望的眼神望着苏宁,仿佛一只被残杀的困兽。 好快的箭! 众人惊愕。 深宫内院,刑罚本属常事,轻则杖责,重则斩首。 没人被吓住。除了苏宁。 苏宁没有擦脸上的血,衬着她惨白的脸色,神情呆滞得吓人。 公主已瞧见,白雪地上,红梅花下,紫衣男子长身玉立,手持弓箭,仅是远观,便已给人凌然高贵的感觉。 “小狸子,带她过来!” 公主朝男子走去,不忘嘱咐太监带苏宁一起。 **** 公主添油加醋地将今早的事情大致叙述一遍,尤其着重描述苏宁有多不知廉耻,光天化日衣不蔽体,品性不佳且暴力。 公主还指着自己的脖子,“皇兄,你看,这就是她掐的!” 苏宁神思恍惚,目光只盯着一把弓箭,握住箭的手很适合弹琴,修长漂亮。 现代的杀人犯是可怕而罪恶的存在。苏宁向来鄙夷厌恶。 当她真的站在一个杀人凶手面前,最深的感觉却只剩下恐惧。 古代杀人实在平常,好似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公主瞥见她的神色,唇角得意,“怎么,现在怕了?” 苏宁不肯服软,反驳公主,“我为何要怕?” 公主瞪着眼,“你打了公主。” 苏宁道:“公主打不得?” 苏宁下意识地忽略掉紫衣男子的存在,如此心里方安稳些,她对于杀人这事很反感恐惧。 “打得。” 低沉冷冽的嗓音让苏宁目光移过去。 她对上了他的眼睛。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淡淡地注视她,透着股天生的倨傲与尊贵。 他的声音平缓淡然,“没人说公主不能打。” 公主惊道:“皇兄!你怎么帮着她?” 玖月道:“当你放下公主身份和她动手时,你们就已是平等的。你输了便来找朕为你出头,”他看向公主,“若她输了,能找谁?” 公主跺脚,瞪了苏宁一眼,“狐狸精!” 她只当皇兄看中了苏宁的美色。 公主忍着气告退,坐了凤辇,回公主阁。 **** “你是皇上?” 苏宁先前只当他是某位皇子,乍然听到他的自称,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问,方觉唐突。 苏宁低下头看脚尖。 水晶流苏的高跟鞋,她的脚趾已冻得通红。 玖月领着她去了夜华宫,路上别无他话,苏宁暗忖,他是怕她冷才带她回宫? -本章完结- 007验身,是否完璧? 殿内的软榻上,玖月侧躺的姿势慵懒优雅,如瀑黑发散落枕边,小太监跪在地上为他捶腿。 苏宁跪在殿内,冰凉的寒气直窜上来。 原来他带她回来只为审问,她竟以为他真的是好心怕她冷。 “苏宁?” “是。” 苏宁忍着气,吐出一字。 她也不确定是气什么,许是因穿越至此而气闷,或是跪下被审问的事让她感到屈辱。 “你失踪的三天在哪里?” “不记得。” “不记得?” “是。”苏宁仰头看他,“我失忆了。” 失忆用于她这种穿越的情况很合适,不易露出破绽。 玖月似笑非笑,“如此说来,你与人私奔的说法也无从查证。” “私奔?” 苏宁心中咯噔一跳,私奔的罪名在宫斗剧里似乎是……死、无、全、尸! 她忙摇头,“不,我绝没有与人私奔。” 玖月道:“失忆之人的话如何能信?” 苏宁道:“那谁的话能信?” 玖月不答。 小言子扬声道:“宣秦嬷嬷进殿。” 秦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她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神情严肃得仿佛随时都在处理大事,一双眼睛敏锐严厉。 苏宁不喜欢这个秦嬷嬷,眨眨眼道:“她的话就能信?” 玖月淡淡一笑,“能。” 苏宁蹙眉,“为什么?” 玖月道:“失踪三天足够发生许多令人难以预料的事情。若你真与人私奔,却又遭逢失忆,那人必不是真心待你,只是贪图女色,所以……” 他未说尽,苏宁已明白,“所以只要我还是完璧之身,就能证明我不是与人私奔?” 玖月道:“大抵如此。” 苏宁大声道:“我不要!” 她的神情抗拒,厌恶之色流于面上。 秦嬷嬷已拉着她的胳膊,要将她带入内殿查检。她的力气好大,苏宁只能一口咬下。 当着皇帝的面,秦嬷嬷不敢放肆,只忍着疼继续拉她。 玖月瞧着两人拉扯半晌,坐起身,小太监俯身为他穿好锦靴。 “苏宁!”玖月道,“你若不要秦嬷嬷,小言子可以给你检查。” 小言子很配合地含笑看苏宁。 苏宁仿若失魂丧魄般放弃挣扎,咬着唇瓣,目光死死地盯着玖月,秦嬷嬷拖着她进了内殿。 玖月道:“朕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小言子笑道:“没有。” 苏宁的表情却委实像被欺负得很惨。 玖月淡淡“哦”了一声,轻叹,“她倒是比她姐姐有趣许多。” 小言子道:“皇上莫非在遗憾她错过了选秀?” 玖月道:“朕只是奇怪。” 小言子道:“奇怪什么?” 玖月道:“某人明明已经将她沉入湖底,她为何又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小言子道:“许是苏贵妃良心发现,又不忍害死这个妹妹。” 玖月神情带了一分讶异,“苏贵妃会不忍心?” 小言子笑道:“皇上莫非以为苏贵妃是个冰人,没有心不成?” 玖月道:“有没有心,挖开看看便知。” 小言子道:“贵妃不是秦齐,不能随便杀。” 玖月双眸深沉,“朕不会随便杀人。” 小言子奉承,“皇上圣明。” 两人说话间,秦嬷嬷出来了,苏宁跟在她身后,低着头,有几分颓丧。 秦嬷嬷回禀苏宁是完璧之身。 玖月道:“苏宁,失踪一事暂且搁下。你可有想去的宫殿?” 苏宁反应很大,她大声道:“我不会做你的妃子!” 小言子唇角的笑容更深,是一种遇到有趣之事的笑容。 玖月的神情有几分奇怪,凝视她,声线低沉,“庶女身份的你,不够资格为妃。” 苏宁大窘。她面色微红,讷讷道:“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玖月已然没兴趣回答她,他淡淡瞥了小言子,沉吟道:“她既然已失忆,认识的人便只有公主,带她去见公主。” 小言子微笑道:“苏二姑娘,请随奴才来。” -本章完结- 008公主与侍女的一二事 苏宁做了娇蛮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她亦非逆来顺受的温顺小猫咪。 虽有侍女之名,她却并非拿自己当侍女看待,她认为,世界上人人是平等的,富人与穷人,贵人与平民,皆是人。 即便是古代,她也坚持着自己的理念。 是以,公主阁近来热闹许多。 公主要苏宁做事,苏宁初初来时,对于公主的话置若罔闻,她没有义务给公主做任何事,后果自是一顿板子。 逃自是逃不掉,偌大的皇宫,也只有公主阁容下了她。 苏宁只好退步,不太过分的要求,她也会去做了,只当是一份工作,而公主是她的领导。 公主要她倒茶,她会拿出十分的诚意泡出一杯浓浓的热茶送上。 公主要她扫地,她会将地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 这日,公主又吩咐了苏宁一件事,她似乎极其喜欢吩咐苏宁做事,仿佛如此便会有一种压倒苏宁的满足感,她看得出,苏宁并未臣服于她。 “你要我假扮你?” 苏宁握着大扫把,顾不得扫地上公主吐的瓜子壳,瞪大眼睛瞧着公主。 公主嫣然笑道:“对,假扮本宫。” 苏宁眼珠转了转,忽而露出一分狡黠的笑意,凑近公主的脸,“你是想出宫,对不对?” 公主冷冷道:“不该你管的事情别多问。” 苏宁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闻言,公主神色微变,“本宫想干什么?” 苏宁故意拖长了语调唤出一字,“秦……” 公主伸手掩住她的唇,几分羞恼,“苏宁!” 苏宁后退一步,双手摊平,“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公主咬唇,盯着她,“那你是扮还是不扮?” 苏宁道:“公主怎么只找我?难不成是觉得我长得像你?” 公主“呸”了一声,嗤笑道:“你这副狐媚子的模样也配像本宫?” 苏宁淡淡道:“哦,那么公主还是别找狐媚子扮你了。” 她拖着扫把,慢悠悠地朝外走。 公主急了,“你这人怎么说都说不得?哪里有个奴才的样子,一口一个我啊你的……” 苏宁头也不回道:“公主请我扮你,无非是别人没有冒充公主的胆子。只是,公主请人帮忙,怎么就如此没诚意?” 头一回有奴才敢把公主的要求当成是帮忙。公主怔了下,仿佛有点气,又觉得有点新奇。 她总觉得,这位相府庶女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说出些出人意料的话。 平淡的宫里,多了她,公主忽然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 公主忽而笑了,心情很好的模样,走过去,问苏宁,“你这坏丫头,事情没做,倒先学会要好处了!” 苏宁侧头,笑容狡黠古怪,“公主给了我好处,不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公主眼眸四下转了转,扭着手帕,仿佛不承认什么似的道:“本宫还能从你这里要什么好处?” 苏宁笑道:“公主的好处自然不是我给的。一个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这才是好处呐!” 公主竟没有与苏宁吵嘴,她默默地低头,耳垂透出淡淡的粉色。 苏宁暗笑,果真是个十五岁的小公主,脾气虽霸道了些,倒也还算可爱。 “公主给我五十两银子,这事情我便应下。” 公主抬头看她,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竟只要银子?” 苏宁道:“对,只要银子。” 公主真想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盯着她看了半晌,道:“黄昏时分我会回宫,你就装成我午睡就好。” -本章完结- 009假扮公主,皇帝来访 玖月下朝去御花园走了一遭,接连偶遇了好几个妃嫔,应付起来难免烦腻,正觉无趣,小言子道:“皇上,前面便是公主阁了。” 玖月倚在假山前,细长的绿藤垂在他身侧,绿影暗沉。 他的声音如绿影般低而柔,“公主近来怎的安分了?” 平常,公主总喜欢来找他,特别是秦邵在的时候。 小言子道:“大约是因为苏二姑娘。” 玖月琥珀色的眸迎着阳光,仿佛散出一朵暗夜的花,“苏二姑娘?” 他隐约觉着耳熟。 小言子提醒道:“苏相的二女儿苏宁,前不久皇上把她给了公主。” 玖月道:“那个女孩,很奇怪。” 小言子含笑道:“皇上之前也这么说。” 玖月终是记起,那日的绿衫少女,望着他的那副怒意十足又不敢言的模样。 他抚平袖间褶皱,淡笑。 他可从未被人如此直接地仇视过,其他人,哪怕再恨,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玖月提起几分兴趣,“初安看来极不喜欢她,难不成是把她当成玩物,故而安分地呆在宫里不出来了?” 小言子道:“公主这次是遇上对头了,总想法子压着苏二姑娘,奈何苏二姑娘总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似的。” 玖月提步去公主阁。他忽然很想见见那个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的相府庶女。 **** 帘幔低垂,青影匝地。 苏宁坐在榻上,拥着软被,膝上搁着一本江湖杂记,讲的是江湖少年行侠仗义,走遍江湖,终成一代大侠的故事。 门外忽而飘来重重的咳嗽声,仿佛比伤寒严重的病人咳得还厉害。 苏宁眉心一跳,此为外客来了的暗号,她一面躺下装睡,一面想着,来的是谁? “皇上,公主已睡了一个多时辰。” 小狸子的声音不自觉透出紧张。 方才咳嗽的正是他,他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太监。 玖月眸光清淡地盯着小狸子。 小狸子心虚地垂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小言子唇角仍是带笑,他一脚踹到小狸子的心窝上,小狸子疼得“哎哟”一声叫出来,跌坐在桌角,手被地面蹭破了皮。 “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成这般模样?还不从实招来!” 小狸子哆嗦着,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 公主命令他不准说苏宁假冒的事情,他便只能磕头。 他担忧的目光却偷偷瞥向了青幔之后。 玖月眼睑微垂,移步至青幔面前。 “初安,这么大动静你也睡得着么?” 苏宁拿被捂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皇兄,我头疼,你们快出去吧!” 青幔被一只手缓缓拉开,仿佛被风吹落的花瓣落下般缓慢。 那只手,干净修长。 浅紫色的衣摆垂在榻前,玖月长身玉立,一双琥珀色的眸淡淡地凝视鼓成一团的被子。 “初安,你便冷成这般模样?” “是……是啊!”苏宁额头已快冒汗,呼吸不畅,只盼这尊大神赶快离去。 室内静得半点声息不闻,窗外有飞鸟清越的鸣声。 -本章完结- 010皇帝的掌掴 玖月的神情冷若冰霜,声音低沉平淡,却比人厉声大喝更来得威严,“苏宁,认罪总该比定罪好得多。” 已经被发现,苏宁只得硬着头皮钻出被窝,她刚坐起身,便被打了一耳光。 玖月出手如行云流水,谁也未料到他会打她。 他的手垂在身侧,仿佛一直没有动过。 苏宁的脸已火辣辣地发烫,他的一耳光很重。 如果她不是身处古代,如果打她的人不是至尊帝王,如果她有反抗的权利,那么,她会狠狠地回他十个耳光。 冒充公主的罪名多重,她不知,只是,她只能低头认错,让罪更轻一些,受的罚更少一些。 苏宁站在玖月面前,低下头,“对不起。” 三个字已说明一切。 玖月盯着她,淡淡道:“你是否觉得自己很高贵?” 苏宁懂他的意思。 她此刻没有磕头,没有行礼,没有害怕得连声告饶。 那些,她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愿做。 她的自尊不允许。哪怕他要将她斩首,她也无法强迫自己放下尊严对他乞怜求饶。 他不会理解她的自尊,这不是高贵,只是活着的尊严。 苏宁平静道:“世上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玖月看她的目光愈发幽深,“你可知朕为何打你?” 被打是屈辱的。苏宁神色有了丝僵硬,“我不该冒充公主。” 玖月道:“明知不该,为何还做?” 苏宁道:“为了五十两银子。” 玖月此刻的目光与公主之前的目光如出一辙,完全像是看怪物一般,他轻叹,“朕总算看出你哪里奇怪了。” 苏宁也知晓自己与古人总归是不同的,没想到这位皇帝如此敏锐,竟能察觉她的不同。 她追问,“哪里怪?” “想法。”玖月凝视她,“你好似有着与任何人皆不同的想法,在你的脑海里,或许有着另一个世界。” 苏宁眨眨眼,“另一个世界?” 玖月眸光深远,“朕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你别当真。” “我……” “毕竟,一个失忆的人脑海应是一片空白。朕多想了。” 干脆说她是白痴好了。苏宁撇撇嘴,忍住方才打算与他传播一下现代知识的冲动。 **** 苏宁被罚了五十大板,她趴在凳子上,疼得钻心挠肺,她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惨叫。 只因,前方长身玉立的紫衣身影。 她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玖月离去前,留下一句话,似忠告,似命令。 “忘记一切不要紧,你且记着,别那么与众不同。” 这么一顿打下来,苏宁整个人便去了半条命,气息奄奄地趴在榻上,动一下便是哎哟连天地叫唤。 公主回宫得知此事,来见苏宁。 “皇兄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出宫找秦邵了?” 苏宁闭目不言。 公主伸手推她,“苏宁,你怎么不说话?” 苏宁冷声道:“公主!你不觉得现在该关心的是我有没有事吗?” 奴才受罚是常事,金枝玉叶的公主岂会有关心奴才的意识。 -本章完结- 011捉住了对野鸳鸯 公主微怔了下,这才将目光移到苏宁的臀上,上面盖着一袭薄被,露出的白玉般的腿上还有大块的淤青。 “好像很严重。”公主喃喃。 苏宁翻白眼,“废话!” 公主忽而愧疚了,“本宫会让人送最好的药过来,包你明天便好。” 苏宁道:“公主,你家的药是仙丹?” 公主道:“不是。本宫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才这样说。” 苏宁哼了声,“一百两银子。” 公主道:“一百两?” 苏宁道:“对。我现在挨了你皇兄的打罚,自然要涨价。” 公主叹道:“真是财奴。也没见苏相苛待儿女,难不成是庶女地位差,银钱方面便苛刻许多?”她伸出五根水葱手指到苏宁面前,“我给你这个数。” 苏宁脸上有了笑意。她有了工作得到丰富酬劳的喜悦。 好好儿工作,赚够银子,出宫养老。 如果不能回现代,这便是她的人生规划。 公主看她神色愉悦,便开始问自己的事,“苏宁,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问你的事儿呢!” 苏宁摇头。 公主神色一喜,“皇兄不知道?” 苏宁叹道:“你那皇兄心思委实深沉,压根没提过你去哪里,只揪着我罚了便走了。你说他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公主蹙眉,苦着脸,“皇兄定是知晓了。” 苏宁奇道:“你喜欢秦邵,是个人都能瞧得出。” 公主道:“但皇兄不知晓我会出宫去找他啊,以后出宫定然难了。” 苏宁看她愁容满面,笑道:“你今儿出宫可有收获?” 公主愁容更深,“秦邵不在府里,门口儿的侍卫说他去桃花楼喝酒了。” 苏宁神色古怪地望她,“桃花楼?” 公主道:“我没去过。” 听公主的语气,颇为遗憾不能跟去似的。 苏宁觉着,应该只是名字取得令人多想而已。 **** 苏宁在屋子里休养了十来天,虽不必做事,却也闲得无聊。她终是耐不住性子,在夜色清明的晚上,披了件厚重的披风出了公主阁。 皇宫景色自是宜人,冬季亦不显萧条落寞。漫漫飞雪静静地如花绽放于天空。 苏宁提着盏琉璃灯,缓步行来。 正当慨叹古代宫廷的奢华,空气的清新之时,忽而听到前方传来些微响动。 一弯冷月挂天际,冷月下的草地上,一双人影交叠晃动,轻轻的压抑的喘息飘在苏宁耳际。 这是……野合? 苏宁只觉倒霉,她本是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转身要走,却已惊动了那边的野鸳鸯。 有女人的声音惊叫,“有人!” 苏宁怕被误会偷窥,大叫,“你们别跑啊……我只是路过的。” 苏宁的灯笼光芒,草丛的异动,将巡逻的侍卫引来。苏宁被捉到了皇帝宫中,与她一同被捉拿的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垂着头,匍匐在地上,抖衣而颤。苏宁站得笔直,气定神闲。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玖月走进大殿,望见的便是苏宁这副平静的模样。 小太监已经抖着声音叩头行礼。 “奴才……小席子见过皇上。” 玖月半点目光也没看他,也未看苏宁,走到软榻坐下,拿起一卷书。 宫女上前,为玖月披上貂裘。 矮桌上,点起了紫玉烟,淡淡香味弥散。 苏宁站了大约半个时辰,瞥了眼脚下的太监,居然还在抖。 她咳嗽一声,“皇上,我可以走了么?” 玖月放下书,抬眸,“朕说过的话,你没记着?” 她又未下跪,未行礼。 苏宁摸了摸耳垂,几分尴尬地笑,“我尽量记着。” 玖月道:“那你现在该做什么?” 苏宁深吸一口气,下跪,叩头,行礼。 他好歹算是作古了千年的死人,扣个头就当祭奠了。 玖月站起身,紫衣微微波动,似风中摇曳的飞花。 金靴入眼帘,她听见低沉的声音飘在耳畔,“你们苟合?” -本章完结- 012房中术,有待考证 苏宁愕然抬首,对上他的眸,“我……” 她的话被打断,一把尖锐而颤抖的声音猛地放大,“皇上饶命!奴才不该与苏姑娘搅合在一起,不该鬼迷心窍来找她!” 苏宁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只是路过的!” 小太监开始一个劲地重复叩首,口中只喊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玖月揉揉眉心,眸中有淡淡的倦意,背过身,挥了挥手,“拖出去斩了。” 苏宁微怔,已有侍卫上前,她怒道:“这算什么?他说是和我在一起就是么?” 玖月看她,“你还有话说?” 苏宁点头,“有。” 玖月坐回榻上,接过宫女递上的茶,喝了口,道:“你说。” 苏宁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 “你诬陷我,只是想保护那个宫女吧?” 小太监道:“苏姑娘,奴才句句属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宫女。” 苏宁冷笑,“你长得不比桌子高,相貌不比猪漂亮,脑子倒比猪蠢。人头猪脑还身有残疾,好意思说我和你在一起?” 苏宁的一个字就仿佛针般扎人。 小太监的头越来越低,嗫嚅道:“苏姑娘,奴才说的就是实话,你怎可如此贬低奴才?” 苏宁怒极反笑,仿似灼灼盛放的牡丹,“贬低你又怎样?你倒说说,你了解我什么?” 小太监沉默片刻,低声道:“苏姑娘肤若凝脂,貌若天仙,极擅房中术。” 玖月喝了口茶,望着苏宁如雪的面颊,觉着小太监的话也未全错,至少貌若天仙还算勉强对了。 至于房中术,他垂眸想了下,有待考证。 苏宁道:“那么,我手臂上的红痣,你也看得很清楚了?” 小太监道:“姑娘手上的红痣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苏宁道:“左手还是右手?” 小太监口词含糊,“奴才记不清。” 苏宁冷笑,“也不必记清了。我的手臂根本没有红痣。” 她转身看向玖月,“皇上,真相你已经清楚了吧?” 玖月还未答话,已有一个女人进了殿。 这个女人妆容淡雅,衣着华裳,手挽轻纱,长长的衣摆逶迤于地。 她的每一步走得稳而雅,仿似踏在水中央。 “臣妾见过皇上。” 她跪下了,就在苏宁身侧,苏宁闻见了她身上很淡很好闻的味道。 宫妃不需要下跪。 她为何跪? 苏宁很快便明白了。 女人水眸凝视玖月,道:“皇上,臣妾是来请罪的。臣妾的宫女小玉罔顾法纪,胆敢与太监厮混,她已畏罪自尽。” 小太监的脸惨白下去。 玖月神色并不意外,淡淡道:“苏贵妃,你教管不严才致出了这等丑事,便罚你闭门思过三月。” 苏贵妃的神色一直很平静,此刻也未有波动,叩首俯身,“臣妾领旨。” 苏贵妃离去的背影依然是如烟如雾,优雅飘逸。 -本章完结- 013怜香惜玉的少年郎 小太监自是被押下去砍头。 苏宁心底隐隐不平,忍不住道:“皇上,你方才为何只问了那太监几句就要砍我的头?委实太不公道,不怕冤死人么!” 玖月道:“朕从未下令要砍你的头。” 苏宁怔住。 小言子笑着道:“苏二姑娘,皇上方才下令是砍那小太监,你误会了。” 苏宁着恼道:“那怎么不早说?” 玖月淡淡看她一眼,“你有话要说,朕便听听罢了。” 苏宁竟觉着自己似被戏弄了。 她闷声闷气道:“皇上,我告退了。” “等等……” “皇上还有吩咐?” 玖月道:“以后你改一下自称。” 苏宁暗暗哼了声,道:“改不了呢?” 玖月盯着她几分不服气的模样,“错一次打一次,你的伤应该还未好,别又添了新伤。” 苏宁沉着脸,“哦,皇上,奴婢告退。” 玖月淡淡一笑,“朕话还没说完。” 苏宁道:“皇上请说。” 她一副毕恭毕敬洗耳恭听的模样。 玖月道:“明ri你出宫一趟,带秦邵来御书房。” 小言子递上一块金牌,“姑娘,这是出入宫廷的令牌,你收好了。” 苏宁眉眼几分雀跃,接过。她离去时的步子轻快起来。 **** 玖月倚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言子为他捶腿,“皇上心情似乎不错。” 玖月道:“还好。” 小言子道:“苏二姑娘竟是真不认得苏贵妃了。” 玖月道:“认不得也好。” 小言子低声叹道:“苏二姑娘容貌生得委实比苏贵妃好上许多,也难怪苏贵妃会不顾姐妹之情来害苏二姑娘。” 玖月眉梢微挑,“姐妹之情这词儿用得可真不好。” 在楼兰国,嫡女与庶女之间素来情谊浅薄,庶女虽为小姐,实则比府里的丫头好不上多少。 小言子笑了下,“圣上英明。” 玖月道:“你可知朕要秦邵进宫做什么?” 小言子笑道:“想必是为了公主。公主心心念念想着秦公子,皇上自是疼爱自家小妹,舍不得公主害相思病。” “只是,奴才不明白的是……”小言子眸光微抬,“皇上为何要让苏二姑娘出宫去找秦公子?” 玖月道:“她是个美人不是么?” 小言子微怔,忽而含笑道:“秦公子是个聪明人,知晓进宫是为公主之事,怕是不大愿意来,皇上却也不愿强逼秦公子。苏二姑娘去请他,他总会给几分面子。毕竟,秦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少年郎。” **** 月已斜挂天际,屋中亮着一盏灯火。 灯火中,公主的眼眸亮晶晶的,满面春风的笑容,她很满意似的瞧着苏宁。 “阿宁,干得不错。” 苏宁道:“皇上要请秦邵入宫,公主以为是我的主意?” 公主蹙起眉,“苏宁!你得叫秦大人。” 领导的要求,苏宁耐着性子满足,道了声,“秦大人。” 公主愉悦地笑,“本宫自是晓得皇兄不会因你而请秦邵入宫,夸你只因本宫高兴!” 不难想象她高兴的原因,苏宁道:“皇上是开始为公主的婚姻大事谋划了。” 提到婚姻,公主的神色含着少女的欣喜与期待,垂着头,仿似已经看到,她着凤冠霞帔坐在点着大红蜡烛的屋子里,等待心尖上那人的到来。 苏宁只能一叹再叹。 一叹,公主年方十五,她这个年纪时,还在背着书包上学堂,每日想的是考试,是逛街,是上网……关于情字,简直就一窍不通。 再叹,公主这片赤诚真心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虽只见过秦邵那么一面,却也瞧得出他对公主并无丝毫情意。 男人看待喜欢的女人,目光不该是秦邵那般平淡无波。 “你在叹气?”公主的声音拔高,“你是不是也喜欢秦邵?你是不是嫉妒本宫能嫁给他?” 面对秦邵,公主仅有的那点率真可爱消失殆尽,敏感得令人厌烦。 苏宁道:“我不喜欢他。” -本章完结- 014一个驸马,千两银子 在公主眼里,秦邵是世上最好的郎君,像是一块无暇美玉,谁也没法子说出他一点点的坏处。 公主道:“不喜欢?” 她看苏宁的眼光充满怀疑,仿佛认定苏宁是在狡辩。 苏宁是在公主手下干活,她不能再得罪公主,之前的板子已挨得够多够疼,她叹了口气,目光直直地望着公主,“公主,我喜欢的人是皇上。” 公主怔然。 苏宁的神情认真,没人能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我失忆了,记不得任何人,却在看到皇上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苏宁在大学主修表演专业,演戏的功力炉火纯青。她深知,要打破一个女人的醋意,唯有令她彻底放下戒心。 假装喜欢另一个人,无疑是种很好的法子。 公主眼神果然柔和了,她笑道:“诚然,皇兄亦是极好的男人,不会比秦邵差的。上回四弟说和你是两情相悦,可见是在扯谎。这个四弟,总喜欢招惹女孩子!” 苏宁微笑,“四皇子是个好人。” 公主吃吃地笑了,“他?在女人面前,他可坏得要死。” 苏宁凝望着公主,心底忽然一动,她道:“公主,你想得到秦大人的爱么?” 依着公主的骄傲,她欲说秦邵本就爱她,话到口边又咽下,她心底清楚得很,秦邵不爱她,所幸也未爱别的女人,她有的是机会! 公主目光深处闪着光,“你能帮我?” 苏宁微笑,“能。” 公主嗤笑,“本宫贵为公主,尚且不能使秦邵倾心,就凭你一个宫女,能有什么法子?” 苏宁神情平静,“公主不信任我的能力,此事便罢了。” 苏宁的平静反倒有了几分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似她已经将得到秦邵的机会摆在公主面前,只是,公主自个儿不要。 公主并未过多犹豫,在秦邵的问题上,她一向是过于冲动的。 公主道:“好!你说说要怎么帮本宫?” 苏宁道:“公主只要听我的指令行事便可。” 公主已习惯苏宁的目无尊卑,却仍感到一丝新奇,“你要本宫听你的?” 苏宁笑容狡黠如狐,“听一个宫女的话固然丢脸,但能得到秦大人那般英俊潇洒的夫君,划得来……” 公主忍不住笑了,瞥她一眼,“你这么帮我,是想要什么好处?” 苏宁在椅子上坐了,一只手托腮,歪着头瞧公主,笑道:“好处嘛!自然是公主给得起的。” 她伸出两只手掌,“喏,一千两银子。” 公主咂舌,瞪眼,“你这一张口要本宫一个月的俸禄啊?心可黑可坏的丫头!” 苏宁道:“还没完。” “还有?” “当然。一个驸马只要一千两银子也太廉价了。” 驸马自然是比无价之宝还要珍贵。 公主忍不住点头,“驸马不廉价!” 苏宁微笑,“事成之后,公主送我出宫。” 公主怔然,“你不是喜欢皇兄么?怎么想出宫?” 苏宁眸光微闪,低头叹道:“皇上是九五至尊,拥有三宫六院,我会变成醋坛子的。” 公主道:“你是妒妇?” 苏宁摇头,瞧着公主好奇的神情,“应该是毒妇。后宫那么多女人,皇上每碰一个,我便会想害死她们的。” 公主惊道:“那可不行!” 苏宁笑道:“所以啊,我要出宫,离皇上远远的,免得把他那些美人儿都害死了。” 害人这种事,苏宁说得轻轻松松,却又透着股认真的意味。 公主自然应下了苏宁的条件。 公主已打定主意,早些送苏宁出宫,后宫可不能放个小毒女进去。 -本章完结- 015春闺梦里人 如何让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必然得先了解这个男人的性格喜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翌日一早,苏宁便找四皇子去了。 秦邵贵为将军府嫡子,家世显赫,交的朋友却来头更大,不是皇上便是皇子。 她来的时间点似乎不太妙。 男人在早上精力总是格外旺盛,在被人打扰后定然会是不怎么愉快的。 苏宁来之前,玖晔与爱妾瑶瑶仿若戏水鸳鸯,正是情深意浓之时。 玖晔斜躺在软榻上,脑袋却是搁在少女一双纤长柔细的腿上,他侧着头,慵懒而散漫地笑,“苏姑娘,想本宫了?” 显然,不悦的人只有少女,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樱唇紧抿。 苏宁道:“那天四皇子出言相助,我还没好好谢你。” 她手里提着食盒,将一碟枣花糕取出。 玖晔笑道:“苏姑娘何必客气。” 苏宁纤手拈了一块糕点,在玖晔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递到他的薄唇边,他含着笑意咬了一口,唇碰到她的手。 苏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我看得出,四皇子是个很好的人。” 玖晔长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瞧着苏宁,“本宫很好?” 他的女人一向只会含羞带嗔地捶着他的肩道:“四皇子,你真坏,坏死了!” 苏宁道:“对,好极了。只是……” 苏宁微蹙眉,仿佛有点为难的模样。 苏宁人生得美,蹙眉自然也别有一番动人之处,使人忍不住要想法子让美人开心。 玖晔眸光微闪,“只是什么?” 苏宁道:“只是若能帮我个小忙,那就更好了。” 玖晔笑道:“美人的忙,本宫定是要帮的,不然也愧对姑娘对本宫的好印象了。” 人家直接开口答应帮忙,苏宁也不推辞,开门见山道:“我想向四皇子打听秦大人的事情。” 玖晔笑容微妙,“秦大人?哪个秦大人?” 他分明知道是谁,却偏要问上一问。女孩子在这时总会感到几分羞涩,他很想看一看苏宁羞涩的模样。 苏宁道:“秦邵。” 玖晔瞧见苏宁平静的面容,略感失望地垂眸,“嗯,你打听他什么事?” 苏宁道:“我想知道……”她凝眸看他,“秦邵的性情喜好,以及他有无意中人。” 玖晔忽而有了几分精神,从少女怀中起来,双手撑在膝上,俯身问椅子上的苏宁,“怎么,你也喜欢他?” 苏宁道:“也……?” 玖晔懒洋洋地笑,“姑娘虽养在深闺内院,也该有几个好姐妹才对,竟是不知秦门二公子乃京中小姐们的梦中人。” 苏宁眨眨眼,“这么多女人惦着他,他该是很有艳福了。” 玖晔长眉微蹙,叹道:“所以说,苏二姑娘何必又添一脚进去,明明本宫比他更适合做你的梦中人。”他笑了下,“姑娘说是也不是?” 苏宁道:“四皇子说得很对,但我还是想知道秦邵的事情。” 玖晔盯着苏宁瞧了半晌,忽而叹气,仰头倒在少女怀里,喃喃道:“瑶瑶,本宫伤心了。” 少女道:“殿下,别伤心,是她眼睛有毛病。” 苏宁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当着人面说坏话,她还不能计较,实在憋屈。她得向公主多要二十两银子安慰费。 -本章完结- 016九公子 苏宁回到自个儿的厢房,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找了支羽毛蘸着墨水写下秦邵的个人信息。毛笔对现代人来说总是不大顺手的。 年龄:二十五。 颜值:95分。 性格:放荡不羁,幽默风趣,善解人意,尤其待女人极为体贴。 能力:现任职刑部侍郎。文采出众,武功超群。 意中人:无。 异性缘:优。 家世:将门世家,显赫名门,祖上是楼兰国的开国元勋。姐姐现今为后宫昭仪。 苏宁盯着自己写下的这些信息,忍不住笑了,“简直就是高富帅嘛,难怪女人缘那么好。” 现代与古代择偶的标准还是丝毫没有差距的。 苏宁琢磨了半晌,觉着秦邵必定见多了女人待他热情,不会有太大的兴趣,要吸引他,首先得高冷。 她走到窗边,外面已经下起漫漫飞雪。 苏宁喃喃道:“若是太冷,又会令人生寒,反倒令他不愿亲近。” 所以……须得高冷却又特别,特别到能令秦邵产生兴趣。 **** 昨儿皇上吩咐苏宁出宫请秦邵入宫。苏宁在房间斟酌着追秦邵的法子,有了些头绪,便换了公主给她的便服,由小狸子领着去秦邵的府邸。 苏宁未见过古代街市的热闹场景,看见这许多古人,堪比看见外星人般新奇,央着小狸子在街上闲逛一会子。 “听闻尚书府的柳小姐变成大美人了。” “别笑掉我的大牙了!她一脸的大麻子,鬼都不见得比她丑!” “我亲戚是尚书府的下人,亲眼见的。” “这怎么可能?别是蒙你的。” “没什么不可能!九公子一出手,任你貌丑如鬼也能变仙女儿!” 街上的小茶坊,两个男子在闲聊。 苏宁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古代也有整形医生了么? 她忍不住走过去,问,“那个柳小姐是怎么变美的?” 小狸子觉着苏宁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歹也是个相府千金,虽说是庶女,也不至于见什么听什么都好奇。他便不肯跟过去,只在一旁站着。 漂亮姑娘主动过来搭讪,两个男子岂有不热情的。 男子忙让苏宁坐了,还想让人送茶,见苏宁推辞才作罢。 另一个男子笑道:“易容术。” 苏宁道:“这个词儿倒也比整容好听些。” 她心中忽然一动,想出条如何追秦邵的妙计,笑道:“大哥,你们说的九公子是什么人?” “江湖上神神秘秘的人物多了去了。这位九公子也算得上一位。谁也不知九公子是从何而来,仿佛突然间冒出江湖,以轻功卓绝和易容高超而闻名。” “他不是大夫?” 男子笑道:“姑娘说笑么?在下虽不知九公子是做什么的,但绝不是大夫。” 苏宁道:“这么肯定?” 男子道:“你有见过大夫杀人的么?”语声微顿,“京中许多贵人皆死在这九公子手下,却无人知他行踪,所以说他轻功卓绝。” 苏宁一怔,“他是杀手?” 男子又摇头,“绝不是。” 苏宁纳闷,“也不是?” 男子道:“你有见过杀手救人的么?九公子曾派乞丐广散金银,送予饥饿得快死的贫苦百姓。” 苏宁越听便越是好奇,“那就没人见过他?” 男子笑道:“自是有的。” “谁见过?” “宸王。” “宸王?” “传说,九公子曾孤身一人爬上万丈雪峰,只为求取一支千年雪莲给宸王治病。” “他们什么关系?” “或许是至交好友,否则哪儿能如此尽心救宸王?” -本章完结- 017未来的娘子 两人来到秦府。 二十五岁已到成家的时候,秦母之前便打听了京中的未嫁小姐,此刻正翻看着那些女子的画像。 秦邵则陪同秦母在一旁,他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娘,婚姻是大事,急不来的!” 秦母头也不抬,只顾看画像,“不急?那更不会来!” “来了!来了!” 一向有点冒冒失失的丫鬟珠珠奔进来。 秦母蹙眉,“好好儿说话!什么来了?” 珠珠忙稳住身形,偷偷向笑望着自己的秦邵吐了下舌头,道:“宫里来人了。” 秦母忙命人请进来。 公主之前说苏宁是狐狸精,便是怕她勾搭秦邵,如今虽说听闻苏宁有心上人,却也不怎么放心。 毕竟,苏宁的脸是很容易引起女人的危机感。 公主便给了苏宁一身很平常很普通的衣裙,头上也只别了支木兰簪子,整个人素净得堪比清修的女道士。 秦母一见了苏宁,眼睛却是一亮。 她就爱素净的小姑娘,不妖妖娇娇,会持家,又本分。秦母又留意到苏宁并未挽髻,黑幽的长发披在身后,是个未嫁的。 “哎呀,这位姑娘长得真水灵,叫什么名儿?是哪家的小姐?今年多大了?” 苏宁被问得怔怔然。 秦邵看不下去,咳嗽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娘,这是苏二姑娘,苏相的二女儿,现在公主的宫里当差。” 秦母喃喃道:“二女儿?我好像听过,是个庶女?” 秦母的声音含着惋惜。 秦邵看了眼苏宁,又咳嗽起来,秦母这才回过神,堆了一脸笑意,“苏姑娘,你此次来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她越看苏宁越是喜欢,心思已经动了,庶女又怎的,只要人品样貌好就可以。 苏宁说明来意。秦邵还未答话,秦母便已经催促秦邵快走,仿佛要去的不是皇宫,而是苏宁的家了。 **** 秦母让人备下车马,送了苏宁出门,笑着让她日后常来做客。 小狸子看得咬牙。这个苏宁,真不是个安分的,莫不是存着勾搭秦大人的心思? 马车里,秦邵面带歉意,笑道:“苏二姑娘,对不住了。” 他在为他娘那句庶女抱歉。 苏宁笑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她眨眨眼,“不过……你娘对我好像热乎得过头。” 秦邵苦笑,“你来之前,娘正在挑选我未来的娘子。她恐怕是……” “恐怕是看上我?”苏宁笑了,“你一个男人,怎么选个妻子还要别人做主?” 秦邵沉吟道:“我并无喜欢的女子,左右是要娶的,是谁也无所谓了。只是,能让娘更开心一点,也好。” 好消极的想法。苏宁嗤笑,“你就不怕以后遇上喜欢的人,却又已经娶了别人?” 秦邵凝视她,微微一笑,“姑娘说得是,只是如何去遇上喜欢的人?” 苏宁转了转眼眸,笑道:“说不定已经遇上了。” 苏宁的笑透着一丝狡猾,像是一只小狐狸。 秦邵有点呆,“你说谁?” 喜欢他的女子太多,他下意识地以为她也一样,不同的是,他好像有一丝欣喜。 苏宁道:“公主。” 好似头顶浇了盆冷水,秦邵意兴阑珊地“哦”了声。 苏宁瞧得蹙眉,她的任务好像不容易完成。 “你就一点都没有喜欢公主?” 秦邵没回答,只是淡淡地反问,“你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公主么!” 苏宁道:“秦大人真聪明。” 秦邵盯着她,“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了?” 从未有女子唤他的名字,除了她。 苏宁笑了,“你也觉得叫名字比较好是不是?其实我也不想叫你大人,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她眨眨眼,低声道,“秦邵,以后私下里我就这样叫你。” 秦邵心情变好,笑道:“苏二姑娘,你在公主身边当差,可有难处?公主的脾气虽有点不好,不过其实是很好的人。” “没事儿,我过得很好。”苏宁道,“你也别叫我苏二姑娘了。” 秦邵笑道:“宁儿!” 苏宁搓了搓手臂,瞪着秦邵,“拜托!这么小言的名字别用在我身上!你直接叫我苏宁就可以!” 秦邵不懂她用的词,却也约略觉出不知怎的把她叫得这么亲密,只以为她是嫌这个,脸色微红,道:“苏宁……” -本章完结- 018身份对换 “问你个事儿!”苏宁忽然凑过来。 秦邵只觉有点紧张,却也不能往旁边移,目视前方,道:“你说。” “你有没有听过九公子?” 秦邵心下微沉,转头看苏宁,“你打听他做什么?” 苏宁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秦邵道:“九公子的事,你最好别打听,会害死你的。” 苏宁眨眨眼,“他的来头很大?” 秦邵道:“我不会和你说一个字。” 苏宁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仰头笑道:“你方才那句已经是九个字。” 秦邵盯着她,半晌,淡淡苦笑,“姑娘,我说的意思,你该明白。” **** 苏宁送了秦邵至上书房后,与小狸一道回了公主阁,晚上方得知秦邵已留宿夜华宫。皇上下旨令秦邵任公主太傅一职,为期三月。 公主与秦邵便有了三个月培养感情的机会。 苏宁在茶坊听到九公子的事情时,已心生一计,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成功让秦邵爱上公主,只是需得公主肯点头才行。 **** 夜已深了,公主的屋子仍亮着光。 “什么?你说要本宫与你对调身份?” 公主本是端庄地坐着,此刻却已冲到苏宁跟前,纤指颤抖着对准苏宁的鼻子。 苏宁眨眨眼,笑道:“公主别急,听我慢慢解释。” 公主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你怎样解释。” 苏宁道:“秦大人曾做过皇上的伴读,对么?” 公主道:“对。” 苏宁道:“那段时期,公主经常能碰上秦大人,对么?” 公主道:“对。” 苏宁微微笑了,“既然那时秦大人没能喜欢你,公主又如何敢肯定这三个月他会喜欢你?” 答案自然还是不会喜欢。公主明白,却不甘心,逞强道:“我可以等,不管三个月还是三年或者一辈子,我都等下去!”她眼里闪着光,“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 苏宁道:“不用等太久,三个月已足够。” 公主蹙眉,“你方才不还说不能肯定他会喜欢我?” 苏宁道:“但若是公主与我对调身份便不同了。” 公主闻言,怒火中烧,“你是说你做公主,他就会喜欢你了?” 苏宁摇摇头,笑道:“公主误会了。是我假扮你,却又并非扮成平时的你,而是一个秦大人一定会感兴趣会喜欢的公主。” 公主道:“那他喜欢的人不就是你了?” 苏宁道:“不是我,是我扮演出的那个公主。” 公主心中一动,“可之后呢?我们换回身份,他不会又不喜欢我了吧?” 苏宁道:“所以需要公主慢慢改变。” 公主道:“改变?” 苏宁道:“对!若是公主真的非秦大人不可,那么改变一下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宁的法子听起来仿佛很好,公主已经被说动。 公主狐疑道:“你怎么能扮成秦邵喜欢的模样?” 苏宁明白不解释清楚,这位娇娇公主又得发火,便道:“四皇子告诉我的,他们是好友,知道秦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不稀奇。” 这也说得通。公主只剩最后一个关键问题,“我们怎么对调身份?身高虽差不多,声音不同,相貌也不同的!” “公主,你看声音还行么?” 苏宁突然出声,竟然与公主的声音分毫不差。 苏宁是表演系的学生,天分极高,不但能模仿别人的言行举止,连着声音也能模仿得如出一辙。 公主愕然,神情仿佛见到鬼般,“你怎么做到的?” 苏宁道:“天分吧!”她眨眨眼,“每个人总会有些自己的特殊之处的!” 公主没吭声,她这个公主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的。 “那容貌呢?” “我自有办法。公主只需点头答应就是。” 公主一碰上秦邵,脑子就不清楚,她觉着这是件很不好的事情,犹豫着,脑子里想要思考,却又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逐渐成型,答应她! -本章完结- 019仰慕 苏宁起了个大早,赶到朝堂外的台阶下面,撑着把烟雨纸伞,外裹着件大红披风。 宫女本是没有挡寒的披风,苏宁是问公主要来的,她一向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苏宁在等人。 漫天清雪。 大殿内纷纷散出朝臣。 秦邵与玖凤雪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玖凤雪听到有人叫他。 “王爷。” 玖凤雪侧头,看见的便是一个少女,红衣乌发,在这漫天飞雪里对他微笑。 秦邵则是微怔,“苏宁……” 玖凤雪脸上染上温和的笑,“苏二姑娘,许久不见。” 苏宁笑道:“是许久不见了,所以我来看看王爷。” 玖凤雪道:“听闻上次你与公主有些矛盾,已经没事了么?” 秦邵的脸色微微尴尬。 苏宁道:“没事儿,如今公主待我很好。” 秦邵一手搭在玖凤雪的肩上,低眸看苏宁,打了个哈欠,几分玩世不恭地散出笑意,“苏宁,王爷呢,你也看过了,不介意我们先走一步?” 玖凤雪瞥了眼秦邵,“阿邵,你很急么?” 秦邵低笑,“我倒是不急,只是我若不走,有人可等得很心急。” 苏宁道:“秦大人说谁?” 秦邵笑道:“自然是指外面等着我的女孩子。” 他迈开步子,背对着两人挥了下手,“我先走了,让女孩子等可不是君子所为。” 玖凤雪微微笑了。 苏宁则是轻轻一叹,“秦大人总是如此体贴女孩子的心意?” 玖凤雪道:“恐怕是的。” 苏宁眨眨眼,“外面真有女孩子在等他?” 玖凤雪笑道:“没有。” 苏宁道:“那他为何要走?” 玖凤雪道:“他若不走,苏姑娘真该等得着急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苏宁微怔,笑了,“他不走也可以,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玖凤雪微微一笑,“姑娘请说。” 苏宁凝视他的眼眸,道:“王爷认识九公子?” 玖凤雪眸光微闪,“认识。不过苏二姑娘最好别问关于他的事。” 苏宁道:“我不问。我只想……”她笑了下,“见见他。” “见九公子?” 玖凤雪一向淡然温和的语调有了些起伏。 苏宁肯定地点头。 玖凤雪凝视她,不言。 苏宁眨眨眼,“不能见么?” 玖凤雪反问,“为何要见他?” 苏宁道:“因为我很仰慕他。”她仰头望天,“九公子听起来像是神秘极了,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就这么简单?” “对!” “姑娘不知好奇心会害死人么?” “会么?可是……”苏宁苦恼地蹙眉,“若我不见他,心里已经难受得快死。” 玖凤雪目光幽深,“姑娘这话是说他是你的心上人?” 苏宁扑哧一声笑了,“这个倒不是。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见他,就像是想要见一个自己很尊敬很仰慕的人。” 苏宁收起伞,目光坦诚里带着分期待,“王爷,你就帮我问问九公子,愿不愿意见我一面?” 玖凤雪答应了。只是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哪怕碍于颜面,男人也不会让女孩子失望的。 -本章完结- 020庶女,夺嫡女风头 翌日便有人送来宸王的纸条,只有四个字,子时,冷宫。 时间与地点有了,该是九公子已答应见面。 苏宁对这个结果并无意外。秦邵与王爷对九公子的事仿佛一个大秘密般守口不言,说明九公子并不愿别人知晓他的任何信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却想见九公子,这便足以引起九公子的好奇与怀疑。 **** 苏淡月,人如其名,淡雅如月,清冷如霜。身为相府嫡女,自有她的一副矜持骄傲,她爱慕皇上,却也不表示半点在面上。 比起千娇百媚的秦昭仪,她的确不那么招人喜欢。 冷美人固然是美人,却也了无生气,谁也不会对着一座冰雕的美人发情。 玖月并不常去明月宫,苏淡月已暗暗将秦昭仪恨在心里,更恨自己放不下身段,不能娇媚地承欢奉君。 今儿黄昏时分,玖月去了明月宫,苏淡月喜出望外,清冷的面上染了亮光。 玖月与苏淡月之间自然没有任何话题,连带床榻之间亦是沉默,苏淡月连叫声也未发出,只是闭着眼,神情仿佛受刑一般。 冷风吹起榻前的青色帷幔,一只纤细柔滑的手抓住了帷幔,手背已泛起苍白色。 **** 玖月没有留宿明月宫。苏淡月拖着一头散开的黑发,起身为玖月穿衣。 玖月凝视她的脸,忽然道:“你妹妹和你一点也不像。” 苏淡月面色僵住,扯出勉强的笑意,“她是庶女,怎么可能和臣妾像?” 玖月淡淡道:“你很瞧不起她这个庶妹么?” 并非瞧不起,而是憎恶。明明只是庶女,明明那么卑贱,却偏生得那么美,抢了她嫡女的风头。 苏淡月垂眸,“皇上,臣妾怎么会瞧不起苏宁,她虽只是风尘女子所生,到底也是臣妾的妹妹。” 玖月走出明月宫,听见里面传出玻璃破碎声,仿佛一颗狂躁愤怒的心在嘶吼。 候在宫门口的小言子,迎上来,笑道:“皇上,您说了什么,苏贵妃气成这样!” 玖月道:“也没什么,不过提了一提苏宁罢了。” 小言子道:“看起来这苏贵妃是恨透了苏二姑娘,如苏二姑娘真成了后妃,两人还不闹翻后宫!” 玖月瞥他一眼,“苏宁么,你觉得她可能成为朕的妃子?” 小言子笑道:“苏二姑娘活泼可爱,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 玖月道:“她给你银子了?” 小言子道:“这倒没有,是公主曾让奴才为苏二姑娘美言几句。” 玖月目光在夜色里愈发幽深,“初安?” 小言子道:“公主说苏二姑娘喜欢皇上,所以想成全苏二姑娘。” 玖月淡笑,“初安会如此好心地帮苏宁?” 小言子道:“奴才不懂公主的意思,因为公主之后又来找奴才,让奴才千万要防着苏二姑娘,别让苏二姑娘入了皇上的眼睛。” 玖月淡淡道:“两个小姑娘玩儿的些小把戏,姑且不必管它。” 小言子不知皇上话里的意思,不过听起来像是指公主与苏姑娘在做些什么事,他想了一下,并未猜到半点玄机。 -本章完结- 021你要不起 满地的碎玻璃渣子,闪着光,光是寒冷的,雪白的。 苏淡月的声音比寒光更寒,“为何皇上要提起苏宁?” 墨菊是个爱惹是非的宫女,看别人斗得越凄惨,她便越是开心。 她道:“以奴婢的小见识,皇上必然是看中了二姑娘的美貌。” 苏淡月道:“她为何还活着?” 墨菊神情里含了丝困惑,“这个奴婢委实不知,明明是亲眼见她落了湖,也并没人救她。” 苏淡月冷冷道:“一点小事也做不好。若是她没失忆,将本宫害她的事情捅了出来,看你怎么死!” 墨菊凑近苏淡月身旁,讨好地笑,“娘娘,一个人命再大,也不可能两次都逃得过。” 苏淡月水眸泛冷,“你确定这次不会失手?” 墨菊道:“奴婢会找机会下手,绝对万无一失!” **** 雪又在下。淡淡的白在深浓的黑夜飘散,一弯月光透过飞雪,洒下满地清辉。 宫中静谧无声。 苏宁提着琉璃灯,走至冷宫,满目荒凉景色,蛛网结梁,枯叶遍地。 苏宁没见到九公子。她在寒风里等到身体颤抖,唇色发白,心里发火,九公子依然不见踪迹。 头顶的乌云已蔽月,暗得只剩一盏灯火盈盈闪动。 苏宁发怒时,有个摔东西的习惯。 她手里提的琉璃灯盏不免无辜受害,灯火熄灭,琉璃碎地,响声清脆。 黑暗里的寂静在蔓延,寂静中的黑暗在扩张。 一只手,腾空而来,轻轻揽过她的腰。 仿似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双冰冷的翅膀,带人飞向云端,遨游天际,苏宁看不见,却知道自己已飞在空中。 她没有惊呼,不是因胆大,黑暗里被突袭,她再怎么也会被吓得尖叫一两声的。 她的唇被捂住,发不出声音。 **** 风过云散,明月清辉重洒,照出屋顶上两条长长的影子。 苏宁在打量九公子。 不用猜,她便已确定这人是九公子。 他身上的神秘气息足以与传闻相符。 九公子看起来年纪甚轻,不过十*岁,一袭玄墨锦袍,眉目秀美,神情透出冷酷,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双眸。 漆黑,神秘,迎着柔软的月光,仿似有着一抹冷酷的温柔。 苏宁觉着,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迷人眼眸。 “九公子,你知道我等你很久么?” 苏宁也并非要他道歉,只是心里到底有点不悦。 谁也不愿在寒风里被人放鸽子的。 九公子眸色平淡,“对于你的疏忽,略施惩戒而已。” 苏宁几乎要笑了,“你的意思是故意让我傻兮兮地等你?” 九公子凝视她,“我以为,你关注的重点错了。” 苏宁道:“哦,那什么是对的?” 她有点讨厌他了。 九公子移步至她跟前,长手一指,“你知道那是谁?” 冷宫不远处,大树下面,一条人影拖长。 从身形与服饰看,是个宫女。 宫规森严,禁止深夜外出走动。若无一些秘密的事情要做,谁也不会冒着寒雪,顶着冷风,跑到冷宫这样一个荒凉地儿找苦头。 苏宁转了转眼眸,道:“她跟踪我?” 九公子不答。他一向不屑说一些废话,尤其是这种显而易见的废话。 苏宁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地凝视九公子,“我懂了。你是在等我的灯灭,月蔽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带我离开那宫女的视线。你不愿意被人发现行踪。” 九公子道:“你不算太笨。” 苏宁笑道:“你就算得准我一定会气得摔灯,乌云一定会蔽月?” 九公子道:“我不是神仙。” 苏宁道:“所以你原本是打算离开,留我一个人在这傻等么?” 九公子目光里有了淡淡笑意,“我忽然发现,你其实挺聪明。” 苏宁一点没有被夸赞的荣幸。这位九公子真够冷心肠。 九公子看起来不似爱绕圈子的人,她直言道:“九公子,我需要你的手。” 九公子伸出手。 十指修长,月光洒在指尖,淡淡的粉。 “干嘛?”他的手真漂亮。 九公子抬眸,“你不是需要么?” 苏宁静默片刻,道:“九公子真幽默。” 九公子薄唇的笑几分讥诮,“我只是想让你看见。” 苏宁望着他,“看见什么?” 九公子垂眸,低沉声线,“这双手,你要不起。” -本章完结- 022容颜互换 江湖上的神秘公子,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常人自然要不起。苏宁弯了眸,她也没打算白要,“九公子,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与公主对换容颜。” 雪渐大,风吹雪如花。 他的脸在雪花里透出几分模糊的深沉,“是么?不怕被皇上问罪?” 苏宁直视他,笑意浅浅,“既然找你帮忙,我也不瞒你。我只是为了替公主追一个男人,公主很爱他,很想嫁给他,我想要帮公主。” 九公子低声笑,声音轻缓,“如此说来,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么?” 他的话不算错,听来却总有那么几分如鲠在喉。他的语气里却又分明没有鄙夷。 苏宁抚了抚心口,有点笑不出,“九公子请直接告诉我,帮还是不帮?” 九公子淡淡道:“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帮你?” 这句疑问可以理解为陈述句,你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帮你,趁早滚远。 苏宁好面子,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你要的,我都给得起。” 风静下来,雪慢慢坠落。 九公子冷酷的神情里多了分古怪,反问,“你给得起?” 话已出口,反悔更丢脸。苏宁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你要什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年纪太轻的女孩子不太懂。九公子凝视着苏宁,微微一笑,仿似冰雪初融,“你只记着说过的话便是,会有一天我要你兑现今日的诺言。” 未来的事太遥远,对苏宁来说,就如同一个空头支票开给了九公子,他以后找到她尚且成难事,更别提承诺的兑现。 如此一想,苏宁心安理得地道:“嗯,我记着。”她眨眨眼,“你今晚便可以动手,公主已经入睡,注意别弄醒她。” 九公子凝视她。 苏宁道:“你别误会。公主可是自愿要交换身份的,只是,我不想让她知道你的存在。” 九公子微妙地瞥她一眼,“为何不想?” 苏宁笑道:“因为九公子在江湖上如此神秘必然有你的道理,你肯定不会希望被很多人知道你的事情,我这是在保护你的*权啊!” “*权么?”九公子低喃,望向她,目光愈发幽暗,“早说过,你脑子里仿佛有另一个世界。” 苏宁道:“你说大声点,方才风声太急,我没听清。” 九公子神情平静,“没什么。” **** 玖初安身为皇帝胞妹,身娇肉贵,如一朵被主人细心呵护娇养的柔花,苏宁却给了她雷电般的一击。 她的小脸惨白,“你的脸……怎么回事?” 玖初安睡得正沉,被人唤醒,正待发怒,却瞥见了一张脸,熟悉到她心生恐惧。 苏宁伸出手摸着脸颊,“说实话,我不太愿意解释给你听怎么换脸的。你只要知道,从今日起,我们就已对调身份。” 不解释并非换脸的过程恐怖痛苦,苏宁压根不知道她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她只是听九公子的话睡了一觉而已。 -本章完结- 023师徒,心有灵犀 玖初安的心突突直跳,太阳穴也疼得厉害,她有点后悔答应苏宁交换身份这件事情,咬着唇,“你真的能让秦邵喜欢我?” 苏宁弯腰,一只手搭上玖初安的肩膀,微笑,“公主,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相信我。” 玖初安低下头。 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卑微的奴婢,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苏宁道:“你不能发公主脾气。宫女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不能让人发现这个秘密,否则我们俩都会有事。” **** 秦邵上任太傅之职的第一日。 侍女珠珠捧着书跟在他身后,笑嘻嘻道:“少爷,你确定要拿……这个给公主念?” 秦邵道:“有何不妥?” 珠珠瞪眼,“极大的不妥。公主可是金枝玉叶,皇上让你教公主知识,不是让你带坏好姑娘!” 秦邵抚着腰间的兰花玉佩,笑道:“好姑娘带不坏,坏姑娘学不好。” 珠珠嘟起唇,圆圆的眼睛盯着秦邵,仿佛看穿什么,“少爷,你别胡来。公主不过是喜欢你,有什么错!你何必故意刁难她!” 秦邵叹气,“我不刁难她,将来便是她刁难我。”他仰头望天,想到什么般摇摇头,“若是娶了公主,全家都受罪!” 珠珠忍不住点头,“这倒是。公主的脾气是不大好,少爷又是最怜香惜玉的人,少不得伏低做小,将来可得受不少委屈!” 秦邵本想点头,闻得后半句,咳嗽一声,瞥了眼珠珠,“什么伏低做小!” “秦兄……” 懒散的含笑声音。 秦邵侧头去看,却是玖晔站在假山旁唤他。玖晔并非一人,他身旁的是皇帝。 迎上去见过礼,秦邵道:“皇上这是打算去哪儿?” 玖月道:“公主阁。” 玖晔笑道:“皇兄正说我念书不长进,可巧就碰上你,我们便起意要去看看皇姐念书又是怎样个光景,比起我,算是如何?” 秦邵微微一怔。 珠珠已惊呼一声,“啊……?” 几人目光看过去,珠珠忙低首,将手里的书抱得更紧。 这下,少爷可得惨了,不知换本书还来得及否? **** 公主的身子果真极娇贵。不过做做样子,擦个桌子,扫个地,她都能把自己给摔了个狗吃屎,委实是让人无言以对。 苏宁本是在软榻上趴着看金瓶梅,这本珍藏版还是用公主特有的权利威逼奴才搜集来的,聊以打发宫中寂寞时光。 公主的腰摔扭了,疼得金豆子直掉,几乎要忍不住传太医。 苏宁只好搁下书,将公主请上榻,为她按摩推拿。 公主仍是叫疼。 苏宁一面按着她的腰,一面道:“你别叫疼,待会儿舒服着呢!” 许是揉得久了,公主不疼,脸上带了笑,“你这好手艺可比秦姐姐还厉害。” “秦姐姐?” 公主舒服地哼哼,“就是皇兄新纳的秦昭仪,她和你一起入的宫。” 苏宁淡淡“哦”了一声,没多大兴趣。 她的平淡引得公主忍不住回头看她,“你怎么一点不嫉妒?人家和你一道入宫,如今也有了名分地位,皇兄待她也算不错。” 苏宁转了转眼眸,嫣然笑道:“我如今混得不必你那位秦姐姐差啊!” 公主冷哼一声趴会枕上,“你别以为自己真是公主了!本宫只是借你身份用几天,别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 公主阁已在眼前,几人安安静静地走进去。 没人通报,只因玖晔吩咐道:“别声张,我想给皇姐一个惊喜。” 对于公主而言,秦邵的的的确是很大的惊喜。 内堂里,玖初安正拿着金瓶梅,粗粗翻略一眼,登时两颊绯红,仿似烫手般将书给扔出去。 “你这都看的什么东西?” 书落在一双墨色锦靴跟前。 玖月垂眸,视线落在翻开的一页上边。 几位主子自是不会亲自弯腰捡东西,见皇上盯着书,珠珠捡起来本欲递给皇上,仔细一看,忽而惊呼道:“少爷!这书是下册!” “下册?”玖晔接过珠珠怀里的两本书,忽而一笑,仿佛觉着有趣,“皇兄,我看也不用我们撮合了。皇姐与秦兄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这厢方要讲上册,那方便已备好了下册!妙极,妙极……” 秦邵面有尴尬之色,更多的却是诧异。他望向苏宁,觉得今日的公主大为不同。 -本章完结- 024拜师 玖初安在榻上便已忍不住争辩,“皇……” 她身为公主,怎可看那些没羞耻的书!没得辱没了她在秦邵跟前的形象!她一点没注意珠珠口中的上下册是何意。 苏宁却一把掩住了玖初安的口,注意到玖月深幽的目光,她回以一笑,“皇兄……今儿什么风把你们都给吹来了?” 玖晔一面走过去,一面笑道:“自然是好风。”他弯腰凝视玖初安,“苏姑娘,你怎么躺这儿?” 他此言倒并非责备宫女不该上榻,只想知道他那个刁蛮的皇姐怎么如此宽容? 玖初安不惯撒谎,神色已大不自然,“我想躺便躺了。” 玖晔瞧着苏宁与玖初安,略觉几分微妙的氛围。 苏宁神色冷冷地道:“苏宁!若非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宫岂会容你躺在这里,如今主子们都来了,你还不快出去?” 玖初安咬牙,“你……” 苏宁偷偷对她眨了下眼,声音仍是冷,“出去!” 玖初安自是明白宫女该如何,她也不想引起怀疑被拆穿秘密,虽觉不喜被喝令的滋味,却亦算是听话地退出。 她经过秦邵身旁,惊喜地发现,他在微笑,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玖初安含羞带笑地出去了。 秦邵有几分坠入迷雾的滋味。方才的苏姑娘那含羞一笑,委实惊讶到他了。 他竟是不知苏姑娘还懂得害羞二字的,莫非她也…… 念头尚未转完,耳边便是一声轻叹,“秦兄,为何你总是如此招女人喜欢?这苏姑娘看你的眼神都快化成水了,啧啧,你真不愧是女孩子们眼里的好男人。” 玖月伸手拿过玖晔手里的两本书,淡淡道:“四弟,别胡说。” 秦邵面皮不算薄,此刻也忍不住有点脸红。玖月不仅是他的主子,亦是他的好友,他却拿着这种书刁难他的妹妹,委实不够仁义。 **** 玖月长身玉立站在了苏宁跟前。 眸光清淡,“你看这个?” 望着他平静的面容,苏宁有几分不自在,舔了舔唇,“唔……也不算是我在看,只是宫里的小太监偷偷在看,被我拿着了,便随手搁在宫中。” “私窥*,死罪。”他声音低沉,“那小太监是哪一个?” 他的目光扫过宫殿里的太监,众人皆背脊发凉,一个不慎便是身首异处。 秦齐中箭身亡时的绝望眼神重又浮现于眼前,苏宁忙道:“皇兄……其实是我在看。” 苏宁仿佛怕他责罚似的,大声道:“秦大人不是也在看这本书么!做师父的已然如此,怎么怪得了徒弟跟着学!” 静谧片刻,一声压抑不住的笑突兀地冒出。 几人看去,玖晔一只手搭在秦邵的肩上,笑得弯了腰,“皇姐,你说得委实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玖月始终从容淡定,轻睨她一眼,“初安急什么?朕并未说要罚你。” 不罚公主,便是要罚他了。秦邵微微苦笑,道:“皇上,臣未给公主做好榜样,实非良师,不如去了这太傅之名,另择才德兼备的才子教导公主?” 玖月沉吟片刻,道:“初安,你觉得阿邵是好太傅么?” 苏宁神态认真,“秦大人还未教过我什么,我不能做决断。” 玖月颔首,“那便先教一段时间,不合适再换吧。” 兄妹俩一唱一和,将秦邵请辞的心给灭了,他只得暗叹口气,道:“以后便请公主多包涵了。” 苏宁亲自斟茶,端给秦邵,笑道:“师父便请饮了这杯拜师茶。” “拜师……?” -本章完结- 025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宫里教导皇嗣的老师称为太傅,唯有习武练剑才须以“师父”相称,更要行拜师礼。 苏宁转了转眼眸,笑道:“没错。诗词歌赋我自己便会,不如学点武艺,还可强身健体。” 玖晔蹙眉,仿佛担忧似的道:“皇姐不会武艺便已将宫里的人吓得躲着你,若会武艺,岂不是要将皇宫给闹翻了?” 秦邵未答言,他看向玖月,此事唯他有决定权。 玖月淡淡道:“你若是能随口做出一首好诗来,朕便让你学武艺。” 苏宁在殿内踱步,蹙眉苦思。 她摸不准古人的哪些诗是这个国家没有的,贸贸然念出来怕会丢人,况且她记得的诗也是不多。 苏宁的为难神色看在几人眼里,只当她不会。 玖晔道:“皇姐,别勉强。你还是乖乖地读书,你看我比你还惨得多,皇兄三天两头地考我做文章。” 苏宁眨眨眼,笑问,“不知做诗可有限制?” 只当她是指限韵,玖月道:“没有。” 苏宁道:“我已有了。”她咳嗽一声,“你们听着。” 苏宁走一步,便念一句。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听得几人皆是发怔。 她望着几人,“怎么样?” 玖晔咋舌,“你这、这也算做诗?” 苏宁道:“听起来很美很有意境,是不是?” 玖晔回味了一番,忍不住道:“是……不过……” 他未说完,苏宁已打断他,“这便对了,这么有诗意的句子,怎么不算作诗?”她看向玖月,“皇兄,你说,对不对?” 难怪她要问作诗有无限制了,玖月淡笑,“虽无诗之形式,却有诗的意蕴,姑且算是过了。”他侧头看秦邵,“阿邵,你可有半点感动?” 苏宁念的诗意思浅显,无非是指她对秦邵的痴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秦邵没有感动,喜欢他的女子太多,寻死的也并非没有,他又怎会因一两句话而动心? 他只是惊讶,今日的公主给了他太多的陌生感,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了曾经的炽热,只剩下平平淡淡的笑意,委实令人捉摸不透。 **** 回府的路上,珠珠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公子,方才委实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会被罚呢!皇上也真是个大度的,谁再说皇上冷酷无情,奴婢铁定和他急!” 秦邵道:“皇上一向赏罚分明,此次放过我,只因不愿我厌恶公主。” 珠珠道:“奴婢看公主也没什么不好,身份尊贵,脾气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坏,笑起来还透着股机灵劲儿,挺活泼的一姑娘。” 秦邵笑道:“公主哪里是你说的这样?” 珠珠道:“想是公子对公主有偏见,明明今儿见到的公主就是奴婢说的这样子。” 秦邵微微一怔,“说起来,倒有几分古怪,就连苏姑娘身上也透着股古怪的感觉。” 珠珠吃吃地笑道:“公子还看不出来么?苏姑娘哪里是古怪,她分明是爱上公子了,她那眼神和以往围绕着公子的姑娘们一模一样。” 秦邵也觉察到这个,微微蹙眉,不知怎的有点怅惘,仿佛现实与想象发生了差距。 她不该是如此的。 -本章完结- 026娇贵公主 傍晚,淡淡的夕阳洒落在院子里。 苏宁拖了把椅子坐在门檐下,望着满园冰雪,心下一动,唤道:“小狸子……” 小狸子从内殿走出,“公主,有何吩咐?” 苏宁道:“你现在便去织锦坊给我拿一身白裙,要像是冰雪那样的颜色,云朵那样软的布料。” 小狸子应声要走,苏宁又唤住他,“等等……” 小狸子回转身来,站定不动。 “你再拿一条轻纱发带,素白的。” 小狸子去了。玖初安从殿内探出头来,凶巴巴地仰起下巴,“你想做什么?” 苏宁道:“自然是打扮得漂亮点。” 玖初安戒备地瞪起眼,“你是不是要去勾搭我的秦邵?” 苏宁伸出手指点着脸颊,“这是什么?” 玖初安道:“你的脸。” 苏宁道:“错!是你的脸啊,公主殿下!” 苏宁起身携了公主的手坐在椅上,凝视她,“公主,你别胡乱吃醋,我做这些可都是在帮你,我打扮得再漂亮,别人眼里看到的也只是美丽高贵的公主,明白么?” 苏宁的解释与夸赞令公主很受用,“本宫自然明白,若然事成,本宫会大力嘉赏你!” “那便多谢公主了。”大力地嘉赏,是会多一倍银子还是两倍? **** 翌日,清晨。 秦邵走进练武场,便看见练武的台子上已站了两个少女。 白色是一种空无素净的颜色,很少有人能把它穿得好看,不是太过简单便是过于惨淡。 玖凤雪很适合白衣,像是一位雪山之巅的仙人,出尘俊逸。 他未料到,一向喜欢鲜艳衣裳的公主穿起白裙竟也如此好看。 雪白的衣衫与周围的积雪甚是相配,仿佛她本身便是来自于雪,来自于冰。 风吹起她的裙裾,飘逸得似轻纱在舞动,如流水在荡漾。 她的神情极冷,冰霜般的美丽。 声音飘散在耳边,竟是那般空灵。 “你来了。” 昨日言笑狡黠的公主已令他大为疑惑,今日冷若冰霜的美人更令他震惊。 “秦邵!”声音夹杂着喜悦。 秦邵这才注意到公主身旁,苏宁正一脸期待而喜悦地望着他。 秦邵揉了揉眉心,他方才怎会把苏宁的声音听成公主的? 苏宁已发现,公主的声音不能伪装成她的,以后得警告公主少出声。 **** 苏宁今日走的是高冷路线,她猜测,被女人众星捧月的秦邵会被冷美人所吸引。 结果,似乎不太乐观。 苏宁手持长剑,眉眼清冷,道:“师父,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秦邵打了个呵欠,往场中的椅子上一坐,“嗯……你跑吧!” 苏宁维持的冷淡表情差点崩了,“跑什么?” 秦邵眉梢浮起有点坏的笑意,“公主,你到底是女儿身,娇贵得紧,臣怕你禁不起习武之苦,是以请你先绕着皇宫跑上几圈,锻炼吓体力。” 苏宁道:“不能不跑?” 秦邵道:“师父的话,徒弟能不能不听?” 师父的话,哪怕是公主也得听。苏宁无奈望天,“师父能说个具体的数字么?” 秦邵似乎思索了片刻,道:“十。” 苏宁忍不住惊呼,清冷形象尽失,“这么大的皇宫,你要我跑十圈?” “臣没说过要你跑十圈啊……”秦邵悠然地翘起腿,“公主,臣只是让你先跑十天而已。” 苏宁缓缓蹲下身,扯了把草,握在手里。 秦邵道:“公主做什么?” 苏宁笑得无辜,“师父没看见?我在握草啊……” 秦邵觉着她的举动似有深意,却也想不出什么含义来。 -本章完结- 027嫡亲血脉 苏宁顶着寒风开始跑步。 玖初安与秦邵两人在练武场上独处。 玖初安的目光一直停在秦邵脸上,即便秦邵在闭目小憩,仍无法忽视如此强烈而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脸给看个窟窿出来。 秦邵微微睁眼,“苏……姑娘,你能否休息片刻?” 他本欲叫她苏宁,却又觉着没有当初那种亲切的感觉,中途改口。 玖初安含羞垂首,小声呢喃,“你坐过去点。” 秦邵微讶,“什么?” 玖初安脸红,声音大了些,“我说,你往左边移一点点。” 即便不理解这姑娘的意思,秦邵对于姑娘也是挺优待的,他听话地移了些。 他身下的椅子坐他一人姑且算是宽敞,玖初安坐下来时,两人大腿便紧贴在了一起,变得狭窄拥挤。 秦邵蓦然起身,声音沉下,“苏姑娘,你做什么?” 他突来的严厉语调令玖初安受惊,“我、我没做什么啊……” 秦邵目光沉沉,凝视她。 玖初安委屈而生气,哪怕她喜欢他,他也不能对待她这个公主无礼,愤声道:“你自己让我休息的嘛!现在这么凶巴巴的,是什么意思?” 对待姑娘得温和,秦邵缓了脸色,叹道:“苏姑娘,我是让你的眼睛休息片刻,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没法入睡。” 玖初安脸上的红色蔓延至耳根处,仿佛煮熟了的虾。 她跺了下脚,没脸再呆下去,出了练武场,直走到静心湖,在大石头上坐下。 “好丢脸……好丢脸……”她捂住脸,“真的……好丢脸啊……” **** 玖凤雪想起许久不曾与弟弟妹妹相聚,便起意要一道吃个饭。下朝后,他与玖月提起这事,玖月便同他来寻玖初安。 玖晔则是记起今儿皇姐要学武艺,他觉着这算是一件有趣的事儿,便抱着看戏的心态去练武场。 三人在路上相逢,便一路说说笑笑过来。 “皇兄,我听闻苏贵妃有身孕了,不知真不真?” “你听谁说的?” 玖晔伸手扶额,“这个么,我倒是记不得了。” 玖凤雪微笑,“四弟,这些事情不该你问。” 玖晔笑道:“两位哥哥,你们也知道,我最是好奇心重,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就忍不住要寻根究底。”他伸手拉玖月的衣衫,“皇兄,你好歹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玖月眸光深幽,“你应该知道,楼兰国的规矩是只能皇后先生子,后妃方有生子的资格。” 玖晔道:“所以啊,若是苏贵妃真的有身孕,你岂不是必须娶她为后了?” 玖月淡淡道:“不是还有另一种法子么?” 玖晔道:“打胎这种事,皇兄还是别做为妙。”他叹气,“美人伤了身体不算,那到底是皇兄的嫡亲血脉。” 玖月面色冷淡。 玖凤雪道:“皇上自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血脉。四弟,苏贵妃怎会有身孕?你别再说这些捕风追影的事儿!” 玖晔喃喃,“怎么不会有身孕?我听说,皇兄这段时间常去苏贵妃那儿……” “四弟!”玖凤雪的声音微沉。 玖月已走到两人前面,从背影便透出一股清冷意味。 玖晔忙住了口,迎上去,笑道:“皇兄,你也知我废话多,别计较啊……” -本章完结- 028落水,皇上搭救 跑步对于常常锻炼的苏宁而言,并非难事。身为表演系的学生,关于美容与健身,就如同人生大事一样关心。 苏宁一面跑步,一面哼着歌,神情悠闲。 珠珠是秦邵派来监督公主的。她在终点的树下,瞧见公主这副模样,委实与她想象中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形象相差甚远。 珠珠迎上去,递上一条香巾,“公主,你不累么?” 苏宁气息平缓,面颊如雪,丝毫不似绕着皇宫跑了一圈的人。 苏宁双手摊开,睨她一眼,“你看,本公主生龙活虎,体力好得不得了,你家公子完全是多此一举。” 珠珠笑道:“奴婢去和公子提议,免了公主的跑步。” 苏宁怀疑,“你的话,他会听?” 珠珠瞪起圆圆的眼睛,“公主别小瞧奴婢,公子有时也会听听下人的意见,只要有道理,没什么不能听的。” “不错。”语气含着赞扬。 珠珠道:“什么不错?” 苏宁道:“夸你呢,你倒不像宫里那些唯唯诺诺奉承主子的奴才。” 珠珠笑了,是那种被人夸赞时的喜悦与淡淡羞涩。 “公主,奴婢这便带您去见公子!”她鼓起腮帮子,“奴婢一定会劝公子立刻教您习武!” 两人往回走。 苏宁道:“如此便谢谢珠珠小美人了。” “美人么……公主真是折煞奴婢了。” **** 寒冬红梅大朵大朵地艳丽绽放,如火如荼,于萧瑟寒冬,于寂落后宫,增添了几分生动明亮色彩。 苏宁道:“这景致愈发雅静了。” 珠珠伸手折了枝红梅抱在怀内。 “你做什么?” 珠珠笑道:“奴婢要送给公子。” 苏宁道:“他喜欢花么?” 珠珠道:“奴婢喜欢这花,便想送给公子一起分享。” 苏宁眨眨眼,“你家公子是不是从来不拒绝女孩子的礼物?” 珠珠想了想,道:“好像是这样子。” 苏宁失笑,“这就难怪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分明是他自己态度不明确,搞暧昧!” 珠珠很护主,“公主说错了!即便公子不收这些,那些姑娘还是喜欢我家公子,他收下礼物,只是不愿伤了姑娘们的心而已。” 苏宁道:“真体贴啊……”她已走到静心湖,望着湖面,“为何却待我如此冷淡?” 珠珠以为公主在伤心,安慰道:“公主身份尊贵,公子自然得多几分敬重,也不算是冷淡啊!” **** “救命啊……” 垂死挣扎,在绝望苦痛里拼命求生的人才能发出如此凄厉恐慌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弱了下去,仿佛雪落水面便无影踪。 苏宁道:“你听见了吧?” 珠珠道:“不光听见,也看见了。”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湖水,“那里有个姑娘落水了。” 苏宁没有近视,她看得清楚,那人的着装与玖初安相似,她不会见死不救,也不能不救。 “公主,你不会想去救她吧?你叫侍卫……” “来啊”两个字被珠珠咽回去,她看见公主已经跳下了湖。 “公主好善良!看见落水的人奋不顾身就跳下去了。”珠珠感慨。 她很快发现,善良的人不只一个,在公主之后,一条紫衣人影翩然而至,脚踏水面,将姑娘从水中提起来。 两位皇子站在岸边,而那紫衣人恐怕是皇上。 珠珠正欲过去行礼,皇上却已抱着姑娘走了,步伐如往常优雅,却极快。 -本章完结- 029三角情意 “皇上没看见公主还在水里面么?”珠珠困惑,忽而又大惊,“对啊!公主还在水里!” 她走过去,两位皇子正与水里的公主对望。 珠珠急道:“王爷,四皇子,你们怎么还不拉公主上来?” 两人这才想起似的,一人伸出一只手拉了苏宁上岸。 玖凤雪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到苏宁身上,目光担忧而歉意,“初安,你没事吧?” 苏宁冷得打了个喷嚏,抖着声道:“没事儿……” 玖晔道:“皇兄……不会是把苏姑娘当成皇姐给救了吧?” 几人沉默。 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皇帝又不是瞎子,怎会救错人? 玖凤雪蹙眉,“皇上倒从未紧张过哪个女人,他对苏二姑娘过于在意了。” 苏宁低下头,莫非是因血缘关系,玖月不知那是妹妹,却也忍不住关心? **** 玖凤雪送苏宁回公主阁,珠珠去见公子,玖晔则已按耐不住好奇心去了夜华宫。 苏宁不好奇玖月对假苏宁的异常关心,她只担心玖初安的生命安全,领导死了,谁来给她结工资? 换过干净衣裳,她便要去夜华宫。 玖凤雪道:“初安,你也落水,不找个太医瞧瞧么?” 苏宁道:“我哪里是落水!我……”她本欲说是救人,记起玖初安不会游泳,忙又改口,“没事儿,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病的人,对不对?” 玖凤雪伸手捏住苏宁的手腕。 “你要查探我的内力?” 玖凤雪淡淡笑了,“诊脉。” “哦……”她打量眼前的王爷,只觉他浑身透着仙光,“你看起来才像是病了的模样。” 玖凤雪收回手,朝外走,“我自小便体弱,初安不是知道么?” 他回头见她呆在原地,微微笑了,“你的确没受寒,现在便去看看苏姑娘吧!” **** 夜华宫。 玖初安落水时间不长,却病得很重,已发起高烧,满口胡言乱语。 “秦……秦邵……喜欢你……” “娶……我……” 被人表白,秦邵本可以从容应对,他早已习惯。不同的是,此次是当着几位至交好友被求婚了。 他咳嗽一声,“苏姑娘有些神志不清了。” 玖晔笑道:“秦兄,这可是人家的肺腑之言,没想到苏宁竟是如此迷恋着你。” 玖月端起茶杯,目光停在繁复的花纹上,声线低沉,“阿邵,你怎么想?” 皇帝对苏宁的异常被众人看在眼里,此刻令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不满苏宁对秦邵的爱意。 秦邵道:“我能怎么想?” 他确实不知该如何想,母亲倒是见过苏宁这姑娘,挺喜欢她,他自己么,以前也并未反感她,反倒有几分不平常的心思。只是,近几日,他觉着自己对苏宁好似又没了什么心思,她和以往那些女子也并没什么不同。 玖凤雪轻轻咳嗽一声,道:“皇上,你又是如何想?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你可以直说你对苏姑娘是不是有情意?” -本章完结- 030审问 作为被谈论的真苏宁,她约略觉出几分不自在,道:“皇兄心善,苏宁又是我的宫女,他出手相救也没什么吧,什么情意也……” “她是朕不能不保护的人。” 玖月淡淡的话打断了苏宁,她愕然看向他。 玖月也正凝视她。 目光深幽难测,仿佛黑暗的夜空,吸引人又神秘危险。 苏宁心虚低头,为何会觉着玖月知道些什么? **** 皇帝指明要护着的姑娘此刻醒了,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仿似从未见过她似的。 玖月伸手轻触她的额头,片刻后,收回手道:“你醒来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他的语调淡淡的,动作也很平常,众人却不能不感到惊讶。 从未见过玖月对待一个女人好,哪怕是轻声细语地说句情话亦是不可想象的。 此刻,他却如此体贴地对待“苏宁”。 更令人惊讶的是,“苏宁”望着他,眼圈慢慢儿红了,一把抱住了玖月的腰,声音拖得长长的,含着愤怒的调子,“那个践人居然敢推我下湖,你可得为我做主啊!皇……” 眼看她的称呼要坏事,苏宁忙上前将玖初安从玖月身上拔下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道:“阿宁乖啊……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你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害你?” 玖月目光幽深,凝视苏宁。 玖初安的脸被用力按在苏宁肩头,她呼吸困难,奋力仰起头,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松开手!我不会……乱说!” 苏宁松手。她不知如此说别人更会怀疑么! 苏晔已直白地问,“苏姑娘,你会乱说什么?” 玖初安不耐,“你闭嘴!现在该讨论的是那个践人害我的事情!” 皇子倒是头一回被宫女如此喝令,他微怔了。 玖月道:“谁害你?” 玖初安目露凶光,“苏贵妃身边儿的那个宫女!好像叫墨菊来着,我在湖边坐着,她没声没气地过来把我给推了下去。”她仿似怨愤地看向苏宁,“她还说,我长了这么张狐媚子的脸,就不该进宫来!” 玖初安冷哼着继续道:“我也觉得这张脸太狐媚了,趁早划烂算了!” 哪里有人说自己狐媚,还希望脸被划花的? 几人的目光更奇怪。 苏宁咳嗽一声,忍着不言。若非公主是无辜被害,她定要和她理论一番,她的脸哪里狐媚了? 长得漂亮,怪她咯? **** 墨菊被侍卫押着到了夜华宫,随行的是苏贵妃,奴才犯了错,主子总躲不掉。 谋杀宫女算不上大罪,顶多将墨菊斩首了事而已。 苏淡月是如此想的。 她看见殿内的几位皇子和皇上皆在,并不似闲来无事聚在一起,仿佛正经是来审这件案子的,心下微微一沉。 苏宁扶着玖初安从内堂出来,看见地上跪着的两人,玖初安便急了,奔到墨菊跟前,便是一个耳光扫过去,狠厉泼辣。 “你好大的胆子!竟连公主也敢害!” 苏淡月见公主扶着苏宁,仿佛待苏宁极好的模样,心里便大不舒服,道:“苏宁!你别胡说,墨菊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你,怎么扯到害公主的事儿?” 玖初安冷笑,“苏贵妃!你还敢说话?这件事必然是你主使,你说该怎么办?” 苏淡月水眸望向玖月,“墨菊并非有意要害苏宁,苏宁到底是臣妾的妹妹,臣妾又怎会害她?请皇上明鉴!” 玖月长身玉立而起,淡淡睨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贵妃你该是最清楚的。” 他瞥了眼小言子。 小言子会意,去内殿,出来时已手捧了一个长形的金匣子。 里面是一把薄剑,长而光滑,光泽若秋水。 苏淡月的脸色惨白如纸,墨菊更是瑟瑟发抖。 苏宁低声问秦邵,“师父,皇上拿剑做什么?” 秦邵道:“公主怎的忘了,皇上只会在一种情况下用这把碧光剑。” “什么情况?” 秦邵目光复杂地瞥向玖初安,玖初安感受到,含羞垂首。 “在意的人被伤害之后,皇上会亲手用剑杀死那人。” “这么血腥?” -本章完结- 031冷宫贵妃 苏宁打算等玖月审问毕,她再出口为墨菊求情,她并非善良,只是墨菊并没害死人,要她以命偿罪委实过分。 然而,她并无开口求情的机会。 玖月的剑刺入了墨菊的胸口,仿佛将一朵美丽的花轻轻别在少女的胸前,如此优雅流水般的动作,却在做着世上无比残忍的事情。 “墨菊……” 苏淡月低声惊叫,整个人仿佛快要吓得晕过去,花容失色。 众人的神色倒是平常,只是看待玖初安的目光略带深意。 苏宁是第二次见玖月杀人,宫里的人倒似见惯了似的,她心内发寒,望着玖月淡然孤傲的容颜,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剑也会如此对准她? “初安,你是不是不舒服?”玖凤雪觉察到她的异常,握住她的手,“手指冰凉,脉搏极快,你是在怕什么?” 苏宁强作镇定,微笑,“没事,只是皇兄的剑看来太晃眼,我看得眼睛疼。” 闻言,玖月淡淡瞥了她一眼。 **** 众人皆觉着匪夷所思,皇帝已为苏宁动用碧光剑,甚至将苏贵妃打入冷宫,按理说是喜欢苏宁的,为何迟迟不册封苏宁? 苏宁自个儿也纳闷,同时又松了口气。 若真册封了,玖初安难不成还假扮她嫁给自己的哥哥么? 自落湖生病以来,玖初安受到的关心比以往多得多,不但有前来阿谀奉承的奴才,亦有几位皇兄,但最令她在意的是秦邵,他也带了礼物看望她,并且言明是他母亲吩咐送来的。 玖初安双手托腮,满面含春,秦邵的母亲也关心她了。 苏宁看她那样高兴,没忍心提醒她,这些人关心的姑娘名字是苏宁,而不是她玖初安。 **** 为避免苏贵妃怀恨在心,再次对假苏宁下手,苏宁决定去警告她一番。 世事难料,苏宁在见到苏贵妃后由衷生出感叹。 初见这位美人,华裳淡妆,高雅美丽。 此刻,她一身粗布衣衫,乌黑的发挽了个髻,没有一点装饰,清汤挂面。 她低着头,纤纤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正要往口中送。 苏宁一声“苏贵妃”惊扰到她,她的手一抖,神色闪过惊慌,透着古怪意味。 随着她的手抖落的是一只虫子,大拇指般粗细,素白色,在地上如蛆一般蠕动着。 “你……你吃虫?” 苏宁愕然。 冷宫的伙食差到这个地步么?贵妃要捉虫子吃? 苏淡月已恢复冷淡神色,“你看错了。” 谁也不会承认自己饿到吃虫子。苏宁想了下,笑道:“想来也是我眼花了,贵妃别见怪。” 苏淡月道:“公主来此,不怕侮辱了公主尊贵的身份?” 苏宁道:“苏贵妃,我来此只是想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去害苏宁了,你若要害她,除非我死掉。” 苏淡月的脸闪过一丝愤恨,冷冷道:“她有什么值得你们一个个这么帮她?” 苏宁夸起自己来毫不脸红,“苏宁漂亮又善良,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可喜欢她了。” 一个讨厌的人被夸了,苏淡月的脸色难看,她冷声道:“公主放心,以我现在的处境,自身难保,哪里会有功夫去害人?” “这倒也是……”苏宁很真心地附和。 苏淡月看向她。 再笨的人也能感受到苏淡月多不待见她这个客人,苏宁识趣地走了,还不忘记顺手捡了虫子走。 苏淡月声音微急,“你做什么?” 苏宁道:“我帮你把虫子扔出去。” -本章完结- 032风花雪月 苏宁碰上了冷宫的太监,他正提着食盒,不算好看的脸色在看到苏宁的刹那,笑得咧了嘴,“奴才见过公主。” 苏宁微颔首,目光在食盒上顿住。 她令太监打开,里面是清粥小菜,简陋却还足以饱腹。 诚然,苏淡月不是饿了。从方才的模样来看,她也并非疯了。 苏宁低眸,凝视手心,素白的小虫蠕动着身体,委实有点恶心人。 她凝眉。苏贵妃此举必然内含玄机,正常人……谁吃不下这么恶心的东西。 **** 院落深沉,雪花漫天。 覆了层雪的大树下,玖初安手里捧着个小炭炉取暖,两颊起了粉色,双眸凝注着一道颀长潇洒的身影。 她早已欲目睹秦邵舞剑的风姿,却总无缘一见,今儿趁着病中,她提了要求,秦邵对待姑娘总归是体贴的,更何况还是个生病的姑娘。 他的发梢、眉眼、衣裳皆落下清雪。 平素温和带笑的神情变作严肃,薄唇紧抿,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英武之气。 长剑舞动,剑光仿佛劈开飞雪,点点碎光在他周身散开如雾。 风声赫赫,衣袂蹁跹。 一声轻轻的咳嗽划破静谧的院落。 秦邵身形顿住,剑尖上已多了一朵紫阳花,大朵大朵地盛放,浓烈而艳丽。 玖初安捂住嘴,满是懊恼。她怎就没忍住咳嗽呢?打扰到他,他不愿意舞给她看了。 “苏姑娘,鲜花赠美人,别蹙眉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 玖初安愕然之余,目光已从紫阳花送到秦邵的俊颜上,他含笑的眉眼恍若一抹惷光,轻轻柔柔地洒在她的心田。 樱唇绽出喜悦笑容,面容发光,“秦大人,多谢。” **** 自冷宫回来,苏宁看见的便是这副郎情妾意、其乐融融的画面,她撇撇嘴。 古代姑娘地位不高,如秦邵这般将姑娘家礼遇有加的实属罕见,她却仍是看不惯,若是不喜欢又何必搅乱人家的惷心。 “皇姐啊……与其站在门口吃醋,不如过去将人抢过来是正经!” 耳畔,呼吸温热,声音懒散。 这人走路没声音的么? 苏宁惊道:“四皇子,你想吓死我?” 玖晔目光微闪,“皇姐,你叫得这般生疏,委实让弟弟心寒。” 一时不察错了称呼,照着公主的性子,此时不该慌张。苏宁下颌微扬,神情冷淡,道:“你不是四皇子么?我想这样称呼你,不可以?” 玖晔好脾气地笑,“可以。初安公主想做的事情,谁敢说不可以?” **** 秦邵待公主的态度依然礼貌疏离,见到她,只简单交代她一句“今儿跑了没?”,便与四皇子一道进了大厅。 跑个鬼!苏宁冷哼一声。 珠珠那丫头不是说为她提议开始练武么!半点反应也不见。 “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玖初安被打扰了两人世界,将一腔怒火投到苏宁身上。 苏宁眼波流转,“你在生气我打扰到你们了?” 玖初安瞪她,“对!我们本来好好儿的,若不是你来……” 苏宁带笑瞧着她,“我没来,你会和你的秦邵怎样?你以为方才气氛很好,风花雪月,美景当前,他会抱你,会吻你?” 苏宁的话说得太露骨,于现代很普通,于古代却足以令一个姑娘羞愤欲死。 玖初安之前未想过这些,经她一提,才恍然,她心底其实隐隐藏着期待,他会抱她,会吻她。 被人戳破心思的羞怒令她面红若桃,双眸冒火,凶巴巴地道:“别说了!不知羞耻!” 苏宁见她真急了,轻声慢语抚慰,“秦邵对姑娘家都是这般温柔体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这一点,与他接触过的姑娘都清楚。玖初安的面上褪了红色,目光低垂,声音很轻,“他只待我冷淡。本以为是我自身的原因令他不喜,直到用了你的身份,我方才知晓,他不喜的是我公主的身份。” 秦邵温柔的目光可能会注视任何人,却独独没有对着公主。 苏宁见她这般,便道:“你也别气馁,我只不过提醒你别被秦邵迷惑,他待你好并非就是喜欢了的。我会帮你,让他心甘情愿娶公主。” 玖初安半信半疑,“秦邵对你也很冷淡,只要有公主这重身份在,他的态度便不会改变。” 苏宁摸着下颌,思忖道:“所以,我们需要下点猛料了。” 据说,古代男人是很喜欢对女人负责的么…… -本章完结- 033公主的冷笑话 苏宁走进大厅,秦邵与玖晔在下棋。 古代的娱乐活动匮乏至极!苏宁摇摇头,淡淡道:“两位,你们不觉得无趣?”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块事,棋盘上的厮杀与斗智酣畅淋漓,如何会有人说出无趣二字? 秦邵与玖晔皆凝眸看向苏宁。 秦邵不知是否错觉,他的目光看向公主,公主便多了分故作的冷漠,仿若明明是个挺活泼的人却生生要装作冷傲的模样。 玖晔拈着一颗黑子,饶有兴味地瞧着苏宁,“不知皇姐有何消遣?” 苏宁道:“你们可是两个男人,窝在宫里下棋有什么意思?就算不做点为国为民的大事,也该有点贵族子弟的乐事吧?”她踱了几步,回首望向他俩,“不会做事,玩儿也不会?” 秦邵虚心请教,“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苏宁转了转眼眸,笑道:“不如我们来讲笑话。” 玖晔将两条长腿往矮凳上一搁,双肘撑在榻上,舒服惬意地微笑,“行啊,皇姐先讲个来听听。” 玖晔摆出了预备听小曲儿的架势。 苏宁又望向秦邵,征询他的意见。 秦邵道:“公主请说。” *** 只是想活跃气氛才提议讲笑话,真要讲,她也知道得不多,高中时倒是听同桌讲过些笑话,依稀记得几个,不知讲出来他们是懂还是不懂? 苏宁咳嗽一声,用娇柔的声音道:“亲爱的,如果到了世界末ri你会娶我吗?” 秦邵,“……” 玖晔,“……” 苏宁转作较粗的男声,“不会。” “为何?” “因为娶你就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啊……” 苏宁讲毕,忆起高中时光的温馨,不由得自己先笑起来,长长的睫毛抖出一片扇形阴影。 无法理解其中幽默性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知道她什么意思? 不知道。 玖晔长身而起,伸手轻轻敲了下脑袋,薄唇勾出个轻笑,“啧,瞧我这记性,宫里的美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他看向苏宁,“皇姐,我先走了。” 剩下秦邵一人。 苏宁摸了摸鼻子,道:“你们觉得不好笑?” 秦邵道:“尚可。” 苏宁撇撇嘴,“得了吧,师父大人,你别安慰我。” 秦邵沉吟片刻,神情微肃,道:“你搅了这盘棋,为师输了。” “所以?”她等着他的下文。 秦邵微微一笑,“为师心情很是不爽利……”哗啦啦的棋子声从他手里落下,“所以,徒儿便去多跑几圈。” 苏宁平静控诉,“师父,您这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徒儿的痛苦之上。” 秦邵道:“公主不愿意让为师快乐一些么?” 苏宁口是心非,“乐意之至。” 秦邵眉眼微扬,“那还不快去?” 总有人说,秦公子待女人好,乃女人们的最佳理想夫婿。苏宁在冷风里跑步,觉着师父他还真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好”啊! -本章完结- 034赠剑,公主仪态 “公子,你怎么又让公主跑步去了?” 珠珠家中来人接她团聚了一日,今儿刚入宫便望见公主,柔柔弱弱的身影在大冬天里奔跑。 秦邵温淡地笑,“跑步强身健体,是好事。” 珠珠瞪眼,“公子是故意刁难公主。” 秦邵端起杯茶,“哦?我为何刁难她?” 公子不承认,她也有办法。珠珠大声道:“公子若是觉着没有刁难公主,那么教她习武不也一样可以强身健体?” 秦邵眼角笑意漾出,“珠珠的意思,我明白了。” 珠珠瞧着他神色柔和,趁机道:“所以公子是答应了?” 秦邵轻叹,“姑娘家的要求,我们男人总归是不大好拒绝的。” 珠珠眉飞色舞地兴奋,“多谢公子。” 练武么,委实是亲密接触的好法子。希望公主别辜负她的期望得到公子的心,她喜欢公主,有个这样善待下人的好脾气少夫人,她的日子会如现在一般好过。 **** 玖初安贵为公主,哪怕做了奴婢,亦不肯真做些卑微的事情,她拿着扫把懒洋洋地站在雪地里,晒太阳。 小狸子手里捧着个小瓶子,正欲出门,忍不住轻鄙地责备她几句,“苏姑娘也太会偷懒了些!” 她不和小狸子计较,他到底是打小跟在她身边儿的奴才。 玖初安道:“你拿着什么东西?” 苏宁怀疑虫子有问题,便让小狸子拿去太医院给人研究下。小狸子事务繁忙,公主的衣裳该置办了,晚上的膳食也要备好,他见玖初安如此闲散,便将瓶子递过去,“是条小虫子,公主吩咐拿去太医院研究,你立刻便送了去。” “虫子?”玖初安嫌弃地不肯接,忽而眼眸一转,又笑着接过,“好……我会送到的。” **** 苏宁跑完一圈,途径公主阁,被珠珠一脸欢喜地拦住,“公主,你可以练武了。” 苏宁的认知里,她可以练武,便是可以舞剑,可以飞空,可以点穴,对于现代人而言,这些委实新奇有趣。 苏宁欢喜,赶去见秦邵。 绿荫之下,一方石桌上摆着一把长剑,秦邵坐在石桌旁。 苏宁道:“师父……” 秦邵听出她语调的微扬,这大约是她最真心诚意的一声“师父”了。 秦邵将剑给了苏宁,见她爱不释手,眉眼生动,道:“公主以后便用这把剑练习。” 苏宁道:“可有名儿?” 秦邵道:“不曾有过。” 他只是随手从家里的兵器库取了把轻巧的剑,是把普通到军中将士皆可配备的兵器。 她竟不曾嫌弃,还如得珍宝似的喜欢。玖晔曾言,心上人送的东西,哪怕是根狗尾巴草,也会令人心花怒放。 是以,秦邵挑眉,望着苏宁,公主果真对他情意未了,所谓的冷淡只是欲擒故纵? 苏宁正拿着剑摆出几个飘逸的姿势,一杯茶送上来。 玖初安笑得甜美,“公主,累么?喝杯茶解解乏。” 苏宁本该察觉出她的无事献殷勤,此刻却只一心沉浸于练武的喜悦,不在意地一口饮下。 秦邵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玖初安嘴角的那丝笑意,莫非茶里有什么? 他正当思忖,却听得那位苏姑娘一声得意地笑。 “哈哈……”玖初安捂着肚子,笑得弯了腰,“茶里有虫子的!” “噗……”未咽下的茶水尽数喷出。 对面的秦邵无辜受害,水珠顺着他高蜓的鼻梁滴下,薄唇染了水润。 “……对、对不住!”苏宁捂唇。 “啊呀,秦大人,你……你没事吧?”玖初安一脸惶恐。 怎么办,秦邵不会因此觉着她爱捉弄人,讨厌她吧?她只是气不过苏宁用了她的公主身份嘛! 见苏宁拿帕子欲给他擦脸,秦邵伸手禁锢她的手腕,用袖子拭掉面上水珠,沉声道:“公主还请注意仪态。” 苏宁乖巧,“是。” 秦邵越来越不懂这些女人,整天不是为男人要死要活,便是互相捉弄陷害……后宫的习气,真真不好。 显然,秦邵将“苏宁”对“公主”的捉弄当成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玖初安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握住苏宁的手。 秦邵居然摸了她的手…… 没等玖初安的公主暴脾气发作,小狸子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奔来,声音急乱. “皇上晕倒了……” 玖初安的一颗心登时慌乱,担忧至极,神情丝毫没有掩饰地流露出她对皇上的在意。 秦邵无意间瞥见她的神情,疑窦顿生,他本以为苏姑娘喜欢他,毕竟落水昏迷时,她的呓语那般真切。此刻她却又貌似对皇上有意,岂非见异思迁? -本章完结- 035夜里守护 玖月晕倒在公主阁门口,被小狸子发现。太医尚未赶来,公主阁已热闹非凡,各宫后妃纷纷趁机表露自己的真心,哭得一个比一个凄惨,好似榻上躺着的已然是个死人。 苏宁听得头晕,鼻子里也满是胭脂水粉味,她退出房间,望见门口的玖初安,吓了一跳。 娇蛮公主两只眼睛红通通,两行泪水挂在面颊,低声抽泣。 “拜托!皇上他只是晕倒,不是挂掉!你们一个个地哭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玖初安瞪着她,还未说话,秦邵已走过来,显见亦是受不了后宫那群女人。 他瞥见玖初安的模样,眼底有分异色划过。 直至太后领着一大群太医赶至公主阁,一群女人方被喝令退下,去了大厅喝茶。 **** 太后不好惹。 苏宁见太后的第一眼便得出此结论。她保养得体,雍容华贵,岁月在她脸上的痕迹化为眼角淡淡的细纹,反倒给她增添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 太后的那双眼眸沉淀了太多东西,沉静如水,复杂如夜,表明她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苏宁安静地站在太后身畔。室内岑寂,空气透着股窒息的压抑感。 偌大的太医院竟没一个人能查出皇帝的病症。 皇帝昏迷不便移动,便在公主阁住下,太医院连日连夜地查医术,寻找令皇帝苏醒的法子。 太后爱子心切,片刻不离地守在皇帝榻前,玖凤雪与玖晔的劝慰丝毫不起作用。 苏宁只好亦跟着安慰,“母后,皇兄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您若为皇兄的事累病了,岂不得不偿失?皇兄若知晓,定也会怪罪我们几个没照顾好母后。” 古代迷信,太后听了这话神色倒似有缓和的模样,苏宁声音变乖巧,“所以啊……”她拉住太后的衣襟轻摇,“母后就听女儿的话,去好好睡一觉。皇兄这儿,有我守着不也是一样么?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母后。” 太后果然被说动,目光在玖月苍白的俊颜扫了一眼,道:“初安,你守在这里。”她看向两个儿子,“你们随母后去太医院看看。” 皇帝昏迷,禁止闲杂人等出入公主阁,内外已安插了御林军看守,房间门口更是有大将军亲自看守。 玖初安虽担心亦进去不得,夜间便只苏宁一人守着皇帝。 **** 苏宁绞了张帕子给玖月擦脸。 她冰凉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面容,她只觉手下温润柔滑,禁不住用手背蹭了下,又忽觉此举太不妥当。 他长得再俊美,皮肤再好,她也不该趁机吃人家豆腐。 不过……苏宁双手托腮,坐在榻前的矮凳上,她发出赞叹,“古代的皇帝基因真好,他又有这么尊贵的身份,锦绣山河在脚下,红颜知己在后宫,人生简直不能再圆满……” 她微微侧头,瞧着他那一排纤长的睫毛,秀气得似小扇子。 “不知道我吻他,他会不会醒过来?” 苏宁摇摇头,自娱自乐地笑着,手指戳着他的脸,“哈,如果有相机就好了!我和古代帝王的合影定然可以火遍全中国,也让大家好好瞧瞧,帝王其实一点也不可怕嘛!反而是个大帅哥!” “啊……” 苏宁见鬼似的惊叫一声,收回了戳在他脸上的那根手指,讪讪地扯出笑容,“皇兄……你什么时候醒的?” 烛光漫入青纱,映出他朦胧阴影的容颜,仿似月华如水的光芒,一双深幽难测的琥珀色眸子凝视她。 昏睡几个时辰醒来,他的声音蕴了丝沙哑的低沉,“大约是你开始说话的时候。” 花痴是病,得治! -本章完结- 036禁忌之吻 苏宁窘了片刻,强作无事般一笑,“皇兄,我胡言乱语,您别当真。”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抬到她的眼前,手是养尊处优的干净柔滑,她有几分熟悉感。 “怎么?” “扶朕起来。” 苏宁的手贴在他的胳膊上,隔了层薄衫,他身上的热度传至手心,滚烫的温度,她心中微颤,鼻尖萦绕淡淡紫兰花香。 苏宁先以为不必使多大力气,谁知他竟是半点力气也无,全靠她连拖带抱方坐起身。 她自己却已贴在他的胸膛,怀里还抱着他的一条手臂。 她气息紊乱,难怪他要她扶,竟是虚弱得无力。 “为何……朕在这里?” 他低沉清冽的声音在耳畔伴着轻柔呼吸送来。 “你……”她侧头。 他低头看她。 电视剧里常有的男女主角偶然接吻,她只当太假,怎么可能那么不小心就吻到! 她吻上玖月的唇,方知意外就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接吻是男女间情意渐浓,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情,甜蜜而缠绵。 她与玖月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更何况还冒着他妹妹的身份,自是没有那动心的甜蜜,她只觉五雷轰顶般震颤,双眸睁得极大。 对比之下,玖月的淡定极其明显。 他若无其事地扶正她的身子,修长手指抚上她的唇瓣,眸光深思般凝睇她,以长辈的语气淡声道:“初安,你是个小姑娘,别满脑子胡思乱想,不小心亲到哥哥而已,一副被人非礼的表情倒真是令朕感到疏远了。” 这个吻在他眼里的程度只有“而已”,还真是心宽啊! 世界上可悲的事情很多,初吻对象不是喜欢的人也算一种。玖月偏生还一副淡然神情,令十分在意初吻的苏宁愈发有了几分怒意。 苏宁隐忍道:“皇兄,我可不算小姑娘。” 玖月唇角微笑,轻柔地为她插好微微倾斜的金扇步摇,“在朕眼里,初安一直是那个需要被呵护照顾的孩子。” 难怪玖初安有公主病,完全是娇惯出来的。 苏宁道:“皇兄不知溺爱之下的孩子会变坏么?” 玖月琥珀色的眸泛出幽暗光泽,薄唇轻启,“哦?能有多坏?” 苏宁语噎。 玖初安除了骄纵、暴躁、自负、公主病这些之外,的的确确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没什么坏心肠。 皇宫里长大的公主养成她这样,委实教育得算不错了,可想而知,玖月对妹妹不止溺爱,还保护过度,教育亦是挺上乘。 别人家的教育,她还是别管。 苏宁话锋一转,道:“皇兄,你怎么会晕倒在我的宫门口?” 玖月伸手揉了揉眉心,修长的手指挡住淡黄光线,面容映出深沉暗影,声音亦低沉漫出,“朕听到苏姑娘在大笑,这时忽觉心口疼得厉害,大约是疼得晕了罢!” 疼到晕倒,那得该是剜心般的疼痛了,亏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她佩服! 她转了转眼眸,玖初安的笑与他胸口疼该是没关系罢? “皇兄,可要传太医来看看?”她观察他的脸色,见他面色病态苍白,又道,“母后与大皇兄他们一道去了太医院,我这便让人找他们过来。” 玖月靠着引枕,双眸微眯,“夜深了,你派人让母后他们回宫安歇。” 皇帝挺孝顺嘛!苏宁笑道:“这倒可以,不过母后很担心你,总要有个说法她才会安心回宫。” 沉吟片刻,“只说朕并无大碍,晕倒的原因只是劳累过度,休息几日便好。” 苏宁派了个小太监照着玖月的话通知了太后几人,亦如此安抚住了玖初安,回来时,房里已空无一人。 苏宁倒了杯茶,喝了口,撇撇嘴,“说走就走,也不说一声!” -本章完结- 037心疾 小言子近来颇为忧心。他打小便跟在皇帝身边,见过宸王大病小病接连不断,病重亦是常事,皇帝呢,却是半点病痛也无,谁知,这一病却是匪夷所思的奇怪。 心疾大多是打娘胎出来便有的,皇帝从没这征兆,二十五年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怎的突然有了这个毛病? 倒还不似平常的心疾,竟是突发性地剜心之痛。 皇帝却不许声张,无事人般上朝理政,隐忍得令他担忧。别以为他没看见,皇帝独处时,时而会抚着心口的位置,眉头紧蹙,额头冷汗,薄唇紧抿,想必是极疼的。 玖月在处理奏折,却又忽而蹙眉,小言子恐是心疾发作,忙道:“皇上,还是传个太医来瞧瞧罢!” 玖月淡淡道:“宫里的太医是瞧不好的,这不是病。” 小言子愕然,“难不成有人下毒?” 这个念头刚冒出,他心头便是一跳,难怪这病无征兆地冒出来,还如此地磨人,竟是有人要害皇上! 玖月凝眸沉思,“怕也不是毒。” 那又是什么?小言子正待再问,秦昭仪此刻却来了。 秦昭仪已一月未见君颜,可谓思之若狂,正巧打听到皇帝独处御书房,便赶着来邀宠。 她打扮得袅娜妩媚,寒冬腊月,仅着了身单薄的春衫,外罩着件大红猩猩斗篷,小脸玉雪可爱,双眸灵动。 “皇上,您许久不曾来看臣妾了。”她将提着的食盒搁下,娇嗔,“臣妾很是想念您,是以深夜赶来了,不知会不会打扰到您?” 玖月目光凝注在她带来的汤水上,低沉落下一字,“会。” 秦昭仪长睫轻颤,目光黯下,“那臣妾只好告退,想来皇上有了新人,不喜欢臣妾了。” 烛光闪动在玖月淡笑的脸上,他轻揽美人入怀,大手抬起她低垂的小脸,声音蕴着低沉的柔和,“昭仪既是已经打扰,又何必走?” “皇上……”她呵气如兰,纤手抱住他的腰。 玖月唇角笑容淡雅若兰,他拉住她的右手,垂眸打量,玉指纤纤,春葱般地水滑。 “昭仪……” “嗯……?” “你的手该是会研墨的吧?” “啊……?” 书房灯光里,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 朝霞如淡粉色颜料涂抹上天空这张白纸,晨曦蕴着淡淡白雾。 苏宁着了一身简单贴身的衣裙,没有宽大的衣袖,飘逸的裙摆,头发如男子般用发簪挽起,干净利落。 秦邵端详片刻,微笑,“不错,公主今儿的打扮适合练武。” 苏宁拿着剑比划,侧眸看他,“师父是指我以前的打扮不适合练武?” 秦邵道:“上次在练武场,公主穿得委实像要飞升的仙人,不似练武,倒似修仙的。” 苏宁扑哧一声笑了。 **** 秦邵站在台阶上,屋檐上的风铃在他身后叮咚不停,他的声音随风散出,“我这里只有一套适合女子学的剑法,不知公主可愿学?” 苏宁端着茶杯,喝了口茶,“什么?” 秦邵沉声道:“玉女剑法。” 苏宁一口茶呛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小狸子拍着她的后背顺气,半晌,她方道:“是不是还有玉女心经?” 秦邵不知她方才激动什么,温声道:“公主若是有玉女心经,也可以说出来,为师同你一道参详参详。” 苏宁想到小龙女与杨过在花丛里练玉女剑法,又闻得秦邵的话,不由得浑身一颤,用力摇头,“没有……没有……我胡说的。” -本章完结- 038欲擒故纵 秦邵负手而立,俊颜染了分认真,“玉女剑法共有三式,公主初初学武,怕也只是对学武有点兴趣,不必要用作防身,是以为师只教你第一式。” 三式就够少了,他还只教她一招!苏宁失望,撇撇嘴,“师父啊,人皆言做师父的总是要留一手,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可是……”她双眸直直凝视他,“师父你也留得太多了吧?” 秦邵想着公主身娇体弱,玉女剑法第一招轻盈飘逸,正适合她练,其余两招过于狠辣,他不能教她。她却当他是不肯用心教么,女子的剑法,他留着有何用? 秦邵面色微沉,不做解释,“公主,你学是不学?” 师父不高兴了!苏宁只得道:“学,怎么不学!一招剑法也是剑法呗!” 秦邵缓步行来,脚下白雪发出簌簌声响,他握住她手里的剑,为她摆好一个招式,“第一式,踏风落雪。此式走的是轻盈飘逸一路,用剑的姿势优美轻灵,身形要柔和如风。” 秦邵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运用招式。 他的大手温暖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手里的剑仿佛被他施于活力,竟舞得那般轻盈曼妙。 俯身,侧转,刺出,收回,仰身,侧眸。 苏宁一个个动作被他指引着进行,全然未察觉两人靠得有多近,他的唇几乎可以触碰到她的乌发。 **** 一双眸冒出滔天火焰,怒视着院中那对相依相偎的人影。 玖初安手指抠进朱红大柱里,红漆碎屑陷入她的指甲,她丝毫不觉疼,只咬着牙瞪着苏宁。 明知苏宁是在帮她,她却忍不得秦邵接近别的女人。 公主病发作的女人没有理智可言,她冲过去,对苏宁甩出一个耳光。 秦邵就在苏宁身后,拦住玖初安,沉声道:“苏姑娘!你做什么?”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 玖初安目光从他的手,移到他的俊颜,与他指责不悦的目光对上,她身体微颤,别过脸,恨声道:“你就护着她!” 秦邵蹙眉,他愈发不认识眼前的姑娘了,善妒又娇气,初见时的落落大方半点不见。 他语气加重,“苏姑娘!你好歹也该记着自己的身份!” 他拥住苏宁的肩,低眸看她,“公主,没事吧?” “没、没事!” 苏宁只觉玖初安的目光似一把寒刀,她努力地对玖初安使眼色,企图令玖初安记起她接近秦邵的初衷。 玖初安却将她的眨眼误解为挑衅,怒焰滔天,狠狠跺了下脚,“你……你好样的!我恨死你了!” 玖初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门口。 她……不会去找皇上吧? 苏宁秀眉一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玖初安玖也不想想,她是在帮谁接近秦邵么? “公主,你何时变得如此良善?” 苏宁抬首,迎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蕴含着探究怀疑之色。 苏宁眼波流动,轻声道:“师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公主么?” 秦邵微怔,不去看她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眸,咳嗽一声,他的心思被人点明,到底有分尴尬。 苏宁笑了,“师父对我又有多少了解呢?你以为苏宁对我无礼,我就得生气治她的罪吗?” 秦邵道:“公主大度。” 苏宁道:“不是大度。”她凝睇他的眸,“我明白她喜欢你,也能体会那份不被喜欢的人在意的心情。师父,你能明白么?” 聪明人都该明白她话里的含义。秦邵凝眸看她,她生得一张芙蓉出水的面容,清丽柔美,不似苏宁的俏丽娇憨,笑起来却透着相似的明媚如光,直直透入他的心湖。 他的心倒微妙地动了一动。他从不是不解风情的人,风花雪月的事情也做得来。 他唇角挑起一抹春风微笑,踏进一步,修长手指抬起她的下颚,“怎么,公主这些时日的刻意冷淡装不下去了?”他俯身在她耳畔低喃,“欲擒故纵么,手段太拙劣!” 他竟看穿她的伎俩,亏她以为他会喜欢冷美人,失策! 苏宁破罐破摔,凝视他,目光挑衅,轻笑,“那么师父可有被我的拙劣手法擒了?” 秦邵不答,却缓缓凑近她的脸。 苏宁紧张地屏息,不是吧?他要吻她? 他的呼吸吹在脸上,仿若羽毛在心尖轻轻柔柔地滑过,他的眼眸含着极富魅力的笑意,春风般送到她眼底。 “小公主,多长个一两岁,为师说不定会考虑你!” 他的唇偏离方向,落在她耳畔,语调透出悠然笑意。 苏宁怔住。 他直起身,俯视她,目光分明在她胸口流转了一圈,定在她的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她颇为恼火。 苏宁耳根处染了抹红晕,瞪着他,古人的话是怎么骂来着?想了片刻,道:“登徒子!” 秦邵被她逗乐了,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本章完结- 039玉女剑法,皇帝亲授 夜风吹拂,落叶如花。 玖月心口疼得紧,在御书房看不了奏折,索性带了小言子出来走走。 仿佛冥冥中有所指引,他不知觉走到了公主阁,俊颜染了分古怪神色,他抚上心口的位置。 小言子关心,“皇上,可是心疾又犯了?” 玖月抿唇未言,浅浅的琥珀色眸蕴着深沉。 他现下察觉不到疼了,反倒……生出一股愉悦的情绪,就似见到心上人的那般喜悦。 此事颇为怪异,莫非……他的眸色转深,提步进了公主阁。 **** 明月当空,如水光华。庭院内,轻衫玉带的少女持剑而舞,姿态之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一招一式,舞来缓慢却优美。 玖月长身玉立阶前,若有所思地凝睇她。 少女舞毕,小言子率先鼓起掌来,含笑道:“公主今儿头一回学剑,便舞得这般好,奴才真真佩服!” 苏宁的剑刚入鞘,她本是无心睡眠,随手披了件外衫便出来舞剑,乍然见到玖月,只当玖初安已说出一切,倒是一时来不及反应。 玖月缓步而至,华美紫衣流动着月光,俊美容颜无半分情绪,他脱了大衣,披在苏宁肩头,沉声道:“更深夜露,小心着凉。” 紫衣披身,带着他身上未散去的体温,驱除寒冷,苏宁有点受宠若惊,道:“多谢皇兄。” 玖初安没说罢?他如此体贴关心,定然不知她是冒充才是。如此一想,苏宁略有放松。 玖月为她系上腰带,抚平衣服褶皱,凝眸看她,“你方才舞的是玉女剑法第一式?” 他也知道? 苏宁微微惊讶,“是的。” 秋水剑光掠过眼眸,龙吟般声音划破寒风。 她手里的剑已只剩剑鞘,玖月银色衣襟翻飞鼓荡,长剑在他手里顿然生出股灵气,剑随人动,人与剑光合二为一。 她凝视他颀长身影,剑芒月光绕于他周身,隔着黑夜迷雾,他的长发飞舞,流动着月华,看去似月下神祗,高贵倨傲,散出神秘黑暗气息。 剑止,风住。 他侧身,剑尖斜斜上挑,长影拖长于地,声音低沉动人,“如何?可看清了?” 苏宁道:“看清了。” 长剑递到她跟前,他凝眸,“你舞一遍。” “啊?” 苏宁大窘。她分明只顾看他去了,他舞了些什么却半点不记得,怕他生气才撒谎,现在可如何是好? 玖月见她神色有异,淡淡道:“朕方才是在教你第一式踏风落雪。你舞得虽有形却无半分气势,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是这样?苏宁道:“师父说我舞得已经很好,完全掌握到踏风落雪的精髓了。” 琥珀色的眸静静凝睇她,“他在敷衍你。” 敷衍哦……她眨了下眼睛,“不是奉承?” 玖月道:“初安,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她没那么差劲吧……苏宁呼出一口白雾,道:“皇兄,这么晚,你来这里不是教我舞剑的吧?” 静默半晌。 “心疼。”他伸手抚上胸膛,眸光淡然,眉头微蹙,“你对朕做过什么?” “皇兄,你说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她一头雾水,“你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玖月却是一言不发地凝视她,忽而伸手揽她入怀,大手按在她后脑勺,紧紧的拥抱令她差点喘不上气。 -本章完结- 040朕的心,为你而动 “别动……” 大哥,想动也动不了吧? 苏宁十分哀怨地埋在他胸口,觉着这姿势委实有点过于亲密了,玖初安平时也是如此与她哥哥相处的? “感受到了吗?” 头顶传来他低沉喑哑声音,她能感受到的是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 “什么?”她不懂。 “一颗心。”他声音平淡,“它在为你而跳动,为你而兴奋,强烈的喜悦令它快要跳出胸膛。” “……”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理解,可组合在一起,她觉着与天书一般难懂。 她的头被他拉出来,换为双手捧起,她的目光迎上他的脸,背对着月光,他脸上一片深沉的光影,半明半昧。 “所以说,你能否解释一下。” 他的眼眸冷酷,斜飞月光照进眸中,给他的冷酷增了分隐约的柔情。 她想到了另一双同样冷酷的眸,那人的眸却不是琥珀色…… 苏宁琢磨半晌,总算约莫明白几分,他上次晕倒在公主阁便开始心疼,是以怀疑她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所谓的心脏为她而跳动又算什么?苏宁蹙眉,怎么也想不通了,只好看向他,无奈,“皇兄,我不知道你心疼的原因,和我没关系。你要的解释,我给不了。” 玖月放开她,“朕多虑了,你还没这样的本事。” 苏宁眨眨眼,不怀疑她是好事,只是后半句却怎么听都不对味。 “阿邵不用心教你,朕教你。”玖月拉起她握剑的手,“剑不是你这样握的,手别那么紧,放松些,它不会掉地上。” 他的手指是凉的,却又不冻人,仿似一块凉森森的美玉。 苏宁照着玖月的话舞了一遍踏风落雪,果觉比先前更好了些,秦邵教的生生把舞剑弄成了剑舞,无半点攻击力,仅仅供人娱乐罢了。 苏宁大喜,眼眸亮若晨星,“多谢皇兄指点。” 玖月淡淡“嗯”了一声。 苏宁握着剑,挨近他,“皇兄啊……你想必武功很好罢?轻功和点穴之类的,你也会罢?” 玖月道:“若是想学,先得应下一个条件。” 苏宁道:“你说。” 玖月道:“朕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日。” 苏宁一愣,“为什么?” 他可以住三宫,住六院,三千佳丽任君挑选,却跑来妹妹宫里住,这算了什么!该不会……苏宁后退一步,望着玖月。 玖月淡淡道:“初安,你的想法太龌龊,姑娘家想点好的。” 她在想什么,很明显么? 苏宁微微尴尬,笑道:“皇兄说的是。” 玖月睨她一眼,“朕住这里,不会打扰你和阿邵吧?” “不会,不会……”苏宁察觉他目光不对,忙又改口,“我是说我和师父没什么不能被打扰的事情。” **** 苏宁吩咐人收拾了间最好的屋子,小狸子又去夜华宫搬来了锦被玉枕,连带一堆生活用品,样样是珍品,苏宁瞧得咂舌。 皇帝的生活用度,奢侈至极! 玖初安在一旁冷笑,“皇兄无缘无故搬过来,定然是你在使手段!本宫真小瞧了你,他们全被你给迷惑了!” 苏宁只当她为上午的事生气,叹道:“公主殿下,你忘记我们的交易么?秦邵眼里看到的人是公主,从来不是苏宁,你在担心什么?” 玖初安神色微变,“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她怒气冲冲,“我就是忍不了他那样亲近你!你敢抱他,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玖初安走得极快,苏宁来不及解释,分明是秦邵抱的她,严格而言,那也只是环住了她的肩膀,算不得抱吧? 苏宁只当玖初安公主脾气,过了便无事,索性不去追,回屋安歇。 -本章完结- 041被束缚的心 得了玖月指点,苏宁的剑招进益极大,不满于这么一招,她央着秦邵教她剩下的两招。 秦邵未应,苏宁失望垂眸,古代娱乐活动贫乏,好容易对剑术有了兴趣,亦不被满足。 秦邵略微诧异,凝眸看她,眉清目秀的脸,长睫垂下淡淡的清影,不似着恼的神色。 以公主的性子,该是闹着命令他教她。他好歹做人师父,徒弟愿意学是好事,她贵为公主,寻常用不到武功,教了她也无大碍。 秦邵道:“公主想学,为师便教你第二招雪花漫天。此招实属毒辣剑式,公主须得记着,不可轻易出手,以免伤了无辜。” 秦邵是位不羁潇洒的公子哥儿,不笑时眼眸亦温和如春风,此刻的严肃倒是少见。 明知他是担心她的公主脾气会伤人,苏宁眨眨眼,笑道:“师父放心,我不会随便伤人。” **** 玖月下朝后便去了公主阁,瞥见院内练武的两人,步子停下。 秦邵不知在与苏宁说什么,苏宁蹙起的眉舒展开,明媚生动的笑漾出,恰似明亮的光芒徐徐洒落。 小言子含笑道:“公主与秦大人之间的感情好似有了进展,皇上可以放心了。” 高墙之下,逆光里,玖月的容颜染了分暗影,右手覆住琥珀色的迷人眼眸,挡去了苏宁的笑颜。 小言子轻声道:“皇上?您怎么了?” 右手缓缓移到胸膛,那里,心脏正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玖月微微侧眸,面向逆光的墙壁,一半容颜隐没在黑暗,声音仿似华美暗沉的锦绣,“朕只是不习惯有一颗被束缚的心。” 小言子噤声。 不懂的事情,他一向不多问。宫里,最要不得的便是好奇二字。 **** 月华如水的夜,满园的紫阳花,硕大的花朵一簇簇地盛放,染了月光的花瓣,闪出紫色的奇异光芒,神秘动人。 苏宁学得了玉女剑法的两式,独独最后一式,秦邵以不适合她为由拒绝。 苏宁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玖月教她。 玖月给她的感觉太高贵,太遥远,她并不喜欢。 **** “初安,第三式冰天冻地,剑要以雷霆之势而出,力道足,速度快,令人无所招架。”玖月道,“此为杀招,故而名为冰天冻地,实则指掐掉敌人出招的任何可能性,一招制敌,令对方命归黄泉。” 苏宁蹙了下眉,“这么残忍的剑招,我还是不学了。” 她学来也无用,无论如何,她不会杀人。 玖月缓步走至身前,低眸凝睇她,昏暗的光线映出他俊美的脸,低沉道:“学了也没坏处。” 他是劝她学? 苏宁反感,“我不想学!皇兄,天色晚了,你还是回房睡吧!” 她走过紫阳花旁,裙裾打落几片落花。 他的声音随落花而飘起,“朕要你学!” 夜风忽起,木叶萧萧,添了肃杀冬寒。 -本章完结- 042她的疼,他的心 他怎可以皇权压人?她学与不学是她的事,与他何干?她若听他的话,一是违背心意,二则有损自尊。 苏宁挺直脊背,“皇兄不要强人所难!” 玖月道:“真不愿学?它会对你有帮助的。” 苏宁冷笑,“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帮助。” 玖月道:“日后……你自会明白。”他路过她身旁,“朕是为你好,你好自为之。” 苏宁有点诧异,杀伐决断的玖月竟肯轻易饶她?他话里有话,她会有什么事会需要用杀招? 苏宁摇摇头,想必是玖月吓她的,她多思也无益。 **** 苏宁如芒刺在背,从未发现,吃饭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 皇室成员的言行举止过于优雅,导致她觉着自己夹菜多夹了一点也会脸红。 对比之下,方有落差。 她默默地咽下口饭,一面偷瞄玖月。 他吃得很少,细嚼慢咽,眼角微垂,神色平淡。 他好歹是个男人,吃这么慢,这么少,怎么让她一个女人好意思大快朵颐? 她的拘谨,玖月看在眼里,淡淡道:“初安习武必是累了,可以多吃一些。” 苏宁低头扒饭,“哦!” 他这么个优雅贵族摆在眼前,她实在没脸多吃。 饭毕,宫女送上两杯茶水。 苏宁伸手去拿,宫女却是微微退步,待玖月端了茶,方又将剩下那杯给了苏宁。 苏宁撇撇嘴。 她端起茶,一口饮尽,肚子却愈发觉着饿了。苏宁叹气,一双明亮的眸闪出抑郁之色。 玖月目光染了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道:“既是饿了,何必忍着?朕吃得少,你也跟着学?” 她那也不算是学他,只是他方才用膳的模样优雅好看,她怎好一副饿鬼似的? 苏宁道:“我没饿。只是……”她撒谎,“肚子有点吃撑了而已。” 她捂着肚子,作出难受的模样。 他微一沉吟,长身而起,紫衣掠过微风。走至门口,仰头见一轮明月当空,欲唤苏宁一同散步。 茶杯碎裂的声音乍然撕裂寂静空气,他回身,苏宁已伏倒于桌上,茶水溅了裙摆,她也不理会,整张脸惨白如纸,双手紧按着腹部。 琥珀色双眸掠过一丝紧张,如风起湖波,转瞬无痕。他仍是处事不惊、从容优雅的帝王,命人传太医,他抱起苏宁的身子,往房间走。 苏宁双眉紧蹙,神情痛苦,唇瓣被她用力咬着,染了血色的唇愈发嫣红。 玖月眸底凝成一抹暗沉夜色,修长手指撬开她的唇齿,手掌顺势横在她的唇瓣,她咬下,手上蓦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略一蹙眉。 小言子惊呼,“皇上……” 玖月尚是太子殿下时,小言子便随侍左右,玖月总给人一种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倨傲高贵,君临天下,任人跪拜于他的脚下。他对人的语气稍温和一点,那人便会受宠若惊。此刻,他却待公主体贴至此,饶是亲妹妹,小言子亦觉几分不可思议。 苏宁已神志不清,迷迷糊糊,望见面前的这张脸,琥珀色双眸泛着冷酷的温柔之色,口中侵染着甜腥的味道。 残忍的血腥味道,冷酷的温柔眼眸,交汇于她朦胧如雾的意识里,她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于血水深浓的泥潭里沉溺,却有一道温柔的光芒护住她,温暖而动人。 如此迷人的眼眸,是谁……? -本章完结- 043深夜私会 断肠散,宫中秘药,用于处死犯罪的宫妃,服之则会腹疼如绞,半个时辰内死于非命。太医诊断的结果,便是苏宁中了此毒。 待苏宁服下解药,玖月举步往外走,小言子不知他要去哪,担心他的手,“皇上,您也该让太医上点药才是。” 小言子目光落在玖月的右手。 玖月顿步,右手微抬,月光从外透入纱窗,修长无暇的大手上,却映出两排小巧的牙印,被火炭烙印上去一般,泛着血迹青淤。 她咬得多用力,他便能感知,她有多疼。 玖月淡淡道:“不必理会。” 龙体有损,太后会怪罪。小言子劝道:“皇上,牙印太深,好歹上点药,恐会留疤。” 玖月凝眸,牙印染着月光,仿似两排弯弯月牙,他道:“身上的疤痕留着无妨,朕希望到了最不堪的地步,她会记着,朕也曾疼过。” 小言子垂首。近来,皇上的心思愈发难猜了。不堪的地步是指公主会有何灾难么? “小言子,你去守着公主。” “诺。” 小言子心知玖月是有意支开他,并不好奇玖月去哪,皇帝不愿为人所知的事,他若好奇便是存心找死。 **** 公主阁不算大,几行游廊,几座假山,紫阳花沿途皆是,玖月一路行来,在一扇厢房门口停步。 他略一抬手,叩门,一下……两下…… 清晰有力的声音在寂夜散开。 “谁啊?”不耐烦躁的女声。 玖月声线低沉,“开门。” 屋内没了声音,显见是知晓门外是谁。约莫半盏茶功夫,门开了,着了素白寝衣的少女半椅门,诧异道:“皇上,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玖月注视她,夜色里那双琥珀色的眸泛着寒凉幽暗,半晌无言。 少女神色渐变,有点不自然,纤手握紧门扇,强作笑颜,要打破僵局。 玖月在此时开了口,声音优雅轻缓如靡靡琴音,“一个男人半夜敲开女人的房间,你说会做些什么?” 少女神色大变,若非有门倚靠,她只怕已快跌到地上,水眸凝睇玖月,他的神情素来平淡,使人窥不到半分情绪。 玖月一步一步走向她,她仿若六神无主般后退,玖月伸手关了门,回转身看她,“害怕么?” 少女忽而抬头,“你……你不能……” 玖月举步而至,长身玉立,修长手指抬起她下颚,眸光凝睇她的脸,柳叶眉下是一对明亮杏眼,眼波流转间,已是娇媚风情尽显,他俯身似要吻她。 少女别过脸,神情是难以言说的古怪。 玖月在她耳畔轻声道:“这张脸,你用得可还舒心?” 少女身体僵硬,瞪着眼望了玖月半晌。 果真瞒不过他!少女先时忐忑神情不见,无奈轻叹,双手撑在玖月胸前,一只手在玖月眉心轻点,“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皇兄。”她皱皱眉头,“落水那次,你也早知我不是苏宁罢?” 玖月捉住她的手,双眸暗沉,“初安,你胡闹至此,就为了一个男人,未免太失公主仪态!” -本章完结- 044和亲公主 为了秦邵,她死也愿意!玖初安道:“皇兄没爱过谁,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知道苏宁不一定会令秦邵爱上我,但凡有一线机会,我也不愿放弃。” 爱情是男人哄骗姑娘的蜜糖,食之也可成砒霜。玖月不骗任何姑娘,也不需给予蜜糖,天下美人尽他择选,是以,情之一字,他看得极淡,亦无法对玖初安的情意感同身受。 玖月道:“她既然帮你,你又为何害她?” 他的语调透着他自己亦未察觉的不悦。 玖初安伸手轻抚鬓角,神情微僵,“皇兄既然知道是我下毒,想必也该明白我为何下毒,我不想解释。”她轻叹,“反正,皇兄是不会理解的。” 爱到痴迷,姐妹亦可成仇。她与苏宁却连姐妹亦算不上,她本以为苏宁助她得到秦邵便好,却忽略了她自己那颗善妒的心,哪怕苏宁顶着她的脸接近秦邵,她亦是无法忍受。 许多事,往往只有遇上方才知晓自己有多厌恶。 静默半晌,玖月道:“真那么喜欢阿邵?” 他的瞳仁是琥珀色,注视她时,却凝成化不开的水墨浓雾,掩藏甚多心思,却半点不为人所知。 玖初安眸光坚定,“喜欢。” 夜风裹着白雪吹入纱窗内,玖月的紫色锦袍微微荡漾,墨发如水轻扬,琥珀色长眸望向明月,“初安,你是朕唯一的亲妹妹,朕会成全你的心愿。” 玖初安大喜,上前一步,“皇兄……” 玖月忽而伸手握住她的肩,沉眸凝睇她,声音低沉冷冽,“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当朝的初安公主,只是落选秀女苏宁,一个卑微的宫女!” 皇兄竟将她公主封号剔除,玖初安面露急色,“皇兄,你这是何意?” 玖月松开她,下颌轻抬,月光映出他优美的面容线条,“十一年前,太监景玉夺得千樱国皇位,却并不满足于此。几年来,攻陷不少小国,势力渐强。” 玖初安道:“这事我知道,景玉还曾带领大军攻打我国,父皇不敌,只得以十五座城池为筹码求和,景玉方才撤兵。” “这只是外界所知的筹码,还有一道密旨。” “什么密旨?” 玖初安紧盯着玖月的脸,有了几分忐忑不安。 密旨不为人知,神秘至此,只因它是楼兰国最大的耻辱!玖月双眸暗沉,声若冰雪,“为保两国永世交好,父皇拟了一道和亲圣旨,向景国献上了楼兰国最高贵的公主。” 玖初安脸色刹那惨白,差点软倒在地,“不可能的……父皇怎舍让我嫁到景国?” 玖月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为灭战火,为求百姓一隅偏安,舍不得亦要舍!景国民富兵强,一旦对上,毫无胜算!他何尝不想一雪前耻,却也不能纸上谈兵,大事将成也需要时间。 “朕不会让亲妹妹嫁给敌国,”玖月眸底如寒冰,“苏宁会代你出嫁,你对她好点。” 绝望处突现曙光,玖初安神色狂喜,抓紧玖月的衣襟,“真的吗?苏宁可以代替我?” 心忽而牵扯出丝丝痛楚,玖初安的神色令他厌恶,他一把推开她,冷声道:“不管是你,抑或她,于朕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出嫁的始终是以楼兰国之名,若非他实力不足,何必委曲求全至此!护得了妹妹,却牺牲无辜少女。 他眸色锐利,如一柄薄薄的寒刀,闪出冷光,“三年,只需三年。朕定当踏平景国,迎回苏宁,弥补她所牺牲的一切!” 然则,他深知,无论怎样的弥补,错了就是错了,他不值得被原谅,也不曾奢望她会原谅。当他爱上一个人,或许才能明白,得不到爱人的原谅,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本章完结- 045皇兄的温柔 苏宁中毒之事被瞒住,众人皆以为苏宁只是受了风寒,太后来看过她几次,后宫妃嫔也有趁机来拉关系的,苏宁收了不少礼,又可躺在榻上看话本子,过得委实畅意。 只除了一件怪事惹她心烦,玖月待她太温柔了些。 在印象里,玖月清俊冷傲,身份尊贵,给人极大的距离感,她在他面前,时常有种他是云端飞龙,她却是地上小虫的渺小感。 何时龙会入地关心小虫?定然是想吃它的时候罢! 苏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好笑,人家关心的是自个儿亲妹妹,她怎好以恶意揣测? **** 苏宁端着药碗,蹙着眉头,三天两头地喝这黑乎乎药水,她闻着味儿便已胃里翻涌。 “公主,要不先含一颗蜜饯?”小狸子双手捧着罐子。 苏宁摇头,“太甜,不喜欢。” 小狸子显出苦恼神色,仿若那碗药是他要喝的。 她只是小病,不用每顿吃药,在现代,她感冒不吃药也能好。苏宁好笑地道:“小狸子,你额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公主竟取笑他!他是担心公主的病。 小狸子道:“公主,太医嘱咐了,您一定得将这药喝一个月才行呢!” 苏宁忍不住有点反胃,她一天也忍不了这味儿了,一个月也太为难人,古代宫廷里的是庸医么?小小的感冒要吃一个月的药,若是有大病,岂不是直接等死了? 她挥手,捏着鼻子,“快拿开!我不喝了,吩咐下去,以后也不必熬药。” 小狸子为难,他该听公主的吩咐,只是不吃药,病重了又怎么处? “把药给朕。”低沉平淡的嗓音。 玖月缓步而至,他刚下朝,衣裳未换,一身明黄衣衫,玉冠束发,清俊尊贵。 见之,眼前一亮。苏宁头一回见他穿紫色之外的衣裳,紫色神秘高贵,符合他冷淡清冽的气质,明黄色耀目温暖,倒衬得他面容线条柔和几分,微垂的长睫下,望向她的眼眸亦带了丝冷酷柔和。 苏宁说不清是喜是愁,他一来,这药她是免不得了。 苏宁伸出右手,袖摆垂下,皓腕如玉,“皇兄,我自己喝就是了,不劳尊驾。” 玖月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她的手腕,移到她的脸上,道:“朕喂你。” 拒绝二字用在他身上,明显行不通。苏宁嫣然一笑,“多谢皇兄了。” 玖月坐下,锦被微微下陷,他身上淡淡的紫兰幽香入鼻,她道:“皇兄的衣服用了熏香?” 玖月左手端碗,右手持勺,搅拌着药汁,“宫内的衣裳大多是用了熏香的,若是皇妹不喜,朕让人撤了这规矩。” 自她生病醒来,玖月便不曾唤过她“初安”,她只当他对妹妹更亲近了些,故而也更温柔了。 她不过随口一问,玖月就要为她撤了熏香的规矩,他对她似乎纵容得过了。 苏宁道:“皇兄,我很喜欢这味道的,感觉药味儿也冲淡了呢!” 他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她躺进他的胸膛,温热的体温,有力的心跳,她有点吓一跳。 “皇兄……?” 他垂眸凝睇她,“靠近点,朕喂你喝药。” 也不必这么近呀!苏宁一动也不动,身体发僵。 药是浓浓的苦涩味道,入口时,苏宁忽略了躺在人家怀里的不自在,秀眉紧蹙,用手在鼻尖前边使劲儿扇着,药味却丝毫未退散,顽强可恶地残留在空气里。 “张嘴!” 苏宁下意识地听话,一枚蜜饯落入口中,甜丝丝的滋味如花蕊般化开在唇齿间,药味、甜味混合在一起,她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似忆起另一种相似的场景,血腥的味道,冷酷的眼眸,交汇在记忆深处。 当玖月搁下碗,他手上的伤痕落入眼帘,苏宁诧异,“皇兄,你的手……” 玖月轻抚袖摆,紫袍挡住手掌边缘的牙印,淡声道:“不小心被小猫咬伤了。” 居然有敢咬皇帝的猫!苏宁佩服之余,好奇,“皇兄是把猫一刀捅死,还是分尸喂狗?” 玖月看她的目光怪异几分,她脑海闪过什么,讷讷地望着玖月,“不、不是我咬的吧?” 玖月不置一词,已是默认。 -本章完结- 046皇兄的渴望 原来不是做梦!模糊记忆里的血腥味,以及那双迷人的眼眸,竟是来自于这位高冷帝王。 苏宁忐忑,“皇兄,手还疼么?我不记得怎么会咬伤你了。” 苏宁有点怕玖月,已见过他两次杀人,其残忍冷酷令人生寒。若是在现代,他早在局子里判无期了吧? 从她明亮的眼眸里,玖月可以看到,她心中压抑的恐惧。 她在怕他。这个认知令他略微不悦,心口隐约生出一丝轻微如虫咬的疼痛。帝王天生便是受人跪拜,令人敬畏的,他本该习惯才是。 玖月俯身,紫云般的袖袍抚过她的脸庞,温暖的手落在头顶,轻缓淡然的语调,“皇妹,不需要在意,无论你怎样对朕,朕皆不会怪你。” 对于亏欠的少女,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给予仅剩的温柔。 琥珀色眸浅浅溢出浓墨般的深沉。 闻言,苏宁惊讶得秀眉微挑,她可以理解为,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这个意思么? 她对上了玖月的眸,仿若弯月西斜的清冷,又夹杂着一丝旭阳初升的温柔。 她面色微烫,他的目光令她忍不住有点心猿意马,不怪她多想,被一个冷酷薄情的帝王如此温柔注视,饶是知晓他是兄长,也会受不住! **** 自古以来,后宫女人勾心斗角,我陷害你,你暗算我,斗得不亦乐乎,皆是为了独占君王的爱。玖月的后宫大抵亦是有这些的罢!苏宁很担忧自己的处境,只因玖月待她委实好了些。 玖月除却上朝之外,皆呆在公主阁,她中毒后需静养几天,怕她一人在房间会闷,竟还把奏折带过来批阅。天色再晚,他也等着她入睡方出去。他还派人搜集民间话本子哄她开心。宫里的名贵首饰,他也丝毫不手软地送给她。 **** 一轮明月垂在天际,光芒柔软淡雅,在夜空里璀璨生辉。 苏宁趴在榻上,双手托腮,望着窗间月。 双眸渐渐泛起水雾,神情愁闷。 玖月合上奏折,起身过来,“怎么了?” 苏宁道:“举头望明月,低头……”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啊,没什么,只是觉得月亮好大好圆啊……” 秀女进宫是三月前,算来,苏宁已在宫中呆了三个多月。玖月垂眸看她,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该是思念父母罢? 玖月想让她开心,哪怕立刻去将丞相带过来,他也愿意去做。这个念头来得奇怪,在以前,他大抵只是冷漠地无视,宫里思念家人的后妃又岂止一人? 这颗古怪的心,他愈发不能控制,或许该做点什么了。 玖月眸色深沉,道:“月色正好,皇妹一起去看看?” **** 轻云淡月,夜空如水。 琉璃瓦铺成的屋顶上,苏宁平躺着,明月仿佛伸手便可触及,那温柔的光芒令人眷恋。 她身旁,玖月右膝屈起,一条腿平放,手搁在右膝上,随意之中透出优雅。 柔风在夜里轻抚,他身后的长发染着月华,漂亮地飘舞。她伸手,他幽长黑暗的发便从五指穿过,又轻轻落下。 “皇兄……你有没有最渴望做的事情?” 静谧美好的月夜,适合谈理想。苏宁对于皇帝的理想十分好奇,毕竟一个拥有锦绣山河、君临天下的帝王,她想不出他还有什么渴望的事情。 玖月仰头,下颌如玉般光洁,弧线泛着柔和的光泽,“渴望的事么?” “是没有罢?” “有的。”夜风里,他的声音轻缓散开,“成为强者。” 无论过去多少年,苏宁始终记得,美丽的月下,一双琥珀色眸,闪过的坚定决绝成了胜过月光的璀璨之芒。 -本章完结- 047你的悲伤,无法触及 苏宁愕然,“你还不够强么?” 她的眼里,他已经是令人敬畏的存在,他还想强到什么地步?令人连仰视都觉得是一种亵渎的地步?那是神吧? 玖月垂首,倾泻而下的长发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月光照在他优美的下颌,“不够,此时的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 他用的自称是“我”,是不是代表,他此刻已将她看成平等的? 作为平等观念的拥护者,苏宁心生一分好感,道:“皇兄,再强大的人,哪怕是神,也无法绝对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玖月未言。他所渴望的强者,只是想要能守护在意的人,仅此而已,他却根本做不到。 曾经的父皇,他没能守护。如今的皇妹,他守护的方式却是牺牲别人…… 玖月眸色渐深,凝睇苏宁含笑的面容,声音低沉,“那么,皇妹渴望的事情是什么?” “我啊……”苏宁眨着明媚的眸,勾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想要再穿越一次,有来有去,这才符合平均律嘛!” 玖月薄唇微抿,眸光注视她的笑颜,她与他所见的任何一个女子,或者说,与任何一个人皆不同。她偶尔冒出的语言陌生又新颖,她有些大胆的举止活泼而可爱,她时而露出的聪慧令人着迷。 苏宁站起身,俯视沉沉院落,“从舞台上摔下而穿越,那么……从屋顶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回去?” 夜风起,裙衫飞扬,乌发缭绕。 院落黑沉,仿若不见底的神秘深渊,她一时失神,跳下去这个念头疯涨在脑海里,她才意识到,心底对于回家的渴望有多强烈。 同学们嬉闹欢乐的笑脸,家中一桌温暖的饭菜,舞台上绚烂的灯光…… 走马灯似的场景在脑海里翻涌,她眼眶涨得发酸,伸手揉了揉,夜风吹得她眼前模糊一片。 “你要做什么?”低沉微肃的声音。 手臂被拉住,画面消散,她怔然抬眸,月光映出他俊美的面容,清风也吹不散他微蹙的长眉,长眉下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眸正凝望她。 她的脚已悬在屋顶半空,若非他拉住,她已跳下。他这神情是以为她要自杀么? 苏宁笑容勉强,“我方才只是觉着夜色太好,看得入了迷。” 玖月凝视她,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温热的泪珠,滚烫了他的心。 “这是……”苏宁开口解释。 人在脆弱时,往往不会愿意为人所见,玖月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天太冷,皇妹回屋歇着吧!” 玖月送了她回屋,甚至亲自为她脱掉鞋子,盖上锦被。 他修长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依然平淡的口吻却透着丝兄长的温柔,“早些睡,明天朕带你出宫。” 虽是个冷酷的君王,倒是个疼爱妹妹的兄长,苏宁对他有了分好感,只当他是见她难过想带她出宫散心,弯眸笑道:“皇兄也早些睡,晚安了。” 掐灭烛火,玖月关上房门,缓步走在游廊上,轻轻浅浅的月影洒落院墙,他的影子在院墙上寂静拉长。 忽然,他顿住脚步,手抚上心口,眸光凝成一抹深沉,缓缓侧头望向后面,厢房内,飘散而出,隐约的低泣声,在这个寂夜冷冷飞扬。 只是思念父母便如此悲伤了么?他可以带她出宫去相府,只是……若她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悲伤,他大抵什么也不能做了。 -本章完结- 048生米熟饭 宫内纵然华丽堂皇,呆久了亦会觉着乏味厌烦。苏宁记着出宫的事儿,练剑时颇有点心不在焉,目光老往门口看。 秦邵坐在亭前,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似笑非笑地道:“公主在等人?” 长剑带起一阵强风,落叶翻滚,她收起剑,望向秦邵,“没有。” 秦邵侧头看向珠珠,笑问,“为何这些姑娘总爱口是心非?” 珠珠也是姑娘,她自然要反驳,双眸一瞪,“公子这话可错了,你又不是公主,怎能知道她在撒谎?就算公主撒谎,也不能代表所有姑娘都是这样!” 秦邵笑了下,不言。 苏宁不是太有耐性的人,朝会时间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她便断定,她被骗了,玖月的一句戏言,她不该当真。 用过午膳,她恹恹地呆在房间里玩儿珍珠,一颗颗圆润的珠子从手里滑落,哒哒滚落在桌上。 玖初安却忽然掀帘进来,见她这样,竟是抿唇一笑,“阿宁……你答应我的事儿没办好,此刻却呆在本宫的房间里,拿着本宫的珍珠当球玩儿,不怕被罚?” 苏宁头也不抬,只盯着滚动的珍珠,“谈恋爱这事儿急不得……你若是真急着嫁他,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 玖初安面色微红,呸了一声,伸手敲了下苏宁的额头,“坏丫头,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苏宁呼出口气,吹动珠子,懒洋洋道:“那你当我没说好了。” 被人爽约,苏宁的心情委实不太爽利,玖初安偏还拉她起来,她蹙眉,“公主,你要做什么?” 玖初安却是满面笑意,“你不是喜欢皇兄吗?难道不打扮得漂亮些去见他?” “谁说我喜欢……”她分明是骗人的,只能继续圆谎,“我打扮得再漂亮,不也是顶着你的脸?” 玖初安笑道:“正是这样,你才可以更接近皇兄啊!”她拍了下苏宁的肩膀,“别磨蹭了,皇兄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他没撒谎? 苏宁的心情霎时晴朗。 **** 等在宫门口的人不止玖月,秦邵竟也在。两辆马车,玖初安直接拉了秦邵上马车,秦邵总是不太乐意拒绝女孩子的,玖月便与苏宁同一辆马车。 许是处理政事累着了,玖月闭目浅眠,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对面他的脸。 正因为看不清,方才更大胆地盯着他,如此黑暗朦胧的光晕中,她并未发觉,他已睁开眼。 任何人在如此狭隘的空间里被注视,哪怕看不见也会有所感觉。苏宁却在思考一个比较严肃高端的问题,丝毫没有感觉。 她主张平等论,此刻却与地位至尊的君王坐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古代的尊卑观念也并没有那么浓烈,平等的世界观是有可能实现的。 “你觉得……”他低沉的声音乍然流淌,“朕的模样很好看么?” -本章完结- 049高岭之花 苏宁吓了一跳,尴尬片刻,大声道,“是!皇兄长得好看,不然……我也不会盯着你看了。” 紧张时,苏宁总爱大声说话。 玖月低声笑了,掀开车帘,夜里的灯光撒入,映出他琥珀色的深眸,“下来走走。” **** 华灯初上,街市人群熙攘,各色摊贩在叫卖,商品琳琅满目,低矮而悠长的房屋上铺了层薄雪。 苏宁忍不住东张西望,新奇又喜悦,“好热闹啊!” 右手被牵住,她怔住,凝望他。 如流水般来去的人群里,清淡色彩灯笼光芒柔柔洒下,他清俊优雅地微笑,倨傲的眼眸泛着清浅笑意,“今天我只是你的兄长,不必在意礼节,玩儿得开心便好。” 苏宁看他一眼,很快移开目光,看向其他地方,却忽略不掉他手心传来的温热,一处热,却暖至她的心肺。 方才对望的瞬间,她竟无法直视他的眸,心头涌动着奇怪的情绪,百般不自在。 复杂的事情,苏宁一向不愿去想。她的心神已被古代街市摄住,身处一群古装男女中间,游览着玉器古玩、杂食小吃、江湖传记,她有了丝很满足的感觉。 在现代无论怎样高科技也无法真实复制的古代街市,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其实,穿越也还不错。 “公子……”一位卖孔明灯的老伯唤住玖月,两只昏花的眼睛凝着苏宁,“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玖月“嗯”了一声,又慢慢补上一句,“她是我妹妹。” 老伯的目光扫过两人牵着的手,笑道:“表兄妹么?公子何不买盏灯送给姑娘?放了孔明灯,向上天许愿,公子与姑娘定能恩爱美满,白头偕老。” 玖月眸光清淡地望向苏宁,“你喜欢哪一盏?” 被误会成那种关系,解释清楚就好,苏宁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解释的话,只好若无其事般笑道:“一盏不够,我们有两个人。”她看向老伯,“老爷爷,不如买一送一,可好?” **** 清和的夜风,点点白雪飘洒。 玖月与苏宁并肩行走,两人手里皆拿着一盏孔明灯,白雪飘在橘黄灯光中,染了夕阳色彩。 苏宁笑道:“什么白头偕老,简直是胡扯!” 玖月淡声道:“你这么认为?” 古代人就是封建迷信!放盏灯就能在一起的话,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凄美哀怨的爱情故事? “当然了。”她以说教的口吻道,“我和谁白头偕老都可能,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这不是很明显么?” 不说他的身份是与她的理念相矛盾,且她喜欢的压根不是他这种清冷的高岭之花,而是温和平淡的沉稳男人。 古代认识的人里面,大概只有玖凤雪比较接近她的喜好。 “皇妹……”玖月停下脚步,他仰首,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已经实现了一半。” “……什么?”她也抬头。 下雪的愿望实现了?不对,冬天下雪实在正常! 玖月望向她,平淡道:“这样一路走来,我们不是已经一起白头了么?” 漫天漫天的雪,疯狂地落了,夜风卷起雪,如花瓣落在他的长发、华美紫袍上。 这算是冷笑话么? -本章完结- 050白袍少年 苏宁怔了片刻,道:“皇兄真幽默。” 玖月伸出手,手心上是苏宁肩上的一缕秀发,点缀着一朵雪花,他道:“不是幽默。”他凝睇苏宁,目光深邃,“只是不太喜欢你方才那种独断专横的语气,所以说出了类似强词夺理的话。” “我们还是快走吧。”苏宁挣脱他的手,加快步伐,“师父已经走远了。” **** 玖月没有跟上来,在走了大半条街时,苏宁才发现这个问题。她把皇帝给弄丢了?古代为权势之争刺杀皇帝的例子数不胜数,她心中咯噔一跳,玖月应该不会出事吧? 玖月仿佛凭空消失,苏宁怎么也找不到他,她在街上站着不动,想事情时她一向如石头般静止。 玖月的武功高,现在又在人声鼎沸的街市,料想不会出事才对,她先去约定的酒楼找玖初安和秦邵,说不定玖月已经先走一步了。 拿定主意,她还没迈步,身后却传来女子不耐的声音。 “傻了么?杵在街中央,纯心找抽么?” 挡着道了,是她不对,可这女子的话未免令人气愤。苏宁忍不了,她连人也没看清,便道:“你是长得有多粗犷?这么大的一条街,你非得从我站的地方过吗?” 苏宁面前站着的是位红衫女子,尖下巴,容长脸庞,目光仿似高人一等般刻薄地审视着她。 红衫女子身旁还有位姑娘,除却一头乌黑的长发,其余皆是白色,白裙,白带,白簪,肌肤亦是雪白。 苏宁的话激怒了红衫女子,她一双眸闪着火光与戾气,左手的剑鞘眼看要拔出,一只纤手按在上面,白裙姑娘淡淡道:“芍药,殿下在前边儿,我们别耽搁了。” 红衫女子忍了忍,狠狠瞪苏宁一眼,“算你走运!” “不知郡主有什么好的!殿下为了找她,跑遍几国,真不值!” “芍药,主子的事,别胡说。” 两位女子并未走远,对话飘入苏宁耳中,她看向她们的背影,难怪这么嚣张,原来也是皇宫的人? 她本要转身去酒楼,余光却蓦然瞥见,那两位女子停下了步伐,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袍少年侧站着,灯火阑珊处,她只看见他轮廓柔和的侧颜,他微垂首,仿若在与女子说着什么。 苏宁的黑色瞳仁骤然紧缩,身形一震,少年着了一袭白袍,下垂的宽大袖摆亦是雪白,却偏偏有一抹黑,低沉华丽的黑暗,是精致低调的骷髅头,隐约可见绣着类似英文的Q字母。 少年往前方走了,人群熙攘,很快消失在视线。苏宁来不及思考,拔腿追上去,心跳如雷,她是遇到……同乡了? 白芷敏锐地觉察到身后追来的人,她冷着脸,“芍药,你招来的人自己解决!” 芍药满面怒色。 少年已经走远,白芷跟上去。 “方才怎么了?”少年的声音低沉魅惑。 白芷道:“殿下,芍药和一位姑娘有些小纠纷,她已去解决了。” **** “三十两银子,毁了她!” 芍药站在破庙里,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指着稻草上昏迷的苏宁,神情带着某种快意的冷笑。 破庙里一共有五个乞丐,饥寒交迫中,谁都想得到银子和女人,听了芍药的话,喜得抓耳挠腮,不曾怀疑芍药的话,只因,她将银子和漂亮少女留下了,她走得干干脆脆。 苏宁早在芍药说话时便已清醒,她去追那少年,却被芍药给打晕带走,她没想到自己不过言语间冒犯了芍药,便遭到芍药恶意的报复,奴婢尚且如此,那位殿下哪怕是穿越者,她也没了半点相认的心思。 五个乞丐眼冒狼光,缓慢而又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朝苏宁走过去。 苏宁突然睁眼,望着他们的神情冷静,“你们敢过来?” 乞丐们愣住,漂亮姑娘的苏醒令他们意外,却并未阻止他们蠢蠢欲动的心,乞丐也是男人,遇到漂亮姑娘一样会动心,一样会想占有。 苏宁看他们的神情便知唯有动用武力了,头一回感激玖月的悉心教导,他说得对,武功会有一天用得到。 -本章完结- 051你喜欢她? 她手中无剑,只从地上捡起一条树枝,斜斜一指,目光冷漠,“让开!” 柔弱少女的冷硬姿态反倒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没人把苏宁的话当一回事,他们只想狠狠撕碎少女,发泄压抑已久的*。 苏宁秀眉紧蹙,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没有与人对打过。她用了秦邵口中招式狠辣的一招“雪花漫天”。 漫天飞扬的不是雪,破庙里经年月累的尘土飞扬,黄色的浓密的烟尘如狂风席卷了乞丐,迷了他们的眼,他们身体仿佛变得轻盈,竟被吹得倒退好几步,跌落在地。 “姑娘饶命啊……姑娘,我们不敢了……” 知道厉害,几人显出了乞丐的卑微,拼命磕头。 苏宁惊异地瞅了眼瘦弱的树枝,好厉害,她不过学了这么短短十来天,竟有如此成就,她是天生的学武奇才! “皇妹……”低沉声音,“看你的神情,莫非真以为自己学得很好?” 夜风在吹拂,紫袍披着月华在风里飘扬,他颀长的身形挡在门口,如墨长睫下的琥珀色眸淡得如风。 高贵、倨傲的帝王与破庙显得格格不入,他也没有进去的意思,甚至没有看地上的乞丐一眼,转身走进了风雪里,漆黑长发肆意飞扬。 “他、他怎么在这里?” 苏宁愕然之余,多了丝气愤。他去哪里也不和她说一声,害她好找,还差点被坏人害了,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苏宁跟上去。 **** 雪已住了。地上已铺了层柔软白雪,树梢亦是雪白,银色月光悄然洒下,徐徐点亮夜里的雪,如一星白色烟火。 两人一前一后,苏宁不敢指责玖月,心内又实在憋闷,便使劲地在后面踩玖月的影子。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白雪之上清楚分明。 踩死你!皇帝又怎样?不也是人类,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站在同一片天空,活在同一个宏大的宇宙。别以为她看不见,他不屑进破庙,瞧不起乞丐! “好玩儿么?” 苏宁正踩得欢快,冷不丁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吓了一跳,白雪湿滑,她的脚往右边扭了下,整个人便往地上摔去。 “小心点儿!”他伸手拉了她,待她站定,凝望她,目光仿若夜空里淡而凉的月,“皇妹,你在怨什么?” 她的心思在他那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变得无法躲藏,她哼了声,“我哪里敢怨什么!皇兄是九五至尊,高贵如斯,当然不会将我一个小女孩放在眼里,要做些什么事也是不必告诉我的。” 后宫形形色色的女人,他皆见识过。不论是聪慧的,温婉的,可爱的,妖娆的……大抵皆有一个共同点,口是心非。他自然知晓苏宁是在气他的私自离开,口中说不必告诉她,其实是在渴望着他的一个解释。 玖月修长的手轻轻放在苏宁的脑袋上,一贯高冷的口吻隐隐有一丝柔软,“皇妹,知道太多会变忧愁,朕不希望你不快乐,你的笑容是朕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的。” 若是守护不了,便只能延长……再延长幸福的时光。 苏宁弯身躲开他的手,蹙了蹙眉,“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不告而别,你干嘛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修长的手缓缓收回,玖月微垂长眸,掩去眸底不禁划过的一丝落寞,淡淡的惆怅,“朕的心会疼。”他眸光凝住,“在街上遇上了一位姑娘,朕以为,她能让朕的心不那么疼。” 静默了半晌,苏宁反应过来,他在解释离开的原因,因为一个姑娘,一个不会让他心疼的姑娘。 “你喜欢那位姑娘?” 苏宁忍不住关心这个问题。 “不喜欢。”他的回答很淡很直接,“朕的心病了,她是一位名医。” 哦,一般人都不会喜欢医生的。苏宁眨了下眼,望着玖月清淡无波的容颜,“你不会是有心脏病吧?” 心脏病人可受不得半点刺激,情绪波动也不能太大,否则就危险!不过,她觉得完全不需要担心玖月情绪波动大,她压根就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淡漠以外的表情,就连笑亦是淡淡的。 她看见玖月笑了,极淡,却很俊美。 他道:“皇妹说的话总是如此特别,很可爱。” 没见过夸人还用着如此冷淡的语气,她半点没有被夸的感觉,扯了扯唇角,“皇兄,既然你去追姑娘了,那么,你怎么又知道我在这里?别告诉我,那姑娘跑到这荒郊野外了!” “感觉。”他凝眸,“朕可以凭着感觉找到你。” “……皇兄啊,你不想暴露你有什么暗卫之类的就别说了,编出这么离谱的话,谁信啊?你以为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 古代帝王身边总是有着一群暗卫,电视剧得来的经验告诉她,玖月身边一定也有,说不定此刻正在暗处窥伺着。 玖月道:“皇妹,这件事朕不愿解释。” 他是没办法为自己的瞎话解释吧?苏宁打了个哈欠,“随便你了,皇兄,我们还是快去找师父他们吧,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玖月伸出一只手,紫色袖摆微微漂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抬眸,“皇妹,今晚原是要让你开心才出来,却被一些无聊的事耽搁了,很抱歉,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个时候,他应该再加上三个字“可以么?”,原本的道歉被他弄得像是高贵的施舍,苏宁本想拒绝,可人家皇帝陛下亲自道歉已经很不容易,她还是给他个面子吧! 她点头说“好”,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她绝不肯承认,她答应的真正原因是……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眸看得她没勇气拒绝他。 总有那么一些人,提出的任何要求,你都感觉到难以抗拒。 -本章完结- 052她,静放于心 灯火如花,一朵朵地绽放在长街两头,光辉洒在喧闹的街市,覆上一抹寂静的气息。喧闹中的寂静,更能令人感到安宁平和。 玖月没有陪女人逛过街,他却陪着苏宁走遍了灯火通明的长街,为她买下在他看来并不新鲜的玩意,看她露出笑容,心便仿佛一点点地填满了愉悦。 苏宁买了一串烤肉,在鼻尖轻嗅,“好香啊……”她递到玖月唇边,神色期盼,“你要不要尝一下?” 兔肉烤得并不算上佳,色泽亦不如宫廷御厨,香味里带了糊味,他并无半点食欲。玖月自小养尊处优,吃过的食物精致美味,此刻却不但吃了烤肉,还半弯唇角,淡淡夸赞,“很好吃。” 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赞赏时,苏宁不能不感到高兴,她大大地咬了一口兔肉,笑得眸光璀璨。 古代的夜市将苏宁变成了购物狂,任何东西对于她皆是新奇的,她在前面买买买,全然不觉身后的皇帝陛下已经两手提满了东西。 有不少的异样目光看向玖月,对女人大方花钱,还甘当苦力,更重要的是长得好看,俨然是绝世好夫君。 直到两手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玖月方才出声提醒,“皇妹,累了么?” 购物是令人放松愉悦的好方式,苏宁不但不累,反倒神采飞扬,道:“皇兄,我现在再逛三圈也不会嫌累的。” “这样么……”他望向她,“今晚便不回去了,朕带你游湖。” **** 湖边有人在放灯。圆圆的灯笼闪着光芒,一个个地漂游在水面,将湖水连成了一片星海。微风过处,灯光便闪动跳跃,湖波跃出流动的水光轻纹,美如月空。 苏宁站在画舫船头,裙摆蹁跹,她忍不住笑道:“皇兄,我发觉,你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比起游连花丛的浪荡公子,高傲冷淡的男人做出的浪漫事情更令女孩子心动。 玖月神色不变,“这话错了。” 苏宁道:“哪里错了?” 玖月道:“朕不会讨女人欢心。”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你才会愿意做这些讨我欢心的事情?” “不是。” 她愕然了,他不拿她当女人,当妹妹,难不成在他眼里,她是男人,或者不是人? 玖月长眸深邃,薄唇微抿,“朕并未想过你是怎样的存在,只是随着心去走,想要让你开心,仅此而已。” 他的眼眸仿佛亘古不变地冷静,神情如风清淡,只有绝对理智、清醒的人才会如他这般。他却用如此理性的姿态告诉她,他在随心做事。 苏宁忍不住羡慕了,玖月是有多宠他的这个妹妹呢? 玖月脱下外袍,披在苏宁肩上,揽过她的腰,声调淡而柔,“皇妹,夜风凉,进去坐会儿。” 他的手是凉的,为何贴在她腰间却令人发烫?她离他好近,她可以闻到他衣服上的玉兰香,仰头便能见到他光洁优美的下颌,仿似无暇美玉。 画舫内生了炭炉,煮着绿茶,轻烟飘暖了四周空气。如春风化出的烟里,他半跪在地摊上,紫衫拖曳于地,手执茶盏,容颜似梦似幻,俊美如神。 他将一碗茶递给她,“朕头一回泡茶,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他倒茶时的动作优雅,茶水流出的声音在轻烟里如琴音缭缭,她一时看呆,接过他手中茶时,低头便送至唇边,却听他道:“小心烫……” 他不提还好,她立刻便觉着滚烫的开水浸入舌尖,仿似细长的针扎入,疼得她手中茶盏跌落,茶水倾泻在裙衫。 -本章完结- 053嗯,喜欢的 “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苏宁灼烫的舌尖打结。 玖月淡淡抬眸,“皇妹,你耳朵不好使?” 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她觉着耳根发烫,她的思想太污了,差点以为他是有别的企图。 她脱下裙衫,只着了单衣坐在炭炉边,双手举着烤衣裳,茶水浇湿了一大片,火光照出腾腾雾气。 玖月解了貂裘,搭在苏宁单薄的身体上,接过她手里的衣裳,用剑柄架着烘烤。 苏宁纤指拉着貂裘的一角,紧捏着,目光瞥向玖月,“多谢皇兄。” 玖月右手握着一柄小刀,刀片薄如柳叶,锋锐生光。 他垂着头,长发半散落在颊边,半明半昧的光线里,他的神情认真得迷人。他在雕刻一块木头,头也不抬,淡淡道:“皇妹为何一定说这些疏远客气的话?” 哥哥对妹妹好,妹妹需要感激涕零么?苏宁觉得不需要,问题在于,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他妹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若是不道谢,她会感到不自在的。 苏宁探头看他手下流畅地雕刻,木屑纷纷坠落,“皇兄,你在刻什么?” 玖月未答。 苏宁盯着他手里的木头,雕刻的是个女孩子,五官清秀娇俏,杏眸大眼,唇角微笑。 这女孩儿是谁?他专注的眉眼为何那么温柔? 仿佛遭遇坏天气般抑郁下来,她故意凑得更近,挡住了明亮的烛光,大声道:“嗳……皇兄,你喜欢她啊?” 光线变暗,玖月的手却仍未停,木屑还在落,仿佛他雕刻不需要有光,因为他用的是心。 苏宁意兴阑珊,慢悠悠地坐回去,伸出手搁在火光之上,灼热的温度暖到了全身,温暖安详的光芒却驱不走她内心的一丝烦躁。 “嗯,喜欢的。” 对面的声音轻得仿佛从湖边吹来。 你喜欢她? 嗯,喜欢的。 如同一根刺不上不下地卡在喉间,苏宁竟说不出话,她有点懵然,他的一句话可以影响到她的情绪,这是她自己也没意料到的。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她没必要关心,可是,她听得到内心的声音……他喜欢的那个“她”是谁? “皇妹,苏宁有和你说过为何进宫么?”玖月搁下了刀片。 “这种事,她干嘛要告诉我?”她的语气不太好。 苏宁并不是擅于掩藏情绪的人,她蹙着眉,眼睛低垂,手指在桌上胡乱地勾画。 玖月凝视她,“方才还好好儿的,为何不开心?” 不开心的原因,苏宁连想一想也觉得荒缪,怕被玖月看出,她忽而笑了,否认道:“皇兄,我很好。” 玖月勾起一丝淡水墨般清雅的笑,“有多好?” “好”的含义有很多种,苏宁是指她的心情很好,他却仿似在问她这个人有多好,弄得她有种自夸的尴尬感,微恼,“皇兄,你明白我的意思!” 玖月在她身旁坐了,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凑近她,温热的指腹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滑下,低沉道:“朕当然明白你的意思。皇妹……不开心的话就说出来,不然会令人心疼的,懂么?” 清心寡欲的一张容颜,平静的眸,淡然的语调。 她望着他,差点忘了呼吸,他仿若一弯黑暗里的月光,穿透重重黑暗,势不可挡地洒下来。 无法对视,她好像能从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看出自己略显慌乱的神情。 她垂首,嗫嚅道:“知、知道了!”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或许连自己也无法知晓另一个自己是怎样。苏宁在惊异,她居然感到了窘迫紧张,她一向是大方自然,羞涩这个词,她几乎没有体会过。 -本章完结- 054恨到灵魂深处,爱在血光剑影 秦邵陪着玖初安逛街,在酒楼吃过饭,却迟迟不见玖月二人,他不能不感到诧异。 玖月希望他和公主成亲,这个他是知道的。此次灯会夜行,他也满以为是制造他和公主交往的机会,谁知,玖月却和公主同一辆马车,连逛街也不与他一道,这对兄妹在打什么算盘,他是半点也摸不着。 “苏宁”还缠着他要再逛一圈,他不知为何心烦意乱,语气重了些,“苏姑娘,夜已深,你该回去了!” 这话令玖初安黯下眸,她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却依然不喜欢她么? 若是往常,面对失落的姑娘,秦邵还会耐着性子安慰几句,此刻他却是沉默着将玖初安送到宫门口,转身走入了愈发深沉的夜里。 将军府在西街,他却身处东街,没有叫马车,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声稀稀落落,摊贩在收拾东西,枯黄落叶被夜风吹在长街上。 今夜一直没见到的兄妹却在街上与他狭路相逢。 秦邵闪身躲进了一条暗巷,心跳得厉害,太阳穴紧绷着快要裂开。 他为何要躲,他不知道。 玖月和公主两人并肩而行,玖月侧头对着公主说话,素来清淡的神情染着几分柔和,不知他说了什么,公主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又半是羞涩地垂首。 两人已经走远了,秦邵还在凝望他们的背影,眸色暗浓,眉头紧蹙。 他冒出了一个荒缪的念头,这念头令他身上的血液差点凝固,他揉了揉眉心,不该多想的。 **** 回到府里,秦母责备他的晚归,絮絮叨叨,“阿邵,你是不是又去桃花楼了?” “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秦邵勉强地微笑。 秦母蹙眉,“你看你现在和那些纨绔公子有什么区别?仔细我告诉你爹,看他捶不捶你!” 秦邵叹了口气,“娘……我累了。” 秦母道:“你看你一点也没将军府少爷的英武精神,整天胡混,看来不赶快娶个娘子是不行的!”她想了下,“明天,就明天开始,你必须从那些画像里挑个娘子出来,否则,晚上不许出门!” 秦邵的头更疼了。 **** 苏宁这些天勤学武艺,玖初安也不催着她勾搭秦邵了,秦邵则是有心事般懒散,教她时也漫不经心,偶尔看她的目光怪异得紧,差点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是冒牌的。 玖月三天两头地会赏赐她一些首饰衣裳,甚至会经常约着她在宫里散步,两人聊天也不会没有话题,他会很聪明地挑着苏宁感兴趣的话题,若是她神色怏怏,他便会很快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苏宁觉着,有个对所有人冷淡却独独对她温柔的兄长,是一件幸事。真把他当成哥哥,也不错,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他好像成了她的皈依。 平静温暖的时光往往不会漫长,她想不到,会有那么一天,她将他恨到了灵魂深处,却爱极了那个在血光剑影里以生命护她周全的少年。 -本章完结- 055把他当成玩物还是夫君,你做主 冷月空悬,凉风袭面。 冷宫远远比这个名字更冷,身上的冷,心里的寒,加在一起,足以令人心神俱死。苏淡月没有寻死,却也与行尸走肉般了无生气。 苏相是偷偷入宫的,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想要见到冷宫的女儿并不是件难事。他不敢相信,他捧在手心的嫡女,那个骄傲如凤凰的女儿会变成这副凄惨模样。 心痛之余,恨意在心底滋生。 “那蛊呢,你没吞下?” 苏淡月坐在轻纱飘拂的窗口,望着一弯冷月,目光深远,他于她而言,就是这一弯可望不可即的月啊…… 那么高,那么冷,却美得让她窒息,让她无法自拔。 “没有了,公主把它拿走了。” 她平淡的语气惹怒苏相,他大步走近,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他,“淡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偷偷给皇帝种下子蛊有多么难么?你怎么就轻易让母蛊给了公主?” 苏淡月的眼睛空荡荡,没有焦点,“不是我给的,她自己拿去了,我阻止不了。” 苏相道:“所以你认命了是不是?所以你放弃了是不是?你打算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孤苦到死是不是?”他握紧了她的肩膀,“淡月!你、你这是要气成爹么?” 她垂首,“对不起,爹,辜负了你的期望。” 苏相心中一痛,她是他最爱的女人留下的女儿,他曾想要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将她送入宫,却是害了她么? 苏相目光锐利,沉声道:“不!你没有辜负爹的期望,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切,你想要的,爹会送到你面前!” 明知得不到的东西,被人许诺会送到面前,苏淡月只觉得更伤心,“爹……你别安慰我了。” “不,乖女儿……”苏相拍着她的头,“爹怎么会骗你呢?你放心,只要和景国合作,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苏淡月死水般的眸有了波澜,“爹,你、你要叛国?” 苏相不正面回答,“淡月,只要玖月失去一切,他不就是你的了么?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他只有你,目光也只会注视你。” 苏淡月怔住,他会……只有她么? “淡月,爹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苏相道,“待楼兰破灭之日,玖月会是你一个人的,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只能是你的阶下囚!你想把他当成玩物还是夫君,全由你做主!” 玩物……?这个词令苏淡月心内发疼,她怎么忍心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形容他?哪怕是父亲,也不允许! **** 静谧的冷夜,一场大火席卷冷宫,火光冲天,一时间,惊呼声,脚步声,在风里凌乱成冰。 冷淡月死在了冷宫,她的尸体被人抬出来,丢到了乱葬岗。后宫女人们唏嘘不已,议论一阵,便会彻底遗忘这位曾经荣华富贵的苏贵妃。宫内的红颜白骨,多得可以垒成一座小山,苏贵妃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土。 苏宁听闻这件事,散步时问玖月,“你伤心吗?” 玖月顿住脚步,一朵盛大娇艳的紫阳花开在他脚边,他凝视苏宁,“朕若说伤心,那是骗人,若说不伤心,你会觉得朕薄情。”他伸手为她勾起被风吹在颊边的散发,“皇妹,一个人的心其实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对于苏贵妃,朕唯一想说的大概只有对不起。” 苏宁道:“那你岂不是一直对不起后宫所有的女人?” 玖月沉眸思忖,道:“大抵只是在朕心里容纳了一个人时,才开始对不起她们。所以没有一直这个说法,没有。” 苏宁听懂了,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对于她们便是公平的,雨露均分。若是喜欢了一个,那么,便没有办法继续对其他女人好,哪怕是做戏,也觉得很难做到。 所以,并非是自古帝王皆愿意薄幸,只是佳丽三千的规矩令他们不得不薄幸,不能只喜欢一人,否则便是对不起所有人。 刹那间,苏宁意识到什么,双眸睁大,“皇兄,你的意思是……你心里有人了?” -本章完结- 056鲜血淋漓的自尊 没错,玖月心底一定藏着一个深爱的女人。否则,他怎会偶尔心疼,又怎会时而露出寂寞的眼神,又怎会雕刻着一个少女的木偶? 苏宁记得,逛灯会的那夜,他失踪的理由是去找那位让他的心不会疼的姑娘,换句话说,他的心疼也是由那位姑娘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宁趴在桌上,思绪仿佛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四处飘飞,那么多,那么乱。 “公主,后宫怕是又要翻天了啊!” 小狸子走进屋,声音带了叹息。 苏宁坐直身体,捧着小炭炉,问,“怎么了?” 小狸子道:“今儿皇上临时退朝了,将一干大臣晾在朝堂之上,你猜是怎么?” “怎么?” “为了一位姑娘呗!”小狸子啧啧称叹,“想不到啊,皇上竟然会为了个姑娘提前退朝,那位姑娘直接就住进了夜华宫,皇上现在还陪着她呢!” 苏宁呼吸沉重了些,“那位姑娘是谁?” 小狸子道:“没人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今儿刚入宫的,奴才远远地瞥见那姑娘的气度容貌,不像是民女,背景怕是不简单!夜华宫的人都唤她慕容姑娘。” “哦,是么?”苏宁神情平淡,“小狸子,以后别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狸子莫名,公主好像不开心? **** 玖月在公主阁已住了大半个月,他却忽然派人来收拾东西,要搬回夜华宫。 玖月搬走好几天了,苏宁只听说他有多宠爱慕容姑娘,不但不许任何后妃打扰她,他自己还一连几天不上朝,两人关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已不言而喻。 前些日子,玖月宠爱公主,后妃没话说,人家是兄妹。如今,这位慕容姑娘才是正经的情敌,大家有了危机感。 大臣怕玖月沉迷女色,成了昏君。 后妃怕从此失宠,被夫君遗忘。 他们见不到玖月,玖月下了命令,谁也不见。于是,众人将主意打到了公主身上,皇上多疼这个妹妹是有目共睹的。 刚送走一批老泪纵横的大臣,又迎来一堆哭哭啼啼的妃子,苏宁再不愿去见玖月,也不得不去了。 **** 苏宁畅通无阻地进了夜华宫,玖月曾下过令,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宫中任何地方,是以侍卫皆不拦她。 殿内寂静,她忽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放轻了脚步声,像是做贼般走到内屋。 隔着一层珠帘,她却觉得像是隔了一条大河。 她走不过这道珠帘了。 她看不见玖月,只望得见桌案上摆着一张古琴,古琴边挨着一个香鼎,淡淡的雾般飞舞。 苏宁站了片刻,她不敢掀开珠帘,她怕见到玖月和一个女人躺在一起的场景,为何怕?她想到这个,有点慌了,总不至于她喜欢他吧? 不可能的…… 转身要走,里面传出的对话却拉住了她的脚步。 “阿玖,你轻一点嘛!每次你都这么用力,会痛死我的!” 淡淡的语调,“小雪,别顽皮。” “阿玖,这才多久见一次面,你就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还说人家顽皮?” 像是被狠狠地甩了一耳光,苏宁头脑一阵轰鸣,心跳如鼓,差点站不住,伸手要去扶着柜子,却碰到了上面的花瓶。 花瓶破碎时,那声音像是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将她的自尊与冷静变得鲜血淋漓。 他对她那么好,虽然不肯承认,她的潜意识还是以为他可能是喜欢她的。遇上这样的场面,她觉得难堪极了,像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侮辱。 “怎么不小心点?”低沉的声音透着惯有的淡然。 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揽住,手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她的指尖正在流血,大概是想抓住花瓶时却反而被割伤。 她的口吻带着惊抖,“放、放开我!” -本章完结- 057貌美少女 她瑟缩着退开,看见了他。 他的身后贴着一道珠帘,那道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敢掀开的珠帘,他轻而易举地掀开了。 他显然是匆忙间才披上衣服,大片白希的胸膛没有被衣服遮挡,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他凝望着她,目光深幽。 她此刻的反应已经超出了一个妹妹应有的范围,没有哪个妹妹此刻会慌乱、畏惧,苏宁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勉强笑道:“皇兄,你有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玖月仿若看不出她的异常,淡声道:“你的手受伤了。” 苏宁伸手握住流血的手指,“没事,我会找御医处理的。” 静默片刻,他道,“皇妹,过来,朕帮你包扎伤口。”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了。” 仿佛身后有毒蛇追着一般,苏宁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 玖月低头,碎了一地的白瓷,几点血珠洒在上面,如同白云间的红雨。 一个黄衫少女掀帘而出。 冰清玉洁四字不单单指纯洁的女孩子,更适合用在黄衫少女身上,她的皮肤好白,瓜子脸,身形消瘦,纤腰下面是一双紧裹着长靴的腿,不看容貌,只这双腿便足以令许多人动心。 貌美少女可以让人联想到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却半点不像一个江湖上妙手回春的神医,可她的的确确是新近大出风头的神医慕容雪。 慕容雪道:“啊,她生气了。” “啊”这个感叹词从她口中而出,平淡得与“嗯”、“哦”等词一个调调,着实有几分怪异。 玖月蹙着眉头,脸色泛出丝病态的苍白,如同即将消融的雪。 慕容雪拍了拍玖月的肩膀,美丽的脸却勾出一个痞气的笑,“哎哟,看来你这心疼得也挺划算的,那位苏姑娘也不是不喜欢你,不如你这毒别解了,两人在一起不就行了?” 玖月看她一眼,“以后少捣乱,解释起来会麻烦。” 慕容雪没心没肺地揉揉鼻子,笑,“麻烦的人又不是我,说起来,我最喜欢看人家打情骂俏了。” 玖月勾了下冰冷的薄唇,讥讽,“打情骂俏的词不是这么用的。”他凑近她,“我教你?” 见他的脸快要贴过来,她跺了下脚,故作娇嗔地一拳打在他心口,“哎哟,你真讨厌!” 一口血从她打的位置翻涌至喉间,他伸手捂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冷静的眸起了丝怒意,“你……” “别动怒嘛!方才扎了针,吐血是正常的。” 她伸手作势要替他捶背缓缓气。 玖月后退一步,“离我远点,谢谢!” 慕容雪口吻伤心,“阿玖,你真讨厌!先前脱衣服怎么不让人家离远点了?是怪人家弄疼了你?” 玖月隐隐又有吐血的趋势,他简直快要佩服死那位景国太子了,这个总是爱胡言乱语气得人跳脚,却还一脸天然呆模样让人说不出话的女人,喜欢她的人该是有多自虐? 比起来,自家娇软可人的妹妹要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是个冒牌的。 **** 秦邵被家人逼婚,借着教公主习武的由头才逃出来,这几天看了大一堆女人画像,他的审美极度疲乏,连遇上宫女也忍不住有种想避开的冲动。他虽进了宫倒是没有去找公主的意思,她和玖月那天街上的亲密姿态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他怕自己又忍不住多想。 秦邵去姐姐秦昭仪宫里坐了会儿,姐姐却又催着他娶公主,将公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无非是想借着这层关系博得皇帝的关心,他出来后有些意兴阑珊地倚在树上,他才二十五岁,娶妻应当是不着急的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却忽然凝住,先前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唇角忍不住上翘,露出有趣的神情。 -本章完结- 058最红的风月场所 他从未见过走个路也会被石头绊倒在地上的公主,皇家公主的仪态高贵,举止大方,这种意外是不可能也不允许发生的。 他走过去,弯下腰看她,语调带了些调凯,“公主,没事吧?” 苏宁抬头便望进了他温和如春风的眸里,忍不住有点想哭,却也不想被笑话,怒气冲冲地大声道:“有事!很大的事!” 他被她这声音震得有点耳鸣,薄唇轻勾出无奈苦笑,“公主,为师不是聋子,你大可不必如此……” 苏宁打断他,手已经放入他掌心,“拉我起来!” “遵命,公主殿下!”他好脾气地笑了。 十指纤纤,偏偏有一根手指在流血,秦邵轻轻捏着那根手指,“公主,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么?” 苏宁唇往下撇了撇,“谁敢让我受委屈?” “是,没人敢。”秦邵掏出个小瓶子,倒了些粉末在她手指上,“公主,这瓶药你擦个几天,手上保证一点疤痕也没有。” “你随身带着这种药瓶?”苏宁看他的眼神异样。 秦邵明白她在想什么,唇勾出无奈笑意,轻叹,“公主也知道,喜欢为师的女孩子可以绕着京城排满一圈,难免有些争风吃醋的事儿发生,为师若不带着疗伤的药,她们受伤了可不是为师的罪过么?” “自恋!”苏宁忍不住弯了下唇,“师父,听说你常去桃花楼?” 秦邵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为人师表,他好像没做好表率,那种地方不是她该知道的,他这个师父怎么也得把她的思想给板正了。 他略微思索,一副沉稳师长的模样,道:“公主,你别以为那地方不好,那里风景优美,幽静典雅,是个谈书论道的好地方。” 真当她是土包子?头一回出宫时便听人说了,桃花楼是京城最红的风月场所。苏宁显然被师父的虚伪给惊到,她缓缓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哦……那师父便带我去见识一下可好?” “你要去?”他扬起眉梢。 “去!我心情不好,正需要这样一个幽静的好地方呢!”苏宁看向他,“怎么?师父不愿意带我去?” 秦邵答应了,从某个角度来说,桃花楼的确能让人心情变好。 **** 桃花楼成为京城最红的风月场所不是没有道理。首先,它外表豪华大气,逼格太高,满足了人的虚荣心。其次,它的服务类型多样。每一楼都有不同的服务,你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楼层。 楼层越高,客人的品味也越高。你可以在这里享受到最满意的鱼水之欢,也可以和最贴心的姑娘聊一聊烦恼,谈一谈人生,还可以抱着一堆科考书籍在最清幽的楼层学习…… 总之,只要你有需要,它就有服务。如此贴心又健全的风月场所,除却那些女人对它有偏见,男人们没有不喜欢的。 秦邵委实觉得,让公主来见识一下没什么不好。对于公主扮成了俊俏书生的模样,他有提过反对意见。 “公主,虽说女人一般不去桃花楼,但是桃花楼是接待女人的。” 他说毕,便看见公主“哗啦”一声展开手中折扇,自以为潇洒地扇了扇,慢条斯理地道:“上勾栏院还做女人,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秦邵觉得有必要解释,“公主,你真的想歪了。” -本章完结- 059说好的美人呢? 秦邵熟门熟路地领着苏宁走进桃花楼,没有人来招呼他,一楼大厅安安静静,站着几位打扮得特淑女的姑娘。 “喂--师父,她们怎么不理客人?” 姑娘们跟一幅画儿似的静止着,客人上门居然眼风都没抛过来一个,这种待客态度好消极!苏宁果断地对它差评了。 秦邵往楼上走,头也不回道:“这里的规矩大家都懂,自己可以随意挑选想去的楼层,完事儿后下楼来结账就行。” “完事儿?” 秦邵顿住脚步,转身敲了下苏宁的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宁瞪他,“我不是在重复你的话么?” “秦公子,早啊……” 几个华服男子走下来,看见秦邵两人,停下步子打招呼。 秦邵笑了,“你们倒是约在一起了,怎的不叫上我?” 几位男子眼神带着促狭的笑意,一个朗声笑道:“哈哈……秦公子,你不是被令堂逼婚么?谁还敢找你呢,将军夫人可不好惹,一个带坏将门少爷的名头扣下来,我们怕也消受不了!” 秦邵的笑容透出几分玩世不恭,“你们这是幸灾乐祸?好歹也收着点儿,许公子,上次你家寿宴上,你娘子还问我,你有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呢!” 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摇着头笑,“好了,我们也不打趣你,下次还约你一起来,可好?” “哟,这位小姑娘面生得紧。”一人道,“秦公子,你怎的带她来了?” 秦邵还未答话,苏宁便已惊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姑娘?” 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对着秦邵告辞,还多了句嘴,“秦公子愈发有手段了啊,这小姑娘可比你以前那些美得多。” 秦邵往楼上走,苏宁跟在后面,道:“师父,你被逼婚了?” 她在心里打着算盘,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他若是肯答应娶公主,她这个冒牌货也可全身而退,不用面对那个高冷帝王,她也觉察出她对玖月的心思有些不对了,她不能深陷。 秦邵随口“嗯”了一声。 他们去的是第十三层楼,一个适合琴棋书画的幽静地方。苏宁很是大失所望,“说好的美人们呢?” 秦邵推开一间厢房,他像是回自己家一般往窗边一坐,随手拿起桌上的玉箫,试了几个音。 微微抬眸看她,嗤笑,“公主,谁跟你说好有美人了?” 苏宁拖了张椅子,坐到秦邵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他,半晌,道:“秦邵,其实你也长得挺好看的。” 玉萧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个圈,他轻笑,“没大没小,你不叫师父了?” “不叫。” 秦邵长眉微挑,看她一眼,“罢了,反正你心里也没拿我当师父看。” “你又知道了?”苏宁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虽说先前是不拿他师父,但他教了她这么大半个月,好歹也学了些武功,她还算有良心地承认了这个师父。 秦邵道:“公主怎的忘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我是要做你夫君的人么?” “……呵呵。”这话可不是她说的。 秦邵倚靠在窗前,微风吹起他肩上的黑发,他脸上的笑轻缓似飞花,“公主,我给你吹曲子听,好不好?” “骗小姑娘的手段么?”苏宁双手托腮,望着他。 秦邵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不!是哄公主一笑的手段。” 他看出她心情不好么?他的目光如春风吹在脸上,她低下头,片刻后又抬头,“好啊,我就听听。” -本章完结- 060心痛得无法呼吸 红梅在窗间静放,一枝如画。秦邵雪白的狐裘染了几分颜色,他横箫而立,鬓若刀裁,侧颜轮廓透着贵公子的骄矜英俊。 箫声缭缭如轻烟,韵律缓慢如一场久下不绝的小雪,在寒风里静静飘洒。 他此时看来不同往日。他惯常的笑是漫不经心的,眸光是柔软如春风的,举止是温和体贴的。 此刻,他收了笑,敛了眸,静静地横箫窗前,梅花在他身侧失了色。 苏宁想,无论是现代抑或古代,人们皆戴着一张、不……很多张面具,唯有静下心放松时,才能看见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不知是否箫声惹人愁,她望着秦邵,他漆黑的眸犹如一潭冷泉,幽深里透出几分寂寥。 他家世、相貌、朋友、亲人、样样俱全,亦不缺少红颜知己,她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曲罢,余音绕梁。 苏宁没能鼓掌,亦没能微笑。 她想家了。声乐委实是挑动人情感的妙物,她脑海里名为“思念”的那根弦绷紧,父母含笑的容颜一闪而过。她家境富裕,又是独生女,打小便如宝贝般被父母呵护着,她从未离开家如此久,大学里周末也是必归家一次。 穿越这些日子,她不敢去想现代的任何事情,只因她害怕自己会崩溃,只要想到父母失去了他们最宠爱的宝贝,她也失去了最好的父母,她便心疼得无法呼吸。 秦邵盯着苏宁的脸,“公主,你有心事?” “没有。” “可是,你好像……”快哭了三字咽下,他看见,两滴泪珠滚落。 在不知晓对方伤心的原因之时,他所能做的只有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当他缓缓拥她入怀,惊天动地的哭声吓了他一跳。 他想给的是安慰的拥抱,不是哭泣的胸膛,公主,好歹矜持点,可好? 秦邵微微勾出无奈笑容,迟疑片刻,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哄,“公主,别哭了,我可没带换的衣裳,你把我衣裳弄湿了怎么办?” 话音落下,他的衣服被揪住,她泪眼朦胧地望向他,颇有丝楚楚可人的姿态,他微微怔了下,便听见一道凶巴巴的声音,“你没良心!” “……”秦邵轻咳一声,“公主,我可不是你的负心汉,慎言!” “我、我都哭得这么惨了,你还……还……”她抽噎着,“嫌弃我弄脏你衣服?” “我错了。”秦邵态度诚恳,“公主,原谅我的失礼。” “你得陪我喝酒。” “喝酒?” 苏宁低头,“我心痛得要死掉了,你敢不陪?” 姑娘家伤心时由着她哭一会子,指不定便好了,你若在此时关心上了,姑娘便容易……无理取闹了。这个道理,深谙女人心理的秦邵很是明白,然而,他却无法对她坐视不理。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娇蛮公主性子好了许多,公主阁没人被打被骂,他还当她成长了,原来……真的是多想。 事实证明,耍酒疯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喝醉后,比十个男人还要难搞。 -本章完结- 061弯月,圆月,上弦月 “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喝下了整整一坛子的酒,苏宁抱着空坛子,侧头看秦邵,瞳仁闪出水一般的光。 闻言,秦邵长眉微挑,她好像根本没资格问这个,出生起便受尽宠爱的公主殿下,懂得真正的痛苦么?或许,在她眼里,一点人生的不如意便已是天大的痛苦。 他轻笑一声,不答。 喝醉的人喜怒过于夸张,不易控制。苏宁忽而大哭起来,趴在桌上,双手扯着桌布,声音带着哽咽,“有家回不了……有父母见不到……永永远远地呆在这个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舞台……” 她泪水汹涌得快令他不知所措了,他从未见过姑娘家哭得这么可怜,这么绝望。 秦邵忍不住想要抱抱她,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声音像是哄任性的小孩,宠溺又温柔,“好了,好了,公主别哭,就算和你的皇兄闹别扭,也不能说没有亲人啊……” “不……不是!”苏宁醉酒的脸染了红晕,“他不是我的皇兄。” 秦邵蹙眉,她的否认令他有了不好的猜想。灯会那夜,她与玖月两人如恋侣般逛街,他勉强说服自己那是兄妹感情好。此刻,醉酒的公主却否认了兄妹关系,他不能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 荣华无双的公主殿下,要什么,有什么,即便真有得不到的,也不可能痛苦成这般模样。她如水的眼眸传递出的情绪,他曾在即将处斩的死囚身上感受到,那是一种深陷于痛苦之中的绝望。 除却爱上自己兄长这一点,他真的想不出呼风唤雨的公主会有什么痛苦的事情。 “秦邵……怎么办?我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无论哪一条路,都走不到家里!”她紧咬住唇瓣,“如果要这样活下去,我宁愿……”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剩余的话淹没在他春风般令人沉溺的亲吻里。 他不想听到她说“死”这个字,也被自己猜测的事实给吓住,吻她或许是一时冲动了,可他的思绪已然乱了。 以前的公主喜欢他,他确定。如今的公主,喜欢的人却为何会是玖月?是因为他让她伤透了心,故而恋上了自己的兄长? 他眸光幽暗,微微喘息,将额头抵在她眉间,语声低沉,“公主,回不去的话,便别回去了。” “不回?”她的大脑仿佛被酒精麻痹,反应迟钝地问他。 “对!”秦邵声音带着诱哄,“公主,嫁给我,我会成为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夫君……” 苏宁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的容颜在烛光里闪动,明亮而美丽。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他是秦邵,他……要她嫁他? 她恍恍惚惚地记起点什么,“所以,你愿意娶公主了?” 秦邵道:“是,我愿意!” 夜风吹开了窗户,粗暴地打灭了烛光,室内归于黑暗。秦邵察觉不对时已是晚了,他被人点中穴道,昏倒在地。 “天黑了么……”苏宁缓慢地仿佛无意识的声音响起,“秦邵?” 一双有力修长的手臂却将她抱起,黑暗里的声音淡而轻,“早黑了。”顿了顿,补上两字,“玖月。” 他回答了她两个问题,然而,喝醉的人关注重点却颇为怪异。 “什么月?” “玖。” “唔……”略微思考地拖长音调,苏宁用一种醉醺醺的声音道,“我听说过弯月,圆月,上弦月,下弦月,可是……玖月是什么新品种?” “……” -本章完结- 062皇妹,好姑娘不该和男人喝酒 送了苏宁回宫,玖月让人煮了醒酒茶,又吩咐几个宫女伺候苏宁沐浴。一番折腾下来,夜已深沉。苏宁长发披散在素白寝衣上,躺在榻上,脸色染了几分嫣红。 玖月掀开被子盖在她身上,凝眸看她一眼,抬手放下金钩上的软帘,恰恰放下一半之时,他的衣摆被人扯住。 苏宁一面拉住他,一面缓缓坐起身,眼眸半睁半眯,“你去哪儿?” 料想她的酒该是已醒了,玖月忆起方才所见的场景,语气带了丝责备,“皇妹,你可知好姑娘是不该和男人出去喝酒的?” 苏宁拉着他,沉默得像是在反抗他的话。 玖月语声微沉,透出压迫的帝王威仪,“别以为你醉了,朕便不罚你。” 那双半睁的眸忽然放大,黑亮的瞳仁仿若晨星,灼灼发光地望着他,半跪着爬至他腰间,用一种疑虑里带着诡异兴奋的语调道:“你是古代的皇帝,对不对?” “……嗯?”玖月淡淡的尾音扬起。 她这副模样,分明还没清醒,他方才教训的话语摆明了是对牛弹琴,他有一瞬想要叹息。 “来,来,来……”苏宁用力拍了拍被单,“我们睡一觉。” 玖月静默片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宁伸出双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迫使他低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半眯着眸懒散笑道:“我说我要和你困觉!你不懂?” 玖月薄唇被咬出了血,他面色淡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皇妹,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朕原谅你这一次。” 他转身要走,苏宁却用力地从背后抱住他,声音带着股疯狂的执拗,“我都听见了!为什么你愿意和她一起睡,却不肯和我睡?你只喜欢她,是不是?” 她字字句句的控诉里夹杂着丝茫然的委屈。 琥珀色的瞳仁凝聚,仿若云淡风轻的天倏然变作云雾翻滚,他僵住了身体,片刻后,淡声道:“这个问题,谁都可以问,唯独你不行。” 他按捺住又开始发作的心疼,维持着作为兄长的冷静体贴。 背后的声音变得讥讽含怒,“什么我不行,明明是你……”她缓慢而加重地吐出两字,“不、行!” “……” 玖月闭眸深吸口气,转身将她压倒在榻上,按住她的手腕,半跪在榻上的腿禁锢住她乱动的双腿,神情依旧淡然,唯独语气带了分狠厉,“好!你非要这样逼我,别后悔!” 苏宁混沌的意识变得空白,望着埋首在她颈间的黑色脑袋,双眸一点点睁大,开始用力挣扎,“喂——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 他抬头看她,淡淡道:“你觉得朕是你的英雄?” 苏宁愣了下,摇头。 “那么,朕需要在意是不是趁人之危?” 苏宁语噎,被他压在身下,他的手还按在某些敏感的部位,她羞恼万分,“你快放开我!” 玖月淡淡道:“酒醒了?” 苏宁忙点头,“是,是,是,我方才说的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玖月琥珀色的眸认真地凝视她,“不是说酒后吐真言?” 苏宁怔住。 玖月理了理微乱的衣衫,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抚过她颊边的散发,淡淡道:“好好睡一觉。” 苏宁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心忽然像是吹在冷风里。 -本章完结- 063清白已失 秦邵醒来时,身边躺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下隐约可见光裸的背,他惊得差点滚下了床。他没失忆,当然记得昨晚是和谁在一起,也记得他好像被人暗算晕倒了。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女人是公主,平复了下心情,好在他已打算娶她,情况不算糟,重要的是安抚公主的情绪,以免她误会他借酒轻薄她。 他做贼般小心翼翼地穿好衣裳,生怕吵醒了她,整理衣冠,恢复平日优雅公子的模样,方打算叫醒公主,解释一番。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发觉她有转身的迹象,忽然有点紧张,视线望向房顶,道:“你先别尖叫,听我好好解释一番。” 他清楚女孩子发现清白已失时,通常是会尖叫失控的。 “昨天我们喝了些酒,你喝醉了,我……” “秦大人?”惊讶里含着紧张的女声打断了他。 这声音倒是和公主很像,但……直觉告诉他,她不是公主。秦邵缓缓低眸一看,裹了张薄被的少女只露出一张脸,一双大大的杏眸水盈盈地望着他。 见他望过来,还略带羞涩地垂首,低唤,“秦大人,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邵已然懵了,怎么回事儿?他妈的,鬼知道啊! 一向斯文儒雅的秦公子忍不住暗暗爆了粗口。 **** 苏宁昨晚醉得厉害,起来时头疼得紧,却也依稀记得昨晚的事儿,她捂脸叹息,她是哪根经不对才会拉着玖月说那些鬼话?那不可能是她的真实心理吧? 小狸子道:“公主,你怎么了?” 苏宁痛心疾首,“我在忏悔!” 看她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小狸子心惊道:“莫不是昨晚公主和秦大人做了出格之事?难怪皇上抱你回来时,脸色那么冷。” 苏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瞥小狸子一眼,“胡说什么!我和师父可是光明磊落……” 话音落下,她倒愣了一愣,秦邵好像吻她来着,还……求婚了! 苏宁倏然站起身,在地上踱步,她成功了,可以换回身份了,可以出宫逍遥自在地生活了! 当初与公主约定的条件便是,她若能成功让秦邵娶公主,她便可以领着巨款出宫生活。 “公、公主,你笑得好吓人!”简直跟戏台上歼计得逞时坏人的笑声一模一样。 苏宁道:“快!去请秦邵过来!” “这个……”小狸子站着不动。 苏宁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你别杵着不动啊!” 小狸子道:“公主,你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奴才忘记告诉你,今晚有宫宴,现在可得马上梳妆打扮赶过去了!” **** 伺候苏宁穿衣打扮的人是玖初安。 苏宁低头看身上的华贵衣裙,头上还压着沉重的凤冠,金扇步摇在她雪白的脸颊晃出淡淡的金光,她诧异道:“一个宫宴而已,需要这么隆重?” 玖初安神色闪过丝复杂,“阿宁,你代表的是楼兰公主的形象,自然不能随便。” -本章完结- 064宫宴惊澜一 满朝文武皆已入了座,场中央几个衣袂翩跹的少女跳舞,笙箫清乐,苏宁踏进殿,便深深感到了一股子奢靡华丽的贵族气息,她也算上流社会的名媛,此刻仍忍不住有些失态。 瞧瞧这大殿布置得多华丽,金光闪耀,别的不说,仅仅是大臣们面前摆着的酒杯已足够令她叹一声“败家玩意儿!”。 谁家喝酒还用纯净的白玉做杯子? “公主殿下,这边坐。”一个粉衫宫女低眉敛眸地过来。 玖月左手边是个妖妖娇娇的美人儿,那双眼眸媚态横生,大寒冬里还手执纨扇,风情万种地轻轻扇着,那腰仿若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软得生魅。 苏宁的位置被安在玖月右手边,她就有点不自在,她又不是妃嫔,干嘛离他这么近?主要是和玖月的这群后妃坐在一起,她心里膈应得紧。 玖月见她站着不动,修长的睫毛不动声色地低垂,挡住琥珀色的眸光,淡淡道:“皇妹,一定要这样疏远朕么?” 他这样说,苏宁只得勉强坐了,目光却不经意与秦邵相对,他坐在她对面,明明看见她了,却仿似躲避什么般侧过头和人说话,苏宁心下有几分诧异。 “公主啊,你今年该满十六了罢?”玖月身边的美人儿忽然搭话。 苏宁只“嗯”了一声,这美人儿便是秦邵在宫里的姐姐秦昭仪,若非她和秦邵关系不错,她压根都不想搭理她。 秦昭仪不在意苏宁的冷淡,笑得妖气横生,“臣妾这个年纪已经入了宫,公主也该考虑出嫁了。” 苏宁心下一动,飞快地看了秦邵一眼,秦邵却压根没注意这边。莫不是秦邵不好主动开口求亲,是以求着他姐姐来求皇上赐婚? 苏宁一改之前的敷衍,微微羞涩地半垂眼睑,双手交叠,轻声道:“秦姐姐,这事儿怎么好拿出来说呢?” 刁蛮公主居然像个大家闺秀似的羞涩了,秦昭仪实在意料不到,倒是怔了一怔,笑意顺着嘴角染上微翘的眉角,“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皇上也正有意为你指一门好亲事呢!” 玖月握住酒杯的手指变得用力,神色淡然,脸上仿似笼着层灯光也照不亮的阴暗,一口饮尽杯中酒。 苏宁本要试探着问玖月是否有这意思,见他如此,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杀人时的气息也没这么阴冷啊! 秦昭仪自觉失言,掩饰地扇着风,目光望向台下。 宴席上大臣们低声交语,时不时地碰个杯,秦邵目光有些呆滞地半垂着,仿佛想什么出了神,玖月则一杯接着一杯地慢饮。 苏宁实在无聊,小狸子说这宫宴是给景国太子办的接风宴,可这太子也太不准时了,等了这许久,他连个鬼影也没。 她差点睡着之际,周围蓦地沉静下去,半点声息不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地落入耳中。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她揉了揉眼睛,秦邵颀长的身影独立于宽敞的殿中央,他说毕,便双膝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隐约察出几分古怪。 苏宁紧张地舔了下唇,她以为他要提亲,虽然对象不是真正的她,但好歹是她扮出来的人,难免有几分坐立不安。 “说!”玖月的神色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暗沉。 秦邵抬首,神情不复潇洒肆意,明明是求亲的话语,他却好像临刑前诀别般沉默隐忍,“皇上,臣这些日子当公主的师父,便与公主的侍女走得近了些,臣发觉,臣已经真心地喜欢上了苏姑娘。”他低下头,“求皇上施恩,将苏姑娘嫁给臣。” -本章完结- 065宫宴惊澜二 苏宁确信她的听力没问题,秦邵说他要娶苏姑娘,昨晚明明亲口承诺了要娶公主的人背信弃义了!她搞不清这其中的原委,忍不住扭头看向玖初安,玖初安低了头,摆明一副心虚的模样。 苏宁蹙眉,倏然起身,引来了众人异样的目光。 公主喜欢秦邵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大臣们皆以为她要发怒,不免有几分看好戏的心理。 苏宁走向秦邵。 秦邵跪在地上,在她站定于身前时,他暗暗叹气,缓缓抬眸望向她。 她不似习武时的随意装扮,内里着了件对襟羽花衣裳,如烟雨散开的裙摆下露出纤秀的足,外披着软毛织锦披风,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盛放在他跟前,他仿若还能嗅到清幽的冷香。 苏宁秀眉紧蹙,声音带着质问,“你记得昨晚说过什么吗?” 秦邵目光停在她的唇上,他还记得,他吻上那张红唇时,心里像是如火般燃起的悸动,情感是一时冲动,承诺却是慎重诚恳。 他声音压低,透出一丝喑哑,“当然记得,我会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他语声逐渐艰涩,“但是……公主最好忘掉昨晚的事情。” “忘掉?”苏宁怒道,“你是骗我的?” 秦邵呼吸沉下,他脑海闪过“苏宁”悲愤欲绝,以死明志的模样,虽不知事情如何发展成这般模样,但他坏了她名节是事实,无论调查出事实是怎样,他娶“苏宁”这事儿是推不掉的。 他轻叹,“公主姑且可以当作是我骗了你罢!” 本以为冒充公主一事可以到此为止,苏宁甚至已开始谋划出宫的生活,她有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子,可以走到各地看一看,或许会在某个山水明秀的地方住下,会遇上某个她所倾心的男子,携手一生。 他的一句话,将她的希望打破。他给的期待有多大,此刻的失落愤怒便有多重。 众人看公主神色不好,只当她要发作,气氛微妙起来,她瞪着一双大眼,半晌,却听她狐疑道:“不对啊,你喜欢苏宁?” 秦邵和玖初安这丫头扮的苏宁半点暧昧迹象也没有,玖初安屡屡献殷勤受挫,前不久还吃醋要打她耳光,怎的秦邵忽然要娶她?她深深看了秦邵一眼,竟回了座位。 公主没打秦邵,甚至连骂一句也没有,这样平平静静地接受秦邵娶别人?大臣们匪夷所思地盯着苏宁。 隔岸观火的玖月此刻才出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邵,你既然喜欢苏相的女儿,应当问苏相的意见才是。他若同意,朕便开恩提前放苏宁出宫,让你们完婚。” 不对劲……不对劲……苏宁觉得仿若走到了一片迷雾之中,玖月之前不是撮合公主和秦邵么?为何一副很赞成秦邵娶苏宁的态度?今晚玖初安的神色也颇为怪异,做了亏心事般安静。 苏相并未表态,在他眼里,苏宁这个庶女与府里打杂的丫头无甚区别。秦邵也不可能此刻去问他的意见,玖月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走民间求亲套路,请媒婆,下聘礼。 秦邵入座,身侧的玖晔便缠着他问怎么回事,玖凤雪虽未说话,目光却也是透露出疑虑。秦邵明白两位好友是关心他,他只苦笑着叹气,“别提了,具体情况待我查清楚再告诉你们。” **** 宴席上的气氛不如之前和谐,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气息,公主沉着脸坐在那里,谁还敢放肆谈笑? 苏宁不知她给别人造成了压力,她还在琢磨着“秦邵娶了真公主,我这个假公主怎么办?”这事儿,她倒没想过此刻换回身份,想当然玖初安是不肯的,这位公主一门心思地要嫁给秦邵,想来是哪怕冒着别人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景国太子的姗姗来迟总算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宴席。 在来之前,苏宁倒也从小狸子那探得些这位太子的消息。据闻,他的身世堪称一段奇诡悬疑的传奇。他的父亲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太监,生得妖孽美貌,诡计多端,迷惑得千樱国皇帝断了袖,失了国。 太子约略便是千樱国皇帝和后来做了景国皇帝的太监所生,这只是传闻,毕竟,一个男人与一个太监如何生出一个儿子来,这事儿颇为值得探究。 景国太子施施然走入殿内,修长俊美的身形,一袭素白锦袍衬出那张脸愈发若仙,微勾了薄唇,却令人感受不到半分笑意,声音清冽如冰,“千寻在路上有些许小事耽搁了,皇上见谅。” 他微微拱手,看似致歉的举动却做得高傲冷淡。 -本章完结- 066宫宴惊澜三 踏入大殿那刻,景千寻便敏锐地捕捉到一抹目光,震惊、厌恶、炽热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待与皇帝寒暄一番,宴席无人注意他之时,他方循着感觉望向对面的人。 是个华裳少女,她的一张脸当得上四字,清水芙蓉,以男人的目光看,是一朵惹人垂怜的芙蓉花,清美绝伦。 奈何,这朵芙蓉花不太待见他。她似乎把他当成坏蛋一样地瞪着,目光里的厌恶毫无遮挡,见他看她,她无半点尴尬,反倒更凶狠地瞪住他。 十年前,楼兰与景国的战火硝烟、厮杀浴血,景千寻是听说了的,他也知晓这少女是谁。 景千寻优美的薄唇划出冷笑。 弱小的公主,摆出如此憎恶的姿态,未免太不明智!若来此的人是皇叔,她此刻怕已身首异处。 苏宁认出他,街市上疑似穿越者的白袍少年。他仍带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便是玩儿阴的害她的红衣女人。红衣女人低眉顺眼,立于少年左侧,没了半点当日泼辣姿态。 苏宁便忍不住疑心,要毁她清白的主意难不成是少年嘱咐的?就因她跟踪了他? 是以,她瞪着少年,看不出兰芝玉树的少年竟如此歹毒,穿越者何苦为难穿越者! 少年忽而对她笑了下,神色柔软,她微微一怔,只听少年悦耳低沉的声音扬起。 “皇上,那一位小姑娘便是贵国三公主?” 玖月淡淡道:“是。” 景千寻看待物件般的目光逡巡在苏宁身上,她暗自着恼,有点屈辱,便狠狠地瞪回去,瓜子脸快鼓成了小包子。 秦邵蹙眉。 景千寻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哦,模样还勉强可以。来日入了后宫,想必还可恩宠一时,若能生个皇子,大抵也活得长些。” 言语之间,尽显傲慢,透出侮辱。 自家公主被人如此评头品足,在场无人不怒,关乎的不只是公主之尊,更在于一国之威。 玖月神色如常,那双琥珀色却在月色里暗涛汹涌,杀气腾腾。 今晚本就心烦意乱,添上个倨傲可恶的太子,秦邵握紧拳头,压抑着揍死他的冲动。 他冷声道:“景太子,听你的意思,莫不是以为公主会嫁给你?” 苏宁也气得不轻,接着道:“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他!” 众怒如涛,景千寻自岿然不动,语调微扬半个声调,“怎么?你们不知三公主早已是我皇叔的童养媳?” 一语惊起千层浪。 童养媳…… 众人的神色精彩纷纭,好比吞了只苍蝇般噤声。 苏宁只当他胡言乱语,冷声一笑,“哈……你还真当自己是太子?耍什么威风?逞什么能?穿越了就该安安分分地生活,别玛丽苏地想着称霸世界!” 被苏宁认定了是穿越者的太子殿下,“……” 全场寂静。 玖月微微抿唇,眸色如刀,音色冷冽,“景太子,关于三公主和亲一事,朕以为此刻不应当讨论。” 众人惊愕,皇帝之意分明是承认了太子所言不虚。 玖晔手里的酒杯落了地,他满腹疑团,“皇、皇兄,你说皇姐要和亲?” 秦邵呼吸停滞,脸色刹那变白。 玖凤雪温和的凤眸染上一抹忧虑。 玖月将各人神态收入眼底,却独独不去看苏宁,低沉声音,“朕说了,此刻不议此事,明日早朝,朕会交代清楚。” 将宴席弄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脸上缓缓地染上一分笑意,仿佛从阴影里散出的黑暗之花。 -本章完结- 067两个选择 冬雾弥漫,呵气成霜。 宴席已散,玖月提出送苏宁回宫,两人走在树影婆娑的宫道上。 苏宁按捺不住心内困惑,问,“皇兄,和亲的事儿是真的么?” 玖月待妹妹极好,她不信他会轻易将妹妹的婚事作为两国交好的媒介。她眼里的玖月,不是这种人。 他的声音却从前方飘来,淡得无半丝情绪,“嗯,是真的。” 脚下步伐因这话而停滞,景国皇帝已三十好几,比起碧玉年华的公主,实在算是个老男人了。尚且不提景国皇帝人品相貌,仅年龄这一关便是极不般配。 玖初安人虽刁蛮,相处这些日子,苏宁也有了些感情。 她指责,“皇兄!你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老男人?” 夜风吹拂,紫衣潋滟生波,他侧站着,月光洒落过枝叶,映出他如玉容颜,线条如刀刻,棱角分明。 “不舍得。”他忽然侧眸凝睇她,眸光深幽,“皇妹,你想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苏宁怔住。 他缓步行来,夜雾深沉,雾里散着淡淡月华,他就这般走至她跟前,像是来自一片黑夜迷雾,裹着黑暗引领她走入深渊。 “那么……”她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轻柔,“朕要的,你也会给,是么?” 夜风扫起落叶,呼卷而过。 她的脊背僵直,有不好的预感。 抿唇,“你要什么?” 玖月不答,目光凝注她,平静如水,暗藏迫人锋锐。 他看她做什么?她不明就里,只觉得那目光像是一只强势的手,一层层地脱光了她的衣服,令她窘迫难安。 “苏宁啊……” “什么?” 他低沉动人的声音,无预兆地唤出她的名,仿若情人间的温柔轻唤。 她下意识地答。 风吹树叶,窸窸窣窣,余下轻浅呼吸声在风里。 他静静看她,目光平静,却如一柄薄刃,割开虚假表面,发现真相。 她的瞳仁骤然紧缩,心跳加剧,“你、你知道了?” 或许,她该问,他是不是一早便知道,甚至……玖初安已与他窜通。她再迟钝,也隐约明白,秦邵的忽然毁约,玖初安闪躲的目光,加上景国太子爆出的和亲消息,点点滴滴足够串成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猜测! 她的目光染了愤怒红光,脸色渐渐发白,他便已看出,她懂得他的意思。 玖月轻声慢语,“没错,朕要你做的便是替初安出嫁。” 体温在冷风里一点点褪去,浑身冰凉,她仿佛从未认识他,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俊美冷傲的男人,给予她的兄长温情,是这个孤单时空里唯一的慰藉,她曾感激,曾庆幸,甚至曾不自觉地……心动。 可笑的是天真,她怎能相信一个攻于权谋的帝王,认不出他的亲妹妹,怎能相信他是真心地将她当妹妹对待,怎能相信他给予的温柔仅仅是因为宠爱? “你妄想!”她冷冷一笑,“哪怕是你立刻掐死我,我也不会答应!” 玖月并未动怒,淡淡道:“相府上上下下总共有三百六十七人。” “……你什么意思?” “你只有两个选择。”他道,“一,出嫁。二,带着相府所有陪葬人一起风光地死。” 好卑鄙! 好无耻! 苏宁不屑地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好了,反正我已经失忆了,死多少个人我都不会心痛。” 她云淡风轻的神情之下,一颗心始终悬起。 玖月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朕成全你。” 他走向前方,脚步优雅得如踏莲花,听到身后迟疑而不甘的一声“喂——”,他缓缓止步,神情并不意外。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初见时,她被吓得煞白的脸,他始终不曾遗忘。 利用人善行恶事,他大约在她眼里成了……坏人罢。他略微惆怅地想。 苏宁道:“为什么非得是我?”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恰恰遇上的是你而已。” 他的解释,简单直白。 正因如此,苏宁更郁闷,所以说……她是倒霉催的么? -本章完结- 068融入骨血,缠绵亲吻 送至宫门阶前,苏宁迟迟不动,檐前风铃叮叮当当作响。玖月垂眸凝视她,她低着头,发若乌云,半月髻斜插一支流光溢彩的凤钗,点翠流苏垂下,晃荡在她小巧的耳垂。 一低头的温柔,恰似莲花不胜春风的娇羞。 他却知,她已不太可能娇羞地面对他,如此想,大抵也算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 苏宁轻抬下颌,明眸映出他的容颜,轻抿红唇,“你知道么?我之前很讨厌你,讨厌你视人命如草芥,讨厌你高傲的姿态,讨厌你冷漠到鄙夷一切的眼神……” 树梢挂着灯笼,淡黄色光芒,如夕阳涂抹在他颀长身影,划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如影子般沉默,俊美的容颜染了分复杂情绪。 “可是……”她朝他露出自嘲的笑,“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对你有了初步了解。你是个心怀苍生的帝王,会愿意体察民间疾苦,会愿意救百姓脱苦海。你是个孝顺隐忍的儿子,无论生病或是劳累,你不会对太后抱怨半句,只会以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让她安心地依靠着你生存……” 玖月微怔,眸色如徐徐黑暗的夜,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轻叹了口气,别过脸,望向被风吹动的树叶,“你还是个温柔体贴的兄长,妹妹的任性,你会包容;妹妹的悲伤,你会化解;妹妹的幸福,你会承担……” 她的声音轻如风,却重如铁锤,一次次地击中心房,伴随着深深浅浅的疼痛。 他暗暗调息,呼吸加重,眉头微蹙。 玖月道:“苏二姑娘的赞誉,朕该恬不知耻地接受,还是谦逊地拒绝?” 他淡淡笑,轻睇她的小脸,眸光温柔。 客气略带调凯的称呼,缓和些许压抑气氛。 苏宁也在笑,藏不住的是苍白脸色,“但有一点足够将你所有的好全部抹掉……” “是什么?”他很轻地问她。 “你的好给了黎明百姓,给了母亲,给了妹妹,却都不属于我。”她故作坦然地叹气,“所以,对我而言,你只有坏,更坏,非常坏……” 他凝眸,眸光染了分深思,忽而跨前一步。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微惊,仰头望向他,他线条如水墨画清秀的轮廓清晰入目,琥珀色的眸闪出的光明亮到令她无法直视,脸发热,无法抑制,全身被禁锢般僵硬了。 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手自然是无瑕美玉般漂亮,他的两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颚,他缓缓贴近她,她闭上眼,翘起的睫毛如扇般颤动,泄露她不平静的心。 他的吻落下,带着柔软,散着温热。她感觉得到,他吻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一点点如细雨滋润桃花般映下轻吻,极尽温柔,用尽缠绵。 他不了解女人心思,却熟悉女人身体。此刻头一次想要了解这个少女在想什么,亦想要将她紧紧地融入骨血,冷静的眸染了分艳丽的晴欲。 他的手很不规矩,很不符合皇帝高冷禁欲的容颜。 当他的吻已滑入她衣衫内的肌肤,她惊觉,他竟把她拉入了阴暗墙角,此刻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他、他温柔的吻竟如火焰般烧起来,被碰触的每一个地方皆灼烧般疼。 她用力推开他,一字字咬牙道:“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 玖月伸手理了下衣衫,情潮散去,容止清淡,眉眼平静。 “朕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 天知道,他竟会像个禽兽般野外发情。 苏宁逃一般进了门,关门的声音重得大地也震颤。 枝叶暗影,夜风清和。 玖月如青竹屹立不动,以手抵唇,轻咳一声,他极少失控,此次姑且将原因归为夜太美,风太轻,她又打扮得让人想要……犯罪。 回眸看了眼大门,紧闭如同她不再敞开的心,他轻声笑了,漫步走入寒风深夜。 雪又下了,今年的冬天雪来得又多又缠绵,春天仿佛被无限期地……拖延了。 -本章完结- 069晴雪郡主 行至夜华宫,玖月在门口立住身形,压抑着低咳,唇角染上一痕轻血。门口侍卫神色大变,上前半步,伸出手欲扶他。玖月扬手制止他们声张,他神色淡然地擦去血迹,走进院落。 门扉边,慕容雪没心没肺地笑,“阿九,不过一场宫宴,你激动到吐血么?” 玖月越过她,在椅上坐了,执壶倒茶,清透水声里,他淡淡道:“哦,朕忘了说……”薄唇轻勾,“这次宴请的贵客还是你弟弟,你不叙叙旧?” 慕容雪笑意凝固,神色微变,大步过去,双手搭在椅背上,凝视他,“哪个弟弟?” 玖月道:“景国的晴雪郡主不是只有一个弟弟么?” 慕容雪瞳孔微缩,目光深深地凝视他片刻,直起身,轻声笑道:“阿九好像什么都知道啊,这样子会让人觉得你可怕又无趣。” “哦,或许。” 他笑容淡得如烟,风吹便散。琥珀色瞳仁泛出幽深光泽,冷酷深沉,如一弯浩浩黑夜里的冷月。 慕容雪叹道:“从我离开皇宫那天起,就没有什么晴雪郡主,我只是慕容雪而已。” 玖月道:“这只是你个人的看法。” 慕容雪叹道:“正因如此,我不得不走了。” 玖月道:“你以为你还走得掉?” 慕容雪不以为意地笑,“总要试一试的。” 玖月淡淡勾唇,“那么,祝你好运。” 慕容雪盯着他看了半晌,诧异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他身中南疆冥蛊,这是一种可控制人心的蛊毒,拥有母蛊者或有伤亡,他亦会感同身受,且若距离母蛊太远,子蛊便会撕咬心脏,疼如万箭攒心。若是拥有母蛊者对他下达命令,他的内心便会产生强烈的执行欲。 她若走了,他不就解不了毒了? 玖月端起茶杯,眸光轻凝于杯面,几片绿茶飘散于翠烟中,若青山烟雨,他淡淡道:“不必解蛊了。” 帝王极擅攻心之术,城府深不可测,最忌被人看穿心思,否则便易被人轻视,进而生出叛逆之心。玖月却肯容忍他自己的心处在为人所控的情形之下? 慕容雪道:“你就不怕那位假公主对你心怀不轨,趁机害你?” 玖月凝眸,琥珀色瞳仁色泽幽暗,“违心之事,朕已做得太多。” 人类或多或少皆有着自私之心,不会愿意违背自己心意做事,因为谁也不愿让自己痛苦。 慕容雪微怔,她倒是一时忘了,初见时她便知道,他是个理智到冷血的人,用幼时从芊芊姐那里听来的词儿形容,他就是一架完美的机器,可以精准无误地算出每一个步骤,处理好每一个问题,却彻底忽视了自己的心。 是以,哪怕身中冥蛊,哪怕假公主真会害他,于他而言,不过是只需再次地违心而已,或许会很痛苦,但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他便会不惜一切地去做,对别人可以狠,对自己可以残忍。 慕容雪沉思片刻,莫名一笑,“阿玖,还好你是个明君,否则天下百姓可就要被你害惨了。” -本章完结- 070雨夜私奔 夜已沉沉,微雨淅淅沥沥,宫内不闻半点人声,只余了雨声、凤声不甘寂寞地嘶吼。宫道上却走来一人,慕容雪撑着把玉骨伞,滴答落在伞面的雨在灯光里破碎如流光四溢。 她走得急,裙摆溅了不少泥浆。 此刻宫门已紧闭,她却拿着玖月给的令牌,是以仍能出宫。 绕过前方那道假山出去,便能见到宫门,在昏暗的假山旁,她却听到了一道声音。 久违的,带着漫不经心的高傲口吻。 “小雪,许久不见了。” 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必然算到她会想逃,她蹙起眉,眼看马上便能出宫,他却偏偏掐着这个时间出现,算是捉弄她么? 给人希望,又狠狠掐灭,他总爱这样。 假山内走出一人,长影拖曳于地,长长墨发被雨水打湿,披散下来,漂亮得像是一匹锦缎,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如玉,他微翘的长睫下透出幽暗光泽,凝视她。 见到他的这一刻,慕容雪蹙起的眉不自觉地缓和,勾起红唇,“弟弟,真巧啊,什么风把你从景国吹到楼兰了?” 她不想被他逮回宫中是一回事,却并不影响她仍是如此重视这个一同长大的弟弟。 虽然……他从不承认她这个顶着虚名的姐姐。 她只是一介江湖侠客之女,因缘巧合与他在民间做过几年姐弟,景国皇上爱屋及乌,便允许他带她入了宫,并且赐了个郡主封号给她。天知道,她有讨厌皇宫。 景千寻眸光闪动,“怎么?你不喜欢见到我?” 慕容雪跨进一步,举高伞,遮住他的头顶,望进他幽深的眸,笑道:“不!千寻啊,我高兴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呢!”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也不算很假。 景千寻薄唇轻扯,一手撑在假山上,俯身看她,伸出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颚,研究般盯着看。 半晌,道:“哦?你说说有多想呢?” 慕容雪笑意盈盈,“我对你的思念就像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你得信我!” 她眨了眨眼。 景千寻低首,额头抵在她眉间,低沉道:“嗯……我也想你。” “……” 慕容雪抿唇,她怎么觉得对话有些诡异了,她喜欢开玩笑惯了,他一向是保持不屑的冷淡态度,这次居然……回、应、了! 他是想用绵软的态度让她回宫? 慕容雪脸色微变,推开他,咳嗽一声,义正言辞表明立场,“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皇宫,你不能强迫我回去!” 隔着如烟微雨,他的笑那般美,仿若虚幻。 “所以呢?我一来你便想逃,就是因为怕我带你回去?” 慕容雪保持沉默。 景千寻伸出右手搭在她左肩,缓缓道:“小雪……” “嗯?”她侧头看他,他微湿的长睫颤动。 幽黑睫毛挡去眸中情绪,只听得他低沉轻缓的声音却如惊雷炸得她六神无主。 “呐,我们私奔吧!” 私、私奔?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啊! 她瞪大眸,看怪物般的眼神对着景千寻,“你喜欢我?” 她这样问,却已经如此臆断,心里嘀咕,被一直当作弟弟的人喜欢上了,好像有些BT啊,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呵……”他伸出右手掩唇,一声轻笑低沉漫出。 “……你笑是什么意思?”有种被嘲笑的感觉。 景千寻瞥她一眼,“没什么意思。”他仰首看天,“我也觉着皇宫没甚乐趣,一个人云游江湖必然是孤单的,是以打算与小雪一道去江湖……玩玩儿。” “玩玩儿”这几个字说得特玩世不恭,他眸底闪动着幽光。 竟是这样,她略微窘了下,又狐疑起来,“不对啊,你堂堂一个太子不在皇宫呆着,像什么话?” 景千寻道:“一般而言,太子与皇上是什么关系?” 不解其意,她愣了下,道:“父子。” 景千寻道:“那么我这个太子称呼皇上为什么?” 她眸光动了下,“叔父!” 景千寻以孺子可教的眼神看她,她受到鼓舞般,睁大眼,“是不是皇上想要立他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景千寻长睫微垂,低低叹气。 她未注意到他唇角一丝稍显邪恶的微笑,急道:“皇上之前不是很喜欢你么?怎么会突然要废了你?” 景千寻不答,仍旧叹气,只幽幽道:“我想云游江湖。” 只当他在宫内受过委屈,皇上为了废太子使过什么手段,她一面气愤,一面又心疼弟弟,缓声道:“好,你不想回去,那么就和我一起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颇有长姐气势地拍拍胸口,“你放心,以前在宫中你罩着我,以后,有我护着你!” 景千寻看她一眼,忍住笑意,保持愁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走?” 慕容雪道:“好,你过来点,我给你撑伞,你身上全湿了。” 他却夺过她手中的伞,“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弟弟,你好体贴。” “倒也不是,你太矮了,伞太低,我会淋湿的。” “……滚。” -本章完结- 071卖女求安 翌日,冬阳初升,倾洒入屋内。 芍药还在睡。 白芷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叫醒了她,不顾她满面烦躁,道:“殿下已于昨夜随郡主离开。” 芍药神色一变,“殿下带郡主先行一步回景国了?” 论到底,郡主不过是个民间丫头,她心底不服她,巴不得殿下找不着她,以为她回宫心里变得低落。 白芷道:“恐怕是郡主拐带了殿下去江湖胡闹。” 闻言,芍药讥讽地撇唇,眼里冒火,“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她不知殿下身份有多尊贵么?竟敢把殿下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带,陛下若知晓,定然不会放过她!” 白芷目光扫过她变得扭曲的脸,“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芍药一愣,“怎么?” 白芷道:“此次来景国,是取回本该在十一年前就属于陛下的人。”她垂首抚着纤细手指,“虽说陛下不在意这么件小事,但这是攻占楼兰的第一步棋子,我们必须办好。” 芍药自是记起这事儿,抱怨,“郡主带走了殿下,就靠我们两个,怎么办?” 白芷思忖半晌,微微抬起脸,朝着芍药,“只说殿下有急事先行离开,由我们两个护送初安公主去景国。” “也只能如此了。”芍药嗤笑,“没想到那位被我害得失了清白的姑娘就是公主,她在景国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不提她敏感的公主身份,单单是*这一点便已足够惹来陛下的厌弃,陛下……可从来不碰肮脏的女人! 白芷眸光动了动,并未告诉她,初安公主身怀武艺,她的算计早就落空。 **** 朝堂上,关于公主和亲一事,满朝除却苏相一人,皆持反对意见,恨不得立刻打到景国去,竟敢肖想他们楼兰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待公主疼爱有加的皇上竟冷面冷语地驳回大臣的抗议,仿似铁了心要将公主送到那龙潭虎穴去! 皇上不常笑,眉眼寡淡,气息薄凉,那琥珀色的眸轻轻注视你一眼,便会让人寒意顿生,犹如被手握生杀大权的死神盯住。大臣们,敬畏着他,在这目光笼罩下,抗议声渐渐消了去。 众人心底却在怨皇上,哪怕不顾兄妹情意,也该顾念着皇室颜面,景国向来是他们楼兰的死对头啊! 直至一道先皇圣旨下来,大臣们方才恍悟,先前的愤慨抗议消散,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惋惜。 **** 太后是知晓先皇的这道密旨,早已命令玖月毁掉密旨,当作从未有过这事儿,景国若真记起这婚事来讨人,哪怕真惹起战火,也不能将女儿交出去。 此刻玖月的做法无疑是狠狠在背后捅了太后一刀,太后又气又痛,把自己生的几个孩子全叫了来,颤巍巍的手指对着玖月,看不孝子般的痛恨目光朝着他,“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儿?啊?你妹妹从来不曾受过一点苦,哀家把她当宝贝一样疼,你却……” 她急促地呼吸,整张脸苍白着,苏宁忙上去搀扶着她,低眸,“母后……” 她低垂的眸泛着热气,太后在意的人虽是自己亲生女儿,她却仍被感动了,玖月要将她推出去当亲妹妹的牺牲品,却还有人愿意护着她。 玖月薄唇微抿,神色冷硬,无动于衷地立在殿内,长袖中的手却紧握,苍白得青筋凸显。 玖晔也握紧了拳,对一向仰慕的兄长,他感到失望却仍有期待,双眸泛出火一般的红光,“皇兄,你、你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玖凤雪抬起泛着担忧之色的凤眸,望了眼正在被苏宁安抚情绪的太后,轻叹口气,“二弟,你到底在想什么?让母后伤心,兄弟难过,妹妹绝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玖月神色微僵,薄唇动了动,半晌,方淡淡道:“父皇的旨意,谁也违抗不得。”他近乎讥讽地冷笑,“当年母后与父皇既然已经选择卖女求安,现在这种后果不是应该早就料到么?” “你这个孽子!” 一个耳光又快又重的扇过去。 寂静里只有太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太后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刮出几道细线般的血痕,令他看来有几分狼狈不堪。 玖月语气却依然平静,“母后,耍赖不认账是女人的作风。” 一个国家做出的承诺,怎可能赖得过去?哪怕是两国交战,楼兰也将成为理亏的一方,不得人心,遭人唾弃,百姓会将战火的苦难怪罪到玖氏皇族,而受害最深的仍旧是惹来一切纷争的……公主。 到那时,天下百姓为了平息战火,获得安稳,要求处死公主或者交出公主,他哪一种都选不了。 玖月闭眸,这些事,他可以解释,可他不愿,或许被亲人痛恨会让他心里的自责愧疚少那么一些。 -本章完结- 072开始憎恨 苏宁从太后宫里出来,望着病态苍白的月光,叹了口气。 太后一副要誓死捍卫女儿幸福的刚烈模样,甚至以绝食相逼,玖月只淡淡回了一句,“母后不吃饭,儿臣愿意陪同。” 这要死一起死的口吻,苏宁听得嘴角微抽,玖晔还火上浇油,“好!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反正皇姐如果真的嫁给那个恶魔,我也不想活了。” 他们不知道,要出嫁的人根本不是玖初安,表面对玖初安绝情冷意的玖月,其实……将妹妹疼到了骨子里!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让她做这个冒牌公主。 她可以理解想要保护自己妹妹的那种心情,但她无法原谅他这种做法,她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她觉得她心里已经开始憎恨他。 玖月在后面叫住她,“苏二姑娘……等一下。” 客气的称呼里有几分犹疑,知道对不起她,所以感到愧疚了? 她冷着脸停下,“怎么?皇上还有需要利用我的地方?” 早已预料她的态度,他隐忍着心口被啃噬般的疼痛,走上几步,低眸看她,“你可以不必如此说话么?” 苏宁望进他淡漠的眸,“哦,你想要我像那些人一样对你卑躬屈膝地讨好?”她扯了唇角,“可以啊……” 她伸手拉住他的袖摆,仿若要糖果的小孩,笑得甜蜜,“皇上,我不想去景国,你别让我去了,好不好啊?” 他的袖摆被扯动着,她撒娇般的姿态撞入眼底,耳边是她温软含笑的声音,他的心仿佛一瞬间由冰化成了水,从未体验的微妙感觉令他有了几分怔忡。 原来,真有一种人,遇上后,你会想要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笑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苏宁看他怔然的模样,笑意渐渐收起,转身,嗤笑,“看吧,就算我讨好你,也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她微微侧身,斜瞥一眼,陌生到发寒的眼神,“所以说,我为什么还要好好地跟你说话?” 夜风呼啸而过,树叶纷纷坠落,却仿佛是自他的心尖飘落。 他蹙眉,“苏二姑娘,我们可以谈一谈么?或许,你会发现,情况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糟糕……”他上前一步,“朕……” “皇姐……”玖晔忽然冲过来,将苏宁以保护的姿态揽在怀内,怒视玖月,“皇兄,你走吧!皇姐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他刚从太后宫里出来,便远远地看见两人在谈话,他以为玖月在威逼苏宁出嫁。 苏宁被玖晔拥着走了,留下玖月一人远远地凝望无尽寒风里的黑夜。 **** 玖晔送苏宁回去,信誓旦旦地保证,“皇姐,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勉强你出嫁!” 他刚走,真正的公主便在苏宁背后幽幽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收买人心的!” 苏宁道:“收买人心?”她几乎要笑了,“他们一个个的关心的人真的是我?” 玖初安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双眸认真,“你可以当他们关心的人是你,你亲爹压根不关心你,现在你一下子有了母后,皇兄,还有着尊贵的公主身份,嫁到景国,你又会成为嫔妃,怎么看,你都没吃亏……”她柔了声音,“你说,对不对?” 苏宁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的笑渐渐挂不住。 苏宁抽出手,道:“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了。” 玖初安立马道:“当然,当然,我们是朋友。” 苏宁扯唇,“是么?”她眼神如针般尖锐,“如果是朋友,当你决定以我的身份和秦邵在一起时,你会事先争取我的同意!如果是朋友,当你皇兄要我顶替你出嫁时,你会考虑我的感受,主动换回身份!” 她冷笑着,顿了顿,“可你没有,你在you惑我,让我觉得我做了公主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你还一副委屈自己成全我的模样,你知道有多可恶么?” -本章完结- 073深夜私会 她走出大门,跨过门槛时,回头看她,“我就不该天真地以为一个皇室长大的公主会有多单纯!” “够了!”玖初安受不了般大声道,“别说得我有多坏似的!我做的选择,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能够嫁给心爱的人,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而且……苏宁,你其实动机也并不单纯吧?” 苏宁就站在门边,望着玖初安,“我的动机不单纯,那又如何?无论我肯冒充公主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一心希望你能达成所愿!” 玖初安微怔,跑过去拉她的手,“阿宁……你是为了皇兄,对吧?你说过你喜欢他!你放心,皇兄对我说过,不出三年,他一定会将你接回楼兰,并且会加倍地补偿你!” 苏宁甩开她的手,“别把我和你想的一样,为了男人什么都愿意做!”她眸光厌弃,“爱情只是你们这种活在梦幻里的公主的奢侈消遣,如果你只是一个织布洗衣的姑娘,你满脑子想的是会是追男人?” 苏宁走至游廊上,还听到玖初安的声音随冷风追来,“不对!你说的不对!你和皇兄一样,你们都不理解我,不懂我对秦邵的爱!” 她还真是不懂了,什么样的深爱值得一个人付出一切?在现代,读书,工作,永远是生活的主题,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风花雪月地谈一场真爱,遇到个长相好家境好的男人谈谈恋爱,偶尔看场电影,牵牵手,平平淡淡地不也就一样嫁了么? 没人会脑子进水似的非得要寻找真爱,要找一个能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对象,谈一场海枯石烂的恋爱,那是电视剧里的浪漫爱情,谁当真去找,那不是中二病么? 苏宁揉了揉眼睛,洗洗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烦心事暂且搁下。 有人却存心不让她睡个好觉。 她打开房门,漆黑的屋里却隐约显出条修长人影,低沉冷静的声音漫出,“苏二姑娘……打扰了。” 苏宁怔在门边,“知道打扰,你还来?” 烛火被他点亮,他在明亮烛光里望向她,紫衣潋滟,面容俊美,“朕说过,要和你谈谈。” 苏宁关上门,指了指桌边,“好啊,坐下说。” 人家皇上大半夜不睡,非得要和她谈一谈,她除了洗耳恭听,别无他法。 **** 说了要谈话的人半晌没吭声,目光倒是一直盯着她,她笑了笑,“皇上,你再看,我脸上就要开出朵花儿了!” 对面的人自动过滤掉她嘲弄的话,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漆黑长睫下透出明亮光泽,“苏二姑娘,你曾给朕承诺,没有忘吧?” 苏宁道:“皇上,你知道我失忆了,之前的事儿不记得了!” 玖月道:“可你是失忆之后才许的承诺,也会忘么?” 苏宁不作声。她怀疑他在编瞎话,奈何他是皇帝,她不好拆穿他。 玖月长睫微垂,不疾不徐地道:“月下冷宫,你亲口说,朕要的,你皆给得起!” 她当然记得,可她压根儿没料到那位冷傲的少年居然是皇帝啊!两人面貌、声音、年龄皆不同,无论如何她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凝视他,“皇上,你也得要点儿脸吧?随随便便就说你是江湖上的九公子,我就信?你是不是傻!” “易容这种事,你以为对于朕而言,很难么?” 玖月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少年的轻狂傲慢。 的确,对于那位九公子而言,易容、声音不是难事,可……“你的眼睛呢?眼睛的颜色也可以改变?” 玖月看她一眼,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往眼睛里倒出些如水的液体,他仰头,脖颈修长,喉结微动,紫色衣襟轻轻搭在他如玉的颈间。 苏宁默默移开视线,却听他道:“看着朕!” 他的瞳仁是很漂亮的琥珀色,迎着月光时,就仿佛一朵夜里盛放的紫阳花,优雅、美丽。 他此刻的眸却是漆黑的,明亮的光芒跃动在他漆黑的眸中,仿佛他深深地凝视她,眼底已发了光。 她一时怔住。 “现在……你说说,傻的是谁?”男人的声音低沉清醇,缭绕于耳边。 他还记着方才她那句话,她愣了下,喃喃道:“我去!这年代都有美瞳了么?” 他眸波微动,“你说什么?” -本章完结- 074绿帽子 苏宁一拍桌子,站起身,逼近他,“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从我找上你那一刻开始,你就打算让我代嫁?” 玖月沉默。 事实上,他原本只好奇一个小宫女为何要找九公子,得知她与初安要交换身份,只为追求一个男人,他在心里嗤之以鼻,却也动了心思帮她们,在他眼里,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玩儿的小游戏。直至他发现,她将初安扮得那么像,若非知晓真相,他也得被瞒过去,他方想出了代嫁的法子。 苏宁当作他默认,唇角的冷意愈发深刻,“你用相府的人命威胁我,可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在骗我么?即便我不出嫁,你也不会杀死他们,你一向恩怨分明,容忍不了别人的罪恶,却更容忍不了自己是那个犯下罪孽的人!” 玖月面色平静,凝视她,“很高兴,你还能如此了解我。只是,有一点你错了。” 苏宁道:“哪一点?” 玖月道:“我说相府上上下下的人会送命,不是恐吓。”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或许不知道,你的父亲已经通敌卖国,包括你姐姐,她已经做了景国皇帝的女人。” 苏宁怔住,脸色变得古怪,她望着玖月,他的神色那么波澜不惊。 玖月被她那略带同情又惊诧的眼神盯着,他微微蹙眉,“你这算什么表情?” 苏宁盯了他一会儿,开口,“这得多大的一顶绿帽子啊!你还说得如此冷静,难不成已经习惯你的女人出墙了?” 玖月被茶水呛住,脸色总算有了些波澜,咳嗽几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宁一番,语调有几分不可置信,“你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重点不对么?苏宁想了下,道:“我姐姐……苏淡月不是已经死在冷宫了?” 玖月淡淡道:“如你所愿,她活得好好儿的。” 苏宁,“……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心里想要她活着?” 玖月道:“否则,她死了的那段时间,你为何心绪低迷?” 苏宁没说她是因为想念家人,望着玖月,“说了这么多,你今晚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至于是忏悔你的罪过吧!” 玖月握住她的手。 变得漆黑的眸专注地凝视她,眸光明亮得仿佛全世界的烟花都炸开,“朕是来表示与你合作的诚意。” 他右手微动,摊开时,掌心是一个方形小盒子,蓝色锦缎的盒面,看起来里面似乎是个珍贵的宝贝。 如果他口中的“合作”变为“求婚”,她觉得也完全不违和,他真挚明亮的目光,送出礼物的姿势,妥妥的求婚场景啊! 苏宁脸色微烫,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努力镇定道:“皇上,你想要和我合作什么?” 玖月打开锦盒,取出一个手镯,碧玉色,光泽柔润,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苏宁神色僵硬,目光锁定在玉镯上。 玖月没注意她的奇怪,道:“苏二姑娘,朕希望能与你一同打一场没有硝烟与战火、无关百姓与苦难的战争。” 苏宁的眼珠子动了动,好容易从玉镯上面移开,盯着玖月,“你说什么?” 她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原因是这枚玉镯。玖月沉思片刻,反问,“你很喜欢它?” 从见到玉镯起,她的神色便有些恍惚,“啊?”愣了下,她才道,“是挺喜欢的。” 玖月拉住她的手,将衣袖掀起,露出她如玉皓腕,将玉镯一点点戴上。 他道:“本来便打算暂时送你的。” 送还有暂时的? 苏宁瞪大了眼。 玖月道:“这是玖氏皇族世代相传的圣物,传闻它可在危急时刻保人平安,朕暂且借与你,待那时,再取回。” “那时?” 玖月轻抚她手上的玉镯,却仿佛在抚摸她的手,“自然是指你永远不会再有危险的时候。” 苏宁缩回了手,生怕他反悔般,“你说怎样就怎样了。” 玖月看她对玉镯爱不释手的小模样,眼底溢出些许云烟笑意,“你如此喜欢它,朕很开心。” 她难得好脸色地看他,“我也很开心。” 他没告诉她,那是历任皇后才可戴上的圣物。 她没告诉他,这是她穿越时戴在手上的古董。 他以为,这会是许下他与她的未来的开端。 她以为,这会是她斩断古代生活的契机。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战争?” 苏宁抬眸问他。 玖月站起身,抚平长袍略起的褶皱,淡淡一笑,“明日,你来夜华宫,朕再与你详细说。” 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直至他离开,她方伸手抚上留有他唇瓣温度的额头,别告诉她,这是他对妹妹的晚安吻啊,她不信的! 那么,是为了什么? 她不去想了,她不愿相信心底隐隐猜测出的来自于他的真心。 他的戏里戏外,她分不清,唯一能做的是保持本心,以不变应万变,更何况……她低头看玉镯,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玉镯一定是她穿越的原因。 -本章完结- 075跌落神坛的帝王 翌日一早,苏宁去了夜华宫。 原本打算要与她谈事情的某人却不见踪影,大殿内青幔层层如云拖曳于地,遮挡出窗外明晃晃的光芒,昨夜下过雪,阳光照在地上显得格外透亮。 殿内如冬日绿荫下般的昏暗阴冷,她跺了跺脚,双手笼在袖中,鼻尖已冻得发红。 “很冷么?”玖月刚才外面回来,身上还披着雪白狐裘,“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殿内点了炭炉,温度渐渐回升。 苏宁觉着冷,之前便盖着毛毯,坐在软榻上等人。他一回来,她便觉得不合适想要起来,玖月脱下披风交给小言子,看她一眼。 “你坐着就好。” 小言子遣退了奴仆,退出去,还关上了殿门。 玖月在她身侧坐了。 苏宁低着头,轻咳一声,觉着气氛有些暧昧,道:“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得到回答,忍不住抬头看他,他一双琥珀色长眸定定地望住她,在她抬头时,忽然倾身过来,双手撑在她腰间,她被迫往后退了退。 如果这是墙角,她觉着他真是在“墙咚”了。 大学里接过些小角色,剧里边的霸道总裁邪魅强势地一掌拍在墙上,女主被男人禁锢着,男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包裹住女主,惹得女主一颗心砰砰乱跳。 苏宁的心也在砰砰乱跳。 不过是惊吓,而非心动。 “靠这么近做、做什么?” 身为男人,他没有古铜色的肌肤,反倒如女人般的雪白,轮廓分明,棱角透出几分倨傲,像是身在神坛之上俯视众生的神祗。 他的靠近,莫名让她觉得是上神忽然于神坛上坠落。 这样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人,愈发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就如同越是纯洁的东西,越是让人想要玷污。 苏宁觉得盯着他,她会想要犯罪。 爱美之心,她也有。 他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颚,薄唇优雅轻启,声音淡然而低沉,如同色泽低调的华丽锦缎,“苏二姑娘,接下来,你听朕的指令行事。” “……指令?”他做那事儿,也习惯发号施令么?不过,她有答应他做了吗? 他俯身抱住她,薄唇贴在她耳畔,声音正经得让人根本不能想歪,“朕想要襁爆你,你要装成一个害怕哥哥的可怜妹妹。这些年,朕一直对你图谋不轨,多次占你便宜,你碍于朕的权势不敢言,默默地忍受了多年猥亵行为。” “……” 苏宁大脑完全不够用,他是在说事实还是编瞎话啊?他……猥亵他妹妹? 她还在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人却已经被他温柔地放倒在软榻上,他修长的手指取下了她的发簪,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如花散落了一大片,铺展在她身下。 她全身僵硬了。 他的目光好温柔,犹如浩浩黑夜里的星光,美丽得让人沉沦。 他优雅缓慢地在脱她的衣服,一件件丢在地上,他自己却依旧衣冠楚楚,玉树临风。 “喂——”他轻轻笑了,“你忘了反抗?” 她回过神,只觉脸上烫得紧,谁说只有男人有*,她方才竟真的希望和他…… 她被自己的无耻给惊到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被蛊惑,她很强烈很坚定地开始反抗。 但是……主动提出要她反抗的人显然不是为了情趣,他抽出腰带捆住她的双手,又将她的腿压住,一贯冷清的脸对着她,丝毫不像是正在做坏事的人。 -本章完结- 076真心喜欢 他拿出小瓶子,在她脖颈间抹着。 她发现,他好像有很多小瓶子之类的东西。她只觉着凉飕飕的,他从她的脖子、手臂、大腿游移,手却很规矩地没有碰到她一丝一毫的肌肤,她看得清楚,他是用的一支羽毛在涂抹。 这算是他特殊的某种爱好么? 苏宁正想发出疑问,他却收起瓶子,捡起地上她的衣裳,“卡擦卡擦”撕成了布条,这不算完,他将布料凌乱地洒在地上,又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你到底在做什么?” 苏宁觉得她好像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他没回答她。 她就看着他脱衣服。 他脱了衣服没撕掉,随意扔在地上,直至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单裤,他才住手。 他朝她走来,她立马别开脸,脸上更烫了。 她不愿去想,但方才所见的风景却窜入脑海。 看起来如同单薄贵公子的皇帝陛下脱了衣服居然还挺有料,宽肩窄臀,身形匀称,曲线流畅,尤其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 他的长腿此刻压在她腿上,低沉淡漠的声音自头顶落下,“能哭得出来么?” 她全身僵硬,精神紧绷成一条线,他压在她身上,他的腿正紧贴着她的大腿,没觉出他真要睡她的意思,她觉得他是完全在考验一个女人的耐力。 听到他的话,她愣了下,道:“能。” 他似乎笑了声,“那便好。” 没等她咂摸出话里的意思,门便被人打开,冷风吹起层层纱幔,她隐约看见一大队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哭!” 她只觉手臂一疼,仿佛被人用针扎了下,她忍不住叫出声,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汨汨而出。 不是因任何情绪而流的眼泪,甚至不是疼出来的,倒像是打开了眼泪的门阀,它自己就流出来了。 当太后领着一众奴才太监站在他们面前时,苏宁身上已被玖月盖上了毛毯,她就这样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后一群人。 玖月这次挨的不是一耳光,太后直接拿起了凳子砸在玖月身上,似乎不解气,又随手拿了个茶杯掷向玖月。 玖月站在榻前,身形巍然不动,硬生生地承受着太后的怒意,额头被砸出了血,血流下来,他的面容仿佛沉浸在血色里。 他就这样抬起脸,静静地道:“母后,我是真心喜欢初安。” 满室寂静。 苏宁已经被震惊得完全不能说话了。 太后晕倒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抬着太后回去,又是找太医,又是找王爷。 玖月回过身看她,血色模糊的脸,她竟从中看出了几丝悲凉。 他解开了她的双手,“苏二姑娘,很抱歉,冒犯了你。” “没、没关系。”对一个刚被打骂过的满面是血的男人,她半点气也没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啊?” 玖月背对着她,“初安自小便养在母后跟前,我们几个兄长也很疼她,要让母后舍得将初安嫁出去,比要她死更痛苦,她不会妥协的!”他微微侧身,看向她,“只是……比起兄妹*,远嫁景国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太后以绝食相逼,他便想出这个法子来绝了太后护着公主的心思? 苏宁道:“你就不怕太后会一直恨你?” “恨又如何?”他语气淡漠,“朕不能看着母后为了初安的事去死。” “你就那么肯定太后会宁死也不肯让公主出嫁?” “你不了解母后,她会的。” “可是……”这样你不就成为罪人了么?苏宁心里有点难受,她捶了捶头,明明是他如此费尽心机在要她出嫁,让仅剩的庇护也失去,她还同情他? 如此一想,她便冷了声音,“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嫁到景国去!不会枉费你今日这一场堪为传奇的大戏!” 玖月道:“看来我们已达成合作的共识了。” 他屈膝半跪在榻上,微微一笑,“苏二姑娘,你曾说你是演戏的天才,加上朕的易容术,玩儿转景国那些蠢才,应该不难吧?” “……合作?” 苏宁被人夸赞了演技,眉眼微微弯了下,又立刻警惕地盯着玖月。 玖月道:“朕会随你一同去景国,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朕会保你……”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毫发无损。” 苏宁盯着玖月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他没有做戏,有种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的恍惚感,道:“那么……合作愉快!” 有皇帝陛下保驾护航,傻瓜才拒绝!更何况,她有了玉镯,心里非常地……踏实。 -本章完结- 077禽兽兄长,可怜妹妹 苏宁换好衣裳,去看望被气晕的太后。 太后已经醒了,美眸圆瞪,脸色发白,捶着床头,哀嚎……着,她觉着虽然这词形容太后这样的美人不太合适,但她此刻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很符合这野性的词儿。 “混账!逆子!哀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哟?” 宫女太监早已撤退,皇帝陛下跪在床前被太后训斥打骂这一幕实在不适合宣扬。玖晔装作看不见的模样,望着屋顶。 玖凤雪则蹙着眉头,一声不吭。 苏宁一进来,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尤其是太后,那张脸戏剧化地由满面怒意化为了凄楚哀痛,她招手让苏宁过去。 苏宁走过去势必要绕过跪得笔直的玖月,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想看看他是否又被他妈给揍了,却正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平淡得无半丝波澜,她忙收回视线。 太后将她搂在怀里,便是一阵哭泣,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哭的声音不算大,嘤嘤泣泣。 “初安啊……你怎么就不告诉哀家呢?这些年,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熬”这个字的含义极深奥,她熬着什么?亲哥哥的猥亵啊!苏宁想起玖月做戏前对她说的那番瞎话,嘴角微抽,她此刻俨然成了遭受哥哥魔爪侵犯的可怜公主。 玖晔竟眼眶泛红了,双手握拳,仿似被侵犯的人是自己,一字字道:“皇姐,你……受、苦、了!” 玖凤雪眉头蹙得更深,目露困惑。 苏宁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发表“受害人”的看法,太后已经弯腰,捡起绣花鞋,“啪啪”地拍在玖月脸上。 俊颜映着两个鞋印,玖月的神情微僵,也是,皇帝恐怕是平生第一次受到屈辱,还是他亲娘给的,心里怕是难受极了。 思及此,苏宁只想送他两字“活该!”。 手腕忽然被拉住,太后左看右看,忽然尖叫一声,手颤抖着却又透着癫狂般看了她的两只手,又去翻看她的衣领。 玖晔的双眸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玖凤雪脚步不自觉地往前,瞳仁微缩。 独独玖月,一副天崩地裂也自巍然不动的神态。 “这些……这些……” 太后已经说不出话。 苏宁记起玖月曾在她的身上涂了些什么,他擅长易容,要制造些暧昧痕迹怕也是小菜一碟,她尴尬地躲开太后的手,“母后……你别乱摸,成么?” 太后果然不摸她了。 她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吓了一大跳。 太后居然扑下了床,掐住了玖月的脖子,又哭又闹的姿态……委实太不成体统。 两位皇子也惊着了,一人拉一边,总算将玖月从太后的阴爪下解救出来,苏宁看了眼玖月,却又觉得不如不看,他的脸万年不变,她想看出些难受来,怕是妄想。 怎么着也是合作伙伴,他还送了她玉镯,虽然是暂时的……苏宁决定为他说几句好话。 她轻轻拍着太后的背,轻言慢语,像个贴心小棉袄,“母后,您就别气了。皇兄就是有天大的不是,您打也了打了,骂也骂了,也不至于掐着皇兄脖子要他死呀?您这样子,我心里可难受了,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为了我厮杀吵闹,不是要让我死也不能瞑目吗?” 她的话居然还有催泪的效果,太后流着泪,恨声道:“你还叫他皇兄!你问问他,当得起这俩字儿么?哪个做哥哥的会对妹妹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亏得之前哀家问他,他还说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儿!” 太后伸手擦了擦泪珠,泪却又涌出来,“可、可你的守宫砂都不在了,这都不叫出格的事儿,那要怀了孩子,才算出格?” 她一声声地质问玖月,双眸凌厉,“啊?你说啊,到底怎么才算出格?” 玖月倏然抬眸看向苏宁,深邃的眸复杂难辨,她仅看出转瞬即逝的诧异情绪。 -本章完结- 078形势逆转 “什么!皇姐已经怀孩子了?” 玖晔冲过来,满面震惊地盯着苏宁。 玖晔不知在想什么,乍然听见太后的话,便听扭了,以为他那冰清玉洁的姐姐……怀孕了。 苏宁唇动了动,“我……” 她一个现代人,守宫砂那玩意儿,有才是真的奇怪吧? 太后本想呵斥玖晔的失言,却又忽然一怔,看向苏宁,“初安,告诉母后,你弟弟说的可是真的?” 玖月也望着苏宁。 苏宁觉着她要敢说一个“是”字,铁定太后和皇帝这母子又得开始撕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起身,走到玖月身边,在几人惊诧的目光跪了下去。 太后的眉心跳了跳,“凤雪……过来扶着哀家,哀家的心有点儿乱。” 玖凤雪低垂着眸走过去,将太后的手放在他胳膊上,与太后一同瞧着地上的形似被拆散的苦命鸳鸯的两人,神情有几分微妙。 玖月低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苏宁怕被人听见,便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白痴啊,在亲人面前这么黑化自己的形象!我是来帮你洗白的!” 玖月微微侧眸看她。 苏宁眨眨眼,“姐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演技,你真是……弱爆了!” 可不是么,谁家哥哥会在强了妹妹后,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家人的打骂,却对据说很爱的妹妹连个眼风都不带给的! 两人窃窃私语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亲密至极,太后揉了揉额头,长长的指甲微微翘起。 “初安,你这是做什么?” 苏宁先是含情脉脉地望了身侧的玖月一眼,又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看向太后,轻咬唇瓣,“母后……” 她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的模样。 几人心里皆是一跳,感觉不太妙。 “你们不要怪罪皇兄,他没有错。”苏宁抬起带着白莲花神情的脸,含泪道,“我一直喜欢皇兄,他没有强迫我。” 太后颤抖着身体,“初安,你是在袒护他?” “不,不是。”为增强说服力,她沉默片刻,编出例子,“在我十四岁那年就已经喜欢皇兄了,那年夏天,我本来可以画成一副满池莲花图,皇兄却在此时路过,回眸看了我一眼,我还记得,他那一笑让我满池莲花皆失了色,而我……也终究没能画成一副莲花图。” 时间、地点、人物皆有了,真实性颇高,几人听得怔住。 苏宁轻轻吐出口气,苦笑,“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更美丽的画,画中人就是皇兄。也是那时,我才发现……”她侧头望着玖月,“我喜欢你啊……” 玖月薄唇微抿,眸色幽暗下来。 显然太后比较偏心女儿,苏宁没如同玖月般被打骂,太后仿佛极其疲惫似的轻轻挥了挥手,“出去……你们全都出去……” 几人走出去,玖凤雪以一位长兄的身份要求和两个糟心的弟弟妹妹谈一谈,还处于震惊中的玖晔显然还没回过神,自顾自地走了,苏宁看见他险些撞树上去,不由扶额。 -本章完结- 079选择战火还是女人 鉴于谈论的内容关系到皇家*,地点选在了万径人踪灭的偏远后山。山上落了雪,白茫茫一片,从山顶望下去,就像是全世界都被冰雪给冻结了,安静得只有风声,间或传来飞鸟扑腾翅膀的响动。 玖凤雪站在山顶,一袭如雪白衣猎猎飞舞,脸色苍白得透出病态,他轻轻咳嗽着,回头看向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身体不好,自幼体弱多病,苏宁听说也是为这个才把皇位给了弟弟玖月。 他的目光温和,仿佛是师长看待不懂事的孩子的目光,等待着小孩自己认识到错误,他再加以点拨训诫。 苏宁不知该怎么说,看向玖月,他从太后那里出门便被玖凤雪拉来谈话,脸上的鞋印还在,额头的血迹也没洗,一张平日里正经淡漠的脸此刻怎么看都有些搞笑。 苏宁笑出声时,两人的目光看过来,她捂住唇,憋着气,一副“你们谈,千万别理我!”的模样。 玖凤雪轻叹,“苏二姑娘,你和初安胡闹也罢了,现在怎么又扯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苏宁先是一惊,瞥见玖月沉默的神色,她便明白了。玖凤雪好歹是初安的大哥,一次两次看不出什么,时日久了便能察觉自个儿妹妹换了个人当,加上她前段日子托他找九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苏宁有几分尴尬。 玖月道:“你先回去,朕与皇兄解释便好。” 苏宁闻言,道了个别便往山下走。她急着走,还真是怕了玖凤雪,他那温和无害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便会有一种罪恶感,恨不得立刻给他道歉认错,尽管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如果有错,也是一点点,苏宁很心虚地想,她冒充了人家妹妹,欺骗人家感情,还害得人家娘亲动怒伤心。大概就是这些原因,让她面对玖凤雪,底气很不足。 **** “你决定好了?” “是。” “此去可有把握?” “并没有。” “那么,你依然打算一意孤行?” “不是一意孤行。”玖月道,“朕只能孤注一掷。” 玖凤雪凝眸看他,片刻后,道:“你本可以再多等几年,待国富民强之时,何愁收服不了一个景国?” 玖月看向远方,“朕已不愿再等。宫里的事情便托付给皇兄了,你易容成朕的模样也不是第一次,想必不会出差错了。” 玖凤雪道:“不愿等?还是你怕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 玖月收回目光,盯着玖凤雪,“皇兄何意?” 玖凤雪道:“本来可以另外的法子来取得景国,你却选择了如此危险又胜算不大的法子,到底是因为你不想战火殃及百姓,还是为了……女人?抑或两者皆有?” 玖月淡淡道:“皇兄,原因不重要,朕想做的事情便会做到底,你知道的。” 玖凤雪蹙眉,“若是前者,我会支持你。”语声微顿,“若是后者……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放弃这种法子。” 玖月道:“我以为,皇兄对她的印象不差。” 玖凤雪道:“我对她什么印象不重要,你别当我这是偏见,只是你自己也说了,你中了蛊毒,你真的确定你现在想护着她,不是蛊毒在作祟?” 见玖月沉默,玖凤雪接着道:“二弟,你也知道,你从来不在乎女人,为何独独会想要保护她?若是你解除了蛊毒,说不定会后悔为她做的这些蠢事!” 玖月拧眉。 玖凤雪叹气,“我如此说,你不高兴么?今天你做的这些可不就是蠢事么?若真是要让那位苏姑娘代嫁,大可以偷偷告诉母后那位姑娘不是初安,可你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荒唐行径,太不像你!你是怕告诉母后事实,走漏了风声,日后苏姑娘在景国会受苦么?” 玖月垂眸,“皇兄多虑了,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可一定得平安回来。”玖凤雪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我身体不好,万一没了命,就剩下小晔来做皇帝,他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一不小心就得把这江山给弄丢了。” 玖月明白兄长是故意这样夸大其辞,知晓他多在意天下与百姓,便以此来激励他,他微微勾了下唇,道:“嗯,我会回来。” -本章完结- 080我爱你,我娶你,你满意么? 苏宁在下山的路口看见了秦邵。很明显,他站在那里不是看风景,而是在等人,他朝着苏宁走过来,他的步履生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整张脸上满是对她的愤怒。 “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宫里的消息传得挺快。苏宁微挑了下眉头,“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 公主的事情,身为臣子不能管,管不了,他压下满心的急躁,沉声道:“就凭我是你的师父,也能管你!” 苏宁揉着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腕,笑了下,“哦,师父啊,那你说说你想管什么?” 一向不把自己师父身份当回事的秦公子居然想起利用这个了,他是纯粹不想皇室有丑闻,为好朋友着想,还是接受不了以前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公主移情别恋? 大抵男人都是失去才开始着急,苏宁眼里含着几分看戏的眼神瞧着秦邵。 她这模样落入秦邵眼中,俨然成了对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态度,他蹙眉,“公主,你喜欢谁都行,想嫁给谁都行,你不想去景国,这些我都愿意帮你,但是能不能放弃你对玖月的感情?” 苏宁品味了下他的话,“感情……?” 宫里大概只是谣传皇帝公主之间的苟且暧昧,倒没人会想什么感情之类的。 秦邵目光沉沉,“我早就发现了,你喜欢皇上,正因如此,我才会想要娶你,我以为这样就不会闹出什么事情。” 苏宁不知他从哪里看出她喜欢玖月了,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他还敢如此确定! 她提醒他,“最后,你要娶的人却成了苏宁。” “那是因为……”秦邵没能说下去,眉眼间透出不知从何说起的烦躁。 一个男人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原因不外乎被逼、负责两种类型,秦邵么,她想是后一种,没看出玖初安那丫头还真敢豁出去! 被一个女人疯狂的爱上,且这女人还是自己不爱的,是一种不幸。 苏宁伸手拍了下秦邵的肩头,“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自己好好保重吧!” 闹腾到现在,她还没吃午饭,还是赶紧回去。没走几步,秦邵却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她,怒吼,“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爱你,我娶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 苏宁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女,看不清神情,却也感觉得到她的惊愕惶惑。 秦邵僵硬了身体,松开苏宁。 不知不觉充当了小三的角色么?苏宁看见玖初安愤怒的脸,她走过去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看,我说过了吧,我可以帮你让秦邵爱上公主。” 玖初安神情凝住,侧头便看见苏宁嫣红的唇吐出令她痛苦至极的声音,“可是,你却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做一个靠清白捆住他的小宫女,他永远不会爱你了。” “啊……我不要!”玖初安捂住了耳朵,一面跑,一面大声道,“你闭嘴!你闭嘴!” 她看起来很激动,也是,公主可从来没受过太大的打击。 苏宁叹了口气,见秦邵还在原地,扯了下唇角,“诶……你不去追吗?” 秦邵盯着她。 苏宁道:“不管你娶她的理由是什么,她的生死你总不能置之不理吧?方才她那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本章完结- 081隔山越岭地出轨来找他 秦邵离开后,苏宁才发现树下站着的人影。 紫衣玉冠的皇帝陛下,目光很远地望过来,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走到她面前,“朕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 他的宝贝妹妹还真护得紧,她撇撇唇,“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她近乎挑衅地看他,“我欺负她了。” “不是这个。”他低眸看她,眸色幽深得逼人窒息,“你为何没有守宫砂?” 她不能说她不是相府庶女,那样他又会问她是谁,从哪里来,她和一个古代人解释得清楚穿越的事儿么?她想了下,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点过守宫砂,你不是怀疑我的清白吧?” 她有点气愤地盯着他,“上一次你就叫那嬷嬷检查过了,现在又怀疑是什么意思?” 玖月的神色有丝愕然。 盯着她忿忿的脸,他以为秦嬷嬷检查的是守宫砂,却原来是……难怪当时她会一副极其憋屈的神色,他抬头看了下天空,轻咳一声,轻松转移话题,“走吧,该吃饭了。” **** 公主和亲的事儿不再有任何人反对,太后甚至不愿再看见公主,宫里人只听说是因为皇帝觊觎自己妹妹多年,却不知晓太后宫内的另一番内幕。 白芷与芍药自是听说了这消息,芍药当时只是一声嘲弄的笑,“这样不堪的公主,陛下是不会喜欢的。” 白芷心下却不以为然,陛下不就对些特别的奇怪的事情或者人感兴趣么? 和亲之日已定,就在明天。大家似乎迫不及待要将这位丢尽皇室脸面的公主送走,白芷两人也乐见其成,她们也不想在楼兰多呆。 公主出嫁该有的仪仗队伍、嫁妆仆从皆是仓促备下,却也并未有失公主之尊,太后也派人送了嫁妆过来,还带了句话。 原话是这样的,“初安,你嫁出去后就规规矩矩地做个新娘子,不要想旁的了,哀家也没法子帮你什么,自己照顾好自己。” 苏宁听得嘴角微抽,敢情太后还怕她会不守妇道,隔山越岭地出轨找玖月? 玖月让她先走一步,他安排好楼兰国事会以新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举办了个宫宴,是为了送别公主。 说是宫宴,其实请的人不多,也就只有苏宁比较熟识的几人。 秦邵喝得大醉,最后送她一句话,“若你后悔了,便来找我。” 玖初安在一旁扶着他,脸色难看,苏宁佩服她,她居然还勉强笑着道:“公主,祝你幸福。” 苏宁只笑了笑,没吭声。 喝醉的人不止秦邵,玖晔也是醉得乱七八糟,他揪着苏宁的衣袖,“皇姐……别走啊,我舍不得你。” 他一面醉醺醺地说着话儿,一面顺着她的衣袖抱住了她的腿,仿佛这样她就再也走不了。 苏宁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 宴席终有散的时候,苏宁叹了口气,与玖月一道走在宫道上。 春天快来了,夜风已不那么冷,柔柔地吹动黑暗里的树枝,人影晃动如水。 苏宁道:“皇上,你心疼的毛病还犯么?” 玖月微顿了下,道:“还好。” 小言子曾来找过她,让她劝皇上找个太医看看,趁着这会儿散步,她便想提一提,玖月却并不怎么领情,不冷不淡的回答让她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索性沉默,说到底,她和他没什么关系,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一路上便再无对话。 -本章完结- 082他喜欢毁灭美丽的事物 明日要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苏宁却发现她心里半点期待或者忐忑的情绪也没有。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完全被手中这只玉镯给占据了。 玉镯很漂亮,除此以外,并不特别。 她努力回忆着穿越当晚的记忆,她是大二学生,在迎新晚会上主持节目,这只玉镯是某位神秘人送来的赞助礼物。她一向没什么大病,当时却头疼到摔下舞台,似乎还看见玉镯发出了光芒。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是不是你在捣鬼?” “玉镯?小玉玉?小镯镯?” 玉镯显然并无灵性,要不就是懒得搭理她,安安静静地在她手中,沉默得让她郁闷。 难道是有什么开关? 没有。她失望地发现,玉镯表面光滑,没有半点瑕疵。 那么,她到底要怎样才能用这玉镯穿越回去?或者是要她头疼时,玉镯才会发挥效应? 想了许久,苏宁也不知自己如何睡着的,翌日精神不振,从被人收拾打扮到送至宫门口,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她萎靡不振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只以为公主遭受了皇帝的摧残又要被逼出嫁所以痛苦绝望,以至于形容憔悴。 秦邵看得眉头紧紧皱着,若非玖初安拉着,他只怕忍不住冲上去带她私奔了。 玖初安道:“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你,不是么?” 秦邵看她一眼,目光分明透出一丝厌恶。 他不懂,当初见到的苏宁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苏宁离别前上前拥抱了玖月,看到众人震惊的诡异表情,她满意地笑了笑,趴在他肩头笑道:“皇上,我在景国等你啊……” 秦邵垂下眼睑,掩去那刺目刺心的一幕。 **** 楼兰与景国的距离不算远,大约两日路程便可到达,但是……实际上足足花费了五日才抵达景国境内。 芍药快要气疯了。这位公主看着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模样,没想到挺会来事儿。 路上,她看到美丽的风景便会闹着要停下,欣赏够了才又走。送亲的护卫军队岂会不满足公主的心愿,她们两个侍女要敢有一句反对意见,铁定得被围攻。 这也导致了公主的变本加厉,偏偏她还使唤芍药上了瘾。 端茶送水这些平常事儿不算,她竟还指使芍药给她唱歌、跳舞,芍药忍着气一一照坐,听到周围男人们的哄笑声,她脸又红又白,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总之,苏宁觉得她这一路上过得很愉悦,完全没有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芍药痛苦之上的觉悟。 抵达为公主安排的行宫,芍药便与白芷一同回宫复命。她恨恨地道:“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这仇我不报誓不为人!” 白芷不理会她的话,神色冷漠。 **** 景国京都较之楼兰而言,繁华了好几倍,几乎看不见乞丐,街市林立,人声鼎沸。街道也很多,如同现代的大都市,车如流水马如龙,当然不是汽车,是马车。 苏宁从行宫出来逛街,她发现,景国比较类似于古代汉朝,人们衣裳袖摆宽大,花纹华丽,有儒雅飘逸之感,面容皆透着安逸祥和之气,连与老板讨价还价时,也是一副温和姿态。 苏宁道:“啧……我怎么看你们这儿都透着股平静之下的奢靡呢?” 小蕊含笑道:“陛下皇恩浩荡,每年都会送好些东西给百姓,百姓自然生活便好了。” 小蕊是宫里派来服侍公主的侍女,整个人小巧玲珑,看起来乖巧可爱。 苏宁买了根糖葫芦,咬了一口,道:“你们家皇上还挺亲和嘛!” 小蕊面色古怪,支吾道:“这个嘛……”她顿了下,“当然,皇上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极好的,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迷死人了。” 苏宁道:“那心情不好呢?” 小蕊变得愁眉苦脸,“那就没法说了,陛下心思很难揣测的。” 何止是难揣测!简直是BT嘛!在来之前,玖月便给她科普了一下景国后宫背景。 她的挂名姐姐苏淡月做了美人,有名无实,应当是皇帝为了安抚通敌卖国的丞相才勉强给她的名分,皇帝是个洁癖严重的男人。 还有一位与苏淡月恰恰相反的女人,有实质关系却没有名分。据说,她是前朝长公主,也是宫里最卑贱的宫女,皇帝完全是拿她当泄yu工具。 这二位是最特殊的,特殊在于她们至少还不是残缺的。至于其他妃子是怎么个残缺法,玖月很可恶地隐瞒了,只言简意赅地总结一句,“他喜欢将美丽的事物或人一点点毁灭,这种块感会令他兴奋、享受。所以,苏二姑娘,你只要表现得平庸,平庸到找不出一丝优点,他便不会关注你。” 苏宁只想“呵呵”了,遇上这种BT,她平庸就真的没问题了? -本章完结- 083来自于3006年的七七 苏宁没想到的是,她连平庸这种特质也没表现出来,如同空气一般没存在感时,居然还能引来刺客的谋杀。 她暂住在宫外的行宫,等待皇帝的传召。这几天便拉着小蕊逛街,回来吃过饭便回房睡下。她不怎么睡得着,便拿着玉镯来琢磨,睡前和玉镯进行一番探索,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或许,她这位公主在刺客眼里如小兔子般毫无杀伤力,刺客是很光明正大地踹门而入的,甚至毫不担心会惊扰到旁人。 一共只有……一个刺客。 苏宁忍不住高度警惕,以为这是个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刺客,她将玉镯戴在手上,抽出床头长剑,她还是很有自保意识的,将玖月送的碧光剑挂在床头。 好在她学过武功,秦邵虽然将舞剑给教成了软绵绵的剑舞,但玖月却是实实在在地教会了她如何对敌以及杀敌。 发现她会武功,刺客明显还惊了下,两人过了十来招,苏宁毫无悬念地赢了。 她用长剑指着躺在地上的刺客的咽喉,“谁派你来的?想杀我?” 刺客倒是很有职业操守,宁死也不说,抬起的脖子便往剑刃上送。 苏宁忙退开,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去,差点杀人了! 刺客许是看出有机可趁,居然又拿起剑刺过来,苏宁没防备,伸手挡了下,手臂便被剑给划出血了。 她疼得骂了句,“我擦……你还敢来打?” 她气势汹汹地预备要给他狠狠一番教训,刺客已经从大开的门口窜走了。 她委实惊愕了一番,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这么大的响动,居然没一个人听见么? 事实上,还真没人听见。护送公主的军队已经完成任务,昨天便离开了,留守在这儿的不过是些景国的普通守卫。景国风气开明或者说是放纵,这些人哪里会老老实实地守着行宫,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楼子里寻欢作乐! 苏宁关上门,坐在床上。她手上的伤口不重,只是小小的擦伤,流了些血,还染到玉镯上边去了。 碧绿的色彩混杂着嫣红的血。 苏宁拿了帕子来擦,却蓦然愣住。 玉镯上面的血迹居然不见了,她一个转身的功夫,那血就不见了! 不仅如此,玉镯还发出了绿光。 苏宁吓得将它给丢在了床上,浑身不知吓的还是激动的在发抖。 “3006年演技派系统七七启动中……主人请稍候,噜噜啦啦……” 房间里响起的这声音虽然是突然而来,且神秘莫测,倒没有一丝恐怖的感觉。是个小男孩大梦初醒般懵懵懂懂的声音,软软的,萌萌的。 玉镯TM还真会说话? 苏宁差点给跪了,她盯着透着绿幽幽光芒的玉镯,“你是什么鬼东西?” “我是七七,来自于3006年。七七现在还很低级,主人要小心呵护哦!噜噜啦啦……” 苏宁花费了一番时间来弄清楚这件诡异的东西。 居然还是未来高科技产品!在她那个时代的一千年后,人们普遍丧失了感情,简单说全成了和机器人没多大区别的冷血人类。他们智商高,颜值高,生活质量更高,出门基本不靠代步工具,甚至没有飞机,直接使用穿梭系统。输入地点,分分钟传送到达。 科学家对于人类的未来颇为担忧,人类虽然已经达到高度优秀的程度,但也因此而丧失了感情,失去*,普遍地没有结婚或者说性行为的想法,这样发展下去,人类会面临绝种的危险。 于是,情感复兴开始了。演技派系统便是科学家们研究出来的,人们可以通过它知道笑是怎样,哭是怎样,带有感情的声音又是怎样。虽然这些全是机械地演出来,但已达到足以乱真的地步。科学家相信,感情是人类的本性,用演技派系统时日久了,自然会恢复本性。 -本章完结- 084查案子的大神 苏宁提出疑问,“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古代?” 七七道:“科学家们虽然研究出了我,却没有那么多情感数据可以输入给我,所以将我送入了时空隧道,让我从古至今地收集人们的言行举止,记录各种感情的反应。” 真高端!苏宁道:“所以我穿越也是你在搞鬼?” “不是,是小五把你弄过来的。小五已经升级到2了,它附带了穿越技能,所以让你过来帮我升级。” “……你们演技派系统很多么?” “嗯……目前我们只是试验产品,一共有七个。” “哦,那我之前和你说话,你怎么不搭理我?” 七七声音有丝羞涩,“我那时候级别太低,还不会说话。噜噜啦啦……” 苏宁嘴角微抽,“所谓的升级是怎么回事儿?” 七七道:“演技派系统级别会根据主人的表演次数而提升,也会根据表演难度系数而提升,附带某些特殊技能。” “……所以,你的级别还不够送我穿越回去?” “是的,不过只要主人努力演戏,七七就可以到达2级,获得穿越技能了。” 苏宁忍不住道:“你方才说你是多少级来着?” 七七不好意思了,小声道:“0.1级。” 有回家的希望就好。苏宁鼓起斗志,“你说说具体的升级步骤。” 七七道:“主人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某种角色扮演,一旦进入角色,七七会灌输给主人言行举止,主人只要照做就行。重要提示:若是选择角色后,主人的自我意识强烈抵制七七分配的言行,将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之前我没有过主人。” 苏宁想了下,道:“那好,我现在就选个角色来扮演,你觉得怎样的角色难度系数大,比较好升级?” “主人,必须在别人面前扮演角色方可获得升级点数。噜噜啦啦……” “……好吧!”苏宁道,“不过,噜噜啦啦是什么?” “噜噜啦啦是七七的标志语。小五也有标志语啊,是噼噼啪啪……” “……设计出你们的科学家真有才。” **** 苏宁遇刺这事儿她只是随口提了一提,小蕊如临大敌,觉得非常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她道:“公主初来乍到,不可能得罪什么人的,一定要查清楚,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呢!” 小蕊真是想太多,哪里有阴谋,分明是有人想要她死,原因大概是不想进宫,不想她进宫的人大概也只会是后宫那群妃子吧! 苏宁没想到,小蕊的办事效率不错,出门一趟就带回了一位查案子的大神。 刑部侍郎慕景知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人物,冷酷无情,就是皇帝犯了错,他也敢将他拉过来打一顿。坏人眼里的死神,好人眼里的冰山。总之,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太愿意接近他。 他穿了一身黑绸衣,表情冷酷,轮廓分明,高蜓的鼻梁上面是一双凌厉冰冷的眸子。 他到案件现场勘察。 为了方便弄清楚刺客身份,小蕊聪明地没有收拾打斗现场。 屋内并不是非常混乱,地上有血迹,桌子上有剑的划痕。 慕景知审问犯人般看向苏宁,“昨夜公主和刺客有进行过一番打斗?” 七七的声音蓦然响起,“友情提示,主人可以选择娇柔公主模式。” “……我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啊?”苏宁一听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慕景知看她不似在和他对话,他目光转了一圈,屋子里有其他人? 七七道:“因为主人不是要升级么,当然要随时利用机会进行角色扮演啊!” -本章完结- 085谁也没她低头时那么好看 苏宁接受七七的建议,本身不觉得娇柔公主的角色有多好,但反正是先试一试用系统扮演角色,也就点头应下了。 小蕊见公主不知为何怔在那里,对面慕景知的脸色冷得要结冰了,她忙凑过去,道:“公主,你在想什么?” 公主微微侧了脸,露出一半如花容颜,唇角含着温柔笑意,漆黑的瞳仁轻轻注视着她,缓声道:“怎么了,蕊儿?” 小蕊脸上的表情懵逼,公主明明没有变,她却感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还有,她叫小蕊,不是蕊儿啊! 小蕊愣了下,才道:“慕大人有些问题要问你。” 苏宁浑身不受控制,看向慕景知的眼神都是带飘的,随即又含羞带涩地轻移莲步,娇滴滴道:“慕大人……你方才是问本宫是否和刺客有过打斗么?” 慕景知瞧着她不似方才坦然从容的姿态,她的眼睛漆黑明亮却偏偏有一道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给人很文静秀气的感觉,她低着头问他,莫名他觉得她连低头的弧度都是刻意计算好的,谁也没她低头时那么好看。 他道:“嗯。” 苏宁抬起脸,定定地凝视他片刻,仿佛对面是负心人般的神情,她双眸缓缓氤氲出水雾,“公子怎么能说本宫和刺客打架呢?本宫这么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柔弱姑娘,别说打架了,就是吵架也不行的呀!” 这些话不受控制地就脱口而出,苏宁觉得好恶俗,可以强制自己不接受七七灌输的言行,但为了升级,只能忍一忍。 慕景知面无表情,“公主,那么,昨晚是谁救了你?” 他冰冷的语调含了丝讥讽,他确定昨晚是公主自个儿打跑了刺客,现在装什么? 苏宁双手捧心,柔柔地望向窗外,“嗯……昨夜救我的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呢。”她将目光投向他,“说起来,公子你和他有几分像呢,该不会……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慕景知锐利深邃的眸瞧着她。 慕景知走了。 苏宁还站在门口,弱柳扶风般倚在门口,神情凄楚地望着天空。 小蕊回忆方才慕景知那脸色,心里有点怵,他分明是来查案的,公主却完全不配合,还说人家是救命恩人,她觉得公主在戏弄慕大人。分明之前公主还一脸得意地告诉她,刺客被她英勇地吓跑了。 “公主啊……景大人已经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苏宁轻飘飘地瞥她一眼,忧愁道:“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的天空是不是和楼兰一样的呢?” **** 伤春悲秋、多愁善感这些情绪持续了一整天才退散,她想起迎风便洒泪的模样,忍住摔了这玉镯的冲动,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景知走了,我不是就该恢复正常了么?” 七七的解释很无辜,“理论上是这样,但我只是试验产品,也是有瑕疵的。每一个角色扮演后,会持续一小会儿角色的性格。” 苏宁默了下,道:“那你现在升级了没?” 七七道:“此次角色难度系数为1,需要扮演十个这种系数的角色才能升级到0.2。” 苏宁轻扯唇角,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本章完结- 086春心荡漾的少女 男人间的友谊真是奇妙,从哪一点看都不像有成为朋友可能性的人却偏偏是好朋友。 苏佑臣被连陌拉着上了春风楼,坐在厢房里,身边儿坐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时,他忍不住这样感慨。 同样被连陌强拉来的人还有刑部侍郎慕景知,他面带冷气,没女人敢去招惹。 除却他们二人对此地没有半分好感属于勉强来的,还有一人与连陌颇为志同道合的皇帝景轩。 景轩长腿搁在矮凳上,躺在软榻上,更准确地说是躺在一个美人怀里,再精确一点,是躺在美人的大胸上面。 他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含笑,漂亮到妖娆的面容带着几分邪魅的笑意,嗤道:“啧,苏大人,朕花钱让请你逛窑子,你就这样浪费?” 苏佑臣只好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姑娘,温声道:“姑娘,麻烦你倒杯水酒。” 这姑娘明显有些愣,望着眼前英俊儒雅的男人,起身去倒酒了。 景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精致的眉眼散出几分不屑,“切——” 连陌此刻拥着两个衣衫单薄的姑娘掀开门帘进来了,他一撩衣袍,直接在景轩身侧坐了,道:“阿轩,这俩姑娘可是对干干净净的姐妹花儿,姐姐娇美,妹妹可爱,怎么着,看上哪一个?” 姐姐和妹妹的确各有动人之处,不同的在于,姐姐面对景轩轻佻随意的目光时羞涩地垂下头,妹妹却是一脸天真烂漫地望着他,仿佛惷心荡漾的少女盯着自己的心上人。 景轩扯唇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下,“你——过来。” 连陌玩世不恭地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臀部,“过去啊!” 景轩搂着妹妹去了另一间厢房。 后宫美人虽多,到底是外面玩儿起来更带趣味。连陌则是懒散地笑着,坐到景轩方才的位置,躺在被景轩躺过的美人胸口,望着坐得规规矩矩的两位好友,“佑臣,你三十几岁了,还没开过荤,说出去不怕丢人?” 苏佑臣一本正经,“我不是玩儿得起的人。” 自然,指的不是没钱,而是没那份心。他应当娶个心仪的好姑娘,好好地过一辈子,否则,宁可孤身一人。 连陌笑了下,又看向从头至尾表情冷漠的慕景知,眼里带了兴味,“听说楼兰的那位公主长得可真是不错,连她自个儿哥哥都把持不住,你今儿见了,觉得如何?” 慕景知吐出三字,“疯女人。” 连陌道:“慕大人眼里的疯女人就是非常特别的女人咯?改日,我定要亲自会一会。” 苏佑臣阻止,“她再怎么样,名头上是皇上的女人,你别打歪主意。” 连陌笑道:“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看看她而已,又不是要上她,你他妈的担心什么!” 苏佑臣道:“你说话斯文点!” 连陌身为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染了些疏狂落拓、放荡不羁的习气,他倒也理解,只是每每听到他爆粗口,总忍不住出言纠正,虽然并没有用。 -本章完结- 087她是妖女,魅惑人心的存在 苏宁正式入宫了。她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接待,略过了见皇帝这一步,直接住在了后宫的昭阳殿。昭阳殿比起以前的公主阁要小太多,也简陋许多,看得出景国对和亲公主的态度是轻视的。 苏宁也不计较这些,忽视也好。 小蕊发现公主老爱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她突然出声时,公主会掩藏什么秘密般走开,她有点担心,公主这还没见到皇上,就已经有疯的迹象了? 之前怕公主害怕,她没多说皇上的事情,现在眼看已经入宫了,她作为奴婢,也该提点一下公主。 苏宁躺在床上看书,打算要睡时,看见小蕊进来了,“小蕊,将烛火灭了,我想睡了。” 小蕊站着不动。 苏宁坐直了身体,看向她,“怎么了?” 小蕊走过来,低声道:“公主,奴婢想和你说件事儿。” 苏宁笑道:“你说。” 小蕊道:“宫里边儿有很多妃子。” 苏宁道:“这个我知道。”她好笑地盯着小蕊,“你是怕我会和她们争宠?放心啦,我不在乎这个。” 小蕊摇头,“不是的。她们全都不正常,当然除了皇后,这也是因皇后是连将军的妹妹,皇上看在连将军的面子上没动她。” 苏宁来了点兴趣,“怎么个不正常?” 小蕊想了下,悄声道:“就比如说雪妃吧,长得跟天仙似的,曾经还是我们景国数一数二的才女,诗词歌赋,顺手拈来。可是……” “怎么了?” “她变成傻子了!” 小蕊的神情有种恐惧。 “皇上干的?”苏宁问。 小蕊低下头,“不清楚。还有洛昭仪,她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谁与那双眸子对视一眼都会心动。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像是有魔力似的。” “她瞎了?” 小蕊惊讶地抬头。 苏宁早听玖月说过,景国皇帝喜欢摧毁美好的东西,雪妃是变傻,洛昭仪自然就是变瞎了。 她早晚也会见到那位皇帝,得想个对策才是,她不想变傻,也不想变瞎,或者缺胳膊断腿。 “那么,是不是只要很平凡,就不会有什么灾祸?” 小蕊苦笑,“以前的柳贵人是富贾千金,长相,身世算得上普通了,没人会注意到她。可某一天她却被八光了衣服被绑在朝臣必经的道旁,所有人都注意到她了,之后她投井死了。” 所以说,景国皇帝压根儿是心理BT,不但喜欢摧毁美好的事物,更喜欢折磨人。 平庸不行,有优点不行,那么,她要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后宫活下去?玖月说会保护她,可来景国好几天了,她压根连他的人影也没见过。 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思虑了大半夜,苏宁总算想出一个听起来还算可行的办法,她与七七商量。 “诶……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漂亮女人?” 七七经历了数不清的朝代转换,应该还是有些见识的。 七七道:“一般而言,男人对漂亮女人会有所优待。景国皇帝这种情况么,除非漂亮到他不忍心伤害的地步,否则结果一定是他将你的美貌毁掉。” 苏宁双手托腮,“那么,怎样的女人才会漂亮到让男人不忍心伤害?” 七七道:“祸国妖女!” “……妖女?” “对!妖女最擅长蛊惑君王的心,无论明君还是昏君,都逃不过妖女的温柔乡。”七七道,“妖女对于君王,是致命的you惑力,是明知有毒却控制不住*的存在。” **** 翌日,苏宁便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前来传达旨意的人是芍药,她冷笑着打量苏宁,断言道:“别以为陛下见了你就会喜欢你,你这种残花败柳,怕是会污了陛下的眼睛。” 苏宁微微抬起下颌,淡淡道:“我再怎么不受宠,也轮不到你这个宫女指手划脚。”她微眯起眸,眼里闪着光,“何况,若是你们陛下偏偏就喜欢我,到时候你可就难过了!” 芍药催促她快走,正是下午,离晚宴还早着呢,她瞥了眼芍药,“本宫自然会去的,但不是和你一起。” “你--”芍药气得要命,恨不得扑上去抓烂她的脸。 苏宁回屋后关了门,并不知晓芍药在皇帝面前说了她许多坏话,什么勾引哥哥、残花败柳、没羞没耻之类的话,皇帝只是懒洋洋地笑着,让人不知他到底听进去了没。 **** 苏宁自个儿的脸是偏于清纯型,黑长直,眉清目秀,在大学接的些小角色也都是校园学霸或者乖巧妹子之类的正能量角色,妖女这种一听就反派气息浓浓的角色,她还真没接过,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她本想先开启“祸国妖女”模式试试效果,但演技派系统的坑爹之处就在于只能在别人面前才能进入角色,就像演戏要有观众一般。 她想了下,将小蕊给唤进了屋里,吩咐她背对而立,保持沉默。 苏宁道:“可以开启了。” 小蕊没敢回头,只问了句,“公主,开什么?” 苏宁道:“我自言自语呢,你别动,别说话。” 小蕊的小脸垮下,公主这是病得越来越重了么? 七七的话只有苏宁一人能听见,“好的,主人,祸国妖女模式启动中,噜噜啦啦……” 如果小蕊此刻回头,铁定会吓尿了。 苏宁身上的衣裳已经变了。苏绣细锦衣显出了她纤长的腿,腰身不盈一握,浅红色衣摆如桃花儿环绕住她,外面罩着一件金边琵琶外袄,看起来高贵而不失娇俏,肩头还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整个人立在那里,真像是生动至极的一幅美人图。 她的面容看来似乎和平常一模一样,可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原本微圆的眼眸似乎变得细长,透出几分神秘妩媚,长长的睫毛半遮半掩住这种妩媚气息,有了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you惑力。 她的唇令人一看便想要一亲芳泽,柔润富有光泽,红得艳丽性感。 简单来说,嗯,就是一个仅仅是站在你面前,什么也不做,却能勾起你的强烈*的妖娆祸水。 苏宁自个儿照镜子时,她本是想说“我擦,这女人是谁?”,实际上她却是腰肢轻摆,伸手抚了下漆黑长发,曼声道:“无论怎么看,我都是那么美。” 进入角色后,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感觉就像是呆在自个儿身体里,看着自己被操控着做出某些羞愤欲死的言行。 哦,这个词太夸张了,应该说难为情才对。只是,当她在宫宴上时,才发现,羞愤欲死这个词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啊! 小蕊听见苏宁自恋的话,脸上表情略古怪,身后又传来一道掩不住妖娆气息的声音,“你先出去,本宫要换衣服。” 声音很好听,很媚,是那种听得人浑身骨头都要酥了的感觉。 小蕊摸了摸手臂,听话地出去了。然而当她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舌头不自觉地伸出来,震惊到无以复加。 苏宁逗弄小狗般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乖,前面带路。” 小蕊大脑当机,傻愣愣地道:“去、去哪儿?” 她看见公主缓缓一笑,仿佛繁花盛放,耳边是她那柔软、散漫的轻笑声,“傻姑娘,该去宫宴了。” 公主的背影……好美。 小蕊呆住。 她伺候的这位公主似乎很多变,嗯……就和皇帝陛下的心情一样变幻莫测呢!她莫名地肃然起敬! **** 进宫的半道上,苏佑臣的马车车轮子陷进了坑里面,等他与车夫使劲力气将马车给弄出来已经过了许久,他想着宫宴怕是已经开始了,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 他没料到会在转角处撞到人。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没事吧?” 眼前的姑娘缓缓抬起头,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半垂下来,眸光慵懒地轻轻凝注在他面上,声音有种性感的漫不经心,“没事儿。” 小蕊忙给苏相行礼,又侧头对苏宁道:“公主,已经迟了,得快些过去。” 她身后的裙摆轻纱拖曳于地,走动时,恰似云烟缭绕。 姑娘温柔地在笑,犹如夏季洒落花间的细雨,“急什么,等候漂亮女人谁也不会不耐烦。” 苏佑臣在原地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追上了苏宁,同她并肩而行,做着平常被他嗤之以鼻的搭讪行为。 “姑娘便是楼兰的初安公主么?” 苏宁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笑,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没答他,甚至没看他一眼。 苏佑臣没有与女子交谈的经验,以为这样问太冒昧,得先说明自己的身份,“初安公主,在下是苏……” 他浑身如被电击,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美丽到让人窒息的面容。 她的食指轻轻触在他的唇瓣,声音轻柔,“好了,我对你是谁没兴趣,现在别打扰我,乖……” 心跳剧烈地跳动,仿佛快要迸出喉咙了。 他哑然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嗯”,她却根本已经听不到,走得远了。 **** 宫宴是在竹林里边设下的。笔直的竹子,用绳子系着一只只剔透明亮的琉璃灯盏,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海洋里的灯光在随风荡漾。 朝臣欢欣,吹笙弄箫,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甚至有朝臣与自己的姬妾在席间嬉戏,放浪形骸至此,也没人觉得意外。 此次宫宴本就不是为楼兰公主所办,皇帝心情来了,时常会找大臣们一起聚一次。 唯独皇后连锦看似不经意地道:“皇上,听说您也请了那位初安公主,臣妾眼拙,怎么就没瞧见她坐在哪儿?” 皇帝坐在锦缎铺成的地面上,他一手搁在膝上,另一只手却在抚摸着一头长发,柔顺乌黑,他薄唇染着近乎妖冶的笑意。 长发的主人是个天仙模样的姑娘,穿一身雪白裙衫,头发挽了个飞月髻,斜插一支翠玉步摇。 她软软地趴在皇帝膝头,脸上的笑容天真懵懂。 景轩长眸微眯,似笑非笑地轻声道:“皇后不是掌管后宫么?她来没来,你问朕?” 连锦心底一惊,忙道:“臣妾该死,初安公主胆敢抗旨不尊,是臣妾没尽到管教的责任。” 一句话便将公主给定了罪,又暗示皇帝给她管教公主的机会。 没等到皇帝的回答,她发觉方才还喧嚣的宴席蓦然静了下来,抬头便发现皇帝微眯着眸看向某个地方。 她顺着那目光望过去,便是一愣。 竹林有淡淡的夜雾,灯光穿透夜雾照出如踏莲花走来的女子,犹如来自于神秘暗夜的妖姬,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风情性感,腰摆动的弧度不算大,自自然然却偏偏那么妩媚婀娜。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 然而,众人最先注意的却不是她的脸,当对上她的眼睛时,他们全忘记了她有多美,只沉浸在那双半遮半掩长睫下的神秘妩媚之中。 后宫的洛昭仪也曾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那是一双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动心的眸。此刻这个女子的眼睛无疑更胜一筹,她的眼睛会勾心摄魄,明明只是平平淡淡地看你一眼,你却偏偏就是觉得她像在勾搭你,且还是屈尊降贵地勾搭。 连陌忍不住拍了下慕景知的大腿,叫道:“他妈的疯女人果然是让人疯狂啊!” 慕景知淡淡收回停驻在苏宁身上的视线,他总共见了她两次,若非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真怀疑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连陌说得没错,他姐姐连锦已经快要疯狂了,她狠狠捏住手中的筷子,暗骂,又来一个小妖精! 景轩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向他走过来的女人,长眉微微挑起。 苏宁做了一个让众人震惊的举动。 她踏着曼妙风流的步伐,走到景轩跟前,对景轩浅浅一笑,然后蹲下了身,长长的裙摆如花朵散开,她双手捧住景轩的俊颜,不顾他手中还抱着一个女人,直接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 寂静—— 只见她缓缓退开,微勾起红唇,用一种娇媚到让人心痒的声音道:“皇上……久仰大名了。” 景轩轻轻笑了,长眸闪过邪气,他推开了怀里的女人,盯着苏宁。 苏宁面色不变地倚入他怀中。 没有多余的对话,众人更是连多余的目光也不飘过去,恢复了方才那番热闹景象。 立在一旁的芍药眼里满是恶毒,她道:“皇上,奴婢在楼兰的时候听过些初安公主的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闻言,景轩低眸看向怀里的女人,“哦?说来听听。” 苏宁在剥橘子,十指纤纤,春葱般水嫩。 她喂给景轩一瓣橘子,微微侧头看向芍药,眸光全是不在意的慵懒。 芍药恨恨道:“奴婢听说啊,初安公主和她的皇兄不清不楚,大概已经不清白了!” 一个耳光扇过去。 打她的人是白芷,但没有景轩的示意,她不可能这么做。 芍药难堪又惊惧地看向景轩。 周围再次寂静下来,众人如寒芒在背,连呼吸似乎也已停顿。 景轩温声道:“诬陷主子可是死罪,芍药,你不知?” 芍药红着眼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即便她没有和她的皇兄发生什么,她不是清白之身这是铁定的,在破庙里,那几个乞丐必定已将她糟蹋了! 思及此,芍药的底气便足了,瞪着苏宁。 景轩修长手指抬起她的下颚,瞧着她依旧妖娆含笑的脸,缓声道:“你叫初安?” “是的,初笄梦桃李的初,安得有情郎的安。” 苏宁听见自己说的话,嘴角微抽,这还是个有内涵的妖女呢!七七从哪儿搬来的诗句? 景轩微微笑了,平静的眸光掩藏着如刀光般的笑意,“初安啊,芍药说你不清白呢,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冤枉的?” 没有委屈,没有怨怼,苏宁只是慢条斯理地又喂了一瓣橘子给景轩,手指滑过他的薄唇,淡淡笑着,眸光妩媚,“怎么?皇上信她,不信我?” 语气淡淡,仿佛情人间的调笑。 景轩道:“朕相信证据。” “今晚一过,皇上自然知道我是不是清白的身子。” 苏宁细长妩媚的眸淡淡瞥向景轩,她站起身,抚平裙摆褶皱,微微俯身,道:“初安身体不适,请陛下容许初安回宫。”她抬眸看着他,“初安会在昭仪殿恭候陛下的大驾。” 景轩怀里一空,兴味索然,道:“刚来便走?” 苏宁状若苦恼地轻蹙了远山般的眉头,“初安初来乍到,好像很惹人讨厌呢,所以只好躲着了。” 她含沙射影的话让在场的几位妃嫔面色微变。 景轩长身而起,伸手揽过苏宁的腰身,凑近她的颈间,深吸口气,轻笑道:“美人好香呢。” 他拥着苏宁走出竹林,留下面面向觎的众人。 连锦掀翻了面前的矮桌,点心酒水洒了满地,脸色难看得要命。 芍药道:“皇后别气,等皇上发现那践人非处子之身,她的死期就到了。” 连锦一声冷笑,“蠢货!” 被骂的芍药有点懵。 连锦道:“你看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便该知道她还是处子!” 连锦走后,朝臣们陆续散去。 芍药依旧愣在原地。 白芷淡淡道:“公主会武功,你找的那些乞丐怎可能欺负得了她?” 芍药眼睛瞪大些许,竟是这样? 白芷道:“你诬陷公主的名誉,此刻该去领五十板子。” 白芷向来是唯景轩之命令是从,哪怕景轩没说话,只一个眼神,她便能领会。所以,她说的话往往代表了景轩的意思,没有人敢违抗。 芍药脸色黑沉。 **** 回到昭仪殿,关上房门,苏宁便被景轩抱住,他将她抵在门边,吻如雨点般疯狂落下,他的手四下游移,可谓是驾轻就熟。 苏宁无法容忍七七继续控制自己的言行了,照妖女的做法,此刻该是在君王身下婉转承欢? 似乎察觉到苏宁的自我意识在波动,七七道:“主人,如果强制解除角色扮演,将会受到惩罚。” “你在坑我!”苏宁咬牙,她本以为景轩不会对她有这方面的兴趣,毕竟有个苏淡月的例子在前,她的名声不好,景轩应该也不会碰她的才对! 果然是妖女模式的魅力太大么? 景轩道:“你说什么?” 苏宁扯出一抹微笑,“我说陛下有些太着急了,我想先换身衣裳再来伺候陛下。” 景轩掐住她腰间的肌肤,勾唇笑道:“不都是要脱掉的,还换什么?” 苏宁面色微僵,真想把他的手给剁掉! 此时七七的声音响起,“主人可真是保守!” “我擦……”它还敢说风凉话话! 苏宁的表情扭曲,景轩却没看见,他低头盯着她的身体。 七七道:“好了,因为是角色扮演,当然可以不必假戏真做,七七可以提供迷幻剂,它会让对方陷入惷梦幻觉。” 苏宁想掐死七七,她被占了这么多便宜后,它才说? **** 景轩上早朝之前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一眼,邪气一笑,“宝贝儿,你真热情!” 苏宁温柔地笑。 他吻了她的额头,大步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苏宁脸上表情变得阴晴不定,咬牙道:“七七,他什么意思?” 七七很怕她把玉镯给摔了,用极其讨好的声音道:“主人,你也知道,妖女之所以是魅惑人心的存在,自然靠的不仅仅是外表了,床上功夫自然是特别地放荡。” “放荡???” 七七许久才“嗯”了一声。 苏宁,“……所以他到底是做了怎样奇怪的梦才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七七无辜,“这个我真不知道。” 事实证明,苏宁的妖女形象扮演得极其成功,册封的圣旨很快下来,她被册封为“安美人”,按照惯例,她需要前去给皇帝的其他妃子敬茶见礼。 与此同时,七七获得升级点数,变成0.3级。 苏宁便好奇地问,“你升级了,有没有特殊技能?” 一个略微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没有。” 所以到头来,她牺牲色相换来的只是七七的声音变成熟点而已……么? 累觉不爱! 七七很温和地安慰,“主人,放心,等我达到0.5级,就可以让你获得探知景国皇帝心理的技能了。” “谢谢!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BT在想些什么!” “诶……话也不能这样说,提前知道的话,你可以想办法将他的BT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 每完成一个角色,此角色的习性会持续一小段时间才会消失。苏宁想不到的是明明已经出戏,妖女的性子却依然不受她控制地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她本来想打扮得素净点去见后妃,免得招来不必要的嫉妒,但是一坐到梳妆镜台,她忍不住微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角,“小蕊,将本宫打扮得光艳照人,一定要秒杀那群老女人。” 小蕊应声“是”,补上一句疑虑,“娘娘,其他娘娘其实不老的,算起来那位雪妃娘娘年仅十五,还比娘娘你小了一岁呢!” 苏宁咳嗽一声,“……你别管我的话,我在自言自语。” 小蕊,“……可是,娘娘你分明是叫着我的名字的呀!” 苏宁打扮停当,端详了一番,妖女的自信浮上心头,觉着从哪个角度看皆是赏心悦目,她的眉如远山,她的眸妩媚动人,她的唇光泽红润,她的身姿曼妙窈窕…… 小蕊看着苏宁对着镜子发呆,忍不住道:“娘娘,您再耽搁,可就要晚了,可不能让皇后娘娘等着你啊!” 她想说皇后娘娘心胸狭窄,脾气也不大好。 苏宁无所畏惧地轻瞥她一眼,“等一个漂亮女人,没有人会不耐烦的。” 小蕊竟无言以对,娘娘自信到这个地步,也是蛮神奇。 苏宁赶到皇后的晚秋宫,阳光已洒遍大地,其他娘娘全回去了,皇后正坐在椅子上,一脸杀人的阴沉表情,仿佛阳光都照不进她所在的屋子了。 小蕊苦着脸,觉着今日不太妙。原本也不必迟到,谁知娘娘非得在路上扑蝴蝶,多大的姑娘了,玩儿起来竟不管不顾的,她的心好累。 若是能听到小蕊的声音,苏宁定会直呼冤枉,她也不想故意迟到,但当时脑子里就是有一个想法:本宫美丽高贵,怎么可能去给那群老女人敬茶?让她们等着呗! 连锦用一双冷森森的眼眸盯着苏宁,见到她一副妖娆多姿的妖精模样,心下更怒,当即冷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初安公主大驾光临,小翠,还不备上好茶,请公主入座!” 本是该苏宁敬茶才对,皇后明显在说反语,讽刺苏宁不懂规矩,让她难堪。 小翠站着不动,附和道:“皇后殿下,您这话可就说反了,安美人来这儿是给您敬茶的。” 连锦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有这回事?” 苏宁本想息事宁人,亲自斟茶赔罪,毕竟刚来就得罪个大腕儿,纯粹找死啊!但是,她不知怎么心里就傲得不行,微抬起眸,抿了下唇,慵懒随意地坐下,道:“那什么小翠,你家皇后让你给本宫倒茶呢,你还愣着做什么?” 小蕊在苏宁身后瞪大了眼睛。 连锦表情僵住。 小翠怔在那里,盯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安美人,下意识地就为她的上位者气势折服,要去倒茶,直至皇后的一个怒拍桌面,她吓得回过神,忙规矩站好。 连锦不再绕弯子,冷冷地看着苏宁,“安美人,你嫁到我们景国便是景国的人,公主的架子大可以收起来了。” 苏宁道:“楼兰有将我这位公主除名么?小蕊?” 小蕊胆战心惊地回了个“没有”。 苏宁点头,笑道:“所以,我为何不能摆公主架子?” 她歪着头,妩媚又戏谑地瞧着皇后难看的神色,“皇后娘娘脸色泛黄,额角隐隐有着一丝皱纹,头发虽还算黑,但说不定已经有了白发。所以呢,气大伤身,娘娘可得注意保养了。” 连锦嫁与景轩已经十年,自然不比双十年华的少女,心里本就一直耿耿于怀,谁知苏宁还当众指出她的衰老,她气得浑身乱战。 “来人!将这个罔顾尊卑、辱骂本宫的贱婢拉下去斩了!” 杀死一个小嫔妃,连锦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儿,景轩从来不管。 有侍卫上前。 苏宁却端坐在椅子上,长腿慵懒地交叠,淡淡笑道:“等等,皇后娘娘说说我怎么罔顾尊卑了?” 连锦道:“今ri你故意拖迟请安的时间,让一群人等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这不是罔顾尊卑是什么?” 苏宁“哦”了一声,道:“那么,辱骂你又怎么回事?” 连锦脸色黑了,“你方才说那些什么保养的话不就是暗里讥讽本宫?” 苏宁微微苦恼地蹙起眉,叹道:“皇后娘娘,这误会可就大了。第一,我可没有故意迟到的意思,只是昨夜侍寝太辛劳,皇上便让我多睡一会儿。”她含笑欣赏着皇后的表情,“第二,我方才没有讥讽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很直接地描述了下皇后现下的形象,再关心地提了点建议,皇后若是保养好了,容光焕发,不还得感激我才是?” 连锦实在没料到苏宁居然如此强词夺理,后宫一向无人敢与她争论,她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大声吼道:“还不将她给本宫拖下去斩了!” 她的声音震得苏宁的意识几分回笼,她……她方才那些可不是真心话啊,只是不由自主地就想那么说,说到底,这妖女的性情什么时候能完全消散? 已经有侍卫上来拉住了苏宁的胳膊,苏宁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反抗逃跑,一道粗犷低沉的声音响起。 “皇后殿下,安美人初来乍到,不懂礼数也情有可原,若是将她斩了,陛下怪罪起来,恐怕会影响皇后殿下与陛下多年的情分。” 说话的是一个侍卫,准确的说,是御前的侍卫长,堪称皇帝身边得力的心腹,他的话,在皇后这里是有几分重量的。 即便不给他面子,也要给他身后的皇帝面子。 皇后面色变了好几变。 苏宁最终还是乖乖地给皇后敬了茶,由侍卫长带出了晚秋宫。 **** 侍卫长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身形颀长挺拔,长了一张颇为豪放不羁的脸,下巴上一圈黑黑的小胡子,三十来岁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粗狂的糙汉子! 唯独与这形象颇为不搭配的是一双本该长在玉树临风的贵公子身上的眼睛。 冷酷,沉静。 苏宁凑上去,道:“诶……这位……侍卫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长看她一眼,她只觉浑身一凉。 他迈开长腿走开。 她盯着他的背影,方才……好像被冷冰的视线给穿透了啊! 她想了下,后退几步,绕到门口的侍卫身边,问,“哥们儿,问一下,刚才走过去的那人也是侍卫吧?他叫什么名字?” 苏宁自来熟的搭讪令侍卫有几分受宠若惊,脸窘然红了,嗫嚅道:“那是御前侍卫长,唐三藏,唐侍卫长。” “噗——”苏宁乐了,捧着肚子笑得弯了腰,“哈哈……唐三藏,唐三藏,我还齐天大圣呢!” 侍卫们,“……” 完全不知道这位娘娘的笑点在哪里。 大约是武功太高,听力便好,走得老远的侍卫长忽然侧过身,回眸看了她一眼,苏宁立刻站直身体,如同等待首领发号施令的士兵。 隔得那么远,她竟然还仿佛看见他唇角的那丝淡漠的笑,冷冷的掠过视线。 **** 苏宁夜里又遇上了刺客。明显想要杀她的人聪明多了,这次派来的刺客人数多得她数不过来,且个个是高手,出招便是狠厉毒辣。 她是在半夜睡得深沉时被七七叫醒的,睁开眼便见一群黑衣黑面的人,手持闪着寒光的剑立在她床边,作势要刺过来。 苏宁的武功对付不入流的小贼还行,遇上真正的高手,分分钟被秒杀的节奏!她闪身躲过,剑划破了枕头,白色羽毛如同被风吹起般飘扬在眼前。 她想跑出这间屋子不太可能,连床头那柄剑,她也没机会拿得到。 几番闪躲,她被逼得急了,大声道:“停——” 对方的剑却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哪里会理会她的话? 苏宁深吸口气,道:“女侠模式!” 七七道:“女侠模式启动中……主人请稍候,噜噜啦啦……” 一阵强烈的白光刺得几人闭上眼,停住了攻势。再睁开眼时,几人皆是明显地愣住了。 方才还身着素白寝衣的少女此刻却换上了一身如雪白衣,长发以一根青色飘带系住,神情有种冷漠的美丽,目光如霜似雪。 她的手上戴着银色手套,一条长长的白绫缠绕在她的手掌之上,她微抬起手,声音冷漠,“识相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刺客们对视一眼,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忽略掉“她是如何在眨眼间换了身衣服”这个诡异问题,几人再次冲上去杀人。 苏宁唇角掠过冷笑。 素手轻扬,白绫随之飘出,仿佛忽然带了生命力般疯狂地摆动起来,贴上几人的腰间时,仿佛被毒蛇紧紧缠绕的冰冷恐惧袭入几人心中。 以为即将在这窒息的禁锢中死去时,刺客们听见少女淡淡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若不是长得见不了人的话,便亲自来杀我,我等着她。” 她扬手划下,丝带缠绕住的几人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甩出了窗外,砰砰的落地声随之响起。 解除角色扮演,苏宁身上的衣裳也换了回去,她略兴奋,“七七,方才我是不是很酷?” 七七道:“方才的角色是我在三百年前的华山收集的紫瑶女侠的信息。” “原来那女侠这么厉害。”苏宁道,“方才的那身衣裳也是她的?” 七七道:“是啊,每收集一个角色的信息,我便会将他们的东西也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苏宁盯着小小的玉镯,“你藏在哪儿呢?” “我有空间储备的。” 苏宁的眼睛亮了,“有手机吗?有电脑吗?” “有是有的,但除非主人会扮演需要用到这些的角色,否则七七不能给主人提供。” “……你好扫兴!” 似乎想起什么,苏宁忍不住道:“那么妖女的角色是用的谁的信息?” 七七道:“妲己。” 妲己……不是狐狸么? **** 晚秋宫。 方才被苏宁打伤的刺客正跪在一个女人脚下,汇报着方才的情况。 连锦眼里闪着不甘的怨恨,“你们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么?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一人道:“皇后殿下,草民以为那位公主有几分古怪。” 连锦道:“怎么?怕本宫杀了你,所以开始找失败的借口?” 又有个刺客忙道:“皇后殿下误会了,我们绝没有找借口的意思。只是……只是怀疑公主可能不是人。” 连锦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知道皇后没信,几人为了性命将本来的猜测说得跟真的似的。 “殿下,我们本来已经要得手了,谁知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眼前,之后便发现那位公主身上的衣裳变了,穿的似乎与古书上所描画的紫瑶女侠一模一样,且她神情冰冷,戴着银色手套,手持素白长绫,这些也与古书记载的紫瑶女侠颇为相符。” 连锦知道他们必定不敢撒谎,一人如此说也罢了,几人都是这样说。 她回忆起昨夜那个妖气腾腾的美丽女人,不由心惊,“莫非她是妖物?” “不是鬼便是妖,总归不会是人。”小翠在一旁接口道。 连锦蹙眉,“怎么让如此污秽的东西混进了皇宫!本宫明日便禀明皇上,处置了她。” 小翠道:“不可。殿下贸贸然说出她是妖物,非但不能使得陛下信服,还会打草惊蛇。陛下看起来倒像是被那妖物给迷了心,我们需得从长计议,不能太莽撞了。” **** 女侠模式结束的第二天,苏宁便听到七七高兴地道:“主人,主人,我已经升级到了0.5级,噜噜啦啦……” 0.5级的特殊技能只有一个——听到别人的心声。 这个不需要开启,长期可以使用,只要想着要听谁的心声,集中注意便可以听到。苏宁照着七七的说法,试了一试,便听到了小蕊的心声。 小蕊拿着扫把在扫地,眼神飘忽。 “娘娘是不是失宠了呢?皇上昨天夜里没找娘娘侍寝呢!天啊,是不是皇上开始讨厌娘娘了,如果……如果是这样,娘娘岂不是要被毁容了?不对啊,娘娘最漂亮的是腿,也不对,应该是腰……” 苏宁听得嘴角微抽,那边还在继续,“不行不行,娘娘好像哪里都很好看,岂不是要被分尸了?” 苏宁咳嗽一声,小蕊抬头,“娘娘,你怎么了?” 苏宁神情奇诡地看她一眼,“……没事。” 这时,皇帝派了个太监来,请苏宁去御书房一趟。小蕊的神情蓦然亮了,欣喜地给苏宁打扮了一番,就差没叮嘱她“要抓住皇上的心啊!”这句话。 此刻是上午,景轩找她不至于是要做什么吧?苏宁想着BT是不能以常理推测的,她带上了迷幻剂,方才心安地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人还挺多。 她上次遇见的那个苏相也在,慕景知那个面瘫她直接忽略掉,此外……唐三藏唐侍卫长也在呢!他旁边还跪着几个低头丧气似的侍卫。 不过,唐侍卫长脸上的表情略黑沉,黑胡子衬得他的脸上也有阴影似的。 景轩见到她,招了招手,跟唤小狗儿似的,道:“宝贝儿……过来。” 苏宁的腿抖了抖,完全不想过去,好么? 当着一大屋子男人的面,景轩将苏宁抱在了腿上,笑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她看见了立在中央的挺拔身影,对上了唐侍卫长沉稳冷漠的眼神,明明他的长相就是那种混迹军营的糙汉子,大口喝酒吃肉的粗人,却偏偏有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以及一个搞笑的名字,至少,她真觉得好笑。 -本章完结- 088参的是佛法,修的是情缘 实际上,苏宁的确笑了,学着妖女那种妖娆懒散的姿态,道:“不知道皇上指的是哪方面,如果是单从外表来看的话,臣妾觉得他像是一只大狗呢!” 在一个男人问你别的男人如何时,只要往死里贬低别人,这样便不至于惹来麻烦。吃醋不是女人的专利,当然,吃醋形容男人不太准确,男人更多的是自尊心与虚荣心在作祟。 满屋子的哄笑声响起。 连陌甚至吹了个口哨,笑得很不正经,对景轩道:“皇上,安美人真可爱。” 连陌用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宁。 苏宁以为景轩至少会不悦,然而,完全……没有。 他掐了下她的脸蛋,大笑道:“阿陌若是喜欢,朕日后便赏给你。” 苏宁,“……” 他的这个日后指的应该是……以后吧? 不过,没看出景轩是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男人啊! 苏佑臣目光忽而黯淡下来,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和心疼。 片刻后,景轩开始转入此刻的正题,他斜睨着那位侍卫长,对苏宁道:“宝贝儿,你可知他们为何会在这里?”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群侍卫,除了侍卫长,其余人身上皆带了伤。 苏宁转了下眼眸,“是有刺客来袭,他们全去打架了?” 景轩似笑非笑,“的确是打架了。” 连陌接着道:“不过……可不是因为什么刺客,唐侍卫长可是为了安美人你……和这群侍卫干了一架!” “……” 这个、不太可能吧? 苏宁惊异的目光扫过侍卫长冷漠的脸,发现他神情染了分可疑的尴尬。 经过连陌绘声绘色的描述加上一大堆嘲弄的话语,苏宁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儿散朝之后,几个侍卫围在一堆,谈的无非是女人和酒,后来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新来的安美人身上,那晚宫宴见过她的侍卫便以颇为猥琐的口吻谈起她长得如何一副勾人的模样,几人听得来了兴致,免不了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下道,说白了,就是一群孤单寂寞的男人对一个美人的YY。 这些话是当着侍卫长的面说的,侍卫长原本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粗人,便没刻意避开他。谁知,这位侍卫长今儿却像是吃了火药,武力值爆棚,将他们一群人给揍到了地上。 苏宁没来得及表示一下她对于此事的看法,便听见景轩道:“唐侍卫长,以前可是只会喝酒吃肉赌博的人啊,现在还会为女人争风吃醋了。” 他那种“不错,有长进”的口吻听得苏宁很是汗颜。 他话锋忽然一转,“唔……既然侍卫长如此喜欢朕的美人,那么便赐你做美人的贴身护卫好了。” 闻言,苏宁惊讶地看景轩。 可当她听到他心底的声音时,她很想说一声“真是……BT!”。 由于触发了探知别人心理的技能,所以苏宁很清楚地听到景轩带着阴鸷的声音。 “楼兰公主果然是祸水美人,唐三藏这混蛋喜欢她?朕便要让他尝一尝他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永远碰不着的滋味!” 事情并未结束,景轩提出要给非议安美人的侍卫一点小惩罚。 并且,苏宁被强迫当了他口中“小”惩罚的观众。其余人除却被赐给她做贴身护卫的侍卫长,全部离开。 御书房外面是大理石铺成的宽阔广场。 一群侍卫或者具体说,共有五个侍卫。他们全被捆起来,也不是普通地捆,而是由五匹马吊在空中,马上还骑着五人。 透着春寒的日光照在高头大马之上,而马中间被吊起来的五人一直在呼喊,那声音断续、低弱,人在绝望到极致,恐惧到极致,是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的。 “救……救……我……” 景轩长眸里闪过邪气的笑意,长臂一挥,像是一柄尖锐的刀,迅速果决地劈下。 接到指令,马开始奔跑。 马蹄哒哒,却沉重得仿佛来自于地狱。 骨头碎裂,血肉飞溅。 五个人在刹那间支离破碎,鲜血染红了地面,仿佛一潭装满了血的湖水。 血水里,落下的残碎肢体触目惊心。 从头至尾,景轩没有给苏宁任何说话的机会,此时,却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笑得那么温柔,“宝贝儿,没人敢害你,哪怕说你一句也不行。” 他的手指充满怜惜地抚摸她的脸颊,“你看起来不太好,不是被昨天夜里的刺客吓到了吧?” 原来……他知道昨晚有刺客!只是,似乎在他眼里,眼前发生的事不值一提,一点可怕的地方也没有。 阳光晃得她的眼睛仿佛蒙了层白雾,她看不清景轩的脸,只看得见他薄唇勾着的笑,邪恶,阴冷。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她忽然一阵恶心反胃,蹲下身,翻肠倒胃地呕吐,早上只喝了些粥,此刻全吐了出来。 她的脸色白得像是冬季寂落的雪。 “楼兰高贵美丽的公主殿下……”景轩忽然出声。 她微喘着气,抬头看他。 他微微笑着,一字字地以嫌弃的口吻道:“此刻看来,你还是脱光了的模样更干净美好。” 苏宁,“……” 他那场惷梦里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啊,为何每次提起,他的表情都那么地YD! 远远站着的侍卫长身影凝固成雕像。 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什么,景轩侧眸看向了侍卫长,似笑非笑,“嗯……朕怀疑一件事。” 没人问他何事,苏宁完全不想听他说话,方才那血腥暴力的场面令她心灵受到严重冲击,比看好莱坞大片还刺激百倍。 直至景轩轻言慢语的话说毕,她方以满脸惊诧的表情看着他。 他道:“唐侍卫长可不会轻易为女人动手,是不是宝贝儿你和他有什么私情?” 苏宁冷笑,“如果在你眼里,统共见过两次的人就是有私情的话,那么,我承认,不光是他,宫里的很多人都和我有私情!” 他杀人也便罢了,竟还亦如此惨绝人寰的方式来对待别人,苏宁心底厌恶得要命,皇帝都喜欢杀人么?玖月会杀人,这一位更会杀人,这里的一切让她厌烦透了,也让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景轩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宁,“牙尖嘴利的女人可不惹人爱。” 苏宁气性正大,索性不管不顾地道:“谁稀罕你爱!” 景轩眸光讶异地轻轻“哦”了一声,薄唇的笑仿若透着黑暗气息,“那么,你便陪着那位肯为你打架的侍卫一起去禁庭待着好了,到时候,你自然会哭着求朕爱你。” **** 禁庭是什么地方? 苏宁被押送着去那里的路上,戴上了手铐脚镣的侍卫长走在她旁边,竟还有闲情与她科普一下禁庭的信息。 他的语调很淡,“禁庭是犯了重罪的人呆的地方,被称为宫里的地狱。那里四处是铜墙铁壁,没有可以逃离的机会,在那里,哪怕是发生罪恶至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奇怪。因为,那里本就是罪恶的人组成的罪恶地狱。” “诶……你别说了好不好,听起来怪吓人的。” 侍卫长冰冷的视线扫过她,“不说的话,你去了又怎会有防备?” “你说得像是有人会害我一样。” “不是像,你本就是个让人想要害的女人。” 苏宁恼了,“唐侍卫长,你别这么诅咒我好吧?” 侍卫长沉默了。 苏宁道:“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什么为了我打架,该不会是什么误会吧?” 侍卫长不言。 苏宁继续道:“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你说你们打架就打架,悄悄地打不好么?现在害死一堆人,还连累了不相干的人,真是罪孽深重!” 侍卫长依旧不言。 苏宁盯着他的侧脸,“你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打架?好歹让我这个冤死的也知道原因呗!” 侍卫长侧头看了她一眼。 冰冷视线再次将她穿透了。 苏宁,“……” 好可怕的人,还能愉快地聊天么? 侍卫长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冰冷的眸却已有丝恍惚,打架的原因,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回忆。 然而,那些话却强硬地闯进他的脑海,哪怕是回忆,也让他的心变得那般不平静。 “你说那个安美人啊,我见过的,长得可真是比楼子里的姑娘好看千百倍,要是能和她睡一次,我折寿五十年也愿意!” “听说皇上在她的宫里过了一整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必定她的床上功夫很了得。不知道她是如何伺候皇上的,她的腿那么长,那么好看,说不定那双腿就够皇上玩儿半夜了。” 一阵银荡的笑声结束对话。 或者说,是他控制不住的情绪使他冲上去揍人,才导致了对话的结束。总之,听不到那些话,他体内喧嚣躁动的血液才慢慢重新流淌。 **** 禁庭果然是名副其实,四周是铜墙铁壁,大门口有重兵看守,里面的人则是相当于被苦苦奴役的工人,不辞昼夜地做着宫里最繁重最肮脏的活儿。禁庭里有很多种分类,苏宁与侍卫长一道被分到了浣衣局,负责清洗宫里面主子以下的奴才们的衣物,宫里奴仆成千上万,这浣衣局却统共只有四个人,可想而知每天的任务有多繁重。 掌管浣衣局的姑姑翠花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腰粗腿短,整个人仿佛圆滚滚的球,那张脸在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很猥琐的缝。 是的,猥琐。苏宁看见在这猥琐目光里变得神色愈发冷然的侍卫长,忍不住笑了一声,侍卫长冷冷的视线扫来,她憋着笑。 翠花道:“你们谁愿意和她一起住?” 她问的是浣衣局的三个宫女。 茵茵是因曾试图勾引景轩才被打入禁庭,在景轩眼里,宫女这种卑贱的存在连喜欢他的资格也没有。她对苏宁充满了嫉恨,她听说了,这位安美人曾经侍寝过。她心心念念却始终得不到的人,安美人却曾经那么地接近过他。 茵茵冷笑道:“浣衣局屋子那么多,为何要让我们把房间分出来?” 翠花别有意味地笑了下,为何?自然是因为安美人住不长久,活不长久,那又何必白白地清理一间屋子给她。 她又看向范音。 范音则纯粹是倒霉在名字上了,本是进宫选秀的秀女,却因为这个听起来与“梵音”类似的名字遭到景轩的厌恶,被打入了禁庭。因为宫里有个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景轩有一位雪山带发修行的哥哥,参的是佛法,修的却是……情缘。 范音没表示意见,低着头不作声。 此刻便只剩下姝轻了,她入禁庭的原因没人知晓,她也不与旁人打交道,整个人透着股阴森孤僻的感觉。 苏宁被分到了姝轻的房间。至于侍卫长则由翠花带下去安置了。 苏宁本来想和姝轻处好关系,毕竟要同处一室,但姝轻显然没有搭理她的想法,只是偶尔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禁庭一天只有中午那一顿饭,苏宁头一天便挨了饿。等她将衣服洗了一小半时,去吃饭已经迟了,她看向正在碗筷的茵茵。 茵茵道:“别指望谁会给你留饭,以后想吃饭,请准时来。” 她是故意的!苏宁听到了她的心声。 “饿死最好!她凭什么能够接近皇上,皇上本该是我的!” 苏宁只想感叹,如果她真嫁给了皇帝,那么,情敌应该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了。说起来,玖月不是说会来景国么?已经来这里七八天,她却连玖月的影子也没见到。 中午有大概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苏宁捂着肚子蹲在门槛边。 一个馒头在这时伸到了她眼前。 白白的馒头在修长的大手上,她视线上移,看见了侍卫长粗犷的胡子。 “不吃?” 苏宁接过,咬了一大口,混杂不清地道谢。 翠花正巧撞见,肥胖的脸上掠过冷笑,“三哥……像这种已经没有前途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噗——”苏宁口中的馒头喷出些许,她被呛住。 翠花摇着粗壮的腰身,自以为婀娜地走了。 她咳嗽半晌,抬头,看见了侍卫长黑得风雨欲来的脸色。 侍卫长么,从那张粗犷豪放的脸来,有三十来岁,从那挺拔得玉树临风的身形来看,又给人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的感觉。无论三十多岁还是二十多岁,反正那个翠花是绝对超过了四十岁。 这一声“三哥”真是听得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宁白天便是洗衣服,晚上还是洗衣服,半夜才累成狗回到床上。一次半睡半醒间,瞥见月光下坐得笔直,正望着她的姝轻,苏宁还吓了一大跳。 姝轻却很自然地望向窗外,就像是睡不着偶然瞥她一眼般移开目光。 苏宁当然不愿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炼狱待一辈子,她洗衣服时就在偷偷和七七商量逃走的办法。 玖月没有出现,那么和他合作的事情便该结束。苏宁没必要再留在皇宫,她琢磨着可以去民间开个戏院,她每天演戏,不光可以谋生,也可以升级,大概两三年就可以升级到3,穿越回现代。 没商量出结果,倒是一道鞭子狠狠地甩在她背上。 她猝不及防,摔在了水盆里,身上全湿透了。 翠花手里握着鞭子,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狠厉味道,“小蹄子!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再偷懒仔细你的皮!” 范音与茵茵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讥笑。 侍卫长站在门边,眼神幽深地盯着她。 苏宁狼狈地满身污水,站在院里。 一股愤怒与羞耻交织的情绪摄住了她的心神,她将胸前的长发甩在身后,撸起袖子,直接一拳揍了过去。 她有些武功,翠花粗重的身子居然被揍得飞起,摔下去,额头磕着地,血糊了一脸。 “姑姑……” 其他人惊惶地过去围住她。 **** 太医来了,翠花的额头包了一圈白布,看起来像是在守丧似的。她坐在一张椅子上,让侍卫将苏宁捆在了柱子上。 翠花说要抽她一百鞭子才消气,她让侍卫去取又粗又有倒刺的鞭子,将盐水也拿过来,等她疼晕了时,方便用盐水泼醒。 苏宁低声问七七,“什么角色可以让我安全逃出皇宫?” 似乎在搜索信息,片刻后,七七道:“神偷角色,擅长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 “嗯……那好……” 苏宁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侍卫的鞭子已经挥过来。 她下意识地闭眼,风扬起鬓角发丝。 翠花惊怒的声音难听地响起,“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挨鞭子。侍卫长站在她面前,仿佛一道坚硬的城墙,阻挡住一切危险。 他将手里的鞭子甩开,淡淡道:“她的罪责,由我承担。” 侍卫长以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姿态让她逃过了一百鞭子的刑罚,翠花似乎气极,竟然亲自夺过鞭子,对着已经被捆住的侍卫长挥鞭。 苏宁曾试图阻止侍卫长的解救,他却淡淡道:“你无权干涉我的决定。” 说得像是他救她与她无关,只是他一厢情愿想要做的事情一样。 苏宁很想说她有办法自救,他的帮助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关心她,她不想伤他的心。 侍卫长绝对是那种将所有痛苦独自背负在心中却绝不会让人窥视半点端倪的男人。 翠花的鞭子一定打得他很痛,苏宁是从他破碎的衣衫里面的血迹看出来的。 男人的脸如同一幅静止的画,定格在沉默深沉的光影里,云淡风轻到没有一丝情绪外泄。 如果此刻,他露出痛苦隐忍的表情,苏宁会同情他,正因他没有,她所体会的心情只有一种……心疼。 她忽然很想抱住他,只为了消除他平静面容下渗透出的让人揪心的某种如秋意的悲凉气息。 **** 侍卫长受刑之后,是独自一人拖着满身伤痕离开的。没有人去扶他,苏宁上前的脚步在翠花阴毒的声音里滞住。 “如果你想要他再多受一百鞭子,大可以跟上去。” 苏宁从没体会过,原来,看着一个人的背影,是会让人想要落泪的。 他走在春意复苏的柳树下面的小道上,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阳光透过绿叶落下如水摇晃的光点,将他的背影在她眼里晃荡得一片模糊。 有没有一种爱,是要人跌入彻骨绝望的。 不知为何,明明只认识几天的男人,却因为一个背影让她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类似煽情虐恋的台词。 苏宁片刻不歇地将今天的衣服洗完,已经是凌晨时分。 她没有回房,去了侍卫长那里。侍卫长因为此事得罪了翠花,“失宠”了,连住的屋子也变成了茅草屋。对于宫中有如此农家风格的茅草屋,苏宁曾好奇地打听过,那是很久以前的宫女没有屋子住,自个儿买了一堆木头稻草搭的。 夜里很黑,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毫不夸张。寒风萧瑟,枝叶呜鸣。苏宁绕过平日洗衣服的院子旁边的走廊,穿过了几道拱门,走到茅草屋门口时,雨点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茅草屋显然并不是个遮风挡雨的所在,年久失修,雨水顺着屋顶的缝隙往下流淌。满屋子的滴滴答答声音,在寂夜里听来颇有几分鬼片现场的氛围。 侍卫长侧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上,四周简陋得一目了然,因为除了这张木板,压根什么都没有。 侍卫长显然连换洗的衣物也没有。他只是脱掉了外衫,黑色外衣看不出血迹,里面单薄的银色长衫却已透出斑斑点点的红色。 雨水答答地砸在他身上,湿透了他的衣衫。 他一动不动,她走过去弯腰看他,才发现他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吓人。 苏宁忽然心里苦闷得要命,不光心疼,还内疚。 仿佛他这样可怜全是她害的,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全是他一人在自以为是的对她好。侍卫聚在一起说她几句闲话干他何事?她惹怒翠花遭受鞭刑又干他何事? 如果他是要她报答,要她感激,或者要她喜欢他,或许她心里不会如此难受,然而,他明明白白地说过,他的决定,她无权干涉。 不求回报,沉默安静的付出却往往能让人在回忆时感到暖入心扉的感动。 因为,你会觉得,或许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人比他对你更好。 “喂——七七,有没有拥有一把超大的伞,能够让他安稳地睡一觉?” “有是有的,不过……” “管它什么角色,只要配有大伞就可以。” 知道七七要说什么,苏宁迅速地打断。 **** 一把超级豪华的伞篷子撑在两人上方,几乎要笼罩了整间屋子。 一张粉色的塑料桌子,上面搁着饮料、水果。 这些看起来都还算让人满意。 只是……苏宁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火热性感的比基尼装束,倒吸一口气,“你、你这是给我弄的什么衣服?” 七七道:“根据主人的要求,只有海滩度假的富家小姐的角色可以满足需要。” “……你要让我穿着这玩意儿一直等到雨停吗?”苏宁发现自己的火气变得很大。 她一脚踹翻了桌子,饮料洒了满地。 脚趾疼得要死,苏宁皱着眉头,发觉怒火烧得更旺了。 七七道:“富家小姐的脾气很不好,主人不需要控制怒气,只需完全进入角色就可以,自我意识抵抗角色性格,会受到惩罚的。” “你给本小姐闭嘴!吵死人了!”苏宁一下子坐在了床上。 片刻后,苏宁瑟缩着身体,叫道:“快给本小姐一张毛毯,冷死了!” “这个……” 苏宁压低声音吼道:“你不给的话,本小姐就摔了你!” 富家小姐么,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给她一张毛毯应该也行。七七很没原则地屈服了。 苏宁很顺便地多要了一瓶疗伤的药,她很是干净利落地扒开了侍卫长的衣服,打算给他上药。 侍卫长睁开了眼。 漆黑,深邃的眸锁定在她身上。 苏宁的手还保持着贴在他胸膛的姿势。 他看见了化着精致妆容,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的漂亮女人,她耳朵戴着闪瞎人眼的水晶耳环,身上却是穿着奇怪的……他不知那是什么,却注意到这样的装扮格外地让人身体产生某些难言的反应。 他居然……硬了。 苏宁的腿半跪在他腹部,察觉到什么,她美眸一瞪,扬手劈下,“混蛋……本小姐是你能看的吗?” 侍卫长晕过去那一刻,觉得这一定是梦。 ****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大半夜,苏宁才总算能够收起伞,恢复正常装扮。这一次,她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角色性格遗留。 七七道:“我忘了说,升级到0.5以后,除了可以探知别人心理以外,角色扮演也会变化。” “什么变化?” “由于升级以后主人的演技已经大有提升,所以七七不会再给主人配备言行,只会提供角色需要的道具以及将角色性格传递到主人内心。” “也就是说我可以靠自己演戏了?” “主人只说对了一半,实际上主人是要本性发挥,因为七七已经升级,所以可以将角色性格完全灌输到主人的心中,让主人本色出演。” 苏宁回头看了眼昏迷的侍卫长,“我刚才发脾气是不是下手很重?” 七七,“……大概是的。” 苏宁双手合掌,“对不起,对不起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长坐起了身,双眸深邃地审视着她。 门外,传来逼近的脚步声,在夜色里,清晰传来。 **** 翠花提着食盒,带着伤药走进了茅草屋。 她见侍卫长坐在床上,目光冷冷地盯着她,胖脸上浮出笑意,“哟,三哥还没睡呢,看来我来得可正好了。” 侍卫长平平淡淡地道:“这个恶心的称呼,你再叫一次,你便永远也别想开口说话。” 谁都能听得出,他说的不是威胁,不是恐吓,只是陈述出可能发生的结果。 翠花笑意微僵,“侍卫长还害羞了么?好,好,好,我不那样叫了。” 她走过去,端出一盘饭菜搁在侍卫长腿上,“侍卫长,你晚饭也没吃,我心里一直惦着呢,你看你,好好儿的为那丫头被打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吗?” 她说着,手却慢慢地在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摸。 忽然,她的身体僵住了,她的脖子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目光对上的是侍卫长冷厉的杀人眼神。 语气透着冷冰冰的阴沉,“滚——” 翠花被甩出去,饭菜洒了满地。 翠花的脸色变了,咬牙道:“你当真要这么狠心对我?你可知道,在这浣衣局,得罪了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侍卫长沉默地盯着她,目光森寒。 翠花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英挺的身形,颇有男人味的脸,语气又缓了,讪笑道:“侍卫长,你整天护着那丫头能有什么好处?她看你一眼了吗?人家可是皇帝的女人,哪里会看得上你?不如你留在我身边,我会挖空心思地对你好,哪怕你真喜欢那丫头,我也愿意让她给你做个暖床丫头,只要你……” 一柄匕首破空而来,擦过了翠花的脸,“叮”地一声插入了门柱上。 力道之足,竟让匕首大半没入木头里面。 翠花白了脸色。 侍卫长冷冷的眼神飘过来,仿佛在看待即将要杀死的猫狗般的居高临下又蔑视的目光。 翠花吓得夺路而逃。 **** 苏宁从木板下面钻出来,满身都是灰。 她咳嗽几声,“那个……我先走了,改天来看你。” 手腕却被侍卫长的大手禁锢住,他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目光异样地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 苏宁转了转眼眸,故作恼怒,“你看什么!我的确三天没换衣服了!当时被押来这里,哪里有时间收拾换洗的衣物?那个什么翠花又可恶得要命,根本不愿意给我准备衣服。” 侍卫长松开手,“禁庭很乱,你不该深夜乱走。” 苏宁想说她只是来看看他,但他那副冷冰冰的神情让人实在没法说出任何好话。 她“哦”了一声,走出去后才发现,侍卫长竟也跟出来了。 “你去哪?” 侍卫长道:“你走前面,我送你。” 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苏宁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他。 侍卫长淡淡道:“贴身护卫的职责之一不是保护你么?” 明明就是关心,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 苏宁其实也心底诧异,他……为何要对她好呢?他看起来颇为冷傲,不像是会因为容貌这种肤浅的原因喜欢她的人。而且,好像有些熟悉的冷漠感,就像是…… 她忽然转身看向侍卫长,却发现,浩荡夜色里,方才还沉默跟随的人已经不见了。 原来她已经走到房门口。 苏宁若有所失地推门而入,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怕吵醒了姝轻。然而,她随意地一瞥,却发现姝轻压根就不在床上。 姝轻就在她背后,当她的穴道被点住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姝轻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着姝轻苍白瘦长的脸,她长得其实不难看,但因为总是透着股阴郁的气息,让人敬而远之。她平常的面容是不带笑的阴沉,像是一颗尖锐冰冷的石头,谁碰上,就要让谁流血。 姝轻笑起来,阴沉的脸连笑也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你想做什么?” 姝轻的手轻轻抚上苏宁的脸。 她的手指冰凉,仿佛死人的手。 她的眼神很奇怪。 苏宁的感觉更怪,手臂上连鸡皮疙瘩起来了。 姝轻的手指轻轻一拉,苏宁的衣带便撒开了,苏宁的头皮发麻,大声道:“姝轻!你到底想要干嘛?” “别害怕,我什么也不做。”她仿佛很享受为苏宁脱衣服的过程,动作慢得像是品味一道佳肴,“我只是想要摸摸你。”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苏宁的脖颈。 苏宁浑身冒汗,整个人瑟瑟发抖,她很受不了这类事,真的,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撕咬着你的血肉,恶心得要命,她想吐。 “你、你冷静点!姝轻!”她竭力想做出庄严不可侵犯的姿态,内心却紧张到说话都颤着声儿。 姝轻抱住了苏宁,“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会被关入这里?” 苏宁道:“你他妈能不能放开我,离我远点!” 苏宁忍不住爆了粗口。 姝轻道:“当初我本来有机会被册封为贵妃,但是皇上看见了,他看见我和宫女躺在一起,所以他杀了宫女,把我关入这里。” “我说你离我远点!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那些事!”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吗?她死之前,哭得好可怜,她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目光近乎痴迷,“就和你一样,年轻、青春、可爱,就像是春天里不败的桃花,鲜妍明媚到让人移不开眼去。” 苏宁闭上眼,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你口水弄得我脸上到处都是,很恶心,你知不知道?” 姝轻一面说话,一面舔着她的脸。 苏宁很想去死一死。 大门忽然被打开,冷风呼啸而入。 侍卫长修长的身影立在冷夜里,风卷起他的黑衣,他一步步走过来,就像是黑夜里的天神降临世间。 姝轻被侍卫长拍晕。 苏宁被解了穴道,站都站不稳,侍卫长将她拥入怀里,察觉她紧张到颤抖的身体,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低沉淡漠的声音却让人那么安心,“别怕,会没事的,忘掉这些。” 苏宁安静下来,在他怀里睡着。 侍卫长将她放在床上,眸光落在了昏迷的姝轻身上,划过异样的暗芒。 **** 翌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苏宁醒来时,便被翠花催着去洗衣服,姝轻也在,她此刻看到她的感觉除了恶心还是恶心,被一个女人又摸又亲,这回忆大概会成为她这一生最黑的黑历史,没有之一! 翠花过来找她时,质问她有没有见过侍卫长,苏宁以为是她昨夜去看侍卫长的事儿被发现,一口否认,“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翠花问遍了浣衣局的所有人,没人见过,答案只有这一个。她神色像是不甘心般地咬牙道:“找!给我去禁庭其他地方问,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于是,洗衣服的事儿搁下。大家全出去找人。 中午,大家回来了。结果自然是侍卫长逃了,从禁庭逃出去了。 翠花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苏宁反而有丝高兴,洗衣服时,却又忍不住带着欣慰的语气抱怨,没义气的混蛋!不过逃了也好,她心里的愧疚也少一些,昨夜他那么碰巧地出现救她,大概就是临走之前想和她道别的。 他走了,她也该走了。 苏宁本打定主意,在今夜偷偷开启神偷角色,利用轻功逃走。但是,意外却发生了。 浣衣局来了位客人。类似于监狱的地方还有客人来串门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位客人是位道士,他穿一身蓝袍道服,小眼睛,尖嘴猴腮,整个人透着虚伪的正经。 据翠花姑姑郑重其事的介绍,道长是皇后娘娘派来为浣衣局除邪秽的,天机子道长掐指一算,便算出浣衣局近来不太平,所以来普渡宫女们了。 范音与茵茵的神色看来颇有几分蠢蠢欲动。 一个道士,她们心动个什么劲儿? 苏宁忍不住集中意念探听了她们的心理,瞬间只觉得不是禁庭太与世隔绝让人变得单纯,便是她们俩本来就笨! 她们竟然想利用这么个道士成为离开禁庭的机会,什么只要买通道士,让道士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之类的,苏宁只能“呵呵”了,难道她们看不出这道士压根儿就不像是能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天机子摆了神坛,有模有样地洒出一堆火纸,嘴里嘀嘀咕咕了半晌,摇头晃脑,跟抽风似的抖了半天,忽然睁开眼,看向了苏宁的方向。 “姑姑,近来浣衣局不太平的原因就在这位姑娘身上。” 翠花本就对侍卫长这么个让人动心的男人竟然不见了这事儿耿耿于怀,觉得如果没有那位祸水模样的安美人,侍卫长肯定会愿意和她过日子,此刻,听了道士的话,便道:“我也是这么觉得,那丫头就是个祸害!你看看我这额头的伤,可不就是她给害的么!” “这位姑娘是被邪魔缠身,我需要作法为姑娘驱除邪魔。”他转头向翠花道,“姑姑,麻烦准备一间厢房,没有我的吩咐,别让任何人进来,作法若被打扰,可是会出人命的。” 苏宁早将道士的心思给弄清楚了,他压根就是皇后怀疑她是妖物派来除妖的,她决定将计就计,让这位道士知道妖物也不是谁都能收得了的。 **** 苏宁是被铁链给捆起来送进厢房的,门外把守着护送道士来禁庭的侍卫。 道士手里拿着一把大刀,他眼神落在苏宁窈窕的身段上,竟然露出了一副难看的下流表情,目光又在苏宁的脸上流连。 美人被捆在椅子上,皮肤白嫩得像是刚拨开的鸡蛋,让人心痒痒的想要咬一口。 他那副模样愈发不堪入目。 苏宁简直是连教训他都嫌脏了自己的手,没等她开启原本打算好的魔女角色,大门便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竟还是个让人难以预料的人物。 姝轻。 她挡在了苏宁跟前,抬头盯着道士,清冷的目光将道士那些猥琐心思尽数看透,冷声道:“她身上有邪秽?那么,和她一起住的我也该有吧?” 姝轻往前走几步,神情透着冷漠的美丽,“不如,你先给我去去邪气。” 苏宁身上的铁链被姝轻用手扯开,仿佛是扯开一条绳子般轻松。 看得出姝轻是在帮她,别说她用不着姝轻来救,提起昨晚的事儿,她也不想再和姝轻有任何牵扯。 苏宁道:“姝轻,这是我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掺和?” 姝轻唇角挑了抹冷笑,“那么,我的事情,你也别掺和。” 她将苏宁推出去,关上大门。 苏宁瞥见院子里两个宫女嫉愤的脸色,听到她们的心声。 “姝轻居然还敢闯进去,看他们两个关在屋子里肯定干不出好事!绝不能让姝轻抢先收买了道士!” 记起姝轻冷漠的话,苏宁有丝怔然,姝轻是要利用美色勾搭道士获得出去的机会?所以,她根本不是有心救她? 只是……苏宁看向紧闭的大门,她不是个同性恋么,勾引一个那么老的丑道士,受得了? 苏宁站在门口,终是忍不住提步上前,还没敲门便被侍卫给拦下。 大门在此刻也开了。 姝轻走出来,她的衣衫整整齐齐,面容平静,没有一丝异样,倒是没看见那道士出来。 苏宁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姝轻出事。 不知姝轻对道士做了什么,道士之后似乎对姝轻格外忌惮。皇后的意思是要苏宁不能活着,道士没完成任务,自然就以邪秽太厉害的由头留在了浣衣局,打算慢慢儿对付苏宁身上的邪秽。 自打见过了苏宁之后,天机子跟着了魔似的忘不掉她,她窈窕的身影,如玉的肌肤,始终萦绕在脑海里,却因为姝轻的存在,不敢轻易对苏宁出手。 然而,他料不到的是,机会来得如此轻易又迅速。 **** 苏宁不愿与姝轻同一间房,说不定某个她睡着的夜里,姝轻就睁着一双眼睛在她床头看着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她向翠花提出换房,自然是被无情拒绝。 她垂头丧气地回去洗衣服,故意拖慢速度,反正在院子里耗上一整夜,她也不想回去面对姝轻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有句话,叫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姝轻显然深谙此理,夜色已深时,她手上托着一叠衣裙,朝着苏宁走过来。 苏宁差点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她警惕地盯着姝轻,“你来做什么?” 姝轻道:“你该沐浴一下。” 苏宁道:“我对你没想法。” 姝轻静默地盯着她,片刻后,道:“你身上这衣服好几天没换了吧?” 苏宁,“……” 这是被嫌弃了么? 不知道是谁昨晚又亲又摸,不过,让她沐浴,不会是姝轻为了更好地享受她的身体吧? 苏宁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看姝轻便觉得哪里都透出阴谋味道,她一脸正经道:“谢谢,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姝轻红唇掠过一丝讥讽的冷笑,直接将衣服塞入了她怀里,“你放心,今晚我不会回屋子,你大可以安心。” **** 姝轻不知去了哪里,果然没回屋。苏宁却也不敢真的就沐浴,万一她突然闯进来呢?她刚换上衣裙,便听到有人在敲门。 茵茵端着一份饭菜来找苏宁,表示要和她做好朋友。 苏宁眼神负责地定定地凝视茵茵,收下饭菜,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茵茵走了。 茵茵没有真的离开,她躲在门外边,范音在她身旁。 范音问,“她没看出什么吧?” 茵茵冷笑,“白白的好东西送上门,她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什么?” 两人在外面等了半晌,约莫着苏宁大抵该已经倒下,推门而入。苏宁趴在桌上,半条手臂垂下了桌沿。 -本章完结- 089我以生命起誓,必将护你周全 天机子在屋里喝酒,踱着步,那份急不可耐的心情却半点不曾消减,反倒愈发旺盛。是以当茵茵与范音二人抬着苏宁进屋时,他道:“行了,行了,你们出去。” 茵茵道:“道长,你可别忘了答应要帮我在皇后殿下面前说好话。” 范音忙补上一句,“还有我。” 两人得到天机子不耐的保证,方才放心地出了门。 今晚无星却有月,一弯冷月斜挂夜空,迷雾四散,月光亦穿不透。 两人并肩而行。 “什么道长?根本就是个好色之徒!” 茵茵满脸鄙夷。 范音道:“管他是什么人,能够帮到我们就是好的。” 一柄长剑横空出现,挡住两人去路。 两人惊愣地侧头看过去。 范音拍了拍胸口,骂道:“死姝轻,没声没息地吓人!” 剑尖一转,点在她的眉心,冷冰冰的声调透出凌厉杀气,“说!你们做了什么?” 两人吓得如实托出。 茵茵抖着声道:“我们都告诉你了,你……你先把剑挪开好么?” 一声低沉的笑,落下蕴着冷意的一字,“好。” 剑的确挪了位置,剑刃割破了她们的脖颈,鲜血涌出,仿似喷洒的水花。 **** 姝轻提着剑,表情冷肃地踢开了房门。 月光透入漆黑的屋子,只依稀看见道士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她揪起他的脑袋,厉声道:“初安呢?她在哪里?” 道士表情犹如遭受巨大打击般惊恐失措,目光盯着姝轻的背后,眼珠子也不会转了,瞳孔恐惧地收缩。 门外的冷风吹起姝轻的发丝,掠过她蓦然沉下的黑眸,她一脚踢开道士,转过身。 白得如同死人的手的月光淡淡撒入屋中,半明半昧的光线里,一个红衣女人漂浮在半空中,她的长发遮挡住了面容,手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一滴滴血从她的脚下滴落。 血落在地上,还能听见诡异的滴答声。 姝轻一个回旋踢,飞起,落下。 衣袂翩飞,动作快准狠,直击女人腹部。 一声冷哼,“装神弄鬼!” 她长腿跨出,踩住了女人的胸口,冷声道:“说!初安在哪?” “啊,痛!痛!痛!” 苏宁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一脚给踩碎了,真是要呕出一口血来。她探听到茵茵的心声,知晓了她们的诡计,便将计就计,反正道士以为她是妖魔,她便索性装出个女鬼来吓吓他,谁知,半路杀出个姝轻来。 听到她的声音,姝轻总算收回自己的脚,蹙眉道:“你没事扮鬼做什么?” 苏宁揉着胸口不理会她。 姝轻刚问出那句话便已知晓答案,她眸光冷厉地看了眼道士,走过去,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轻功了?” 方才能在半空保持那么久,轻功必然不弱。 苏宁对姝轻已经有了心理抗拒,她后退了好几步,“说得像是我以前不会似的!” 姝轻盯着她。 不过她以前还真是不会来着!苏宁愣了下,“你以前认识我?” 姝轻目光幽深,凝视她,眉头紧蹙,半晌,声音带了不悦,“我不是说过让你平庸一点么?你说说你做了什么?” “……你、你、你是玖月?” 苏宁盯着眼前这个红唇乌发、身量纤细的女人。 玖月淡淡道:“你先回去,我换身衣服再来找你。” 苏宁没看他一眼就走,玖月眸光落在了被他一脚踹晕的道士身上,手里提着剑,一步步走过去。 **** 七七如今已升级到0.8,声音介于成熟男子与少年之间,他一路激动地嚎着。 “啊……啊……主人,我主子来了,他来了!” “闭嘴!你很吵!”苏宁道,“你不是只有我一个主人么?” “那不同啊,一个是拥有我的主人,一个是一直将我妥善安放,细心保存的主子。” “那么,你去找你的主子好了。” 苏宁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主人,你在生气?为什么啊?主子来了,你不高兴吗?” “禁言一天,否则将你摔了!” 七七安静了。 苏宁的确生气,玖月换回正常的装束,一袭紫衣,临风玉树地站在她面前时,她就更生气。 玖月道:“昨夜轻薄你的那个女人不是我。” 玖月一针见血地给出解释,明显看出她生气的原因。 苏宁神色微变,显然昨晚的记忆实在太不美好,她侧头看他一眼,“那个侍卫长……是你易容的?” **** 玖月安排好朝堂上的事情,便赶来了景国,比苏宁还要早那么一两天,他便以侍卫长的身份潜伏于深宫。苏宁得知他杀死了原先的侍卫长时,不由得蹙眉道:“你这样不对,怎么能随便害人性命?” 两国交战,死的人会更多,玖月并不将杀死个侍卫的事放在心上,但知道苏宁的想法比较异于常人,他垂下眼,淡淡道:“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再有让你知道这些血腥与肮脏的机会,此次,是他疏忽了。 当苏宁问起真正的姝轻在哪里,玖月道:“她么,已经有了一个好去处,我将她交给她的家人了。” 苏宁狐疑道:“你没骗我?” 玖月道:“我想我没有非要你信任不可的理由。” 大概是做他妹妹被娇惯得太厉害,苏宁一点也不怕他了,哪怕他永远一副冷淡矜傲到蔑视一切的姿态,她仍敢讥讽他一句,“是呢,皇帝陛下当然没有和我解释的必要,我不过是一颗你用完就抛弃的棋子。” 玖月眸光淡如烟,“有你这么不听话的棋子?” “……我这么不听话,还真对不起。” “阿宁……” 玖月忽然唤她,声音透着冷漠的柔和。 其实他在很平淡地叫她而已,苏宁的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速度,脑海里却是侍卫长带着满身伤痕走在惷光柳树旁的寂落背影。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做棋子。”他声音镇定而沉稳,“你得记住,你可以是我的朋友,妹妹,甚至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妻子。” 如果他后面的话换成“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听起来不是好得多么,为什么要说成这种帝王高贵恩赐的语气? 苏宁撇撇嘴,“我想我没兴趣做你的朋友、妹妹、妻子,伴君如伴虎,还是远离你们这些帝王比较安全。” 玖月握住了她搁在桌上的手,双眸幽暗地注视她,“阿宁,我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留下与我并肩作战,还是离开远走他乡。” 凭借玖月的易容术加上她的演技,要将景国搅得人仰马翻,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功。据初步观察,景轩大概受过某种心理创伤导致心理BT,性格残忍多变,完全不将人命当回事也罢了,偏偏还手段极其残暴,令人发指。上次的五马分尸事件在他眼里跟踩死只蚂蚁般不值一提,说明这类事情他没少干。 一股拯救黎明苍生的正义感满满当当地充塞在心口,苏宁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只要你能答应我,善待景国的人,我就帮你谋这天下,如何?” 玖月微微弯唇,琥珀色的眸漾出淡淡笑意,他也站起身,挺拔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投影在墙上,他弯腰,将苏宁的手握在手心。 他的姿势如同一个优雅而礼貌的贵公子。 他的声音轻缓沉稳,“我以生命起誓,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必护你周全。” 他漂亮的瞳仁淡淡地凝视她,俊美冷漠的面容带着冷静理智的神情,让这分明像是情人间誓言的话失去了感情因素,变成了一种类似于首长与士兵之间的承诺。 他的承诺,需要她的忠诚来回应。 苏宁没有抽回手,“我愿意帮你,只是有一个条件。” “你说。” 苏宁扬起右手,“这只玉镯,能送我吗?” 玖月目光沉凝,薄唇微抿,道:“阿宁,你若真喜欢它,只能嫁给我。” 苏宁没有问原因,反正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有反转的余地。 她道:“哦,那算了,我用完之后还你也是一样。” “用完?”玖月敏锐地捕捉这个词。 苏宁怔了怔,“啊,我是说等我戴上一段时间就还你。” 玖月走过去铺平被褥,“嗯,夜深了,睡吧。” “你也睡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玖月回过身来,凝视她,深幽的目光里隐约闪过异样,她面上微热,“我的意思是你要睡姝轻的那张床么?” 玖月道:“你睡就好,我会暂时离开几天。” 玖月在床边坐下,“你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苏宁在他旁边坐下。 玖月沉默片刻,字斟句酌地隐晦问她,“关于……你和景轩的事情是真的么?” 苏宁从他那略微低沉透着古怪意味的声调里,懂得了他的意思,脸上更烫,任何人问这个问题,她都能坦然地回答,唯独面对他,尽管并未发生什么,她也依然有种窘迫的感觉。 “当然不是了!”她为自己的脸红而不自在,站起身,背对着他。 “具体细节,我不会问你。你说没有,我便信。” 听到这话,苏宁忍不住回转身看他,掩去了七七的存在,将她和景轩之间的事儿讲了一遍,并且强调,“真的!只是因为我以为太过美丽的人会让景轩不忍心下手,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他关进了这个地方。” 玖月听完,沉默了会儿,道:“你说的迷幻剂……那种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你能不能不问?” 玖月淡淡微笑,“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他站起身,“你现在可以睡了,待你出这禁庭后,我会来找你。” 苏宁微怔,“我要怎么出去?你现在又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失落。 玖月将一个锦囊交给苏宁,“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想这里面的提示你能看懂。” 苏宁捏着锦囊,望着玖月。 她易容成的是玖初安的容颜,仰头望着他的模样,倒让他想起过往妹妹想要什么东西时也是这样望着他,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伸手抱了她一下,道:“我曾向你要过一个承诺,你说过,我要的,你都给得起。现在,我将这个承诺还给你,等你想要什么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吗?” 玖月凝视她的双眼,仿佛望进了她的心底,“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定会双手奉上。” **** 翌日,浣衣局里的人全部失踪,只除了两人,翠花与苏宁。 翠花火气极大地来找苏宁,认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却发现苏宁病了,且病得极其吓人。她躺在床上,盖了层薄薄的棉被,脸色忽红忽白,红时如同两团火焰,白时又如同白纸。 她咳嗽得也厉害,咳出来的血很多,几乎是一下子呕出一滩血来,就像是染了不治之症即将死去的病人。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翠花肥胖的脸上露出惊愕,难看极了。 苏宁看见这张脸,呕出的血更多。 “我、我恐怕是不中用了。”她伏在床头,喘息好半晌,才抬起头望着翠花,虚弱道,“姑姑,我许是染了什么了不得病,一夜之间就这样难受起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请太医看看?” 浣衣局失踪的失踪,生病的生病,这事儿不能不上报。 景轩是在与苏佑臣等人一同商议朝政时,听到太监汇报的。 苏佑臣立刻站起身,疾走几步,问那太监,“安美人病得到底如何?有请太医吗?有人照顾她吗?” 一连几个问题,太监怔了片刻,道:“这个奴才不知,似乎翠花姑姑将她关起来了,怕她是的病会传染人。” 苏佑臣眉头一蹙,正待说什么,手腕被却拉了下,连陌看他一眼,他明白了那其中的意味,若有所失地垂下头。 她不属于他能关心的人。 景轩将这些收入眼底,唇角掠过一丝邪气的笑,“哦?朕的宝贝儿病得很厉害么?既然那侍卫丢下她逃了,可见两人是没有私情的。”他声调扬起,“来人,传朕旨意,将安美人迎回昭阳殿,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她治病。” 慕景知沉思半晌,道:“皇上,浣衣局这些人失踪得奇怪。侍卫长失踪可以说是逃跑,那么几个宫女以及那个所谓的道士呢?他们刚失踪,安美人便生病,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景轩将身体抛入软榻上,舒舒服服地享受宫女给他捶腿,“再重一点。”他看向慕景知,“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奴才,死了还是不见了,有什么要紧。景知,你不必管这事。” 慕景知面无表情道:“有些时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可能是致命一击的开端。” 景轩不以为意地笑道:“你那些个探案的想法别来告诉朕,朕嫌麻烦。” 苏佑臣心悬于安美人的病情,对这些对话充耳不闻,神色恍惚。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夜在转角处的邂逅却始终萦绕心头,她的形象在多次的回忆里变得愈发惹人心动,那双神秘妩媚的眸那么温柔地注视过他。 他眷恋于那种被她注视的感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满足。 连陌看得出苏佑臣的心事,轻笑一声,道:“皇上,你说说那安美人妖妖娇娇的模样,怪惹人心痒的,你怎么就舍得让她去了禁庭?” 景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女人。” 女人……天知道,他有多憎恶这种存在。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害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几年里所忍受过的寂寞与煎熬,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黑暗的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光明。 绝望、痛苦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 苏宁如愿以偿地出了禁庭,被接回昭阳殿,翠花姑姑送她出门时,脸上的表情忐忑不安带着尴尬的讨好,那种神色看来很可悲。 她想,宫里的人皆是如此媚上欺下,仰人鼻息地活着。 苏宁对她道:“你放心,我不会有心思来惩戒你。” 玖月给苏宁的锦囊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字:病。 玖月大抵是料不到,苏宁能将这场病发挥得如此真实可信,来见过她的太医没一个有办法医治,她依旧是咳血,病歪歪地躺在床上,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模样。 苏宁开启的绝症少女角色,属于难度系数极高的角色,她的表情要到位,要深刻流露出将死之时的绝望悲伤,令人看了便心疼。 景轩是在她出来后的第三天来看她的。这时,正是太医也束手无策,打算要皇上安排后事的时候。 景轩道:“宝贝儿,你病了也还是这么好看。” 他这时候还有心思欣赏她的容貌么? 苏宁咳嗽几声,手帕子染了血。 景轩接过帕子,道:“你的血颜色还挺适合入画。”他挑了下眉头,“不如,朕给你个瓶子,你将血装起来,待你死后,朕便用这血画一副你的画儿祭奠起来。” 苏宁盯着他,由于扮演的是绝症少女,身上的病痛也是真实的,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他绝对是存心来气死她的。 “皇上,你就那么肯定臣妾会死吗?”苏宁泫然欲泣。 景轩微微讶异地“咦”了一声,“美人难道不知太医都已经治不好你了么?” 苏宁呕出一口血,喘息道:“皇上……臣妾死之前有一个心愿未了。” “嗯,美人尽管说就是。”他颇有兴趣的模样。 苏宁道:“臣妾希望皇上以后不要再随便杀人了,至少不能再用残酷的刑法,你能做到吗?” 景轩薄唇阴冷地一笑,“你以为你算什么?死便死了,还要朕为你做些什么。”他的手捏住她的下颚,“啧,宝贝儿可真是天真!” 苏宁的眸光暗下,既然如此,她便能放心地对付他了。 **** 正当众人以为安美人要红颜早逝时,转机却出现了。太医院新进了一名年轻太医阿九,口称能治得安美人的病症。 对此,那些经验老道的太医们嗤之以鼻,只当他夜郎自大,并未抱任何希望。 他提着个医用箱走进了后宫。 春天已经来了。暖风轻拂,姹紫嫣红的花朵开了一路,如火如荼地蔓延开去。 年轻太医走在这条花道里,他看来不过十*岁,俊秀得恰似身旁灼灼盛放的花朵,惹得宫女们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他好看的侧颜。 有宫女被推着撞向他,身后是其他宫女偷偷的窃笑声。 太医扶住宫女的胳膊,表情并不温柔,是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他低沉的声音不愠不火,“姑娘,小心些。” 他走过,宫女们迷了眼,失了心。 无意中撩拨了一众少女心而毫无反应的苏九,从容优雅地站在了苏宁面前,为她把脉,开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为难,一副胜算在握的镇静模样。 “太医,娘娘的病可是有法子治了?”小蕊惊喜交加。 阿九道:“安美人的病会好的。” 得到保证,小蕊追问娘娘是何病,苏太医却很是卖关子,打发她去熬药。 屋里便剩下苏九与苏宁。 苏宁盯着苏九的脸,装模作样地伸手在鬓发间行了个礼,“九公子啊,久仰久仰。” 标准的一个军礼。 玖月淡淡道:“这是什么怪动作?” 苏宁却已笑倒在枕头上。 玖月道:“你笑什么?” 苏宁忽然又咳嗽起来,喷出一口血,蹙着眉头,“这病可真麻烦!” 玖月显然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走上前去,“不是说装病么?还真病了?” 苏宁笑道:“我是笑你啊,你之前那副侍卫长的模样可有男人味了,现在又变成九公子的模样,这对比就像是强攻变成了弱受。”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终是放下心来,“你是吃过什么奇怪的药物?” 苏宁撒谎,“是啊,装病要装得像才是。” 见玖月冷凝着脸,她忙又补上一句,“这药可没什么坏处的,你放心。” 看她方才咳嗽时的难受模样,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这姑娘还真实诚,让她装病,她就敢去吃毒药。玖月又气又心疼,却也不忍苛责,只淡淡道:“以后不准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玖月开出的药不过是些补药,幸而小蕊也不识字,又是玖月亲自抓的药出来,倒也没人察觉不对。苏宁的病自然是渐渐有了好转,皇上还因此嘉赏了玖月五千两银子,太医阿九的名声大噪,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长得好看又能起死回生的太医啊,后宫妃嫔们觉着,光是看看就足够养病了。 **** 深夜,皇宫陷入一片岑寂。 玖月出现在苏宁的屋子里,他出现得无声无息,苏宁转身时乍然看见还吓了一跳。 他自然是有事才来。 苏宁就不问原因,只笑着道:“你这功夫要是用来偷香窃玉,铁定没人会发现。” 两人在桌前坐下。 玖月显然已经谋划好一切,他却只说了要让苏宁做的一部分。 总结而言,就是让景轩爱上她,将他往昏君的方向诱拐,不让他靠近其他嫔妃,进而失去嫔妃们家族势力的支持。 “这个、恐怕有些难吧?”苏宁完全无法想象景轩情意绵绵地对待她的模样,爱这个字好像天生就与景轩不搭。 玖月道:“我说的只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你尽力而为就好,重要的是让后宫嫔妃对景轩失望,让她们背后的家族不再支持景轩。” “那么,你呢?”苏宁好奇,“你要做些什么?” 玖月道:“我会以九公子的身份代表楼兰交结景国大臣,相信他们看到景轩的昏庸残暴,对景轩彻底失望后,必定会选择我们楼兰。” “我觉得不太可行吧?他们毕竟是景国的人,君主昏庸再重选一个就好,怎么也不会蠢到投降到另一个国家啊!” 玖月微带赞赏地看了眼苏宁,“你说得很对。所以实际上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如何让他们归顺于楼兰,也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小蕊的声音响起,“娘娘,这么晚了,怎么还点着烛火?” 苏宁扬声道:“没事,我口渴了,想要喝杯水。” 小蕊询问是否要帮她倒茶,苏宁拒绝了,让她下去休息。 玖月站起身,“阿宁,我走了。” 他打开门,却又忽然回头来,神情有丝复杂,“你……会爱上景轩吗?” 这个问题在她听起来像个天大的笑话,苏宁怔了下,“……皇上,你真的想太多。” 玖月揉揉眉心,“我只是忽然有些……”他笑容有丝苦涩,“罢了,你早些睡,还有,以后叫我阿九,别让人看出破绽。” **** 翌日,苏宁便命人备下一碟桃花糕,去见景轩。景轩住在朝阳宫,她去了那里,却被告知皇上一下朝便去了冷宫。 苏宁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依着景轩那种挑剔又古怪的性子,冷宫这种偏僻脏乱的地方,他肯定连看一眼都会嫌脏了眼睛。 苏宁想了下,打算去一探究竟。她不识路,便让小蕊领着她去。 小蕊脸色苦闷,“娘娘,咱能不去吗?在这儿等皇上回来也好。” 苏宁道:“为什么?” “娘娘……”她忽然压低声音,“你莫非没听说冷宫里那个前朝长公主么?她虽住在冷宫,却不是妃嫔,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但是……” 她的神情仿佛遇到让人困惑的难题,“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偶尔会去找她。” 前朝公主?苏宁一听心下微动,若是联合她一起谋反,加入一个合作伙伴,应该也是极好的。 她扬手一挥,果断而不容拒绝,“小蕊,带路!” **** 苏宁没让小蕊跟着进冷宫,打发她顺着原路回去。她则犹如做贼般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后面的院子。 并没有意料里的萧条破败景象,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一颗参天大树,一方石桌,上面还煮着一盏清茶。 几扇大门皆开着,唯有东方角落的那一间紧闭着。苏宁目光动了下,悄没声的走过去,耳朵贴在窗口边。 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没人? 她轻轻推了下窗户,开了条小缝,凑近一看,登时双眼瞪圆了。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视线里是一条雪白的腿垂在床沿,几丝血迹染在大腿处,腿在微微颤抖着,仿佛被春雨打动的花瓣。 她捂住唇,屛住呼吸,慢慢儿地走出了冷宫。 虽然没见到景轩,不过刚才一定是他和那位公主……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明明什么限制级画面也没见到,只是见到那么一条腿,她竟然会感到好尴尬,有种偷窥了别人的羞耻感。 -本章完结- 090我蠢,我笨,我傻,但我喜欢你 一个没有名分却在暗里与景轩见面的女人,她的身份还是前朝公主,令苏宁有理由怀疑,说不定景轩是爱她的,但碍于她敏感的身份而隐秘地将她藏在冷宫。 直至遇上了这位公主,苏宁才发觉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 她回去思来想去,如果景轩真有喜欢的人,那玖月的计划恐怕得改一改,她索性去了冷宫打探详情。 公主有个听来很红颜薄命的名字,沈如烟。 冷宫外面有一个荷花池,绿叶中间打着几个花骨朵,清风阵阵。 她站在池边儿上,素朴的水蓝色裙衫,婉然清丽的背影 苏宁装作无意间偶遇,与她交谈了几句,她言辞简短,只偶尔“嗯”几声,却又忽然道:“姑娘便是新来的那位安美人吧?” “啊,是的。”苏宁惊讶,她以为幽居冷宫的公主会不认识她。 同样身为住在深宫的女人,共同话题还是找得出的。苏宁谈了些题外话,方才故作随意地提问,“听说,皇上似乎是爱姐姐的呢。” 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宁已经改口叫她姐姐,其实也为试探她的反应,宫里的妃嫔姐妹相称实属正常。 沈如烟的脸上看不出端倪,倒是沉默了会儿,盯着荷花池里的鱼,“如果你是专程来问这个,那可以请回了。” 被人看穿,苏宁笑了下,道:“我可以问原因么?” 或许是苏宁看起来还算亲切,也或许是许久没与人交流,沈如烟那天下午说了很多,她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沉浸在往昔岁月里的伤怀。 苏宁也从而得知了景轩的身世以及沈如烟的悲情人生。 在她看来,沈如烟的人生就是一堆杯具。她与景国的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亦是内定的太子妃,可以想象,她本可以与喜欢的人携手一生。只是,她的父亲图谋不轨,竟还真谋篡得了天下,景国在一场滔天烈焰里宣布了终结。那时尚且年幼的景轩被哥哥景玉带走,两人一路逃亡,没料到的是,沈如烟竟然也独自跟了来,追兵也跟踪而来。 在那次逃亡里,景轩被打断了双腿,与沈如烟双双掉下山崖。本来可能发展成同命鸳鸯的两人,在崖底却成了一生的仇敌。缘于沈如烟的私心,景玉循着路寻他们,沈如烟隐瞒了景轩坠崖的事实,自个儿跟着景轩走了。 景轩却躺在冰天雪地里,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痛苦,仿佛永不会终结。 所以,从来没有过爱,有的只是彼此的恨意不断增长。 苏宁问,“你为何不逃?” 沈如烟的眼神很意味深长,“因为,景轩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奢求。” 她愣住。 沈如烟自嘲般地笑,“你不知道,他长得有多像景玉,他们有着同样的血脉,同样的气息,每次的纠缠,都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是景玉,我是如烟,我们很恩爱很美好地在生活。” 能够将景轩泄愤的*错觉到这个地步,苏宁觉得,她完全没救了。 **** 对于此次的拜访,苏宁大有收获,她想如何得到景轩的心其实不是那么困难。首先,景轩童年很悲惨,从一个高贵优雅的皇子变成残疾的流浪儿,这一点对他心灵造成了极大冲击,加上对沈如烟的恨意,以及对景玉带走沈如烟却独独留他在冰天雪地里的事尤其在意。他那时必定会觉得被所有人抛弃,冷了情,寒了心。 所以,他不屑于人世间的一切感情,但其实是因为不曾拥有,所以选择了嘲弄的姿态憎恶着这些感情。 如果……让一颗许久未曾有过爱的心再次感受到爱,会变成什么样呢? 就像是冰原里放入一颗火种,当火烧得越旺,冰便融化得越快。 **** 病好以后的安美人愈发漂亮,尤其是当她注视着皇上时,眸光亮得惊人,好比天边艳丽红霞,直要用那目光将人给淹没。宫里的人皆看得出,安美人在纠缠皇上。 往往是当人一厢情愿对另一人好的时候,才会用上纠缠这个词儿。没错,安美人不但是一厢情愿,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来皇上的厌弃。 皇上在后宫里的时间,几乎必然会碰上安美人。 安美人又一次遭到皇上的厌烦时,宫女们幸灾乐祸地当戏剧来看,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幕痴情女惨遭心上人拒绝的戏码。 蓝天,白云,清风。 景轩站在苏宁面前,英挺的眉紧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你再敢跟着朕,小心你的脑袋!” 苏宁眨眨眼,泛出泪花,“可是……我喜欢你啊!” 景轩冷哼一声推开她,迈开长腿走了。 对于漂亮女人的用途仅有一个,但睡个几回也没新鲜感了,喜欢?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宁拍了拍皱巴巴的衣襟,“我去!就他这么粗鲁地抓女孩子衣领的行为,谁真的喜欢他,那才是倒了上下八百辈子的血霉!” 七七道:“主人,看你如此讨厌他还要装出情深似海的模样,必然是辛苦的,不如开启情深角色?” 苏宁果断拒绝,“我一点也不想拥有对他情深的感觉。” 七七道:“可是,主人的追求完全没效果啊!” 苏宁握拳,“只有不想做的人,没有做不成的事!” “娘娘……你一个人在这里说些什么啊?” 小蕊很是无力地走过来。 之前怕娘娘失宠,现在娘娘主动讨好皇上,她又深深地想要叹息,为何每次总有一种丢脸的感觉? 苏宁瞥她一眼,“嫌我丢脸?” “……没、没有。”小蕊捂住心口,天啊,娘娘这是要成妖了,已经好几次被她看透想法。 **** 御书房里,景轩皱着眉头在批奏折,他一向不爱处理这玩意儿,但想到慕景知那失望的眼神,他又忍住站起来的冲动,集中注意力盯着奏折。 苏宁来了,他已经习惯,连个眼神也没看她。 苏宁在他身旁站了会儿,许是没人理她,自己无聊了,走过去研墨。 景轩是手上溅了一滴墨水时,才抬头看苏宁。 他飞了一个奏折砸她身上。 苏宁仿佛被吓着般抖了下,失手打碎了桌边的花瓶。 “对不起,对不起……” 景轩的眼神要吃人。 苏宁忽然又低声叫了下,她的手指头被划破了,流着血。见此,便有太监上来收拾碎片。她有些无措地望向景轩,双眸水润润的,就像是一只小猫。 景轩站起身,路过她身旁,嗤笑,“蠢货!” 他留下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 这几天,他留给她的总是背影。 苏宁对着他背影比了个中指,“你全家蠢货!” 片刻后,她追了上去,口中叫道:“皇上……你等等臣妾呀!” 宫女们,“……” 好像娘娘很不对劲啊! **** 景轩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伸手揉了揉额头,咒骂了一句,闪身躲进了一块假山,待那道亮丽的身影走过,他有些奇怪自己的举动,脸色变得阴鸷,他有必要躲着她么? 他想起了雪妃,忽然很见见她。 雪妃无疑曾是后宫里最喜欢他的人,或者说最依赖他的人,她没有心机,单纯无害,让人很放松。至于说是曾经……景轩又想骂人,那个安美人是怎么回事儿?他这边还在谋篡着她的国家,她却还如此磨人地追着他跑?蠢货!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给骂了的苏宁,此刻正站在苏佑臣面前,眉眼含笑,“苏相,这是要去哪儿?” 苏佑臣见到她正在对自己笑,脸上微热,道:“马场。” 景轩约了几个人一起赛马。 苏宁眼睛一亮,“那么,带上我一起,可好?” 可好?那当然再好不过了。苏佑臣与她并肩而行,谈着骑马之类的东西,苏宁便笑道:“你看起来这么文弱,没想到还会骑马。” 她带笑的明亮目光对上他的脸,他道:“若是安美人不会,臣可以教你。” 苏宁却没回答,两人已经走到马场。草原辽阔地与天相接,飞鸟盘旋于上空。 慕景知与连陌也在,他们在马厩旁选马。 见到苏宁,连陌率先走过来打招呼,扬起个大大的笑容,“安美人一来,感觉草原的风都变得更温柔了。” 苏佑臣微怔,“这风与安美人有何关系?” 这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连陌索性不理会他,请了苏宁过去看马。倒是慕景知看了眼苏佑臣,道:“阿陌的意思是安美人是个连风也不忍心吹得太厉害的姑娘。” 那边,连陌正抖着一条腿,搭在木栅栏上,对苏宁得瑟道:“安美人,你信不信,我吹一声口哨,这匹马就会乖乖地过来给我骑?” “这个问题应该没有什么值得问的价值吧。” “你不信我?”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苏宁道:“这匹马是你的,你能使唤它,有什么稀奇?” 原本想在美人面前显示一下上马英姿的连陌,“……你如何看出来的?” 苏宁微微一笑,“没人告诉你,女人是有直觉的么?” 事实上,他那些个小心思全被苏宁给听了去,包括他方才走神时心里在想昨天被他爹揍了一顿的事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道不悦的声音乍然响起。 景轩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怀里抱着一个雪衣姑娘,他目光盯着苏宁,很难想象,如此恶意的目光居然是在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连陌直感叹,景轩太暴殄天物,他对比了下这俩姑娘,明显安美人要更娇更媚。 苏宁看景轩这副见鬼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皇上在哪儿,臣妾就去哪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她佯作思考的模样,好助攻苏佑臣立马给她补上一句,“夫唱妇随。” 景轩薄唇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宝贝儿,朕带你去别处转转,省得看见麻烦的人。” 苏宁乍一听还以为他在和她说话,我擦……差点就回答了, 他怀里的姑娘拍着手,笑得一个天真无邪,“轩哥哥,雪儿见过这个姐姐的。” 苏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还轩哥哥? “闭嘴!” 景轩那阴冷的神情吓得雪妃小脸一白。 景轩挥鞭,眨眼便窜出了好远。 苏宁拍了下连陌的肩膀,“哥们儿,马借我!” 连陌道:“你做什么?” 苏宁翻身上马,微微笑了,“夫君都跟别人跑了,我自然得追回来呀!” 她的背影逐渐变远。 苏佑臣还在凝视。 连陌叹道:“佑臣,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喜欢她。” 苏佑臣的脸忽然红了,仿佛被戳中心事般不知所措,“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安美人?” 连陌道:“你的眼睛每次落在她身上都不会转了,傻瓜才看不出来。”他勾住苏佑臣的脖子,“没看出来啊,你喜欢这类型的?” 苏佑臣不喜欢他这语气,“安美人哪里不好?” 连陌笑了,“给人感觉太鬼灵精了,好像她能看出你在想什么,你却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佑臣,你见到的她肯定不真实。” **** 景轩没料到这女人竟真敢追过来。 他加快速度,那女人却始终能紧跟在他马屁股后边儿。 他冷声道:“追着男人跑是你们楼兰女人的风俗吗?” 苏宁悠悠地笑,“害怕被女人追是你们景国男人的毛病吗?” “轩哥哥,你别跑太快,雪儿害怕!”明明是成年女人的声音,却偏偏用上了女孩儿的语气。 “喂——”景轩忽然回头看向她。 唇角挑起的那抹邪气笑容特别恶劣。 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白影便在眼前成为抛物线的趋势落下,她下意识地扑过去将那团白影接住,整个人从马上跌落,头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 她疼得眼冒泪光,迷蒙视线里,是景轩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冷漠表情。 “看见了吧,女人对于朕而言就是随手可以扔掉的东西。你最好安分守己地待着,否则朕不介意让你永永远远呆在禁庭。” 这个……混蛋!苏宁晕了过去。 石头上被她的血染红了。 刺目惊心。 景轩的眉蹙起。 真是让人兴奋的颜色,但她好像也流得太多了。 **** 苏宁睁开眼看见的人是玖月。 他正低头,俯下身来,见她醒来,却又忽然站直了身体,道:“你的额头已经上过药,包扎过了,记得不要碰到水。” 苏宁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果然已经有纱布缠着。 玖月盯着她被纱布衬得苍白病态的容颜,声音冷下,“不是说好不许伤害自己的身体吗?” 他似乎、可能生气了。 苏宁试图探听他的心声,却什么也听不到。 “当时的情况太急,我不可能眼看着雪妃摔下去啊,也没多想,就……”见玖月的目光逐渐幽深冷然,她忙道,“好了,我发誓,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你……” 玖月的话忽然止住,他后退一步,站在了一旁。 景轩走进来,他一见到已经醒来的苏宁,便是一声冷哼,“蠢货!” “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被他骂,做错事的人分明是他。 景轩站在她面前,讥讽地笑她,“朕摔的人是她,但是受伤的人却是你,这种精神似乎叫做舍己为人,不过这种人应该就叫蠢货吧?” 苏宁瞪着他。 她深呼吸,“是,我蠢,我笨,我傻,但……”她冲着他吼,“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景轩表情僵住,仿佛被意外给弄得措手不及。 同样僵住的人还有玖月。 两人皆凝视着苏宁。 前者目光惊诧居多,后者目光复杂晦暗。 景轩回过神,不屑地轻扯唇角,“谁准许的?”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谁准许?” “当然。”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没有他的准许,她根本没有喜欢他的资格。 “好!”苏宁举起手掌,望着景轩,“天地为证,我玖初安喜欢你,一直,一直,不会改变,一生一世,地老天荒。” 她的神情严谨,目光定定地与景轩对上。 景轩移开视线,愣了好大一会儿,薄唇终是落下两字,“蠢货!” 他大步走了。 玖月盯着苏宁,神色复杂。 苏宁却笑着问,“怎么样?我演的还行吧?” “你……”玖月仿佛过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得缓慢,“方才只是在演戏?” “你不会当真了吧?”苏宁眸光发亮,“这么说来,景轩应该也会信了。” 玖月低垂着长睫,“阿宁……” “怎么?” 他抬眸看她,眸光幽暗,“我无法判断……” “判断什么?” “你是在对他演戏,抑或是……”他走近,半跪在床沿,俊逸的脸贴近她,声音低沉清冽,“此刻对我才是演戏?” 他的靠近令她几分紧张,甚至无法对视那双漆黑迷人的眸。 “你在说什么?”她便只盯着他的唇,“合作的双方应该有最起码的信任吧?如果你没有,那么我现在便退出。” “我想……”他忽然抱住了她,“可能我喜欢你。” -本章完结- 091悬崖深渊坠落,情深刻骨 他温柔低沉的音色荡漾在耳边,激起丝丝涟漪,她身体微微颤抖,心情很微妙,唯一可以清楚的是这一刻,她紧张到心快要跳出来。 她努力装出自然的语气,“为什么是可能?” “阿宁,将你牵扯到这些权力争夺中,很抱歉。”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吻,“在没有一个确定的未来之前,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只是你也答应我,别再让自己陷入危险里了,好么?” 说不清听到这样的话为何会茫然若失,她只听见自己说:“好。” 你不知道,在为你做这些事情时,就早已陷入了危险的漩涡么?也或许,你知道,如此要求只是为了求得心安么? 玖月走出昭阳殿,抬头望见三寸日光,从微白的天空透入他的眼底,消失不见。 他想,为何是可能?因为他无法确定此刻的喜欢到底是真心还是由于冥蛊的作用。 **** 苏宁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景轩了。从那次坠马之后,景轩便刻意地避开了所有与她见面的可能性,她去他早朝的门口等,却被告知提前散朝,皇上去苏相家里了。她去他的御书房,却被告知,皇上出宫去找连将军了。她索性在他寝宫门口等,却被告知……他与几位大人一起去青楼了。 在又一次地碰壁后,苏宁咬牙道:“好!他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 小蕊被娘娘的执着给弄得很无奈,“娘娘,您这样老是追着皇上。他肯定会厌烦的,不如你冷落皇上几天,说不定他就会想起娘娘的好来。” 才怪!她敢发誓,她要是不去找景轩,景轩铁定能一辈子想不起后宫三千佳丽里的一个小小美人。 苏宁开启了神偷角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宫外。 **** 景轩的情绪不高,平常最喜欢春风楼里的美人好酒,此刻他却端着酒杯在发呆。这可是少有的事情。 这几天,他时常处于这种状态,你跟他说着话,会忽然发现他已经走神了。 能让一个男人处于迷离恍惚状态,原因普遍来说,是因为女人。至于是谁,连陌几人不用想就知道。连陌还挺诧异,那安美人不就是他的女人了么,平常还老是说喜欢他,黏他那么紧,他还烦个什么鬼? “阿轩……”连陌想要一探究竟。 景轩端着酒杯,侧躺在美人榻上,长发遮挡住一半容颜,只看出那张薄而优美的唇紧紧抿着,仿佛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不过……连陌想,阿轩这厮,一般的国家大事还真不能引起他的思考。 慕景知与苏佑臣两人在一旁下棋。 上春花楼,他们俩一向是下棋。 连陌一连叫了景轩好几声,连慕景知两人都忍不住看过来,景轩却依旧不为所动。 连陌一掌拍在景轩腿上,叫道:“初安美人来了!” 这自然是扯谎,景轩先是坐直了身体,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看到连陌几人带些嘲弄般的笑意,他神色别扭,火大地站起身,“你骗我?” 连陌忙给他道歉赔罪,随即笑着问,“阿轩,别气了,来,跟哥哥讲一下,你有些什么心事?” 景轩低声骂了句,推开连陌,走出了厢房。 景轩没想到,他出来之后会真遇上了安美人,当然,起初,他只当是与安美人长得像的男人。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斜倚着栏杆,望着楼下的女人男人,喝酒,调笑,接吻,吵闹。 他忽然有一丝厌恶。 移开视线,他不经意瞥见了二楼的一角。 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打扮的男人显然喝得很醉,他拦住了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长衫少年。 少年的侧颜看起来还真像那女人。 他这样想着,眉头便是一蹙,刚要走开,却听见一阵吵嚷声响起,伴随着惊呼声。 他又回过头,便是一愣。 少年束发的丝带被扯掉,一头青丝微微凌乱地洒下来,那俏生生的模样一眼便可看出是个女人。 忽然,她仿佛惊慌失措了,后退一步,摔下了栏杆。 景轩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止。 悬崖,深渊,坠落,画面仿佛重叠了。 **** 苏宁自然是毫无无损地被景轩给救了。他衣袂翩跹地从二楼跃下,惊鸿身姿在众人惊艳的目光里留下短暂一瞥,定型在他脚尖点地,怀抱美人的一幕。 苏宁在他怀里,狡黠地勾起了唇。 连陌正抱着个美人,两人在玩儿小游戏。 景轩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安美人。 景轩的表情很黑暗,浓浓的低沉气压笼罩在他周身,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十分不好,几乎可以说是暴怒。 我的天!连陌差点将怀里的女人给摔了,瞪大眼盯着苏宁。 后宫里的妃嫔居然出宫了,出宫不说,居然跑到青楼了,跑到青楼不说,居然还撞上皇帝了! 妥妥的要斩首的趋势啊! 苏佑臣首先站起身,“安美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景知眸光锐利幽深地定在苏宁身上。 苏宁对苏佑臣笑着,道:“我来找皇上啊,他一直躲着我,我……” “你就那么喜欢男人?” 低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苏宁微微愕然地对上景轩带着邪气笑容,却又冷如恶魔的脸。 “我、我只是喜欢你。” “谁稀罕你这廉价的喜欢!”他冷笑一声,将呆怔的苏宁拽住,拉到了连陌面前,以一种随意散漫的语调道,“阿陌,你不是说她很漂亮么?朕便把她赐给你!” 他说毕,将苏宁粗鲁地推过去,苏宁踉跄着跌倒在连陌怀里。 连陌有丝受惊,双手举起,不敢碰到她。 苏佑臣长眉紧蹙,不悦道:“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景轩抿唇沉默。 苏宁站起身,表情冷静到让人心惊,她定定地望着景轩,“你是不是从来不信我喜欢你?” 景轩未答,薄唇却是掩饰什么般勾起一丝冷笑。 苏宁道:“好!我不会再来找你,你永远也不必再看见我!” 苏宁眨眼间便跑了出去。 景轩沉默着,忽然一脚踢倒了面前的桌子,酒水洒了满地。 苏佑臣显然想追出去,语调透着颤抖的愤怒,“皇上,你太过分!” 连陌却拉住了他,转而看向了景轩,懒散地一笑,“唉,不知道安美人这样跑出去后,会不会出事啊,她不会想不开寻死吧?” 他就在赌景轩会追出去。 他在心里默数,一,二…… 还没数到三,景轩已经消失,他微微笑了。 **** 景轩在楼里,人群里,四处寻找着,但是,完全没有她的踪影。他揪住了门口小厮的衣领,厉声道:“有没有看见她跑出去?” 小厮盯着他狠厉阴冷的神情,快吓尿了,“她、她、是谁?” “一个女人。”他不耐地补上一句,“穿着男人衣服的披着头发的女人,懂了?” “的确有个这样的女人,她……诶,爷,您手松点儿劲儿,我喘不过气来。” 景轩推开他,“她往哪儿跑了?” “那位姑娘问我,最近的悬崖在什么地方。” 景轩表情一变。 **** 苏宁蹲在悬崖边。 她手里玩儿着一根狗尾巴草,问七七,“你说我要是真跳下去,这神偷角色的轻功能让我再飞上来么?” 七七道:“悬崖下边若是有着力点,应该可以。” 苏宁探头望了眼下边,黑雾滚滚,啥也看不清。 她道:“看来还不能真跳。”她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他会不会追过来,这出戏已经备好了,就等他登场呢!”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背后传来了景轩带着滚滚怒意的声音。 “玖初安!你给我站好!” 苏宁回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麻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果你过来,我立刻就跳下去。” 景轩果然不再往前走,眉头紧蹙,眸色阴沉,“你威胁朕?” “我怎么会舍得威胁你呢?你一定不相信别国公主会喜欢你,但是我要告诉的你的是……”她望着他,静静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如此迅速地爱上一个人,直到遇见你,我相信了世上有一见钟情。” 崖边的风吹拂,夜色深沉。 景轩道:“你先站过来!” “就算站到你身边,你也看不见我。”苏宁落下泪,“你以为经过你方才那样子的羞辱,我还能活下去吗?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推给了别人,你以为我还会爱你吗?” “没有朕的允许,你敢跳下去!”景轩阴沉地盯着她。 这种时刻,他居然还敢吼她!苏宁故意挑衅地后退。 她没料到,景轩这混蛋居然直接冲过来,“玖初安,你站住!” 那声音仿佛雷霆闪过耳边,吓了苏宁一跳,她真掉下去了,顺带着将景轩也给带下去了。 景轩将她紧紧抱住,英挺的眉毛严肃地皱着,“别担心,下面是片深潭。” 苏宁以为他是胡说,没想到还真被他给说中了,两人大难不死,掉进了水里面。 下落的速度很快,让苏宁心跳直到落进水中还保持着加速状态,她喘着气从水里冒出头。 水珠滴落在她的长睫。 景轩始终抱着她的腰。 “皇上,你没事吧?” 苏宁对上景轩幽暗的眸,关心地问了句。 景轩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捧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他的吻像是夏日倏忽而至的狂风暴雨,热烈、激情,几乎要她淹没,连大脑也被这变故弄得一片空白。 疯狂的一吻后,他将她抱入怀中,胸膛发出有力的心跳声,声音微带喑哑,“你赢了。” 苏宁忍住擦唇的冲动,眉眼弯弯,幸福地笑,“皇上,这真是臣妾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景轩盯着她,忽然低下头。 她侧过脸,躲过了他的吻,双手交叉抱着手臂,“皇上,我们别呆在水里了,好冷啊!” 她可没兴趣和他来一场鸳鸯戏水。 **** 景轩让苏宁在水潭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他去捡柴生火。 苏宁道:“我和你一起去。” 景轩露出的笑容是她所从未见过的,干净好看,仿佛一朵驱除掉了所有黑暗的黑莲,放出让人温暖的光芒。 他道:“你等着。” 苏宁看着景轩的背影。他在没有经历过那些苦痛之前,是不是就经常露出这种真心的笑呢? 她这样子欺骗他,到底对不对? 脑海里浮现出玖月那双冷酷却透出寂寞的眼睛,她又定下心来,应该没错的,天下应该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景轩看来并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她坐在那里左思右想,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景轩去了许久还未归来。她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起身去找他。 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树林子里的风里飘荡着她的声音。 树林黑得看不清楚路,偶尔隐约还能听到风里有着鸟叫声或者其他奇怪的声响。 苏宁道:“七七,你说他不会给狼给吃了吧?” 七七道:“主人,我发现,景轩一直跟着你。” “什么?”苏宁的声音变大,她忙又压低声音,“你说他故意不现身,一直跟着我?” “是的,主人。” “他想做什么?” “这个距离太远,无法探测。” 苏宁想了下,难道是景轩还对她有疑心,故意在试探她?看她会不会为了他而担忧着急? 苏宁忽然笑了下,她继续大声叫景轩的名字,忽然摔倒在地上,然后低声哭了。 过了片刻,她便看到一双黑色金线靴子出现在眼底。 “宝贝儿,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将她抱起来,擦干她的眼泪。 苏宁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哽咽道:“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见了。” 景轩停顿了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不会,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 潭边升起了一堆火。 火光里,景轩背靠着大石头,苏宁躺在他的腿上,他低头望着她的眼神,深邃而柔和。 苏宁没想到景轩会主动说出他方才的故意设计。 “宝贝儿,你知道么?如果你方才真的独自一人离开了这地方,我会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透着分阴沉,却随即转为微笑,“但是,你没有走。” 温暖的火堆旁,安静的夜空下,他静静地给她说了许多他或许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事情,包括血腥与杀戮,遗弃与背叛,友情与亲情。 苏宁慢慢地放松下来,就像是与朋友交谈,无关阴谋,无关权利,无关爱情。 沈如烟口中的悬崖偏偏那么巧合的便是这一处。当时她与景轩也是在这里,明明是共患难的青梅竹马,她甚至还可以算是他的未来嫂子,然而,她却将断了双腿的景轩藏在了草丛里,堵住了他的口,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和自己的哥哥渐行渐远,留下他一个人在下雪的夜里,忍受着黑暗与绝望。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他的哥哥。 但是,他恨他。 哪怕后来他用尽办法来弥补他,为他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最优渥的生活,甚至将皇位也给了他,他也依然是恨他。 苏宁道:“皇上,你恨的只是他给了你一切,却没有给你真正想要的吧?” 景轩笑容变淡,“我想要的?” 苏宁躺在他腿上,仰视着他,“比如亲情,比如陪伴,比如关心,这些才是你真正所需要的。” 景轩沉默了。 他们后来聊了许久,当景轩对她道:“宝贝儿,你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是真的么?” 有一丝的犹疑都会令景轩产生怀疑,所以苏宁回答得很肯定很迅速,“是真的,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 两人睡到半夜,大队御林军声音震山地在叫“皇上”,后来苏宁才知道,发觉景轩一直未归,连陌几人便一路找来了这里。 两人被接回宫中,这一夜,苏宁是在景轩的寝宫睡的,但是两人什么也没做。 在外人眼里,却意味着安美人又开始得宠了。 苏宁醒来时,正对上景轩望着她的深邃眼眸,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看人时总带着几分蛊惑的you惑感,此刻眼神变得柔和,这种让人沉溺的感觉便更甚。 苏宁伸手拿被子挡住脸。 他笑了,“你做什么?” 苏宁道:“我还没洗脸,你别看我。” 景轩邪气地勾了唇角,“哦,也好。” 也好……?他是暗指她现在的样子不好看?苏宁瞪他一眼,此刻不是该说“你什么时候的样子都好看,我就喜欢看着你。” 这样一想,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她干嘛要和他情侣一样为这种小事闹别扭? 景轩走下了床,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地脱了衣服,裤子,又去衣柜里翻出明黄色龙袍,一面穿,一面道:“朕去上早朝,你先睡一会儿。” 苏宁早已经闭上了眼,“你怎么不出去换衣服?” 她听到景轩的低笑声,“这是朕的寝宫,为何要出去?” “……也对。”她闭上眼睛就行。 额头传来温软的感觉,景轩的声音很宠溺,“乖乖的等着,朕回来和你一起用早膳。” “……好。” 苏宁有一瞬想要叹息,果然是冰融化后就是温暖的春天啊,景轩这个残忍阴沉的皇帝居然也变暖男了! -本章完结- 092你一生一世的喜欢,不过如此 接下来具体该如何做?不知玖月那边进展得如何,苏宁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求见玖月。玖月却拒绝相见,只给了她一张字条,一切暂停。 苏宁看到的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大事,比如玖月身份被人揭穿,遭到软禁或者监视,所以只能以字条这种形式偷偷向她传递消息。苏宁收到字条后立刻赶去了太医院,却发现玖月好好儿地在研究药物,见她来了,不冷不淡地问了句,“安美人来太医院做什么?” 苏宁四下瞥了眼,见并无其他人在,便过去低声道:“你说的一切暂停是什么意思?” 玖月道:“字面的意思。” 苏宁看他恢复这种高冷倨傲的姿态,压下火气,道:“是暂时的暂停了,还是永远也不要继续?” 玖月拉开药柜,一面抓药,一面淡淡道:“我自有主张,安美人不必费心了。” 苏宁按住了他搭在柜子边沿的手,盯着他,“你能不能不那样叫我?” 玖月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刷拉一声关上了柜子,慢慢地将一包药卷起,方才缓缓抬眸,漆黑的眸平静到冷漠,“安美人,你该走了。” 他将药递给她。 她不接,“说要开始计划的是你,终结的也是你,我们之前做的那些难道全部是儿戏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他将药放入她掌心,“一共三天的药量,每天只在晚上喝一次。” 她被他的突然变卦弄得差点想尖叫,他还在和她说药? “这是什么鬼东西?”苏宁忍耐着怒气。 玖月平静道:“补药。” 终于忍不住怒火,她将药甩在他脸上,“谁要喝这种东西!” 玖月看见苏宁愤而离去的背影,眸光变得幽暗。 **** 关于他的计划其实与她并没多大关系,放在入宫以前,她压根儿不管景国会是谁的天下,可现在她入了这场棋局,他却忽然说不下了,敢情她之前费尽心力地来帮他,成了白费心机。 这并非最让人憋屈的。她刚走了没几步,玖月便追来了。 她冷笑,“怎么,又反悔了?” 玖月淡淡道:“玉镯。” “……” 他追过来就只是为了要回玉镯?苏宁盯着他,忽然伸手将玉镯取下来,本想狠狠摔在地上,猛然回神时,立马止住了动作。 她有几分垂丧地将玉镯握在了手里,仰头看他,“我可以明天还给你吗?” 玖月眸色幽深地盯着她。 她凝视他。 身旁的春意盎然丝毫没有渗入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冻结成冰。 “好,还给你。”她将玉镯丢过去,“你记住,我再也不会当你是朋友。” 她没有回头。可她却始终预料不到,这会在某一刻成为她与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从此,天人永隔。 **** 失去了继续对景轩讨好的理由,她变得冷淡起来。景轩下朝后便会邀她一同出去玩儿,出宫是景轩的习惯,只是如今他多带了一个人。青楼那种地方自然是不去的了,几个人一同逛街,游湖,聚会,他在以他的方式将她领入他的世界。 至于苏佑臣他们的家,苏宁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已去过好几次。她知道了苏佑臣家里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任何通房丫鬟。而连陌则正好相反,他不但有一个暴脾气的爹,还有一个同样是将门出身的娘子,性子颇为刁钻火辣,两人见面就差没打起来。至于慕景知么,苏宁对他倒没多大印象,据景轩说,他这几天在暗地里查一件重要的案子。 苏宁的冷淡显然引起了景轩的注意,两个人明明已经是两情相悦,他都已经如此主动地对她好了,她却反而爱答不理。景轩便问了连陌一句,“你说如果一个女人对你突然冷淡了,还不让你亲近她,这是为什么?” 连陌一听便挑起了眉头,景轩大爷这是在说他自己么? 他揶揄地笑道:“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 “第一,她不爱你了。” 景轩蹙眉,“不可能。” 连陌看他沉沉的脸色,笑得欢快,“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她因为某种隐秘的原因必须疏远你,过几天就会好了。” 连陌隐晦的暗示,景轩并未领悟到,反而误打误撞地悟出了另一层更高深的意思,安美人她身上有秘密。 景轩对于安美人的宠爱已经引起后宫妃嫔的不满,尤以皇后为甚,但碍于抱着皇上只是一时沉迷,终究会恢复以前的模样的期待,暂时没有对付苏宁。 **** 春天花满枝桠,粉的,白的,紫的,在御花园里开得纷纷扬扬,清新唯美。 景轩如平常一般与苏宁在御花园里散步,午膳之后,他们便会出来走一走,各种话题都谈,虽然往往是景轩在说,苏宁在听。 景轩看了眼苏宁若有所思的神情,狭长的眸中闪过微光,他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亲昵地道:“宝贝儿,你为何总是闷闷不乐的模样?” 很明显吗?苏宁忍住叹气,挤出笑颜,“皇上,臣妾只是有些伤春情绪。” 这种说辞,并不令人信服。 景轩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半晌,方语声凉薄道:“你是不想与朕呆在一起?” “我……” 苏宁微睁大了眼睛,她发觉这可能还真是原因。没有了在一起的理由,她的感觉就像是明明不需要考试,却还坐在考场里面的烦躁郁闷。 景轩冷笑一声,“你的一生一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他拂袖而去。 苏宁苦恼地叹了口气,心情这东西压根不受人掌控,她老感觉所有事情都失去了趣味,看什么皆是恹恹的。 **** 景轩冷着脸,回到御书房,却见慕景知已经等在里面。 景轩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慕景知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景轩,“臣已经全写在里面。” 景轩盯着信,越看神色愈发阴鸷,“楼兰的人想要拉结大臣?” 慕景知道:“是个江湖人士,被人称为九公子。” 景轩冷笑一声,“朕还没打他们的主意,他们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慕景知亦是一声嘲讽的冷笑,“皇上以为找上门来的只是区区一个九公子么?” 景轩蹙眉,“你什么意思?” 慕景知目光锐利,“楼兰的那位公主就真的与此事无半点关系?” 景轩脸色冷硬,“即便她是楼兰的公主,也已经嫁到景国,便不再是楼兰的人。” 慕景知道:“她可不一定这样想。” 景轩道:“朕相信她。” 慕景知道:“臣不信她。” 慕景知不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他敢如此说,就比如有些证据。景轩长眸危险地眯起,缓慢道:“她做了什么?” 慕景知一声冷笑,“她做了什么,皇上该是最清楚的。” 景轩的神色蓦然僵住。 慕景知道:“从她第一天出现在宫宴上,臣便看出她心怀不轨,加上之后对皇上的疯狂爱慕,难道皇上觉得这真的就仅仅是一个女人喜欢上男人的正常表现吗?楼兰民风再开放,应该也不至于要到青楼去追夫君,更何况,她看到你在青楼,没有半点吃醋的反应。” “够了!”景轩叱道,“朕不允许你用这些话来玷污她,若她真如你所说心怀不轨,为何没有伤害朕?” “皇上真的确定没有受伤么?”他淡淡道,“皇上方才动怒不就是因为她么?” 她的冷淡加上慕景知的话,令景轩有了几分暴躁不安,他低吼,“闭嘴!” 慕景知道:“若是皇上执意相信她,不妨让她见见太医院的阿九。”他话题转开,“关于那位九公子,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景轩冷冷一笑,眸色狠厉,“他不是想要结交大臣么,就让他去做好了!正好,朕预谋已久的一项计划还差点火候,就让他的鲜血来成为这个计划的开端。” **** 苏宁下午得罪了景轩,以为他大概会气好几天,也或许一直不会来找她了。她并没将自己看得太重要,她的确以真情打动了景轩的心,让景轩相信她的爱,但是他自己也会慢慢察觉她的虚情假意,发觉受骗,大概会恨不得……杀掉她吧。 然而,景轩在晚霞染遍春日天空时来到了昭阳殿。他的表情一如前些天的温和,眉间含笑如风月肆意,他陪她一起用了晚饭,又与她下了棋,看她一直输,便撤掉了棋盘。 她拿了本书看,他则坐在一旁瞧着她。 灯光暖晕,她脸上镀上了一丝温暖的光芒,就像是他下午来时惆怅望着的晚霞。 “不如让阿九过来看看。” 她低着头,目光定在书上,神思却漂游到远方,景轩的话忽然响在耳畔,明明很平淡随意的语气却让她抬起了头,神色透出了几分异样。 景轩伸手抬起她的下颚,仿佛在欣赏她这副神情,声调温柔,“宝贝儿,我说不如让阿九过来看看你,你瘦了许多,莫非是病了?” “不、不用了。”苏宁心有余悸地盯着景轩,不知道他用意何在,“我很好,没有生病。” 他抱住她,“宝贝儿,朕可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但是朕很喜欢你,懂么?” -本章完结- 093为你一笑,燃起烽火 景轩非但没有开始冷落苏宁,反而加倍地对她好起来,他甚至将苏宁接到了寝宫。皇帝的寝宫从来是没有女人住的,不但不合祖制,且会败坏皇室风气。大臣谏言,委婉地表达了一番皇上应该雨露均分、恩泽后宫的意思,景轩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阴冷一笑。 “朕是天下之主,苍生之王,想要什么难道还要听你们这群老头儿的指挥?” 皇帝的独断专横让群臣将苏宁视为了妖女,却碍于皇帝威慑不敢言半句她的不是。群臣不敢言,有人却敢言,皇后便是在这时站出来的。 那天,连锦精心打扮了来求见景轩,几乎每月必会有一次的宠幸让她相信自己不会遭拒。她却连大门口也没进去便给拦下,她冷声道:“怎么,你们这些个奴才没长眼睛?” 奴才当然长了眼睛,但陛下吩咐过不准任何后宫女人靠近,因为他怕安美人吃醋。 不让进,皇后感觉屈辱,她一个正妻居然连夫君的门都进不了? 这可不行。 她便硬闯,那些奴才自是不敢真对她如何,倒是让她给闯进去了。 她见到的画面却足够让她发疯。 她被拦在外面,皇帝却在里面给安美人描眉,皇帝平常总透着几分阴冷邪气的面容此刻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修长的手指执着眉笔,仿佛描画一副绝世丹青般专注认真。 瞥见皇后在一旁错愕呆怔的表情。 景轩站直身,“你来做什么?” 他冷淡厌恶的目光像是一把剑插在心口,眼里却烧着浓浓火焰,“皇上,你可知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苏宁偷偷地想往外走,景轩叫住了她,“宝贝,你去哪儿?” 苏宁汗颜,“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连锦的目光移到她身上,竟然颤抖着手指,嘶声道:“妖女!” 苏宁怔了怔。 连锦神情极致疯狂愤怒,她拦住了苏宁,“你说!你到底是如何you惑了皇上?你使了什么妖法?” 景轩一旁瞧着,眼底隐隐闪过浓雾般的邪气,薄唇似笑非笑。 直到苏宁被扇了一耳光,又一耳光,再一耳光,整个人快要站不住时,景轩方才长臂一伸,将她给搂在了怀里,用一种冰冷的语调道:“妖女?” 苏宁也有些武功,但对上将门千金出身的皇后完全不够用,她的脸火辣辣地疼,神情忽然透出一丝恍惚。 皇后瞪着苏宁,“没错,她就是妖女!” “哦?”低沉含笑的声音问,“皇后认为妖女该如何处置?” 皇后咬着牙一字字道:“凌、迟、处、死!” “好!”景轩道,“来人,将皇后推出去斩了!” 皇后猛然一震,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已经有侍卫上来扣住皇后,苏宁拉住了景轩的衣袖,“你不是开玩笑吧?” 景轩语调温柔,手抚过她的脸,“宝贝儿,她不是妖女,难道你是?” 苏宁蹙眉,“我是说你真要斩了皇后?” 景轩仿佛被她逗笑,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她此刻大概已经被斩了吧?” 趁着苏宁与景轩说话那片刻间,皇后竟已悄无声息地被押走,她都不呼救的么? 苏宁大脑被震得空白了片刻,望着景轩邪气的笑容,“皇后不是陪伴了你多年的妻子么?你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愧疚或者不忍?” 景轩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朕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可是……”他将她揽入怀中,“朕喜欢你啊!” 他的爱来得太奇怪,悬崖下面,篝火旁,潭水边,两人轻松真实的相处时光似乎已经停止在了某一天,这绝不可能是爱。 **** 皇后十五入宫,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他享受了她十年里的青春与爱情,却一夕间因为“妖女”二字将她处以极刑。众人皆为震惊,朝臣上书,不再遮遮掩掩,隐晦暗示,直言安美人为祸国妖妃,皇上若再为她所蛊惑,国必将亡。 杀死皇后的罪过却怪在了苏宁身上,苏宁觉得自己躺枪了。景轩性情和顺了一段时间,她就差点忘了他残忍阴沉的本性。但是,景轩却对她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愈发好,因为……他居然不上早朝了。 这下,不怪那些大臣骂她,她自己也差点以为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呀! 白日里,景轩的确会陪着她,两人也会找些比较浪漫的事情来做。 但是,再浪漫的事情放在了景轩身上,画风也变得诡异起来。 比如,两人一同乔装打扮了出宫游玩。苏宁打扮得或许太漂亮,至少景轩是这样认为,所以招来了一个男人的调戏,景轩肯定不能忍,英雄救美就上来揍人。苏宁怕他打死人,忙把他给拉开,叫道:“你为什么打人?” 景轩阴沉道:“他方才想摸你的手。” 有这事儿?苏宁一愣。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我、只是伸手想拦住你们。” 景轩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敢拦我们?” 那人喘着气,“我初到京城,就想问一下路,没成想……” 那人说着,一个大男人居然憋屈得在街上哭了。 这下愣住的是景轩,他见苏宁正盯着他,脸色颇为不自然地傲娇道:“问个路伸什么手,活该!” 说着,他丢下一锭金子,拉着苏宁走了。 **** 至于晚上么,苏宁只能用“煎熬”二字来形容。她死活不肯和景轩一起睡,原因很扯淡,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会失眠的。 原本以为景轩会生气,然而……如今的景轩更加不能以常理推测了,他微笑着说了句,“那好,我就在地上铺张毯子睡。” 她警觉地问,“为什么?” 不会是想半夜爬上她的床? 景轩微眯起眸,“你那是什么眼神?怕朕对你做什么?” 苏宁不承认,“当然不是了,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在地上睡着不舒服。” 这话显然愉悦了景轩,他唇角勾起微笑,长眸妖冶地微眯,“你不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么?朕就在地上睡,等你慢慢儿习惯了,再一起睡。” “……皇上英明。”她嘴角微抽。 不过……她就不该相信景轩会乖乖地在地上睡。她半夜口渴,摸黑爬起来,想要倒杯茶水,还没下床,头便撞在了一堵墙上。 哦,准确来说,是景轩的胸膛。 她魂差点被吓飞,“你半夜不睡觉,站在床边做什么?” 景轩道:“有点失眠。” “失眠和你站在我床边有关系?” “当然有,朕看你睡得那么沉,所以想感染些你的睡意。”景轩声音变得些微恼怒,“只是越看就越清醒了。” 苏宁身体微颤,不自觉地想起在禁庭时,姝轻也曾在半夜坐在床上盯着她睡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咬牙道:“皇上,你如果再这样,我就搬回昭阳殿。” 她的威胁对于景轩来说是小巫见大巫,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蕴着笑意,“如果你不让朕这样,朕就和你一起睡。” 苏宁完败,开始了一个个半夜惊魂的夜晚。不过,很多次醒来看见了景轩站在床边,慢慢儿地居然习惯了,有一次,她又要起来喝水,景轩居然直接给她递过来,“给。” 她喝完,说了句,“你又失眠了?” 景轩道:“没,只是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谢谢。”苏宁拉过被子盖住头,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我盖得好好儿的,皇上,快去睡啊!” 景轩笑了。 **** 景轩与苏宁这边在朝朝暮暮地玩乐,当然沉浸于此的大概只有景轩一人,苏宁多次拒绝无效。 不过他们玩儿得嗨,朝臣们这边却由开始的失望变为麻木,最后变为愤怒反感。至于大将军连陌一家人已经被皇后的死给激得起了反意,大臣们遥相呼应,由连陌带领的清君侧、正朝纲为名义的谋反行动开始了,据说,策划这次谋反的背后主使人是九公子。 在景轩与苏宁玩儿出新花样的那一天,谋反军队攻进了皇宫。 那天,苏宁已经记不清是自己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亦或者是景轩一时脑子抽风,他居然带着她登上了烽火台。 烽火台上可将皇宫风景一览无余,高台之上,天空浩荡,微风荡漾。 景轩道:“古有周幽王为薄美人一笑点燃烽火台,今日,朕也愿意为你点一次。” 苏宁吓得拉住了他的手,“你可别乱动,这个不能随便点啊!” 景轩温柔地笑,“可是朕已经点了啊!” 浓浓炊烟,在风里飘摇,在云里荡漾。 烽火台上站着几个士兵,手上正举着点燃烽火的稻草。 苏宁气道:“你快点把它熄掉!这不是儿戏,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景轩低沉的语调里透着古怪,他望着苏宁轻笑,“朕以为你会很开心看到这个结果。” 苏宁怔住。 他的眼神,微笑,在身后飘着浓烟的空气里变得似有若无,飘渺到让人心惊。 -本章完结- 094这种滋味,是绝望吗 烽火台是用于通过烟火传递紧急军情,一旦点燃,军队里面必然以为宫内出现大事,火速赶来。的确是有将军拥着几千士兵赶至宫中,但他们不是救皇帝,而是清君侧,要求皇帝处死妖妃,否则便将皇帝以昏庸无道的罪名押入天牢。 苏宁站在烽火台上,望着城墙下面乌压压的大军压境,为首的三人正是景轩昔日好友,之所以说昔日,只因此刻他们站在了景轩的对立面,或许不再是朋友。 也或许,从景轩杀掉皇后、不上早朝只顾沉迷玩乐那一刻,他们便已不可能是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景轩此刻居然还云淡风轻地在笑,他问她,“宝贝儿,还满意朕送你的大礼么?” 苏宁双眸倏然睁大,震惊道:“你……你是故意点燃烽火,让他们趁机谋反来杀……我?” 景轩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面容,轻声道:“朕当然不会杀你了。” 她看见他的唇角徐徐染上讥讽的微笑,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发烫。 他凑在她的耳边。 薄唇发出灼热的呼吸。 “宝贝儿,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朕是个昏庸的君主?” 苏宁沉默。 景轩为她的沉默而笑了,“那么,就让朕失了皇位,失了天下,可好?” 烽火的烟渐渐淡了,风在高处猛烈地吹,扬起她的裙衫。 她怔住,凝视着他的脸,胸口忽然有些堵塞,“你……什么意思?” 他俯身看她,妖冶的眉眼飘散出极致美丽,低沉声音震荡在耳畔。 他道:“朕厌了。朕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帝王,朕没有坐拥天下的野心,没有运筹帷幄的心计,甚至没有一个帝王的仁慈,朕只愿能过自由闲散的生活,纵情恣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那些个糟老头阻挡。” 这样子神情落寞,如同云烟飘渺模样的景轩,苏宁从未见过,她所认识的景轩会暴躁地对她生气,却又会在下一刻笑着拥她入怀。有时他像是个被人宠坏的大男孩,带着桀骜不驯的张扬野性,气得人跳脚;有时却又像是个残忍邪气的恶魔,会阴沉地笑着做出让人无法想象的残忍事情。 她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尽管现在的他很让人想要说出安慰的话语,可她无法说。 她不能说,你当然可以追求你想要的生活,因为他的帝王身份已成定局,摆脱不了,除非死亡。 景轩双眉微扬,“你这副神情看得很让人不爽,朕说那些只是想要你知道,朕选择放弃皇位的原因,可不是不愿杀掉你……”他冷哼一声,“朕只是厌了。” 苏宁,“……” 傲娇的男人最讨厌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景轩的意料。 苏宁坚持要与景轩一同关入天牢,景轩瞪她,“你是不是傻!” 两人被关在牢里时,苏宁才反驳了他那句话,“傻的是你,要不是你抽风跑去点燃烽火,他们至于要来杀我吗?” 景轩冷笑一声,“哪怕朕不做这些,该来的还是会来,朕无法控制自己做个安守本分、勤政为民的君王,每当坐在那个皇位上,朕心里想到的不是守护黎明百姓,而是难以克制地暴躁到想要毁灭一切。” 所以才说你心理BT嘛!不过昏君倒的确是喜欢用自己的特权伤害别人,做出残暴的事情。如此说来,应该不算心理BT,而是……压根就是人渣。 话题跑歪了,景轩蹙起眉,“你没回答朕,为何要陪朕一起坐牢?明明佑臣已经答应会送你回楼兰。” 苏宁在稻草堆上坐下,伸直了双腿,靠在墙壁上,道:“我也不是为了你啊,只是我怕那些人不讲信用,你也知道他们吵着要杀妖女,万一趁你被关,反悔杀了我怎么办?” 景轩眸底闪动着光芒,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 **** 连陌几人来过天牢一次,他们给了景轩三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他执意不肯杀掉安美人,那么他们只能放弃他这个帝王,另择明君。 苏宁曾好奇道:“为何非得要你答应杀我?现在我们都在牢里,他们若是要杀我,不是轻而易举?” 景轩冷笑,“自然是怕朕恢复帝王身份时秋后算账,若是朕自己答应杀你,便也再无理由去报复他们。” “……好阴险。”苏宁眨眼,她托着腮歪头看他,“可是怎么办呢,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吧?” 景轩微笑,“放心,三天后,他们便会杀了朕。” “……” 你这玩笑般轻松的语气,完全让人没法对你被杀这件事情产生重视啊! 苏宁愣了那么一下,“你不担心?” 景轩的眼神变得深邃幽远,“有人会来救我们。” 她仿佛感觉到……他心底在隐隐期待着什么,他眼底闪着的幽光就像是猎人狩猎时的兴奋血腥。 “是谁?” “不告诉你。” “……说一下又不会死人。” “不说也不会死人。” 苏宁转过身,不想看他了。 景轩在她旁边,笑了。 **** 三天即将过去的那天夜里,大臣们聚在一起召开了会议。废掉景轩已成定局,而促使他们有如此大的勇气谋反的动力并非是因为大将军连陌的威信,而是来自于在这一个月内一直想尽办法拉拢他们的楼兰使臣——九公子。 九公子许诺,若是归顺楼兰,景国并不会就此湮没,而是会成为楼兰的附属国,至于国王会从他们这些大臣里面挑选,以此次起事付出的功劳为评判标准,所以为了当上国王,每个大臣皆是不竭余力地在办事。 除却那三位与皇帝交好的大臣,其余大臣皆坐在了房间内。 他们的目光全部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男人。 一袭紫色长衫,外面披了件色调低沉华丽的披风,面上戴了张银色面具,大家能看到的只有他弧线优美的薄唇以及那一双深邃幽暗的琥珀色眼眸。 有大臣提议未免节外生枝,尽快暗地杀掉景轩比较好。 男人低沉华丽的声音如锦缎散开,“为何要暗杀?” “九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景国之前还有过一位君主,他是景轩的哥哥,名为景玉,若是让他知晓此事,必然会阻碍公子的大计。” 九公子薄唇溢出一声冷笑,“杀了景轩,景玉就不会来么?” 众人怔住,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九公子以平静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景轩要死,却必须是光明正大地押赴刑场,至于景玉……”他薄唇染了分冷酷笑意,“他要来便让他来,我已经等了他十一年!” “还有一件事……”一个白发老人犹豫着开口。 九公子道:“说。” 白发老人显然是代表着众位大臣要说某件事,因为大家的神色皆颇为关注。 老人道:“其实皇后并未被杀掉,景轩与苏相几人也并未真的闹翻,此次景轩是在故设疑阵,他曾下过密令,要我们配合你,假意服从,这样既可以将公子诱入陷阱,又可以借景国的内乱引起远在雪山的景玉注意。”他语声微顿,“景轩一直对于兄长为情所困,自甘入佛门颇为不满,便想借此机会逼他回来。” 静默了片刻,九公子淡淡道:“只是他未料到你们会真的敢背叛他。” 背叛二字像是一根刺扎在众人身上,他们脸上神色不自然。 为了掩饰掉这为人不齿的事实,他们开始用美好的借口修饰自己的背叛。 “良禽择木而栖,景帝残暴不仁,沉迷女色,根本不配为一国之主,而看九公子的风雅气度,便足以猜测楼兰君主又是何等贤良仁义的君主,我们定会誓死追随九公子。” 九公子薄唇微微泛着凉薄的笑,犹如初夏绿叶间洒过的凉雨。 **** 天色将明,从牢房里的那一扇小窗口透入染了灰色的晨光。 门外传来脚步声,慕景知修长的身影在门口立住。几个侍卫打开了门,他走进来,面无表情,声调没有一丝起伏。 “带走!” “不行!”饶是之前景轩已说过要她放心,她却仍有种不安,“慕大人,你们要带皇上去哪儿?” 慕景知冷声道:“与你无关!” 苏宁气恼,“你……” 景轩转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出去游玩一般,笑道:“乖,别闹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等着朕接你出来。” 幽长的牢房过道里,透入的些许微光里,景轩的背影越来越远,苏宁的心泛起强烈的不好预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的恐慌感。 心跳在忽上忽下……跳动,让她坐立不安。 **** 或许碍于景轩曾是帝王之身,并未给他戴上镣铐,也未用囚车,只是用铁链捆住了他的手脚,天牢门口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景轩上了车。马车出了皇宫,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专为斩首示众的刑场。 那里,已经坐了好几位大臣,连陌坐在正中间。 侍卫们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外面。 皇帝要被斩首的事儿已经宣扬出去,几乎是全京城的百姓皆赶来了。景轩即位,害死过不少人,大肆挥霍,加重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虽然偶尔皇帝会赏赐些东西出来,但比起他浪费掉的财物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对于景轩被处斩此事,倒是没有引发百姓的不满,他们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态。 景轩被押来刑场是清晨时分,他站在场中央,身影笔直修长,仿佛站在那里俯瞰众生,而并未是要行刑的人。 日头渐渐地上来,明晃晃的光芒徐徐洒下。 百姓中间起了些微骚动。 “不是要斩头吗?怎么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个动静?” “这是在等什么?莫不是又不打算斩皇帝了?” “听说是为了妖妃才发生了清君侧的事情,那么怎么就只斩皇帝,不斩妖妃呢?” 这些问题,百姓议论许久,也没个结果,众说纷纭。 在众人皆等得不耐烦,打算回家做饭时,大将军连陌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众人眼睛亮起来,这是要来真格儿的了! 他一步步走向了场中央的景轩。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撞在一起,交汇着某种令人不解的含义。 全场静了下来。 连陌终于站定在了景轩面前,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大刀,缓缓地抽出来,人们仿佛还能听到刀片摩擦的铿锵声音。 阳光映入景轩的眼底,闪烁出一片迷蒙的光芒,他的微笑在阳光里却也显得黑暗邪气。 **** 苏宁不知道景轩到底是真的会没事,还是他在安慰她,她心底并不希望他死掉,不是出于善良,而是出于……不舍。 景轩好像也没看起来那么坏,或者说,他还没坏得那么彻底。至少,他对她挺好,让她觉得他只是个性格别扭的男孩子,如果有人肯引导他,关心他,他会变好,就像是学习里面那些所谓的风云人物,其实就是一些不爱学习,玩儿叛逆的不良少年。 她正想着,门忽然开了。 进来的竟是三个侍卫。 她警觉地站起来。 侍卫们显然没有带她出去的意思,他们脸上的笑颇为放荡。 苏宁握紧拳,“你们想做什么?” 一个侍卫吊儿郎当地抖着腿,一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宁的脸、身体,吹了声口哨,道:“做什么?妈的,这需要问吗?” 另一人道:“你若是乖乖地不出声,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你别指望皇上会来救你,他都自身难保了!” 苏宁蹙眉,“全尸?” 侍卫笑了,“你怕死?可惜我们也只是听上面的命令,不过嘛,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先陪哥们儿乐一乐。” 上面的命令……?是谁?苏佑臣不可能,连陌也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 苏宁眸光发寒,“是慕景知派你们来的?” “哟,不愧是妖妃娘娘啊,脑子也不笨嘛!” 苏宁不确定自己那点武功是否能对付三个强壮的侍卫,她咬住了唇,思索着该如何做才能安然脱身。 然而,侍卫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 他们逼近她。 苏宁决定先发制人,她下意识地想要找一根树枝之类的东西当剑,她会的只有剑术。 目光在牢里扫了一圈,除了稻草什么也没有。 两个侍卫已经抓住了她的左右两只手,她只好用脚去踢他们。 于是,她的手脚全被绳子给捆起来,看来,他们竟是有备而来。 她穿的是件对襟羽花裙衫,侍卫一手扯开了她的衣领,露出了大片洁白如花朵的肌肤。 他的指甲蹭破了她的肌肤,就像是白色花朵滴落了一丝血迹。 苏宁气得想杀人,她低头咬住了侍卫的手指。 旁边的侍卫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死丫头!” 她被扇得金星乱迸,倒在了地上,几个侍卫欺身而上。 许多手朝她伸过来。 许多张带着恶意的放荡笑容在眼前摇晃。 她的衣衫被撕碎,布料飞散在眼前,她的太阳穴跳动得似乎快要爆裂。 她望着牢房屋顶,黑漆漆的,还结着一层层蛛网。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禁锢在蛛网里的蝴蝶,挣脱不了,只能等着不可逆转的可怕灭亡降临在头顶。 这种滋味……是不是就叫做绝望? **** 蓝天,漂浮着几朵稀稀落落的白云,阳光透过白云照在刑场之上。 连陌拔出了他的刀。 众人屛住呼吸。 “还要等么?” 景轩的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微微失望地垂下眸,低沉道:“不等了。” 连陌低声问,“那么,开始行动?” 景轩不置可否。 他缓缓举起了刀,阳光反射出寒气十足的刀光。 刀面上,映出了一张镇静的脸,景轩很从容,他薄唇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丝毫没有对死亡和痛苦的惧怕。 因为,连陌举起的刀不可能砍掉他的脖子。 他的刀对准的人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站在二楼之上,摆着一束紫阳花的窗口边,站着的紫衣身影,他戴着银色面具,阳光将面具透射出几分神秘光芒。 众人哗然惊愕。 景轩轻轻松松挣脱了铁链,他揉了揉手腕,抬头看向了紫衣人,薄唇勾出一抹邪气黑暗的笑容,扬声道:“九公子是么?既然来了,何必藏头缩尾地在那儿站着?不敢下来?” 在百姓们错愕又仿佛发现新的热闹可看的兴奋目光里,紫衣人飞身而下,衣袂翩翩,长身玉立地轻轻落于地上,乌黑的长发随风散落几许在肩上。 九公子缓步而来,优雅从容。 他薄唇染了分淡笑,“景帝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可真是好。” 景轩神情阴沉,犹如地狱里的死神,他以一种残暴的目光盯着九公子,“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侍卫们围上来。 九公子淡然如风,“景帝这出戏固然好,却错估了人心。” 景轩双眸微眯。 侍卫们手中的兵器随着这话落下,竟对准了景轩。 刑场外面,一排排侍卫站直了身体,手中握着弓箭,对准的人亦是景轩。 见此,苏佑臣、连陌两人皆震惊了。 至于慕景知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眸光深沉,若有所思。 景轩神情微变,他咬牙道:“你们背叛朕?” 没人回答他的话,却也没人羞愧低头,只是用一种漠然地目光看着他,手中的兵器依然毫不留情对着景轩。 这一场惊变使全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里面,就像是战火刚熄灭时蔓延的那种让人窒息又悲哀的沉寂。 **** -本章完结- 095逆光里,有佛性的男人 苏宁的衣衫被扯得很凌乱,巨大的恐慌蔓延在心底,哪怕是死也不能被侮辱。她的目光闪出如雪般的寒光。 此时,却有一道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落的渺渺仙音,温柔,淡然,透着几分普渡众生般的佛性,就像是砸入黑暗地狱里的一道祥光,驱散黑暗,放出光芒万丈。 “怎能对待小姑娘如此粗鲁?” 几人站起身,警惕地问,“你是谁?” 那人道:“我谁也不是。” 侍卫冷笑,“别多管闲事,若不快快离去,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人笑了,“请你们千万别客气。” 仿佛是与不懂事的小孩说话的轻松语气,几人皆怒了,拔出刀,冲上去。 然而,不到片刻功夫,他们全部倒下。 苏宁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她看着这人呆了。 他站在昏暗牢房里,逆光而来,一袭红衣似能蔓延开来的灼灼火焰,绽出盛世红莲,他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微微含笑,浅浅的咖啡色眸温柔地轻弯。 他替她解开绳子,仿佛一个温柔的兄长给她整理好衣衫,眸色温柔地注视她,“小姑娘,被吓傻了?” 苏宁还没能从方才的恐惧里回过神,她微颤着声儿,“你是……谁?” 他没再给出方才那种敷衍回答,微微一笑,落下二字,“景玉。” “景、景轩的那个哥哥?”苏宁明显震惊了。 景玉道:“小轩脾气不太好,想必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吧?” 他温和有礼地问她,她忙道:“其实也没什么。” 景玉微颔首,咖啡色的眼眸染上分柔和,“嗯,如此我便放心了,日后姑娘还请多照顾着小轩。” 苏宁的脸黑了,“那个……其实还是有些麻烦吧?” 景玉微微笑了,朝外面走,对着门口那人道:“小景,你带小姑娘去压压惊。” 苏宁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男人,且还是她曾见过的那个狂傲太子。景玉不知去了哪里,景千寻领着苏宁去了东宫。 景千寻离宫许久,突然回来必然是因为景轩的事情。 路上,苏宁问,“太子殿下,皇上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景千寻微妙地看她一眼,薄唇扯出丝浅笑,“你是说你们楼兰的皇上,还是我们景国的?” 很明显,她问的是景轩,今天要被斩首的人不是……景轩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宁的心悬起。 景轩道:“没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东宫,景轩让人给她送了身衣裙过来,她换好衣服出来,景轩的人也不见了。苏宁心中的不安丝毫不曾减去半分,她在宫内坐了会儿,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拉过一个奴才,问,“你认识刑场的路吗?” 奴才犹豫着,“难不成安美人想去?” 苏宁承认,奴才便道:“安美人且放心好了,虽说那位九公子联合大臣们差点谋反成功,但景公子回来了,大臣便不敢再有反意,他们以前可全是景公子的部下。” 苏宁的头晕了下,“你……你说什么九公子谋反?不是说连陌将军带头谋反么?” 奴才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诉苏宁,“连陌将军谋反是故弄玄虚,九公子谋反却是真的。” 苏宁猛地抓住了奴才的衣袖,紧张到心也快跳出来,“快带我去刑场!” 那奴才本来不肯,但耐不住苏宁以死相逼,安美人可是太子吩咐了照顾的人,他不敢让她出事。 **** 等苏宁赶到刑场,却只见到苏佑臣与连陌二人,以及一批被枷锁束缚的大臣。 她的到来令二人颇为惊讶。 苏佑臣以为她是担心皇上,便道:“你放心……” 话被打断,苏宁急切地问,“你们不是说九公子谋反吗?那么,他在哪里?” 连陌审视着苏宁,“安美人为何会关心这个?难道谋反的事情,你也有参与?” “告诉我!他在哪儿?”苏宁大声道,“不要说什么谋反了,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苏佑臣微怔,盯着她的神情,下意识地道:“他主动要求与景公子决战,之后便被人给带走了。” “他受伤了?” 看到苏宁担心的样子,连陌忍不住为自己兄弟不平,冷笑,“何止,我看那位九公子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了!景公子一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安美人以为,他还有命活吗?” 苏宁双膝发软,倒在了地上,她的头疼得快要炸开,“不可能的……” “安美人……”苏佑臣蹲下身,试着将她扶起来,“你先别急,万一景公子那剑刺偏了呢?” 听到这话,连陌忍不住嗤笑道:“心长偏了倒是可能!” 苏佑臣抬头瞪了眼连陌,低头看时,忍不住慌了,“安美人……你怎么了?” **** 玖月是被苏淡月带走的。苏宁不明白为何苏淡月会出现在刑场,但当时玖月重伤昏迷后是苏淡月跪在了景玉脚下,请求他能让她带走玖月。景玉答应了,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玖月绝不可能有机会活下去。 苏宁那天在刑场晕倒后,醒来便已经身在昭阳殿。由于九公子之死,触发了两国的战火,据说楼兰皇帝已经决定御驾亲征,众人皆在猜测九公子的真实身份,居然能让一国之君为他征战。 苏宁是楼兰的公主,在这种敏感时刻自然是被软禁了。她已经有整整五天没有踏出昭阳殿一步。 或许忙于制定作战与防御计划,景轩将她给遗忘了。这五天里,她时常坐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鲜花锦簇,惷光愈发浓烈了,蝴蝶穿梭于花丛里。 他说过,以生命起誓,护她周全。 可是,为何要食言? 什么没有硝烟的战争,全是一场笑话,最先放弃的人却是他自己,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明明可以解释他忽然的冷淡是因为景轩已经起了疑心,明明可以提前通知她谋反的行动,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他却偏偏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背水一战! 但她最不能原谅的人却是……自己。 在她和景轩整日玩乐之时,他会在做什么?是寂寞地注视她的背影?还是精心计划着这场危险的谋反?他一个人背负了一切,却将她隔离在外。 这种做法是自以为是的高尚,她恨透了他的自私。说好了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却先放开了她的手,难道他不明白被孤单留在这世上的那个人远比死亡更加可悲可怜么? 苏宁伸手捂住心口,她不会心痛,不会流泪,甚至不会同情他。曾经作为兄长,他给予了她宠溺爱护,却告诉她,那是他的弥补。如今作为朋友,他给予她的却是自私的遗弃! “娘娘,你别哭了,奴婢很难过。” 她恍惚听见了小蕊的声音。 “那不是眼泪,只是水而已。”她回答。 **** 景轩来昭阳殿已经是半个月之后。在一个明媚春日的下午,他踏进了昭阳殿,见到了苏宁。 他无法想象她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糕。 许久不曾晒过阳光的皮肤苍白得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她并未梳妆,一头青丝散开在肩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衫,脚上也没穿鞋子。 她的神色迷离恍惚,就像是……活在梦境里。 景轩蹙起眉,将她抱起来,却发现她已经轻得感觉不到重量,他将她放在床上。 他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蕊吓得跪倒在地,“娘娘这些日子好像是病了,不肯好好吃饭,晚上也总是坐在窗边吹风,所以身体就愈发差了,奴婢有劝过,可娘娘好像……” “好像什么?” 小蕊低声道:“好像是听不见似的,不但听不见,似乎也看不见,无论奴婢做什么,说什么,娘娘都没有反应了。” 景轩这时才蓦然察觉到奇怪。他从进来到现在,没看见她有一丝反应,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一丝波动。 他怒道:“你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朕?” 小蕊道:“陛下下令不许昭阳殿的任何消息传出去,也不准任何人出入,莫非陛下自己倒是忘了?” 她的语气有几分压抑的怨怼。 景轩倒没心思与她计较,吩咐人去找太医,又让人将窗子全部打开,屋子里总透着阴沉的氛围。 他在她身畔坐下。 苏宁抱膝坐在床上,瘦削的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目光飘忽到没有焦点。 “宝贝儿?”他声音很轻,怕惊吓到她,“初安?” 苏宁仿佛木雕泥塑般丝毫没有动静。 景轩皱紧眉头,隐约有了几分怒气,“你这副模样到底是为了谁?不要告诉朕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九公子!” 他发觉自己态度不好,忙又紧张地看了眼苏宁,但她压根没被他给吓到。 景轩微微叹气,脱了鞋子,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对不起,朕该早些来看你的。等你好起来,朕一定不会再关着你,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出宫去玩儿,你不是最喜欢游湖了么?还有好多的湖你没见过,到时候朕找人做一艘大船,夏天还可以看到湖上的萤火虫,莲花,很漂亮的。” 苏宁躺在他怀里,长睫微微颤了下。 -本章完结- 096越过九十九步的距离,我爱你 太医诊断的结果是幽闭深宫太久加上精神遭受打击导致的失心症,喝药倒是次要,主要是要让安美人多出去走走,帮助她打开心结。 此时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每天皆有军情来报,景轩处理文件、回信,与大臣商议作战方案,变得忙碌起来。只有在傍晚时才能抽出时间来陪伴苏宁。至于景玉则去了楼兰,只对景轩说有件要事非做不可。 苏宁依旧是不言不语,但好歹能听话地喝药吃饭了。景轩每天要询问宫女,有没有领着她出去走走,她吃了多少饭,药有没有按时喝,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小蕊暗地感叹,皇上这是把娘娘当女儿养了么? 大约如此过了半月,一天傍晚,景轩到了昭阳殿。 他道:“初安呢?” 小蕊道:“娘娘在里屋睡下了。” 景轩便掀开门帘,走进去,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高高耸起。景轩眉毛微扬,走过去,“初安,别睡了,该吃饭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初安?”景轩伸手轻轻拉开锦被,脸上的笑意却蓦然僵住。 小蕊发觉不对,凑过头一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哪里是人,分明是几个枕头叠在一起。 景轩稳了稳心神,派了许多人出去找,他自己则在昭阳殿附近找,她神志不清,大概是不会走远。 很快,有人来报,说是在摘星楼的屋顶上发现了安美人。 景轩赶过去,他不解,她没事跑那儿去做什么?今晚……并无星星。 摘星楼是一座皇宫里最高最接近星星的地方,是前任皇帝景玉为他妻子所造,因为他认为,星星里面一定有一颗住着他妻子的魂魄。景国人流传着自古而来的神话,当一个人死后,便会化身为天上的星星。 苏宁不但爬了曲曲绕绕九十九层阶梯到达顶端,且还攀岩上了摘星楼的屋顶,整个人站在上面,远远望去,衣袂随风而飞,活像是要飞升一样。 景轩看得心差点跳出来,他在下面叫她,距离太远,他的声音根本传递不上去。 慢慢爬上去自然是太费时间,他也没那个耐心。景轩用了轻功,踩着每一层的栏杆踏上去,一共九十九步的距离,没有哪一刻,他会觉得九十九步的距离是这样遥远,因为只要她往前踏出一步,他就将永远无法走到她身边。 他仰头,压下胸口涌动的不安,玖初安!如果你敢跳,朕绝不会原谅你! 苏宁没有跳。景轩用了九十九步的距离靠近了她,但他站在屋顶的另一端,神色在漆黑的夜里显出了几分痛苦的无奈。 “宝贝儿……你站过来,好不好?” 他不敢再靠近,怕会发生上次在悬崖边的情况,那一次大难不死,这一次却是……必然会粉身碎骨。 苏宁没有看他,声音很轻,“星星所发出的光要到达我们的眼底,仿佛是一眨眼的时间,然而,其实它是穿越了百万甚至千万年的时光才到达了我们身边。” 景轩沉默,他在揣测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苏宁道:“也是在眨眼间,我来到了这里,仿佛很短暂,却已经恍惚穿过了千万年的时光。”她看向他,“你告诉我,千万年前的星光到达身边时,它要如何才能返回到起点?超过光的速度么?可……那又是一种怎样的物质?” 尽管不能十分理解她的话,但他感觉到了,她渴望离开的强烈心情。 他朝她走过去,很慢,俊美的容颜比星光更耀目,“朕不知道你穿过了多少万年的时光才来到朕身边,但是……朕愿意踏过千山万水追随你的步伐。” 他站定在她身边,眸光灼灼光华,“你问朕,星光要如何返回到起点,那你有问过遇上星光的人想不想它回到起点吗?” 苏宁怔住,望着他。 “宝贝儿……”他很温柔地唤她,“朕不愿意管什么星光,千年还是万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这份心意或许和你所说的星光一样,就算过了千万年也要传达到你心中。” 苏宁侧身避开了他伸出的双手,不去看那双忽然沉寂的眼眸,声音像风一样轻,却雪一样冷,“其实,现在你应该可以猜得到,我当初……只是欺骗你。” “关于那个……你以为朕真的一无所知么?”他自嘲地笑了,“在众人眼中,朕是个残暴昏庸的帝王,而你看朕的目光和他们是一样的,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看不出你的虚情假意?” 苏宁怔住。 景轩道:“你没忘记朕说过你再追着朕,朕会砍掉你的脑袋?”他眸色幽深,“那不是假话。只是,后来,朕开始动摇了,甚至开始希望你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这样一想,理智仿佛瞬间崩溃了,朕相信了你。” 苏宁低下头,“我很坏,是不是?” “会说自己坏的人就不会太坏。”景轩摸着下颌沉吟一笑,“而且,在朕面前,你说自己很坏,确定不是讽刺?” 苏宁眨了眨眼发烫的眼眶,“谢谢你。” 景轩长长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朕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这三个字,不如你换成我爱你,我想你,我要你……” 苏宁无言以对,“……” **** 原以为过了这夜,安美人会渐渐好起来。翌日,景轩便发现他想得太天真了。苏宁听得到声音,看得到东西,像是个活人了,然而……她却始终呆在摘星楼的屋顶上坐着,双手托腮,望着远方。 景轩将她抱下来,然而一转眼没顾上,她自个儿又爬上去了。 景轩忍着怒气,在她又一次不听话地跑上去后,问身侧的连陌,“她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景轩一怒为红颜的场面,连陌是百看不厌,略带戏谑地挑了眉头,“难道是在找个好时机往下跳?” 景轩眸光沉下,“闭上你的乌鸦嘴!” 景轩上了楼,在苏宁身边坐下,打算好好谈谈。 声音很温柔,“宝贝儿,你在看什么?” 苏宁不答。 声音略尴尬地温和,“宝贝儿,你在想什么?” 苏宁望着远方,仍旧不答。 声音略不耐,“宝贝儿,你不理朕?” 这一次没给苏宁的回答时间,景轩直接拽过了苏宁的胳膊,强迫她盯着他,见到她眼里有了他的影子,他才道:“我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苏宁望着他,平静开口,“很简单,放我离开。” “不可能!”景轩火冒三丈,“你居然想的是离开?朕整天想着你,脑子里全是你,你不但一点都没想朕,还想着离开?” 他的声音带着控诉。 “你冷静点,像个成年人行吗?”苏宁依旧平静,“我不喜欢你。” 景轩深吸口气,“好!你告诉朕,你喜欢怎样的人,或者你不喜欢朕哪一点,朕全部都改了,好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想拖泥带水地敷衍你,我只想离开。” 苏宁静静地看着他。 景轩愤然起身,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此刻全是阴鸷,厉声道:“离开?你想去找谁?是和你乱搞的那个皇兄吗?” 苏宁神色微变。 景轩更气,怒吼,几乎要将瓦片给踢飞,“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既然你如此绝情,朕也不稀罕再对你好!朕就算曾经有多不好,却也是个人,不会那么没有尊严地求你留下,因为……”他眸光森寒,“你将永永远远被关在禁庭,一辈子活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像你这种没有心的女人大概也只配在罪恶之下和你那该死的皇兄乱来了吧?” 景轩气势汹汹地走下楼,碰见了在第五十七层的连陌。 连陌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道:“真舍得关她入禁庭吗?” “关个屁!”景轩胸膛起伏着,俊颜气得发白,“别说话!朕现在只想杀人!” **** 景轩在自己的寝宫里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破碎的声音令宫女们胆战心惊。 踏着一地碎片,红衣拂动,景玉飒沓而来,宫女们仿佛就像是看见了圣光,顿时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被皇上给斩了。 景轩坐在台阶上,低着头。 景玉眸光扫过满地狼藉,在弟弟身边坐下。 “小轩,你要明白,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景玉的声音淡然,却透着让人静下心来的力量。 半晌,景轩才道:“皇兄,我以前不理解你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那么多,明明那么痛苦却始终不愿意放手,但是,我想,真的,现在我能理解你。” 景玉道:“小轩,我以前的执着未必就是对的。如果我能早些放开手,或许芊芊不会死,她可能和慕容枫一起云游江湖,现在也许会有孩子,生活得很幸福,而我只要遥望着她的幸福,便已了无遗憾。” 景轩微怔,看了眼他的哥哥,头一次,生出些许亲近的感情。 景玉浅咖啡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他,“小轩,如果两个人的心没有在一起,那么就算留住了人,也毫无用处,到头来只会是两败俱伤,换来无法挽回的结局。” 景轩薄唇微动,似乎感情激动地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的并没错,他神色有一丝痛苦,“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从此退出了她的生活,哪怕她以后会幸福,但想到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就会愤怒到抓狂!” 景玉若有所思,“也许事情没到那么糟的地步。那位姑娘是在九公子死后才变成这般糟糕的模样,症结所在必然是九公子,若你能放她去认清楚自己的心,或许还有转机。” -本章完结- 097魔化为了神,妖修成了仙 苏宁没被关入禁庭,她此刻正好好儿地坐在院子里,对面坐着的是景轩他哥。 无疑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漂亮的咖啡色眼眸里仿佛沉寂了沧海桑田,沉静古老,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股出尘的飘逸味道,融合着那张美到妖冶的面容,给了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魔化为了神,妖修成了仙,给人某种震撼的美感。 他目光微微打量了她片刻,温声道:“姑娘也不必紧张,只当是和朋友聊天便好。” 苏宁不自觉地有丝毕恭毕敬的感觉,道:“哦,好的。” 是他气场太强,所以给了她想要臣服的错觉? 景玉端起茶杯,却并不急着喝,修长的手指微微晃荡着茶杯,茶叶在水面轻轻漾开,似乎茶香也随之散开。 “姑娘,听说你很喜欢九公子,为何面对杀死他的我,却没有丝毫恨意?” 苏宁沉思半晌,道:“因为我知道,害死他的不是任何人,只是他自己的野心。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除非胜利的那个人是他,否则他会宁死也要继续下去。”她望向景玉,“谋朝篡位的失败者又有几个能安然活下去?” 景玉微微笑了,“姑娘既然能看得如此通透,为何却要执着于他的死?” 苏宁低下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最亲近的人只有他而已。现在剩下我一人,好像心也被挖空了一块似的。” “你喜欢他?”景玉问。 “喜欢?”苏宁的眼里有一丝茫然,“不!我不确定,我只是在说他死后我的感受,如果失去他之后感觉到生活失去趣味,心变得空洞,这样的感觉是喜欢的话,那么我喜欢他。” 景玉喝了口茶,“如此说来,可能是依赖,也可能是喜欢。” 苏宁明显不愿提这个话题,“景公子,你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嗯……大概是想给你一个认清内心的机会。” 景玉搁下茶杯,浅浅一笑。 “机会……?”她还以为他是来给景轩当说客的。 景玉道:“你知道,佛门修行之人不能轻易杀生。” 他的话没说完,苏宁却已猜到,她猛地站起身,手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你是说玖月他没死?” 微微顿了片刻,景玉抬眸看她,“原来我猜的没错,九公子的确是你的皇兄。” “他现在在哪里?”苏宁的呼吸微微急促。 景玉道:“自然在楼兰,我前日还见过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 景玉眸光微微闪动,见苏宁正专注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未说完的话,留待她自己去发现,大概会对小轩更有帮助吧。 苏宁重新坐下,平复了下心情,盯着景玉,“景公子,你说的机会是指可以让我回楼兰吗?” 景玉点头,“不过你或许得多带点东西。” 苏宁一愣,“什么?” 景玉轻笑,眼底闪过宠溺的温柔,“小轩……”他状似苦恼地微叹,“他非常想要见识一下你们楼兰的风光,所以得麻烦姑娘领着他走一趟了。” “……我可以拒绝吗?” “你还敢拒绝?”景轩居然从石亭后面的大树冒出头来,怒视她,“我堂堂景国的皇帝去你们那个小地方,你真该多谢你们祖上积了福才是。” “……我想,我们祖上并没有积福。”苏宁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这尊大神还是别去那小地方了。” **** 关于景玉前几日在楼兰所办的事情,苏宁已经从景轩那里听说了。景国与楼兰从此再不交战,互不侵犯,互通商市,结下了永世友好的条约。 至于景轩,他无心帝王之位,景玉便将帝位给了景千寻,景轩如今已可以过他所向往的闲云野鹤的生活,正巧,景玉给他的封号便是“闲王”。 这倒是很好的结果。苏宁又忍不住好奇,“那你哥呢?他要去哪儿?” 景轩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皱起,“皇兄自然是回雪山了,皇嫂在那里。” “啊?你的皇嫂不是已经……” 景轩敲了下她的头,“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皇嫂的尸体,不过么……”他摸着下巴,“好像皇兄还真看见过皇嫂的魂魄来着,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坚定地要修什么佛缘了!” 苏宁叹气,“那样的生活一定很寂寞吧。” 景轩则是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望着苏宁。 “……你干嘛?” 景轩道:“我说你……不会喜欢我哥吧?” “……我只想说,你该走了,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 景轩道:“你已经嫁给我了,对不对?” 苏宁盯着他,“那又怎样?” 景轩漂亮的桃花眼闪着光,“你看,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晚上那么热情,现在可不可以……” “不可以!”苏宁将他推出关门,刷的一声关上门。 景轩,“……其实我只是想说可不可以让我睡地上啊!” 不过,他站在春风吹漾着花香的夜里,隐约记起了那天晚上的全部记忆,真是……美得像梦。 **** 翌日,苏宁三人一起走上了回楼兰的路途。至于三人么,苏宁望着骑在马上颤巍巍的小蕊,有点头疼了。 小蕊非得求着苏宁带她一起回楼兰,说是不想被抛下,她有多喜欢娘娘什么的。景轩则一口应下,理由是:宝贝儿,路上总得有人背包袱,洗衣服,端茶倒水吧? 苏宁只想吐槽,景轩大爷,没人伺候不会自己做么? 小蕊不太会骑马,苏宁怕她掉下来,索性让她坐在自己背后,抱紧她的腰。走在前面的景轩回头看见,驱马回来,道:“她坐我马上。” 小蕊“啊?”了一声,眼里明显露出敬畏。 景轩不耐道:“快点儿上马,磨蹭什么!” 景轩骑的是匹黑马,高大强壮,小蕊苦着脸,她爬不上去啊! “麻烦!”他伸手提了一把她的胳膊,她便飞到了他身前,“坐好!” 小蕊脸都差点吓白了,她小声道:“皇上,我能坐后面吗?” “不行,我不喜欢你抱我。”景轩蹙眉,“还有,我不是皇上。” “是……公子。” 天空蔚蓝如洗,春风拂面,沿途开着明艳的花儿,风光大好。 两人骑着马,也不急,慢悠悠地踏在路上。 景轩道:“宝贝儿,你回楼兰会住多久?” “你想表达什么?”苏宁瞥他一眼。 景轩扬眉,“我只是想问一下。” 苏宁道:“这个不需要你关心,你不是去楼兰观光的?” “你们楼兰有什么好观的?”景轩不屑地冷哼。 苏宁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去,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不会再回景国。” “你……”景轩咬牙,“你就不能说点让人开心的话?” 苏宁道:“比如?” 景轩想了下,眸光灼灼,“比如你说你不再回景国,是因为你想和我一起在楼兰生活,你想我和生孩子,想和我一起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药不能停!” 苏宁策马跑开。 **** 三天后,到达了楼兰京都。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苏宁感觉太累,便睡下了。小蕊则是忙着收拾包袱,为苏宁和景轩准备明日要穿的衣服。 景轩见没人理她,便独自走了出去。他思忖着,此次来楼兰也没准备任何礼物,到底是初次见她的家人,不能让人看贬了他们景国,他便去逛街,打算买些好东西。 然而,逛了好几条街,景轩总能给东西挑剔出毛病来。人家说他是存心找茬,景轩邪气地一挑眉,直接拔出腰侧的一把长剑,架在人脖子上,“我就找茬了,怎么了?自己东西品质不好,还不让人说?你们楼兰人什么素质!” 那人登时给吓尿了,连连赔罪才将大爷给送出去。 景轩最终发现,在楼兰这个地方小百姓穷店铺差的国家,要买到他满意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直接去了最好的一家首饰店,将里面所有最贵最大最闪的珠宝首饰给买下,自个儿却眼风也没飘珠宝一眼,直接下了命令,“将这些送到云香客栈。” **** 苏宁没料到,她睡一觉,屋子里就堆满了闪瞎人眼的珠宝,她眼睛看向一旁的景轩,“你这是去打劫了还是打算开店?” 景轩道:“这些是送你家人的礼物。” 苏宁揉了揉眉心,“我想……太后她老人家不需要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才戴的首饰吧?” “是么?”景轩有丝茫然,想了下,道,“那就送给你皇兄的妃子。” “……你送过去后,大概她们会以为你对她们有意思。” 景轩不耐了,“送个礼物怎么那么麻烦!” 苏宁盯着他,“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景轩毫不在意,“没多少,也就……”他愣了下,侧头问小蕊,“多少钱?” 小蕊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千两。” “马上拿去退了!”苏宁感觉好心塞。 他一出手就花掉了足够普通人过上上下两辈子的财富。 景轩蹙眉,“不要就丢掉好了,何必劳师动众地又给搬回去?” 苏宁道:“退掉,或者你回去,选一样。” “我选一。”景轩还有点小开心,宝贝儿是在为他省钱了,肯定是打算好好和他过的。 苏宁朝外走,打算出去透透气,这满屋子的光真是晃得人眼睛疼。 -本章完结- 098朕爱的姑娘是你吗 翌日。 天还未亮,苏宁便被一阵犹如凶案现场的尖叫声给惊醒了,同样被惊醒的还有景轩。两人走到了尖叫声的发源地,小蕊的房间。 小蕊满面惊慌,站在屋子中间,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从房间里的场面来看,苏宁大致已经猜得到原因--遭贼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尚未退回的那些珠宝也不翼而飞。 小蕊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早上起来就发现东西全不见了。” 景轩怒道:“偷东西居然偷到我头上来了?” 他转身就朝外走,苏宁拉住他,“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要不是你昨天那么招摇地在街上买东西,谁知道你有钱?” 景轩道:“重点是这个么?” “不然是……?” 景轩长眸危险地眯起,“小贼敢偷我的东西,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苏宁默了片刻,道:“你不觉得人家这是太看得起你了么?”她伸手指着打开的箱子,“你的衣服也全部被偷了,连片布料也没剩下。” 景轩出去抓小偷。 小蕊走过来,哽咽,“娘娘,都怪奴婢,如果奴婢不睡那么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宁盯着她,安慰,“相信我,就算你醒着,他们一样可以偷走这些东西。” 小蕊眼泪流下来,“果然,在娘娘眼里,奴婢很没用。” 苏宁忽然将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太谦虚了,现在表现你的用处的时候到了。” **** 趁着景轩不在,苏宁将小蕊留下等景轩,并且要小蕊随便编个借口忽悠景轩,总之不能泄露她是去了皇宫的事情。依照景轩霸道恶劣的少爷脾气,她要是带他一起去见玖月,大概、不、绝对会打起来吧? 苏宁到了皇宫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其实很多余。她压根儿连大门儿都进不了。 她道:“我是公主,初安公主。” 侍卫的眼神很鄙夷,“以为长得像几分就来冒充公主?前几天,公主便被九公子护送回宫了,现在怎么又有个公主?” 苏宁怔了下,“你说九公子……送公主回宫?” 侍卫直接喝道:“赶快走!否则给你几棍子!公主也是谁都能冒充的?” 苏宁只好想着先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秦邵的身影,行动先于意识,她已经走过去,叫道:“师父……” 秦邵正要登上马车,回头看见了个粉衫少女,眸光沉下,“公主,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这种欺骗的行为,既然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便没有娶你的理由,请公主自重。” 她好像只叫了“师父”两个字,他这么一大串话的信息量略大,苏宁思忖片刻,瞅着秦邵,“那个……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宫里的那个公主了?” 秦邵微怔,“……你不是追着我出来的?” 苏宁叹气,“我明明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了,说起来……”她眸光发亮,“师父大人,拜托你再进宫一次,带上我!” 她双手合十,一脸祈求。 秦邵被突然冒出来的与公主相同相貌的少女弄得几分混乱,他右手支着额头,背靠着马车,半晌,才道:“你是……真正的苏宁?” 苏宁点头,发觉秦邵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眸色复杂地看了眼苏宁,“有什么事,先随我回府再谈。” 他上了马车。 没什么事啊,她真的只是想进宫而已。 苏宁叹了口气,爬上了马车。 一路上,秦邵并无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双眸沉沉地望着苏宁,害得苏宁差点以为自己欠了他钱没还。 **** 下马车前,一直保持静止状态的秦邵有了动作,他缓缓伸手撕掉了自己的衣襟,递给了苏宁。 “干嘛?”割袍断义么? 秦邵道:“遮住你的脸。” “……这张脸有问题?” 秦邵淡淡道:“如果你想被我娘追着打,尽管这样进去。” “啊?”她惊吓,“我没得罪她吧?” 秦邵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苏宁望着手里的蓝色锦缎,叹气,玖初安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为什么秦邵以及他家人都特么不待见这张脸? 苏宁蒙着脸,跟在秦邵的身后,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布料来源于……秦邵衣襟的一角,下人们窥视的好奇目光快要把她给刺穿。 下人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少女与少爷,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少爷的房间,然后……没有了,因为大门关上了。 秦邵去柜子里拿东西。 苏宁在桌边坐下,打量着秦邵的屋子。 墙上挂着一副写意风流的山水画,黑得深沉,白得迷蒙,上面题着几句赞美山水的诗句。右面的窗边,放着一方矮桌,桌上搁着一方古琴,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落,花瓣掉在古琴琴弦之上。 “师父,你的房间真是诗意满满啊!” 秦邵不知在鼓捣什么,哐啷哐啷地响了半晌,她站起身,发现他在捣药。 或许也不是药,反正是黑糊糊的跟芝麻糊似的,他用一根小棒槌在捣。 一股子焦糊的味道弥漫在房间。 秦邵忽然抬头看她一眼,蹙了下眉,他伸手指了下桌子,“坐那儿。” 苏宁坐下后,秦邵端着小碗,朝她走过来,当他伸手抓了把黑糊糊的东西想往她脸上抹时,她吓得跳开了身,“这是做什么?” 秦邵端着碗,“是皇上给你易容的吧?这个是除掉易容的解药。” 恢复自己的容貌当然好,苏宁不拒绝,只问了句,“你早说嘛!吓得我以为你想毁我容呢!” 秦邵道:“你这张脸让我很不想和你说话。” 他语气里的厌恶简直让苏宁都开始同情玖初安了,这姑娘得多招人怨呐! 只是当苏宁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容,秦邵却移开了视线,她有点心塞,“师父,你不想看见我?” 秦邵居然点头了,他以往温和如春风的眸此刻透出点深沉,“在五天之前,你现在的这张脸在我面前晃荡了两个多月。那之后,公主的那张脸则是在我府中出现了整整五天。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把脸蒙起来比较好。” 通过秦邵略带几分咬牙切齿的叙述,苏宁总算明白玖初安那丫头干了些什么糟心事儿!在她离宫远嫁之后,秦邵原本已打算和假苏宁成亲了,玖晔那个专注坑姐姐的弟弟把玖初安给卖了,他搭着秦邵的肩膀道:“阿邵,有件事儿我非说不可,不然憋得慌。你得想清楚啊,那个苏宁可是我皇姐假扮的,娶了她,就跟娶了个刁蛮任性的母老虎没啥区别。要不是我看你是我兄弟,才不告诉你!” 得知这件事,秦邵顺便查了下那夜醉酒的真相,发现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关系。那他肯定就不能娶她了,所以假苏宁就被接到太后身边,虽然是宫女的名义,但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通过玖晔的口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至于玖晔为何会知道真假公主的事儿,自然是玖初安自个儿泄露的,所以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玖月回国后,玖初安便假借刚被景国遣送回来的名义,恢复容貌,成了公主。 再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想必是玖初安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她顶着公主的名头在秦府住了几天,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怀了秦邵的孩子,秦母还挺欢喜,得知是骗局后,自然恨不得打死她。 **** 苏宁拜托秦邵助她进宫,秦邵倒也没推辞,让她明早上随他一同入宫。他还请苏宁在府里住下,苏宁以“朋友还在等她回去”的理由推掉了,不过倒是与秦邵以及他娘吃了一顿饭,临走时,他娘催他送苏宁,秦邵便送到了门口,神色几分复杂地问,“你这回进宫就只是为了见玖月一面,还是有其他的事儿?” 不知怎么,苏宁撒了谎,“自然是有其他的事情,我有件事情需要皇上帮忙。” 秦邵道:“如此的话,我便不多言了。” 不多言什么……?苏宁走了很远后,还在想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她被人给敲晕了,装进一条麻袋里,趁黑运送进了皇宫。 **** 苏宁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 她睁开眼,没有首先意识到自己被捆住的事实,她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女人。 华裳淡妆,金钗斜插,婷婷地站在她面前,冷漠的脸以一种蔑视的表情对着她。 哦,是苏淡月,既然是她带走了玖月,此刻她回到后宫,也不难理解。 只是……莫名地很不爽啊! 苏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她扯出微笑,“原来是姐姐啊,虽然许久不见,你这见面方式是不是也太奇特了些……?” 哪个姐姐会把亲妹妹给捆起来啊! 苏淡月道:“当初在你选秀时,你命大,没死成。之后你还挺能闹腾,连公主也敢冒充,竟然还勾引了皇上,现在……你以为你还逃得掉么?” 原来那个古代的苏宁是被……淹死的。亲姐妹间就为了个男人厮杀,她忍不住反感,冷笑,“逃不掉又怎样!你以为杀了我,就不会有人和你争宠?后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你杀得完么?” 苏淡月道:“杀自然杀不完的。”她淡淡一声笑,“可是呢,好妹妹,他已经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因为……他已经爱上了我。” 苏宁只当笑话听,“他爱你?苏淡月,谁给你的自信?” “说起来……”苏淡月盯着苏宁,“这还得感谢妹妹你呢!” “感谢我?” “当时皇上身受重伤,我趁机给他下了忘蛊,希望他能忘记一切,和我重新开始。”她忽然笑了,“不过,没想到连上天也帮我,他忘记了一切,却还记得他有个很深爱的姑娘。” 犹如寒风侵骨,苏宁浑身发凉,她听见苏淡月的声音还在冷冷地飘落。 “他当时醒过来,看见我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记得,我爱你,对不对?” 苏淡月微微弯下身,欣赏着苏宁的表情,笑吟吟道:“好妹妹,我当然不会杀了你,因为我的幸福希望你来见证!” 她又轻柔地问,“你会祝福姐姐的,是么?” 苏宁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他怎么可能会爱你……那个人一定不是你!” 苏淡月冷冷一笑,“所以说得感谢妹妹你啊,若不是你这块砖在前面垫脚,他的心中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 苏宁几乎失控,她大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这样欺骗他!我会告诉他,你是怎样恶毒的女人!” “只怕……”她拖长了声音,“你没这个机会!我娘是南疆之人,最擅蛊毒,这个你不会忘了吧?有一种禁蛊,它可以让你永远无法说出不该说的秘密!” 苏淡月眸光冷傲,“所以,好妹妹,你就好好儿地做你的苏家二姑娘,看着你的皇上姐夫是如何对姐姐好的……” **** 当初原准备要攻打楼兰,景轩在楼兰还是留了些势力,那伙盗贼自然逃不出他的魔爪,原打算杀个干净,但想到或许她不会喜欢,景轩便直接让人送他们进了大牢,下半辈子全都在牢里过! 他回去见苏宁不在,小蕊便道:“娘娘出去买东西了。” 景轩一听脸色就沉下,“钱财都被偷了?她拿什么买?” 小蕊吓得跪倒在地,“娘娘不让奴婢说。” 不说?他也能猜到,她肯定进宫了,此刻还没回来,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和她那皇兄叙旧,两个人逍遥快活,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景轩直奔皇宫而去。 他气势汹汹地要进宫,侍卫自然是拦不住,随着他的移动,倒下了一大片,于是,寂静的皇宫喧嚣起来。 “抓刺客!有人要杀皇上!” 景轩持着长剑,衣衫在夜里鼓荡,夜行在宫道上,就像是披着黑夜席卷而来的暴风雨,危险,暴烈。 直到一支支弓箭对准了景轩,将他团团包围在箭头之下,景轩方停住了脚步。 黑夜,迷雾,凉风。 一袭紫衣穿透夜雾,透过凉风,徐徐走来,黑暗里的紫色透出了一层神秘暗沉。 他淡淡道:“你是何人?” 景轩想起自己打探来的那些谣言,不由得有几分怒气,冷笑道:“我是你妹夫!” 玖月道:“哪位妹妹?” 景轩故意挑衅般说出了两个字,“初安。” 他却失望地发现玖月没有有半分情绪波动,神情淡然、冷静,不过,如此说来,可能初安和她皇兄真的只是谣言? 玖月垂眸思量片刻,道:“阁下便是景国之前的皇帝,如今的景轩王爷?” 景轩道:“我要见初安。” 玖月道:“天色晚了,王爷还请先住下,明日再见吧。” 景轩冷哼,“晚了我也得见她。” 景轩出乎意料地听到两个字,“也好。” 于是,景轩便被人领着去了公主阁,他便愈发觉得,这楼兰皇帝不像是那种会和妹妹乱来的人,他心底有了几分高兴。 只是这点高兴在见到玖初安后,彻底没了。 **** 眼前的少女总透着几分陌生感,她的眼睛看人时透着几分自傲的打量,不像宝贝儿那种有时冷淡有时却又灵动的目光。 景轩想着,微蹙了眉,“宝贝儿,你怎么了?” 少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奔到他面前,“你放肆!” 她横眉怒目。 放四?还放五呢!景轩不想和她闹,他伸手抱她,“宝贝儿,我……该死……你敢咬我?” 送景轩来的人只说是贵客,却并没说明他的身份。玖初安只当他是皇兄为她介绍的什么贵族公子,便不客气地让人将他赶出去。 景轩捂着手,并未反抗就被赶到了大门口,眼看着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砰——” 他觉得像是他心碎的声音。 他哪里得罪了她? 没有答案,他回忆了一番这几天的事情,得出结论,他很好,错的人不在他。 至于她这样子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一定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皇帝!果然,他们两个还是有歼情! 景轩气得一脚踢在了石头上,冷冷一笑,来日方长,他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 景轩被人带走后,小言子轻声道:“皇上,让这王爷深夜去公主那里,不大好吧?” 玖月道:“无碍,公主不会吃亏。” 小言子提着灯笼照路,“皇上,今晚去哪儿?” 玖月略微停顿片刻,道:“明月宫。” 小言子口中应声,心下却不免诧异,江湖上的九公子不光带回了公主,还带回了已经在火中丧命的苏贵妃,之后便消失不见。而皇上则是突然对苏贵妃好起来,明明两个人该是没多少感情才对。 他正想着,忽然听皇上问他,“如果没了记忆,要认清真相,应该怎么做?” 不懂这话的意思,小言子琢磨了一小会儿,道:“那么,就只能依靠心的指引。” 玖月琥珀色的眸掠过一丝微微茫然,“心么?” 玖月来到明月宫,发现宫里面多了个女人,不是宫女,不是嫔妃。 苏淡月是这样介绍的,“这位呢,是臣妾的二妹妹苏宁。” 她说这话时还亲亲热热地拉着她那二妹妹的手,只是……他觉着她那妹妹怕是不大高兴的,她的脸上表情很奇怪,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玖月望了眼苏宁,对上了她的眼睛,他心下微颤,感觉好像……很熟悉。 “朕见过你?”他直接问了。 苏宁没答话,到时苏淡月笑着倚着他的肩膀,目光挑衅又得意地盯着苏宁,道:“皇上是忘了,当初妹妹选秀时和人私奔,被抓回来后便被您贬为了宫女。” 玖月淡淡“哦”了一声,目光看向了苏淡月,“前日朕送你的小猫还好么?” 苏淡月神情含笑,“好着呢,它乖得很,臣妾带您去看看。” 两人并肩走开。 苏宁忽然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 “诶……苏二姑娘?” 宫女们并不知苏宁姐妹俩之间的事情,只当她真是来宫里做客的,这也是苏淡月故意这样让她们认为,就怕别人起疑心。所以,见到苏宁晕倒,宫女忙去找了苏淡月。 苏淡月当时与玖月正在逗猫,闻言,她漫不经心道:“理她做什么!” 玖月深邃的眸盯着她。 苏淡月恍然回神,仿佛方才是没听清的模样,问宫女,“你是说妹妹晕倒了?那还赶紧请太医去,愣在这做什么!” 玖月道:“淡月,朕改日再来看你。” 苏淡月暗地蹙了眉头,面上却依然含笑,“臣妾恭送皇上。” **** 太医么,自然是没来,苏淡月站在了苏宁的床前,忽然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 却有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她侧头,对上了玖月俊美的容颜,他的表情捉摸不定,她的表情僵硬。 玖月本是走到门口,忽而记起明日会有个宫宴,便想告诉苏淡月一声,却听见她呵斥宫女不许请太医,他心下起疑,便跟着进来。 “皇……皇上,您怎么又回来了?” 玖月道:“你方才是想你打你妹妹?” 苏淡月神色惊讶,“皇上,你怎么这样想?臣妾只是想为妹妹盖上被子而已。” 玖月盯着她,不说话。 苏淡月神情转为伤心,“难道皇上不相信臣妾?阿宁是臣妾的妹妹,臣妾好心接她进宫来,又怎会伤害她?” 玖月道:“之前为何没听说你要接妹妹进宫?” 苏淡月低下头,“臣妾是怕阿宁惹皇上不开心,毕竟你们之前闹了许多矛盾,阿宁她老是惹祸。” 玖月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少女,“是这样么?” 苏淡月道:“皇上,阿宁脾气不大好,她总是不甘心自己只是个庶女,所以处处针对臣妾,臣妾却是真心当她是妹妹啊!” 她在撒谎,可心的指引是不能运用理智的,对么? 玖月垂下长睫,忽而轻笑,“如此说来,倒是朕误会了你。” 苏淡月泫然欲泣,“只怕皇上不但不信任臣妾,连那些什么爱臣妾的话也是假的。” 玖月低头,温柔地拭掉她脸上泪珠,“朕说过朕有个深爱的姑娘,你说是你将朕从死亡之中拯救出来,那么,那个姑娘一定是你,对么?” 苏淡月没说话,太急切地承认反而会引起怀疑。 玖月拥她入怀,心中却感觉空空荡荡,“你是朕爱的那个姑娘,所以朕信你,哪怕理智上感觉你说的是谎话,朕依然信你。” 所以……这就是来自于心的指引。 他没有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们,目光渐渐发凉。 -本章完结- 099三人游里的电灯泡 景国与楼兰刚签订了和平协议,景国的王爷来此,自然不能怠慢。为景轩而举办的宫宴上,大臣们皆来了,后妃们也来了,苏宁也来了。 苏宁坐在了苏淡月的左手边,皇帝坐在苏淡月旁边,当他侧头与苏淡月说话时,今晚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淡淡的笑意,浮现于他的眼底。 还好,他真的活着。 苏宁剩下的唯一安慰竟只有这个了。听到他的声音,她总忍不住频频侧头看向他,但他的眼里却只有苏淡月。 她是骗子,她是骗子,她是骗子。 苏宁一遍遍地在心里对他说,神情略带了几分愤怒。 玖月其实一直知道有人在看他,是苏淡月口中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妹妹,奇怪的是,他倒未产生半分反感的情绪,她的目光令他有几分压抑的欣喜。 这种情绪来自于心。 他没忍住将目光看向了她,却对上了她凶神恶煞的神情,不由得微怔,这姑娘脾气不好倒是真的。 见他看她,她竟撇过头去,他隐约还能听见她的一声不满的冷哼。 景轩是在酒过三巡后才姗姗来迟。 苏宁第一眼看见他,差点把口中的茶给喷出去。 大爷啊,这是什么新造型! 景轩的长发原本是用玉冠束起,乌发垂腰,鬓若刀裁,五官英挺,看起来极有贵公子的气息。 此刻,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只以一根玉簪挽起,一大半披散在胸前,身上着了一件白衣,云袖宽大,长衫飘逸,他的脸本是透着股苍白的英俊,此刻这样打扮起来,倒像是病得要死不活穿着睡衣刚从床上爬出来一般。 众人皆无异色,只因苏宁看惯了他以前的装扮,才会觉得奇怪。 景轩坐的位置是玖初安旁边。 苏宁先前便已看到了玖初安,却是此刻才想起来,景轩恐怕是把玖初安当成了她吧?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玖初安的神色很是厌烦,还伸手推了景轩一把。 苏宁的心便是咯噔一下。她都不敢推景轩呢! 果然,景轩一拍桌子,神色透着股阴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是说过会喜欢我一生一世?这才多久你居然就不认识我了?” 全场寂静。 玖初安问了句,“我喜欢你?” 她问的是景轩,目光却瞥向了前方的苏宁,闪着某种复杂光芒。 景轩道:“你亲口说的。” 苏宁接收到玖初安的目光,那是挑衅和恨意。 下一刻,她看见玖初安站起来,盈盈一笑,道:“王爷,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说的话。” 她凑近了景轩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景轩的神色缓和,由着她拉他坐下,两人坐的距离却近了许多,先前像是两个陌生人,此刻却像是一对情人。 苏宁暗骂,这个白痴! 她的右手边,苏淡月在与玖月谈笑,她的左手边,玖初安在与景轩谈笑。 偏偏她还不能揭穿她们,苏淡月对她下的禁言是不能说出她过去的任何事,并且不能说“不是、我是”这样的字眼。 宫宴上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唯独不融合的大概只有苏宁。 她倏然站起身,胸口压抑得要命,动作不大,只有旁边的苏淡月与玖月看向了她。 苏淡月关心地问,“阿宁,怎么了?” 苏宁还没想出个借口来离开,玖月也开口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又想晕倒?” 什么叫做想晕倒!苏宁咬牙,“我不……不……不……” 我擦……那个“是”字给卡住了。 玖月神色微讶,“你很紧张?” 苏宁瞪了一眼苏淡月,咬牙切齿道:“是呢,我还真紧张得要命,所以我要先告退了!” 她也不看玖月的反应,转过身就走开。 苏淡月仿佛为自己的妹妹感到抱歉了,她道:“皇上,别介意,阿宁就是这样的性子,上不得大场面,也不懂什么规矩。” **** 散了宫宴,玖月独自一人慢慢走着。 月淡云轻,夜风轻抚,疏影清浅,他瞥见一条长长的影子斜在地上。 他道:“跟着朕干嘛?” 小小的一团黑影从大树后面冒出来,磨蹭着走上前,道:“皇上,苏淡月不是好人。” 玖月道:“她是怎样的人,朕清楚。” “你不清楚!”苏宁气恼,“你这是给她给骗了,她压根就不……不……” 苏宁说不出来,差点气得跺脚了,她道:“算了,我不管你,把玉镯借我就好!” 玖月从袖中取出了玉镯,轻瞥她一眼,“你说的玉镯是指这个?” 苏宁伸手想拿玉镯,玖月却避开了她的手,踏近一步,居高临下地凝视她,“这是皇后才配拥有的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声音透出华丽的低沉色调,“你想当皇后?” 苏宁后退一步,“一点也不想,但我想要玉镯。” 玖月淡淡道:“原因。” 苏宁道:“不说原因,你就不借是不是?” 玖月道:“朕只会把它给皇后。”他凝视她,“关于苏姑娘这种背地说姐姐坏话的行为,朕无法苟同,你走吧。” “你……”苏宁咬牙,“走就走,你的事,我再也不会管!” 玖月眸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 **** 苏宁的确不再关注玖月,尽管苏淡月每天都要拉着玖月在她面前秀恩爱。她真切地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三人游。苏淡月两人要去哪里,铁定会带上一个电灯泡,苏宁却觉得自己这颗灯一点也不亮,他们完全是无视了她的存在。 惷光明媚,暖风和煦。 御花园里,两人在前面谈情说爱,苏宁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从苏淡月那女人满面笑意来看,内容肯定含义丰富。说不定,两人已经在想着要生几个孩子这种人生大事了! 苏宁远远地落在后面。她才不想出来,玖月也没带她出来的意思,苏淡月这个“贴心”的姐姐却拉着她的手,道:“阿宁,把你丢在宫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多没趣,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多好?” 好?好个屁! 苏宁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儿。 前面传来了苏淡月的声音,“阿宁,走快点儿!” 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她来验证她的幸福啊! 苏宁忽然笑起来,她转了转眼眸,加快了步伐,赶上了两人,不偏不倚地就正站在了玖月的左边。她看这样子,他们还能谈些什么! 两人说着话,苏宁总能适时地插上一两句,让场面变得很冷。 苏淡月道:“皇上还记得第一次见臣妾的时候么?那时候,臣妾随父亲参加太后寿辰,您走过来还问了臣妾的名字呢!” 玖月没答。他自然记不得。 苏宁一声讥讽的笑,“姐姐,他肯定不止问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她飞快补上一句,“我敢发誓!” 苏淡月的脸色微僵。 的确,当时太后嫌皇上记忆力不好,连她的寿辰都是别人提醒的,玖月却说他并未忘记过,别人不提醒他也记得,为了让人信服,他让在场的所有人报上名来,的确全都记住了。 苏宁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两个人的对话继续不下去了。 玖月的话题却忽然转到了苏宁身上,他侧头看苏宁,“苏姑娘,你今年十七了?” “……”苏宁没好意思说她已经20了。 苏淡月摸不准皇帝问这话的含义,她警觉起来。 玖月道:“苏姑娘,这话是太后问的,她要你有空便去她宫里坐坐。” 太后是已经知道她曾经冒充公主的事情,加上那段时间她和玖月之间的事儿闹到了她面前,太后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 玖月那话说得随意,但她不可能真的挑个有空的时间再去看太后,她在午饭之后就去见了太后。太后看起来倒还算和蔼,拉着她说了些寒暄话,便直入中心,“苏姑娘,你在这后宫也住了几天,是吧?” 苏宁点头。 太后眼睛几分锐利地盯着她,“苏姑娘可有何想法?” 苏宁发现自己说“没有”之后,太后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她道:“苏姑娘,你也知道,你父亲曾私通景国,这是通敌的大罪。但是你姐姐救了皇上,皇上又待你姐姐还算不错,哀家便也不提这事儿。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老住在姐姐宫里,对不对?” 太后这是想赶她出宫了。苏宁也不想看见苏淡月以及玖月,但心底却总有几分抑郁,她却也只得答应了出宫,在这里,她处处受到苏淡月的挟制,说不定出宫能找到办法揭穿她的谎言。 苏宁回去便告诉了苏淡月这事儿,既然是太后发话,加上苏淡月也确实感觉到苏宁是个碍眼的存在,便打发人送了她出宫。 苏宁倒没想到要回相府,只是苏淡月派来的人却将她送到了相府门口。 她望着陌生的大宅子,还真是半点进去的想法也没有。 门口的守卫显然认出了苏宁,迎上前来,“二姑娘,您回来了。” 苏宁便被迎着去穿过大院子,绕了一片湖,走过一条长廊,才算见到了一扇大门,里面便是正厅了。 丞相有事不在家,她见到的是当家主母柳琴,苏淡月的母亲。 柳琴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她一眼,只低头绣着纱巾,冷冷淡淡道:“别站在这里了,既然回来了便安分待着,赶明儿我找人帮你说门亲事,虽说出身低了点,但要嫁到豪门大户当个妾还是容易的。” “……”为什么一进门,她就提嫁人的事儿?这是多不待见她! -本章完结- 100苏府五姑娘 苏府里面的人口不算复杂,一个主母,三个小妾,外加一个嫡子和三个庶女,而苏宁则是其中一个庶女。苏相的女儿除了苏宁未嫁,便只剩下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苏府的五姑娘苏浅浅,她与苏宁并不是同母所生,但她大抵是很喜欢苏宁的。 苏宁初到相府的头天晚上,这个小姑娘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她屋里来。她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小辫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唇角笑时还有浅浅的梨涡,一双大眼睛乌黑水灵,望着苏宁时满是喜悦。 “二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她说话时,苏宁注意到她下面的牙齿掉了一颗,看起来像个小洞在雪白的牙齿中间。 小姑娘像个话匣子,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串,比如教习先生要她弹琴有多烦,她又如何捉了虫子去捉弄人,又比如丞相又去了哪位姨娘房里,主母气得砸碎了东西…… 直到小姑娘的丫鬟走进来,道:“二姑娘,天色晚了,奴婢得带四姑娘回屋睡了。” 苏宁先前几分抑郁的心情在小姑娘的声音里消散了,她看小姑娘撇起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便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听话,快回去睡觉,明天二姐带你出去玩儿。” 苏浅浅道:“二姐,你怎么也骗人了!母亲不会让你出去的。” 大户人家大约是有千金小姐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规矩,苏宁想了下,看了眼旁边等着的丫鬟,偷偷在苏浅浅耳边道:“明儿早上你在后花园子里头等我,那里的墙不算高,我们爬过去,保准不会让人发现。” 苏浅浅用一种惊叹的目光看了眼苏宁,她这个二姐不是一直胆小的很么?果然出去一趟就会变得勇敢。她高兴地蹦跳着走了。 **** 苏宁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水蓝色的床帐。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夜里寂静无声,隐约飘着一缕如烟雾般的箫声,是谁在吹箫?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意识却又飘到了皇宫,玖月现在会做什么?是在处理奏折?还是在夜里散步,抑或是……和苏淡月在一起?单从容貌、家世、性情方面看,他们倒的确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了。所以,苏淡月的欺骗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她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罢了。 只是……她又睁开眼,总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甘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愁闷。 至于景轩呢,她想起了那天宫宴上玖初安挑衅含恨的目光,她必然是想借景轩来报复她,可景轩也不是愚蠢的人,她倒是不担心了,他早晚会发现异常的。 翌日醒来,她起来后,开了衣柜,里面的衣裳全是很旧了的,她挑了一套绿色襦裙,换上后,便有丫鬟推门而入,端着洗脸盆。 “不用伺候,我自己来就行。” 丫鬟退出去。 苏宁很快便洗了脸,化了淡妆,她对着镜子望了眼,觉得自己像是个出身寒门的可怜小姐,眉眼含愁,纤腰薄面,身上的衣衫旧得寒酸。 她揉了揉脸,打算振作起来,不属于她的人不应该去想,总之,她只要想办法得到玉镯就好。 苏宁是在房间里吃饭的,饭菜简单,她吃得也快。去了后花园,苏浅浅已经等在那里,她穿了一身粉色衫裙,站在绿叶中间,俏生生的,粉雕玉琢。 看来,庶女也是分等级的。 苏宁走过去,“小丫头,你起得倒是早。” 苏浅浅昨晚想到可以偷偷出去玩儿,兴奋了许久才合眼,第二天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往外跑,她拉着苏宁的手,“二姐,你看,这墙有三个你那么高,你真的爬得上去吗?” 她的眼睛透着怀疑。 苏宁直接用事实证明了,她不但爬得上去,而且还将苏浅浅一起给带了上去。两人在墙头上坐着,已经望见了外面一行行的柳树,护城河里的水汨汨流淌。 街道那边,人来人往。 苏浅浅拍手,“二姐,你真厉害!” 苏宁笑着抱起她,跳下地面,“丫头,你还挺重。” 苏浅浅欢呼着朝前跑,双手张开,“我出来了,我要去买一品轩的糕点,我要去看街上的杂耍,我要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她又像是一阵风地旋回来,抱住了苏宁的腰,仰着小脸,“二姐,你会带我去吗?” 苏宁略微沉吟,道:“你说的这些不难,但是……我没钱。” 苏浅浅的脸色垮下来,不过能出来已经很好,她又笑起来,“那二姐,我们就到处逛逛,不花钱。” **** 街上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看的,但是这些都是需要金钱的。两人去看杂耍,偏偏还是站的最前面的位置,偏偏小丫头还将手给拍得那么响,于是,人家表演完,要求给银子了。 小丫头傻了,苏宁窘得拉着她跑出了人群,似乎还能听到那人的声音,“没赏钱,还看什么表演?”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那点子兴奋劲渐渐地消了下去。 苏浅浅装成大人般深沉,“二姐,我觉得咱们可以想法子弄点钱。” “……你的意思是……?” “二姐!”苏浅浅一副很精明的模样,“人家可以卖艺赚钱,咱们可以跳舞赚钱啊!” 苏宁脸色黑了。 她可干不出和一个小姑娘边跳舞,边吆喝着让人给钱的事儿。 苏浅浅撇嘴。 苏宁眼睛却忽然落在前方那两人身上,忽然笑了,“丫头,咱们的钱有着落了。” **** 玖晔与秦邵以及京中的几个贵族子弟走在一起,他们这是去参加林尚书的五十大寿,几个人关系也挺好,便约在了一起。 走在大街上,却突然冒出个姑娘以及一个小丫头。 几位公子乍一看,还以为会是什么女人带着女儿认爹的戏码。 便听到那位姑娘叫了一声,“秦邵……” 几人看向秦邵的目光微妙起来。 “苏宁,你怎么在这儿?”秦邵自然明白这些人的目光,却是温和一笑。 玖晔见到苏宁,心绪却有几分复杂,好歹做过他几个月的姐姐,又帮助过她姐姐逃脱远嫁的厄运,他到底有些感激也有些愧疚。 苏宁还没回答,苏浅浅响亮的声音便冒出来,“哥哥们好……我和姐姐出来逛街,但是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不知道哥哥们要去哪里,不如带上我们可好?” “……”苏宁蹲下身,低声警告,“别乱说,不是说好借钱就行么?” 苏浅浅也在她耳边道:“二姐,一伙人一起玩儿,肯定比我们两个有趣,这样子花了钱也不用还。” 她们的声音虽低,在场的却都是习过武的少爷公子,听得一清二楚。 秦邵扶额,几分无奈地一笑,“也好,苏姑娘便随我们一道去林府。” 事已至此,苏宁只得拉了苏浅浅随他们一道走。 **** 他们显然是误会了秦邵与苏宁之间的关系,言语间颇有几分调侃,苏宁有些许尴尬,倒是秦邵温雅从容,唇角含笑,时不时地与苏宁搭上几句话。 “回到相府,感觉如何?” “还好。” “那便好,如果有什么需要,便和我说就是。” 苏宁正想点头,这时却有一个月牙长衫的年轻男人弯眸笑道:“秦少爷,我若有需要,能不能也和你说?” 秦邵笑道:“柏玉,你堂堂的世子爷,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么?” 那位叫柏玉的男子笑了声,“即便是没有,重要的是这份心。”他看向了苏宁,眸光含笑,“你说是不是?苏姑娘?” 苏宁笑了笑,没答话,这些人分明是把她和秦邵看成一对儿了。 几人走到了林府,林府上上下下喜气盈盈,红灯笼高挂,客人络绎不绝,时而传来门口传报的声音。 这些个少爷的礼物早已让人先送了来,是以他们一身轻松地进了门,被人迎着走进了大堂。 苏浅浅还从未见过这么热闹喜庆的场面,兴奋得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两颗小星星。 苏宁扯住了秦邵的衣袖,“你方才怎么不说是来给人贺寿?” 秦邵微讶,“我以为你知道,你爹今儿不是也会来么!” 苏宁和苏浅浅两人同时怔住了,两双眼睛齐齐地望住秦邵。 看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邵扶额,叹道:“你们全是偷偷出来的?” 苏浅浅忽然一声惊叫,“二姐,爹在院子里,快过来了!” 苏宁保持镇定,“没事。” 苏浅浅跺脚,“事儿大着呢!爹会把我们关黑屋子的!” 苏宁下意识地被这黑屋子三字给震住,竟真由着苏浅浅拉着她往桌子底下钻了,一扇红红的布遮住了两人。 秦邵看得微怔,这时几位好友与林府的人寒暄一番,走过来了,见到他一人,便问,“你那位苏姑娘呢?” 秦邵瞥了眼桌子。 几人一同望向了桌子。 不是吧? 秦邵看向玖晔,“她们躲这里不行,我去引开她爹,你带她从后门出去吧。” 秦邵便朝着苏相的方向走过去。 玖晔掀开了桌布,两个人从底下钻出来,看见这么多双惊诧的眼睛,苏浅浅竟然还嘻嘻笑道:“你们看什么啊,我东西掉了,姐姐帮我找呢!” “……” -本章完结- 101我不和兄弟抢女人 玖晔领着苏宁两人从后门出去,他又从怀里拿了一块令牌出来,道:“这块令牌可以拿到钱庄取钱,随便多少都行,你收好。” 苏宁大约也能体会他那种想补偿的心情,却没有伸手去接,只道:“四皇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帮助你姐姐的意思,当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没有玖月,没有玉镯,她大概会半路逃掉。 玖晔却将玉镯塞入了她手里,“我又不差钱。” 他转身便走。 苏宁握着令牌,敢情他是来济贫来了? 苏浅浅笑道:“二姐认识的朋友好多,也好大方,现在……我们可以去玩了?” 苏宁刮了她的鼻梁,“是,是,可以玩了,走吧,小丫头。” 两人直到中午那会儿才翻墙回去。果然无人发现,她们的丫鬟正到处找她们回去吃饭。苏宁便让人多添一副碗筷,苏浅浅就在她屋子里用饭。 苏浅浅大概累了,吃过饭便在她床上睡下。 这时,门外有个丫鬟来找苏宁,说是夫人要见她。 **** 翌日,苏宁又出门了,且穿了一身新衣裳,打扮得娉娉婷婷,撑着把玉骨伞,身后跟着俩丫鬟。 她的目的地是一家客栈。门口已经有个小厮迎上来,“是苏姑娘么?” 苏宁轻轻瞥他一眼。 小厮道:“少爷在楼上等您,姑娘请随奴才来。” 苏宁却将手里的伞柄捏了捏,道:“不必了,你让他自己下来。” 小厮愣了下,“这个……” 苏宁道:“如果不愿意,那么我先回去了。” 小厮忙转身上楼。 苏宁勾起唇,笑了。 昨天夫人找她不为别的事,倒是嫌她住在相府了,想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阿宁,你如今也十七八岁了,是该出阁的年纪了。我给你物色了好几户好人家,你先去见见,本来呢,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怕你不愿意,所以让你先看看人,从这些人里面挑个喜欢的。明天你要见的是吏部尚书的大公子秋枫,他家里可是家财万贯,虽然已有了正妻,做个妾也是不亏的。” 苏宁见到的这个秋枫倒是人如其名,站在那里,就像是秋风里的一片枫叶,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皮肤在阳光下更见白,唇没有半点血色,衬得一双眼睛愈发黑暗,他与苏宁说一句便会咳上好一阵。 他倒也是诚实,直接就交了底,“苏姑娘,在下今年二十八岁,大夫却说活不过三十,家父心下着急,便急着为在下娶个小妾,方便传宗接代。不过,在下对妻子的心矢志不渝,奈何家父又苦苦相逼,在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 苏宁若有所思,“你是说你不愿意纳妾却又被逼着必须纳妾?” 秋枫吐出一口气,“姑娘聪慧。” 苏宁道:“其实我也是被逼着来见你,如果不是你,明天也会见别的人。”她微微笑了,“不如,我们先假装两情相悦,瞒他们一段时间。” 秋枫微怔,“姑娘不怕有损清誉?” 苏宁道:“你都不怕,我为何要怕?” 秋枫神色感激,“没想到姑娘是如此古道热肠的人,不知该如何感谢姑娘?” 苏宁道:“其实也没什么。”顿了下,“你给我银子就行。” 秋枫看她一眼,片刻后,道:“可以。” 苏宁道:“只是瞒恐怕也不能瞒多久,你别等到我俩都要成亲了,还没法子搞定你爹!” 秋枫苦笑,“我爹他只是想要孙子。” “那你赶快生一个。”略觉不对,她补上一句,“让你娘子生一个。” 秋枫道:“我会努力。” **** 苏宁与秋府大公子的事儿算是定下来,秋府那边的人派人来下聘礼时,夫人的脸笑得快要烂掉,大概是因为可以甩掉一个包袱又可以得到一批财物。 婚期便定在了七天之后。 秋府算是朝中权贵,虽说是纳妾这种小事,却也广发喜帖,秋老爷打算要办得风风光光,也好趁此机会给儿子冲喜,说不定这身体就变好了。 秋府公子与相府庶女之间的婚事很快便传到了全京城,朝中大臣们是自然要去的,秦邵得知此事,还特地来找了苏宁一趟。 这几天,秋府公子时常来找苏宁出去,苏宁总是把苏浅浅也给带上,这样便不是孤男寡女,夫人也没理由阻止了。 秋枫陪着苏宁在看一个摊子上的耳环。 苏宁忽而听见苏浅浅惊喜地叫了一声,“秦哥哥……” 听到这诡异的称呼,苏宁抬起脸便看到了秦邵站在她旁边。 秦邵道:“你要嫁给他?” 秋枫看了看两人,自以为猜中了什么,很识时务地对苏宁道:“苏姑娘,你们聊,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秦邵,“……” 他略复杂的目光看向秋枫那单薄修长的背影,“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宁道:“大概。” 秦邵回过头盯着苏宁,目光沉沉,半晌,道:“诚然,我的确是曾经喜欢过你的。” 苏宁听出这话还有后续,便道:“现在不喜欢了?” 秦邵轻声一笑,“你走了好几个月,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公主,却仍有点难受。不过真的公主却在我蹦跶了两个月,我被烦得便没心思去想你了,后来么……”他看了她一眼,“我发现,感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喜欢你了。” 苏宁轻咳一声,她有些心虚,那段时间,她对他是刻意勾引,他会喜欢上她倒不奇怪,现在她变成本来的模样性情,他自然会发现其中差异。 秦邵却又道:“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呢,是我不想和兄弟抢女人。” “……你说谁?” 秦邵眸光诧异,“我说的自然是皇上。” 苏宁表情微冷了,“我和他没关系。” 秦邵道:“当初你冒充了初安公主,出嫁到景国,皇上却独自一人承受着太后的怒气。太后郁郁寡欢,不肯吃饭,皇上便陪着她也不吃饭,跪在门口,直到太后肯原谅他为止。” 苏宁没想过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秦邵又道:“只要皇上向太后说出事实真相,告诉她,你不是玖初安,这些都不会发生。但是,他没有说。我明白,他是怕这件事被揭穿,在景国的你会受到连累,毕竟代嫁一事已不只是关乎楼兰,这还牵系到景国的尊严与国威。” “这些……他没有和我说过。” “所以,现在他失忆了,你就要嫁给别人,如果他恢复记忆,你能确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么?” 苏宁道:“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也许,他的确是因为喜欢她才会保护她,但是,即便他喜欢她,他也不会因为她嫁人而做出什么坏事来,他对自己一向狠心,大抵只会独自一人忍受着痛苦……罢。 苏宁的心忽然变得很乱,这几天的平静仿佛也只是掩饰在迷乱之上。的确是想到他,心就会变得一团乱。 秦邵走后,苏浅浅眨着眼,“二姐,他们说的那个皇上是真的皇上,不是黄名上么?” 苏宁勉强地笑了,“小丫头,你猜呢?” 苏浅浅道:“肯定是真的皇上,对不对?二姐,听起来皇上很喜欢你啊,你别嫁给秋哥哥了,嫁给皇上好了,等你做了皇后,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了,母亲常常觉得大姐做了贵妃很光荣,等你做了皇后,肯定能气死她!” 她握着小拳头,一脸兴奋。 苏宁有丝恍惚,他的皇后……么? **** 苏淡月发现她被冷落了。 玖月来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少,即便来了也只是略坐一坐,甚至比以往更不如了,在他未失忆以前,她是侍寝过的,可如今,他失忆了,说爱的人是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她觉着不能这样下去了,便主动去找玖月。 玖月没有在寝宫,也没在御书房,而是在公主阁的门口。 她看见他背靠着大树,浓荫罩在了他身上,透出一层黑暗,几丝阳光穿透枝叶,照在他脸上,他的神情透着几分捉摸不定的恍惚。 她走过去时,叫了他好几声,他悠远的目光方才渐渐凝聚在她脸上,低沉的声音还透着几分飘忽,“是你,你怎么来了?” 苏淡月道:“皇上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来看过臣妾了,臣妾只能来看皇上,皇上是把我忘了么?” “忘?”玖月忽然走近一步,一只手撑在了树干上,逼视着靠在树上的苏淡月,“你再告诉朕一次,朕忘记的那个人真是你?” 苏淡月指尖扣紧了手心,尖锐的疼。 她脸色发白,一脸悲伤,“皇上,你这样是怀疑臣妾么?” 玖月站直了身,微微侧眸看她那一眼,冷彻透骨,声音冷冽,“朕怀疑的是自己。如果你真是朕以前爱过的女人,那么……”他一声冷笑,“朕只能是瞎了眼。” 苏淡月身体忽然颤抖了,她咬住唇瓣,眼睛盯着玖月,一长串的笑声从她唇间发出,好一会儿,她才止了笑,擦了下眼角的泪,冷冷道:“就算你瞎了眼,你爱的是我,这件事不会改变。” 玖月淡淡道:“这种事,决定的人是你么?以前爱,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 苏淡月的神经仿佛在这句话里崩断了,她尖声叫道:“那你爱谁?是那个践人吗?我告诉你,你永永远远也不可能得到她!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那个她……”他掐住了她脖子,眸色森寒,“是谁?” “是你妹妹!你一定很奇怪你为何喜欢来公主阁吧?因为你们之间不清不楚,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苏淡月冷笑着,目光透出疯狂。 玖月蹙紧眉,“你胡说什么!” 苏淡月道:“我胡说?你问问宫里的人,随便哪一个都知道,当初你与你妹妹可是在床上被太后给捉住的!” 春寒料峭,风徐徐穿透了两人的衣衫。 玖月松开了苏淡月,望向了公主阁的大门。 -本章完结- 102没有你,我会死 小言子刚从御膳房那边回来,便瞧见皇上神情不大对劲,正朝他走过来,他还未行礼,便听到皇上道:“小言子!朕和公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在进宫之前,苏淡月便将宫里的人与事告诉了玖月,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玖月失忆的事情。 小言子听了这话,反倒愣了下,“皇上是又听到什么宫里的谣传了?” 玖月沉下眸,“去将宸王请进宫。” 小言子应声。 走到御书房,里面光线昏沉,他略觉几分透不过气,便打开了窗子,斜倚在窗口,外面桃花开得一簇簇的,灼灼鲜艳,一阵风过,花瓣朝他飞过来,他伸出手,手心已落下了一瓣粉色花瓣。 他微蹙眉,没有记忆就像是黑暗里没有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胸膛里的心跳得很慢,却仿佛残缺了什么,慢得快要死掉。 玖凤雪进来时,打断了他的恍惚思绪。 他回过头,盯着玖凤雪,道:“皇兄,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玖凤雪手里端着个小盒子,他将盒子搁在桌上,唇角的笑淡而柔,“皇上,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玖月微抿薄唇,“为何朕失忆之后,你们没一个提起朕的过去。” 玖凤雪道:“你也并没问,我想,你已经接受了苏贵妃所给予你的过去,照之前的情形看,你会相信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们。” 玖月眸色加深,“什么叫她给予的过去?皇兄的意思是那些全是假的?” 玖凤雪道:“皇上不知苏贵妃最擅蛊毒么?你的失忆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可以自己记起来,而不是靠别人告诉你。”他指着盒子,“那里面是玉婵,它是一种可以解开蛊毒的虫子。只是,你可能会流很多血。” **** 见过秦邵后的那天晚上,苏宁睡得并不好,她脑海里翻来覆去是秦邵说的那些话,仿佛是在指责她不该因为玖月失忆就抛弃他,在他们眼里,玖月喜欢她,她就该也是喜欢玖月的么?可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喜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景玉说她可能是依赖玖月,这一点倒也没错。她来这里的几个月,最亲密的人只有玖月,但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么? 苏宁想了大半夜,披了衣服坐起来,窗外的月光淡淡撒入屋内,她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她想要试探他的真心,记忆没了,但感情却还会在。如果她和秋枫成亲那天,他来了,她就试着去争取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哪怕苏淡月怎样威胁,她也绝不妥协。如果他没来……那么,只能说明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翌日,苏宁便去见了秋枫。 秋枫听了她的话,俊秀苍白的脸显出几分诧异,“姑娘,这样的事恐怕办不到。拜堂成亲这些事做不得假,那么多宾客见证,难道姑娘以为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 苏宁道:“我想赌一次,他会来,如果他来了,我相信他可以处理喜宴上的纷乱。” 秋枫眸底掠过一丝暗芒,抬头时,却又轻轻咳嗽一声,方道:“姑娘既然执意如此,在下也愿意帮你,只是这样子岂不是愚弄了所有参加我们喜宴的人?” 苏宁没想过这个,一时被问得无言。 秋枫温和道:“姑娘,在下还有一所别院在郊外,不如花几个钱请些人扮作宾客,只通知你喜欢的那人来便可以。” 苏宁道:“这样做,他会信吗?” 秋枫道:“若是那人喜欢姑娘,哪怕怀疑是假的,他也会来看一看,如果不来,那么正如姑娘自己所言,你从此便可以不再惦念他。” **** 苏宁与秋枫商定明天便成亲,总归是做戏,现场也不必如何布置,大约像个样子就行了。至于宾客,秋枫说他会有办法。苏宁与秋枫在街上分开,她去了秦府,将自己的计划与秦邵说了,秦邵便答应替她通知皇上。 秦邵在吃过午饭,便坐了马车进宫。自从公主回了宫,他无事便不大进宫了,这次一进宫,便在半道上被公主给拦下了。 玖初安挡在他面前,双手张开,眼神透出执拗,“秦邵,你别不理我了,我知道我不该用住你家,不该用假怀孕的事情骗你娘,更不该和苏宁换了身份来欺骗你,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秦邵的好脾气在她面前被磨得半点也没了,他冷着脸,“公主,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你做那些事,我气过便算了,难道还会和一个女人计较吗?” 玖初安神色一喜,忙走上前来,“你真的原谅我了?” 秦邵道:“公主,不计较不代表就会喜欢你。喜欢我的女人很多,她们也喜欢缠着我,公主应该知道。但是……”他眸光发寒,“她们没一个有你这么让人厌恶。” 他绕开她走了。 玖初安在原地呆了片刻,忽然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紧紧的,脸贴在他背上,留下泪,“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没有你,我会死的。” 秦邵唇角扯出丝冷笑,“公主要用死来威胁我?” 玖初安道:“我怎么敢威胁你,但你就是我的命啊,我一直一直地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哪怕一点点呢?” 这些天,景轩发现玖初安一直对他很冷淡,他想尽办法和她见面,逗她开心,却惹来的是她的厌恶不耐,此刻,他总算知道原因了。 他是在公主阁门口看见玖初安的,本想上前和她说话,却发现她神色焦急,他便暗暗跟着她,却见到了她一个男人拉扯不清。 看来还是她在倒贴别人还被人嫌弃的地步!他心里便怒了,他在她面前岂不也是这样倒贴的存在? 所以,他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玖初安,忍了多天的脾气终于爆发,他阴森森地咬牙道:“玖初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玖初安的手被抓得很疼,她又气又急,“关你什么事儿啊?别来烦我了!” 她竟还敢这样说话! 景轩只觉一股血液冲上了胸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是在玩弄我?” 玖初安的呼吸逐渐急促,脸色煞白。 秦邵忍不住拉住了景轩的手腕,道:“王爷,你恐怕找错人了。” 景轩松开手,“你什么意思?” 秦邵则是看向玖初安,“公主,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不会计较你的欺骗。” 他走了。 景轩厉声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邵的态度绝情冷淡到让她的整颗心都要碎掉,玖初安此刻只想躲在角落偷偷哭一场,她的声音也带着疲惫哽咽,“求求你,不要问了。” 她要走,景轩却偏不让她走,“你给我说清楚!” 玖初安的睫毛上带着泪珠,脸色苍白如纸,望着他,“明天,明天你来找我,我会和你说清楚,现在,请你什么也别问,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的拒绝如此悲痛。景轩深吸口气,闭上眼,“好,明天我来找你。” **** 秦邵没有见到玖月,却是在他的寝宫里见到了玖凤雪。 玖凤雪道:“阿邵,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此刻不方便。” 秦邵道:“明天就晚了,皇上不在么?我必须今天就告诉他。” 玖凤雪温和的凤眸染了分担忧,“阿邵,如果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便别去打扰他了。他现在并不好过。” 秦邵微怔,他跟着玖凤雪进了内屋。 他看见了玖月,还真是多紧急的事也不能打扰他了,因为他压根已经昏迷了。 他躺在床上,俊颜苍白,神情隐含几分痛苦,他的手腕却在滴血,床下搁着个盆子,已经积了许多血水,滴滴答答地还在滴着。 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却趴在他的手腕上。 秦邵吓了一跳,“这是割腕自杀?” 玖凤雪叹道:“阿邵,这事儿,我们出去说。” 秦邵心神已经被玖月的事情给夺走,一时把苏宁给忘记了,他一夜没走,陪着玖凤雪守在宫里,只等着玖月醒来。他想,玖月这样子,是不可能起得来了。夜又太晚了,他不能去打扰苏宁,便写了封信交给小太监,让他拿去吏部尚书府上,交给秋枫,让秋枫通知苏宁改日再实行计划。 秦邵道:“皇上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玖凤雪淡淡一哂,“若是有生命危险,我又岂会让他这样做,不过暂时会很虚弱罢了,修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秦邵点头道:“这就好,待皇上恢复记忆,那苏贵妃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些女人,为了一个爱字,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真是烦人又可怕!” 玖凤雪淡淡笑了,“你永远也猜不透这些姑娘的心思,我也觉得她们的心奇怪得紧,一时如同白纸单纯烂漫,一时又如同深海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秦邵叹道:“这苏宁似乎也挺让人捉摸不透,太后有一次过寿,大臣们带了家眷,我那时才十四岁,倒也见过她一次。皇上当时问在场所有小姐们的闺名,独独她结巴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个完整的名字。我年少轻狂了些,觉着好笑,偷偷溜到她旁边,问她是不是小结巴,她瞪着眼睛盯着我,竟吓得哭出来了。” 玖凤雪莞尔一笑,“这事情我也记得,你看她现在又如何?所以说姑娘家最是善变,只是如今看这姑娘倒还算活泼善良,又有那么一丝异于常人的特别之处。” 秦邵暗暗叹气,所以他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不过也只好弃了这点心思。 -本章完结- 103成亲骗局 一大早,苏宁便由秋枫接走了。夫人并未疑心什么,他们这样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个人坐了马车,出了城,城外人烟稀少,田野在窗外快速闪过,像是一条条绿色的波浪。 苏宁道:“还有多远?” 秋枫咳嗽一声,含笑道:“姑娘别急,就快到了。” 两人在一处环山绕水的院子前面停下,秋枫领着苏宁走进去,宾客已经来了许多,摆了大概十来桌酒席,苏宁只是透过一扇圆门瞥见了这场景,秋枫领她走的却又是另一条路,通往西苑。 他带她进了间屋子,里面早有两个伶俐的小丫鬟立在地上。 窗上贴着喜字,桌布红得像是一团血,两根大蜡烛亮着光,床上也是铺了一层红色,满屋子看起来真像是个新房,却又给了她一种沉浸在鲜血里的恐慌感。 秋枫道:“小兰,小玉,伺候夫人更衣梳妆。” 两人应声,“是,公子。” 苏宁悄声道:“秋公子,你不是说随便布置么?怎么看起来像是真的?” 秋枫如青山的眉微挑了些许,嘴角弯出一弧柔和好看的笑,温声道:“姑娘也说了是像真的,演戏不就讲究这逼真二字么?”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了,修长苍白的手指滑过她身后的长发,“好了,你在屋子里等着,我先出去应付客人。” 他刚走,两个丫鬟便取了一套嫁衣让她换上。嫁衣制作精美华丽,摸起来丝滑柔软,腰身绣着镂空的华美花边,衬出她纤细的腰身,宽大的袖摆直垂到了大腿处,却无半分厚重感,反而很轻盈飘逸。 苏宁还是第一次穿嫁衣。她伸出手,衣袖便如同一面华美的羽翼张开,她忍不住有几分喜欢这衣裳,现代的婚纱样式简单得多,不如这似火嫁衣更衬得人面若桃花,娇美婀娜。 丫鬟给她梳妆,将身后的一头长发挽成了复杂的发髻,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青涩,却多了几分成熟的庄重美。她望着镜子的自己,女人这一生最美的时候一定是穿上嫁衣那天。 如果他会来,那么她是不是也会有为他穿上嫁衣的那一天?想到这里,她发觉面上发热,心跳得厉害,她好像是很期待他会来。 打扮停当,苏宁头上盖上了红头巾,由丫鬟领着去了大堂。 热闹的声音沉寂下来。 苏宁看不见东西,眼前是被红色笼罩的光芒,低头时却看见了秋枫鲜红的衣襟下摆,一双黑色靴子,立在她身侧。 赞礼人在高呼,“一拜天地——” 苏宁手里牵着一条红丝巾,另一头是秋枫那苍白的手。 他们齐齐弯下腰。 苏宁的心下坠些许,他还没来。 赞礼人又道,“二拜高堂——” 高堂坐的自然也是秋枫请来的人罢,她又弯下了腰,心沉下,一股闷闷的感觉弥漫开来。 他依然没来。 第三声在沉寂里飘荡而出,“夫妻对拜——” 苏宁转过了身,面对着秋枫,却迟迟没有拜下去。虽然是做戏,但在古代拜了堂大概就是夫妻了。 周围起了阵小声的喧哗。 秋枫低声道:“说不定他会晚些来,先暂时拜了堂,回房间慢慢等,可好?” 他的话给了苏宁一分希望,她眸底的光彩恢复些许,她缓缓弯下腰,却隐约仿佛听见了一声冷笑,仔细一听,却又像是错觉。 “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欢呼着,簇拥着一对新人走向了新房。苏宁头上仍蒙着红盖头,她的手由秋枫牵着,大约久病的人都是冷的,她低声道:“秋公子,他们不是演戏么,为什么倒像是真的客人?” 秋枫的声音无波无澜,“姑娘这话难道是怀疑在下在骗你?” 他好心帮忙,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他,她道:“秋公子,我只是有些诧异,并没有别的意思。” 低低地“嗯”了一声,两人已走进了屋里。 苏宁听见那些人被秋枫遣散,这个早晨变得像是夜晚般静谧。 苏宁伸手要掀开红盖头,手举到半空却被握住,是秋枫冰冷的手,他的声音蕴着与手同样冰冷的笑意,“姑娘……不,应该是娘子,这种事,还是由夫君来做比较好。” 苏宁怔住,他的话是玩笑,还是认真?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了红盖头,她看见了长身玉立,俊秀苍白的秋枫用一双幽沉的眸子盯着她。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秋枫的表情在唇角勾起时又恢复了平常文雅和气的姿态,他微蹙眉,叹气,“姑娘,在下只是担心那人恐怕是不能来了。” 苏宁低下头,心像是针扎似的难受。 秋枫转身走开,回来时已拿了两杯酒,递给苏宁一杯,他道:“姑娘,别伤心,放弃他,还有别的人来爱你。一醉解千愁,不如喝了这杯水酒,不要想太多了。” 苏宁怔怔地盯着酒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她咳嗽几声,道:“你说的对,这样也好,我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还是离开的好。” 秋枫神情带着古怪的笑意,他冷冷道:“离开?娘子,你不是已经嫁给我了么,还想去哪儿?” 苏宁倏然抬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她的头忽然疼得厉害,秋枫却已经靠过来,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声笑开,“我还真没过你这么大胆的姑娘,说成亲就成亲,你以为这种事也会有人愿意陪你闹着玩儿?”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却发现浑身无力,她没想到斯斯文文的病弱公子居然会变成这番模样,她又气又急,“你在酒里下了药?” 秋枫将她推倒,长眉微挑出几分轻佻意味,“别以为是什么下作的药,只是让你暂时失去力气而已,毕竟我很想看看你清醒地和我在一起的模样。” 她尖叫,“你放开我——” 他的手很放肆地抚摸她,就像是青楼里的恩客面对里边的姑娘那种放纵又随意的态度。 他的牙齿咬住了她想要打他的手,她的手背已经渗出血丝,脸色煞白。 唇齿间溢出冷笑,“相府二姑娘,皇上最在意的女人,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你是他的女人,却被我给玷污了,到时候他的表情该有多精彩呢?真是令人万分地期待啊!” 苏宁全身都在发抖,从出生到现在,她永远被保护得那么好,不曾受过一点苦,也并未经受过体会过人心的险恶。即便是到了古代,她也一直被玖月护着,之后景轩也一直护着她,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真的遭受到什么伤害。 此刻,就像是那层平静的面纱被人残忍地撕开,露出了丑陋不堪的现实。 她太轻信于人了。 可后悔……还来得及吗? 她从开始的强烈抗拒渐渐变为了哀求,“求求你,放开我……” 秋枫的手指抚过她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嘴角微扬,悠然的神情却显得那么嘲讽,“放过你的话,我又如何看到玖月那痛苦的脸?” 他一手扯掉了她的衣服。 她的声音颤抖,“你和玖月到底什么关系!” “关系么……?”他随手将衣服抛下了床,“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我和他……”她急切地想要解释,“啊……” 她的神情大变,手指甲陷入了他光裸的背部肌肤里。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唇瓣,望着她苍白而痛苦的神情,微微一笑,“嘘……别叫太大声,我比较喜欢矜持的女人。” 她的一头长发铺展开来,她躺在他身下,像是一朵随风飘落的凋零的花。 “相府千金的滋味原来是这般逍魂。” 他喘息着低笑。 她睁着眼,没有表情,“我会杀了你。” “嗯……?谋杀亲夫判刑很重。”他沉醉了,愈发没有节制。 她神情微变,咬紧了唇瓣,声音冷到刻骨,重复,“我会杀了你。” 他抱紧了她,伏在她身上,笑了,“好,我等着。” 床栏在摇晃。 两人一直待到了晚上,月光泄入屋内,安安静静。 苏宁的衣裳是秋枫为她穿上的,苏宁推开他,想要往外走,身体却又酸软刺痛,她差点倒在地上。 秋枫直接将人给带入了怀中,她挣扎,“放开我——” 她在他怀里挣扎,他原想放开她,却又忽然低沉笑道:“不如换种姿势好了。” 他揽着她的腰。 她背对着他,全身发抖,心跳得快要崩溃,“你混蛋……” 他在笑。 **** “你说什么?那个相府的苏宁才是嫁给我的公主?” 景轩之前一直待玖初安是和气到近乎讨好的姿态,玖初安便不太把他当回事,此刻见到男人阴沉冷森的脸,不由得有了些害怕,却还是挺直腰板,“那又怎样?是你自己认错人,我本来就是公主,也没骗你。” 玖初安话音落下,便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三个字嘲讽而阴沉地落下,“贱女人!” 玖初安捂着脸,神情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景轩狭长的桃花眼危险地眯起,“打你怎样?我可不是那种不打女人的男人,在我眼里,就没有不能打的人!” “你……”玖初安气到想要反击,手腕被他给用力握住。 她疼得叫出声,“你、你快松开!” 景轩道:“我现在没心思理你,你给我等着!” 他冷冷一笑,将玖初安推到了地上。 -本章完结- 104有一种爱,是要人跌入彻骨绝望 玖月醒来后并未说话,只是背靠着枕头,低垂着眸,神情几分捉摸不定的深沉。 秦邵与玖凤雪两人并不打扰他,坐在一旁。 许久,他道:“小言子,传苏淡月。” 小言子转身出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连连道歉,走到玖月的床前跪下,手里捧着封信,道:“皇上,这是尚书府的秋大公子让奴才转交给您的信。” 玖月看了信,本就苍白的神色更显惨白,手里的信掉在了被子上。 “苏宁……”他下了床,一面披上衣服,扣带子的手却有些颤抖,厉声道,“秦邵,集结御林军,火速赶往城郊北面的宅院。” 秦邵应声,“是。” 他快步走出去,对身旁的玖凤雪道:“皇兄,劳烦你去将苏淡月一起带上。” **** 景轩去了相府登门拜访,却被告知苏二姑娘已经和秋府公子出门游玩。他只得失望地回了皇宫。而此时,那位正在游玩的秋公子却与苏宁在房间里僵持着。 苏宁站在桌子边。 秋枫站在门边。 他道:“姑娘,我不会放你出去。” 苏宁的声音很低很弱,“你想囚禁我?” 她穿的仍是那套艳丽如火的嫁衣,面色苍白,身形纤细,一头长发散乱地披散着,脖颈处还有几道指甲的刮痕,唇瓣留着血,看起来是个狼狈又虚弱的新娘子。 秋枫道:“囚禁倒说不上,姑娘,我在等人。” 苏宁感到一阵晕眩,只得扶着桌子,秋枫竟走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畔问,“姑娘,是太累了?不如我抱你去床上歇一歇。” “你……”她扬手要打他,手腕却被他握住,她死死地瞪着他,“我会杀了你!” 秋枫勾了唇角,温和地道:“这句话,姑娘你已说了许多遍。事情已经发生,你不是该认命,好好儿地跟了我?” 门在此时被打开,两个丫鬟进来。 “公子,有很多官兵赶来。” 秋枫唇角笑意未减半分,“好了,好了,你们自己躲着去,别来打扰我。” 门重新被关上。 秋枫瞧着苏宁的神色,“姑娘,你心心念念要等的那人果真来了,我们的计划很成功。” 苏宁神色木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秋枫坐下来,倒了杯茶,“我想做什么?”他侧头看她,笑了声,“我想要他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 苏宁的脸色变了,她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自己却也因动作太大,差点摔倒,他将她抱在腿上坐着,笑道:“你不想他死?” 苏宁紧紧咬着唇,憎恶地盯着他。 秋枫抱她在椅子上坐好,转身去衣柜里取了一把剑出来,他提着剑过来,拔出剑鞘,寒光若秋水流淌。 他的长剑抵在她心口,“不想他死,那么你死。因为这样,他便是生不如死!” 苏宁定定地盯着秋枫,忽然闭上眼,朝着剑尖撞上去,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反而撞到了秋枫的怀中,听到他戏谑地道:“姑娘,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已然学会投怀送抱了。” 苏宁气得身体发抖,“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秋枫眼底划过分异色,抬眸时又是温温和和的目光,“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他将剑塞入她的右手,“你若是没胆子杀我,便证明你心里已经愿意做我的夫人。” 秋枫清润柔和的脸庞犹带着三分笑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是笃定了她不会杀他,也像是一种嘲讽,一种轻蔑。 她那么信任他,他却……她无法去回忆其中细节,只要想到这些,那些痛苦与屈辱便如海浪翻滚不息,她恨他! 她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插入了他的心口,却突然止住力道,迷乱的目光清醒些许,她看见他的伤口在流血,他的神情却仍带着笑。 她在做什么?杀人啊……这个是她最厌恶的事情,如今她却亲手在做。 她的脑中轰然一声,眸光凝固了,秋枫带着笑意走近了她,剑尖便硬生生地穿透了血肉,直达心脏的位置。 他的笑很难维持了,他的血还在滴,他的脸色近乎死人般惨白,额头冒着虚汗。 她站立着,仿若呆了。 她的手已经垂下,他却自己拔出了剑,随着剑飘出的血花飞舞。 他抱住了她,声音含着笑却很吃力地道:“你、你又被骗了,我根本没想杀你们,我想杀的人只有自己。他夺走了我最爱的姑娘,那么,我便也要夺走他心尖上的人,这样子……才公平,不是么?” 苏宁受惊般后退一步。 秋枫便倒在了地上,他死了,先前还笑着和她说话,现在却死在她脚下。 苏宁感觉这些像是在做梦,她恍惚地站着,一直站着。 直到门被打开,玖月走过来,她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了,他正看着她,她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羞耻感。 他伸出手。 她后退。 “阿宁……别怕!”他极其困难地对她说话,几乎全身血液都冰冻了,“我们回家,好吗?” 他很小心地靠近她,抱起了她,低眉敛眸,凝视她,温声道:“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我过去、现在、将来唯一爱的姑娘,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遗忘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苏宁闭上了眼,手拉住了他的紫衣。 苏宁被玖月一路抱着回到了宫里。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皇宫,说是苏家二姑娘要被册封了。景轩听见这个,气急败坏地赶去了夜华宫,却被人挡在门外。 秦邵拉住了想要硬闯的景轩,声音透着疲惫,“现在不要打扰他们。” **** 苏淡月曾写过一封信给秋枫,他们二人本是青梅竹马,本来是众望所归的一对佳偶。只是,在苏淡月十六岁那年,她进宫赴宴,望见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兰芝玉树的少年,如同皎皎明月照亮了她的眼睛。她入了宫,却还对秋枫说是被迫的。 她所写的那封信便是请求他娶了妹妹,因为只要有妹妹在,她便会永远被皇上给冷落。这些事情自然被玖月查了出来,加之苏相曾通敌卖国,他们一家人被发配边疆流放,至于苏淡月在途中受一群士兵侮辱,羞愤自杀了。 景轩离开了楼兰,他带不走苏宁,也无法治疗她的心伤,他自己却也已伤了心,失了魂,无人知他去向。 玖月遣散了后宫妃嫔,众大臣的反对并不起效果。后宫里只剩下一位皇后,幽居于静心斋,这大半年里从未踏出过一步,也未与皇上见过面。一时间,众人不知是她被打入冷宫了,还是她与皇上在冷战。 玖初安看不下去了,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小狸子,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呢?明明都是皇后了,这样子疏远皇兄,我敢打赌,皇兄肯定把去静心斋的路上有多少颗树都能数得清了。皇兄去了那么多次,哪一次见着她了?皇兄多可怜呐!” 小狸子也是知晓内情的,他道:“公主,奴才觉着,说不定皇后娘娘不是不想见皇上,只是还为秋公子那件事耿耿于怀,放不开心结。” 玖初安叹气,“那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皇兄能迷途知返,再纳一些妃子就好了,不过看起来不大可能。” 小狸子道:“时日一久,皇后娘娘肯定就能感受到皇上的真心。” 玖初安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年情况不变,第三年,第四年…… 春去冬来,一个个年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玖初安已经嫁给了镇江王府的世子柏玉,两人连孩子也有了。 一天,她蹙着眉头,直叹气。 柏玉便问,“娘子,怎么了?” 玖初安道:“你说那苏宁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打算老死宫中也不理皇兄吗?害了她的人又不是皇兄,凭什么要让皇兄这么难过。你不知道,我上次去见皇兄,他变得有多消瘦,看着真令人心疼。” 柏玉沉吟半晌,道:“不如放一把火烧了静心斋。” 玖初安惊吓,“你想杀了她绝了皇兄的心思?” 柏玉摇头,笑道:“你想,若是静心斋起火了,你皇兄会不冲进去救人么?这样,皇后便没法再呆在静心斋,你皇兄顺理成章地就接她住进自己宫里。” **** 夏天的夜空星月齐放,辉煌璀璨。夜静悄悄的,却有一道火光在南角方向升起,火舌在黑暗里灼灼逼人。 一时间,纷乱的喊叫声,脚步声扰乱了这个夜晚。 众人提着水浇灭火。 一桶又一桶,火势却太大,一时间难以救下。 玖月直接就冲进了火海里,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烟熏得他的眼睛看不清事物。 “苏宁……” “你在哪里?” “快点出来!” 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在吼,双眼不知熏的还是急的,变得通红。 没有人。 门外是奴才们焦急的声音在叫他。 他继续朝里面走。 房梁塌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望着周身的火海,陷入了绝望的悲痛。 他想要翻过眼前的障碍物,说不定苏宁就在这房间里。 他的手却忽然被人拉住。 耳边是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像是幻觉般不真实。 “你不要命了?” 透着无奈的责备。 他缓缓侧头。 火光明亮地炸开,她站在他面前,素白的衫裙,目光平静,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 在后来多年的幸福生活里,玖月每次回忆起那次火灾都记忆犹新,当他绝望到地狱深渊时,她却像是一道光芒出现在眼前。 有一种爱,是要人跌入彻骨绝望的,但……绝望尽头,便是幸福。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