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985年夏,洛阳市邙山镇的一个小村庄里正值农忙。艳阳午后,铁犁翻新着土地,翻出一处草席裹尸的穷葬坟。 九岁的泥鳅和二蛋,在坟中发现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握于手中,冰凉刺骨。 次日一早,外婆身穿寿衣,怀抱铜镜,长眠于老院正堂的榻上。 之后的十年,生活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上帝在刻意地庇护。 十年中,唯一一件值得提及的事情就是,远房亲戚吸食大麻,被人举报入狱,将十二岁的女儿李莉莉(小铃铛)寄托在了泥鳅家中,也就是泥鳅的亲表妹。 十年后,泥鳅考入西北大学,表哥二蛋与他同学史洪亮(瞎子)进了工地,小铃铛被保送至洛阳一高。 此时的他们,对未来满怀憧憬,灾难却悄然而至。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 《北邙挽歌1:庄王的诅咒》简介 铜镜诡异再现,敲响了命运的诅咒,揭开了家族的使命,同时也牵出了一个藏于邙山之上千年而不为人知的秘密。 皇陵内部,机关重重,地下战争,明争暗斗,而盗墓与守墓终将殊途同归。 隐秘高手重现北邙,用生命挑战古人设下的天机,是古墓之灾还是自取灭亡? 而少年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待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庄王陵墓,疑云终于散去。 却不知,一切才刚刚开始…… (PS:本书有部分虚构,请勿全盘当真! 旨在赞扬古人的智慧,弘扬河洛文化之风采,提高邙山旅游文化的软实力,涉及真实地名,绝非恶意! 故事属于进阶型的,越往后只会越精彩,精彩度会成倍增加!) 庄王的诅咒 第一章 铜镜再现 1995年5月,洛阳市邙山镇营庄村的一处防空洞旧址改造,施工工地上,机器声隆隆作响。 “右边!再右边!不对,是左边!”瞎子大声吆喝着。 表哥坐在吊车驾驶室里手忙脚乱,朝瞎子大喊:“你几吧的闭嘴吧,左右不分!” 这是表哥在工地上打杂了一年后的第一次实战操作。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混凝土石板被掀起,一条水桶般粗的蟒蛇窜了出来,像是受了惊吓,转眼就窜入了远处的麦田。 表哥跳下吊车,操起一把铁锨就追了过去,几个胆大的工友也陆续跟了上来。 蟒蛇盘旋在田地里,压倒了大片即将成熟的小麦。大家围了上去,表哥挥起铁锨便要砸去,蟒蛇呲溜一下钻进了旁边古墓上的盗洞里。 这时瞎子才怯怯地走来,问表哥:“蛇跑哪儿了?” 表哥指着大冢,无奈道:“钻墓道里了!” 瞎子长舒一口气,摇着头说:“唉!可惜啊,下次再让我碰到一定把它大卸八块!” 表哥不屑一顾,指了指大冢:“去吧,我看好你!”说完扭头走回了工地。 “嘿嘿,开玩笑的!不过这到口的美味就这样跑掉了,真是可惜!”瞎子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这东西你也吃得下去?口味太重了吧!” “那你抓它干嘛?” “怕危害到群众啊!”表哥很是无语,招呼大家继续干起了活。 天黑时,大伙们收了工,一起吃过大锅饭后,便在工地铺上起草席睡起觉来。半夜里,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人,听说是工友小唐的手腕被蛇咬了一口。 大家急忙扶小唐去了村里的诊所,路上小唐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睡得迷迷糊糊,一翻身摸到个凉凉的东西,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没想到那蛇蹿起来就咬在我手腕上,我一喊它就跑了。” 瞎子身上抖得不停,显然吓破了胆,看着表哥说:“那蛇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那都是瞎说的,我从来不信蛇会记仇!”其实表哥心里也在犯嘀咕。 到诊所检查了下,小唐的手腕只是咬破了层皮,也没有毒,医生给了两个创可贴就让他们回来了。 虚惊一场……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工地上又一个工友被蛇给咬伤了,也是咬在左手腕处。这下整个工地都炸开了锅,谁也不敢在工地睡了。 瞎子的父亲身为包工头,也被这事给吓到了,便让大家晚上各回各家休息,白天再来干活。 第三天傍晚,天还没黑,工地上就早早地收了工,表哥和瞎子一起回了家。路上经过310国道时,见一个女孩儿蹲在马路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像是个流浪孩儿。 瞎子一向怜香惜玉,便上前问道:“姑娘,遇到啥困难了?” 女孩看着瞎子和表哥不说话。 “家住哪里呀?” 女孩摇了摇头。 “为啥蹲在路边呀?” 女孩摇了摇头。 两人寻思着,可能是个哑巴吧,表哥开玩笑地小声对瞎子说:“看这姑娘脸蛋长得挺好看,带回家给你当媳妇咋样?” 其实是看她可怜,想让瞎子带回去给点吃的。 没想到瞎子还挺乐呵,点了点头说:“我看行!”然后低头问女孩:“是不是饿了,先去我家吃点东西吧?” 女孩点了点头,看样子真的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孩。 当天傍晚,表哥和瞎子带着女孩回到了瞎子家,瞎子的母亲非常热情,听说缘由后便蒸了大白米饭,炒了好几盘菜。女孩真的是饿坏了,吃了整整两大碗白米饭。 瞎子的母亲在一旁不住地说:“慢点吃慢点吃,孩子,这些都是你的。” 看得大家心里都是酸酸的。 饭后瞎子的母亲给女孩洗了个澡,安排她先睡在瞎子的屋,表哥和瞎子睡客厅。大家商量着明天把女孩领到村大队。 女孩睡下后,他俩便走到门外乘凉,天色已经全黑,瞎子的父亲在门外石凳上扇着扇子抽着烟,火光一闪一闪的。三人聊起了工地上发生的事。 瞎子说:“我都说了蛇会寻仇的,二蛋哥还不信!” 瞎子父亲没说话,表哥辩解道:“凑巧而已吧,可能那防空洞本来就是个蛇窝。” “哪有蛇只会咬手腕的,而且还咬得那么轻,明显是一种警告!” 瞎子说到“警告”二字的时候还特意拉长了强调,像是在演恐怖片的旁白。 表哥笑道:“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跟泥鳅有一拼啊!” 这时瞎子的父亲咳了咳嗓子说:“万一这蛇跑到咱家报复该咋办呀?” 表哥顿时无语,就连瞎子都笑了。 瞎子的父亲眉头紧锁,像雕像一样坐在石凳上,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表哥和瞎子在边上看得是心里沉沉得,都在想也许真的会发生,毕竟前辈们见多识广。 过了好一会儿,瞎子的父亲站起身来说:“咱们得防范一下!” 然后进了杂物室,翻箱倒柜一通后,拿着两片钢刃走了出来,对他俩说:“来帮我把这固定在屋门口!” 瞎子不解:“弄这干啥?” “蛇若进屋寻仇,爬过这两道钢刃时,肯定得被切成三节。” 表哥和瞎子报以怀疑的态度。 午夜,门外一阵乱响,表哥从睡梦中惊醒。推开门,一条大蟒赫然躺在门前,肚子被钢刃深深地刺穿,越扭动扎得越深,已经奄奄一息。 瞎子和他父亲也走了出来,打开屋檐的灯,地上已被鲜血染红,蛇已经没了动静,只有嘴巴还在一张一张的。大家都看呆了,瞎子退回了屋里远远地看着。 表哥和瞎子父亲一把抬起蟒蛇,白花花的大米饭从划破的肚子里流了出来,表哥一惊:“这蛇咋是吃素的啊?” 瞎子的父亲摇了摇头,也表示很不理解。 突然,表哥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手一抖,搬起的蟒蛇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瞎子父亲连忙问:“咋了咋了?” 表哥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蛇身下,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被血染红可依然那么熟悉。 记忆里,那是外婆入殓时紧紧抱在怀里的唯一陪葬品。 庄王的诅咒 第二章 身在异乡 西北大学的自习室里,小静传来纸条:“陪我去图书馆找本书吧?” 我目光瞥向邻桌的小静,她低头写着作业,故作没事。 我心中一乐,在纸上写下:“女士优先”,递了过去。小静起身走了出去,三分钟后我也合上作业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荡,一眼便看见书架旁的小静。 “找啥书呢?”我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略显突兀。 小静微微一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陈端生的《再生缘》” “啊?”我摇了摇头说,“我是看不懂……” “你看过?” “小时候我母亲经常看,我翻了翻全是诗词,欣赏不动呀!” 找到书后,小静就坐在一旁的书桌上翻看起来,我随手抽过一本,坐在了小静的对面。 她一向那么文静,连看书的样子都是温文尔雅,齐刘海盖过眉梢,时不时地撩拨着鬓角的发尾,露出微红的脸颊。不禁又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是我来到西北大学的第二天,正在校园中熟悉环境,小静一手拎着一个大包,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经过我身旁时包袱噌了我一下,她自己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伸手扶了下,她红着脸说:“对唔住吖,冇心架!” “什么?”我一句没听懂。 她的脸更红了,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被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给逗乐了,笑着说:“我来帮你吧!”,便拎起了她手中的包裹。 送她到女生楼下,把我也累的气喘吁吁,就感叹道:“女生就是麻烦,东西可真多啊!”,其实主要是我自己太瘦弱了,要换做表哥的话,把她一起背过去也不喘一口气。 小静害羞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看着我说:“给!” 我伸手拿来过来,说:“请问芳名?” 她说:“刘晓静”,然后转身提起行李一颠一颠地上了楼。 想到这里不禁偷偷笑了起来,小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啥没啥,我先睡会儿,你看完叫我。”我卷起衬衫的袖子,趴在书桌上小憩。 “咦?你左手腕怎么了?”小静惊奇地问。 我看了看自己手腕处的红斑:“胎记,生下来就有!” 小静噗哧地笑了:“第一次见胎记长在手腕上的!” 我坏笑道:“那你见过的都是在那里呀,屁股上吗?” “讨厌死了!”小静红着脸不再说话了,我趴在桌子上闷声笑个不停。 想起表哥左手腕上也有一块胎记,应该是母系遗传。 一个月后,大一期末考试结束,大部分学生都回了家,校园里面空荡荡的。傍晚,教学楼后的花池边,小静问我:“暑假有什么打算呢?” 我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你呢?” 小静看向我,轻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声音小得后几个字没听清。 我笑道:“和我一起干啥呀?” 小静低着头不说话,我便开玩笑:“好啊!走,一起回我宿舍!” 说完便拉起她的胳膊,故作要走的样子。 “在学校里面不可以的……”落日的余晖下,小静的脸格外的红。 “哈哈,不开玩笑了,对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我问小静。 小静抿了抿嘴说:“我不知道回哪个家”,表情突然有些失落。 “哦,不好意思啊!”我连忙道歉。 “没事的,习惯了。”小静语气平静,停顿了下又说,“明天一起出去逛街如何?” “好啊!” 回到宿舍,还没进门就听见小胖在打电话,公用电话的免提声很大。 “放假了还不赶快回家,在外面呆着干什么呀?” “知道了,过两天就回去!” “别过两天了!我跟你说,明天就给我回来!” “我知道了妈,先不说了啊,有点事,挂了。” 我拍了拍小胖:“有人想她的宝贝儿子喽!” 小胖一脸淫笑:“嘿嘿!我才不回去呢,明天有约会!” 说完就跑到镜子前捣腾起他的发型。 我一脸无语,想起了去年年底,父亲第一次给我打长途电话。 父亲说:“过年不要回来了,在外面打份工,多锻炼锻炼,男子汉要学会顶天立地!”小铃铛也在电话那头喊:“哥,啥时候领着媳妇再回来哈!” 和小胖调侃了几句便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商场里,小静拉着我的手走来走去,女生出了校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许是我从小在山上长大,思想太老土了吧。 路过服装店,我问:“要不要买件?” 小静不假思索道:“好啊!”,然后拉着我走了进去。 逛了一圈,小静晃着我的胳膊央求道:“帮我参考一下嘛!” 我便模仿着瞎子当年的话说了一通,小静看着我笑着问:“你是从哪个年代来的?” 我摊了摊手,表示已经尽力了。 小静从衣架上拿来一件黑色带亮珠的长裙说:“这件怎么样呢?” 我指着边上的淡青色带碎花的连衣裙说:“我觉得那件不错!” 忽然间想起了小铃铛,那是我出门前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带她去买衣服,一年了,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最后小静还是选了黑色长裙,我配合地点了点头:“不错,还是你眼光好!” 出了店门,我对小静说:“一年了,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也挺好。”小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快到学校门口时,小静轻声地说:“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 “一起什么?”我楞了一下,转头笑着说,“好啦,等我回来了一定和你一起好好吃顿大餐!” 小静突然趴在我耳边说:“我钟意雷吖!”,脸颊又泛起了红晕。 “又在骂我什么呀?就会欺负我听不懂!”我笑呵呵地走进了校门。 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下,当天下午我就去了火车站,路过那家服装店时,买下了那件淡青色碎花连衣裙。 坐上开往洛阳的火车,心中满是期待,想象着与亲人相聚的各种美好场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家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庄王的诅咒 第三章 蓝光 1995年6月,天色蒙蒙亮,洛阳火车站外,表哥倚在一辆大红色摩托车旁笑着向我招手,我大步跑上前,表哥一手拦腰把我抱了起来:“泥鳅,快瘦成排骨了啊!” 我看向表哥,皮肤黝黑,发丝间还略带些沙土,便笑道:“你是刚从非洲回来吧?” 两人一阵哈哈大笑,表哥发动起摩托车吆喝道:“走!喝汤去!” 摩托车发动机的隆隆声响彻黎明前寂静的街道,一溜烟就窜上了邙山。 村口的土坡下,表哥停下车说:“你先回去休息,我还要去工地。” 我跳下后座,表哥转头说:“今晚去瞎子家,不醉不归!” “中!” 我挥了挥手,快步走回家中。 家门口石榴树上结了果,记得去年离家时还是只会开花,门前的台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我上前拍了拍门。 “谁呀?”屋里传来小铃铛熟悉的声音。 我心里一喜,大声喊道:“我!” 小铃铛打开了门,睡眼惺忪,看到我后愣了下,又扬起嘴角微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小铃铛笑起来还是那样的迷人,言语间流露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暖意。 离家一年,从未有过如此亲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一把抱住了小铃铛。 发丝间,熟悉的芦荟清香,那是她12岁时我给她洗头发用的洗发水味,一瞬间我竟沉醉其中,双手紧紧地抱着小铃铛。她娇柔的身躯,隔着睡衣传来淡淡的体温。 我心一暖,吻上了她的额头,那一刻,已完全忘了我自己,脱口而出:“我钟意雷!” 好一会儿,小铃铛才抬起头看着我:“哥……演电视剧呢?”,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我。 我一下感觉羞愧难当,放开了小铃铛,红着脸说:“不是……在外面呆太久了……想家了”,说完拎起地上的行李朝屋中走去,小铃铛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我呆站在那里,心中五味陈杂,这一年,她受的委屈一定不比我少。我转身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笑了笑:“论演电视剧,哥哥我甘拜下风!” 小铃铛被逗乐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眼泪全擦在了我新买的衬衫上,她的笑点还是那么低。 走进屋里,离开前看的书还摆在原处,桌上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经常在打理。 我问小铃铛:“爸妈呢?还在睡觉吧?” 小铃铛迟疑了一下:“出远门了。” “去哪儿了?”我好奇地问。 “不清楚……去旅游了。” “哦!” 我想起现在正是暑假,每年期末考试后,母亲学校的老师们都会出去旅游,便没再多问。 我从行李中拿出了回来时买的那件连衣裙说:“喜欢不?” 小铃铛眼睛一亮,伸手就抢了过去:“哎呀,你咋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呀?” “我的妹妹,我当然最了解啦!” 见她那么喜欢,我也开心。 “嘻嘻……突然觉得吧,你眼光还是挺好的!” “去年咱去商场,那件衣服明明就是你自己挑的,想让瞎子付钱而已,以为我不知道呀,就你那点小心思!” 小铃铛红着脸傻傻地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脸会红。 “我穿上试试哈!” 小铃铛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镜子前,毫不掩饰地就脱掉了睡衣。 雪白的肌肤,淡青色的文胸,淡青色的内衣,我脸一红:“你这孩子咋这么不知羞耻啊!” “你不会闭上眼睛啊!” 女孩子果然天生都有暴露欲,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盯着看。 “真的好漂亮哦!”小铃铛换上了衣服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那是当然啦,哥在外面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哪像你啊!” “我怎么啦?” “刚才抱你那么紧,感觉不到你一点心跳,没心没肺!” 小铃铛突然脸色暗淡了下来。 我看着她大笑:“诶呦,小天使还会生气呀,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肯定也惦记着我呢!” “真是自恋!”小铃铛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瞎子家的庭院中,一张方桌、几碟凉菜、两框洛阳宫啤酒,四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瞎子笑呵呵地说:“呦,小公主今天真漂亮呀,当我女朋友咋样啊!” “好啊!”小铃铛傻笑着。 表哥瞪了眼瞎子:“先去照照镜子看你长啥样!” 我摸着小铃铛的头:“姑娘,咱能不能矜持点呀!” 院子中一片欢声笑语。一年没见,几杯黄汤下肚后,大家竟然都沉默了,就连一向开朗的小铃铛也低着头不停夹菜。 “泥鳅,这一年在外头过得咋样?”表哥先开了口。 “挺好的,你们呢?” 表哥看了眼瞎子,瞎子低头闷了杯酒,表哥也端起杯子闷了。 “咋了?出啥事了?”见两人不说话,突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阵子出了点儿事。” 表哥声音很小,给我倒了杯酒,说:“那块铜镜又出现了。” “啊?”我被铜镜两个字给惊到了,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全从脑海中翻了出来。 随后,表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给我讲了一遍,听得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瞎子又说:“更奇怪的是,早上进屋发现那个女孩儿竟然不见了!” “该不会是被……”我瞠目结舌。 “没有,我们看了,那蛇肚子里只有白米饭。” 小铃铛睁着大眼睛问:“蛇是不是那个女孩儿变的?” 表哥笑了:“你这孩子动画片看多了吧,那女孩儿应该是自己走了,毕竟来历不明。”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幻想,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应该尊重科学。 表哥转头对瞎子说:“去把那铜镜拿来让泥鳅看看,他最熟悉。” 瞎子起身取来铜镜,打开庭院的大灯,铜锈之中熟悉的纹理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伸手一摸,寒意瞬间袭来,撞击着我每一个脑细胞,我大叫道:“是同一块!怎么可能?” 见我如此惊讶,小铃铛好奇地拿了起来:“哎呀,怎么这么凉啊!” 手一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缕蓝色的光从铜镜的裂缝中照了出来。 庄王的诅咒 第四章 不辞而别 我伸手捡起铜镜,大家凑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吃惊。 “哥,这里面好像有宝贝哎!”小铃铛指着铜镜说。 “你先别碰!”我推开小铃铛,用力一掰,铜锈散落,一块透着蓝光的玉石滚落在地。 划过之处,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雾。 表哥忙俯身捡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抖了抖:“还真有宝贝啊!” 那是一块薄薄的白色玉石,透着淡蓝色的光,规则的五边形,周围散发着寒气,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大家面面相觑,我看了看铜镜里:“诶?好像还有东西哎!” 在桌上一磕,一团折叠的丝帛掉了出来,表面已有些腐朽。 我小心翼翼打开来看,上面画着两行字,有点模糊,像是课本上见过的东周鸟篆。 小铃铛凑过来盯着看,一副历史学家的样子,表哥打趣道:“大学者,看懂了没?” 小铃铛摇了摇头,冲大家傻笑。 在院子中一直讨论到深夜,毫无头绪。虽然久居邙山上的我们,对冥器早以见怪不怪了,可这件藏于铜镜之中的奇怪东西却是闻所未闻。 瞎子一直极度兴奋:“这肯定是上古冥器,我们要发财了!” “你几吧童话故事看多了吧!”表哥眉头紧锁。 我看了眼表哥,他也看向我,两人心中太多太多的疑惑,最近发生的事情伴随着童年的记忆一起拥堵在心里,像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心脏,折磨着灵魂。 我说:“找人看看帛书上写的啥吧?” 表哥面无表情地说:“先开棺。” 我并不吃惊,心里无数次地想过什么大逆不道统统去见鬼,如果不去外婆的墓中探个究竟,这个无端出现的铜镜将会成为一个谜,永远折磨着自己的心灵。只是没有说出口。 我对表哥说:“咱爸妈们肯定不让。” 表哥突然一愣:“你还不知道吗?” “啥?”我也被问得一愣。 表哥看向小铃铛,小铃铛低下了头:“哥……” “到底啥啊?啥我不知道?”我被搞的一头雾水。 “咱爸妈们都走了!” “啊?”我心里一紧,脑袋嗡嗡的。 “不是那个……是……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咋变得婆婆妈妈啊,到底咋了!” 我一急就朝表哥大吼道。瞎子忙上来安慰。 表哥想了想说:“去年过年前就走了。那天是农历二十八,我早上起来叫我爸贴春联,进屋却发现没人,当时觉得奇怪,然后看见床头放了个信封。” “里面写的啥?”我急切地问。 “我们出去一阵子,可能很久才会回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懂得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不愿分享的秘密。在家好好生活,男子汉要学会顶天立地。信是我爸写的,当时我就跑到了你家,看见小铃铛也拿着一封信在看,才知道大姨和姨夫也走了。” 我突然想到去年年前,父亲给我打电话也说了,男子汉要学会顶天立地,而我却不知道,这原来是他临走前对我的告别。 突然心里沉沉的,莫名地想到了外婆曾说过,她的父亲离开了家就再也没有回来。 四人站在院中沉默不语,有些预感是我和表哥从小就有的。表哥伸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紧紧搂着小铃铛,瞎子也叹了口气拍了拍表哥。 是啊,我们都已长大,理解父母的话,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而坚守着秘密的原因大多都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而我也会学着顶天立地,所以我必须要一探究竟,去打开尘封十年的谜。 我与表哥对视着,默默地点了点头,都说有着相同胎记的两个人心灵相通。 收起玉石和锦帛,告别了瞎子和表哥,回到家中已过凌晨。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倍感凄凉,幸好还有小铃铛在我身边。 看着身旁的小铃铛,我问:“你一直都一个人在家吗?” “上学呢,就周末回来!”小铃铛眨着眼睛。 “去年过年呢?” “嗯……二蛋哥早就住到瞎子家里啦!” 想起门前结了果的石榴树,一尘不染的台阶和屋里干干净净的摆设,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笑着说:“傻丫头,行啊你!”。 轻轻地搂过小铃铛,靠在胸前,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落在小铃铛的发梢,我急忙转过了头。 “哎呀,怎么下雨啦!”小铃铛紧紧贴在我的胸膛傻笑。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喷出一个鼻涕泡,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才发现原来我的笑点也是这么低。 就这样搂着小铃铛,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许久许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我独自一人来到外婆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操起铁锨拼命地挖了起来,越挖越深,就像一个无底洞,慢慢地已经盖过了头顶。我想停下来,可双手就像被人抓着一样完全不受控制,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我拼命地挣扎,可怎么也挣脱不掉手中的铁锨,我无助地呼喊声回荡在寂静的荒野里。这时小铃铛突然出现在洞口,解下马尾辫上的发绳系在手腕,朝着洞下晃了晃,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手中的铁锨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小铃铛轻轻一跃跳进了洞里,看着我微微一笑:“哥……你欠我一条发绳!”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表,才凌晨3点。小铃铛趴在我肩头睡得很安静,我伸手摸了摸她马尾辫上系的发绳,那是我两年前在路边顺手买的。 小铃铛微微睁开了眼睛,轻声说:“想戴啊?” 我低头看着她:“下次出去给你买条新的!” “好啊!” “喜欢什么颜色的?” “青色的!” “我觉得红色的很适合你哎。” “听你的!” “其实你散开头发更好看!” “嘻嘻……”小铃铛眯着眼睛笑得特别甜。 看着小铃铛进屋睡下后,我也回了自己的屋。躺在床上,想象着即将要亲手挖开外婆的坟墓,久久不能入睡。 庄王的诅咒 第五章 开棺 旅途的劳累,加上夜里的长谈,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醒来已是午后,我伸了伸懒腰,走下床。 “铃铛啊,吃饭没?” 没人回话,我好奇,推开门走进了客厅。小铃铛躺在沙发上睡觉,门一响醒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大学生醒啦?” 侧眼望去,桌上摆着一盘我最爱吃的红烧鲤鱼,还有两碗没有了热气的绿豆汤。我惊讶道:“这是……你做的?” 小铃铛转着头朝四周看了看:“咱家还有别人吗?” “小小年纪会的挺多嘛!”我一把抱起了小铃铛,“走,尝尝俺家大小姐的手艺!” 喝了口汤,熟悉的生绿豆味儿,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也是生生的。 “本小姐手艺咋样呀?”小铃铛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猛地一抬头,严肃的表情看着她:“你啥时候改行做厨师了?也不告诉哥哥一声!” 小铃铛瞬间乐开了花,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也故作狼吞虎咽起来。 当时我的心里是极度羞愧的,本应是我来照顾小铃铛,而她却总是如同长辈一样关心着我,突然感觉,在她傻傻的外表下,不知隐藏的是一颗多么成熟的心。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离顶天立地的男人差得是多么的远。 那时我并不知道,小铃铛是早上六点起床买的菜,回来整整做了一上午。我更不知道的是,那盘鱼已经热了三遍了。而我想笑的是,没热之前那鱼得有多生啊…… 傍晚,下起蒙蒙细雨,表哥和瞎子早早下了工,从工地上带着铁锨和镐头来到了我家。 “今晚就去吗?”我看着表哥。 “嗯,下雨了路上人少。” 瞎子笑呵呵地说:“下雨好,土软!”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心里无数次想过,可真到要做的时候却下不了决心。 表哥说:“咱外婆棺材里那块铜镜跟咱们这一块肯定有联系!” “肯定啊,简直一模一样!我怀疑是不是被挖洞子的人偷出来的。”对这点我是深信不疑,因为这些人中只有我最熟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瞎子家中。 “不管那些了,去了就会知道。” 小铃铛突然跑了过来:“哥,我也要去!” “你知道我们去干啥的吗?”我看着小铃铛说。 “知道!” “你这小孩儿不害怕吗?” “我一个人在家更害怕……” 我是坚决不同意,表哥被小铃铛缠得烦了,就只好答应了。 深夜,雨越下越大,一行四人走出了家门。表哥和瞎子伞也不打,拿着工具走在前面,毕竟在工地上习惯了风吹雨淋,我打一把伞搂着小铃铛跟在后面。 外面一个人都没,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显得周围愈加寂静,远处偶尔传来三两声狗叫,心里便感觉踏实了许多。一路上四人沉默不语,穿过泥泞的梯田,抄小路悄悄地来到了外婆的坟前。 坟旁工厂的大灯还亮着,我揪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小铃铛紧紧地靠着我:“哥,你很冷吗?” 瞎子打趣道:“哈哈,你泥鳅哥那是被吓得!” 说完扭头往前走,短袖衫的下摆勾在了草丛上,瞎子腿一软跌在了地上,大叫道:“谁……谁在拉我!” 小铃铛咯咯地笑:“瞎子哥哥你身后有鬼!”,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瞎子一脸尴尬。 我看向外婆的坟头,十年前父亲和姨夫立下的墓碑端端正正地摆着,“显妣许岚太夫人之灵”这几个字,足以见得他们对外婆的敬重。旁边是那块早已风化的墓碑,“先夫李王城之灵”已经模糊不清。 我皱了皱眉头:“咦?谁把那块旧墓碑摆正了?” 表哥看向我,说:“我发现了,可能是亲戚们来修整过吧。” 这时雨渐渐停了下来,小铃铛合上伞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我们三人便开动了起来。寂静的深夜,坟头满布的荒地,几个被命运诅咒的少年,亲手挖开了在地下尘封了十年的记忆。 一声闷响,瞎子的镐头重重地磕在了棺材板上,表哥大骂:“你他妈轻点行不!” 轻轻拨开尘土,露出棺盖上的春联,已经泛白,残缺不全,记得那是父亲曾经亲手贴上的。我指着棺材说:“就是这个棺!” 说话间,余光扫过身侧,十米远处一个黑影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看,我头皮一麻,极度紧绷的神经就像突然断了弦,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小铃铛急忙跑过来站在我面前说:“怎么了哥?” 我憋着的话一口气喊了出来:“你后面有个人,一直在看咱们!”,声音大得把小铃铛吓了一跳。 瞎子一脸铁青,颤颤抖抖地操起了镐头。表哥起身跑了过去,追出去几十米没见一个人影,走回来很无奈地说:“泥鳅……唉,算了,习惯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视力不太好……” 从小到大我都改不掉爱幻想的毛病,总是自己吓自己,连自己都习惯了,便没再多计较。 如果当时我们再多计较些的话,一定会看到刚下过雨的地面上留下的脚印。 我们合力将棺材抬了出来。因此处是凹地,常年积水,外婆的棺材腐朽严重,纹理已经模糊,完全的褪了色,棺椁散落大半。 表哥用力一抬,“咔噌”一声,棺盖从中间折断,大家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雨又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腐朽的棺木上,“嗒嗒”地响,我们全都呆呆地站在那里,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工厂昏黄的灯光下,外婆的棺材里,空无一物。 杂草丛生的坟头,密封严实的棺木,毫无翻动的痕迹。我曾无数次幻想过铜镜是如何又流落于世,却从未想过外婆连同她怀抱的铜镜一起消失在尘封的地下。 一种窒息的感觉涌入胸口,耳畔突然响起草木折断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是谁在挖我的坟啊!” 庄王的诅咒 第六章 三天前 三天前。 天还未亮,上海市福佑路的古玩地摊上人潮拥挤,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前问:“伙计,有没有干货?” “有个有个!”卖家从身后箱子里拿出一个报纸包着的手镯,“搿能样子个,侬要口伐?” 男子没说话,礼帽压得很低看不到眼睛,扭头走到另一个摊前问:“伙计,有没有干货?” “冇得,去农贸市场。”卖家头也不抬。 男子一连问了十几个摊,又停在一个摊前:“伙计,有没有干货?” “恁要多干的?”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 “东周。” 小伙子笑着说:“东周的水货倒是不少,干货嘛……可是不好弄啊,恁也知道现在风声紧得很!” (洛阳老一辈的古董贩卖商,把墓里挖出来的文物称为干货,市面流传下来的称为水货。干货时常还特指棺中的随身陪葬品,获取困难,且倒卖文物违法,所以明面上很少有卖。 后来,一些有特殊目的或癖好的收藏家,会出重金找一些以盗墓为生的游手好闲之徒做交易,渐渐地,问“有没有干货”的意思就变成了“帮忙盗墓吗”。) 男子转身便要走,小伙子小声地说:“我倒是认识个人,不过嘛……” 男子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塞进小伙子的口袋里,说:“最好靠谱点!” 小伙子带着男子走进不远处的一幢阁楼,里面陈设华丽。进门小伙子就喊道:“李哥,有人要买干货!” “我们这儿只有水货,请回吧!”说话的人叫老李,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男子环顾四周,笑了笑:“兄弟,住得挺气派嘛,我可是听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这做生意自然要有生意之道。”老李坐在桌边写着账本,头也不抬。 “是吗?我也是做生意的,还望兄弟不吝赐教!” “做生意呢,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二字,我的理解是老板首先要有诚意,客人才会信得过你。你觉得呢?”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既然没有干货,兄弟就先告辞了!”男子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当日下午,男子拖着一个重重的箱子再次来到了阁楼。打开箱子,二十条大黄鱼整整齐齐地摆着。 “先生诚意确实感人。”老李点上一支烟淡淡地说,“这些足矣买下几条人命了吧?” “兄弟多虑了,此行不会凶险致命。” “看来这件东西对先生来说重于生命啊,不知是何物,身在何处?” “寒心镜,邙山。” 老李拿烟的手突然停住了,眼神犹豫了一下说:“愿闻其详。”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头子,戴着粗布军帽,一只脚有些跛,手里拿着个烟斗。老李看到后喊了声“爸!” 老头子坐下来,点上烟斗说:“还魂镜只是个传说!”,声音铿锵有力,给人感觉身子骨很硬朗。 男子一喜,拱手为礼道:“老先生果然是行内人,见多识广,佩服!” 老头子抽了口烟,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1923年,因为一个传说,国内外各路人士一起涌上邙山,最后只回来了三个人……” “一个是东北张大元帅的嫡亲张校尉,回来第二日便战死沙场,一个是比利时商人罗特,完全疯掉了,一个是长沙土夫子沈仙人,据说是下了邙山一路爬到的火车站,回去后便隐退了。”男子接过了老头子的话。 “看来你已是做足了准备,不知还要找我们做什么?” 男子没说话,老头子也没再问了,毕竟行内规矩,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从不过问原因。 老头子叹了口气:“如今的邙山上已经是十墓九空喽,恐怕早就没有你要的干货了。” 男子笑了笑:“这您放心,我既然敢下重金,就是已确定了它还在邙山之上。” “真有此物?” “我也是受人之托,多的不便告知,还请谅解!” “邙山之大,连绵一百多公里,就算有也是大海捞针。”老头子摇了摇头。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能够见到这几十根大黄鱼而面不改色的人,想必定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哈哈,我只是个做生意的,这钱看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 “我们老板果然没看错人!”男子连连点头。 老头子有些惊讶:“我已久居阁楼数十年,不知是哪位老板竟然会认得我?” 男子笑道:“是认识您儿子老李!在道上谁不知道,20年前,考古队几个月都啃不下的东汉廖王墓,竟被一个16岁的小孩儿一夜之间给捣空了……不过今日一见,老李未必青出于蓝啊!”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李淡淡地笑了笑:“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不做生意了。” 男子说的那件事,老李从来都没承认过。 据他说,当日大雨冲塌了廖王墓,夜里他路过时不小心滑进了先人曾挖的盗洞里,墓中本来就是空的。不过道上仍传闻他可徒手挖穿三百米盗洞,在墓中是来无影去无踪,连墓中的看门鬼都拿他没办法,人称鬼见愁老李。 真相究竟怎样的,已经无从考究。 男子忙递过一支烟说:“我对兄弟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也不会找遍整个上海市才来到你这里。” 谈话一直持续到日落,寒暄的话语之下,双方都在有意地试探。这个突然到来的男子,对于李家人来说是神秘的,隐约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了解至深。可面对如此巨额的金钱,谁都会为之动容的。 最重要的是,“寒心镜”这三个字,牵动了老头子大半辈子的回忆。 临走时,男子握过老李的手说:“这二十条黄鱼只做定金,寻不寻的到我都不会再要回来,若是寻得干货,再加三倍!” 久经风雨的老李心里是清楚的,一旦下地,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满载而归,要么长眠于此,这是道上的天理,是不是定金,其实并没有区别。 老李问男子:“既然诚意合作,请问你老板尊姓大名?” “河洛文化城,宋明董事长!” 男子又握了握老头子的手说:“老先生气度非凡,想必也是林中高人,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头子笑了笑:“一介布衣,李王城。” 庄王的诅咒 第七章 回忆(上) 男子走后,老头子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心里默念着“宋明……宋明?”,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1936年,大学还未毕业的李王城,做为实习生随地方考古队一起上了邙山。实习生的队伍里还有两个人,史爱民(瞎子的爷爷)和宋国强(宋明的父亲)。 当年时局动荡,经济萧条,没有政府的资金支持,一群人聚在一起来到邙山,只是为了学术研究和志向。 那时的邙山,早已被洛阳铲捣得千疮百孔。几人在山上游荡了十日,所到之处全是被毁的古代帝王陵墓,农田里古人的棺木尸骸遍野,触目惊心。 李王城一路感叹:“这帮打洞子的老鼠,肆意毁坏古文明的遗迹,玷污着老祖宗的圣灵,简直是丧尽天良!” 一天夜里,他们露宿在农田的瓜棚里,睡梦中隐约听到一个女孩在哭,有些人被吓得蜷缩在瓜棚里不敢动,李王城、史爱民和宋国强三人拿着探灯便循声而去。 一直走到庄王陵墓旁,发现声音是从底部的盗洞里传出来的。 正是秋收时节,墓地旁的杂草丛中,蛐蛐声叫个不停,灯光一照就不停地窜动起来,发出“茨愣茨愣”的声音。宋国强有些胆怯了,便劝说道:“洛阳地邪,北邙更是邪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李王城有些不高兴了:“咱们都是搞学术的,你怎么能这样迷信啊!这田间遍地都是盗洞,乡亲们耕作不便,一定是小孩儿玩耍不小心掉里面的,这可是人命关天!” 史爱民也劝说道:“这人肯定是要救的,现在太黑,要不天亮了吧?” “你们是怎么了?天亮可是要误了人命的!”李王城愤愤道,“你俩在上面看着,我下去!” 说完便咬着探灯顺墓道边沿爬了下去,女孩儿的哭声又从洞里传来,两人在洞边跺着脚走来走去,神经紧绷。 盗洞壁平滑,能容两人身位,垂直打下三米深后又转个弯斜着打入地下,非人力所为,显然是有团伙的盗墓组织用大型机械开挖的。 李王城一路沿着斜坡向下滑去,女孩的哭声越来越近。 突然,脚下一绊,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探灯的玻璃盖碎成了两半。 李王城站起来揉了揉膝盖,拾起探灯,幸好还能用,照了照,一具尸骸横着躺在地上,便骂道:“你们这帮老鼠,死了活该!” 不知走了多久,斜坡变平直了,李王城脚下一滑,踩进一汪积水里,急忙退了回来,卷上裤腿,沿着边缘凸起的地方跨了过去。 前面一片漆黑,出现一个90度的拐角,李王城习惯地转身先用探灯照了照,这一照差点把自己的胆给吓了出来。 探灯的光圈下,一张惨白的脸真勾勾地看着自己,头发蓬松散乱着。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吓瘫在地上了,李王城一向胆子肥,可双腿也是软软的,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打扰先人休息了!”转身拔腿就跑。 刚跑没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小女孩儿的声音:“哥哥……我怕,哥哥……我想回家。” 女孩儿带哭腔地哀求着,李王城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男人本能的保护欲瞬间迸发了出来,嘴里默念着“我李王城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转身迈着大步走了回去,到拐角处后已经做好了与“先人”打交道的准备。 刚刚是因为精神极度紧张的缘故,竟然也自己迷信起来,这次李王城再用探灯一照,那张惨白的脸并不是“先人”,原来是个活人! 只见女孩散乱着头发,十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蜷缩着靠在一口石棺的边上,探灯的光圈下,脸色惨白。 李王城急忙走上前,一把抱起了女孩,安慰道:“别怕别怕,哥哥来救你了!” 抱着女孩儿,李王城不忘回头看了看石棺。 棺盖开着,里面是空的,侧壁雕刻着两条紧紧缠在一起的蟒蛇,刻工精良,昏暗的地下虽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但有着专业知识的李王城能够确定的是,它比国家一级文物后唐龙凤石棺都要精美。 出去的路上,经过那具尸骸时,李王城又骂道:“活着当老鼠,死了还要挡着路,真几吧缺德!” 话音还未落,李王城的目光就被尸骸旁的一块锦帛残片给吸引了,伸手捡了起来:“咦?东周鸟篆?”李王城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看不懂,便随手装进了口袋。 背着女孩回到洞口,早已急得焦头烂额的宋史两人将李王城拉了上来。 史爱民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在下面陪老祖宗下棋呢!” “棋艺不精,老祖宗不留啊!” 李王城放下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说话。 “家住哪里呀?哥哥送你回去!” 女孩还是不说话。 宋国强趴在女孩耳边大声说:“能听到我说话嘛?” 女孩点了点头。 “你不会说话啊,那认得回家的路吗?”李王城有些怜惜。 女孩点了点头,转身一溜烟就跑下梯田,进了村子里。 “姑娘,慢点啊!”李王城看着满地的盗洞,还是有些担心。 喊话间突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不对啊,那刚才在洞里叫我救她的人是谁?” 庄王的诅咒 第八章 北邙四鬼 隔日,老李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干货已有下落,明日正午,国际饭店402号。” 老头子看过信后神情凝重,老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说:“爸,你对寒心镜一定很……熟悉吧?” 老头子摆了摆手:“有些事啊,还是不熟悉的好。” 说完走进了房间,突然又回过头来对老李说:“明天你只要吃菜就行。” 次日正午,老头子和老李走进了国际饭店的一个大包间里,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几天前来谈话的男子,另外两个从未见过。 男子忙起身迎接道:“不知二位贵客何时来到,有失远迎,请上座!” 那两个陌生人表情淡定,并未起身。 入座后,男子递过一支烟,老头子并未接,点上了烟斗说:“这烟啊,是越冲越好,越冲我就越想抽它。” “我看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要注意身体啊,这抽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边上戴墨镜剔着寸头的人开口了。 “哈哈,枕着棺材盖睡了一辈子,阎王爷就是不让咱躺到里面!” “哈哈,好,我先干为敬!” 寒暄罢,男子起身说:“先前与二位见面匆忙,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胡三,大家都叫我老虎” 又指着戴墨镜的人说:“这位就是河洛文化城的董事长宋明,也是我的老板,旁边这位是我老板的兄弟宋亮。” “原来你就是号称活死人的老虎啊,据说曾经在石棺中陪吕不韦夫人睡过一宿的男人,久仰了!”老李端起了酒杯。 老虎平日里出门爱戴一顶礼帽,而且帽檐拉得都能盖住鼻子,道上几乎没人见过他的脸。此人胆大无比,遇事极其淡定。 道上传闻曾经邙山后洞村有个叫胡三的人,把吕不韦的墓给捣了一通,之后有些困了,就把吕不韦的尸骸给搬了出来,自己躺在棺中呼呼大睡起来。 当日夜里恰巧另一伙挖洞子的来到棺前,胡三伸了个懒腰,缓缓地从棺中坐了起来,那伙人瞬间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还有个当场晕在地上,被胡三扛了出去。 后来道上都称胡三为活死人。 众人一起碰了杯,宋明说:“久闻鬼见愁老李的大名,今日一见,咋安静得像个娘们啊!” 老李笑了笑:“不善言辞,以酒代话,干了这杯我们直接说正题吧!” 此时宋亮因公务在身便先离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老李和老虎闷头吃菜偶尔碰下杯,老头子和宋明谈起话来。 “宋老板说的干货已有下落,不知现在邙山何处?” “李老先生这么急于知道,想必也是有私心的吧?”宋明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口。 “既然知道我有私心,还来找我合作,想必宋老板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啊,足矣拿我们当作工具。”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个生意人,对人才一向很尊重。” “不瞒你说,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别的没什么追求,唯独就对这还魂镜有一些放不下啊!” “哦?说来听听?”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听闻传说已久,只想在入土前亲眼看一看此物,便也没有什么遗憾喽!” “哈哈,放心,您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的!” “多谢宋老板帮助,不知那还魂镜究竟在邙山何处?” 宋明对老虎使了个眼色,老虎从包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递给了老头子。 “不知老先生可认得此处?”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晃动中偷偷拍的,上面照的是一个农家老院,院中聚集了很多人,隐约可见厅堂里放着一口棺材,几个人围在旁边哭泣。 老头子直直地盯着照片,不一会儿嘴角就开始抽动起来,双手也微微地颤抖。这个老院他是多么的熟悉,哪怕再过上一百年,他也一眼便能认得。 在这样的场面下,老头子只能深吸一口烟,勉强地定了定神,说:“像是我年轻时上山曾借宿过的一个农家,对我恩重如山……唉!” 又抽了口烟说:“这照片上也没有还魂镜啊……” 宋明安慰道:“老先生啊,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有过恩情可以来世再报,不过……您曾经可是离这还魂镜如此的近啊!” “宋老板什么意思?” “这张照片是十年前拍的,还魂镜可能就在这个老院里,或者与这个老院有关联!” “你怎么能肯定?”老头子很是惊讶。 “这是从上官海那里得到的!” “阴阳眼上官海?”老头子极为震惊,连上官海也屈居宋明之下了,不知宋明到底是什么背景。 上官海在道上早已被传为神话,平时来无影去无踪,很少有人见过。 据说当年邙山考古队被困南唐后主李煜墓中三日,上官海听说后连夜赶往孟津县,在李后主墓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念着:“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而后又自言自语道:“鄙人上官海定当铭记先人教诲!” 突然地下一声闷响,陵墓旁裂开一道缝隙,沙土卷着草木被吸入进去,考古队八人因此而获救,据说再晚个十多分钟,下面的人全都要窒息而死。 后来盗墓贼上官海被政府以丰厚待遇给诏安了,道上都传上官海拥有阴阳眼,能看见先人的圣灵。 宋明看到老头子震惊的表情便大笑道:“是的!您家老李是我邀请的最后一位,如今北邙四鬼齐聚,得此物指日可待!” “如今和平年代,这样明目张胆地上邙山,恐怕容易翻船吧?”老头子担心道。 “这您就放心吧,我弟弟宋亮会安排好一切的,两周后启程!” 回到家后,老李已是憋了一肚子的话:“爸,这宋明来头可不小啊……” “是啊,这北邙四鬼隐于全国各地,如今全都被他笼络了。”老头子叹了口气,“世道变喽,识时务者为俊杰!” “爸,那张照片上的老院对你很重要吧?” 老头子紧锁着眉头:“是啊……何止是重要……给我订张机票,明天我要亲自去趟邙山!” 庄王的诅咒 第九章 回忆(中) 回到瓜棚里,李王城久久不能入睡。心里想着,如果那个哭声是方才我救出来的哑巴女,那么在洞里喊我哥哥的一定另有其人,里面应该还有个女孩! 内心极度地纠结,李王城最终还是坐了起来,拿起探灯再次来到了庄王的陵墓旁。 月亮钻出了云层,洒下一片银辉,给陵墓穿上了一层薄薄地纱衣。李王城心一横,俯身爬入了盗洞里。 沿着斜坡一路向下,又来到了熟悉的拐角处,拿探灯照了照,前面已经没了路,石棺横着挡在道上,后面是一扇半圆形拱券结构的石门。 李王城拿探灯上下左右照了一遍,没有发现女孩,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李王城有些失落,心想可能女孩自己沿盗洞出去了吧。 可又一想,这三米深的洞口,连他自己都要借助工具或外力才能出去,一般女孩子肯定办不到,所以她才向自己呼救,难道女孩跑进拱门里了? 李王城跨过石棺,拍了拍石门,好像是封死的,便大喊道:“有人在吗?姑娘,哥哥来救你了!” 没有人回应,声音在墓道里回荡,反馈来阵阵的回声:“姑娘……姑娘……来救你了……了……” 突然,一阵阵闷哼声传来,就像被人捂着嘴而挣扎着发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空荡的墓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王城心一揪,身体用力地撞击着石门,一边大喊:“姑娘别怕!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滚回地狱去!” 男人本能的保护欲已经达到了极致,李王城疯狂地撞击着,可石门却纹丝不动。 此时的李王城已经是精疲力尽,浑身酸痛,蹲坐在石门前。 恢复了理智的李王城用探灯仔细地照了一遍石门,上面刻着两条相互盘旋的蟒蛇,竟和石棺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吹去浮尘,蛇身上细纹清晰可见,不禁感叹起古人巧夺天工的手艺。 用手摸去,石门四周紧封,毫无缝隙,竟然是和墙壁连在一起的,原来是个假门! 李王城自言自语道:“这帮没文化的老鼠,洞竟然打偏了,打到墓室外去了!” 李王城摇了摇头,在地下呆久了有些耳鸣,心想,刚才的声音也许是自己太紧张幻听了吧,可能女孩真的自己爬了出去,或者那个女孩并不是哑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王城想了想转身要走,看到挡着路的石棺,低声道:“咦?这是条死道,那这石棺从哪里来的?” 心里不解,难道这条狭窄的墓道曾经是个陪葬墓? 这时困意袭来,李王城连打几个哈欠,一晚没睡,外面天应该快亮了,他实在没精力了,便要跨过石棺出去。 刚迈过去一条腿,突然石棺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李王城还伸在棺中的另一条腿。 毫无防备的李王城大叫一声,拼命地蹬腿,一只脚着地重心不稳,一下摔入了石棺里。 底部竟然是空的!李王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石棺口的边沿。 这时石棺下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哥哥!快跑!快跑!” 女孩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刺穿了李王城的心。 李王城用力一撑,扒在石棺口,捡起掉在地上的探灯,向下照了照。石棺底部竟然是会活动的,就像一扇会自动回拢的窗户,下面是两米深的洞,一个女孩满身灰土蹲坐在地上。 李王城定眼一看,女孩袖子上全是脚印,心想刚刚女孩就要爬出来了,却被自己一脚一脚地踢了下去,瞬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手一松,跳了下去,一把抱起女孩。 女孩浑身颤抖着,脸色惨白,紧紧地抓着李王城的胳膊说:“哥哥,快走,这里面有鬼!” 话音未落,左边甬道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李王城拿起探灯照了过去,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墓道深处。 李王城急忙举起女孩,用力一抬,女孩抓住棺口边沿翻了出去。李王城松了口气,踩着墙壁凸起的地方,脚一蹬,抓住边沿也翻了出去。 两人一路快跑,艰难地爬出了盗洞。 这时天已蒙蒙亮,远远看到瓜棚里的同伴还在酣睡,李王城长吁一口气,转头问女孩:“姑娘怎么掉这盗洞里的?” 女孩挠了挠头:“来摘点野山枣,不小心滑进去的。” 李王城帮女孩吹掉了发梢上的土,怜惜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许岚!”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哥哥呢?” “李王城!” “嗯!” “刚才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李王城不解地问道。 “就靠在石棺边上呀,你用探灯照了我一下就跑走了,我还以为你不救我了呢,起身喊了几句,就被鬼给拖到石棺里了,它还捂我的嘴!” 许岚说到鬼,还是有些后怕的样子。 李王城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还有个女孩和你一起掉进去的?” “没有啊,地方那么小,就我一个人,怎么啦哥哥?”许岚看到李王城的表情后也很好奇。 “没事没事……” 此时的李王城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恐惧,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自己一直苦苦钻研的学术岂不统统没了意义? 可他看到刚刚死里逃生的许岚,脸上可爱的笑容,又不忍心再提此事。 许岚临走时对李王城说:“我家就住在村子最南边的老院,家中就我一个人,你们以后可以不用睡瓜棚啦!” 随后考古队一行人在许岚家借宿了三天,那是他们上邙山以来睡得最踏实的几天。 李王城得知了许岚的父母已经离世,临走时给许岚留了自己的地址,说:“日后若有困难,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哥哥一定会全力帮助的!” 许岚红着脸点了点头。 庄王的诅咒 第十章 猫女秦潇潇 坐在飞往洛阳北郊邙山机场的飞机上,老头子心神焦虑。 40多年了,再次踏上邙山这片故土,纵使面貌早已焕然一新,却改变不了烙印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每一草每一木还是那样的亲切。 一直说着是该放下了,可谁又能真正的放下? 老头子先回的后李村,那是他出生的故土。村子早已变了样,四周楼房高耸,道路平坦,一时竟不知家在何处。看到路口有闲聊的人群,便走了上去。 “小伙子,老李家住哪里?” “俺这村子都是姓李的,恁找的人叫啥?” 老头子竟一时忘了这个茬,一脸尴尬地说:“李王城!” “李王城?李王城……听俺爸说后头那破院儿以前住过叫李王城的,几十年都木住人了!”一人指着村北边说。 老头子点了点头,像是记起了一些,一路走了过去,触景生情吟起诗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路边一些年轻人指指点点地傻笑着,估计心里在想是哪里来的疯老头啊!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瓦房,被两栋楼夹在中间,极煞风景,老头子笑了笑,村民还是憨厚朴实的,空了几十年的破瓦房,也没人动过。 搬开腐朽散落的木栅栏,腾起一片灰土,老头子被呛得咳嗽起来。院中一尺厚的落叶混杂着一些垃圾,屋门敞开着,已经变了形,那是自己曾经匆忙离去的痕迹。 走进屋里,蜘蛛网粘了一脸,老头子“呸”了两声,用手抹了抹。桌上床上摆放如初,一瞬间思绪万千。 突然老头子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拉开了抽屉。那块锦帛静静地躺在里面,几十年来竟毫无褪色。老头子双手捧起锦帛,目不转睛地盯着,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都是命啊……都是命!” “这是哪儿来的小偷啊!”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紧接着是拐杖碰到门槛的“嗒嗒”声。 老头子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棒槌哥?” “王城……?歪日他嘚啊,恁几吧还木死!” “老哥还健在,我哪敢啊!” “哈哈哈!” “哈哈!” 眼泪从两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了出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离别时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再见时却都已白发苍苍。 “这些年去哪儿了?我都想着恁几吧是不是跟着老蒋跑台湾了!” “哈哈,棒槌哥,咱可是跟毛主席握过手的!” 老头子深居上海已久,突然在家乡遇到故友,倍感亲切,两人坐在这间破旧的瓦房里一聊就是一下午。 老头子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棒槌哥,我还得去看一位老朋友。” “咱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有啥放不下的朋友?” “去趟庄王村,给她上柱香!” “唉……”棒槌老人摇了摇头,“正好俺外甥女今天来看我,听她说也要去庄王村,坐她车吧?” “中啊!”老头子本来还在想这村子里不好搭车该咋去呢,便笑着说,“你现在是儿孙满堂,可幸福喽!” “哈哈,秦潇潇这闺女啊,一年也不来一次,这一来就被你这老头子给碰上了!” “你外甥女叫啥?”老头子一脸惊讶。 “秦潇潇,这闺女可有出息了!” “秦潇潇……嗯……名字好听!”老头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坐在秦潇潇的车里,一路向南,驶向了庄王村。路上秦潇潇打趣道:“叔,庄王村有您老相好吧?” 老头子笑了起来:“能够活着走出东汉三陵的女人果然聪明!” “叔……您竟然认得我?”秦潇潇有些吃惊。 “只要是道上的人,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秦潇潇!” “原来叔您也是挖洞子的?” “哈哈,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做做生意还可以。” 秦潇潇自己从不盗墓,可文物界黑白两道无人不晓,只要下地宫,都会找秦潇潇带路,当然她更愿意替黑道办事,因为酬劳高。 秦潇潇天生有着绝对音感,几乎可以听到任何频率的声波,可以听回声感知四周万物,甚至超越蝙蝠的感知能力。而且她还有绝对的空间感,大脑就像一个导航系统,任何环境下都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邙山上的东汉三陵墓,外面看是一字排列的,可进入地宫下就像一个无止境的旋窝,环环相扣。 在里面指南针会失灵,就连钟表都会停止转动,好像里面完全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人只要进地宫里就如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永无天日。 当年考古队进去的第一批人,全死在了里面。 秦潇潇听说后毛遂自荐,带着三个人再次进入了地宫,据说她从进墓开始就闭上了眼睛,从未睁开过,三人跟在她身后吓得半死,最后找到了第一批人的尸体,成功带了出来。 从此大家都知道有个人叫秦潇潇,在黑暗中行走犹如白天,称她为猫女。 如果说上官海只是深谙风水和机关的大师,老李只是地质学的专家,老虎只是先天缺失恐惧感,那么秦潇潇是真的天赋异禀。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也许,邙山四鬼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天赋。 到达庄王村后,老头子嘱咐道:“既然你们答应替人办事,就尽力而为吧,不过……” “不过什么?”秦潇潇好奇。 “不过要多保重……” 来到老院的门前,大门紧锁着,老头子的心是沉重的。 回头的一刹那,犹如看到故人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朝自己招手,老头子伸出颤抖的手,触摸到的却是生满铁锈的冰凉的大门。 曾经住在院中的,是自己这辈子最亏欠也是最爱的人。 思绪慢慢袭来,往事不堪回首。 庄王的诅咒 第十一章 回忆(下) 1948年洛阳解放,李王城回到老家洛阳后李村,凭曾经的一纸文凭,打着考古的旗号偷偷倒卖文物为生。 曾经的同学宋国强进了洛阳市文物保护局工作。 命运最悲惨的是老实本分的史爱民,洛阳解放前一天在放牛的时候,被一颗解放战争前的地雷炸死在了荒野中。 一天,李王城在整理旧物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曾经在庄王冢里捡的那块锦帛,当初他就存有私心,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摊开来看,上面的东周鸟篆对李王城来讲已经不算太难识别了,找来一本古文字参考书,对照着研究了一番,上面描述的是一个神话传说,大意是: “有一天,天空中出现一条盘旋的巨龙,大地上的人们纷纷俯首朝拜。突然,巨龙张口,吞噬了太阳,通体着火,坠入西海。大地随之一片漆黑,恶魔从地狱来到人间,大肆屠戮。” 李王城不禁笑了笑,心想,这不就是讲的日食嘛,锦帛只是残损的一小块,卖掉也不值几个钱,便随手扔回了抽屉里。 这时,大门外有人在喊:“王城,出来,有个恁的信!” 李王城跑了出去:“棒槌兄,辛苦了啊!” “看这信封上的字儿,真秀气呵,你小子中啊!”棒槌坏笑道。 “一边去!” 李王城拿着信走回屋中,心想是哪个老同学寄来的吧,便拆开来看。 “王城哥哥: 昔日离别,十载有余,愿君安康。 如今我已嫁为人妇,本不该再烦扰哥哥生活。可近日有一事一直困扰于心,又不知从何说起,每日每夜都能感觉它就在身边。 十年动荡,我夫投笔从戎,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独领三个小孩,只愿平安度日。它却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感觉它并非是梦。几度辗转,心力憔悴,精神恍惚,若不是为了孩子,早已无力坚持下去。 多年来,心中一直藏有一事,恍然如梦。而今日益消沉,自觉时日无多,愿有生之年与君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若十日君未来,我将孤身去往记忆深处的地方。 在此补上十年前未说的感谢,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未亡人许岚 1948年11月5日” 李王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信,一遍又一遍,记忆翻滚着袭来。十多年前,许岚挥手告别时孤单的身影,曾无数次撞击着自己的心灵,无奈抗日战争爆发,便随学校游行的队伍走遍大街小巷,从此居无定所。十年来,许岚一直都是自己心中抹不去的遗憾。 看了看日期,已经寄出了一周的时间,李王城发疯似地跑出家门,一路祈祷千万不要有变数,许岚你一定要遵守信上的十日之约。 当日李王城就赶到了许岚的老院,门前梧桐树叶落满地,红色大门褪了色,锈迹斑斑,青石台阶上长满青苔,李王城心里一痛,上前拍了拍门扣。 好一会儿,大门“嘎吱”一声响,许岚凌乱着头发,呆呆地站在门口。 “许岚……” “哥……”许岚扶着门,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越流越多,身子一软晕倒在了李王城的怀里。 许岚醒来,李王城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痛至极,曾经孤身困于盗洞中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坚强女孩,曾经笑起来脸上就会升起一团红晕的可爱女孩,十年未见,却被命运折磨得精神崩溃。 “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许岚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会呢!我只恨这邮局办事效率太低了!”李王城怜惜地看着许岚说,“孩子们呢?” “去年被公公婆婆领走了。” “唉!” 李王城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许岚年轻时父母离世,丈夫又战死,现在孩子也不在身边,这一年她在没有任何精神支柱的情况下,不知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夜已深,许岚睡下后,李王城坐在老院的石凳上一根一根地抽着卷烟,一夜未眠。 李王城在的几天,许岚逐渐地恢复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好像瞬间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模样。一天午后,老院中,阳光暖暖的,许岚对李王城说:“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骗了你,那次是我自己进的盗洞。” “啊?”李王城惊讶道,“你一个女孩子跑那里面干什么?” “我想救我的父亲。” “你父亲不是已经……” “我父亲离家十年后,我在母亲坟前见到了他,他抱着我,我哭得晕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李王城抚了抚许岚的头发:“傻啊,那只是梦,你心里受的苦太多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让自己开心点!” “不是!不是!”许岚突然提高了嗓门,摇着头大喊,“它就在我身边,它一直都在!” 李王城以为许岚说的是她父亲,看许岚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把抱住了她:“好了好了,我帮你一起去找父亲好吗?” “嗯!”许岚低下了头,“其实从你抱着我逃出盗洞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十年战乱我寻不到你,嫁与他人是无奈之举,因为……我要救我的父亲……” 李王城已经完全蒙圈了,可是听到许岚对自己吐露心声,心里还是激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十多年前见到许岚的那一刻,她那坚强而又迷人的微笑,就已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上。无奈国不安宁,谁又能顾得了儿女私情。 “哥,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曾经我也以为那不过是自己思念父亲而做的一场梦,可醒来口袋里却放着父亲的怀表。” 许岚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老旧的怀表说:“我小时候拿着玩,弄坏了链子,挂钩断了一半,父亲并没责怪我,一直放在身上。” 李王城看着怀表,确实是民国时期的物品,开始有点相信许岚的话了,静静地听她继续诉说着。 “从那以后,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一条蛇爬到床边对我说话,是女孩子的声音,它说只有还魂镜可以救我的父亲,我问它还魂镜在哪里,它说在庄王的墓中。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竟然看到屋中的地上有一条长长的痕迹……” 许岚没有在继续说下去,紧紧地搂住了李王城。许岚也没有告诉李王城为什么非要嫁人才能救她的父亲,或许,她有着自己不能说的秘密。 几天后,善良的李王城为了能让许岚释怀,只因她那些似梦非梦的话,第三次进入了庄王的陵墓里。 而这一次,却是他与许岚永远的告别。 而那时的许岚,已经怀上了双胞胎姐妹。 庄王的诅咒 第十二章 弃灵印记 “是谁在挖我的坟啊!”声音又一次传来,重重地敲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感觉心脏就要蹦出胸膛,我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脑子里嗡嗡地响。 表哥抬起头来大喊:“我!是人是鬼现身吧!” 只见不远处草丛中,一瘸一拐地走出一个老头子,戴着粗布军帽,腰杆很挺,走到我们跟前说:“几个年轻人,好的不学,学别人挖洞子,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表哥挑衅道:“管你什么事啊,大晚上的装鬼吓唬谁啊!” “哈哈,年轻人脾气还挺冲,好样的!不过……你挖的是我的坟,我当然要管了!”老头子笑呵呵地说。 我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拉了拉表哥说:“这老头估计是个神经病,别管他了。” 表哥还真跟老头子倔上劲了,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指着坟说是他自己的,难不成我外公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老头子惊讶道:“你说李王城是你外公?” “是啊,你以为我们真的缺德到去挖别人祖坟吗?”表哥愤愤道。 “哦……我是李王城的老朋友,刚从上海过来,想给他上柱香!” 老头子眼角闪动着泪花,表情一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绝不可能伪装地出来。这时小铃铛走到老头子跟前说:“老爷爷,对不起哈!” 我也赶紧补充道:“刚才不知道是外公的故友,真的不好意思了!” 老头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拍了拍表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好孩子!” 瞎子从一旁跳了出来说:“老爷爷,我们还有点事,等忙完了一起回家里聊!” “好,好,你们忙!”老头子笑呵呵地走到了一旁。 随后我和表哥瞎子一起匆匆填上了坟,老头子在一旁眯着眼抽着旱烟。 我心里一直疑惑,老头子为什么不问我们挖坟的原因,也不对这空荡荡的棺材感到惊讶,我隐隐的感觉到了这个突然到来的老头子,可能知道些什么。 一行人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过半,小铃铛从厨房端来几杯水,笑嘻嘻地说:“老爷爷请喝水!” 老头子乐得一个劲夸小铃铛漂亮懂事。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您为啥不问我们挖坟的原因呢?” 老头子端起水杯喝了口,很神秘地说:“因为我知道!” 我们全都一脸茫然,异口同声道:“知道什么?” “你们在找一个东西……”突然老头子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我和表哥看,“把你们手伸过来我看看!” 我不解地伸过手去,老头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嘴里说着:“弃灵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弃灵印是啥?”我和表哥疑惑地问。 老头子猛地抬起头,低声喊道:“许岚……许岚!” 边喊边向门外走去。 小铃铛急忙上前拉住了老头子:“老爷爷,天这么晚啦,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许岚?”我小声嘀咕着,老头子喊许岚时的表情是那样的魂不守舍,又想起他曾在墓地里说是谁在挖他的坟,突然一种可怕的念头涌入我的脑海中。 我转头看向表哥,他紧锁眉头,表情凝重,我拍了拍他,两人对视不语。 老头子被小铃铛拉了回来,小铃铛好奇地问:“老爷爷,您有很多心事吧?” 老头子回过神来,感觉到刚才有些失态,便坐回沙发上,咳了咳嗓子说:“是啊,几十年不见,都走了,唉!” “您还没讲什么是弃灵印呢!”小铃铛迫切的样子,凑在老头子跟前。 小铃铛总是能够很自然地化解尴尬场面,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很舒服,洛阳一高的保送生智商确实比我们高一个档次。 在可爱的小铃铛面前,老头子也乐呵了起来,看着我和表哥说:“你俩小子,以后可是要受苦喽!” “为啥???” 老头子表情又凝重了起来,点上烟斗,停顿了有半分钟才说话: “这弃灵印记,要从周朝始祖后稷说起。传说皇帝的曾孙帝喾,其元妃名叫姜嫄,在外出郊游时践踏巨人脚印,腹中生出胎儿,十月后产下一子,左臂赤红。 本就是无父的野种,便被人称为妖。姜媛无奈将孩子弃与冰河之上,忽然天空中飞下一只大鸟,用丰满的羽翼将孩子裹住,姜媛甚为惊讶,认为这是神的旨意,就将孩子抱回家中抚养长大,取名为‘弃’。 弃长大后聪慧过人,教民耕种,创立祭祀,受到帝尧的赞赏,封姬为姓,并称为后稷。后稷的后代迁居于幽,形成了周部落。” “这历史我们在书本上都看过,您直接说重点啊!”看老头子慢吞吞地讲话,我已经是急得直挠头了。 老头子依然紧锁眉头,慢吞吞地说:“在周部落早期,存在‘杀首子’之风,就是为了防止妻子嫁过来时生的第一个孩子为野种,首胎生下时,便由丈夫持刀将婴儿斩首,悬于木台之上,族人围之载歌载舞,以表庆贺之后的孩子一定是纯正血统。”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听了老头子说的,我们全都愤愤了起来。 “东周时期,庄王姬佗的元妃,怀胎八月便产下了瘦小的婴儿,宫中一时间就传开了王妃婚前已孕的绯闻,庄王听闻后大怒,拔出长剑走入了后宫。王妃自知正在气头的庄王不会听自己辩解,便跪地哀求庄王赐自己一死,愿一命换一命,把孩子寄托给农家,深藏市井。 其实庄王的心里一直深爱着王妃,无奈人言可畏,而自己又是一国之君,不愿后人因血统的问题自相残杀,流着泪一剑刺死了王妃。” “然后呢?那孩子咋样了?”我们听老头子讲故事入了迷,都忘了弃灵印的事了。 “庄王遵守与王妃的约定,派心腹大臣偷偷送走婴儿,谁知那位老臣接过婴儿后,看了一眼,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大喊道‘不可以啊!皇上,这孩子不能送走啊!这孩子是稷王再世,您的福气啊!’ 这时襁褓中的婴儿醒了,伸出小手拉着庄王的衣扣,手腕处露出一块赤红的胎记。 听老臣详说后,庄王大惊,以帝王的待遇厚葬王妃于邙山,立婴儿为太子,封号‘僖王’,昭示天下。庄王自此落下心病,在位15年后病逝,与王妃合葬在庄王陵墓下。 僖王继位后不久,谣言又开始疯传,见叛乱之势已成定局,便以假死葬于庄王陵墓下,为父母守墓至终老。当然了,假死的说法只是个传说。” 老头子深吸一口烟,眯着眼睛说:“故事讲完了……” “那到底弃灵印是啥啊?”我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就是后稷灵魂附体的象征对吧?”小铃铛笑着说。 老头子笑道:“还是小姑娘聪明哦!当然了,这是古人迷信的说法。据我猜测,科学解释应该是,两种特殊血统的人结合生出的后代表现出的遗传特性。传说后稷出生时左臂赤红,说明他母亲姜媛和那个不知名的巨人应该是首代血统,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繁衍,基因特性变得不明显了,这两种人结合的后代就只剩手腕处一块不大不小的赤红胎记了。” 老头子说完后打了几个哈欠,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我们几个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坐在那里尴尬至极。 我心里一直在想,老头子对弃灵印的来源了解的如此详细,不管准确不准确,他一定是花很长时间研究过的。 虽然老头子用科学的解释说了弃灵印只是遗传特性而已,可从他刚见到我们时惊讶的眼神中,我已经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白天,小铃铛用她那笨拙的厨艺做了几道菜,老头子毫不客气地和我们坐在一起吃起来,边吃边夸小铃铛小小年纪手艺就这么好,小铃铛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我和表哥瞎子早就无语透了,看着老头子和小铃铛有说有笑的,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插上话,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期间老头子问:“你们的父母怎么不在家,去哪里了?” 我和表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搪塞道:“搬出去住了。”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很没有逻辑。 老头子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像是故意又岔开话题,问瞎子:“你小子也不瞎啊,为啥他们叫你瞎子?” 我们瞬间一阵大笑,瞎子撇了撇嘴说:“别听他们乱叫,本人有名有姓,史洪亮!” “史家沟人?我曾有个老朋友就是史家沟的,唉……”老头子若有所思起来,接着又说,“他叫史爱民,为人真的是好啊……” “史爱民是我爷爷啊!”瞎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头子也很惊讶,朝瞎子看了又看,之后紧紧抓着瞎子的手说:“小伙子们,这都缘分呐!缘分啊!” 我和表哥坐在对面,配合得欢笑着,可心里是越来越感觉这个老头子身上不知藏了多少的秘密。 饭后,老头子把我和表哥喊进了屋里,示意让我们关上屋门。 我疑惑地问:“有啥事吗?” 老头子面带微笑,轻声地说:“你们父母是不是突然离开了家?” 我和表哥惊讶道:“您怎么知道啊?” 没等老头子说话,我就忍不住又说:“你究竟是啥身份?与我们家有啥联系?” 老头子乐呵呵的,毫不顾忌我们的疑惑,自顾自地说:“你们父母离开家是好事情!” “为啥啊?”我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老头子把宋老板和北邙四鬼的事情简单给我们讲了一下,又说:“这宋老板早就得知了寒心镜在你们这里,他的背景很深,如果你们父母没离开,估计早就被他给胁迫了。” 我们算是有些头绪了,表哥愤愤道:“管他什么老板,敢来这里试一试!” 老头子安慰道:“孩子啊,你们从小在山上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个社会是要看背景的,仅凭一人之力那叫莽夫,解决问题要用脑子!” 老头子话锋一转:“这宋老板刚有动作,你们父母就像提前得知了一样离开了,我觉得……” “觉得什么?”我们对父母的离开一直都很困惑。 “我觉得有位高人在暗中帮助你们,从这些迹象来看,他很可能一直都在你们周围或身边!” “啊?!!” 庄王的诅咒 第十三章 还魂镜 这老头子的奇话简直是一波接一波的,听得我们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见我们如此错愕,老头子舒缓了语气:“这也是猜测而已,可能是我老喽,看事情总是想太多。” 回到客厅,小铃铛和瞎子也洗好了碗筷,四人端端正正地围在老头子旁,不知道该问什么,可是都在期待老头子再说点什么。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看啥呀!”老头子被我们一双双期待和迷茫的眼神给逗乐了。 “寒心镜是什么?你咋知道我们挖坟是在找寒心镜?我外婆棺中为啥是空的?”我就像背唐诗一样,语速惊人地一口气问了出来。 “哈哈,你这小子一看就是急性子,以后要学着多动动脑子啊!” 老头子笑道:“那个宋老板的事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他给的照片虽然模糊,可镜头明显聚焦在厅堂的棺材上,他自己心里也一定是清楚的。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去挖坟,能干什么啊?” “那当时你就不对那空棺好奇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小子一样好奇心那么重啊,我也不知道你外婆棺中为啥是空的,可你们既然已经拿到了寒心镜,就更说明有人在暗中帮助你们。” 我起身走进里屋,从箱子底部取出了那块摔断的铜镜,递给老头子说:“这就是寒心镜?” 老头子熟练地从镜中取出那片锦帛,展开来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字说:“认识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只在课本上见过鸟篆,谁也不认识。 老头子又点上了烟,端详了还一会儿才开口。 “那个传说原来真的有记载!” “什么传说?”小铃铛盯着锦帛疑惑地问。 “传说啊,公元前2700年,炎黄二帝联手大战蚩尤,却仍不敌战神蚩尤。后来天兵天将助阵炎黄欲灭蚩尤于涿鹿,涿鹿之战蚩尤节节败退,八十勇将全军覆没,只剩蚩尤一人手持长戟和大斧屹立万军丛中而不倒。 看守地狱之门的黑龙领主看不惯这一不平等战役,窜入人间,腾空而起,一口吞噬了太阳,通体着火,坠入了西海岸。而后大地一片火海,恶魔来到人间,大肆屠戮。失去了太阳的光芒,天兵天将也不敌恶魔。 就在人间即将沦为地狱之时,北方吹来一阵夹带冰晶的寒气,一条白色的巨龙用身躯卷着太阳,慢慢升入空中,躯体渐渐融化为雨滴洒落人间,火海熄灭,恶魔化为灰烬。蚩尤战死而不倒,九黎族融入皇帝部落,华夏文明就此开始。” 老头子停下来喘了口气。 “您继续讲……”我从开始的无语,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老头子慢吞吞地讲话。 “这块锦帛上讲述的是后半段白龙的故事,它本是镇守远古冰川的圣灵,和黑龙是兄妹,两人因凡间的一场战争,一正一邪,双双死于人间。传说黑龙死后身躯化为邙山,白龙化身为洛水伴于身旁。” “说寒心镜啊,我……”表哥急得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东周时期,一户农家在洛水河畔捕鱼,捡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放于水中,周围就会凝结一层薄薄的冰,觉得好奇就带回了家。渐渐他们发现在炎炎盛夏里,只要挨着它的食物隔月也不腐。体热而病的人,握之半刻便神清气爽。 没过多久消息就满城传开了,江湖人士纷纷前来抢夺,那户人家最终都死于非命。玉石几经周转,得到过的人全都家破人亡,闹得满城风雨。 庄王为防止民众继续骚乱,命人取回玉石,谁知厄运隔日便降临,王妃怀胎八月就产下婴儿,之后就发生了庄王一剑刺死王妃的悲剧。当时宫中有位老臣查遍典籍,说这是上古的冰龙之心,乃圣洁之灵,需魂归邙山,便能造福世人。 因铜镜随葬在当时已成习俗,遂将玉石铸入铜镜之中,取名‘寒心镜’,与王妃一起葬与庄王陵墓下。‘寒心镜’的本意不是因为它寒冷如冰,而是表达了庄王对王妃之死的无奈与痛心。” “原来如此啊!”听完老头子讲得故事,我们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老头子讲故事时,总是用他习惯性慢半拍的语调,模仿着各个角色的语气,就像说评书一样,讲到关键时刻,还故意停下来抽一口烟,等把我们胃口都吊足了,才继续讲下去。 不得不承认,他比我们学校的教授还会讲,绝对有导师的潜质。 我看着桌上的玉石,周围隐约可见寒气,心想这不过就是一块寒玉嘛,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谁还需要这东西制冷啊,就算价值连城,宋老板那么有实力的人,为何还要上山来抢夺。 我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没想到老头子又卖起关子来,意味深长地说:“这寒心镜确实没什么,只不过……” 老头子突然又沉默了起来,我本以为他又是在放慢语调故弄玄虚,谁知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啊,是不能讲出来的。” “为啥啊?” 这话到嘴边岂有咽下去的道理,我们一个个地发问。 老头子被问得很无奈,摇了摇头说:“罢了罢了,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就给你们讲讲吧!” 这样大费周折,原来还是在卖关子! “这寒心镜当然没什么了,可是……如果典籍上说它是上古的那条白龙之心的话,那么是否说明黑龙之心也存在于世呢?” “黑龙之心?”我们被老头子这话锋突转的讲故事技巧给惊到了。 “传说黑龙之心也被铸于铜镜之中,叫‘冥火镜’,至今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所以只是个传说。据说是庄王当年安葬王妃,挖建庄王陵墓时,在邙山底下发现了一块暗红的玉石,握之有灼手的感觉,放在地上不久,周围草木便枯萎而死。当时大家都说那是地狱的黑龙之心,是不详的征兆,存在于世会引起祸端,遂将它也铸于铜镜之中,随王妃和寒心镜一起葬在了庄王陵墓下。” “既然这冥火镜只是个传说,为何还有人大费周折前来寻找啊?”我不解地问。 “这寒心镜不也是个传说吗,可它现在就放在桌子上,摆在你面前!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传说,只有被人夸大其词的过去。所谓,无风不起浪。” 老头子说这话的时候,专注地看着我们,就像父母教孩子学道理时耐心的表情。 本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可老头子接下来的一番话,才是真的颠覆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庄王死后,王位传给了僖王,僖王在位五年,国富民强。其他皇子心里一直不服,便散布谣言,说当年王妃怀胎八月就生下僖王,明明就是野种,却连同大臣欺骗庄王。预谋已久的一场政变就这样发生了,僖王被谋害而死,对外说的是因疾而猝,之后葬在了庄王陵墓下。 多年以后,有位村民到陵墓附近采山药,偶遇一男子,身穿黄丝绸缎,风度翩翩,对村民说,这陵墓附近有黄蟒出没,以后采药要远离此地,随后男子走回陵墓,消失在草丛深处。 村民慌忙远离,再回过头去,看到刚才采药的地方草木晃动,一只巨蟒盘旋而起,村民吓得仓皇跑回家中,对家人说是僖王英灵再现,救了他。因为那男子临走前,村民看到了他手腕处的赤红印记。 这些应该是传说的源头吧,之后传闻越来越广,都说僖王其实没死,因为叛乱而假死,一直在为父母守墓,这是野史上记载的僖王假死一事。 世代更替,久而久之传言越来越玄乎,说僖王是死而复活的,又传复活的原因是因为墓中有两面铜镜,一冰一火,得之可以还魂,并称‘还魂镜’。” 听完老头子这番话,我们全都震惊了,在众多文献中都有记载铜镜属于灵物,可从没听过能够使人死而复生的铜镜,这一颠覆科学常识的传说,根本没有什么可信度。 可老头子紧接着又说了三件事,彻底把这一违科学推向了玄而又玄的顶峰。 “秦始皇在位时,一心寻求长生不老秘方,也曾派人来过庄王陵,最后都是有去无回。 东汉时期,董卓曾火烧洛阳城,把邙山上的皇陵捣了一通,据说是他的孙女得病,为此寻解药,有传闻他找的就是还魂镜,最后一队人马全部消失在了庄王陵墓中。 民国十八年,一位伟人病重,危在旦夕,引发了国内外道上的顶尖高手前来邙山寻找还魂镜,最后只回来了三个人,而且下场都非常的惨。 至今为止,无数人为之而丧命,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还魂镜,更别说它是否真的可以还魂。” 如果说古人的迷信情有可原,可是近代却仍有人上山寻镜,他们都是久经风雨的精英,不会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传说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哪怕那个伟人曾为世界做过多么伟大的贡献,也不会引起道上人失去理智的追随。此时的我,已完全没了头绪。 “在没见过这面寒心镜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还魂镜只是个传说而已,现在看来……唉!”老头子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惊喜,亦或是对未来的悲观。 还魂镜本该如其名字一样,让人死而复生,可现实却完全相反,无数人为了它丢了性命。 如今北邙四鬼齐聚,不久便会来到邙山,不知这些人的命运又会是如何。老头子心里担心着老李,可宋明已经下了买命钱,下墓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或者老头子有自己的私心,就算没人威胁,他也不会阻止老李下墓,再或者是,老头子对邙山四鬼的能力很有信心。 第二天,老头子与我们告别,回到了上海。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就是李王城,我的外公,那个曾经在外婆故事里三进庄王冢的人。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第三次下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永远成为了一个谜。只是后来,我们进入了庄王陵墓中,才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事,并不需要答案。 与老头子告别时,他对我们四个人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要学会顶天立地。” 庄王的诅咒 第十四章 守墓人 我坐在窗前凝望远处庄王的大冢,想象着它曾经该是多么宏伟的陵墓,历经千年风吹雨淋,战火的摧残,盗墓人的挖掘,它依然高高耸立着,如同庄王曾经不可一世的威严。在它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再次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 “哥,想什么呢?” “你看那座大冢,小时候我和你二蛋哥经常上去玩,当时小伙伴们都以为那是座小山,还在上面玩攻山头的游戏呢!”我拉过小铃铛,指着窗外远方的庄王冢。 “哈哈,那你们没有掉进去吗?” “咋没有呢,那大冢顶上就有一个盗洞,不知道是哪个外行人挖的,明摆着是有去无回,不留退路嘛!” “啊?你们真掉进去啦?”小铃铛一副害怕的表情。 “哈哈,进是没进去,不过差点,你二蛋哥说那是山洞,非要进去探险来着,被我给强行拉回来了,想想有点后怕,当时才六七岁唉!” “你们小时候玩得可真开心哦!” 小铃铛说完后,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被我捕捉到了。她的童年一定是不美丽的,命运的悲情注定了她的童年没有童话,或者只是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也许是哭多了,长大后脸上就只剩下笑容。 我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她又笑了起来,还是那样甜。 “你想玩啊,那哥带你去庄王冢上走走?” “嘻嘻……还是不了,太吓人……”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可心里突然竟有些激动,想到老头子说的那些话,胆怯的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向往。 这时大门一阵咣当响,表哥和瞎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沾满泥沙的工地服。 “啥事情啊这么急?”我不解地问。 表哥喘了口气,急匆匆地说:“那个哑巴女……那个女孩儿……她来工地找我们了!” 我看向瞎子,他一脸慌张的表情,便笑道:“找你们是好事啊,说明人家知恩图报,看你们什么表情吧,没见过女人啊!” “她是来找你的……”瞎子怯怯地说。 “啥?”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开啥国际玩笑啊,你们见他时我还在西安上学呢,她怎么可能认得我?” “她说要告诉咱俩关于弃灵印的一个秘密,让我回来叫你过去。”表哥语气平静了下来。 “她不是哑巴啊?最近怪事咋这么多,真是一波接一波的!” 从小经历的变故太多,我已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无感了。 “铃铛,在家看着门哈,回来给你带午饭。” 嘱咐完小铃铛,我就同表哥和瞎子一起去了工地,当时我并没有想,那女孩儿为什么不跟表哥一起来我家。 310国道上车不多,艳阳下,柏油路面散发着难闻的气息,三人骑一辆摩托车,几分钟就到了工地。 工地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朴素的手织布裙,微笑着朝我们招手。 “陈土哥哥,幸会呵!” 我刚下车,脚还没站稳,女孩就开了口,声音特别甜。 “幸会幸会!这么漂亮的女孩,不知是哪位道上高人,竟知道这弃灵印的秘密,前来赐教了!”一见到漂亮姑娘,我就习惯地调侃起来。 “不敢当呀,我只是替人传话的,不过呢,还是谢谢你的夸奖!”女孩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气质。 我们找了一颗大树,围着坐在树荫下,女孩衣衫简单,坐下来便有些衣不蔽体,弄得我们个个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自从听了老头子那一连串奇怪的传说,我已经习惯了,心想这女孩也许是那个暗中帮助我们的人派来的,便直奔主题道:“不知这弃灵印还有什么秘密?” 本想着女孩会像老头子一样,先举一些野史,再讲一个故事,最后说这只是传说,却没想到女孩是更加地直入主题,开口便说:“弃灵印记是一个诅咒,被诅咒之人需为庄王守墓,至下一代接班人的出现。” 我突然就笑了,以为女孩是在故意开玩笑,就接了她的话说:“那要是下一代接班人一直不出现呢?” “守墓至终老!”女孩一字一字地说。 “哈哈,那我要是不去呢?”表哥也是乐得不行。 “你会去的。”女孩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是庄王的诅咒!”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看到女孩如此认真的表情,我们再也笑不出来了,虽然心里依然认为她是在开玩笑。 瞎子小声嘀咕道:“不会是真的吧?” 表哥表情淡定,看着女孩说:“你可以说说原因吗?” “你们现在已经拿到寒心镜了吧,那本就是属于你俩的东西。世上是不存在巧合的,它能出现在你们身边,这就是命。” “你竟然知道寒心镜?是你把它放在我们门前的?那我外婆的遗体呢?”表哥连连发问,显然有些愤怒。 “是呀!”女孩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你外婆是被上官海害死的。” “谁?上官海?!” 听到这个名字,我们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之前听老头子讲上官海拍了一张老院的照片后,我们私下就想过外婆的死可能与上官海有关。 “你们先别急,听我说完。可惜那上官海终究是没斗得过你们外婆,你们外婆早就察觉有人在暗中调查寒心镜。十年前铜镜被你捡到时,必然会引起一场祸端。可你们却平平静静度过了十年,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啊?”我们心中更加好奇的是,这女孩为啥知道的如此之多。 “因为你们外婆用她剩余的十年寿命,换取了你们平静的十年生活!” 女孩的话犹如一记重重的窝心拳,砸在我们心底那片渐渐淡忘的记忆里,瞬间激起万千思绪,一种疼痛难忍的感觉涌入胸口。外婆的死,给我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在我学着渐渐淡忘时,却被人再次提起,而且如此颠覆记忆。 “你们外婆死后并未葬在那座坟里,当日安葬的只是一口空棺,不然铜镜早被上官海一伙人取走了,看来你们父亲瞒了你们很多事啊。空棺贴春联,当然是为了喜庆,庆祝上官海努力一番最终扑了个空。” “你能说清楚点不?”女孩讲的太过真实,让我越来越相信了。 “准确来说,你们外婆的死,上官海只是个诱因,是他对寒心镜的觊觎,使你们外婆下定决心牺牲自己来保护铜镜,更重要的是保护你们两人。因为铜镜现世,就是预示着上一代守墓人的终结和新一代守墓人的接班,铜镜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庄王镇守的秘密将流传于世,后果不堪设想,守墓人也会死于非命。你们外婆用她的生命,保护了铜镜,也为你们换取了十年的自由。如今铜镜再现,你们的时间已经到了。” 女孩说完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我再也感觉不到像刚见到她时那样迷人的笑容,反而觉得有些诡异,甚至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后来说的这些话,比老头子讲的还要离谱,如果不是她对我们家庭的事情了解至深,我当场就会发飙骂她是精神分裂,在这里疯言疯语。 女孩走后,我们三人来到工地的水池边洗了把脸,瞬间清爽了许多。我擦着脸上的水珠,问表哥:“那女孩说的话能不能信啊?” 表哥笑了笑,说:“哈哈,她也就能吓唬到你这种爱幻想的人,我觉得她跟宋老板一样是来找寒心镜的,或者就是宋老板派来试探咱们的!” “哦……”我点了点头,觉得表哥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工友小唐走了过来,边洗脸边说:“你们三个大男人啊,有啥好聊的,在树下说那么长时间!” 我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了,小唐愣了下:“咋了?” 我突然间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小唐……你没看到还有个女孩儿吗?” “哈哈,你做啥媳妇儿梦呢,就咱这破工地,哪个女孩儿会来这儿啊!”小唐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水池的水都被他吹起一堆的泡。 我看向表哥,他眉头紧锁着,只要有心事,他总是这种凝重的表情。瞎子朝小唐喊:“去去去,回去干活去吧!” 瞎子额头上又冒出了汗,刚洗过脸,肯定不是被热的。 后来又问起小唐,他说离的远,没看清楚,其实是随口说说而已。可当时我们却都信以为真了。 又或者,小唐是真的看不到那个女孩。 回家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可都清楚彼此心里想的什么,因为在一起久了,便不需要太多的话语。 到家后我才想起来忘了给小铃铛买午饭,很不好意思地走进里屋,却看到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面。 “哥,我的饭呢?”小铃铛伸着手,笑颜盈盈。 “太饿了,路上被我给吃了……”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你吃饱了吧,还能吃点不?”小铃铛指着桌上的面。 “吃饱啦,你吃吧!” “真不吃了?” “还是吃点吧……” 我端起碗便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就笑了了出来,继而又流出了眼泪。说不清的原由,也许是因为小铃铛的善解人意,也许是女孩的话让我信以为真,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小铃铛了。 我急忙低下头去擦拭,胳膊还是撞掉了筷子。 小铃铛附身捡起筷子,笑着说:“呦,出去见了个女孩儿,就……失恋了?” 我又被小铃铛给逗乐了,便抬起头调侃道:“哥可是只钟意你!” “小女子深感荣幸呀!” 欢声笑语中,一个念头慢慢地出现在我的心里,与其命运被他人左右,不如先下手为强,这个庄王陵墓,是必须要进了。 庄王的诅咒 第十五章 弃婴 次日一早,表哥就推开了我的房门,还在熟睡中的我极不情愿的翻了翻身,问了句:“干啥啊,今天不上工吗?” 表哥一把拉起了我:“休息几天,咱出去玩走!” “去哪儿啊?”我疑惑道,感觉表哥很是反常。 “爬山!” 表哥说出这两个字后,看着我笑,我也冲他笑了笑,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也去!我也去!”小铃铛踢着她那大大的人字拖跑了进来。 “昨天还说带你去呢,你不是说不敢吗?” “啊?”小铃铛失望地看着我们说,“去庄王冢上干嘛呀?” “爬山呀!”我和表哥同时笑呵呵地说。 “好吧……那我也去!” “中!哥哥们就带你去回味一下我们的童年!” 一起吃过早饭,三人便走出了家门。庄王的大冢就矗立在不远处的梯田中,离家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夏日早晨的风凉凉的,已过了农忙时,空旷的田地里不见一个人影,远处草丛中偶尔飞出一只野鸡,小铃铛惊喜地大喊着,我和表哥也跟着乐呵。 来到庄王陵墓旁,风大了起来,迎面吹起一阵黄土,我挡在小铃铛前,眯着眼转了过去。 十几年没上过大冢了,上面的荒草又多了许多,我们小时候开辟的道路早已不见了。凭着印象拨开草丛,以前的道路已被雨水冲刷得没了棱角,踩上去就直打滑。我们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上走,四周全是野山枣的刺,胳膊上被划得全是白痕,早知道应该穿个长袖再来。小铃铛的裙子总是挂到草木枝上,弄得她大喊大叫,表哥无奈背起了小铃铛,艰难地往上走。 草丛太深,周围盗洞无数,虽然历经多年早被冲下的黄土填盖了,可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洞的边沿。本就难走的路,还要注意绕过这些洞,我们走着无数个S型,不算很高的大冢,足足用了半小时才上去。 大冢顶部有一块墓碑,是后人立的,听说是清朝时期洛阳知县龚松林为邙山上的陵墓搞了一次“立碑运动”,碑文早已模糊了,墓碑也被毁坏得没了棱角。 大冢之上,风显得更大了,小铃铛第一次站在站在这么高的冢上,异常兴奋,撩拨着被风吹乱的刘海,裙摆飘飘,朝远处大喊着:“喂——有人听到吗——!”,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表哥在旁边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恶搞道:“是谁在吵我啊……!” 小铃铛吓得一个踉跄,回头就大骂表哥,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小铃铛在冢上乱跑着,玩得很是开心,我和表哥巡视着四周,虽然谁都没说话,我们只需互相对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表哥这是明摆着也起了下墓的决心,今天来爬山,只是探探路。 墓顶处的那个盗洞也被沙土填盖大半,边缘露出个缝隙,里面黑漆漆的,我指着洞口对表哥说:“小时候我要不拉你,你是不是真的就跑进去了?” 表哥笑道:“我要是真想进去,一定会偷偷再跑来的,你能拉得住?” 这话我是信的,他虽然胆大,但也不至于到了鲁莽的地步,除非,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 “找到入口了吗?”我试探地问表哥。 “找啥入口啊?” “哈哈,你心里想啥我不知道,别装糊涂了!” “哈哈!” 碍于小铃铛在旁边,我俩都没说得那么明。 表哥指着墓顶的盗洞说:“这个肯定不行的,有去无回呀!” “是呀!那人也不怕把墓顶给捣塌了,真是缺心眼!”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正是这个被我们嘲笑的开颅洞,曾经救了李王城的命。 在大冢上吹着风,聊着天,看着远处如蚂蚁般小的行人,好生惬意,一瞬间有种回到了童年的感觉,成年的烦恼通通地抛于脑后。不知不觉太阳已爬上头顶,清凉的风也慢慢变成了热浪。 回去的时候,我们刻意选择了从另一面下去,小铃铛埋怨道:“放着来时已经踩开的路不走,你们是不是傻呀!” 我笑着说:“这叫开拓创新精神!” “是呀,毛主席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表哥也附和道。 “那是但丁说的话吧?太没文化啦!”小铃铛在表哥背上,拍了拍他的头傻笑。 “哈哈,还是咱的小公主学识……哎呀……” 我话还没说完,右脚突然一空陷了进去,我急忙抓住身旁的荆棘枝,刺深深地扎进了手掌心,钻心的痛,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表哥放下小铃铛,扶起了我,骂道:“谁他妈的把盗洞打这里的,真几吧缺德!” 我全身颤抖着,看着表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表哥忙问:“咋了泥鳅?” “我脚下,脚下……好像……”我指着脚下,表情惊恐。 “脚下有什么?” “我好像踩到了一个人头……”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啊?” 表哥惊讶,蹲下来就去扒我脚下的土,然后突然就笑了:“还真有个人头呀!” 我疑惑地回过头,看到表哥从土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长吁一口气:“哎呦我的天,吓死我了!” 小铃铛一把抢了过去:“还挺漂亮的哦,给我啦!” “赶快扔了去,这冢上的东西不干净!” 我伸手拽着布满灰土的布娃娃,小铃铛却抱得死死的不肯松手。 表哥也劝说道:“想要的话哥给你买个,这东西说不定是弃婴的随身物,不吉利的。” 表哥说的弃婴一事,小铃铛肯定是不知道的。 八十年代时,邙山陵墓旁经常出现一些弃婴,大部分都是城里人偷偷扔的,也从侧面反映了那个年代经济动荡和计划生育的严格。有些是婴儿出生就带病,没钱治疗就被父母扔了,有的是为躲避计划生育的罚款,好好的孩子就被扔在了荒野。有的父母尚有良心,把婴儿放在路边显眼的地方,村民发现了就送去福利院,有的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把孩子扔在陵墓的草丛深处,被人发现早已成了尸骨。 我和表哥小的时候在大冢上就见到过婴儿的尸体,旁边放着一些玩具,我们山里人见到那些玩具都很稀奇,表哥还拿回家去玩,被姨夫骂了一通,说那东西很不吉利,最后都扔掉了,所以我们记忆犹新。 “有啥不吉利的,你们真迷信哦,把它扔在这里好可怜的!”小铃铛边说边擦去上面的灰尘,“咦?这上面有字哎!” “什么字?”我和表哥好奇地凑了过去。 布娃娃的后背上用碳水笔写着两行字:“宋雨露先天性心脏病生辰1980年8月10日”。 “看来还真是弃婴的随身物品啊!”我对小铃铛说道,“咱还是把它扔了吧?” “按上面的日期算来,已有15年啦,为什么还没坏呢?”小铃铛还是不信。 我无奈地说:“还是让你旁边这位高考状元给你解释解释吧!” 表哥真是一点也不谦虚,缓缓道来:“这种丝质混合纤维的布料,能保存几百上千年不分解的,许多古人的棺中连骨骼都腐蚀没了,而寿衣却完好无损。这布娃娃当年应该是被风刮进盗洞里的。” 小铃铛最终还是不肯扔掉布娃娃,我们劝说没用,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其实我们并不像长辈那样迷信,只是曾经被长辈说过,也习惯性地这样告诉小铃铛罢了。 由于刚才差点就滑进了盗洞里,所以走起路来更加地小心了,从大冢上下来,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比上去用的时间还长,当然也是为了观察地形和寻找合适的入口,只是小铃铛不知道我们的心思罢了,一直催促我们快点走。 回去的路上,小铃铛拿着布娃娃晃来晃去,搞的我心里莫名的难受,想象着这个婴儿还在襁褓中就被扔在荒野,死后还要经历着风吹日晒和雨淋,她的父母该有多么狠心或是多么无奈才会这样做。 小铃铛也在自言自语地说:“宋雨露,名字好好听啊,可惜了,命运如此的悲惨,唉……” “你在想啥啊?”我看到表哥在边上一直不说话。 “你猜?”表哥反问道。 “我感觉好熟悉啊!” “是吧……我也一直在想宋雨露这个名字好熟悉。” “你俩在说什么呢?”小铃铛不解地问。 “没啥……名字是挺好听的!”我敷衍道。 我突然想起了前一天见的女孩,临走时,她妖娆一笑说:“我叫余露,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庄王的诅咒 第十六章 宋雨露 1980年8月9日,市文物局里,宋明趴在办公桌前专心地写着文案。 “不愧是咱的无产阶级模范代表啊,媳妇儿都快生啦,还在这儿用工呀!”李队长端着茶杯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宋明头也不抬道:“要为俺即将出生的闺女做个榜样!” “中!看来你女儿啊以后注定是个女强人,哈哈!” 宋明和李队长是同一届毕业生,被分配到的市文物局,也在同一考古小队中,两人的关系自然没得说。 “你媳妇儿也快生了吧?”宋明放下笔,和李队长聊起天来。 “早着呢,要到月底了!” “这还叫早啊,得提前准备着,你以为是你说生她就准时蹦出来啊,哈哈!” 一聊到孩子,即将做父亲的宋明就兴奋起来,话也多了:“只可惜都是女娃啊,不然咱俩家肯定得订个娃娃亲呀!” “这简单啊,让弟妹再多生几个呗!” “呦,说的容易啊,你咋不再多生几个,就咱现在的工资,一个都快养不起喽!” “唉……咱俩是同病相怜啊!”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医院了!”宋明看了看表,站起身来。 “工作狂人还知道着急啊?”李队长笑道。 “哈哈,再不回去,以后女儿不认咱喽!” 宋明挥手告别李队长,匆匆跑出了大门。 外面下着大雨,宋明连后座的雨衣都懒得穿,骑上自行车飞奔向医院。一路上大声地唱着歌,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兴奋,自行车被蹬得成S型穿梭在人群中。 即将当父亲的男人,是世上最有成就感的人。 医院的长椅上,宋明焦急地等待着,时而站起身来趴在门前张望,时而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先前的兴奋之情已然变成了此刻心中的焦虑。 凌晨一点,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啼,一个小小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上,宋明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兴奋之情又重新占领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两步并作一步,飞奔着冲向产房。 妻子满头大汗,脸上勉强地露出了微笑,看到母子平安,宋明挨个握过所有医生的手,连连道谢,医生们还有事要做,又不忍心扫了宋明的兴,很是无奈。 总之,那一刻的宋明,心中是满满的幸福,因为他深爱着妻子,也深爱着这个家。可随后的一份体检报告,让宋明心中刚刚筑起的幸福城堡瞬间崩塌。 “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这九个字,就像一颗颗子弹,击穿的是宋明的心。宋明清楚的知道,这样的重度先心病,新生儿的死亡率高达90%,就算医治了,也无法保证日后可安然无恙,况且他那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根本无力支付高昂的手术费。 也许是大喜之后瞬间又跌落低谷的落差,深深地刺激到了宋明,他突然就沉默了,一言不发,慢慢地走进了病房。 “感觉好点了吗?”宋明伸手轻轻擦去妻子额头的汗珠。 “嗯!”妻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咱闺女还没名字呢!” “女孩儿都是父亲取名,听你的!” “嗯……让我想想……就叫雨露吧,她是在下雨天出生的,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上枝头,露珠就会闪闪发光,以后呢不求她能像太阳一样耀眼,能够做一颗树叶上的珍珠就可以啦!” “宋雨露,好听哦,果然是父亲最懂女儿啦!” 其实宋明知道,当太阳慢慢升起,枝头的露珠就会消失,她闪耀的光芒不过只是昙花一现,这正是此时此刻的宋明,心中强忍着悲痛的真实写照。 天还未亮,宋明就走出医院,去了李队长和哥哥宋亮的家,他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的女儿,他要想办法筹钱,哪怕自己后半辈子负债累累,也要治好自己的女儿,虽然他清楚大家都是一穷二白。临走时宋明嘱咐了护士,先不要告诉自己的妻子。 可宋明刚走,护士就说漏了嘴。妻子要看女儿,护士张口便说:“先心病的婴儿要躺在监护室,不能随便挪动。” 结果可想而知,妻子刚生完小孩儿,身体本就虚弱,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她怎能承受得住。 宋明空手而归,妻子却又产后大出血,生命垂危,不久便先于孩子离开了人世。 走投无路的宋明,抱起孩子,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医院。在他心里,再也没有希望,一夜之间,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站在洛河桥边,风夹带着细雨扑面而来,宋明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中,女儿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连哭声都小得几乎听不到。 许久,宋明终是没有勇气结束两人的生命,或许是他倔强的性格不愿就此服于天命,或许是他又想到了一些不可能的希望。 路过桥头的玩具店,宋明用身上所有的钱,为女儿买了店里最贵的布娃娃。抱着女儿,步行上了邙山。 深夜里,宋明来到庄王的陵墓前,足足磕了八十一个响头,祈求着上帝的垂怜,虽然上帝才刚刚捉弄了他。他深爱着女儿,别无选择的他,宁愿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 宋明将女儿放在了陵墓上的坑洞中,那里没有日晒,也不会淋雨,在他心里,又或许根本就没相信过传说,只是希望女儿死后不要经受风雨的摧残。 回去的路上,宋明终于体力不支,一头倒在了路边。 从此以后,宋明就像变了个人似得,整日沉默不语,见人就点头笑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大家都知道在他心中深埋着痛苦,所以谁都不愿提及和安慰。 多年后,地下黑市出现了宋明的身影,他依仗着黑社会背景,垄断了全国各地乃至流通国外的地下文物交易,成为了一座黑白两道无人撼动的大山。当然这是后话了。 宋明当天早上去李队长家借钱时,李队长整个人的腰软的像棉花一样,坐都坐不起来,随后就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在回医院的路上,其实宋明的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他们两人的悲惨遭遇,可能都与三天前的史家沟勘探活动有关。 庄王的诅咒 第十七章 血祭六神殿 回到家后,我和表哥关上屋门讨论起来。 “你说那个余露会不会就是宋雨露啊?”我问道。 “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何况这姓氏都不同,应该不是……” “按年龄推算,宋雨露到今天也刚好15岁,和那女孩儿年纪相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你的意思是……”表哥迟疑道。 “还魂镜也许是真的存在!” “……” 看表哥不说话,我便继续问:“真要下墓吗?” “下!” “什么时候?” “肯定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咣当咣当地响,像是要把门给推翻的样子。 小铃铛在院子中喊:“谁呀!” 我和表哥走出了屋门,好奇究竟是谁。自从父母走后,亲戚们就很少来访。 我上前打开门栓,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一支长管猎枪顶在了脑门上。持枪的是一个戴墨镜,剃着寸头的中年男子。 “小伙子,我可不可以进屋坐坐呀?”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铃铛吓得大叫起来,表哥一把抓住枪管,用力一掰,指向了自己的脑门,愤怒道:“大白天的,你敢吗?” “哈哈,这山上的年轻人果然不一般啊!” 表哥推开了猎枪,对男子说道:“过路歇脚的人,我们都很欢迎,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站在原地,刚回过神来,就见男子身后又跟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 其中一人走上前说:“宋老板,这几个年轻人是我家父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宋明前来抢铜镜了,身后的四人应该就是老头子说的北邙四鬼,说话的人是老头子的儿子老李。 宋明笑道:“李老先生真是广交天下人啊!” 说完后无视我们的存在,直接走向了客厅。经过小玲当时,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姑娘真漂亮哦!” 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宋明的眼神,似乎温柔了许多。当时我并不知道,如果宋明的女儿还活着,现在也该是花开的年纪。 可是紧接着,我们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宋明走进客厅后,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控制着全国地下黑市的宋老板,就像孩子一样跪在地上,抱着小铃铛从大冢上捡来的布娃娃,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任凭眼泪肆意地流淌。 后来,宋明把藏在心中十五年的痛,全部说了出来。 若不是这个布娃娃,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宋明心中藏着的事情,若不是这个布娃娃,当天宋明一定会抢走寒心镜,他为女儿可以不择手段。更没有了我们之后的合作。 我真的应该感谢小铃铛,她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无意间化解了宋明对我们的威胁。 在宋明心中,女儿早已死了,只是心中对女儿的那份执念,已经烙印在了心上,成为一块伤疤。他能不择手段地走到现在的位置,全都是为了寻找还魂镜而做的铺垫。 男人没了希望,便会涅磐重生。 一群人坐在我家小小的客厅里,待宋明平复了心情,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宋明说:“你们能捡到这个布娃娃,就说明咱们有缘,我也不难为你们,可这个寒心镜,我是一定得要的!” 此刻的我们,心中多少都对宋明有些同情,可是我外婆用生命守护的寒心镜,也是真的不能给别人,所以就沉默不语。 气氛很僵硬,老李出来解围了:“这样吧,咱们一起合作如何?若真的存在还魂镜,咱们这些人都有份。” 我看向表哥,他在犹豫着,从他的表情来看,基本上是不会同意。 可小铃铛却说:“好啊,只要你们不为难我两个哥哥!” 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便再也收不回来,表哥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一定在怪小铃铛不懂事,自作主张。 我看向旁边的上官海,小眼睛,却带着一个大框眼镜,额头之上一尺都没有头发,像是街头打着算命旗号的骗子。就算我外婆的死与他关系不大,可还是让我厌恶。 我说:“既然合作了,能不能讲讲你们打算如何找那块冥火镜?” 宋明有些吃惊:“你们知道的还挺多的。” 表哥笑道:“那是,不然寒心镜怎么会在我们手里!” 宋明朝上官海使了个眼神,上官海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图纸,铺开放在桌子上。 “冥火镜就在这上面!” 我们凑了上去,图纸画得相当专业,连我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懂。上面绘着庄王陵墓,还有四周的各个村庄,而且还标注着比例尺。 “这图纸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上官海指了指庄王陵墓说:“这其实不是东周的庄王墓,而是一座汉墓。” “什么?!” 我们全都惊讶了,世代生活在此地,而且我们村庄的名字就叫庄王村,上官海竟然说这是一座汉墓! 见我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上官海便说:“市考古队的资料上清楚地写着,此陵墓是一座汉墓,当年龚松林立碑运动时搞错了,他也就是应付差事,真正的庄王陵墓至今还未找到。之所以没有公开这个事实,只是不想影响到这个村庄的文化传统而已。” 早有听说,上官海现在为政府办事,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连庄王墓都找不到,那咋找冥火镜啊?”我们一起发问。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寻庄王陵墓的下落,始终无迹可寻,但是无意间却找到了一个关于还魂镜的线索。” “什么线索?” “当年我在西安近郊的一处无名墓中找到一封古信,是董卓写给亲属的,信中讲,他并没能找到神药,却使三千大军消失在邙山之中,而敌军已经逼近洛阳城,他要弃城迁都长安。” 前些天我们才听老头子将过董卓火烧洛阳城,盗遍邙山皇陵的事,可老头子说那是传说。如今上官海竟然找到了董卓的亲笔信,看来是却有此事。 上官海继续说道:“这董卓一生残暴不仁,吕布将其斩首弃尸街头,尸体还被人点了天灯。他生前为自己建的陵墓自然是空的,可我进去后发现,一个隐蔽的耳室中却放着一口石棺,那是他忠诚的属下为其守墓而终老于此的,棺中竟然全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生平事迹,好奇过后我猜想,这是部下为了董卓生前心愿所做的研究,矛头既然指向了刘秀,我便花费数年研究刘秀坟,最终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直接说重点吧!”表哥对上官海也是厌恶至极。 “重点就是刘秀为守护还魂镜,秘密建造了血祭六神殿!历代帝王选择的安葬处,都是背山面河,象征着其驾驭万物之志,唯独这刘秀陵墓是枕河蹬山,是几千年帝王陵墓之孤例。刘秀葬于黄河之滩,史上黄河几次大泛滥,陵墓却丝毫未损,这是考古界的未解之谜……” “我们并不关心刘秀陵墓有多么神秘,只想知道血祭六神殿到底是什么?” 上官海夸夸其谈,却被表哥给打断了,上官海自己也觉得讲太多废话了,便尴尬地笑了笑,这是他的职业病。 宋明也被上官海讲得不耐烦了,直接说道:“《周礼》中记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这六件玉器是汉人用来祭祀神灵的礼器。血祭六神殿就是根据这六件礼器建造而成的六个地宫,要找还魂镜,就得先破解这血祭六神殿,找到六件玉器!” 还是宋明老道,没有一句废话,字字深入人心。我问道:“这血祭六神殿在何处?” 宋明指着图纸说:“分别位于邙山镇的六个村庄附近,天宫在望朝岭附近,地宫在史家沟,东宫在后洞,西宫在中沟,南宫在苗北,北宫在营庄。” 听完宋明的讲述,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寻得如此秘密的资料,可对此也并不关心,毕竟他们是专业调查这些的。 有了这确切的位置资料,更有了北邙四鬼的协助,再加上我们手中的寒心镜,宋明似乎拿到这还魂镜已成定局了,却不知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随后,宋明就安排起了工作:“这东南西北四个地宫,北邙四鬼负责,最好两人结伴而行,先去两个地方,这不是对你们实力的怀疑,而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这几个年轻人去天宫!” 小铃铛好奇道:“地宫谁去啊?” 宋明皱起了眉头,沉沉地说道:“这地宫啊……15年前已经被解决了。” 庄王的诅咒 第十八章 黄琮炤魂台(1) 1980年8月6日,宋明和李队长来到史家沟村,他们勘探的不是地质和矿石,而是一座无名汉墓,这座墓最早是由当地村民史小狗(瞎子的父亲)发现的,它深埋地下数米,要不是史小狗打井时挖出了青铜器,估计很难被人发现。 李队长刚去的时候,看了眼,以为只是个汉代富贵人家的墓,想着随便做个总结报告就完事了。可是用洛阳铲打下去5米,带出来的是花土,10米还是花土,15米依然是花土,又在百米外随便找了片空地,打下去10几米,洛阳铲带出来的土样让李队长瞬间惊呆了,和刚刚那几铲的土壤构成竟然完全相同。 消息一下就传遍了整个文物局,像这样深埋于地下,规模又如此宏大的宫殿式墓穴,墓主应该是某位帝王,普通人就算有能力也不敢模仿天子的陵墓。可奇怪的是,几乎查遍了所有古籍,都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记载。 所以就有了这次的勘探活动。 李队长和宋明第一次推开地宫的石门时,简直都看呆了。一条地下河缓缓流淌着,上面一座拱形石桥直通对岸,河对岸,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甬道,甬道两旁伫立着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双蛇盘旋的花纹。 为什么能看得这么仔细,因为里面竟然是亮的!犹如现代装满吊灯的礼堂。光源是墙壁上挂着的长明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 宋明见到这传说中的长明灯,激动万分,伸手就要拿下一盏,被李队长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碰,传说这灯一挪动就会熄灭!”李队长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出于敬业而阻止了宋明。 宋明也是有理智的,走近看了看说:“真的存在长明灯啊!这不是违背能量守恒定律吗?” “古人的智慧可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李队长也很纳闷,不知这灯的能量源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是多年来,他们第一次遇到的违背常理的东西。 李队长和宋明走进了地宫里,顺着甬道一直走向深处。越走他们就越惊讶,这哪里是墓啊,简直就是地下皇宫。 有山,有水,有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几乎没有光合作用,可叶子仍然是绿色的,也许是因为长明灯的光照吧。 两人渐渐地陶醉在其中,边走边欣赏四周的绝世美景,相比于外面喧闹的都市,这里才是人们内心深处向往的地方。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扇半开的铜门前,门不算很大,但是毫无铜锈,用探灯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两人的身影浮现在门面上。 宋明惊讶道:“李队,这门是两面镜子!” “铜镜陪葬的习俗早就有了,这有权有势的人,做两面大镜子也是应该的嘛!” 李队长这半开玩笑式的解释,连自己都不信,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门。 “这门咋是开着的?像是欢迎人们进来一样。”宋明自言自语道。 “那就进去看看呗!”李队说着就走了进去,回头看着宋明说,“你咋不进来啊!” “我在想,咱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一个机关和暗器,道路平坦,就连这门也是开着的,不合常理啊!” “这有啥的,也许早就被人盗过,机关都触发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宋明摇了摇头。 李队长突然拉开了另一半门,瞪着宋明说:“其实……你进了这扇门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宋明一瞬间面露惊恐,“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往回跑。 “哈哈,你这小子胆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小啊,看把你吓得!”李队长刚刚是看宋明不敢进,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可当他转头的一刹那,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吓得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大堂中间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人,身穿汉服,长长的头发散在椅子靠背上,分不清是男是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呆站了一秒钟,李队长拔腿就跟着宋明往外跑。 跑出去几米远,见后面没动静,两人停了下来。再回过头去看,昏黄的长明灯光下,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宋明长舒一口气:“那个是蜡像吧?” “汉代哪有蜡像啊,你的课都白上了!” “那它是啥?”宋明还是有点怯怯地样子。 “干尸!” “瞎说,我刚看到有皮有肉的,你见过这么新鲜的干尸吗?” “反正不是活的,进去看看便是!” 宋明不敢去,李队长连推带拉的把宋明拽了过去,边走边说:“咱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你别搞的连挖洞子的人都不如!” 两人再次来到铜门前,门上映出两人的身影,面前是一动不动的干尸,眼睛还一直盯着他们,这种诡异的场面,是谁都会觉得后背发凉。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离近了看,干尸的面容栩栩如生,李队长忍不住用手指点了一下,又猛地缩了回来。 “这肌肤竟然是有弹性的!” “啊?”宋明很是惊讶。 “这干尸……不,这人怎么能保存这么完好啊!” “李队,快看后面的棺材!” “我的天……”李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堂的墙角处,摆着一口绚丽的玉棺,刚才注意力一直被这尸体吸引了,竟然没有看到。 两人大步走了过去,更加吃惊了,这口棺材毫无拼接的痕迹,像是一块天然的玉石直接雕刻而成的,这么大块而且纯净的玉石,世间罕见,两人再次对这墓室主人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惊讶之余,李队长又困惑了:“不对啊,这人怎么不躺棺材里呢?” “是呀,为啥要坐在凳子上……”宋明也困惑起来。 “难不成……是被人搬出来的?” 李队长从进来就怀疑这墓曾经被盗过,但却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若不是盗墓之人手法高明,就是这墓中藏着什么阴谋,这样豪华的地宫,不可能没有机关的。 这个大堂中,除了那个坐着的死人,就是这口空空的玉棺,别的什么都没有,四周全是雕刻着花纹的石壁。 他们巡视了很久,没有任何的发现,好像到这里就是个尽头了。 “外面山清水秀的,主墓室咋就怎么寒酸呢?”宋明不解地说。 “这也叫寒酸啊,这口玉棺现在最起码价值千万!” “我是说布局和装饰……” “也许我们开始就想错了,这很可能不是个墓,不然史料上总会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真有可能哎,这地宫的建造格局完全不同于普通的汉墓。”宋明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勘探行动到这里似乎就要终止了,本想着能有什么惊天大发现,可以轰动整个文物界,自己也能登上新闻头条。宋明有些失望。 李队长笑着安慰道:“就这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就够你上头条新闻啦!” 两人一起走出了大堂,经过那具古尸的时候,李队长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心中想的是到底该如何保护的问题,以前曾发现过类似不腐的尸体,可一旦出了墓室,便瞬间化为乌有。 “李队,这人瞪着眼睛真是瘆得慌!”经过古尸时,宋明刻意绕得老远。 刘队长看到宋明胆怯的样子,便又拿他寻开心道:“你猜他为啥睁着眼睛?” “为啥?” “死不瞑目呗。” “切!这还用你说啊!” “我还没说完呢!”李队长故意低沉着声音说,“所以他才从棺材中爬了出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 “你闭嘴吧!” “哈哈,你慢点走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铜门,宋明转身对后面的李队长说:“跟你一起下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喽!” 李队长乐得不行:“哈哈哈,咱又不是第一天合作!” “李队……”宋明突然浑身哆嗦起来,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咋了?”李队长被宋明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后……后……面……” “后面咋了?” 李队长扭头看了眼大堂,那具古尸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正纳闷,目光扫过铜门,瞬间也呆住了。 铜门的镜面中,竟然没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庄王的诅咒 第十九章 黄琮炤魂台(2) 气氛突然间就凝固了,才感觉到四周静得可怕,一向有主见的李队长心中也是一片空白,此前的种种不祥预感全部涌入了脑海中。 宋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古尸大喊道:“晚辈无意冒犯,还请恕罪,恕罪……” 李队长一把拉起了宋明,愤愤道:“你小子脑袋进水了吧,跟我过去看看!” 宋明说什么都不肯过去,他是一刻也不想再逗留了。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却又暗藏诡异,越是简单就越让人不安。 这个地宫就像敞开的怀抱,故意让人投入其中,而后将人慢慢地吞噬。 李队长也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两人顺着甬道快速地往外跑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地宫里,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越跑越快。 不知跑了多久,都累得气喘吁吁,放慢了脚步。按来时的路程计算,马上就要到墓的出口了,稍稍缓了口气,两人又加速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一扇半开的铜门映入眼帘,两人猛地刹住了脚,同时向后看去,一条笔直的甬道,幽长幽长。 宋明面部肌肉抽动着,手不停地指着铜门,看着李队长,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李队长的心跳也在加速,可他出于对职业的敬畏,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上前一把推开了另一半铜门,自己的身影在镜面中晃动着,那具古尸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李队,咱们不会是遇到悬魂梯了吧……”宋明缓过神来,低声地说道。 李队长摇了摇头:“这甬道是平的,根本没有一个台阶,何来悬魂梯啊!” 李队长心里想着,也许是刚刚跑太快,没注意走了岔道,可这道路明明就只有一条,根本回忆不起在哪里走错了。 “进去看看是不是刚才的墓室!”李队说着就走了进去,宋明跟了过来。 大堂里,一具坐着的古尸,一口精美的玉棺,连墙上的雕纹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看来是真的走岔道又回来了。 两人匆忙离去,不忘回头看了看铜门,自己的身影又消失在了镜子里,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他们也习惯了。 李队长对宋明说:“看来这里没什么危险,只是个迷宫而已,这次我们走慢点。” 两人并排着手拉手,前脚跟顶着后脚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生怕哪里出了错。 甬道两旁是高耸的石柱,每跟柱子上都挂着长明灯,石柱后面是黄土堆成的假山,上面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恍惚间还以为是走在夜晚旅游景区的小路上。 走了很久,他们竟然又来到了铜门的面前,这次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走岔道。 李队长冷静了下来,对宋明说:“每次我们进入铜门后,再出来镜子中就没了咱们的身影,也许是这墓室里有机关,这次咱们别进去,直接回头。” 两人转身便往回走,不久后,又来到了铜门前。 恐惧和压抑的感觉袭来,两人呆站在铜门前,已经累得站不稳脚跟,亦或者是被吓得。 宋明喘着气说:“李队,咱们这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要这么迷信,世间万物都有因果,恐惧会让你失去理智的!” 李队长寻思着,这条无限循环的甬道,既然和铜门内无关,问题就一定出在路上的某个环节中。究竟该如何判断转折点在哪里,李队长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卷勘探用的细绳递给宋明,自己牵着绳端,对宋明说:“你站着别动,拿紧一点,一点点地放,让绳子始终绷紧,我往前走,若什么时候绳子突然松了,就说明我站的地方是转折点。” 宋明很佩服李队长的头脑,两人按计划行动了起来。 站在铜门前,宋明手握线圈,看着李队长远去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绳子始终紧绷着,被李队长一点点往前拉。 这绳子是考古队用来丈量地宫面积的,长度足够绕着甬道几个来回了,宋明心里并不担心李队长走不到尽头,只是他身后铜门里的那具古尸,让他感觉瘆得慌,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难免有些害怕。 宋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后的铜门,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一条缓缓流淌的地下河,一座拱形石桥,桥对面是明亮的入口,还能看到他们进来前摆放的“闲人莫入”的施工牌。 铜门竟然消失了! 绳子依然紧绷着,宋明来不及多想,飞快地朝李队长跑去。此时的李队长正站在铜门前沉思,他知道宋明就在甬道的另一头,而自己眼前却又出现了铜门,并且还是同一个。 “李队长……李队长!”宋明大喊着跑了过来。 李队长的思绪被打乱了,回头看着宋明说:“不是说好让你在那头等着嘛!” “不是……刚才我看到出口了!”宋明气喘吁吁地说。 “在哪里?” “你走后,我站的地方铜门就消失了,出口就是铜门的地方!” 李队长皱起了眉头,刚刚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便对宋明说:“只要进了这个地宫,总要留下一个人的。”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吓我啊!” “这次不是跟你开玩笑!”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章 黄琮炤魂台(3) 李队长从背包里拿出纸笔画了起来,宋明凑上前看。 “你画的啥?” “猜想的地宫图!” 宋明边画边说:“你看,咱们很可能被这甬道两旁的假山和石柱给骗了,这地宫应该是个圆盘状的,石柱上的长明灯光昏暗,它并不是用来照亮道路的,而是为了凸显四周的假山。走在甬道上的人,视野就只有这一小块,它还隔音。” “这能说明什么?”宋明疑惑道。 “这整个地宫就是个圆盘,而且会转动!” “啊?” “我们走在甬道上,视野范围内就只能把石柱和假山当作参照物,所以根本感觉不到地宫在转。不信你往前走远点,回头用探灯照照后面!” 宋明报以怀疑的态度,往前走了近百米,把探灯调到最亮,照了照身后,瞬间目瞪口呆,李队长站的地方,铜门竟然往右偏移了好几尺! 宋明慢慢地往回走,铜门也缓慢地移动着,走到几十米远处,铜门也刚好转了回来,若不是灯光调的最亮,根本发现不了。 准确来讲,不是铜门在移动,而是甬道在转,只是没有外界的参照物而已。 “你信了吧?” “李队……你又没往后看过,是咋发现的?” “刚刚我走到中间的时候,无意间看了看头顶,有一条透着亮光的缝隙,我往前走,缝隙竟然是往右偏移的,有了这条缝隙作参照物,一瞬间就感觉头晕晕的,地面在转。那条缝隙应该是史小狗打井时凿穿的。” 李队长继续说道:“这个地宫,进来时不会转,直接通向铜门,可只要走进铜门,再回去时就会跟着人的移动而转动,人快走到另一头时,它刚好又转到了铜门前。所以……” “所以……必须留下一个人去让圆盘转动,其他人站在原地,就能看到出口……”宋明接过李队长的话,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李队长叹了口气:“是啊……不然谁都出不去!” “这是谁设计的这么缺德的机关!”宋明愤愤道。 李队长笑了笑:“唉!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能出去一个的,你怕啥啊!” “你还能笑的出来?我们两兄弟,要么一起出去,要么一起留下!” 宋明虽然胆子不大,可到这关键时刻还是挺讲义气的。 “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就找解决办法啊!” 李队长说完就在纸上画了起来,宋明在一旁看着指指点点。最终,整个笔记本都块画完了,李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想出办法。 这个机关,并不是要所有人的性命,设计者的意图很明显,进来之人可以拿走想要的东西,但必须要留下一个同伴做为陪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队长看了看表,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快要天黑了,按考古队的惯例,在过两个小时就会有救援小队进来。 可进来再多人又能怎样,最终还是要留下一个人的。 两人实在想不出办法,也有些疲惫了,便盘腿坐在地上聊了起来。 “李队,你说如果弄来一只狗,让它跑过去,咱们不就能出去了吗?” “哎呀,你小子啥时候变这么聪明了,这确实可以试试,等咱实在没办法了,你就先出去,然后找只狗进来。不过我觉得吧……能设计如此机关的人,肯定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不然这么宏大的工程不就白建了。再说了,狗也是生命啊!” “我看你是不想出去吧……” “知我者,宋明也啊!” 李队长心里想的是,如此罕见的地宫,如此浩大的工程,不可能只有这一具古尸和棺材,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能出去,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何况……宋明的主意根本就不管用! 宋明站了起来,执意要出去找狗,李队长也没有理由阻拦,毕竟是要出去的。宋明出去后,到史小狗家牵了一只狗来到地宫入口,可狗怎么能不肯进,哼哼地叫着往家跑。无奈宋明一把抱起了狗,走了进去,又来到了李队长跟前。 宋明一松手,狗飞一般的窜入了甬道深出,他们回头看着铜门,丝毫未动。 “这他娘的就邪门了!”宋明一激动就说起脏话来。 “我都说了,这古人的智慧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从这长明灯就能看出来。”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让救援队把这地宫顶给凿开,把咱俩拉上去。” “那样的话整个地宫就毁了,说不定会有更危险的事情发生,让更多的人丧命,何况这里面的考古价值远比咱俩的命重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办啊!”宋明急得坐在地上直挠头。 李队长虽然在和宋明聊天,可大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再美的玉石也会有瑕疵,何况是这如此浩大的工程。 想着想着,李队长突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了铜门前,招手示意宋明也过来。 “咱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每次进了这个铜门,出来后镜子里就没了咱俩的身影,可是圆盘转了一圈再回来,身影就又出现在了镜子里。” “是啊!”被李队长这样一说,宋明也疑惑起来。 “现在这镜子中能照出咱们的身影,你站在这儿别动,我进去再出来,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李队长走了进去,在大堂中站了一分钟,又走了出来,站在铜门前,镜面中,他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两人站在铜门前,镜子中竟然只有宋明一个人! 宋明惊讶地问道:“李队……这是咋回事啊?” 李队长皱着眉头,沉思着,好一会儿才对宋明说:“你听说过铜镜照魂吗?” “听过啊,古人拿铜镜作为陪葬品,不就是迷信铜镜可以照魂嘛……”宋明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怯怯地说,“不会吧……” “古书里有记载,铜镜中照出的身影是人的灵魂。既然有传说,就不能完全否定,毕竟无风不起浪啊!”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没了灵魂?”李队长的话让宋明难以置信。 “在湘西有个古老的传说,人走得太快,灵魂会跟不上,所以才感觉到累,才会停下来休息,等待自己的灵魂。人们之所以会对某个地方留恋,也是因为灵魂不肯离去!” “这能说明什么啊?”宋明不解。 “我走出铜门,可我的灵魂却迟迟不肯出来,这就说明……我们根本走不出去!” “……”宋明简直无语,“说这么多都是废话啊!” “这就说明灵魂在指引我们啊,外面这条甬道根本就不是出去的路,它通向的是入口,出口就在这个大堂里!” “什么灵魂的指引啊,咱们可都是知识分子,科学才是真理……” 李队长笑道:“从进门到现在,咱们见的哪样东西科学能说得通?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选择加入它们吧。在这地宫里,面对不合常理的事物,就要用迷信的思维去解决。就算它有着科学的解释,也不是我们现在能够琢磨透的。还有啊,实践才是真理!” 随后,两人把大堂翻了个底朝天,地上的每一块青砖,墙壁的每一道痕迹,通通都摸了个遍,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一章 黄琮炤魂台(4) 宋明已经完全泄了气,看着李队长说:“麻烦咱能不能思维正常一点啊!” 李队长尴尬地笑了笑,表示无奈,这个大堂里是真的没有机关或暗道。 两人蹲在地上,看着身旁的那具古尸,有种想上前把它一脚踢翻的冲动,能设计出如此机关的人,想必一定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只是考古的职业精神束缚着他们的手脚。 真的必须留下一个人吗?李队长反复地拷问着自己的心,若真的是这样,就让宋明出去吧,他即将成为人父,比自己要早一个月。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同时脱口而出:“你先出去吧!” “唉……”李队长拍了拍宋明,没再说了。 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铜门外一阵脚步声,史小狗竟然跑了进来。 李队长站起身来说:“兄弟,这是考古现场,闲人禁止入内的,没看到外面的牌子吗?” 史小狗看到李队长严肃的表情,便笑着说:“刚才这位宋先生去俺家牵狗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了,我知道这地儿咋出去!” “你真知道?”宋明噌得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惊讶。 “真的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啊,有话直说!” “就算出去了,灵魂也会留在这里的。” “什么?”李队长突然脸色铁青,史小狗的话竟然和自己刚才搪塞宋明的玩笑话一模一样! 史小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本子,递给了李队长。 “这是我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你们看看吧。” 长明灯昏暗,李队长打开了探灯,宋明凑了过来,打开了小本子。 第一页写着一行字:“黄琮炤魂台研究报告史爱民” “黄琮……在哪里听过……”宋明思索道。 “《周礼》中记载,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琮是汉人用来祭祀地神的礼器,内圆外方,象征着天圆地方一说。”李队长说道。 宋明惊讶道:“这地宫原来是仿照玉琮建成的大祭祀台!” 李队长皱起了眉头,继续翻看着小本子。 中间几页画着一个大圆盘,竟然和他刚刚随便画的一模一样,上面注着各种不知用意的标识。 最后一页是简单的考古总结: “我世代居于此地,听闻诸多传说。如今毕业还乡,踌躇满志,一心寻找历史的痕迹。 偶入遗失的炤魂台中,被困三日后,终得解脱。此刻心中隐隐不安,预感大难降至,留下此份手稿。若后人有幸解开谜题,我亦泉下有知,深感慰藉。 我追求了一生的科学,如今才明白,真正灵异之事会按自然规律去表现。 史爱民 1947年5月8日” 字体有明显抖动的痕迹,能看得出史爱民老先生在写这些字时心中的不安,像是大难将至时的最后遗言。 李队长对史小狗说:“您父亲是我的前辈,他的职业素养值得我们尊敬。” “谢谢了,你看这里……”史小狗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 一个圆圈,中间画着一条道路,道路两头是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立。虽然画的很抽象,可他们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一眼便能识别。 “这坐着的是那具古尸,站着的是进来之人,对吧?”李队长说道。 “嗯,你再看后面一页。” 李队长翻了一页,上面竟然画着三个人,坐着的人背后多了一个人。 史小狗说道:“这上面很多标识估计你们看不懂,我母亲在世时我曾问过她,那是我父亲记录事物惯用的符号。我拿这个本子进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兄弟,我相信你的,直接说重点吧!”宋明已经心急如焚。 “根据本子上的描述,这具古尸是永远出不去这个祭祀台的。” “这不废话嘛,尸体咋会走路啊!”宋明听得无语。 “意思是这黄琮炤魂台就像是专门为这具古尸设计的,它永远不可能出去,所以我们只要把古尸转到入口,它就会自动转回到铜门,在另一头的我们自然就转到了入口处。” 听完史小狗的话,李队长和宋明表示怀疑,可想到史小狗的父亲曾经被困在这里三天,能发现这样的机关漏洞,也很正常。 他们将古尸搬了出来,放在铜门口的甬道上,然后一起向对面跑去,又来到了铜门前。过了一会儿,圆盘真的转动了起来! 当李队长和宋明来到入口的时候,欣喜地快要跳了起来,一起搂着史小狗称兄道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可宋小狗却一直紧锁眉头。 李队长突然心中想到一个问题,古尸既然不能离开铜门,那么圆盘不转动便是了,为何还要转一圈再自动回去呢,机关这样设计不是多此一举吗?他对宋明说起来心中的疑问。 宋明笑道:“这叫顾前不顾腚!这机关即想困住进来的人,又不想让古尸离开,自然就出现了漏洞。这史爱民老先生真是聪明啊!” 这时史小狗说道:“我父亲离开这里三天后,外出意外踩到日本人的地雷,死在了荒野里。” 李队长安慰道:“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我猜测父亲不是意外身亡的,从他写的那段话就可以看出来,他早有预感。还有那个画着三个人的圆盘,古尸背后的那个人应该代表的是他的灵魂。我曾看过一本古书中记载,魂魄离身三日,人便会死亡,我父亲刚好是离开这里三天后遭遇的不测。而且他在遗言中还强调了,真正灵异之事会按自然规律去表现。从本子上的描述来看,这个地宫设计的用意其实是……只有留下的人才可以活!” 史小狗忍了一路,终于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宋明说道:“要是灵异之事都按自然规律表现,那怎么区分科学与迷信啊?就算留下来能活,我也不愿饿死在里面,还不如出来潇洒几日呢!” 其实李队长和宋明的心里都没底,因为他们亲眼看见过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了铜镜里。可那又能怎样呢?他们没有能力完全破解机关,或许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听天由命。 而且,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来说,如此诡异的事情根本无法让他们真的相信。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如果当年史爱民是以此方法逃出的地宫,那具古尸应该是在甬道上才对。可他们进来的时候,古尸却坐在大堂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古尸自己站起身来,搬着凳子走回了大堂里,那其实是个活人! 三天后,不幸真的降临在了李队长和宋明身上。李队长的母亲用大麻强行挽救了他的命,因为他的母亲懂得一些事情,多年后死于肺癌。宋明一家母女双亡,他带着一丝挽救女儿的信念活到了今日。 宋明并不知道,其实是他的女儿救了他。史小狗说过,魂魄离身三日,人便会死亡,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若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魂魄便会回归肉体。 至于史小狗为何能够安然无恙,因为他父亲史爱民临死前给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二章 玄璜离心洞(1) 两天后,按之前的安排,我们本是要跟着宋明去望朝岭附近的天宫,可是因为表哥的工地就在营庄,去北宫比较方便,而老虎家在后洞,去东宫比较方便,就重新安排了下。 老李和上官海先去天宫,而后转入西宫,老虎和秦潇潇去东南两宫,我们和宋明去营庄的北宫。 小铃铛一向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宋明似乎对小铃铛也关爱有加,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直接就答应了,也不怕小姑娘家会填乱。也许是他内心深处对李队长的那份愧疚吧,虽然他还不知道小铃铛的身份,亦或是在小铃铛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 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北宫正处于表哥施工的那个防空洞之下。来到工地,工程已经完工大半,正在浇灌混凝土,宋明直接去找了包工头。 当见到瞎子父亲那一刻,他整个人都颤抖了,挥起拳头便砸了过去。瞎子父亲站着一动不动,拳头到他鼻尖处停了下来,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你他娘的,当初为何要救我,为何!”宋明大叫道。 瞎子父亲也有些失控,紧紧抱着宋明,任凭眼泪滴落在其后背上。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站在工地的石板上,像一对受伤的雏鸟。 若不是早先听了宋明的故事,我也会像工地上所有人那样,举目惊叹。 这时瞎子满脸泥灰从工地上跑了过来:“二蛋,泥鳅,那人是谁呀?我爸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跟瞎子说。 瞎子迷茫道:“几天不见,这都发生了什么啊!” “……” 最终,我们还是对瞎子说起了此前的事,尽管这实在是难以表达清楚。 瞎子看向宋明,挠了挠头,一时语塞:“这……唉……算了……” 天空飘过一团乌云,遮住了午后耀眼的太阳,风卷起工地的白灰,视野瞬间朦胧了起来。隐约听到瞎子父亲在说话:“上次是你命大,这次还要进去吗?” 宋明声音很小,或者根本没有回答,在他心中,木已成舟。 瞎子转头看向我们:“你们也要进去吗?” “是啊……”表哥笑了笑,“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 “去求吧,就你那怂样,在工地老老实实干活,把我的一份也干了,等出来请你喝酒!” 表哥心中明白,进入地下,也许就永远出不来了,就算有幸逃出,也很可能会像宋明和李队长一样失魂落魄,这件事本就与瞎子无关,不想让他受到牵连。 出来之前,我和表哥小铃铛私下里谈过心,与其活着离别,不如一起长眠于地下,让灵魂永世结伴而行。 有着施工工地的掩护,白天就可光明正大地进入地下。瞎子父亲亲自走上铲车,一铲下去,还未凝固的混凝土被掘开一个大口子。防空洞的入口已被推平,根本没有路。 紧接着又是一铲,钢刃摩擦石板的声音,让人心里难受,我条件反射地捂上了耳朵。随后第三铲,第四铲……每一下都极其重,宣泄着瞎子父亲心中沉沉的心事。 他知道无法阻止,就只能亲手为宋明打开地狱的大门。 新土旧土一起被翻开,一个雕刻着盘蛇花纹的半圆形石壁露了出来,大家都惊奇地围了过去。拨开尘土,却又都愣住了。 本以为这半圆形石壁是北宫入口的拱门边缘,谁知它却是一块独立的青石板,众人一抬,竟搬了出来,下面什么都没有。 表哥笑道:“看来这上官海不靠谱啊,图纸标错地点了吧?” 宋明没说话,一直盯着青石板看,毕竟曾是市文物局的人,对文物颇有研究,沉思了很久,抬头对我们说:“这应该就是北宫的门梁。” “那门呢?”我疑惑道。 “不知道……来之前我已经说了,这六个地宫是按六件礼器建造而成的,以玄璜礼北方,玄璜是用黑玉制作的半圆形瑞玉,这块青石板恰似这玄璜的模样,一定是北宫内的物品。” 小铃铛好奇地说:“一定是建防空洞时,把这地下宫殿给毁了,对吧?” “是哦,还是小公主聪明,我们进防空洞!” 宋明说完就走向防空洞的入口,我们也跟了过去。这时瞎子突然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谁啊?”宋明没好气地问。 “史小狗的儿子,史洪亮!” 我看向瞎子的父亲,他点了支烟,转身招手大家继续工作,并没有看我们。远去的背影,略显沧桑。 他没有劝阻自己的儿子,哪怕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也许当他见到宋明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 走进防空洞,刺鼻的霉味,像是农家储藏粮食的地窖。刚进去时还有些光亮,不久便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深处滴答滴答的漏水声。宋明打开了探灯,我们跟在后面,空间狭小,墙壁上挂着没有燃尽的蜡烛,这里曾是村民躲避日军轰炸的避难所。 道路很窄,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位,可进去后却是一间间宽敞的隔室,这样的设计易守难攻,我想象着,若在此路口处摆上一挺机枪,纵使日本鬼子有千军万马,也毫无办法。 可我忽略了一点,若洞内出现异常,里面的人也很难第一时间逃离。 霉味越来越重,刺激着鼻孔,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防空洞内,小铃铛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埋怨道:“你干嘛呀,吓死我啦!” “哈哈!”表哥和瞎子在一旁大笑。 我一脸无辜:“肯定是你们谁又想我了……” “嘘……都别说话!” 走在前面的宋明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没反应过来,一下撞在了一起。 表哥问:“咋了?” “你们年轻人视力好,看看前面是啥东西?” 我顺着探灯照的方向看去,一个隔间的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表哥疑惑道:“出什么事情了?”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三章 玄璜离心洞(2) 宋明小声地说:“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你们见过防空洞里面有门窗的吗?” 听宋明这样一说,我们也都感觉到了奇怪,防空洞里顶多为了好疏散群众,弄几个隔间,可安装门窗确实没必要。 宋明紧接着说:“而且我刚才好像看到那门后面有人影晃动!” “啊?你看错了吧……这么黑你能看到?” “嗯……可能是探灯的光圈晃动,看错了吧……”宋明自言自语道。 “那里面有条蟒蛇!”小铃铛突然指着那个房间大叫。 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小铃铛:“你视力有那么好吗?……” “你确定?”宋明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不确定……” “……” “这地方真有可能是蛇窝!”表哥想起了那条从防空洞中钻出的蟒蛇。 宋明操起长管猎枪,咬着探灯,慢慢靠了过去,走到一半被表哥拦住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要是惊动了蛇窝,咱们谁都活不成。” “我知道,站后面去!” 我们不清楚宋明到底想干什么,便跟在他后面,一点点地靠近那扇门。 探灯下,一团黑影在蠕动,再近一些,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一条黄蟒盘在地面上,足有一人之高,蛇头不停地扭动着,像是在避开探灯的亮光。 宋明猛地拉上了枪膛,对准黄蟒的七寸,探灯抖动着,神情紧张。好一会儿,蟒蛇慢慢趴了下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这蛇好像没攻击性啊!”瞎子在后面说道。 “是哦,看着好可怜的样子,咱们走吧?” 小铃铛拉了拉宋明的衣角,宋明放下猎枪,松了口气:“走吧!” 防空洞不是很深,没走多久就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片半个足球场大的空间,四周的墙壁是没有加固的黄土坯,这里是村民避难的主要场地,外面的隔间应该是用来放哨的。 绕着空地走了一圈,突然,大家的目光都停在了西面的墙壁上。 “这面墙壁为啥是用混凝土筑成的啊?”我疑惑道。 “莫非……” 大家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 这三面都是黄土坯,唯独这一面是用混凝土封死的,唯一解释就是,建造防空洞时在这里挖到了东西,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瞎子走上前敲了敲墙壁,说:“这得有一尺厚啊,钻头都打不过去!” “操!” 宋明朝墙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好不容找到了地宫,却被人给封死了,而且这个防空洞入口狭小,斜着深入地下,大型工具根本进不来。 “不对!”表哥突然大声地说,“不是这样的!” “咋了?”我被表哥突然间的大喊吓了一跳。 “这面墙是从对面浇灌的!” 这时瞎子也皱起了眉头说:“是啊……刚才我就感觉怪怪的,你这一说,确实是!” “你们能确定吗?”宋明疑惑地问。 我和小铃铛、宋明三个对建筑方面的东西是一窍不通。 “当然了,工地上浇灌这样厚的混凝土墙壁,都要用挡板固定,不然就会向外面溢出的,根本成不了形,何况那个年代的水泥质量远不如现在的。你看这墙壁坑凹不平,没有挡板印,四周很多向外溢出的沙石,明显是对面浇筑的。” 我们外行人听得不是很懂,可表哥如此坚定的话语,让人不得不信。 “若真是对面的人把这面墙给封死的,就说明咱们这边……” 气氛突然间就不对了,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大家都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我心想,当初防空洞里的人究竟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选择逃离此处,并把墙壁封得死死的。 越想越感觉到压抑。 “他们是不是害怕那条蟒蛇呀?”瞎子问道。 “一条蛇而已,至于吗……” “哦。” 瞎子只是在没话找话,聊起天来,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 “滴答滴答”的水声又响起,声音很小,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很难分辨声源在哪里。大家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哪里有漏水的痕迹,此防空洞深入地下10余米,应该不受工地施工的影响。 小铃铛指着混凝土墙壁说:“水声是从对面传来的!” “你确定?” “你耳朵有这么灵吗……?” “嘿嘿,应该是吧……” 大家再一次对小铃铛刮目相看起来,年纪小就是好,视力听力要比我们这些成年人强太多。 趴在墙壁上,仔细听,声音大了起来,果然是对面在滴水! 我疑惑道:“不对啊,这二尺多厚的混凝土墙壁,怎么不隔音啊?” “豆腐渣工程呗!当时条件不好,混凝土里搅了很多煤渣,就不隔音。”瞎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墙不结实?”宋明突然打起了精神,对我们说,“咱们把这墙给砸开!” “不是不结实……毕竟还是混凝土墙,只是不隔音而已。” “操!” 宋明对瞎子很是无语,同时也能看出,宋明对寻找秘密的渴望,只是在我们这些年轻人面前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浮躁。 一直没说话的表哥突然开口了:“想砸开这面墙,是有办法的,不过需要点时间。” “什么办法?” “你们猜?”表哥卖起关子来。 “操,你们几吧别墨迹了行不!” 宋明点上一支烟,看着我们在一旁唧唧哇哇,已经烦透了。 “你是说胡克定律吧?我是不会计算……” “还是泥鳅懂我,给我20分钟时间!” 表哥,曾经的洛阳市理工科状元,从背包里拿出尺子测量了起来,大家在边上打着探灯观看,十几分钟后,墙壁上被标注了很多点。 “你真牛逼!”连宋明都感觉不可思议,表哥的心算能力如此之强。 “瞎子,出去工地上拿个电钻和锤子,在这些点钻上孔,一砸就开!” “中!” 瞎子跑向防空洞外。 最多五分钟的路程,可等了快二十分钟,瞎子还没有回来。 表哥等得不耐烦,以为瞎子在外面和人聊起天了,边骂边向外走。我们在原地等着,都想看回来后表哥是如何数落瞎子的。 可是,过了很久,表哥却也没有回来。 “这俩人在搞什么啊!” 我急得站起身来,要出去看看,被宋明一把拦住了:“别动,这里面好像不太对劲!” 我一惊,立刻停住了脚步,刚刚一直在想如何砸开墙壁的事,忽略了身处地下,周围暗藏着危险。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全身上下发毛起来。 若是直面猛鬼野兽,最多拼死抗争便是,可这悄无声息的恐惧,是最致命的。如同站在封闭的空间内,看着脚下的水一点点上升,漫过嘴唇,临近鼻尖,之后淹没全身,毫无反抗地慢慢窒息而死。 此时,寂静的防空洞内,只剩下宋明、小铃铛和我三个人,小铃铛紧张地紧紧靠着我,我伸手搂过她的肩头,难掩心中的忐忑。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防空洞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两步,重重地踩踏着地板,我们神经紧绷,盯着走廊,远处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表哥?”我激动地险些落泪。 “都看着我干啥?” 表哥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 “瞎子呢?” “瞎子他……不来了。” “好吧……”我心想,一定是瞎子父亲不允许他再下来了,毕竟就这一个宝贝儿子。 “工具呢?”宋明问。 “什么工具?”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四章 玄璜离心洞(3) “出去一圈就忘了吗,没工具怎么砸墙啊,操!墨迹这么久!” 宋明愤怒地将探灯甩给我,自己要往外走。 “砸墙还用要什么工具啊!” 表哥面带微笑地朝混凝土墙走去,然后侧着身子,用肩膀猛地撞向了墙壁。 我们大惊,他这是要用身体撞开墙壁! 我赶紧上前抱住了他,喊道:“你这是要干啥啊,疯了吧!” 表哥用力一甩,把我推倒在地上,紧接着又狠狠地往墙上撞,没几下短袖衫就被蹭破开,露着皮肉,可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疯狂地撞向墙壁,力气之大,连洞顶的灰土都被震了下来。 我们三个见势不妙,一起上前拉住他,却都被甩倒在地上。不一会儿,表哥的整个肩旁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整只胳膊,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扶起表哥,看到他肩膀的皮肉被撞开一指多深,鲜血滚滚地流淌,顺着手臂滑向手指,流落在地。 此时的悲痛已经完全掩盖了恐惧,我背起表哥发疯似地往外跑。只比我大半岁的表哥,从小到大,一直像长辈一样保护着我,不管遇到多么危险的事,永远都是站在我前面,而且从未倒下过。 “泥鳅……别……出……” 跑到一半,表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话没说完,头一沉,又倒在了我的后背上。这时,小铃铛和宋明也追了过来。 “哥……”小铃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赶快送医院,再流血恐怕就不行了!” 宋明边说边脱下自己的上衣,用力撕开来,缠在了表哥的肩膀上。在道上一向蛮横的宋明,内心深处也有善良的一面。 这种情况下,哪怕前方是地狱,也要出去。我背着表哥,宋明在一旁扶着,小铃铛跟在后面,快步地跑向出口。 又来到了狭窄的过道上,昏暗处传来一丝光亮,出口就在眼前。宋明侧身挤到前面,示意我慢点,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洞口移动。 眼前越来越亮,阳光照在洞口处,地面映出一道弧形的阴影。我松了一口气,推着前面的宋明,让他加快脚步。宋明也放松了下来,快步踏出洞口,一只脚刚迈过阴影处,突然停了下来。 我嚷嚷道:“快点啊,别墨迹!” 宋明慢慢地转过身来,笑着说:“这玄璜宫还没找到,我得回去找。” “什么?”我被宋明说得一愣,疑惑道,“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这宋明的表情和表哥刚才一模一样!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宋明猛地推开我们,跑着回到了防空洞内,消失在黑暗中。表哥在我背上,被宋明一推,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泥鳅……不要出这洞口……放我下来。” 我慢慢放下表哥,看他血液凝固在手臂上,形成一条一条的红印,肩膀上也结了血痂,气色已经好转了许多。由于失血过多,站得不太稳,小铃铛急忙扶住了他。 我好奇,如此大的创伤,几乎没有包扎,血液竟然凝固得这么快。突然又想起小时候,表哥从房顶上摔下去,等走到门口,他头上的血已经不流了。 难道真如老头子所说,弃灵印记是一种特殊血统的遗传特性?它真的存在?可我从小到大没受过大伤,并不能确定我们是一样的。 “泥鳅,小铃铛……”表哥扶着我的肩膀说,“这个洞口不能出,只要迈出去一步,就会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就像是……” “啊?那咋办?”我惊讶道。 “就像是有东西附在身上一样,被支配着心智。” “哥,你刚才撞墙时候有意识吗?”小铃铛问。 “那是我故意的!”表哥喘着气说,“我刚迈出洞口,耳朵里就一阵鸣响,之后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突然想起要回去找你们,可看到你们的时候,感觉每个人脸上充满邪恶,有东西支配着我的意志,要攻击你们。自己的意识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怕伤害到你们,就撞向了墙壁,别的都不记得了。” “你真是……二蛋!”我说完这句话后,莫名心酸,若这洞口真的有鬼附身,表哥得有多强的定力才能做出如此举动,他对我们的保护远超过自己。 “瞎子哥哥呢?”小铃铛问。 “应该还在洞里,去隔间里找找。” 我扶着表哥,慢慢走回去,推开隔间的门,蟒蛇盘曲着趴在地上,瞎子躺在旁边,衣服上全是血。小铃铛跑了过去,边晃边喊:“瞎子哥哥,醒醒,醒醒!” “这蛇为啥没有攻击性啊?”我疑惑道。 “不知道,曾经跑到瞎子家的那条蟒蛇,也是从这防空洞出来的,竟然是吃素的!动物和人一样,都有好有坏吧。”表哥说道。 瞎子“哼”了一声,醒过来,看到我们后,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我问道。 “还好……” 瞎子说完后扭头看着蟒蛇,连连道谢:“多亏你了,谢谢,谢谢!” 见我们不解,瞎子便说:“这洞口有鬼,它让我去攻击你们,我刚走到这隔室门口,就被蟒蛇卷了进来,一口咬在我胳膊上,我就昏了过去。” 我看着瞎子,胳膊上一块很大的伤口,应该是蟒蛇的牙印,不是很深,血液流出来一点就止住了。突然想到,表哥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醒来就没事了,瞎子同样也是流了血之后就好了,莫非流血就可破解此处的机关? 若是这条蟒蛇真的通人性,有意在帮助我们,就更能证明这个猜测了。 表哥身为受害人,经历过从失去心智到回归正常的感受,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我们大家商量着,表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无意间流的血,瞎子是蟒蛇的帮助失血清醒的,若宋明也因失血醒过来,就证明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绝望之中出现了希望,大家莫名的开心,完全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不幸遭遇。回去找宋明的路上,表哥从钥匙扣上取下了刀子。 远远就听到很粗的喘气声,伴着“咔呲咔呲”的奇怪声音,离近了看,我们全都目瞪口呆。 只见宋明跪倒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地挖着地下的土,手上全是鲜血和泥土的混合物。整个人脸色惨白,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 “别挖了!”我大喊道。 宋明抬头看着我们,笑着说:“小子们,这玄璜宫马上就要找到了!” 他血肉模糊的双手,还是在不停地挖。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五章 玄璜离心洞(4) 此刻宋明的模样,既可怜又可怕,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恶霸也好,总归是个活生生的人,况且他对我们也并没有太多的恶意。 就在我们叹息之时,宋明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猛地扑向我们,眼睛里布满血丝。 表哥侧身一闪,朝我大喊道:“快按住他,快!” 我慌忙环抱住宋明的腰,却被猛烈地撞击弹开,而表哥的刀子,已经深深地插在了宋明的大腿上,鲜血瞬间喷出,宋明大叫一声,像疯牛一样挣扎着,被大家一拥而上按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宋明没了动静。 瞎子怯怯地说:“咱们这样会不会把他害死?” “你觉得他再继续挖下去还能活吗?”表哥说。 大家谁都不再说话了,是啊,救人和杀人有时仅是一念之差,就像医院里做手术,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不做就一定得死。 “刚才他手上全是血,为啥还在发疯?”我小声说道。 “应该是还没到他承受的极限吧。” “哦……” 帮宋明缠好伤口,大家便盘腿坐了下来,表哥和瞎子还有些虚弱,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 十分钟过去了,宋明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大家忧心忡忡,若宋明因流血过多而死,我们就都成了杀人犯。其实身处险境中,也并不在乎犯罪的问题,只是心中的内疚会让人痛苦一辈子,这远远超越了法律的惩罚。 又过了十分钟,宋明终于清醒过来,捂着大腿骂:“你他娘的真能下得去手!” 我们笑着跑上前安慰,心中莫名开心,不仅是因为宋明醒了过来,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真的管用!如果谁再发疯,就不用那么无所适从了。 宋明在道上混迹多年,受伤无数,这一刀自然也是没什么大碍,休息片刻后就能正常走路了。只是他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好几个指甲盖都翻了过去,疼得连探灯都拿不稳。 “妈的,谁说老李可以徒手挖穿三百米盗洞的?操!”宋明自言自语地骂道。 “技不如人,你还不服气啊!”我们在一旁笑着起哄。 说实话,宋明用手挖的坑连半米都不到,双手已经快废了,老李绝不可能能徒手挖三百米,至少当时的我们是不信的。 还未找到这北宫的入口,就受到如此大的挫折,大家都精疲力尽,互相靠在一起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已是夜里十点,还是被小铃铛晃醒的。 “快看快看!蟒蛇给咱拿工具来啦!”小铃铛大喊道。 在防空洞中本来就睡得不踏实,我们全都被惊醒,睁眼一看,地上放着充电式电钻和铁锤,那条黄蟒沿着过道缓缓地爬回了隔室。 “这么通人性的一条蛇……”瞎子惊讶道,同时脸上飘过一丝忧伤。 表哥叹了口气,没说话,他们一定在想,两个多月前被钢刃划成三节的蟒蛇,也许同样是通人性的,他们很可能做了一件大错事。 “快开工吧,都别愣着了!”宋明站了起来,走向混凝土墙。毕竟是曾经进过地宫的人,对这些离奇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三个受伤的男人,一个小女孩,这施工任务全落在了我身上。电钻声隆隆作响,与防空洞产生共鸣,耳膜有种被震裂的感觉。 同时我还在想,就算蟒蛇通人性,它也不可能有人类的认知和识别能力,怎么可能知道我们需要这些工具,并且还把它们带到防空洞里。突然想到了老头子说的话,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可这个人究竟是谁,真的想不明白。 在表哥画的点上钻好孔,我轻松地就将二尺厚的混凝土墙壁给砸开了,两具尸骨出现在眼前,四周弥漫着腥臭味。 我们堵着鼻孔,挨着沿凿开的洞爬了进去,空间很小,堆放着杂乱的工具和混凝土编织袋,果然是从这里面封堵的。侧壁上有水渗出,看位置,离工地上的水井不远。两具尸骸斜靠着墙壁,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架,有些年头了。尸骸旁边放着一个黑色小本子,宋明俯身捡了起来。 我把探灯调到最亮,大家凑了上去,纸张泛黄严重,字体工整,是蓝色钢笔写的: “1945年6月5日 如今抗战胜局已定,吾受蒋委员长之命建此防空洞,秘密执行‘渔网’计划。初进此洞,与吾兄黄宁工作甚好。 1945年6月6日 计划毫无进展,吾定当继续努力。 1945年6月7日 近日夜不能寐,噩梦连连,听闻黄兄猜想,疑为早前杀死建洞之人所积恶果。无心工作,愧对党国教育之恩。” 看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便爆了粗口:“这他妈的还是人吗,为了见不得人的秘密,竟然杀了帮他们建防空洞的老百姓!” “唉……”瞎子叹息道,“确实太过分了!这两人原来是特务啊,防空洞是他们的秘密驻扎点,难怪隔室里会安装门窗,老蒋果然有钱……” 再往后面翻页,全是空白,日记竟然没了。 宋明无奈道:“操,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顺手将笔记本扔在了地上,本子后页散开,上面秘密麻麻的还有字! “这人怎么又从最后一页开始写了啊?”我不解道。 捡起笔记本,最后一页字迹潦草,甚至很多字都挤在一起,有的字是这里一笔那里一画,根本看不出写的什么。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六章 玄璜离心洞(5) “看来这是他们在极度慌乱之下写的遗言吧!”表哥说道。 大家一起研究了很久,基本能看出个大意来,上面写的是之前被他们杀死的老百姓来洞里找他们复仇,已经无路可逃,只能用此前建造防空洞是剩下的尾料筑起墙壁,后面全是没完成任务,对不起党国之类的话。 我笑道:“要是真有厉鬼寻仇,还会给他们时间去建这墙壁啊,明显是失心疯了,产生幻想,活活闷死在自己亲手建的墙壁内,真是自食恶果!” “是啊!”表哥也笑了,“不过他们还挺敬业,死之前不忘表达对党国的愧意!” “哈哈!” 可是,笑过之后,大家又都失落了,本想着打开墙壁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结果什么都没,就连他们得了幻想症一事,也是因为我们刚刚经历过才能确定的。 这个防空洞口,我们是不敢再去了,寻遍洞里所有角落,根本没有任何关于玄璜宫的线索,也没有任何暗道,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防空洞,不然那两个特务也不会困死在这里。 “咱们进来前在洞口就发现了一块拱形石板,难道是建防空洞时候把北宫给毁了?”宋明疑惑道。 “很有可能!” 宋明说的正是大家心中想的,因为这个防空洞的位置恰好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北宫。 我看着身旁的小铃铛,笑着说:“聪明的小公主,帮大家分析分析北宫在哪里呗?” 其实我说这话并不是调侃,而是真心的,和小铃铛相处这么久,她聪明的头脑我见识的太多了,不然也不会初二就被保送到洛阳一高。 “好啊!”小铃铛一点也不谦虚,“我们就在北宫里呀!” “……”我简直无语,“你这和我们猜的不是一样嘛……”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这防空洞不是把北宫毁了,而是重新装饰了一下!” 小铃铛说完后朝我们笑了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宋明突然一拍脑门,大声地说:“对啊!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啊?”瞎子疑问道。 “这防空洞入口呈半圆形,过道如此狭窄,不合常理,应该是建洞时发现了地下宫殿,为了省事直接以此为基础加以修饰而成的。”宋明说。 宋明望着洞口,又说道:“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六个地下宫殿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进去容易,出去难!”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管它北宫在哪里,想办法破了这机关才是正事,谜题自然就解开了!”表哥说道。 这个防空洞口什么都没有,却能让人产生幻想,就好像有厉鬼在看守着,过去的人就会被附身,当然这只是比喻,其中一定有门道。 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把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小铃铛身上。 “天才少女,再给大家分析分析吧……” “好啊!”小铃铛还是一点也不谦虚,“让我想想……嗯……老师说过,遇到问题要先找矛盾点。” “矛盾点在哪里啊?”我疑惑道。 “矛盾点就在建防空洞的工人身上,要修饰这么大一个地下宫殿,总要进进出出拿工具材料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 我们听小铃铛这样一说,更加困惑了,工人既然可以进进出出这北宫,为何我们不能? 小铃铛得意地笑了笑:“其实很简单啦!” “快说呗,急死了!”瞎子挠着头说道。 “这就说明他们刚来时,洞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嘛!” “……” 刚听完小铃铛说这话,我们都再次无语了,不过紧接着又全都豁然开朗起来,因为大家想到了那个特务笔记本上写的话。 刚开始我们以为,特务杀人灭口的原因是为了隐藏自己身份,可这根本不可能,工人们不会因为修建个防空洞就知道他们身份和秘密任务的。杀人灭口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发现了别的秘密,很可能是玄璜宫的秘密。 小铃铛继续说道:“这就说明,现在这个机关根本就不是古人设计的!” “什么?!” 小铃铛的话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可她的推理却又天衣无缝。我突然想到了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难道…… 小铃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眼睛看着我说:“按这个逻辑来说,特务根本就没杀工人,而是工人杀死了这两个特务。” 大家都沉默了,是啊,1945年6月正是抗战胜利之际,国共两党必有一战,谁能得民心谁才能胜利,中国的军人又不是日本鬼子,怎么可能杀死普通百姓呢?而且我们看到的事实是,两个军人死在了洞中。本子上写到杀死工人一事后,就没了下文,应该是那时已经产生了幻想。 宋明点了支烟,慢慢说到:“这样看来,事情真相应该是,两个特务找附近村民帮忙建防空洞,用来执行一个叫‘渔网’的秘密任务,不料却被村民利用,反遭毒害。” “对!”表哥接过宋明的话说,“这村民或许是毛遂自荐的,正好利用为军官建防空洞一事为掩饰,盗取地下宝物。这伙人应该是挖洞子老手,早就发现了此处的秘密,抗战时期局势动荡,没有条件开工而已。” 瞎子又接过表哥的话:“他们破了玄璜宫的机关,取走宝物,怕军官发现秘密,事情败露,在洞口设下机关,害死了军官。” 思路一下子全理清了,剧情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我不禁调侃起小铃铛来:“您不当侦探真是太可惜啦,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狄仁杰啊!” “就是就是!”瞎子也起哄道,“好好的一次探险活动,被咱小铃铛搞成破案活动了,哈哈!” 小铃铛眯着眼睛,傻乎乎地笑。 “营庄村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宋明皱着眉头,在一旁自言自语。 表哥笑道:“哈哈,你也就比我们几个年纪大一点,1945年咱们都还没投胎呢,有没有高手你怎么知道啊!” 宋明不屑地说:“你老叔我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从民国到现在,能撑起点门面的家族我都知道,何况能破解这玄璜宫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 “那你说说这是谁干的?” 宋明没说话,眉头更深了,脸色突然变得极度难看。 “你想到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莫非……”宋明突然提高嗓门说,“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了!”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啊!”我们一同发问道。 “这洞口的地下埋着七煞灵盘。” “七煞灵盘?是什么?” “是一种设计巧妙的机关盒子,里面装有檀木、无根草、油蛇花等七种材料制成的气囊,它挥发出的气体,轻则使人产生幻想,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七煞灵盘设计巧妙的地方在于,它只有其中一边先受力,才会释放气体,而且只需很小的力。 它是清朝时期的产物,用在皇陵的入口处,阻止盗墓之人进入,为了显示对皇帝灵魂的敬重,出墓时不会释放毒气。 这防空洞口埋着的正是此物,只是调换了方向而已。” “你懂得还挺多啊,想必你早就怀疑到这一点了吧?”表哥说。 “是啊,七煞灵盘是清朝时期的,刚才一直以为这洞的机关是汉代的,所以就否定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好奇道。 “因为……七煞灵盘目前世上只有一个,而且是我父亲拥有的东西!” “什么?你说这是你父亲埋在这里的?”我感到不可思议。 “很可能,我曾在父亲生前的笔记中看过此物的详细记载和由来。” 表哥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老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表哥说的确实没错,宋明现在是一方恶霸,他老子宋国强竟然为宝物杀害两个军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宋明一下就怒了:“你小子以后嘴放干净点,不想跟你们年轻人一般见识!” 表哥也不买账,朝宋明吼道:“你敢说不是?没猜错的话,当年就是你举报小铃铛父亲的吧?是我们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小铃铛的脸突然沉了下来,我拉了拉表哥,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宋明却猛地愣住了,看向小铃铛,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是李队长的女儿?” 小铃铛没说话,宋明上前一把抱住了小铃铛,被小铃铛用力地推开了。 气氛相当尴尬,瞎子便解围道:“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玉璜,然后出去,以前的恩怨等回去再解决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明竟然落泪了,嘴唇动了动,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李队长……” 表哥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后悔了刚才说的话。本来小铃铛不知道此事,宋明也不知道小铃铛的身份,大家都能愉快地合作。就因为他冲动的一句话,让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走向崩塌,对谁都没好处。 一直沉默的小铃铛心软了,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要举报他?” “因为……这是李队长的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啊!敢做不敢当吗?”表哥还是有些生气。 宋明叹气道:“年轻人啊,有些事情本不该让你们知道的,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实话告诉你们吧……” “能不要再说过去了吗?不想听!也没有意义!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小铃铛捂着耳朵,大声地喊道。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小铃铛生气。在我的印象里,她的脸上只有笑容,就像花开的春天。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伤痛,隐藏着对父亲的思念。 宋明立刻闭上了嘴,他刚才完全忽略了小铃铛的感受,忘记了李队长走时,小铃铛才三岁,重提旧事无异于在她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划上一刀。 “好了,都他妈别再说这事了!” 看到小铃铛如此生气,我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拍了怕小铃铛安慰道:“咱现在要以大局为重,没事了,都过去了。” 小铃铛紧紧地靠着我,沉默不语,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灼烧着我的心。 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之后谁也没再提过,合作依然照常进行,只是宋明对小铃铛更加关心了,处处都保护着她,虽然小铃铛并不领情。 北宫原本的机关既然已经被宋明的父亲所破,那玉璜也一定被他父亲拿走了,而他父亲早些年已经去世,只能等出了这防空洞,让宋明去老家寻找玉璜的下落。 大家商量着,既然受到压力才会触发,那么只要不踩到洞口那片区域就行。宋明身先士卒,退到后面,然后加速奔跑,一跃而出,竟然真的成功了。我背起小铃铛,奋力一跳,也出了防空洞,紧接着瞎子和表哥也跳了出来。 如此简单的机关,却困了我们这么久,真可谓越简单的东西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话又说回来了,还应该感谢宋明的父亲,若不是他破了原有的机关,我们一定会遇到更危险的事情。原来的机关究竟是怎样的,已经随着故人的离去深埋于地下,永远成了一个谜。 回去的路上,我心中有一事不解,我和小铃铛、宋明三个人第一次出防空洞时,既然宋明触发了机关,释放了毒气,为何只有宋明产生了幻觉,我和小铃铛都没事,我们三个当时身体贴在一起,离得那么近。 或许机关另有门道,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吧。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当作没有想到,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北邙四鬼正在经受着真正的考验,因为那四个地宫从未被人发掘过,前方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七章 苍璧无界亭(1) 老李和上官海来到望朝岭后,很快就找到了天宫的具体位置,毕竟一个是地质学专家,一个是风水学大师。 据说两人什么工具都没用,上官海站在梯田两旁的土岭上望了望,给老李指了下地方,老李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地面的土,两人互相一点头,就开工了,这么简单! 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是因为手里握着官方的考古证件,那是宋明的哥哥宋亮给的,每人一个。宋明也有,只是我们去的地方有工地掩护,没人发现而已。 难怪宋明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原来后台有个当官的哥哥,这宋氏兄弟,一黑一白,合作真是天衣无缝。也许宋亮并不像宋明那样为非作歹,但弟弟有求与他时,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天宫埋在地下足有三十多米深,要换做常人开挖的话,估计没个几天是搞不定的。老李和上官海不愧是职业盗墓贼,竟然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打通了,而且是正正好好打在天宫入口处,定位及其准确。 最关键的是,为了低调行事,他们没有借助任何大型工具,30米深,全靠人力。这当然是有窍门的。 准确来说,洞并不是挖的,而是用洛阳铲捣的!老李借助当地土质断层的特性,用加长型洛阳铲捣了个直径50厘米的洞,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并且卡住不会掉进去,连绳索都省了,两人沿着洞慢慢滑进了30米深的地下,来到天宫的入口处。 这天宫的入口竟然没有门,老李正要进去,被上官海拦住了。 “你要是这样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门道了?”老李问道。 “古人用苍璧祭天神,祭日月星辰,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别阴阳怪气说些听不懂的,你直接说咋着进吧!” “进不了。”上官海低沉着声音说道 “这里进不了,我从侧面打进去还不行吗?”老李说道。 上官海闭着眼睛,沉默不语,眼皮不停地上下抖动,像是在思考极其复杂的问题。好一会儿,豆大的汗滴从额头冒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睛,一下蹲坐在了地上。 上官海这一惊一乍的,把老李也吓了一跳:“你……没啥事吧?” 上官海擦了擦额头的汗,摆了摆手。 老李知道上官海一定是算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为了缓解气氛,便打趣道:“你不是能看到老祖宗的灵魂嘛,去打个招呼,苍璧借用几天再还回去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关键这不是墓,里面没有人,我向谁借去?” “……”老李无语了,这上官海还真以为自己有阴阳眼啊! “想到办法了没?”老李又问道。 “没。” “那我可进去了啊,不面对问题,就站在这里想,啥时候也解决不了。大不了不从这里出便是,我有手有脚,想从哪里出是我说的算!” “那你进去吧,看是不是你说的算。” 从他们来到天空入口,上官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同是道上之人,又被人们并称为北邙四鬼,老李对上官海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就像自己也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李蹲在一旁,点上了一支烟,烟雾顺着狭小的通道一直飘向三十米外的地面。上官海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在老李点上第五根烟的时候,上官海突然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把这天宫旋转180度,咱们就可以进了……” 老李险些笑喷:“你以为你是盘古啊,能开天辟地不成?” 上官海舒展了眉头,长舒一口气:“万物生存皆有其数也。” “你知道怎么进了?” “哈哈哈!”上官海突然大笑,“原来如此!” “你别装神弄鬼,真是受不了你,快说吧!”老李被上官海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谁知上官海即刻就爆了猛料,简直是语出惊人:“这血祭六神殿不过如此嘛!” “什么?你他妈的原来是在想六个宫殿!” 老李是又气又惊喜,气的是他们下来这么久,连天宫还没进去,惊讶的是,上官海想这么久,原来是把六个宫殿一起给参透了。 上官海笑道:“咱俩今天就做一次盘古,把这天宫转180度!” “怎么转?”老李不解道。 “人以天为天,天以人为天,人能识天之时,且能逆天而行,人就是天,乃天之天。” “……”老李无语道,“讲人话成不?” “我不是人!” “……”老李如果手中有板砖,绝对要上前拍上官海了,“我要是再跟你合作几天,绝对精神分裂了!” 上官海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要是把自己当作人,这天宫就是你永远触摸不到的天,遥不可及。” 继而又话锋一转道:“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现在吗?” “嗯,进吧。”上官海淡淡地说道。 老李报以怀疑的态度,可他早就急不可耐了,既然上官海这样说,他便大步迈进了天宫。 里面雾气腾腾,像是地下河水因地热而挥发的蒸汽,老李打开探灯,险些吓趴在地上。 四周黑漆漆的,一望无际,只有一条狭窄的悬空岩石过道,不知通向何处,而自己正站在上面。 老李心想着,这种岩石虽然坚硬,但也不足以支撑如此长的距离啊!同时急忙退了回去,生怕这岩石突然间断裂,自己掉入深不见底的地下。 可当老李回头准备出去时,整个人都蒙了,身后竟然也是一望无际的岩石过道,入口已经没了! 他整个人就像被架空在茫茫星空之中,上下前后左右连一面墙壁都见不到,甚至一块土都没有,唯有这条没有尽头的天桥横在其中。 这种幽闭空灵的环境,就像睡梦中无限循环放大的车轮,极度刺激着人的恐惧感,换做常人的话,早就吓得腿发抖,掉入这无尽的深渊里了。 上官海说的真对,进来后就由不得自己了,这里连一粒土都看不到,朝哪里打洞啊!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八章 苍璧无界亭(2) 老李毕竟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知道这条过道走到死都没有尽头的,一旦中了天机,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古人的机关分两种,一种叫“地机”,多现于普通富贵人家的墓中,这种机关用于墓室的入口和通往主墓的必经之路上,属于机械类暗器,“地机”对于盗墓贼来说最熟悉了,是入行的必修基础课。 另一种叫“天机”,多用于皇陵之中,属于玄学的范畴。这种机关不杀人,只诛心,摧毁人的意志,使其自动放弃生命。它象征着帝王至高无上的神力。“天机”在玄学的外表下,其实是古人智慧的结晶。 在这个世上,能破解“天机”的人,少之又少,而血祭六神殿中,全都是天机! 这样说来,宋明和李队长他们,当年根本就没有真正走出黄琮炤魂台!只是沿着瞎子爷爷曾经破解天机的痕迹走了出来,治标不治本。 说句题外话,作者在写这一章前,曾拜访过很多隐秘人士,最后统一的结论是,在近三代人中,能破得了天机之人只有七个,就是李宋史三位老前辈和北邙四鬼,当然为了保护隐私,名字是虚构的。 话不多说,进入正题。 一旦中了天机,就会变成孤魂野鬼,老李心知肚明,所以寸步不前,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中。虽然他知道上官海已经想出办法了,只是在外面看戏而已,可同为北邙四鬼,他也是有尊严的。 天宫没有一粒沙土,与他擅长的土木结构墓室完全不同,就不能以正常思维去考虑。 李队长首先想到的是,在没有任何土质结构支撑的情况下,脚下这个天桥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神机”。 (“天机”又分为“神机”和“玄机”两种。神机是毫无理论支持点的未解之谜,如黄琮炤魂台中的长明灯和噬魂铜门;玄机是用智慧和技术建造而成的特殊机关,有理论支撑点,如黄琮炤魂台中的大转盘。) 有着天赋和经验的老李心里明白,要破神机,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不能有任何好奇心,只要产生好奇心,就会中了神机,再也无法回头。 可只要是人,谁又能没一点好奇心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闭上眼睛不看就行了,不管前方是什么,绝对不能睁开眼睛。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是高手,能准确辨别出自己是否真的处在神机中,不然盲目闭上眼睛,被暗器杀死都不知道。 站在狭窄的天桥上,老李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脚,稳了稳身体,向前迈去。 一步,两步,三步…… 时间如同静止一般,双脚已经不受主观控制,完全跟随着自己的潜意识行动,老李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走偏离了这座桥。而这个时候,才是最考验人心之时。 若因恐惧而睁开眼睛,潜意识的指引就会立刻消失,主观意识的加入会让人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突然,老李停止了脚步,用力跺了跺脚,脚下是松软的红土地,继而嘴角微微上扬,睁开了双眼。 眼前出现一扇扁圆形的门洞,边沿雕刻着双蛇盘旋的花纹,四周终于见到了他熟悉的土墙。门槛很高,人只能扒着进去。 “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老李自言自语道,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对啊,这门不应该是模仿玉璧建造吗?” (这三种玉器相似,区别在于孔的大小,大孔为瑗,小孔为璧,孔径与玉质部分边沿相等为环。) 可这个门洞的直径与边沿相等,明显是模仿玉环建造的,这让老李很是不解。莫非…… 要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就算发现了也会认为是建造时的技术问题所致,直接就跨门而入了。但老李不是一般人。 他知道,神机之后必有玄机。古人能建造如此浩大的地下宫殿,技术肯定不会出问题,这门洞比例建错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能够设置某种玄机。 一旦进了这个门,就会掉入玄机的陷阱中。玄机设置之复杂,连他们北邙四鬼都没有十足把握可以破解,就算能,最起码也得三五天时间,不困死也饿死了。 老李环顾四周,门洞与墙壁连接处的一块黑色岩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走过去仔细观察,老李不禁惊叹道:“玄武岩!怎么可能?!” 这种地壳下层的岩石,怎么会出现在离地面三十米处,难道自己已经走入地球深处了? 有着专业学术的老李,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因为此处温度并没有升高,用钢探打入地下,也没有见到莫霍面,明显还是在地壳上层。 可这块突兀的玄武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老李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捂着另一只耳朵,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细细的流水声,若有若无,但还是被老李给捕捉到了。 老李心中一喜,快要笑出声来:“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呐!” 在邙山之上,地下河和玄武岩同时出现,就只有一个原因,这里是地质学上的龙脉集结处。 风水学说的龙脉与地质学说的龙脉有着本质的区别,它们同属地理学范畴,却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流派。 风水学说的龙脉,是以河图洛书为根基,《藏经》为辅的,充斥着道学思想的文化,实则为“龙气”,如“埋金更名建寺庙,挖断龙脉泄王气”之说;而地质学说的龙脉,实则为“龙骨”,是以地壳运动、地球演变为根基的科学文化。 老李之所以惊喜,是因为地质龙脉集结处,必有溶空的岩层和四通八达的地下河。这样一来就说明,血祭六神殿一定是互通的,而且可以走捷径,避开玄机,直取宝物。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可是也无法改变几亿年来形成的地质结构。这就为老李提供了一个捷径。 能够看出地质龙脉的人,太多太多,究竟该如何穿梭于其中,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老李一个人会。 五分钟后,玄武岩旁多了个一人宽的洞,老李已经消失不见了! 庄王的诅咒 第二十九章 苍璧无界亭(3) 等老李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天宫的藏宝处,一个玉石建造而成的凉亭。绚丽之美,根本找不到任何词语来描述。 凉亭分两层,下层由四根长玉柱支起,上层由四根短玉柱支起,每根玉柱通体透明,毫无拼接痕迹,内部却透着双蛇盘旋的图案,古人巧夺天工的技艺,已经登峰造极。凉亭的瓦砾,是一块块稀有的蓝色玛瑙堆叠而成,探灯扫过,光芒四射,一点点亮光,都会被无限放大。 凉亭如梦如幻,连老李这样久入地下的人,也为之惊叹得合不拢嘴。 可美丽的外衣下,往往藏着致命的武器。既然天机都阻止不了来到此地的人,那么古人会用怎样的机关来捍卫这最后一道防线呢? 那就是“死机”! “死机”,就如它的同名字一样,根本无法破解,设立之时,便是一个死局。如同一个没有孔的锁。 它多用在帝王棺椁的四周,是阻止盗贼玷污龙体的最后一道防线,旨意是同归于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它象征着帝王的疆土,不可侵犯。 “死机”一旦触发,凉亭顷刻间就会坍塌,苍璧粉碎,再无此物。 老李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要想取走凉亭中的苍璧,一般的方法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 隔空取物! 隔空取物或许只有上官海这样深谙机关的人才能办到,老李肯定是不会的,但身为北邙四鬼之一,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用相同质量的物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苍璧替换掉,还要放在相同的位置。这一系列动作,必须要在0.5秒之内完成,因为这是“死机”传导时间的临界值。 能用肉眼判断出苍璧的重量,只有地质学专家老李才有这个本事。而且他的一双手,据说能够挖穿三百米盗洞,速度之快,无法想像。 老李慢慢地走进凉亭,内部格局极其简单,只放着一口精美的玉棺,苍璧应该就在其中。他需要迅速地打开棺盖并合上,0.5秒的时间观察出里面苍璧的重量。 可当他迅速打开棺盖的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再盖上,盯着里面看了好半天,整个人的脸都绿了。 这他妈上官海早就把苍璧给取走了! 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嗨,老李!果然有两下子呵,一个人就找到这苍璧了,哈哈哈!” 老李气得重重地甩下棺盖,玉石的碰撞声回荡在寂静的凉亭中,有钱人就是不心疼,这口棺最起码价值几千万,摔坏可就大打折扣了。 老李是边走边骂:“上官海这秃驴,整天神神叨叨,他媳妇得有多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沿着来时挖掘的地质龙脉,一路骂回了扁圆形门洞处。闭上眼睛,一步步地向前走,走过天桥,头咣当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惊醒了在入口酣睡的上官海。 “呦,老李改练铁头功了?”上官海笑着站了起来。 “去去去!” 老李揉着额头,没好气地推开了上官海。他现在看到上官海,头比撞到墙上还要疼。 “看这是什么?”上官海拿着苍璧在老李面前晃。 老李一把夺了过来:“别几吧得瑟了,说说你怎么把死机给解除了?” “嗯……天机不可泄露!” “我问的是死机!” “死机,也不可泄露……” “……” 老李已经抓狂了,先前还能忍受,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了,抓着上官海的衣领,就要揍他的架势。 “好好,我说我说!”上官海嬉皮笑脸地拿开了老李的手。 他们北邙四鬼在一起时,简直和小孩一样,完全没了平时在外面那种深沉严肃的样子。也许每个人深沉的外表之下,都有一颗童真的心吧。 上官海拉了拉被扯乱的衣领说道:“我本来想‘隔空取物’来着,你猜发生了什么?” “直接说!” “差点他娘的中了暗器!里面根本就没有死机,是地机!” 老李笑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六件玉器是有特殊用途的,建造之人不可能让它自毁的。” “是啊,它还故意被放在棺中,让人以为是死机,没防备,就暗箭伤人,真毒!” 老李在抬开棺盖看到纸条那一刻,就知道了不是死机,因为死机是不可能被解除的。只能替换宝物,或者像上官海的“隔空取物”那样,用特殊方法,在凉亭坍塌前取走宝物。 而且他们的实际成功率,都不到三成。 休息片刻后,两人沿着洞一点点爬了上去,终于又回到了地面上。天色尚早,太阳才刚刚接近地平线。 伸了伸腰,老李调侃道:“你不是说要把天宫转180度吗,我咋没看到呀?” “转了呀!”上官海笑着说,“地球一直在自转,这天宫是以南北斗为参照物的!” “好吧……”老李无语道,“你不是参透这六神殿了吗,说来听听。” “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咱先去西宫把白玉琥给拿出来,回去慢慢讲。” 老李突然大笑道:“这西宫啊,不用去了!” “你要是能变出个白琥来,就不用去喽,咱也能早点回去休息。”上官海边走边说。 爬了30米高的洞,他也累了,但是任务总要完成的,早拿早歇息。 可紧接着,上官海立刻就呆住了,惊讶得下巴差点脱臼。 只见老李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玉琥,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章 白琥焚欲坊 “你……你从哪里弄的?” 上官海急忙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确实是玉琥! “哈哈!当然是从西宫拿的啊!不然你说哪里还有这东西?”老李见上官海如此惊讶,笑得更欢了。 “什么?!”上官海更加吃惊了,“咱还没去西宫,你怎么拿的?” “天机,不可泄露……” 老李模仿着上官海的口气,看着他急不可待的样子,心中暗喜,终于他娘的出了口恶气! 上官海本以为自己速度是最快的,睡了一觉老李才出来,没想到老李竟然是同时盗了两个宫殿!而且另一个离这里有好几公里远。 这一刻的上官海,才感觉到了老李的可怕。他的能力,绝对不止道上传闻的徒手挖穿三百米盗洞。 至于老李是如何在几公里开外盗取白琥的,当然要从发现地质龙脉那里说起了。 老李发现地质龙脉时,就知道此处往西几公里内,必然是喀斯特岩溶地貌。眼前这块不该存在于此的玄武岩,是古人用来隔断溶洞继续蔓延至天宫的屏障。 凿开墙壁数米,与想象中的果然一致,一根根垂挂的钟乳石,如帘如幕,远处传来清晰的流水声。 既然大自然已经帮老李打开了一条如此美丽的隧道,不利用真是有违天意! 老李爬入溶洞中,掰下一块钟乳石仔细观察,从它形成的纹理走向可以判断出地下河的方位,只要找到地下河,顺流而下,就能到达地势较低的西宫,而且还省去很多力气和时间。 溶洞四通八达,顶部倒挂的钟乳石和底部密布的石笋相对应,能活动的空间极小,而老李却能穿梭自如,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会缩骨术!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他在墓中如何穿梭自如,连看门鬼都拿他没办法。 水声越来越近,溶洞中也出现了薄薄地雾气。老李知道,地下河就在前方,但是不能行动过快,因为地下河与溶洞之间必然会有断层。 果不其然,溶洞尽头处,出现了落差几十米的断层,下层是清澈的地下河水,流水声震人耳膜。 此时的老李已经满头大汗,见到这清凉的河水想都不想,纵身一跃,跳下了几十米的断层,淹没在湍急的地下河水中。 片刻后,水面上升起一圈涟漪,老李钻了出来,还不停地往头上脸上洒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这溶洞处的地下河水,是大自然中最纯净的矿泉水,经常饮之可以延年益寿。早已口渴难耐的老李,自然是不会错过如此“圣水”,一路喝得饱饱的,顺着地下河,游向了西宫。 俗话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高手不仅有实力,更有运气。老李能够如此快地盗出西宫的白琥,然后又出现在天宫的凉亭处,纯属运气!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两个洞都是他随手挖的,却刚刚好绕过机关直达藏宝处。 先说去白琥宫吧,老李在地下河中游了一段时间,凭经验和感觉,知道已经到达西宫附近了,便抓住石笋跳上了岸。此处的钟乳石少了许多,空间也变得狭小,勉强能直起腰杆。看样子,岩溶地貌已经到了尽头。 既然附近就是西宫,岩壁自然不厚,而且挨着地下河,质地松软。老李伸出了他那双奇特的手,三下五除二就刨出一个大洞。 一缕青烟从洞中缓缓地飘了出来。 拿探灯一照,老李瞬间就愣住了,身体不自觉地向前探了过去。曾无数次下地的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洞的那头是一间染坊,门口放着一尊冒着青烟的巨鼎,四周围着一群穿汉服的女子,翩翩起舞。 青烟弥漫开来,女子们慢慢褪去衣衫,赤裸着身子。优美的弧线,销魂的舞姿,与青烟环绕着如同缥缈的仙境。 仙境……这他妈是陷阱! 老李立刻退了回去,猛地一头扎进了地下河中,面朝河流,冲刷了很久,然后脱去上衣堵住鼻孔,爬上了岸。 老李知道,他差点就中了焚欲香。这种青烟是焚欲香与地下瘴气结合而成的,营造仙境的同时,焚人心智,摄人魂魄。 焚欲香属于迷幻药的一种,无毒,有着淡淡的香味,如同女人销魂的体香。它刺激人的中枢神经,激发情欲,产生幻想。 在古代,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常常放焚欲香于荷包中,遇到惹不起的达官贵人,便打开荷包,焚欲香制造的幻觉,就像与眼前的美人进行了一场浪漫的洞房花烛。 焚欲香,正常男子都抵挡不过,但老李不是正常人! 不是说他身体不正常,是他多年下地,对细小事物的敏感度异于常人。因为他看到女子们的第一眼就发现,探灯之下,这些人都没有影子。 面对一群鬼,自然是没有欲望了。 老李把浸湿的上衣缠在脸上,遮住鼻子和嘴巴,顺着洞爬了过去。 没了焚欲香的迷惑,离近了看,这群穿汉服的女子不是没有影子,而是她们本来就是影子! 那是染坊顶部的壁画在长明灯的照射下,配合透明玉石的折射,投影在青烟环绕的屏障上形成的影子,青烟飘动如同翩翩起舞的少女。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投影仪,设计之巧妙,令人惊叹。 巨鼎之上,布满了隐蔽的箭孔,可它怎能逃得了老李的眼睛?躲在岩石后面,老李挥起一把沙石甩了过去,巨鼎瞬间发射出雨点般密集的毒针,360度内毫无死角。 老李不禁感叹道:“他娘的好毒的机关啊!” 老李感叹的不是毒针厉害,而是这一系列配合简直是太歹毒了。先用焚欲香使人幻想,再用美女引人过去,让人在飘飘欲仙之时,用毒针将其射成马蜂窝。 绕过巨鼎,走进染坊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口精美的玉棺,上面刻着双蛇盘旋的花纹。这时的老李还不知道白琥就在玉棺中,因为他是打洞进来的,并不确定自己处在西宫的哪个位置。而如此精美的玉棺,应该设置有死机。为了一探究竟,老李走上前去,用他三十多年炼就的手速,快速地将棺盖打开并合上。 那一瞬间,他欣喜若狂,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样蒙蒙的。 玉棺中,白琥璀璨耀眼,连他都为自己的运气感到惊讶,随便打个洞,竟然直捣黄龙! 随后,他就用自己的独门绝技,0.5秒内将白琥取出并换以等质量的石头,据说成功率只有三成,他却成功了。 当然了,其实棺中并没有设置死机,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而已,到底成功没,谁也不知道。 取白琥就算是运气,也只配老李拥有,因为除了他,还有谁能穿梭与土墙之中? 事后大家谈论此事,都说老李是骗人的,因为才30米深的地下,不可能有岩溶地貌的,只有坚硬的岩石和红土。 他一向低调,就如从来没承认过16岁捣空廖王墓一样。 拿到白琥后,老李沿地下河逆流而上,走回了天宫。他同样是凭感觉,随便打了个洞,竟然又打到了天宫的凉亭处!之后就有了老李看到上官海留的纸条那一幕。 不得不承认,老李确实是天选之人。 他们两人轻松就盗取苍璧和白琥,不是因为血祭六神殿简单。想当年瞎子的爷爷史爱民,用了三天才仅仅只破解了炤魂台的玄机,取走玉琮,自己也死在了荒野中。 宋明的父亲宋国强,是和数名高手一起才破了离心洞,取走玉璜,他重新装修防空洞,用混凝土封锁了天机,却是以两位军官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这只能说明,老李和上官海太强大了,他们的真正实力已远远超出了道上流传的那些神话。真正的高手,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这也仅仅是个开始,当他们进入庄王陵墓后才知道,古人真正的智慧,是多么的可怕。当然这是后话了。 与此同时,东宫和南宫那边的取宝行动也在进行着,却没有这么顺利。因为老虎和秦潇潇既没有上官海的玄学造诣,也没有老李投机取巧的手法。 他们只能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硬闯天机!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一章 青圭轮回塔(1) 老虎和秦潇潇出发的最早,天才蒙蒙亮,就到达了后洞村附近的东宫处。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它竟然在310国道的正下方! 就算拿着考古证件,也不能把国道给挖断了,何况路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两人全都犯了难,蹲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半小时过去了,两人还是毫无头绪。 见老虎快要睡着的样子,秦潇潇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掉了老虎盖到鼻子的礼帽:“你是不是男人啊,快想想办法呗!” “这与我是不是男人有啥关系啊!”老虎无奈道。 “你不会从旁边打个洞吗?”秦潇潇没好气地说。 “你以为我是老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地下宫殿为了抗压,外层墙壁全是花岗岩砌成的,不走正门根本进不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有啥用?” 秦潇潇是气得直挠头,见老虎依然懒洋洋地躺在路边,一副悠闲的样子,真的想上前踢他两脚。 和老虎一起简直就是个错误! 一辆大货车迎面驶来,带起一阵沙土,老虎急忙拉低帽檐挡住了脸,可秦潇潇就悲剧了,梳洗干净的长发瞬间就沾满灰土,呛得咳嗽起来。 这下她是真怒了,连踢带骂地揪起老虎,推向马路中间:“要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撞死算了!” 可话音未落,身后的转弯处刚好冲过来一辆轿车,车速很快,司机应该是在赶时间,看到老虎的那一刻已经晚了。 刹车片的摩擦声尖锐刺耳,轮胎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青黑的弧线,还是正正地撞在了老虎身上。 挡风玻璃上裂痕密集,老虎滚落在十米开外。 那一刻的秦潇潇已经蒙了,颤抖着跑了过去,心中满是悔意。司机也跑下车,吓得腿直哆嗦,一看就是刚学开车的新手。 老虎摸着头慢慢地站了起来,放眼望去,崭新的轿车挡风玻璃被撞裂了一大块,很是自责,便笑着对司机说:“伙计,不好意思啊,你的车没事吧?” 还在惊慌失措中的司机一下就被搞蒙了,呆站在那里,面色极其难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没事!没事!” 说完后,朝老虎勉强笑了笑,转身跑上了轿车,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位司机,不知是以为见鬼了,还是以为把老虎给撞傻了,反正从他逃跑的速度来看,绝对吓得不轻。 秦潇潇自然也是惊讶万分,可看到老虎跟没事人一样又躺在路边眯上眼睛时,一瞬间又不担心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老虎被人称作活死人,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跟吕不韦夫人睡过一觉那么简单。 虚惊一场,两人安静了下来,都陷入了沉思中。 太阳慢慢爬过树梢,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来得最早,却迟迟没有开工,还不如在家多睡一会儿呢! “喂!”秦潇潇晃了晃老虎,“睡够了没?” 老虎手一挥,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本来已经消气了的秦潇潇顿时又火冒三丈:“现在是夏天好吧!你睡死过去算了!” 就在这时,老虎掀开帽檐,朝国道两头看了看,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开工!” 秦潇潇一头雾水:“这可是国道啊,挖断了要担大责任的!” 老虎微微一笑道:“你看到这路上有车吗?” 秦潇潇望向两头,视野范围内,除了横穿马路的行人外,真的没有一辆车!刚刚还是车来车往,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全都不见了。自己一直在想如何进入地下的事,根本没有察觉。 “咱们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必须得上来。”老虎说道。 “你找人安排的?” “当然了,这后洞村可是我的老家,不过朋友的权利有限,最多五个小时,必须出来!” 这一刻,秦潇潇突然对老虎刮目相看,她才发觉,老虎木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缜密且天塌不惊的心。 远处一辆铲车缓缓驶来,那是老虎事先找好的人手。不到半小时,好好的柏油马路被凿烂,深陷十余米。 老虎的伙计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动作麻利点,你们出来我还要重新铺路!” 用洛阳铲探测定位后,老虎熟练地打下数十米深的盗洞,斜着向下,直达地下东宫入口。 入口是一扇青色石门,上尖下方,犹如青圭模样,上面同样雕刻着双蛇盘旋的花纹。 由于时间紧迫,老虎二话没说,上前一把推开了石门。可刚迈进一只脚,就立刻定住了,忙退了回来。 不得不佩服老虎的反应能力。 因为脚下根本就没有路!就像出了故障的电梯一样,门开了,里面却是空的。 探灯照去,脚下深不见底,深渊下隐约可见一座尖尖的塔顶。 “我的天!”秦潇潇惊叹道,“这塔藏在深渊底下,怎么过去啊!” 老虎没说话,依然是淡定的眼神,如同他那一颗天生没有恐惧感的心。虽然喜怒不露言表,可他一定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无望。 “你不是猫嘛,猫都会轻功,你直接跳下去呗!”老虎笑道。 在这种局面下,也只有他能开得出玩笑。 秦潇潇也当仁不让:“你不是活死人嘛,你咋不去死啊!” 两人站在入口处,对这万丈深渊一番打量后,全都沉默了。要想下去,只能爬90度的光滑岩壁,稍有失误,便会粉身碎骨。 可时间不等人,再不赶紧行动的话,310国道重新铺平,他们就会被封死在地下。 老虎从背包拿出长绳,看着秦潇潇说:“看样子只能你下去了。” 这个入口处,空间狭小,四周岩壁光滑,根本没有系绳子的地方。 秦潇潇有些怀疑老虎能否拉得住她,继而又想到老虎在马路上的那一幕,便对他产生了莫大的信心。 老虎将绳子一端缠在左手臂上,右手紧紧地握着,扎起马步,如同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秦潇潇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接近塔顶时,脚用力蹬起岩壁,荡起来,手一松,跳到了塔上。如此大的冲击力,老虎却丝毫未动,秦潇潇不禁自言自语道:“这老虎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啊!” 塔顶的瓦片是用青玉刻造的,每一块都是同样的大小,纹理细腻,玉质精良。 经常在文物界出没的秦潇潇,一眼就能肯定,这青玉的价值,只需一块,足矣享乐终生。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峭壁光滑,下面深不见底。这座青玉塔,就像从地心内部长出来的一样,如同一把巨型尚方宝剑,彰显着帝王之威严。 秦潇潇踩着塔顶边沿,身体平行,直扑向下,脚尖用力一勾,成180度弧线荡进了塔内。如此灵动的身姿,让远处观看的老虎大为惊叹。 打开探灯,塔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旋转向下的台阶,通向黑洞洞的塔底。秦潇潇心里是明白的,越是空旷的地方,越是暗藏杀机。 从她多年下地的经验来看,此处必有天机。 秦潇潇闭上双眼,喉咙处发出“咕咕”的声音,像黑夜里猫头鹰的叫声。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极强,配合峭壁产生共鸣,刺人耳膜。 就连在入口处睡觉的老虎都捂上了耳朵,大喊道:“大姐啊,快停下来吧,不然你得给我做人工呼吸啦!” 秦潇潇皱了皱眉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从反馈的回声判断,她的正前方有个东西正在靠近,是从顶部的岩壁上隔空而来! “难道……”秦潇潇小声嘀咕着,顺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额头上渐渐地冒出汗滴。 这种情况,她在以往的皇陵中遇到过多次,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通称为幽灵。 手里紧紧攥着的发簪,是她父亲当年给她母亲的聘礼,她每次下地必戴在头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只见秦潇潇凭空舞动起发簪,画着一个不知名的符号,一袭黑衣,长发及腰,30多岁的她,丝毫不输少女风姿。 不一会儿,发簪上沾满了血红色的细丝,如冰蚕吐出的丝线般细,没多久便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这种肉眼看不到,又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却能杀人与无形之中。 因为她曾经在皇陵中亲眼见过,一个人的毛孔里全是红点,出去后的第三天,那人硬生生用指甲扣掉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皮肉,死相极其难看。 看来神机已破,也不过如此,秦潇潇舒了口气,重新盘起头发。 正要戴发簪,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悄悄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二章 青圭轮回塔(2) 秦潇潇一惊,猛地回过头去,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迎了上来。 “老虎?”秦潇潇惊讶道,“你啥时候跑下来的?” “我一直都在下面。”老虎依然面无表情。 “什么?!你……” “嘘!”老虎伸出手指,打断了秦潇潇的话。 “咚咚”的钟声在塔底响起,三声后停了下来。余音回荡在幽静的深渊中,久久不息,就像寂静深夜里突然想起的音乐盒,恐怖而优雅。 声音停息后,老虎抓起秦潇潇的胳膊,沿着旋转的台阶,向塔底走去。 秦潇潇一个激灵,老虎的手如此冰凉,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挣脱开来,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 老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胡三。” 秦潇潇身为北邙四鬼之一,见过的怪事自然多得数不清,她知道,在神机中,任何怪事都有可能发生,眼见不一定为实。 她抬头望向入口处,老虎是真的不见了! 就在她破解血线虫的短短几分钟内,正常人怎么可能从入口处无声无息地跑到自己身后? 秦潇潇还是怀疑,心想,也许是自己中了某种神机而产生的幻觉。 便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根据反馈的回声来看,入口处确实没人,而眼前的老虎确实是个人! “现在相信了吧?”老虎淡淡地说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 “跳下深渊,从塔底跑上来的。” “啊?!” 秦潇潇已经蒙了,定眼看去,老虎短裤和背心上都有水迹,本以为是天气炎热而出的汗,现在看来,应该是悬崖下面有地下河。 秦潇潇豁然开朗,老虎原来是借助水的缓冲力跳下来的。 可她当时忽略了一点,这深渊根本看不见底,老虎又不是老李,不懂得地理学知识,并不知道地质断层处必有地下河。万一下面是岩石,跳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只有一种解释,下面是否有河,对老虎来说根本无所谓! 老虎又拉住了秦潇潇的胳膊,秦潇潇又是一激灵:“你咋这么反常啊?” “怎么反常了?” “手很凉哎!” 老虎愣了下:“因为我已经死了。” “死人还会说话啊?”秦潇潇郁闷道。 “活死人。” “哈哈,开什么玩笑啊!”秦潇潇以为老虎故意吓她,边说边推了老虎一下。 突然就呆住了,手停在老虎的胸口,一动不动。 老虎竟然没有心跳! 秦潇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猛地挣脱开来,伸手就要拔下发簪,被老虎拦住了。 “我是人!这是祖传的龟息术。” “什么?!” 秦潇潇被老虎搞得一愣一愣的,龟息术,她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几句轻描淡写的话。 是西汉年间的某位武人开创的,至今并没有流传下来。 据说练此功夫可以防身、护体、延年益寿。练此功夫者,能把呼吸频率调至最低,心跳下降到每分钟五次,实现人体冬眠,形如死人。 “龟息术不是要躺着睡觉吗?你走来走去还能龟息啊?……”秦潇潇还是不信。 “上乘的龟息术。”老虎面无表情道。 “……” 秦潇潇简直无语了,她无语的不是龟息术,而是老虎现在的言行举止,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龟息术练就练呗,竟然把人搞得跟精神分裂一样! 此时的秦潇潇并不知道,老虎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与众不同的一生。 要讲老虎的曾经,那真是几章都写不完,在以后的《北邙四鬼传》一书中会详细讲明的,就先说一点吧,他生下来是连体婴儿,共用一个心脏的。 当然了,这与本故事无关,在《北邙挽歌》中,只要知道老虎会龟息术,使用前后是两种性格的人,就行了。 老虎见秦潇潇站在原地不动,便说道:“你破解的血线虫,只是警告,丧钟已经敲响,想走也走不掉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秦潇潇并不害怕机关,就是眼前的老虎,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个钟声,只有死人才能听到。” “为什么?”秦潇潇根本想不通老虎的逻辑。 “因为使用龟息术的人,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可我却能听到这个钟声。” 秦潇潇笑道:“那你为何能听到我的声音?我为何能听到钟声?” “这就说明,你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练功把脑子练坏了?” 秦潇潇简直无语,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儿站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老虎却说她已经死了……! 老虎面容呆滞,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嘴唇一张一合,说道:“最起码,你在这个塔里是死人。” 秦潇潇笑个不停:“别逗了好吧?赶紧把你的破龟息术停了吧,看着头疼!” “不信你走到塔的下一层试试。” “好啊!” 秦潇潇沿台阶大步向下走去,她要看看老虎到底在搞什么鬼,有着绝对空间感的她,从不惧怕任何玄机。 可当她进入第二层塔内时,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 老虎根本就没下来,可自己面前却站着老虎! “你究竟是人是鬼!?”秦潇潇朝老虎喊道。 从声波撞击老虎身体再反馈回自己耳朵的时间判断,眼前的老虎确实还是实打实的人,眼睛可以欺骗人,可声波是绝对不会的。 秦潇潇已经完全蒙了,这是她下地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恐惧。 老虎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能在几分钟内就跑到塔顶了吧?因为我根本就没上来。” “你是说……”秦潇潇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是她内心深处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在她3岁那年,父亲和母亲就扔下她离开了人世,棒槌叔将她抚养长大。 18岁那年,棒槌叔把发簪放在她的手中,给她讲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她的父母是为保护其他同事,自杀于唐代皇陵内。据出来的同事说,那是袁天罡设下的轮回阵,阴阳两端各祭一人,方可破解。 她恨她的父母,同时也在心底埋下了怨气,造就了今日的黑暗幽灵,猫女。 见秦潇潇愣着不说话,老虎解释道:“只要进入这座塔中,每一层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管你去哪一层,都能见到我,而我去到每一层也都能见到你。” “我知道!”秦潇潇突然吼道,“这是轮回阵!” 老虎并不知道秦潇潇为何突然这么激动,轻声道:“这不是你说的轮回阵。” 秦潇潇没说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底的那片禁区,对她影响太大太大。 老虎继续说道:“准确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轮回阵,出现在唐代皇陵中的轮回阵,只是袁天罡模仿古人阵法的一个边角建成的。” 如果袁天罡所设的轮回阵是树叶,那么此处就是森林! 老虎说的这些,秦潇潇一定比谁都清楚,她只是刻意在逃避,拒绝自己早就发现的事实,就像拒绝自己不愿回忆的过去。 此时的秦潇潇,依然不说话,眼神迷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沉默不语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钟声再一次响起,三声之后停了下来,没有人知道意欲何为,但一定不是好事。 秦潇潇突然开口道:“你不用管我了,自己走吧。” “活人是走不出这里的。”老虎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那只是比喻,是塔的判定。” 经常睡在棺材中的老虎,对这种类型的机关最熟悉了。轮回阵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生死无界,死亦生,生亦死。 若想生,就得先死去,可死去之后的生,只是塔的判定而已,出了塔,对现实而言,人已经死了。 讲的有些迷糊,是因为轮回阵真的太难描述,它虽属玄机,却又接近神机,是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未解之谜,却又不能用潜意识来避开。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老虎能走出轮回阵,因为他的龟息术已经练到可以完全等同于死人。 死人,在轮回阵中会被判定为活人,便不受机关的制约。 秦潇潇自然是明白的。 “你走不走?”秦潇潇说道。 “我走了你咋办?” “你不走我就能办了?” “好吧。” 老虎没有再计较下去,一方面是秦潇潇说的确实对,他并不能帮到什么忙,另一方面是,他要去找青圭,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或者还有一方面,他从秦潇潇游离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当是他对同伴的信任吧。 只见老虎平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片刻后,脸色苍白,印堂发黑,没了动静。 又过了片刻,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迈着机械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真的没有再出现在秦潇潇面前。 老虎来时为跳悬崖,只是使用了初级的龟息术,防身护体。 此时的他,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甚至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与死人一模一样! 老虎走后,秦潇潇沿台阶一直跑到塔底,又从塔底跑到塔顶,却没有再见到老虎,看来老虎确实不在轮回阵之内了。 秦潇潇终于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三章 青圭轮回塔(3) 钟声第三次响起。 “一,二,三……”秦潇潇嘴里默念着。 数到三,钟声将要停止时,秦潇潇突然跳上塔边沿的石栏,身子一倾,直扑向下。 她竟然沿着90度的塔外围墙壁,如同平路一样向下奔跑! 像极了沿着树干直窜向下的猫,而且要灵敏的多。 塔的周围全是血线虫,秦潇潇边跑边挥舞发簪,血线虫化为黑烟弥漫在空中,与她的一袭黑衣相辉映,就像身体移动太快而留下的残影。 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到了最底部。 下面并没有地下河,全是坚硬的岩石。看来为了防止水流侵蚀地基,古人早就把地下河隔断在了悬崖两端。 秦潇潇不禁偷笑起来:“这都没把老虎摔死,他果然有两下子呵!” 继而又挺起腰杆,后退半步,加速奔跑起来。 光滑的岩壁上划过一道黑影,眨眼的功夫就窜出石门,消失在了东宫外。 这时,丧钟的第三声余音才刚刚停息。 秦潇潇就这样走了…… 没错,这个接近神机的轮回阵,对她根本就不起作用! 她是距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走出轮回阵的活人。 先不说为什么,且看此时的青玉塔,长明灯齐灭,阴风四起,吹过青玉瓦砾空隙,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丧钟的敲响,是一种警告,轮回只为善者,敌与盗,当入地下之底。 只见深渊两端巨石粉碎,滚滚黑水席卷而来,如咆哮的地狱之龙,瞬间吞没了青玉塔,水面漫过峭壁两岸。 黑水之上,鹅毛不浮。 而黑水之下的青玉塔,已不再有轮回,只有死。 一切销声匿迹…… 黑河水下,青玉塔内,老虎肩扛玉棺,面如死尸,缓缓前行。 深度龟息是有极限的,老虎嘴角处吹出一圈气泡,看来人体肌肉和神经机能快要到达临界值了。 站在峭壁下,用绳索将沉重的玉棺扣在后背,老虎爬上了光滑的岩壁,黑水毫无浮力。 半腰处,脚下一滑,又重重地摔落在地,玉棺撞击地面岩石,却丝毫未裂。 此时的老虎,胸口微微跳动,面容扭曲。 这已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再不供氧,必死无疑。 老虎艰难地站了起来,手呈利爪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戳向岩壁,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弥漫在黑水中,变为白色,像是一朵朵残白色的花。 紧接着又是一下,鲜血顺着臂膀流至全身,老虎艰难地向上爬去。 第三下,第四下…… 黑水沿着鼻孔倒吸入腹。 他是在用生命诠释,百世单传之活死人的尊严! 爬上悬崖,迈出石门,一口黑水吐了出来,老虎连同玉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一刻,应该被载入史册。 因为他是盗墓史上第一个直面天机的人。 他没有破解天机,也没有投机取巧,而是用人体最原始的机能,与万物之神的上帝作抗争。 就在这时,洞口闪过一道黑影,秦潇潇轻巧落下,走到石门前,扶起了老虎。 手里握着最后一件宝物,赤璋。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四章 赤璋连环堂 北邙四鬼,是一代传奇。 他们为人低调,可仅是低调的那一部分,就足矣在道上传为神话。 四个人不相上下,各有所长。 如果非要给他们排个名次的话,按硬实力来说,老虎第一,老李第二,上官海第三,秦潇潇第四。 但是按技巧的软实力来说,正好反了过来。 那么,这个软实力排名之首,比风水大师上官海还要玄乎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在南宫盗取赤璋的呢? 当然是靠她的两个天赋,回声感知和绝对空间感。 但仅靠这两个软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她还有另外一项硬实力,那就是轻功。 软硬兼施的女人,是真的厉害! 轻功在中国武术中是真实存在的,它在气功学中属阴柔之功,以气矫形,分散或对冲地球引力,实现身轻如燕,行走于不可能承重的物体上,类似鸟儿和飞机腾空的原理。 现实中会轻功的人很多,可练就到接近顶峰的人,听说过的只有秦潇潇一人。 她是怎么练的呢?据询问和调查,得到了一点点的答案。 轻功主要练两个方面,轻和跳。 练“轻”的方法就是,在院中摆十个圆底水缸,盛满水,每个间隔一米。 人背负铁砂袋,沿缸的一侧边沿向前跑,早晚各十个来回。 每日铁砂袋增重一勺,就这样日复一日。 待缸中的水自然蒸发完,人背负数百斤铁砂袋,沿着空缸边沿奔跑,而缸不倒,“轻”就练成了。 练“跳”的方法就是,院中挖一米深的坑,人站在里面,背负铁砂袋,向上跳出坑,早晚各十次。 每日坑挖深一公分,砂袋增重一勺,日复一日。 待坑漫过头顶,而身负数百斤铁砂袋,能轻松跳出坑洞,“跳”就练成了。 据说秦潇潇练了二十年,可聚气借轻小物体腾起于空中,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能听回声判断墓中真假之事,又有人脑导航不会迷失,而且身轻如燕,能穿梭于没有道路的地方,简直完美无缺! 呃……虽然这是真实的,不过好像写跑题了。 话不多说,进入正题。 秦潇潇支开老虎自己出去,只是因为她从不在人前显露摆了。至于她临走前为何诡异一笑,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应该是她内心的怨气吧。 父母的死在她心中压抑太久,想借老虎与轮回阵的抗争,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 这种有点变态的心态,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能够明白。 发泄过后,心中才可升起太阳。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她对老虎的信任和自信。 她要独自去往南宫拿玉璋,这血祭六神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一点难度! 南宫位于苗北村的水渠之下,其实早在修建水渠之时,已经挖到南宫的石门了,只是不知为何又被草草地堵上,也没有考古队前来调查。 也许是有别的原因吧,可这对秦潇潇来说并不重要。 既然石门已经被挖开,秦潇潇便不用再费力了,搬开堵口的红砖,轻松走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长明灯,她也没带探灯。 她肯定不会带探灯了,因为她可是猫女! 黑暗对她来说就如同白昼。 但是,作者还得让她拿一盏灯,不然全是黑的,没法描写了…… 好吧…… 还是不拿了,因为她盗取太快了,就几分钟的事情,也来不急描写。 南宫本来就不大,和北宫的防空洞差不多大小。 秦潇潇站在入口处,又发出了她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声波就像她的灵魂,游走在地下宫殿的每个角落。 片刻后,声音停了下来。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道:“连环锁命阵?” 连环锁命阵,据说是诸葛亮根据九连环的设计思路创造的,而血祭六神殿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建的,要比诸葛亮早上百年。 现在看来,诸葛亮也是模仿古人的。 一旦进入南宫,就会掉入连环阵的陷阱,地洞和甬道环环相扣,错综复杂。 先不说有没有暗器之类的地机,光这些阵就有几亿种排列组合,而且进去和出去的路,仅有一条。 一般人,谁能进去拿到宝物?谁又能走出来? 当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血祭六神殿中除了玉棺,其它地方并没有地机。 可没有地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知道这是连环阵后,秦潇潇自然是乐坏了,有着绝对空间感的她,一溜烟就穿了过去,直接来到摆放玉棺的大堂中。 打开玉棺,赤璋竟然就在棺中,秦潇潇欣喜若狂,伸手就要拿出。 手刚接近赤璋,一根极细的毒针射了出来,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但秦潇潇是用听的。 毒针刚离弦,秦潇潇就缩手躲过一劫,不然正中手心。 拿过赤璋,身子一闪而过,消失在连环阵中,继而又出现在石门入口处,而后回到了东宫救回老虎。 就这么简单! 所以这个南宫啊,确实没什么好写的。 然而…… 高手往往都是死在无名小卒的手里。 秦潇潇,是败在了她认为最简单的机关中。 血祭六神殿按面积大小,分为三个小宫和三个大宫。 三小宫是炤魂台、离心洞、连环堂,三大宫是无界亭、焚欲坊、轮回塔。 有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是天壤之别! 小宫聚魂,大宫散魂。 小宫真正的神机是设在宫殿外的,也就是瞎子父亲曾经说的,只有留下来才能活。 大宫的所有机关都在宫殿内,是出去了才能活。 秦潇潇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她完全忽略了在南宫中并没有遇到神机这一事实。 她的一时轻率,很可能让所有人为她买单。 而南宫中的神机,究竟是什么?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 血祭六神殿的探索就这样结束了,可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五章 多了一件 我们一行五人走出离心洞后,已是深夜,而且除了我和小铃铛外,全都身负大大小小的伤,身心疲惫。 回到家中,推开屋门,我们全都无语了。 这他娘的北邙四鬼凑成一桌了,在打麻将! 而且看样子已经打了很久了。 “幺鸡!” “碰!” “胡了,哈哈!你碰墙去吧!” “老李你今天是踩到狗屎了吧!” 北邙四鬼玩得是不亦乐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进来,或者是看到了但不在意。 我们五个看得是既头疼又没理由埋怨。 因为他们四人可是盗了四个宫,而且回来这么早。 我们五人才盗了一个,还是早被前人发掘过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北邙四鬼如同常人的一面,本以为是多么神秘的人呢! 宋明上前搅乱了牌局:“各位,战况如何?” “全他妈输给老李了,借我点儿呗?”老虎愤愤地对宋明说。 老李在一旁笑而不语。 宋明恼火了:“我他妈是问你宝物拿到手没!” “……” 我和表哥在一旁笑得不停,老虎和宋明不愧是一路人,连受伤的部位都一样,手上都缠着厚厚的布条。 北邙四鬼状态如此轻松,宝物自然是拿到手了,打麻将就是为了等我们。 听老李说,他本来是要去帮我们来着,被上官海阻止了,理由是地下之事,生死各有天命。 其实我们都知道上官海的意思,要是连六神殿这关都过不去的人,进了庄王陵墓早晚还是一死。 这时,小铃铛突然指着秦潇潇说:“秦阿姨,您的胸带开啦……” 秦潇潇低过头去,黑色披风大大的领口,高耸的玉脂裸露大半,脸一红,忙用手遮挡,桌上的麻将被撞的满地都是。 大家一阵偷笑,老李他们三个玩那么久的麻将都没提醒,不过大男人确实也不好开口。 我笑道:“姑娘,咱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啊……?” 小铃铛“哼”了一句,却眉头紧锁,看样子她是对我们这群大男人感到厌恶了。 这一天大家都累得够呛,横七竖八地躺在客厅里,没多久全都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就去了老家找玉璜,直到傍晚才回来。从他暗淡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既然找到了玉璜,大家也不好开口问。 据我猜想,应该是发现了他父亲的死,与这离心洞有关吧。 现在还剩最后一件宝物,就是炤魂台中的玉琮,它在哪儿呢? 当然也在宋明手里了,而且十年前就在了!那是宋明出天价从瞎子父亲手中买下的,这也就是瞎子家当年为何能一夜暴富的原因。 九个人,一张方桌,六件玉器,面面相觑。继而又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官海的身上。 “都看着我干啥呀?” “你长得好看呗!”老李笑道。 自从跟上官海合作后,老李就特喜欢拿他开玩笑,这人一熟,就是不一样。 宋明不耐烦道:“别墨迹,快点说!” 其实上官海早就忍不住要夸夸其谈了,只是在等待大家主动发问,好显得他老成持重摆了。 宋明的话音刚落,上官海就兴奋了起来,可刚一开口,大家就全蒙了。 “这六件玉器啊,多了一件!” “什么叫多了一件?”老李疑惑地问。 “早在天宫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血祭六神殿其实并没有什么。从风水上看,它是根据河图之像布局的,东西南北各四宫,地为中,深埋于龙脉集结处,互相连通。 从理数上看,它是根据河图之理设置的机关,东西南北代表金木水火,地为土,五行旋转生相。顺天而行为左旋,逆天而行为右旋,左旋主生,右旋主死。 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它跟河图完全相符,没有一点瑕疵。所以按照二十八星宿演变推算,真正的庄王陵墓就在这座假墓正下方。” “你直接说结果就行了!” 还是宋明直接,因为我们八个一句话都没听懂,上官海说再多无非是对牛弹琴,除了显摆他的博学多识,其他毫无意义。 “结果就是,这个天宫毫无用处,但古人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去建造它,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了一天一夜,就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上官海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那你倒是说啊!”宋明已经不耐烦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庄王陵墓有两座,三大宫守阳,三小宫守阴,这样就完全符合河图之象理了。 根据之前所获汉光武帝密文中所写‘破六神殿,以玉作引,方启地狱之门’,这地狱之门,按照传说的寓意,应该就是冥火镜的埋藏处。 另一座中应该埋藏着寒心镜,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说明是前人的功劳,便不用再考虑。” 正当我们稍微明白了一点时,上官海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样以来就不能用二十八星宿来推演庄王陵墓的位置了。” “那要怎么找?”我们一起发问。 “不知道,这种阴阳双卦只能正向解析,不能逆向推演。” “……” 上官海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就表达了一个意思。现在的年轻人用三个字就可以概括,而且相当贴切,那就是“然并卵”! 说了这么多拗口的话,然而没有一点用,费了这么大力气拿到了六件玉器,结果连冥火镜在哪都不知道。 “操!”宋明用他那缠着绷带的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夺门而出。 大家都对上官海投去鄙视的目光,听他讲话死了无数脑细胞,直接说不知道不就行了。 上官海也很无辜,因为阴阳双卦在这个世上,少有人知,他能在极少的线索中解析出来,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就在这时,小铃铛突然趴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哥,你看那个苍璧的形状,若反过来放,再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好像刚好能套在玉琮之上哎!” 我仔细看去,猛地眼前一亮,内圆外方的玉琮,环形的苍璧,看似好不相干的两件物品,只要倒过来摆放,上面双蛇盘旋的纹理刚好一凸一凹,契合度相当之完美! “那……” 我正要大声喊出来,小铃铛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六章 河图洛书 从血祭六神殿出来后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夜幕降临,一个小小的农家院落,小小的客厅,满满的人,烟雾缭绕。北邙四鬼和宋明这是明摆着赖在我家不走了,白吃白喝白住。 最重要的是,还要拿走属于我们的寒心镜。 客厅属于他们五个,那么卧室就属于我们四个,关上门后,我迫不及待地问起小铃铛。 “干嘛不让我说出来呢?” 小铃铛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然后我们大家都笑了。 我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脑子没有小铃铛转得快而已。表哥开口说道:“与他们合作只是暂时的,团队终究会分裂,而那个诱因就是冥火镜。” “是啊!”瞎子附和道,“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瞎子笑嘻嘻的,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说话不经大脑,也从不计后果。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先拿到冥火镜的一方,才有足够的谈判资本。若是宋明先拿到,双方各持一镜,我们就完全没了优势,按宋明的脾性,他只要有理,就不会给别人留后路。 那么问题又来了,冥火镜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看向小铃铛:“帮我们分析分析冥火镜在哪里吧……” “我哪知道啊,你以为本小姐是神仙呀!” “哈哈!” 表哥和瞎子笑得合不拢嘴。 “呃……” 自从小铃铛在离心洞中展现了逆天的推理能力后,我差点把她当作无所不知的神仙了……才想到她只是个高中生,虽然是初二就被保送了洛阳一高,虽然智商高,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懂。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咣”的一声,声音很大,像是重物重重落地砸出的响声。 我们猛地一惊,快步跑了过去。 推开客厅门的一瞬间我就慌了,茶几翻倒,六件玉器散落在地,秦潇潇愤怒地站在一旁,看样子他们是刚为冥火镜一事大吵了一架。 “你们吵架能别毁坏我家东西吗?”看他们已经争得面红耳赤,我便小声劝阻道。 哪知宋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就甩了过来,头也不回说道:“秦潇潇,我一向很敬重你,才一天不见,脾气就变这么大?!” 好吧……我确定这些钱够买我家好几个茶几了,心里虽烦他们,可也无话可说。 不明缘由的我们,也插不上话,无奈地回了卧室,临走时我的余光扫过秦潇潇,那么一瞬间,感觉比刚见到她时丰满了许多。 第二天醒来已是正午。 窗外烈日炎炎,热浪滚滚,这种睡上一觉都能淌一斤汗的天气,着实让人难受,更何况,还是几个人挤在一起。 庄王陵墓还没找到,宋明他们肯定不会闲着,其中最勤劳的莫过于上官海了,院子里被他画得全是各种各样的图形,跟集会上的占摊画地似的。 说起上官海这个人,虽然尖嘴猴腮,秃顶严重,其貌不扬,但有一点还是令人称赞的,那就是专一。 据说他钻研了三十年的河图洛书,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的,除了河图洛书,什么都没看过,却成为了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风水大师之一。 这也从侧面反应了河图洛书在风水学中的地位。 俗话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择之。上古时期,龙马出黄河,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演成八卦,后人依此作《周易》。神龟浮出洛河,背负“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划定天下九州。 河图洛书不仅是风水地里学的始祖,河洛文化的开源,更是整个华夏文明之根基。 有人会说,吹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表达上官海这人有多厉害嘛。 错! 上官海固然厉害,能一件事情专注三十年的男人都不简单。 但是,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夸他,而是要引出下面一件事,当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上官海在院子中画的是河图的草图,当他把六件玉器放在其中的三个白点和三个黑点上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六件玉器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的一幕,玉器像是被东西牵引着一样,猛地碰撞在一起,全都碎了! 当玉器自己动起来时,大家都在惊讶,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见每一件玉器的碎裂断痕处,都有一小块青黑色的东西。 老李看了眼便说道:“原来是断面磁石,这种石头的磁性是根据切面来决定的,当这六件呈某个特定角度时,就会相互吸引,且引力巨大!” “这他娘的竟然会自毁,操!”宋明气得咬牙切齿。 费尽心力找到的六件玉器,其中两件还是前人用生命换来的,竟然在一瞬间全部化为乌有。 本来就没找到冥火镜的具体下落,这下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宋明狠狠地推了上官海一把,差点动起手来,上官海确实应该为此买单。 哪知上官海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欲盖弥彰啊!哈哈哈!” “什么意思?”老李疑惑道。 每次上官海一惊一乍后,老李就知道他要爆出猛料,毕竟在天宫时,就曾被上官海戏弄得差点精神崩溃。 上官海是笑得合不拢嘴,半天都不说话。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七章 惶惶三日 “什么呀,快说说嘛!”小铃铛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好一会儿,上官海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六件玉器平时好好的,摆放在河图的这六个点上就自毁了,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还用问你啊,快说!”老李催促道。 “这就说明我刚才放对位置了呗,当秘密即将被人发现时,迫不得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上官海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们将信将疑地站在一旁,看上官海在地上涂涂画画,进行着推演,虽然什么都看不懂。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又过去了,上官海满头大汗,显然是缺少某个重要条件。 可深谙风水的上官海,果然不负众望,傍晚时分,经过反复推演及演算,他在仅知道六个点的条件下,找到了庄王陵墓唯一可能的所在地。 还是在我们村子的这座假陵墓处! 上官海挥了一把汗,说道:“聚则成形,散则为零,我早该想到了!” “你能说人话吗?”宋明虽然气愤,可语气也柔了许多。 意料之中,上官海一开口果然就爆了猛料:“后人之所以没能寻到真正的庄王陵墓,是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座墓!” “那它有几座啊?”我问道。 “我是说,它并不是一座……墓!” “……” “你说话能不能有着重点啊!” 宋明也相当无语:“你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 上官海得意得不行,手舞足蹈地演讲起来:“据我推演,这庄王陵墓实则为城,它在河图上代表着阳面,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后人没能真正寻到它的原因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呐!” 上官海又卖起关子来,不过大家似乎都明白了点什么。上官海接下来说出的结论,大家早该想到了。 “这个庄王村,本身就是一座庄王陵墓! 世世代代,新坟旧墓压建于此,逐渐掩盖了它的真实面貌。朝代更替,各朝文物交错其中,很难辨识它的存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庄王村的下面,埋葬着整个东周王室,深度不可预测,规模不可估量。” 上官海难掩兴奋,说的头头是道,慷慨激昂。 表哥问道:“那我们村中的那座假陵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 “不过从它的位置来看,刚好处在庄王村的正中心,而且又是座汉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汉光武帝刘秀。他为守护庄王陵墓建造的六神殿,就是在庄王村周围的六个村庄中,那么这个正中心的汉墓,很有可能就是……” “刘秀墓?”我疑惑道,可又想到刘秀墓明明在黄河滩边。 “很有可能,我之前说过,黄河滩边的刘秀墓根本不合风水常理,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文献记载,早已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随后,大家一起探讨了最有可能的历史真相,就是刘秀为守庄王陵墓建造血祭六神殿,自己寿终正寝时,秘密葬于庄王陵墓正中心位置,原因不可考究。 不过,根据老头子之前说的弃灵印记一事,不禁让我想到了余露所提的守墓人的传说。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存在着。 正如老头子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传说,只有被人夸大其词的过去。 刘秀身为一国之君,天之骄子,即使建造了守墓六神殿,也没能逃脱守墓人的命运。 诅咒之根源,到底为何物? 夜幕降临,村落一片寂静,从六神殿出来后的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旭日东升。 院子里摆起长桌,丰盛的菜肴,洛阳宫啤酒堆成小山。宋明用火机撬开一瓶,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一瓶。老虎也不甘示弱,豪吹三瓶,泰然自若。 宋明说道:“各位,多少年了,无数英豪埋葬于此,为啥?梦想啊!” “啥叫梦想啊?”老虎弱弱地问道。 “梦想就是……你做梦时候想的事!” 大家一个劲地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解释。 宋明这作战动员会开得一点也不成功,没有振奋人心的感觉,不过他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还是挺中听的。 “咱们做地下生意的,说好听是玩古董,说难听就是刨祖坟,靠着老祖宗吃喝,阴德丧尽。若这次寻得还魂镜,我宋明愿散尽家财,救死扶伤。” 十五年来,宋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魂镜,这也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可坏人终究都是坏人,这并不能为他开脱什么。 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当作恶成为一种习惯,就再难洗白。 表哥开门见山道:“什么时候出发?从哪里进?” “明天一早出发,至于从哪里进,这就得问某人了。”宋明说完撇了眼上官海。 上官海就喜欢别人问他,又得意了起来:“当然是正中心位置了,那座汉墓自有它存在的理由,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也许还能解开一些未载入史册的谜题呢!” 他们在聊的时候,我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看了看大家,脸上似乎都挂着疑虑。 我在想那碎掉的六件玉器,既然会自毁,为何不在六神殿中设置死机呢?它们碎了,“地狱之门”该如何打开?为何苍璧和玉琮可以合二为一? 太多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大家心中应该都有疑惑,只是无从提及罢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地下,或许所有的问题都会不解自开,又或许……自己也想不明白。 傍晚,宋明开着一辆面包车回来,打开后盖,各种工具应有尽有,而且全是新的,最让我吃惊的是五支军用步枪。 这种有编号监管严格的军用物资,在当今的和平年代根本就离不开部队,真不知道他的后台究竟有多大,难怪北邙四鬼这样的神秘高手全都能被他给笼络。 事情似乎都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顺理成章,只待明日一早的行动。 看着大家收拾整理,忙来忙去,我怎么都感觉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随着夜幕的降临,从血祭六神殿出来后的第三天,就这样结束了。 终极挑战,即将到来。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从这一刻起,命运都已不再属于自己。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八章 凌乱的思绪 早晨醒来,头疼得厉害,应该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看了看表,才凌晨4点多,表哥和瞎子呈交叉状躺在地铺上,小铃铛也在钢丝床上睡得正香。 我伸手拨开窗帘,外面蒙蒙亮,月光暗淡,几户人家亮着灯,不是勤劳就是熬夜打牌。 跳下床,随便踢了两只拖鞋,感觉一大一小,但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我要去洗把脸,缓解一下燥热头痛的折磨。 院子里寂静无声,走到水池边上,几捧凉水拂面,瞬间感觉神清气爽,睡意全无。我看向客厅,半开的门缝中隐约可见火星闪闪。 一大早就抽烟,这北邙四鬼醒得可真早啊。 既然睡不着,天色又尚早,不如进去看看是谁醒着,探讨一下天亮后的行动。我踢着拖鞋走了进去。 “宋老板?” “嗯?” 宋明像是在沉思什么,烟头都快要烧到手指,被我一喊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了句:“醒这么早?” “嗯……一有大事就睡不着……习惯了。” 北邙四鬼在地铺上睡得正香,我小声支吾了几句,和宋明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水池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我上前拧紧了水龙头,笑了笑:“刚才没关好……” 宋明一言不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眉头紧锁。 “有心事?”我问道。 宋明还是不说话,指尖烟火明灭。年纪才大一轮,就像有代沟似的,交流起来真困难。 虽然宋明不说话,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能让他变得如此深沉之事,无非也就两件,他的女儿和他的父亲。 男人都有沉重的心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人提及。在接近真相之际,往往都会变得沉默。 然而,宋明却突然开了口:“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一下就被问住了,心里莫名紧张,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感觉哪里怪怪的,真要说的时候,却无从提及。 被宋明这样一问,感觉毛毛的。 “没……哪里不对劲了?”我试探道。 “事情太过顺理成章了。” “那不好吗?” “好啊……唉!” 宋明长叹一口气,坐在石台边上,又抽起了烟。 每当大事来临之际,人都会变得多虑,这也很正常。不过,宋明说的顺理成章这四个字,一下点透了我凌乱的思绪。 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就是因为顺理成章吗? 我九岁意外发现铜镜,紧接着外婆离世,长大后父母离家,紧接着就遇到老头子,得知冥火镜。我刚有下墓的念头,宋明就找上门来,告知我们血祭六神殿和真正的庄王陵墓一事。 从宋明的角度看,大学毕业加入考古队,意外进入炤魂台,紧接着妻儿双亡,走上黑道,笼络北邙四鬼,找到还魂镜的具体下落。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只差最后一步了。 可人有一个本能,就是无论做什么事,在最后一步的时候会以自我为中心,全盘思索,衡量利弊。这个本能是几万年来,人类对抗大自然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真正灵异之事,会按自然规律去表现,人类无从辨别。只有这一本能,会在紧要关头迸发出来,可也仅是灵光一现而已。 说不清,道不明,这完全是眼下凌乱心境的真实写照。 在这么一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我的心里,莫非……我们都是棋子? 又是谁在设计命运的棋局? 就在我和宋明各自陷入沉思之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还没等我回过头去,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人。 表哥和瞎子光着脚就冲了出来。 临行前的大家,都像惊弓之鸟,每个人的心里都强忍着忐忑,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无限遐想。 客厅里,秦潇潇指着一只被踩死的老鼠瑟瑟发抖。 老虎抬起脚来,笑着说:“大姐,你是猫女,还会怕老鼠啊?” “看来大家都太紧张了,那就别睡了,咱准备东西,早些出发!”宋明说道。 大伙被秦潇潇这一声尖叫给搞得全没了睡意,我看了看表,5点整,外面天已经亮了。这个时候出发,既不用摸黑,又没有路人,也算是个好时机。 可大家才刚走出客厅门,身后一声闷响,秦潇潇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老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自从东宫回来,他就对秦潇潇有着特殊的情结。 这几日过来,大家都太操劳了,连我们这些大男人都感觉吃不消,秦潇潇肯定是体力透支,身为女强人的她,从来不在人面前示弱。 我们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却被上官海给拦住了。 “先别过去,事情不太对。” 上官海脸色暗淡,一只手挡在门前,我们立刻定在了原地。 原来不只是我心情复杂,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紧绷着神经,刻意回避自己的第六感。 老虎扶起秦潇潇,有些吃力的样子,手指放在人中穴处,秦潇潇咳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老虎紧张地问道。 “没事……”秦潇潇揉着胳膊站了起来,“可能是这几天月事,有点累。” “要不你先休息几日,等好了再去找我们?”老虎说道。 “已经过去了,没事!”秦潇潇手一挥,迈着大步走出了客厅。 不得不佩服她的气质,绝对称得上女中豪杰,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女侠风范。 瞎子在一旁笑道:“哎呦,老虎大叔啥时候变得这么柔情了?” “我有那么老吗?以后叫大哥!”老虎指着瞎子的鼻尖愤愤道。 大家伙一阵乐。 上官海趴在老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李看了眼秦潇潇,没说话,眉头微皱。 这时天已大亮,匆匆吃过早饭,清点完装备,一行九人走出了家门。 凉风拂面,伴着日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可心里却都藏有心事。我们四个当然也有,那就是尽可能地先拿到冥火镜。 正如上官海所说的,一旦下地,各安天命,合作只是明面上的协同,谁都不愿说破。 不足五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宋明在我们发现布娃娃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呆站了很久,没说话,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行。 这座陵墓上全是盗洞,几百年来,无数人从这里进去过,可走出来的却寥寥无几,出来且安然无恙的,至今没有听说过。 非要说一个命运最好的,那就是李王城。 “从哪里进?”宋明问上官海。 “这个啊,不管从哪里进,都是一样的。” “那你乱转啥啊?” “看风景!” “……” 宋明气得不行,见半腰处一个盗洞长满杂草,没有被黄土覆盖,便一把将上官海推了进去。 上官海当然也是老手了,双手撑着洞口,脚踢开草丛,身子一扭,侧身滑了进去。 宋明紧跟着也跳了进去。 小铃铛看着漆黑的盗洞,显得有些害怕,一直躲在我们身后,我便安慰道:“有这四位高人在此,不用担心。” “还是有点渗人……”小铃铛怯怯地说。 我伸手取下身上的玉观音,戴在了小铃铛的脖子上,笑着说:“有菩萨保佑,你可以大胆地往下走啦!” 这个玉观音是我出生的时候,外婆在上清宫给我求的,一直佩戴至今。 小铃铛红着脸,笑开了花,瞬间就自信满满的样子,俯身跨进了洞口。 刚一低头,一声脆响,玉观音碎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庄王的诅咒 第三十九章 控心术 小铃铛愣了几秒钟,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撩起一缕秀发,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泪光。 我忙低头安慰道:“玉碎象征着祸去福至,别难过了,回头咱再去求一块。” “嗯…”小铃铛点了下头,看着我,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她变脸简直比变天还快! 当时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提起,玉观音并不是摔碎的,明明是自己碎了后才掉落在地。墓旁多怪事,想必大家都是明白的,并不想因此事扰乱了本就紧绷着的神经。 大家陆续进入了盗洞中,因年代久远,洞璧上爬满了植物的根须,盘旋交错,像是人体肌肤上密布的毛细血管。 好在宋明和上官海先行进入,已经开辟了宽敞的通道。 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打开探灯,光线瞬间被黑暗吞没,视野范围内,看不到尽头。 小铃铛紧紧地贴着我,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加速。 十五岁的年纪,本该属于她的是天边的风筝和书桌旁的情书,可她却天生傲骨,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柔弱,用坚强的微笑伴我们一起踏入未知的地下。 身后传来老虎的声音:“老李啊,你挖个洞,带我们直达地狱之门,如何?” “有路不走,自己挖,我傻啊?” 走在最前面的宋明回头喊道:“别吵了,都小心着点!” 话音未落,就听老李小声嘀咕道:“秦潇潇呢?” 大家齐刷刷地转过身,探灯照去,昏暗的墓道中,并没有秦潇潇的身影。 “是不是没进来啊?”表哥问道。 “刚才还在我身后跟着呢!”老虎显得有些着急。 这个仅能容下一人身位的盗洞,没有任何岔道,秦潇潇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又走出了盗洞。 秦潇潇身为领路人,在墓中一向都是走在最前面的,这次她选择最后一个进洞,其实从开始我就感觉她有点反常,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上官海快速地挤过我身旁,和老虎老李一起大步走出了盗洞。 隐约听到上官海边走边说:“看来要提前行动了。” “操!搞什么鬼!” 宋明愤愤地朝洞口走去,我们也紧跟其后。 头刚探出洞外,我就猛地退了回来,身后的瞎子被我踢了个正门,满脸黄土,大叫道:“泥鳅你干啥啊,别乱我发型成不?” 这一刻的我,根本就没有心思道歉,更没有心思调侃,按耐着加速的心跳退回了盗洞里,倚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突然间,洞外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是那样的凄惨,就像午夜里哀怨啼哭的猫叫声,但是要大上好多倍。 继而是老虎洪亮的吼叫声:“你到底是谁?快说!” 表哥最爱凑热闹,快步迈出盗洞,跑了过去。我们三个趴在洞口远远地看着。 陵墓旁的空地上,秦潇潇狰狞的面容,就像捏的泥人一样扭曲变形,被老虎和老李摁在一块大青石上,四肢不停地挣扎着。 而我回避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害怕,是她的衣衫太不整了! 像我这样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也不是多么正直,可不知为什么,在小铃铛面前的时候,我总是刻意保持着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 “她这是咋了?”表哥问道。 上官海暗暗地说了句:“控心术。” “什么意思?”宋明追问道。 “秦潇潇是中了神机,控心术! 传说公元前一千年,武王伐纣,大败商军于牧野,彗星自天边划过,纣王自焚身亡,西周王朝就此建立。 后有传闻,武王大胜,与他手下一位乡野匹夫有关,此人借彗星磁场施展控心之术,巧破敌军,引纣王自焚。 控心之术就此流传下来,后人借地球两极磁场,另有说法是借磁石之力,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达到控人心智的目的,俗称‘附灵’或‘鬼附身’。” “你早就发现秦潇潇有问题了吧?”宋明打断了上官海的话。 “从她回来后的种种表现,有感觉到,但不能确定,只有等控心术自我发作才可解救。” 上官海说完后,朝老李和老虎使了个眼神,他俩同时松开了手。 秦潇潇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快要扭成麻花状,变形了的面部肌肉抽动着,齿缝中艰难地蹦出了几个字:“快……快……跑!” 一直在洞里观看的我,心里莫名的难受,她是不想伤害大家,在自知无法控制自己之时,提前走出盗洞,远离了我们。 鲜血从秦潇潇的眼角流了出来,外凸的眼球中,饱含痛苦和坚毅。 在她扑向人群的那一刻,上官海、老李和老虎三人撑起臂膀,呈三角状将她套在其中,另一只手各自从口袋取出一块磁石,重重地扣在她的额头、前胸和后背处。 只听上官海口中默念道:“两极分,合于心,万物互相生,阴阳本同根。” …… 嚎叫的声音渐渐停息,伴随着一轮红日慢慢升起于地平线,晨风扬起地面的浮尘。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秦潇潇的脸色红润了起来,肌肉也渐渐舒展,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老虎是兴奋地不得了,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了秦潇潇,不经意间,手刚刚好放在了秦潇潇裸露的胸前。 秦潇潇使劲推开了老虎,脸颊绯红,骂道:“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我……”老虎本是好意,这下可好,简直是百口莫辩,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家一阵乐呵。 “终于有能让你害怕的人喽!” 宋明拍了拍老虎,笑着朝盗洞走去。 这一切,说起来更应该感谢上官海,若不是他提前察觉到秦潇潇中了神机,提前准备着磁石,现在会是什么结局,真的很难说得清。 能解神机之人,也只有上官海了。 可上官海却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再次进入盗洞里,老虎搀扶着秦潇潇走在最前面,秦潇潇身为领路人,不管受多重的伤,她都会走在最前面,这就是猫女的风范。宋明和我们四个在中间,上官海和老李这对冤家结伴走在最后。 “地中海,你又在想啥呢?”老李调侃道。 我们都笑了起来,想到上官海的秃顶发型,地中海这三个字莫名戳中笑点。 可上官海却没有笑,也没有反驳老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到底是谁救了秦潇潇的命?”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章 黄肠题凑 老李无语道:“像你这样谦虚的人,也是没谁了!” “谦虚过头,那叫装……” 表哥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海的话给堵回去了。 “中了控心术是必死无疑的,无解!”上官海低声地说。 “你刚才不是用磁石救了她吗?”老李问道。 “我那是送她一程!” “什么?!” 我们一下子提高了嗓门,惊讶万分。 走在靠前面的宋明回头喊道:“你们能安静点成不?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说!” “嘘……” 上官海摆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说道:“控心术是无解的,它会对人体中枢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那样做只是缓解她的痛苦,让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死去。” 我们突然都不说话了,中枢神经损伤是无法修复的,这是常识,可秦潇潇现在却安然无恙地走在最前面。 这无疑是一个奇迹,却如同迷雾一样,蒙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上官海继续低声说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中看过,古老的汉人掌握着三种神机,噬魂术、唤灵术和控心术。中此神机者,只有三日的活命时间,三日后,脑神经和中枢神经便会崩坏,死状极为难看。” “你是说宋老板曾经在炤魂台遇到的是噬魂术?”瞎子惊讶道。 盗洞里空灵幽静,瞎子突兀的嗓音引起了宋明的注意,宋明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们,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深吸一口气,又暗暗地转了回去。 “是的……这三种神机,在当今的科技水平下是无解的,宋明和秦潇潇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还没想到合理的解释。” 上官海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说话的同时不停地摇头,继而又自言自语道:“若非要说个解释,那就是在中了神机的初期,用某种手段遏制住了它致命的伤害,可是……” 表哥一直没说话,小铃铛依然紧紧地贴着我,而我的思绪,也随着大家前进的步伐,飘向了未知的深渊。 若不是上官海点出这些话来,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然而现在看来,顺理成章的背后却深藏着暗涌,就像平坦的道路下深埋着陷阱。 上官海是想说,可是中了神机的初期,与常人无异,怎么可能发现她有问题呢? 秦潇潇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而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救她的这个能力。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时,不知不觉就跟随大部队走到了盗洞的尽头,秦潇潇的一声“都停下!”,惊醒了我迷乱的思绪。 我环顾四周,泛黄的木板框架,层层堆垒,视野范围内全是岔道,此处犹如木板堆砌的迷宫,规模之大,令人乍舌。 宋明走上前观望:“黄肠题凑……这个盗洞是谁打的,真他妈有技术含量,直达棺椁处!” 黄肠题凑,对于在考古队呆过的宋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它是汉代墓穴中的标志性建筑,是墓主身份的象征。 黄肠就是剥去皮的柏木,因木色淡黄而得名,题凑则是主墓室外层筑起的壁垒,用来保护墓主的棺椁。 上官海指点道:“规模如此大的题凑,这是汉代最高礼仪的葬礼。” “你是说这是天子的陵墓?”我问道。 “没见到棺椁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按上官海的说法,再加上我们来之前的推测,这里很可能就是刘秀墓,若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惊动国内外的重大考古发现? 考古队曾来勘探过此墓,对外公布此处并非庄王陵墓,而是座汉墓,也没说是谁的陵墓,是无法判断还是另有隐情? 自从下了墓,思绪就更加凌乱了…… 见大家都对这汉墓蠢蠢欲动,宋明便喊道:“各位,不要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此处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墓,也不管咱的事!” 宋明寻镜心切,也见识过六神殿的厉害,不想遇到额外的麻烦,我们自然是明白的。 “秦潇潇,带路!”宋明大手一挥,示意我们跟上来。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秦潇潇身上,然而,她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突然间全都安静了,昏暗的探灯下,偌大的题凑宫格,秦潇潇闭目静听的样子,让此处凸显幽静与恐怖。 瞎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小声嘀咕道:“出什么事了?” 表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时,秦潇潇猛地睁开了眼睛,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大家,表情错愕。 “咱们中间有个人……” “什么意思?”我虽然没太明白秦潇潇的意思,可她那奇怪的表情和低沉的声音,让我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咱们一共九个人,可我听到了十个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一章 暗室 “不愧是猫女呀,耳朵真灵!”老虎笑嘻嘻地奉承道。 真是天生没有恐惧感,这也就老虎能笑出来! 再看此时的我们,脸上都挂满恐惧,就连宋明这样的老江湖也显得不知所措,站着一动不敢动。 瞎子不停地哆嗦着:“不会是……真的撞鬼了吧?” “鬼有呼吸和心跳吗?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表哥虽然也有点恐慌,但还是比较冷静的。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最让人揪心,若不知道便也没事,可偏偏秦潇潇能听得到,而我们这些丝毫感知不到的人,只能一个劲地起鸡皮疙瘩。 身边有这样一个东西跟着,谁都觉得瘆得慌,哪还敢到处走动,大家全都保持在原位,坐立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下的温度与外面形成强烈的反差,特别是在深度恐惧之下,让我感觉寒冷刺骨。 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墓,而且很有可能是皇陵,此处与六神殿是截然不同的,有着天壤之别。 六神殿只是地下宫殿,与死葬毫无瓜葛,只是设置了用在墓中的一些机关而已,它与皇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若这座陵墓真的是刘秀葬身之所,他建造的六神殿就已经如此骇人,那么此处岂不是更加凶险,难怪北邙四鬼都如此谨慎。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隆隆”的响声从头顶上传来,就像负载重物的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 不对!是四面八方都在隆隆作响。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灰土,呛得我们一阵长咳,小铃铛紧紧地贴着我,用我衬衫的衣角捂着嘴巴和鼻子。 她还真是会就地取材! 可是还没等我稳住气息,转眼间,视野范围内就变得一片昏暗。 灰土撞击着眼球,我只能勉强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不知是谁的探灯在摇晃,被掩埋在浓浓的灰土中,看不见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搂紧了小铃铛,隐约听见上官海在大喊:“到底是谁故意触发的机关?!!” 而后地面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我随手抓住了题凑的木板,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第一次下墓的我,以为就要这样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下。 ………… 不知过了多久,灰土渐渐散去,我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满身沙土,形如沙漠中风化的石雕。 而小铃铛躲在我的怀里,甚是悠哉。 地面停止晃动的那一刻,我不停地干呕,这种感觉就像坐了一步一停的大巴车,从小就晕车的我,哪能经得起这般晃动。 不过在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毫无受伤时,心情是说不出的激动,不适感也慢慢地褪去了。 “哎呀,你要把我压死啊?!” 小铃铛嗲嗲的声音传来,拉回了我惊魂未定的意识。 我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小铃铛,才发现她被我紧紧地压在墙壁上,用力地喘着气,像是快要窒息的样子。 我很是不好意思,慌忙后退半步,放开了她,身上的灰土散落一地,但是嘴上却不服软:“喊啥呀,要不是哥护着你,你还真有可能被压死……” “是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小铃铛笑嘻嘻地帮我拍打着身上的土。 “不对啊!这是哪里?其他人呢?” 刚刚大难不死,只顾着开心,完全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当我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蒙了。 探灯暗黄的光照下,自己正处在一个封闭的隔室内,墙壁是打磨平滑的岩石,偌大的空间,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小铃铛两个人。 被我一说,小铃铛也反应了过来,同样是惊讶,张嘴便喊道:“哥,咱怎么到的这里?!” “应该是有人不小心触发了机关。” 我想起了灰土弥漫时上官海说的话,毕竟他是深谙机关之道的人,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我说的可信是指,上官海说,有人故意触发的机关。 故意这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因为我突然又联想到了秦潇潇说的,有个隐形人跟着我们。 小铃铛一向那么聪明,她的心中肯定也隐藏着强烈的不安,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说,不想让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恐怖。 “哥……你说那个看不见的人会不会跟着咱俩啊?”小铃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稚嫩的脸上挂着忐忑。 其实我的心里也在打鼓,但也不能让小铃铛感到无助,便故意放轻松地说:“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肯定是机关在故弄玄虚罢了,或者是秦潇潇听错了。” 可我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猛然间一股凉意窜入心头,冻结了我剧烈跳动的心,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是麻麻的,控制不住地抖动。 “哥,你怎么了?”小铃铛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 “有……有……” 我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有什么?”小铃铛边说边向我靠了过来。 “别过来!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哈气……” 我憋着的话一下喊了出来,拉着小铃铛就往前跑,可这小小的暗室里根本就没有门,就像是一个密闭的集装箱,被人抛弃在幽冥的海底,而我们就是货物。 跑到暗室的另一侧,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小铃铛被我这反常的举动吓得不敢说话,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手,眼睛一直盯着我刚才站的地方看。 此时的我,有种深空窒息的感觉,身处陵墓中,被困在密闭的空间里,还有个看不到的东西在脖子上哈气。 这样的恐惧感,已经达到了我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人在深度恐惧之时,大脑就会一片空白,就像看到死亡来临时的释怀。我又慢慢地走了回去,只想再次遇到那股气息,让我见识一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葬身于此也可瞑目! 然而…… 当我再次走到隔室那头的时候,释怀状态下的我,看到的却是墙壁上的一排暗孔,孔径有手指般大小,伸手摸去,有风吹的感觉。 我真是爱自己吓唬自己!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我简直对自己无语到了极点,大声喊道:“铃铛啊!不用害怕,这是通风口……” 喊话间,脑后一股微风吹过,伴随着人的喘息声,热气划过我的耳畔,直窜脖颈处。 毫无心理准备的我,一瞬间全身的细胞都颤抖了起来,心脏就像被电击中一样麻木。 可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也许是条件反射,我猛地转过头去。 …… 四目相对,淡淡的芦荟清香,软软的唇,夹带着少女急促的喘息,小铃铛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处。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二章 刻舟求剑 这次才是真的触电了! 我被小铃铛的恶作剧给吓到了,亦或是贪恋着她唇齿间的暗香,竟然呆站了好久,没有将她推开。 小铃铛被我堵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亲够了没……” 我恍惚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抱她那么紧,便灰溜溜地松开了手,尴尬至极。 “我……那个……谁叫你故意吓我啊……”我支支吾吾地说道,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一定比熟透了的柿子还要红。 小铃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你太紧张了好吧!” “呃……”我挠了挠头,自己占了便宜,便也无言以对。 为了不再尴尬,我岔开了话题:“不知道表哥和瞎子现在是什么处境,希望不要有事。” “咱俩既然没事,就说明这机关不是致命的,别担心啦!” “有道理……”我看小铃铛挺轻松的样子,便说道,“既然没危险,咱们赶快想办法出去,跟大家回合。” “好啊!” 围着隔室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暗藏的门或者机关,只有墙壁上的一排通风口连通着外面,用探灯照去,什么也看不到。 我首先想到的是,既然机关能将我们送入这密室中,就说明此处一定不是完全封死的,因为人不可能穿墙而过。 有了这个理论框架,只要用心观察并思考其中的原由便是。 小铃铛看着我说:“哥,你说这机关把咱们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呀?” “当然是为了阻止咱们进入主墓室嘛!”我无语道。 “那为啥不直接取人性命呢?” “在家时听他们说,皇陵中的机关都是不杀人只诛心,这是帝王的风范吧。” “哦……” 说实话,自己也不太懂,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下墓,以前只是在报纸杂志上看过考古的插图,而且还都是些保存不完整的小墓。 而皇陵,是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而成的,不容易受到历史的摧残,基本都保存得相当完好。 现在身处其中,面对如此壮观的格局,恐惧和害怕之余,我还是有些惊叹的。 “怎么了?”我看到小铃铛若有所思的样子,感觉她是想到了什么。 “想回家了……” “那也得先出去啊!” 小铃铛突然间的深沉让我心生怜惜,但也无奈。这个隔室里什么都没有,可正是什么都没有,才让人感到无望。 小铃铛突然转头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眼神深情又略带忧伤,让我摸不着头脑。 “又怎么了?”我疑惑道。 “我要是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咱回家好不好?”小铃铛的语气像是在哀求,而不是商量。 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来之前我就不同意你跟着,好不容易进来了,你又打退堂鼓! 当看到小铃铛情绪变化如此之快,我的心里莫名不安,便没有说出口。这里发生的事,也许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吧,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我安慰道:“等咱离开了这里,我送你出去。” “不行!你也得回家!”小铃铛突然提高了嗓门。 “这一切必须得有个结果,你先回去等我。” 听到小铃铛关心的话,我心里还是暖暖的。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放弃这一切,带着她平平安安地回家。 可是,我真的不能那样做,太多太多的谜题需要解开,从大学回家的这些天,恍然如梦,曾经的世界观全都变了样,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小铃铛显得有些失落,也没有再继续强求,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不走我也不走。” 她是那样的聪明,知道无论怎么强求都是没用的,这就是我的命。 而我也知道,让她独自离开也是不可能的,那些长久以来产生的心照不宣,胜过了所有的言语。 我拍了拍小铃铛,带有讨好意思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嘛,赶快想想。” “不想!” “……” 小铃铛生气的时候,一般都是说到做到,我太了解她了。看来在她消气之前,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顺便也向她证明一下,哥的脑子也很灵光! 可是…… 半小时过去了,我快把这隔室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一丝的线索,我几乎想了所有的可能,又被现实通通地推翻掉。 这个地方是真的没有出路,突然间恐惧感重新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终是拜倒在了小铃铛的面前:“哥求你了……” “我不是一直在想嘛,急啥呀!”小铃铛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你想到啥了给我说说,咱快点离开这里。”在幽闭的空间里呆久了,我的心里就莫名发慌。 “刻舟求剑!” “别开玩笑了……咱说正经的。” “没开玩笑呀,这生活中的贬义词,在地下最实用啦!”小铃铛又一次展现了她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技能,瞬间又洋溢着笑容。 “你能说明白一点吗?”我都被她搞蒙了,完全不懂她什么意思。 这“刻舟求剑”跟我们此时的处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她又是那么得振振有词,让我感觉她似乎真的想到什么特殊办法了。 小铃铛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啊!” “你咋学得跟上官海一样婆婆妈妈啊!”我简直是头都大了。 “我才不会学他呢!”小铃铛说话间低头看了下手表。 我郁闷道:“又出不去,你老看表干啥呀?” “你还想不想听本小姐说啦?” “你倒是说啊!” 小铃铛稍微迟疑了下,说道:“刻舟求剑就是,从前有个楚国人,乘船渡江的时候,不小心把佩剑掉进了江里,他就在船沿上刻下一个记号,想等船靠岸了……” “停停停!这故事哥小学就知道了,您说重点。”我简直要抓狂了。 “不听拉倒!”小铃铛又低头看了下表。 “听啊,快说快说!”被小铃铛这样绕弯子,我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小铃铛突然笑得跟花儿似的:“看你急的,其实吧,咱现在根本就没有被困!”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三章 监守自盗,恶大于贼 “为什么这样说?”我这下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呀,你衬衫上掉了个扣子!” “嗯?”我被她说得一愣,低头看了看,衬衣最下面果然少了个纽扣,一直都没在意,便说道,“应该是刚才机关触发时蹭掉的吧。” “是我咬掉的!”小铃铛笑嘻嘻地说道。 “……” 我真是郁闷透了,自己当时拼了命地撑起臂膀来保护她,她倒好,安全地躲在我的怀里,咬我扣子! “你是属狗的啊!”我心疼起自己新买的衬衫来,可转念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与咱现在的处境有啥关系?” 小铃铛笑而不语,摆了摆手,示意我靠近点。 我本就站在她旁边,还让我靠近,就只能把头侧过去贴着她。 大大的领口处,少女起伏的曲线又映入眼帘,我顿时感觉脸烫烫的。不知怎么回事,现在的我竟然会对小铃铛产生出格的情愫,真应该自己掌嘴两下,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然而,就在我幻想的恍惚间,回避的一刹那,探灯扫过隔室的顶部,一粒白色的纽扣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我一惊,探灯重新照过去,竟然又不见了。 “怎……怎么回事?”我看向小铃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铃铛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说道:“看够了?我还以为你不往头顶上看了呢!” “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快说啊,这到底咋回事?”我根本没有心思调侃,也没有心思道歉。 在这一瞬间我才感觉到,这里的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平静,一个小小的细节,却透露着诡异,让本就爱幻想的我,掉进了自己营造的恐惧中。 小铃铛见我表情凝重,自己也严肃了起来,正经地说道:“据我观察,这粒纽扣每隔十分钟就出现在我站这位置的正上方。” “你看表就是为了这个啊?”我才感觉到,小铃铛不但推理能力强,观察能力更是异于常人,这么小的事物,自己压根就没有察觉。 “你先听我说完嘛!我可不是故意咬你扣子的,当时吓得不行,就一口咬了上去……没想到你衣服质量那么次,差点让我吞进肚子里!” “这还怪我了?”我本想开玩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语气就显得很生硬。 “别打岔!” “呃……” “我记得扣子掉在地面的凹陷处,我又狠狠地踩了几脚,然后剧烈晃动,我趴在你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问道:“这能说明什么呢?” “顶部没有移动,纽扣却凭空出现又消失,古人的机关咱肯定不知道原理,但能确定的是,纽扣出现时,就是咱原来处的环境……” 小铃铛之后又说了很多很多,可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袋里嗡嗡地响,随口附和了句:“你说的很有道理呵!” “那是!”小铃铛得意得不行。 “你今年几岁了?” “嗯?”小铃铛被我毫不相干的话问得一愣。 “我问你今年几岁了!”我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 小铃铛被吓得定在原地,惊恐地看着我:“二十……” “你还有一个月才过十五岁生日哎,妹妹?” ………… 寂静无声,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凝固,昏暗的隔室内,四目相对,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温柔。 就是在刚刚,我本该顺着小铃铛的视线去看顶部的纽扣,却被她妙曼的玉峰所吸引,低头的一瞬间,我贪婪的双眼无意中看到了她脚下踩着的机关,露出半截。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眼前的她,一直在掩盖着某个事实。 从刚开始,我被通风口吓得拉着她跑向对面,她紧张地看着远处,并不是害怕鬼,而是害怕机关被我发现。 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被我亲吻上嘴唇,也丝毫不动,我为找出口寻遍整个隔室,她也没动过。 这些,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 我是那么的爱幻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浮想联翩,就随口问了句年龄,她的回答,却让我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可是,我与小铃铛又是那样的熟悉,她的言行,她的一举一动,早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还有那淡淡地芦荟清香,是她无可取代的标志。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小铃铛……”我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 “嗯?”小铃铛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侧脸对着我,看不到表情。 “咱们出去吧。” “嗯……好啊。” 小铃铛依然不看我,声音低沉,继而用力踩下脚底的机关,“隆隆”的声音又响起,回荡在寂静的隔室内。 不一会儿,灰土四起,遮住了双眼,感觉地面在上升,伴随着剧烈摇晃,我一下没稳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恍惚间,一个凉凉的东西爬在我的后背上,我心里一沉,伸手摸去,黏黏的液体沾满手掌,还没等我挣扎,便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隐约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监守自盗,恶大于贼!” 紧接着是小铃铛哭泣的声音:“不!与陈土哥哥无关,让我替……” 我努力地听,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知觉渐渐抽离身体,完全没了意识。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口石棺中,没有棺盖,顶部摆着一支蜡烛,燃尽大半。 我艰难地坐起身来,头阵阵的痛,当看到这是一口棺材时,吓得一个侧身翻滚到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偌大的厅堂,金碧辉煌,顶梁和石壁上雕满图案,配合悬于沿边的长明灯,照出通透的荧光,就像午夜迪厅里花红柳绿的射线。 而地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石棺,整整齐齐,间隔有序,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脏早已麻木,感觉不到恐惧,才是最深的恐惧。 扫视四周,另外两口没有棺盖的石棺,拉住了我的目光,顶部的蜡烛,已经燃尽,突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跌跌撞撞地挤过石棺的间隙,快步走了上去,低头的一瞬间,麻木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揪心的疼痛窜上胸口,化作眼泪决堤而出。 我腿一软,蹲坐在地上,大喊道:“表哥!瞎子!” (接下来,写几章十年前的事情,就是开篇的引子中提到的那平静的十年。其实本来就写好的,在作品相关中放着,有的人看不到。为了故事更有底蕴,还是发在正文里吧,十章过后,继续精彩的故事!) 十年往事1:破锈的铜镜 1985年夏天,洛阳市邙山镇的一个小村庄里正值农忙,太阳照得人只能眯着眼睛走路。庄王的大冢矗立在梯田中央,周围弯着腰劳作的人们,就像在朝拜千年前守护村落的王。 “六月里呀人儿畜忙呦,鸟儿鸟儿你莫啄粮……”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牵着牛哼着歌向田地里走去。 “哥,今儿个咋来这么晚呀?”问话的是男子的连襟,名叫朱建国,外号“小猪”。 “俺家这位爷不吃饱喝足咋行呀!”男子拍了拍身边的大黄牛,“开工喽开工喽!” 两个人搬下架子车上的犁,套好绳索整顿了一番,坐在地头互相点上一支卷烟。 “昨晚上的雨下的真是好啊,这地犁起来能省好些力气!”男子吸了口烟,呛了一下眯着眼说道。 “是啊,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要不这地估计比石头还硬!” 那年夏天大旱,从三月份开始几乎没下过雨,村子里的井都快要抽不出水来,麦子更是减收大半。邙山上的梯田灌溉多不方便,人们基本靠天吃饭。正是夏收播种时,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给了苦恼中的人们些许慰藉。 “歇差不多了,开工吧?”男子掐灭手中的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中!” 一人牵牛,一人压犁,缓缓前行。铁犁翻新着土地,不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就像在为男子口中哼着的小曲做伴奏。 “六月里呀人儿畜忙呦,鸟儿鸟儿你莫啄粮,七月里啊胭脂香呦,姑娘姑娘你快嫁郎……” 突然,在后面压犁的小猪“啊”的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响亮,方圆四十亩地里耕作的人们都被惊到,纷纷聚了过来。 “小猪你没事吧,咋样啊……你先别动!”男子一边问一边搬开压在小猪腿上的犁,犁的铁刺深深扎入脚面,鲜血染红了军绿色的帆布鞋。 “没…没事,没事……”小猪疼得有气无力,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直往下滴,刚回过神又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我的天啊,这是咋回事啊?!” 当时两人哼着歌刚到田地中央的位置,牛的一只脚突然像踩空了一样陷进土里,由于被绳索套着没稳住,一个踉跄后竟然栽倒在地,在后面压犁的小猪还没回过神就被掀翻了。受惊了的牛扑腾着要站起来,可是越扑腾陷得越深,最后大半截身体都掉进了坑里。 “真他娘的晦气,这是谁家的祖坟又塌了吧!”男子愤怒又无奈地说道,“回去村里问问,谁家的主谁来负责!” 小猪艰难地脱掉鞋子,已无力再说话。鲜血中混着泥土,绽开的皮肉里隐约透着白骨,这一下差点扎穿整个脚掌。之后被闻讯赶来的亲戚送进了村子里的诊所。 邙山乃亡人之乡,从古至今都是死葬者的风水宝地,早已是坟压坟、冢叠冢,方圆百里几无卧牛之地。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无论建房修路还是耕地打井,若不挖出个新坟旧墓来那才叫罕见的事。男子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众人们合力把牛从坑里拉了出来,牛“哞…哞…”的叫声略显凄凉,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地头卧了下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风波过后现场更是吵杂,人们围在坑边指手画脚众说纷纭。坑里没有破布寿衣,也无碎木棺椁,土中隐约露着几根白骨,像是草席裹尸的穷葬坟。 “既然动了土,等回去问问这坟有没有主再来处理吧。”男子疲惫地说道。 男子说的不无道理,无意中冒犯了他人的坟本就是大忌,若不加修整匆匆填埋更是大不敬。也或者他只是想找个主,赔偿点自己的损失,没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家祖坟被暴晒在阳光之下而置之不理。 探讨过后人们纷纷散去,回到自家地里继续忙碌起来。太阳已经快接近地平线,被西边庄王的大冢遮住了一大半,映出一个火红火红的土丘。这时候旁边一个小男孩突然伸着手指对男子说道:“爸,你看那是什么?” 问话的是男子的儿子,小名叫“泥鳅”。 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男子发现在地头卧着的牛腿下好像压着个什么东西,走近了看原来是一面铜镜,生锈得太过严重已经看不清纹理,表面裹着些泥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块土坷垃。边缘凸起的地方扎在牛的后腿根部,应该是刚才从土坑里带出来的。 “泥鳅啊,这东西叫铜镜,你外婆家窗台上就放着一个,你见过的。”男子解释道,同时伸手拔了下来。 牛疼得又“哞…哞…”叫了起来,蹬着腿站起来走开了,腿上被扎的地方竟然没有流一丝血,毕竟皮糙肉厚。 从古至今很长一段时间内,镜子都是陪葬品的必需之一,相传人死后灵魂可以通过镜子往返阴阳两届。生活在邙山古墓群中的人们对铜镜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铜镜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太破了没看出来!”男孩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伸手就拿了过来。 瞬间一股寒意通过手指弥漫全身,浸入骨髓,在那个酷热难耐的夏日,竟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哎呀,这东西咋这么凉啊!”男孩说着还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因为……这东西被鬼附身了,小孩子碰到会被鬼缠住的!”男子坏笑着说道。 “我才不怕呢,我有菩萨保佑!”男孩得意洋洋地说,一边掏出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玉观音。 这个玉观音是他刚出生时,外婆在上清宫给他求的,从小一直不离身。直到后来碎了,仍然被他珍藏在盒子里一直至今。 “哈哈,逗你玩呢笨瓜,这东西一直在地下埋着,肯定很凉啊!”男子边说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活是干不成了,回去先去医院看看,然后还要打听打听坟的事情。 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蝉鸣声稀稀落落,回家的路上父子二人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男孩儿盯着架子车上的铜镜想:“明明已经在阳光下晒了好长时间,怎么还会那么凉呢,难道真的有鬼?” 小孩子总是那么爱钻牛角尖,然后被自己的幻想吓得心里发毛。 男子心里也在困惑:“那个坑从深浅或特征来看,都应该是近两代之内的新坟,而且是草草入土的穷葬坟,里面怎么会有年代如此久远的铜镜呢?这面镜子明显比平时出土的汉代铜镜要久远得多。” “哥,地里头啥情况啊!”男子的思绪突然被打乱,回头看到坐在三轮车后面的小猪在喊自己,脚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骑车的是他孩子朱弘,小名叫“二蛋”。 “脚咋样啊,这么快就包好了?” “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没啥事!”小猪说着还得意地摆了摆自己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脚,看样子是真的没啥大碍。 那个年代耕地种田全靠人力,农忙时受点大大小小的伤已是司空见惯,毕竟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男子指着架子车后面说:“你看这个玩意儿,能值俩钱不?” “这是从下午那个坑里挖出来的?” “嗯,被这牛扒腾出来的。” “生锈成这样了,收破烂的都不要”小猪笑嘻嘻地说,继而又疑惑地嘀咕起来,“不应该啊……” “我也一直很郁闷,打算回去拿给咱娘看看,顺便在问问她知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坟。” 两个迷茫的大人,两个好奇的小孩,一头无辜的牛,伴着落日的余晖缓缓向家中走去。 此时此刻他们一定想不到,这件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的小事,在日后长达30年的时间里,改变了两代人的命运。 十年往事2:春联 那日傍晚回到家中休息了片刻,男子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村子南边的老院里。 “娘,吃饭没,问您个事啊!”男子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喊啥喊,正吃着呢,啥事啊这么急,你要不要吃点儿?”老太太端着碗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太太已经年近70,独自住在老院里,从不参合儿女的生活。老一辈人对老宅都有着特殊的感情。 “家里头正做着饭呢,娘,你知不知道我那块地里头有谁家的坟?” “大冢边上那一片地里头早就没坟了,前好些年村大队分地的时候让全部迁走了,要有的话也是些没主的乱坟了。你问这干啥?”老太太不解。 男子是邻村入赘过来的,对早些年的事不甚了解。 “啊?那我地里头那坑没人负责了,回头我可胡乱填了啊!”本想索要点补偿,看来已经无望了,男子心里很是失落。 随后就将下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男子正要离去,老太太突然一副慌张的表情问道:“你刚才说在那块地里挖到了铜镜?” “是啊,那镜子生锈得不成样,明天让泥鳅拿给你看看。” 男子边说边走出大门,一回头看到老太太眼神恍惚地站在院子里,手中的碗明显在抖动。 “娘,咋了?”男子快步走了回去。 老太太没有答话,思绪一下回到了60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天是1923年的农历小年,父亲拿着笔墨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春联,比往年早了许多。冬日午后的阳光是那样暖人,父亲专注的表情和雄劲的字体深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一副春联刚刚完工,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男子,小声嘀咕了几句后父亲便随他们一同走出了家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而母亲临终前一晚说她这辈子从没后悔过,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个结果。她说父亲一定会回来,带着那面圣洁的铜镜,为后代解开命运的诅咒。 “娘?”男子走到跟前疑惑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嗯……”老太太思绪被打乱,回过神来欲言又止,“没事儿,想到了些过去的事。” 男子知道老人坚持独居,心里一定藏着很多事,而且是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所以就没再多问。 “娘,你平时多注意身体,有事儿直接叫我就可以了。”男子看着老人,心里突然有些心酸。 “我过得好着呢,你们过得安生些少让我操心点儿就好啦!”老人故作生气得说道。 “是是!您老就放一万个心好啦!” “你记着明儿个让泥鳅把那铜镜拿给我啊。” “中!等会儿我就亲自给你送过来!” 出了门,男子心里莫名地不安。也许是已身为人父,在老人面前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即将老去的身影,也许是从老人的言谈中感觉到了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回到家中,男子匆匆吃了几口饭便拿着铜镜去了老院里。 一进门男子就笑着吆喝起来:“娘,宝贝给您拿来了,快看看值多少银子!” “娘,铜镜给你带来啦!” “娘?” 男子连喊好几声就没人应答,心想估计是去村子里的老槐树下跟人闲聊了吧。又一看里屋竟然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刚一推开门男子便惊讶地喊道:“娘,你这是咋了啊?!” 只见老人蹲坐在床边的地上泣不成声,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愈显憔悴,旁边放这一个桃木箱,盖子已经被打开。 男子赶紧上前搀扶起老人,语气凝重地说道:“娘,有啥事一定要给我说,一个人闷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又想外公了吧?”男子看了眼箱子,那里面装的都是老人的父亲出门前曾穿过的衣物,一直保留在现在。 “把铜镜给我看看。”老人摸了摸眼睛,平静地说道。 男子递过手中的铜镜,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老人刚触碰到铜镜,手就不由地颤抖起来,继而又紧紧地攥在手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像冰块一样的镜子在这世上只有这一个……”老人停顿了一下,“只有……”老人还是没说出口。 “对啊娘,我一直很好奇这东西咋这么凉呢?这镜子有啥秘密?只有啥?”男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心中的迷雾越来越大,同时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唉……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该放下就放下了。”老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老人从桃木箱子的衣物底部取出一个布袋递给男子。 “这是我的父亲离开家前写的春联”老人言语间流露着悲伤,“你拿回去收好,等我哪天老了,你就把它贴在我的棺材上。” “娘,你说啥傻话呢!你身体这么好,我还等着给你过百岁大寿呢!” “中啊,那我可记住喽,说啥也得再活上个三十年!”老人笑了,开心得像个小孩。 “那是必须的,只要您老开心,往后每一年过生日我都给您办的排排场场的!”男子看到老人这么开心,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时候不早了,你也忙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儿个我得跟你去地里头看看。”笑过之后老人心里又沉沉的。 “中!” 即使老人不说,男子明天也要去探个究竟,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 夜色已深,男子带着那副春联离开了老院。夏天的夜晚如此凉爽,清凉的风吹过脸颊,一天的疲惫瞬间消散了许多。从老人迟疑的眼神中男子明显感觉的出老人还隐瞒了很多东西。 一颗流星从头顶正上空划落到了西边的地平线,男子心里一紧,快步走回了家中。 关上房门,男子打开了布袋,鲜红的春联崭新如初,60多年了毫无褪色,可见老人是多么用心在保存。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春联铺开放在床上,看着从未谋面的外公写的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上联:十里春风满园映朱红 下联:百年流金岁月皆尘土 横批:家和一…… 横批只有三个字,应该是离家匆忙没写完吧,看春联的意思外公原来是个淡泊名利的人,男子这样想着。字体不算优雅,横平竖直,但是非常有力道。男子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十里春风满园映朱红,百年流金岁月皆……” “不对!”男子突然脑袋嗡地一下,眼睛瞪得好似快要掉出来,大喊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十年往事3:梦 每当夏季,起风的夜晚里,我总爱躺在平房上,一张竹席,一个荞麦枕,吹着凉风,数着星星,渐渐入睡,这便是童年里最惬意的时刻。 当然了,除过偶尔被雨淋醒的灾难。 除过被表哥半夜挤下席子的无奈。 我叫陈土,小名“泥鳅”。出生时外婆算了生辰八字说我五行缺土,到成年会有血光之灾,故单名一个土字用于化解,还执意要找什么黑岩石让我佩戴终身不可取下。 而我的母亲是一名小学教师,坚定的科学论者,两人一番争论后,外婆无奈退而求其次,到上清宫求来玉观音让我佩戴。 表哥朱弘,比我大半岁,我们的母亲是亲姐妹,两家住的平房挨着共用一面墙,也都是独生子,所以我们从小到大形影不离。 1985年,我刚满九岁。 这晚,正在房顶仰望星空,思索人生时,表哥翻墙而来,打乱了我奇妙的思绪。 “泥鳅,在想啥呢,是不是想你同桌小玉了,这个暑假是见不到了,哈哈哈!” “滚一边去!” “你爸在屋里喊啥呀?” “我哪知道,喝多了吧……” “好吧……” 夜已深,谈论嬉闹中,我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熟睡中被尿意憋醒,我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梧桐树的叶子在月光的照映下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随风摆动着,好像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我一向胆小,就拍醒了睡在旁边的表哥,我俩顺着梯子爬下去,在门外解决完后,瞬间没有了困意,表哥好像也挺精神的样子。回到房顶,我们躺在席子上又聊了起来。 “我觉得俺家地里头肯定埋了很多宝贝。” “就是,我也觉得,你爸为啥不再挖深一点呢,说不定能挖出来金元宝呢!” “要不白天咱俩去挖吧,说不定咱俩运气好呢!” “白天那个坑肯定被你爸填上了,大人们肯定不让去!”表哥突然坐起来兴奋地说,“要不咱俩现在去吧,反正也睡不着!” “啊?你别吓我,这么黑我可不敢去!” “没事,有我在你怕啥啊,有事你先跑我垫后!”表哥一副大人的样子对我说道。 表哥确实是这样的人,小时候一起做坏事偷东西,总是我出谋划策负责放哨,他独自行动,最后两人平分战果,或者他被抓个现形而我灰溜溜地跑掉。 “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自己去了,找到宝贝别跟我抢!”表哥说着就站起来要下去的架势。 “好吧,那我去拿个手电筒……”我竟然答应了,不知是好奇心真的太强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在平时我是绝对不敢走夜路的,何况要去的地方还有一堆死人骨头。 “就是嘛,有啥好怕的,快点!”表哥已经迫不及待。 爬下梯子拿过手电筒,我们轻轻关上大门走了出去。月光特别的亮,照得路上连一个小石子都能看得清楚,手电筒的光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我还是坚持开着它,这样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 路上我总是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看,生怕背后有什么东西出现。其实自己也知道哪怕身后有一张狰狞的脸在看着你,回头看到也会把自己吓死,倒不如不看的好,可还是忍不住一直回头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可就在突然一回头间,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我家房顶边沿竟然站着一个人,还在不停地向我挥手,月光的照映下隐约能看清轮廓,竟然是我的外婆,机械般地向我重复着招手的动作。 我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紧张得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撞,一时间差点叫出声来,腿软绵绵地转身就朝走在前面的表哥跑去。 “泥鳅,你咋了啊,走那么慢!”表哥回过头看到我脸色发青,腿控制不住地在抖动。 “刚……刚才我看到咱外婆了”我差点哭了出来。 “做梦呢吧你,这么晚了外婆在家睡觉呢!” “真的,就在我家房顶边上,不信你看!”我一边说一边指着后面,不敢回头。 “没有啊,啥也没有,你看花眼了吧,别整天自己吓唬自己!” 我勉强地转过头去,房顶上空空的没人,几片梧桐叶子在边上随风摆动着,真的是自己太紧张而看花了眼。 就像之前晚上回家总是把门口的破木桩看成一个坐着的人,明明已经知道了,下次还是会看错吓一跳。这样一想,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 家离麦地很近,穿过一条土路就到了。远远就看到白天的那个土坑,在月光下轮廓显得特别清晰。 站在地头,我的心里想象着各种恐怖的场景,一步也不敢向前。 “你咋这么胆小啊,那你在这里看着,我过去了啊!”表哥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等我一下啊!”我也跟着走了过去,因为自己一个人站在地头更害怕。 坑不深,但是小孩下去足以没过头顶,下面碎土坷垃里夹杂着麦秸梗,隐约露出来几根白骨。 “哥……这就是个荒坟,不像有宝贝,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已经后悔来到地里,恐惧感已超出了平时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怎么会有铜镜呢,宝贝肯定在下面埋着!” “就算有你也拿不出来,咱回去吧好不?” “谁说拿不出来,我下去看看!” “啊?!”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表哥从来说到做到,阻止不了。 表哥说着就爬在地上扒着边沿要往下跳,我站在一旁,脑袋蒙蒙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脊背。看着表哥一点点往下去,我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突然,表哥“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的夜,也击穿了我的心脏,瞬间我像木头人似的僵在了那里,看着表哥在坑里胡乱地蹬着腿,挣扎着往上爬。 “泥鳅!快跑!……”表哥用近似哭腔向我喊道,“快跑!坑里有人……在抓我腿!” 那一刻,我的恐惧已经突破了临界值,就像人看到死亡的那一刻会变得释怀,不知哪来的勇气,趴到边缘抓起表哥的手拼命地往上拉。 “别管我,泥鳅……你快跑!”月光下,表哥的脸苍白如纸,却依然劝说我离开。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发了疯似的抓着表哥的手往上拉,悲痛早就淹没了恐惧。可我瘦小的身体还是被一点点拽了下去。 这时一只胳膊突然拦住了我的腰,略显吃力地将我们抱了上去,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在耳边响起。 “你们这俩孩子大晚上跑这里干啥?刚才我在房顶叫你们回来咋不听话呢?” 我和表哥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了外婆用责备又带心疼的眼神看着我们,说完便拉着我俩的胳膊往家走。 “泥鳅,二蛋,快起来,快点!”我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到父亲扯着我的胳膊喊,“下雨了,这么大都没把你们淋醒?快点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雨一滴一滴地拍打在我的脸上,一下子就清醒了,低头看到席子早已湿透,浑身是水,显然雨已经下好一会儿了,我们竟然睡得这么死,看来是白天玩得太累了。 表哥也醒了,站起身来抖着身上的雨水,就在我转头的一刹那,看到他脸色苍白,面露惊恐,他也看着我,想说话又没问出口。 十年往事4:噩耗 雨越下越紧,表哥回到自己家中,我随父亲爬下房顶进了屋。 躺了近一个小时,似睡非睡,热得浑身淌汗。窗外鸡叫声响起,困又难以入睡,我索性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天已大亮,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厨房里冒着烟,是母亲在煮汤。 “泥鳅,你们俩毛孩子睡得跟猪一样,雨都没把你们淋醒?”父亲穿着大裤衩,一边刮着胡子一边笑着说,满脸都是泡沫。 “我咋知道!”我面对嘲笑从来不屑一顾。 “我在屋里都听到下雨了,要不是我叫你们,你俩现在都是落汤鸡了,都恁瞌睡啊!”父亲笑个不停,香皂沫差点吃到嘴里,母亲也在厨房偷笑。 我心里也不明白自己昨晚怎么睡的那么死,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跑出大门找表哥去了。 “等会儿你去叫你外婆来咱家吃早饭!”父亲向我喊道。 “为啥啊?” “叫你去你就去,你外婆来咱家吃饭还用问为啥!” 父亲昨晚和外婆说好今天一起去地里看看那个坑,想着吃过早饭趁凉快早点去。 来到表哥家中,进屋看到他还在睡觉,睡得很香的样子,昨晚淋湿的衣服都没脱,已经暖干了。 “赶快起来吧,太阳都晒到屁股了!”我连晃带拍得把表哥叫醒了。 “泥鳅你干啥啊!几点了?”表哥眼睛半闭半睁,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 “快七点了,起来吧,我爸让咱俩去叫外婆来吃饭。” “好吧……”表哥伸了一个很深的懒腰,起床脸都没洗就跟我出去了。 一路上表哥哈欠连连,眼神迷迷糊糊,怎么看都像一晚上没睡的样子,走了一会儿才精神了许多。 “哥,昨晚我梦到咱俩去那个坑里挖宝贝了,还有咱外婆也去了。”路上我对表哥说起昨晚的梦。 “啊?我也梦到了!”表哥一副惊讶的表情。 “咱俩这是心灵相通啊,连梦都做一样的事!”对于噩梦我总是无法说出口,便没有提及。 “哈哈,那是必须的!”表哥笑着说道,可似乎也没那么高兴。 我们聊着聊着就到了外婆家门口,手一推大门是开着的,看来外婆已经起来了。 走到院子中,静悄悄的,突然感觉有点冷,可能是昨晚淋雨着凉了吧。大早上的里屋正堂竟然亮着灯,我们便走了进去。 “外婆?”表哥进门就叫了一声,没人回答。 “外婆还在睡觉呢!”我用手指了指床便跑了过去。 “外婆外婆!起床了!”我晃着外婆的胳膊,心想外婆是吃过早饭又去睡了。 晃了好多下没醒,不经意间碰到了外婆的手,那一瞬间我就像触电一样整个人都麻木了,手本能的缩了回来,又一摸,外婆的手冰凉冰凉,一股寒意顺着我的手蔓延到整个身体。 我“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咋了?咋了?”表哥急忙走了上来。 “外婆她……她……”我的眼泪在眼角打转,不知怎么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可不肯确定。 吵杂中外婆依然静悄悄地躺在床上,表哥也看出了什么,走上前把手放在外婆的嘴边,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外……外婆没气了!” 我俩狂奔着跑回了家中。 一时间消息传遍整个村子,亲戚朋友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外婆的老院。我和表哥挤进人群,远远看到外婆静静地躺在大堂,旁边母亲和小姨已经哭得瘫软在地上。 “泥鳅,你看咱外婆手里放着的铜镜,是不是你在地里捡的那个?”表哥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 “好像就是!” 我踮起脚尖,远远望着外婆,面容安详,双手放在胸口紧紧地握着那面铜镜。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个我从未见过的远房亲戚也从市区赶来,现场吵杂拥挤,我挤在人群中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外婆一个人在老院住了大半辈子,她一定是喜欢安静的,可如今这些人挤在平时空荡荡的老院,肆意地喧嚣着。旁边有两个村里的孩子在笑着推搡打闹,表哥走上前一下把他们推到在地,翻滚着打起来,边上的大舅走过来拉起表哥训斥了一番,那两个小孩站起来“哇哇”地哭,表哥看着他们,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我四处张望,一直没看到父亲和姨夫,几个舅舅在外婆旁边议论着: “咱娘平时身体那么好,没病没啥的,怎么突然就睡过去了?” “唉……” “是谁给咱娘穿的寿衣?” “应该是大飞和建国他俩吧,他俩最先来的。” “我来时候咱娘已经穿好寿衣躺这里了。” “咱娘手里拿的是啥东西?” “这么个破铜镜是谁放在娘身上的?” “拿不掉啊,咱娘抓得太紧,咱娘拿着睡过去的吧?” “是不是这东西害死咱娘的,你可别再碰了。” “我觉得这是咱娘的遗愿,都别再动了,带进棺材吧。” 我看着表哥,表哥看着我,都想说点什么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早上见到外婆的时候,她好像穿的就是现在这件衣服,原来这就是寿衣,小小年纪的我尚不懂这些。 “哥,咱外婆睡觉时就穿着这衣服,舅舅们为啥说是别人给穿上的?”我小声问表哥。 “你傻啊,寿衣是死人才穿的!”表哥说着突然一愣,眼睛睁得鸡蛋一样大,“咱外婆不会是自杀的吧?” “啊?!”表哥说的也是我心里的疑惑,外婆睡前怎么会自己穿上了寿衣,我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这时门外走进一位老太太,看样貌和外婆年龄相差无几,旁边跟着我的父亲和姨夫,两人搀扶着老人缓缓走进了大堂。 表哥好奇地问:“咱爸们搀着的人是谁呀?” 我仔细盯着看了好半天,摇了摇头,记忆里我并没见过这个人。 十年往事5:陌生人 “姑,您来了!”三舅扶老人往大堂中央的竹椅上坐。 听到舅舅们叫老人姑姑,我和表哥才知道,这位老人原来是我们的姑奶,可是长这么大我们从来都没见过。 姑奶没坐下,径直走到外婆的床前,嘴角微微地颤抖着,眼泪在布满皱纹的眼角打转。 “你为啥不等等我,为啥不把事情都说出来,我哥还没回来你咋走了,我还没来见你……”姑奶强忍着眼泪,话没说完就扶着床边跪在了地上。 三舅走上前搀起姑奶,扶到了椅子上。 “姑啊,俺娘刚走,你要是哭坏了身子,我们这些孩子该咋办。”三舅安慰道。 “我没事!”姑奶摆了摆手,摸了一把眼泪对着大家喊道,“现在起,谁都不要在这里哭,我姐她喜欢安静,不要打扰她睡觉!今天对很多人来说是个喜庆的日子……” “姑,你说的是啥话吧,娘刚走你咋能说是喜庆!”母亲打断了姑奶的话,有些生气。 院子里顿时吵闹起来,姑奶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今天我姐没病没灾地突然就走了,在我们这里是喜丧,大家都把眼泪收起来吧。” 姑奶说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坦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坐在院子的石板上,看到父亲和姨夫呆呆地站在侧房门前,眼神飘忽,像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 大人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中午,村子里来哀悼的人都已散去,这时二舅和几个大哥抬来棺木放到了大堂。按我们当地习俗,人去世当日便入殓,棺盖半开半掩,守夜三日后封棺下葬。当日下午外婆净身入殓时,大人们将我们小孩支开,关上了老院的大门。 我和表哥来到村子的老槐树下,树枝上蝉鸣声刺耳,却让午后显得愈加寂静。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把地上照得斑斑点点,我们坐在树下沉默不语。 一时间困意袭来,恍惚中以为这一切仍是昨晚未醒的梦。 “泥鳅,睡着了?”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 我抬起头,阳光正好从树叶的缝隙照进瞳孔,我眨了下眼睛,眼泪从眼眶划落下来。记忆里,家里刚建起平房那年冬天,屋子冰冷潮湿,入住一周后我便手脚冰凉气短无力。诊治未果,外婆来到家中把母亲大骂一顿之后,将我带回了老院,整整一个冬天,每晚外婆都会把我冰凉的脚抱在怀里,硬是用自己的体温把我暖热。 “哥,外婆她……”我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肆意流淌,冲刷着胸口的疼痛。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要坚强!”表哥语气哽咽,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用力地乱划。 两天之内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尚不满十岁的我们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让年幼的心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而庆幸的是,在当时的年纪,我们并没有察觉到一些事情的不同寻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在槐树下坐了多久,远远地听到二舅在吆喝:“真不知道咱姑咋想的,非要今儿就得下葬,这不是乱来吗?” “你少说两句吧,天这么热,早点让咱娘安息也好。” 我和表哥站起身来,看到二舅和三舅往这边走来,应该是回家的,二舅一向大嗓门,脾气倔。 “二蛋,泥鳅,你俩爸找你们,在老院。”三舅经过我们面前时说了句便急匆匆往家走。 我们拍了拍身上的土,好奇地往老院走去,出来才一个多小时,可感觉已经好久好久。 “哥,刚才听咱舅说今天外婆就要下葬。” “我也听见了,一般不是要三天后吗?” “二舅刚才说是咱姑奶定的。” “咱这个姑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咋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我也就见过……” 一路上我们带着各种疑问,心情复杂地走回了老院。 踏过老院门前的青石台阶,隔着院子,远远就能看到外婆的棺材摆在大堂,院子里寂静无声,亲戚们全都不在,只有母亲和小姨在床边不停地揉眼睛。 我脚一滑绊到门槛,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膝盖钻心得痛,表哥将我拉起,我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妈,我爸叫我干啥?”表哥看到姨夫不在,就好奇地问道。 小姨抬起头,眼圈通红,没注意我们走了进来,有气无力地说:“你爸跟你姑奶回咱们家了,你姑奶想见你们,回去吧……”。 “我咋从来没见过姑奶?”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你姑奶在偃师住,离咱这里很远,她身体一直不好很少见人,我没带你们去过你姑奶家,你们肯定不认识,快回家见见你姑奶去吧。” 小姨说完又趴在床边的桌子上,双手撑着头,呆呆地看着外婆的棺材,母亲在小姨旁边,面容憔悴,一句话都没有说。 棺材盖半掩着,外婆面露安详,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正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家道尚未沦落,父亲从未离家,爱人伴在身旁,孩子们围着院子嬉戏玩耍,现实的烦恼才是虚幻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竟莫名地开心,突然释怀了许多。走出老院的大门,我回过头望了望外婆,那一刻我真的希望外婆能够突然醒来,我一定不会跑开,而是上前扑进她的怀里。 回到家中,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满地烟头,姑奶,父亲和姨夫三人正在客厅里谈话,桌上放在一副卷着的春联。 “这是你们姑奶,认识不?”父亲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坐在姑奶旁边。 “不认识……” 姑奶摸了摸我的头:“我见这俩孩儿时他们还在吃奶呢!现在长这么帅气,跟你爸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离近看,姑奶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很少,眼神和外婆一样慈祥,只是身体比外婆虚弱许多,能看出常年都在与病痛作斗争。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姑奶看着我们问道,她肯定早已知道了。 “我叫朱弘。” “我叫陈土。” “知道谁给你们起的名字吗?” “外婆!” “嗯……”姑奶点了点头,回头对父亲说道,“这俩孩子挺机灵,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姨夫笑着说:“这俩毛孩子整天惹事,孬得很,我可不指望以后有啥大出息!” 父亲也应和着:“就是!以后能老老实实平平安安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被大人们围在中间,这说一句那说一句,旁边坐着陌生地姑奶,让我们感觉非常的尴尬又不好意思说离开。 “好了,二蛋,泥鳅,你俩先出去玩吧。”对我们一顿评头论足后,父亲终于大发慈悲。 我们走出门后,父亲锁上了大门。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太阳晒得人直打盹儿,我靠在表哥背上眯着眼睛,心里想着姑奶,总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突然我的心里一咯噔,跳着站起了来,看着表哥。 “泥鳅,你干啥啊!”表哥被吓一跳。 “哥,咱姑奶不是已经……死了吗?” 十年往事6:入土为安 “啊?”表哥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一次咱爸妈都去偃师,说是有个亲戚生病去世了?”我有些着急地说。 “有印象,你说那是咱姑奶?” “回来我问我妈是谁去世了,记得她说是我姑奶!” “我没问过,应该不是一个人吧,瞎想啥呢你。” “要不在俩再去问问我妈吧?” “这个你咋问出口啊。” 我想了想,这样的问题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问,也许在偃师有两个姑奶吧,可心里还是感觉毛毛的。 那天我们在石板上一直坐到日落,家中大门依然紧锁着,父亲、姨夫和姑奶究竟谈了些什么至今不得而知。天微黑的时候,几个舅舅气喘吁吁地走来敲开大门,我和表哥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二舅就喘着粗气喊道:“姑,俺爸的坟已经开了,俺娘啥时候入葬?” “现在几点了?”姑奶拄着拐杖从客厅走出来。 “七点了。” “八点出发,九点准时下葬。”姑奶说着就走出了大门,大家跟着一起去了老院。 我和表哥跟在后面,路上听到前面的二舅一直在抱怨:“那块地的土太松了,一圈都是旧坟,今儿下午打洞打了四五次都塌了,真他娘晦气!” “那你们最后咋弄的?”姨夫边走边问。 “最后把咱爸的棺材都抬出来了,直接把原先的洞挖开了一倍。” “……”姨夫无语。 在邙山上处处都是新坟旧墓,土质变得松软,一般后人想要埋入祖坟或者夫妻合葬都是一件困难的事,一不小心连原先的墓室都会塌陷,所以当地人一般都是各立坟头,时间久了,越来越难寻容身之地,有的合葬墓甚至是棺压棺的摆放,已经没有任何礼节可言。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姑奶,不由地打了个颤,自从心里有了疙瘩,再看到姑奶时,原来慈祥的眼神中总感觉透露着怪异,我依然改不掉爱幻想自己吓自己的毛病。 “泥鳅,你俩别跟来了,先回家看着门,等会儿我回来叫你再去!”父亲打断了我的思绪。 走到一半父亲像是刻意支开我们,我和表哥只好乖乖地回到了家中。这时才想起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到厨房找了几块饼,两个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快九点的时候,父亲匆忙地回到家中,一进门直接去了卧室,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布袋走出来,朝我和表哥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跟着出去。我心中疑惑,父亲为何在这个时候回来取那副春联。父亲表情凝重,我便没有多问。 穿过村西口的一条煤渣路,经过邙山公墓园,再往北走200米就到了外公的坟前,那里曾经也是田地,后来因建设蜂窝煤加工厂就变成了荒地,工厂墙外坟头满布。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亲戚们都围在坟前,手电筒的灯光下,外婆的棺材静静地摆在那里,没有安葬的仪式,甚至没有像样的纸钱,只有几片白纸散落在棺材周围。 父亲走到姑奶面前说:“姑,时间差不多了。” 姑奶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棺材前,手放在棺盖上面微微颤抖着,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下葬吧!” 大舅抬棺首,三舅抬棺尾,二舅和母亲小姨抬着中间,缓缓地将外婆的棺材放入外公的坟洞中。我趴在边上,看到外公的棺木已经腐朽大半,墓室被挖得凌乱不堪,瞬间心里酸酸地,眼泪不由地涌进了眼眶。 “泥鳅,咱爸们在干啥呢?”表哥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手指了指旁边。 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父亲和姨夫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什么。我摇了摇头说:“咱过去看看走!” 刚起身父亲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从家里带过来的春联。我和表哥正好奇,父亲就侧身跳进墓坑,趴在墓室口,伸手将春联贴在了外婆的棺材上。刚贴一条就被三舅扯着胳膊拉倒在地上。 “大飞你干啥啊!”三舅一脸愤怒。 父亲没说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将另一半春联也贴了上去,横批贴在了棺首。 姑奶把三舅叫到一旁,站在人群中对大家说:“这是俺姐的遗愿,是她去世前一晚把春联给大飞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副春联是我哥离家之前写的。” 姑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亲戚们一脸茫然,但得知这是老人的遗愿便也没再说什么。 封棺填土之后已是深夜,姑奶长长地舒了口气,示意大家可以离开了。这时父亲走到姑奶跟前说:“姑,俺娘的墓碑还没立啊!” 姑奶看了一眼坟头,转身边走边说:“罢了罢了,有一块墓碑就可以了”。 我和表哥同时看向坟头,一块已经被风化的墓碑斜着立在那里,显然已经有些年头,心想连父亲都没见过外公,那应该是外婆生前所立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舅舅们将姑奶送回了偃师,我和表哥也跟着去了村口,但是一直没见到父亲。快中午的时候,父亲和姨夫推着一辆大二八停在了门口,后座上绑着一个编织袋,里面装的鼓鼓的。 “泥鳅,二蛋,去给你外婆磕头走!”车子还没停稳父亲就朝院子里喊。 “吃过饭再去吧?”母亲从厨房走出来,手上全是面粉。 “饭做好俺们就回来了,可快!”姨夫说着摆手示意我们快点出来。 父亲推着大二八,姨夫跟在旁边,路上表哥好奇地问:“姨夫,这后面装的是啥?” “给你外婆刻的墓碑,他们那些孩子真是不孝,哪有自己的老母亲坟前光秃秃的!”父亲愤愤地说。 姨夫也叹了口气:“管他们呢,咱是把岳母当亲娘还亲的人,要不是她,咱俩现在早就……唉!” 我和表哥跟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 多年后才知道,父亲和姨夫本就是同村邻居,1960年亲人相继离世,他俩从营庄村沿路乞讨到外婆的村子,在外婆的老院门前昏睡了过去。当时两人都才六七岁的年纪,外婆把他俩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长大,并将自己仅有的两个女儿许配给了他们。相当于外婆一人之力顶住饥荒抚养大了七个孩子。 到外婆的坟前,父亲将墓碑从后座取下来,仔仔细细擦拭了一番,和姨夫二人一起将墓碑立在了外婆坟头,碑上刻着“显妣许岚太夫人之灵”。 完工后,父亲、姨夫、我和表哥四人一起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我侧眼看去,父亲和姨夫每一下都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两人起身后额头上明显红通通的。 临走时我指着那块被风化的墓碑问:“爸,那块墓碑是谁立的?” “当然是你外婆立的呀,你看上面写的先夫李王城之灵……”父亲似乎没说完的样子,眼神和姨夫对视了一下。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记忆里,外婆曾给我和表哥讲过李王城三进庄王冢的故事,第三次再也没有出来。 我疑惑,如果是同一人,是谁找到外公的遗体并安葬于此。 回去后,父亲来到田地中,将那座荒坟的边缘修整了一番,撒上几叠纸钱后就把坑填平了。或许是对死者的敬重,或许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是多年前离家的亲人的尸骸。从此那片正方形区域里再也没种过庄稼。 十年往事7:小铃铛 童年里,能记得清的事情,就是这些了。之后的生活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上帝在刻意地庇护。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了六年之后。 1991年,我和表哥升入同一所高中,位于邙山脚下的洛阳市第三中学,两人同级不同班。 周末在家没事,我便随手从母亲的书架上抽下一本书随意翻看着,看得快要睡着时表哥突然跑了过来。 “哎呀,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一进门表哥就讽刺起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顺手将书砸了过去。 “哎呦,你还看《妇女生活》啊!” “我在看上面的脑筋急转弯,你想啥啊……”我有点尴尬,母亲经常让我猜上面的脑筋急转弯,本想先看看以后好显摆。 “脑筋急转弯有啥好看的,你猜我拿的啥?” 我看到表哥怀里抱着个盒子,便一把夺了过来。 “猜啥猜啊,啥东西神神秘秘的?”我边说边打开来看。 里面装的是任天堂的红白机,当时我只听同学说过,第一次见。 “这游戏机你从哪里弄的,咋玩啊?” “瞎子他爸昨天从外地干活回来带的,上午跟我打赌输给我的!”表哥一脸得意,“不过我就玩玩还给他。” “你俩打啥赌?” “他说我不敢从他家二楼阳台跳下去!” 我低头才看到表哥新发的校服裤腿上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朝他伸了伸大拇指说:“你真二蛋!” 记得小时候我俩在房顶上睡觉,表哥故意踩着边沿的出水管跟我显摆,没想到水管生锈松脱,一头栽了下去,等我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头上留着血,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缝了几针,人竟没一点事。瞎子敢拿新买的游戏机当赌注,真是太不了解表哥了。 瞎子是表哥高中同班同学,家就在我们邻村,家里是开吊车的,在当时算富二代级别。 瞎子不是真的瞎,记得新生入学报道时,我和表哥刚走进校门,身后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生骑着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冲了进来,边吹口哨边按车铃,一头撞在了大门口的松树上,整个人脸先着的地,站起来流着鼻血还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发型。 当时校门口全是学生,此人十分尴尬地扶起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骑进了校园,看样子车把手起码被撞歪了30度,在场的许多女同学都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 时隔两天,此人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又撞到了那个松树上,树皮都被磕掉一大块。校长来到班里大骂:“这位同学你是不是瞎子啊,我的树招你惹你了?明天你得给我赔钱!” 班里顿时哄堂大笑,从此以后大家都叫他瞎子。 那天我和表哥捣鼓了两个小时才把游戏画面调出来,两个争抢着在我家黑白电视机上面玩起了游戏。 正玩得起兴时,父亲突然急匆匆地推开门,走进里屋和正在写教案的母亲说了几句,两人便一同走了出来,听见母亲小声说了句:“会不会又和上次一样?” 我和表哥站起身来,我好奇地问:“爸,咋了?” 父亲看了眼游戏机说:“别玩了,你姑奶走了。” 我和表哥对视了一下,突然想起小时候心中的那块阴影。这时姨夫和小姨也从外面进来,我们便一起走去了大舅家。 路上我问:“啥时候的事情?” 父亲说:“三天前。” 我拍了拍表哥,他好像还沉浸在游戏中,在思考关卡怎么过。这也正常,毕竟远房的亲戚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确实没什么感情。 到大舅家时,三个舅舅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有些邋遢,驼背很严重,一脸的烟容,像没睡醒的样子,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和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姐,来了!”男子对母亲说道。 “嗯……我姑这事你咋过了三天才来说?” 男子低着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脸色暗黄像是打了一层蜡。 大舅走来招呼道:“先进屋再说吧!” 和小时候一样,我和表哥又被支开了,男子拉着小女孩走过来说:“你先和两个哥哥在院子里玩吧?” “好的!” 女孩扎着两个小辫,穿着当时很时髦的粉红色卫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男子朝我们点头示意了一下,我和表哥也点了点头。 待男子进了屋,表哥使坏地抓了抓女孩的辫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眼睛胡灵灵地看着表哥,笑着说:“我叫李莉莉!” “啥?” “李莉莉!” 女孩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可爱,对于从小在山旮旯里长大的我和表哥来说,真是有些稀罕。 “哩哩哩?哈哈,你是车铃吗?”表哥笑得险些岔了气,当时大二八自行车上的铃铛就是哩哩哩的声音。 我也忍不住地说:“那就叫你小铃铛吧!” “好啊!”女孩看着我们眨了眨眼睛。 面对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我和表哥争抢着问起话来。 “小铃铛今年几岁啦?” “十二岁。” “刚才那人是你爸爸吗?” “是我叔叔!” “你爸爸妈妈咋没来呢?” “死了!”小铃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摆动着衣领上的系带。 我看着表哥,表哥看着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这时小铃铛突然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说:“你俩是陈土和朱弘哥哥吧!” 我们同时惊讶道:“你咋知道呀?” 小铃铛笑着朝我们摇头,故作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这时父亲突然喊我们进屋,小铃铛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母亲在说:“十年前俺姑已经要封棺了还能活过来。” 男子坐在边上一直咳嗽,肺都快要咳出来的样子,断断续续地说:“这就是为啥这次三天后才来通知你们。” 我们径直走到了父亲身边,父亲打量着小铃铛说:“哎呦,这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叫啥名字呀?” “她叫小铃铛!”表哥笑嘻嘻地说。 “谁问你小子了?一边去!”父亲瞪了表哥一眼,表哥忍着不敢笑出声。 “我叫李莉莉!”小铃铛呆萌呆萌地答道。 “呦!你还真是小铃铛呀!”父亲说着抿了抿嘴,也想笑的感觉。 小铃铛站在那里嘻嘻地笑。 这时男子起身走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对我们说:“以后俺家莉儿就托你们照顾了,我身体不好,让她在这里生活吧……” 转眼又对小铃铛说:“这俩是你亲表哥,以后要乖乖地听话!” “嗯!我知道的,这是朱弘哥哥,这是陈土哥哥!”小铃铛指着我们一一点到。 男子长嗽了一声说:“哦,原来你们已经互相认识过了,那就好。” 我和表哥各种疑惑地站在那里,只能不住地点头,说不上一句话来。 出门时,小铃铛踮着脚尖趴在我们耳边说:“奶奶临走前说让我来邙山找陈土和朱弘哥哥。” 我和表哥一愣,似乎明白了那么一点点。 在院子中呆着实在无聊,大人们谈话好像永无止尽的样子,表哥玩游戏心急,我们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后便回了家中,小铃铛也一起跟了过来。 傍晚时候,父亲和母亲回到了家中,我和表哥把游戏手柄给了小铃铛,看她玩得不亦乐乎,我们便走进了父母的房间。心中有太多疑问,可谁也不愿向小铃铛问起,不愿打搅她童真的心。 现在我们都已长大,母亲也毫无忌讳地缓缓道来: “今天来的男子是莉莉的父亲,也是你们姑奶唯一的儿子。从我记事起,大家都住在你外婆的老院里。文革结束后,我和莉莉父亲是当时村子里仅有的两个考上大学的人,他比我成绩好,毕业分配到市文物局工作,就带着你姑奶搬进了市里住,你姑奶身体不好他也经常外出工作不见人影,就很少来往。你们一岁时过年就去过一次,肯定已经不记得了。 他在当时可是乡里远近闻名的知青,身强力壮人长得也帅气,不断有人来到家里说媒。结婚一年后他被调到西工区考古大队,在咱们邙山镇史家沟村的一次勘探活动中得了怪病……” 表哥看着我说:“史家沟啊,上午我还去那村子找瞎子玩呢!” 我朝表哥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母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他从史家沟回来的第三天,早晨醒来,突然整个人身体就像棉花一样坐都坐不起来,送到医院后,一直没检查出来病因,无论医生或者谁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说自己也不知道。 当时莉莉的母亲已经临产,几天后他强行出了院,从此以后腰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夜里还经常疼得睡不着觉。你姑奶实在没办法,就找人弄了些大麻给他止痛,效果很好,那段时间他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没想到久而久之他竟染上了隐,还在院子里偷偷种起了大麻,吃饭都要放进去些才肯下口,从来不抽烟的他也直接抽起了大烟……” 母亲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1983年严打的时候,他们单位的老宋为了一袋小米把他给举报了,都说是公报私仇。他被带走的时候,莉莉还不到三岁,你外婆四处托关系才保住他一命,当时判的无期。 莉莉的母亲哭闹着要带着莉莉离开这个家,你姑奶强行留下了孩子,这也正合她意,随后莉莉的母亲改嫁他人从此杳无音讯。 当时民风淳朴,谁家出点事都会影响到整个家族,你姑奶自觉在这里已经呆不下去,连夜带着莉莉去了你姑爷的老家偃师,走时给你外婆留了一封信说那边有亲戚照应,只想带着莉莉安度余生,愿日后尽少来往。” “我记着十年前你说我姑奶她……”我急切地打断了母亲的话,这个疑问在我心中已经埋藏了六年之久。 “你记性还真好啊!当时你们都还小,这一切大人们都刻意瞒着你们。” 母亲笑了笑后表情又凝重起来,说:“你姑奶走后一个月,偃师那边一个人来到你外婆的老院里,说你姑奶病重,恐怕是快不行了,整个晚上都在喊要见你外婆一面,事态紧急。 我们跟你外婆赶到的时候你姑奶已经没气了,你外婆主持大局,选择当日安葬,净身入殓后大家在院子里折元宝,突然听到大堂里一声长咳,大家急忙走过去看,只见你姑奶眼睛睁得圆圆的极力要坐起来,当时把我跟你小姨吓得直哆嗦。” 说到这里母亲还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你爸胆子大,一把掀开了棺盖板,上面一摊黑红的血,你姑奶神志清醒地说她饿了要吃羊肉饺子。 事后大家都说你姑奶是想念儿子,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这一活就是十年,没想到莉莉他爸刚回来没多久她真的就……唉!” “莉莉他爸刚出来吗?为啥要让莉莉跟着咱们呢?”表哥不解地问。 “现在政策标准宽了,他前几天被检查出肺癌晚期,刚放出来。唉……你说这出来有啥用吧,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母亲连连叹气。 母亲摸了摸眼睛,起身去了厨房。我和表哥呆站着好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从小在父母的保护下快乐生活,对身边发生的事竟毫不知情。 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母亲也并不知道全部的事。 十年往事8:血书 1994年,临近高考,我坐在院中复习功课,因一道久解不开的难题而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小铃铛悄悄走到我身后,趴在耳边轻声地说:“哥……又在思春呢?” 我一惊,思绪全被打乱,钢笔尖还差点扎到脸,扭头便要冲她发火,却看到一盘洗干净的李子举在我面前。 “是呀,在想你呢!”我简直变脸比变天还快,笑嘻嘻地说道。 小铃铛故作娇羞的样子:“哎呀,你这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啦!” “去去去!你还挺会入戏的啊!”我伸手拿了一个李子放进嘴里。 “哈哈,那是当然啦,同学老师可都说我有表演天赋呢,将来本小姐要成了大明星一定罩着你!”小铃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是绝对相信你有这个天赋的,可是你不用考试我得考啊大小姐!等我吃完这些李子你去找二蛋玩哈,他肯定在打游戏。”我边吃李子边吐槽。 小铃铛来到我家后,母亲就托关系安排她进了我们村的洛阳市第十八中学,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校里校外的各种活动,成绩都异常优秀,初二下半学期就被选定洛阳一高的报送名额,整个初三经常不上学,简直就快玩疯了,幸好过了这个暑假她就要升入高中了,那可是全日制住宿学校,我暗自庆幸着。 “你又在想啥呢,这么多李子吃完不怕酸死你啊!”小铃铛推开了我要拿李子的手,坐下来端端正正地看着我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啥?” “为啥大家都叫你泥鳅呀!” 我一下子把整个脸都贴在了卷子上,埋着头无奈地说:“我的大小姐啊,咱能不能不这么八卦?” “说说嘛!”小铃铛把我晃地都快散了架。 终是抵不过纠缠,便清了清嗓子说:“就是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玩泥巴,每次下过雨地下那种红泥特别有韧性,能捏各种各样的形状。那时候小伙伴们都爱欺负我,弄得我浑身都是泥,大家见到我都笑着说咋整的跟泥鳅似得,就这样。” “哈哈哈,他们为啥总欺负你呀?”小铃铛笑的都快把桌子给踢翻了,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我好欺负呗!不过每次回来你二蛋哥都要拉着我去找他们算账,经常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种……”我朝小铃铛摆了摆手,意思是李子留下人可以走了。 小铃铛不屑地“切”了一声,一蹦一跳像个小鹿似地出了门。 晚饭过后小铃铛才揉着眼睛踱着小碎步回来,一看就是玩了一下午的游戏。我便暗讽道:“大小姐辛苦了,饭菜有些凉,小的这就去给您热热!” “免了!”小铃铛换做大步迈进屋里,边走边说,“二蛋哥真牛!” 说着还朝我举着大拇指,举手投足间一副少女崇拜英雄的模样。 “咋了?” “我跟你说啊,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今天下午玩得快睡着,看他闭着眼睛还能通关冒险岛!” 我配合地笑了笑说:“没事,毕竟明天才高考嘛!” 坐在考场里,碎碎的雨滴打在发黄的窗户上,隐约可见大门外人头攒动,像是城里人一年一次的聚众朝拜,无微不至的呵护就像一张保鲜膜蒙在考场里每一个人的脸上,令人窒息。我的父母现在应该正在垛场收麦子铺雨布吧,我心里暗自庆幸。 我爱幻想的毛病在考场里发挥得淋漓尽致,答题间隙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高考失利该咋办,亦或大学校园会是怎样的景象,大半脑细胞都被无关紧要地占用。 钟声响起,圣灵们涌门而出,朝拜的人群沸腾起来。 我和表哥走出校门,小铃铛迎面从人群之中跳了出来。 “哥,战斗结束了?”小铃铛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马尾辫被雨水打湿贴在脖子上。 “有点惨烈……”表哥打着哈欠接过小铃铛递来的绿色军用水壶,手指上有些血,喝了一口递给我。 壶里装的绿豆水,加了点糖,能喝出生绿豆的味儿,肯定不是母亲熬的。 我看着小铃铛,上下大量了一番:“都快成落汤鸡了,没事在家呆着,乱跑啥!” 小铃铛不屑一顾,指着远处喊:“瞎子瞎子,注意前面的树哈!” 瞎子刚从教室出来,边走边整理着书包,朝小铃铛勉强笑了笑,直接走向了门口的大吊车。 表哥笑道:“我军的坦克来支援了!咱们去搭个顺风车?” 说完三人便走了过去。 刚到跟前,就见瞎子他爸一个巴掌扇在瞎子脸上,“啪”的一声很是清脆,引来门口众多目光,然后吊车就缓缓开走了。瞎子站在那里,尴尬之余还是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 我们三人对视着:“后援临阵脱逃,咱们都被抛弃了……” 表哥上前问:“咋了?”想笑没笑出声来。 瞎子很无辜地说:“本以为今年考题这么简单,做完还睡了一个小时,交卷子才看见他娘的另一面还有题!” “哈哈哈哈,你真不愧叫瞎子!”小铃铛捧腹大笑。 学校教务处的打印机老旧,我们平时考试印的试卷全是宣纸单面的。 “你小子已经阵亡了!”表哥拍了拍瞎子的肩膀,一行四人走回了家中。 十天后成绩公布,表哥以仅扣3分的理综成绩,位居当年洛阳市理工科综合状元,只是英语仅有可怜的20多分。这我一点也不惊奇,表哥酷爱物理化学人尽皆知,平时生活中的各种现象都要跟我谈论个究竟。而我成绩平平,但也在预期之中,能够顺利进入大学。瞎子早已阵亡,就不再多说了。 我对表哥说:“行啊你,理综差点满分,真二蛋啊!” 表哥微微一笑,右手握拳左手伸掌道:“过奖!” 日后我才知道,考理综时,写到最后一道大题,表哥的钢笔没了墨水,他又懒得报告老师,仅用心算得出了最后的答案,无奈之下拿钢笔尖扎破右手食指,用血写下了最后的数字。 记忆里那是整张试卷最难的一题,有20分,我用了两张演草纸都没解出来。我一直在想,当时阅卷的那位老师一定是被表哥的血书所镇住了,或者他本就是一位爱惜人才的好教师,只写个答案就给了17分! 十年往事9:不打不相识 我时常感慨人性的叛逆,从小到大的我给人的印象都是文文弱弱,从不惹是生非,却很少交到朋友。而表哥总是与人争论,甚至大打出手,在外一副盛气凌人之势力压所有人,却赢得众多知心好友。 整个中学时代,我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通过表哥认识的,来往最密的就是瞎子。 瞎子真名叫史洪亮,有个姐姐,已经远嫁外省,祖辈是邙山镇史家沟村的原著居民。为人大方,从不计较得失。唯一受大家唾弃的是他实在太过自恋,每当在电视机上看到哪个明星换了新发型,他都要刻意模仿一番,尽管他那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与人家差距甚大。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不叫自恋,叫自信!俨然一个现在年轻人口中所说的“逗比”。 据说瞎子小时候一直住在祖辈留下来的窑洞里,当年政府号召“少生孩子多种树”后,村子里大多户都申请开垦荒地种起了果树,几年后家家户户都盖起平房,而瞎子一家还是住在窑洞里,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懂事了点后,瞎子总埋怨父母不懂得与时俱进,想必这也是他现在这么与时俱进的根源吧。 至于他的父亲是怎样发家的,瞎子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从自己上小学开始后,家里一夜之间就富了起来。瞎子父亲原来是在工地给人拉沙子为生,后来自己买了辆吊车,之后第二辆、第三辆……窑洞边上也盖起了二层小洋楼。 瞎子和表哥成为好朋友是在高一的一次体育课上。 前面提过,瞎子因撞坏校园的松树被校长当众大骂的事,当时表哥就坐在瞎子后面,校长走后表哥便起哄起来。 “兄弟好眼力啊,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表哥用笔戳着瞎子的后背讽刺道。 瞎子没有理会,表哥笑得不停,一而再地用言语攻击:“看来不仅是瞎子,耳朵也聋呀!” 瞎子恼羞成怒,唰得一下站了起来,脏话呼之欲出。看到表哥后不知怎么的又软了下来:“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 说完转身正要坐下,表哥脚轻轻一勾把凳子给拉了过来,瞎子一屁股吨坐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怒了,起身就把表哥的桌子给顶翻了,两人扭打起来。 表哥明显让着瞎子,轻松就把他按倒在地。场面闹得不是很轰动,老师进来后说了一大堆新同学要搞好关系一类的话,便不了了之。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上,基础训练做完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足球场上,瞎子一脚布雷默式旋转点球,偏离球门45度正正打在乒乓球台边上一个高三同学的脸上。 那人抓起足球就冲了过来,指着瞎子的鼻子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瞎子啊!”说完一脚踹在瞎子的裆部,瞎子捂着大腿站不起来,一句话不敢啃。本来还是一片笑声,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那人还不解气,揪起瞎子的头发骂:“你们这些小崽子,毛长齐了再学踢球成不?”眼睛瞪着球场上的所有人。 瞎子几乎快要哭出来,哀求道:“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抓我头发。” 瞎子真的是把头发看得比裆部还重要。 揪头发踢裆部这些女生才会用的损招,本就为人所不齿,那人还指桑骂槐所有在踢球的都是小崽子,表哥就不高兴了。 “你打了也骂了,人家也给你道歉了,松手吧?”表哥平静地说道。 “小崽子,我惹着你了?” “没。” “那就滚一边去!” “你让谁滚?” “你!” “谁?” “你……”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表哥一拳打在鼻梁上,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另外两个在打乒乓球的高三男生放下球拍一拥而上,表哥一直护着自己新发的校服,躲闪不及背上还是被印了一个大脚印。 怒了的表哥脱下校服扔给瞎子,光着膀子和那三个人扭打起来。表哥没了顾及,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等老师跑过来拉开架的时候,三人脸上全挂了彩。 四人端端正正地站在操场边上,被老师一顿痛骂,可是几乎所有的话都是对着表哥在说,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表哥一人,丝毫不提三个高年级欺负一个低年级学生的事实。 后来才知道,那个被球砸到的男生是我们年级组长的小舅子。 全程表哥低着头一言不发。 训完话后三人转身要走,表哥突然搬起脚边的大青石就砸向一个男生的脑袋,瞎子眼疾手快推了那男生一把,青石块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磕出一个大口子。老师吓得手直哆嗦,一巴掌拍在表哥背上:“你小子不要命了是吧?” 那男生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腿一软差点吓跪在地上。据瞎子说,当时那一下要是砸在头上,那人绝对当场脑浆爆裂。 此后操场上再也没见过一块青石或砖块。 后来表哥光着膀子被罚站在旗杆下,一直到放学。课间,旗杆下聚集了众多的学生,高一到高三的都有,而且多数还是女生,议论中都报以崇拜的目光。 表哥一米七五的身高,剔着当时流行的小平头,身上没有做作的肌肉,但是很结实,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十级大风也纹丝不动的感觉。 我站在人群中,看表哥时不时还朝大家笑笑,一副将军阅兵的姿态,我是又气又想笑,还有点后怕。 放学后,瞎子推着他的飞鸽自行车走到旗杆下:“朱弘,回家我载你!” 我从身后走来笑着说:“叫他二蛋吧!” 瞎子递过衣服连连说道:“是是,人如其名!二蛋哥,先把衣服穿上。” 表哥从旗台上蹦下来,跺了跺脚。 “二蛋哥,你看脚都站麻了,我载你回去!”瞎子很诚恳的样子。 表哥拍了拍瞎子的肩旁看着我说:“盛情难却啊!” 之后三人轮番起一辆自行车上了邙山,从此我们便多了一个好朋友叫瞎子。 而多年后我才明白,这是命中注定。 十年往事10:最后的狂欢 高考录取分数线公布后,表哥以2分之差落榜,几天后却收到了洛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现在洛阳理工学院的前身,听班主任说是校长的功劳。 当年大学毕业包分配,上了大学就意味着握住了一只铁饭碗。在当时的认知范围中,这也是我们这群山里孩子可以光宗耀祖的唯一出路,可表哥却选择了放弃。 原因很简单,前一天他才答应了瞎子一起学开吊车。无论家人怎么劝说都不管用,小姨甚至跑去把瞎子给训斥了一顿,表哥毅然决然地扔掉了录取通知书。他说,做人不可以不守信用。 不久后我收到了西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邮件是小铃铛拿过来的。 当天中午正在睡午觉,小铃铛蹑手蹑脚地走进我的房间。睡梦中感觉鼻子痒痒的,一个喷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小铃铛背对着我躺在床上,马尾辫蹭在我的脸上,淡淡的芦荟清香。看她穿着薄薄的背心,呼吸均匀,隐约可见青春期少女起伏的曲线。我脸一红,噌得一下坐了起来,悄悄走下了床。 看到小铃铛怀里抱着录取通知书,轻轻一拉,小铃铛醒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偷人家东西啊!”小铃铛把通知书抱得紧紧的。 看她演技超群,我便当仁不让:“谁给俺家小铃铛写的信呀,这么神秘?” 小铃铛一翻身把通知书压在身下,懒洋洋地趴着说:“秘密!不要打扰本小姐睡觉!” “录取通知书拿来吧,刚才我已经看到了!” “真没意思!” 小铃铛把邮件甩给了我,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我扭头喊:“这挂号信要本人签收,你咋领的?” “咱村陈叔是邮递员!”小铃铛头也不回,踢着拖鞋啪嗒啪嗒走了出去。 我“哦”了一声,竟把这茬给忘了。 其实我还想说,现在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要再躺在我的床上睡觉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看着小铃铛离去的背影,很难想像在她活泼开朗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忧伤。在她心里,也许只有我和表哥两个亲人了,而不久后我也将远去西安求学。这些年,她带给我们的欢乐,或许早已超过我们给予她的关心。 突然心里酸酸的,便快步追上了小铃铛。 “铃铛,你快要开学了,哥带你去市里买几件漂亮的衣服穿!” 小铃铛一愣,继而转头坏笑道:“无事献殷勤,那个啥来着?” 我连忙解释:“哪敢啊,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铃铛突然笑得跟花儿似得,看着我说:“觉得本姑娘这样出去丢你人呀?” 我故作沉思,朝小铃铛打量了一番。白色的背心,上面印着被洗得模糊不清的笨笨车,青色的校服长裤,还有一双大了半截的人字拖。 犹记得12岁那年刚来时,小铃铛一度被我们评价为走资派的代表,没想到短短三年就融入了无产阶级的大家庭。 突然心生愧意,摇了摇头说:“你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啊!” “你还挺有眼光的哈!”女孩子就是经不住夸,喜悦之情马上就溢于言表。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买衣服呀?” “要!” 喊上表哥,表哥又叫了瞎子,四人一起下了邙山。路上小铃铛非要坐瞎子的飞鸽自行车,我和表哥便起大二八跟在后面,一路下坡,二十分钟就到了市里。 商场里人不多,衣服挂得奇形怪状,服务员彬彬有礼,跟我们村里集会上衣服成堆,吆喝甩卖的场面完全不同,一时竟感觉有些尴尬。 小铃铛似乎看出来了,大声地说:“听某人说要把我打扮漂漂亮亮的,很是期待啊!” 表哥笑着说:“我相信泥鳅绝对有这个眼力!”,瞎子也在一旁应和。 我最怕别人激我,拍着胸脯说道:“包在我身上吧!” 服务员也被逗乐了,过来开始给我介绍起衣服,尴尬的场面一下就消失了。 走了一圈,眼花缭乱,便对小铃铛说:“要不你自己也看看?” 小铃铛看着我笑嘻嘻地说:“你给我买什么我就穿什么。” 这时瞎子捋了捋他的大奔头站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向我们讲解现在流行什么样的搭配,说得天花乱坠,关键是小铃铛竟然还信以为真,说:“我要听瞎子哥哥的!” 然后对我投来鄙视的目光。 瞎子一向爱面子,这次是真的长脸了,便带着小铃铛几乎把店里的衣服全试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套淡青色碎花连衣裙和一双白色帆布鞋。小铃铛站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瞎子哥哥眼光真好!” 我看向小铃铛,她傲人的气质,苗条的的身材,和十四五岁少女独有的曲线,配上这身淡色系的清纯服饰,再扎一个马尾辫,简直是天作之合,看得我竟有些痴迷。这绝对不是瞎子那拙劣的眼光所能选出来的。 我和表哥连连称赞,小铃铛开心地说:“还是瞎子哥哥买衣服靠谱!” 瞎子甚是得意:“那是必须的!” 然后就去柜台付了钱。 回去的路全程上坡,自行车载个人是骑不动,表哥背起小铃铛,小铃铛大喊:“猪八戒背媳妇喽!” 我和瞎子笑得合不拢嘴,弄得表哥很是不好意思,想必他也被刚才小铃铛的身姿给迷倒了。 路上瞎子提议:“咱们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我们的大学生!” 我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是去庆祝一下洛一高的保送生,她可是未来的博士呀!” 表哥连连点头,小铃铛傻乎乎地笑。 到了北方饭店,瞎子放话:“今天我请客,洛阳水席,吃不完谁都不能走!” 瞎子是真的玩开心了,既然如此,那盛情难却。 两瓶洛阳宫下肚我就饱了,看着表哥和瞎子在那里狼吞虎咽,谁也不肯服输,真是自愧不如,小铃铛不停地给他们喊加油。四人一直吃到深夜,结账时,老板娘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目瞪口呆,把准备好给我们打包的塑料袋推到了一边。 欢声笑语中,一行四人回到了家中。 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无忧无虑的狂欢。 十年平静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从此再无宁日。 (正文第一卷,庄王的诅咒,继续!)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四章 她走了 表哥和瞎子静静地躺在石棺中,全身上下沾满灰土,面容惨白,毫无血色。 我期待着他们会像我一样突然醒来,然而,这只是我的自欺欺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就像那支燃尽的蜡烛,生命自此消逝在这幽冥的地下。 我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可从表哥破碎的衣衫和胸口一道道的血印可以想象,他曾为生命做出过最后的努力。 若生命不过是死神手中的一纸契约,若命运只是上帝胯下的扯线木偶,那么寻求真相的路途,就是通往地狱的铁轨,自取灭亡。 若真的是这样,长眠便是反抗的唯一途径。 魂归黄土地,再也不做谁的棋子。 我伸出左臂,看着手腕处赤红的胎记,突然很想笑,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有人为我来守灵。 哀莫大于心死,是多么真切的话语,如同此时的我,毫无生的希望。 靠在石棺上,取下腰间的短刀,我深吸一口气,白刃慢慢划过手腕,一点也不痛,鲜血在跳动的脉搏处翻涌。 我垂下手臂,任凭血液流淌在指尖,代替着自己早已干涸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凉意袭来,感觉全身都轻松了许多,长久以来的压力瞬间消散,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哥!” 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碎了我即将进入的梦境。 我睁开双眼,看着地上一片暗红,手腕处的鲜血早已凝成血痂,不远处,一袭青衣,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 “哥……!”小铃铛流着眼泪扑倒在我面前,用力扯下衣角的布带,帮我缠上手腕处的伤。 我猛地站起身来,头一阵眩晕,愤怒地推开了小铃铛,朝她嘶吼道:“滚!你不是小铃铛,你也不是我的妹妹!!” 小铃铛仰面摔倒在地,胳膊上稚嫩的肌肤蹭出一道道血丝,我的心里一痛,她竟然如此虚弱。 那一瞬间,突然有种上前抱起她的冲动,可内心的愤怒,让我对她投以冰冷的目光。 “哥……”小铃铛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知道,那并不是为疼痛而流。 “你说的刻舟求剑,是扔下同伴,自己划船而走,对吧?”我冷冷地问道。 “是的。” “你说的咱们没有被困,呵呵,隔室的外面才是牢笼!” “是的。” “你故意拖延时间,为了什么?” “为了……你。” “不需要!来之前咱们约定的你都忘了吗?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葬身于此!” “可是……”小铃铛默默地低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想到表哥和瞎子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我便怒火攻心,打断了小铃铛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铃铛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面无表情,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又是四目相对,可这一次,不再有任何感情,眼前的她,一言一行,都是在毁坏着我们曾经美好的过往。 犹记得她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来到我身边,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我是来找陈土和朱弘哥哥的。 从那以后,她便是我和表哥生命中最疼爱的人。 “说话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再次提高了嗓门。 小铃铛站起身来,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在淡青色的碎花连衣裙上,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是你的小铃铛!” 大堂里回荡着暖人的声音,小铃铛黯然转身,消失在了黑暗处。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眼眶中涌满了泪水。 自私的我,以为命运被左右便可撒手西去,却未曾想过,生命也同样不只属于自己,还有身边那些爱着我的人,需要我去给他们一个最终的答案。 要么战至死亡,要么逆天改命,殉命不是伟大,那是自私与懦弱的表现。 这一刻我才明白,父亲的那句男人要学会顶天立地,是多么深刻。 我看向表哥和瞎子,他们紧闭双眼,面容安详,世间的纷争再与他们无关,剩下的就让我来完成吧,或者,我很快就会下来陪他们。 手腕处,小铃铛衣角上的布条摇摇晃晃,我迈着大步,走向了昏暗处黑洞洞的出口。 突然间,身后一声长咳,让我猛地定在了原地,回头看去,燃尽的蜡烛残蕊上,缓缓升起绿光,我全身的血液也随着光亮剧烈沸腾。 还未来得及定神,表哥一个侧身翻出石棺,滚落在地,紧接着是瞎子大喊大叫的声音。 “表哥!” 我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奔跑而去,任凭密布的石棺撞击着腿部,此时的震惊,已完全掩盖了疼痛。 表哥吃力地站了起来,立刻又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朝我喊道:“泥鳅,你不要过来,快跑!离开这个墓!” 紧接着,表哥和瞎子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脸上都挂满惶恐。 瞎子边跑边喘着粗气说道:“这是哪里?咱们是已经死了吗?” “别几吧瞎说,赶快离开这里!”表哥有气无力地骂道。 我茫然于眼前的一切,什么话都说不上来,被表哥拉扯着一颠一颠地跑向远处黑暗的出口。 跑离石棺的区域,来到出口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我停下了脚步,拉住表哥的胳膊说道:“别跑了,这里没危险!” “这墓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怪物,只有挨到你的时候才会现形,你没遇到吗?”表哥喘着气说道。 “咱快点出去吧,在这里没有活路!”瞎子也催促道。 我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和小铃铛一直躲在安全的隔室里,将他们抛弃在外,成为了恶鬼的猎物。 而那个故意触发机关的人,就是小铃铛。 “我……也是被那黏糊糊的怪物拖到这里来的。”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又说道,“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死了呢!”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刚才都已经断气了。 表哥当然是不知道的,拍着我说道:“你这身子骨都没事,我哪能死啊!对了,小铃铛呢?” “小铃铛?” 我一下就被问住了,并不是因为难以回答,而是瞬间的一种预感,像一枚钢针,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小铃铛没和你一起吗?”瞎子也问道。 “小铃铛……” 我呆站着,胸口一阵疼痛,思绪像潮水般拥堵在心头。 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小铃铛离开时满含泪水的笑容,表哥和瞎子死而复活…… 小铃铛到底做了什么? 我看向手腕处缠着的那块淡青色布片,脑袋一阵眩晕,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摇,不停地摇,全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表哥声音哽咽,眼眶也闪动着泪水,因为我们不需要言语,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 “小铃铛她……她……再也回不来了。”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五章 执迷不悟 “她是怎么死的?人呢?人呢!”瞎子已经泣不成声,胡乱地喊着。 他们是那么地爱小铃铛,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至亲,可我,该如何诉说小铃铛隐藏的身份。 自己也说不明白。 又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幻想,小铃铛很可能是挽救了我们的生命,自己永远地消失在了幽暗的地下。 “谁告诉你她死了?!”我突然提高了嗓音,紧接着又低沉下来,暗暗地说道,“刚才咱们都走散了,去找找她吧。” 可是,我手腕处缠着的淡青色裙带,早已暴露了自己的谎言。 表哥和瞎子看在眼里,却没有反驳。 “走吧。”表哥低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口问了句:“去哪?” “回家。” “哦。” 我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哥,竟然会说出“回家”这两个字,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究竟是什么击溃了他的心,一定不是怪物那么简单。 能让他退缩的,只有无望。 我又想到了小铃铛说的,咱们回家好不好,心里又是一痛。她若带上表哥和瞎子,我一定一定会说,好啊! 现在的处境,我们早该想到,北邙四鬼和宋明消失不见,估计早已深入庄王陵墓,他们五个一起,上帝也拦不住。 地下之事,各安天命,而我们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表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燃油打火机,这是我们唯一的光亮,大堂的出口黑暗无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知是否有路。 我们两眼一抹黑,大步迈了出去。 正在我努力想要看清眼前有没有路时,瞎子“啊”的一声惨叫,应声跌倒在地,撞掉了表哥手中的打火机,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表哥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是怕我们再次走散,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这完全不是表哥以往的作风。 一个熟悉的沙哑声从黑暗中传来:“弃的圣灵,已有人为你们换取自由,但是他必须留下!” 紧接着是瞎子嘶吼的声音:“你们快走!不用管我!走!” 瞎子平时是那样的胆小,却总是在生死关头,以超出常人的勇气彰显着男人该有的尊严。 “我们是不会丢下同伴的,你是人是鬼?别躲在暗处,来长明灯下正面较量吧!”我愤怒道。 自从经历了这一切,我的心早就麻木了,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想到了小铃铛的哭泣,心中便只有愤怒,毫无恐惧。 对方没有回答,可表哥颤抖的话语,却瞬间击垮了我麻木的心脏: “她……它……是咱外婆……” 表哥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利刃般隔断了我每一根神经,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一定极度扭曲。 这一刻我才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哥,为何会如此反常。 十年前死去的至亲,换了个灵魂,以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不再有慈祥,不再有关怀,而是欲加毒害。 我仅存的那点正常的世界观,就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地下之事再诡异,也不过是两腿一蹬,化为尘土,什么至亲至爱,早已在十年前随着记忆深埋墓冢。 “外婆?你别傻了,咱外婆早就死了!”我在表哥耳边大声喊道,极力地唤醒他被迷惑的心。 然而,话音刚落,自己就傻眼了。 黑暗处缓缓地浮现出一个黑影,在微弱的长明灯余光下,轮廓渐渐清晰,外婆面容慈祥,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泥鳅,二蛋,这里危险,赶快跟我回家!” 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让我童年遗失的记忆翻涌而出,双腿再也无力支撑沉重的身体,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外婆……” 表哥不停地晃着我,可我却无动于衷,最后被他一巴掌重重地甩在脸上:“别被它迷惑,它不是咱外婆!” 我猛地回过神来,可已经晚了,它正站在离我一尺近的地方。 慈祥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眼球深陷在眼眶中,隐隐发绿,沙哑的声音从半开的牙缝中传了出来:“执迷不悟,若不愿离开,就一起安息吧!” 在它枯黄发黑的利爪伸向我胸口的那一刻,表哥一把推开了我,胳膊上瞬间鲜血横流,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东西重重地压在后背上。 黏黏的液体淌进我的脖子里,腥酸的气味令人作呕,可我顾不了那么多,背过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扯了下来。 然而这个类似鲶鱼的东西,突然伸出长长的触须,直直地扎入了我的胸口,片刻间我就感觉喉咙甜甜的,四肢瘫软无力,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隐约看到表哥和瞎子全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就在我感到无望的时候,身旁的墙壁上一声巨响,坚硬的岩石裂开一道缝隙,而后是碎石滚落的声音。 朦胧中,看到老李手持步枪,翻滚着从墙壁里钻了出来。 我头一沉,什么都不知道了。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六章 这是一个局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靠在一颗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脸上,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泥鳅,二蛋,在这儿睡午觉呀!”村子的张大爷经过我的身旁,笑着朝我们打招呼。 表哥和瞎子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一副迷茫的样子。 我随口答了句:“是啊,这里凉快,您慢走!” “咱怎么出来了?”表哥揉着胳膊疑惑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瞎子伸了个懒腰,胳膊痛得又垂了下去。 我看向身旁不远处的大冢,盗洞口被树枝掩藏着,那是我们进去后盖上的,位置都没变,看来自己不是从这里出来的。 老李出现的时候,表哥和瞎子已经昏厥,他俩肯定不知道是老李把我们救了出来,我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但是很清晰。 “是老李把咱们救出来的!” 我边说边站起身来,拍了拍后背上的土,湿粘湿粘的,胸口处的衬衫破了个洞,露着一块暗红色的斑点,伸手摸去,也并不感觉痛。 表哥和瞎子也站了起来,没说话,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我想表哥也一定猜到了什么,老李为何会冒死回来救我们出去?他的父亲也不过是与我们有一面之缘罢了。 早前的猜测,现在应该可以确定了,老李姓李,那么他的父亲一定就是李王城,我们的外公,那个在外婆故事里三进庄王冢的人。 继而又可以想象到,李王城第三次进去后,因为某个原因从此销声匿迹,外婆以为他死了,便立下空坟为他祭奠。 那个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庄王的陵墓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与我们有关。 老李本是与宋明一伙的,如果我们葬身于陵墓下,宋明便可名正言顺地取走寒心镜,可老李却在危难关头将我们送出,这应该是出发前李王城的吩咐。 还未找到庄王陵墓的入口,我们就已经险些丧命,地下之事,真的不是我们几个年轻人能够左右的。 一切都结束了,听天由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回家吧?”表哥回头望了眼大冢,语气低沉。 “好啊。” 谈话间,太阳已经没过地平线,而我们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海底,夕阳西下,再也不会升起。 回到家中,冲洗了一番,疲惫感也随之消散,才感觉到饥饿难耐,我随便找来几块干饼,大家坐在一起狼吞虎咽。 “就这样结束了?”瞎子头也不抬,暗暗说道。 …… “小铃铛,究竟怎么回事?”瞎子依然没有抬头。 …… 我抬头看向表哥,欲言又止。 表哥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扭头便朝瞎子喊道:“吃你的东西吧,话咋那么多!” 三个人就此沉默,空气也随之安静,眼泪再次从我的眼角流下,而这一次,不再会有人逗我笑。 才知道,曾经的哭笑不得,是多么的幸福。 然而,安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突然闯进大门的女孩给打碎了。 “陈土哥哥,几日不见,又精神了许多呵!” “余露?”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紧紧地攥着拳头,这几日压抑的愤怒瞬间迸发而出。 表哥也站起身来,略显淡定,说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玩呀?”余露边说边走了上来,长发斜搭在肩头,笑颜盈盈。 “不能!”我已经出离愤怒,想到这一切都与她当日说的话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就气不打一处来,朝她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宋雨露!” 她面带笑容,随口说出的三个字,却让我瞬间变得呆滞,没有骂出的脏话也卡在喉咙处,进退两难。 此前只是猜测,就没那么在意,当听到她确切答案的这一刻,我们三个是大眼瞪小眼,全都语塞了。 若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岂不早已乱了套?那么她所说的诅咒,又真的存在吗?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她依然笑得灿烂,故作疑惑的样子看着我们。 没人回答,是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想问的问题太多,拥堵在脑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这半调侃式的言行,分明就是为了接下来爆炸式的言论做铺垫,我们自然是心里明白的。 她的突然来访,时机恰到好处,绝对不是巧合。 “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我平静地说道,愤怒的情绪也舒缓了许多。 “你们也不知道请客人先坐下,太没礼帽啦!” “坐!”表哥顺手拉过一张椅子,推了过去。 宋雨露也毫不客气地坐在我们对面,简约的手工布裙半搭在扶手上,少女稚嫩的肌肤暴露无余,她依然好不在意这衣不蔽体的形象。 而现在我的们,更没有回避的心思,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只是在期待她能再说出一些颠覆三观的话,来刺激我们空荡荡的心灵。 宋雨露落果然还是老样子,直奔主题,开口便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就这样逃出来,是没用的!” 要是换做以前,我绝对会大惊失色,然后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出来,你怎么知道没用等等一连串问题。 现在肯定是不会了,经历过一些事情,才明白那些冥冥之事,过程并不重要,也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只想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依然没人问话,宋雨露似乎也理解我们的心境,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布娃娃是我给你们的,蟒蛇是我养的,防空洞里的工具也是我给你们的。” “你为啥要在暗中帮我们?”瞎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还有啊,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在帮陈土和朱弘哥哥!” “妹妹,你能把话说明白点吗?”瞎子继续问道。 “好呀!”宋雨露也继续直奔主题道,“事到如今,你们已经见识到了一些事物,我也不必隐瞒啦! 其实,这弃灵印记,并不是先天的遗传特性,它是后天人为植入的一种毒物,类似蛊,但更胜一筹。” “什么?!!”一直沉默的我,听到“人为”这两个字后,瞬间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表哥也同样极力地睁大眼睛,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可宋雨露紧接着的话,让我们立刻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 “弃灵印记只是骗人的幌子而已,你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人为设下的局!”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七章 邪恶的化身 宋雨露又微微一笑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啦,它对人体无害,只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有用。” 我和表哥并不是担心它有无害处,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在意的是她说的“人为”,让我唯一能够联想到的就是外婆。 而她说的这是一个局,就在早晨出发前我已和宋明聊到过此事,当时只是隐隐的不安,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前辈们究竟隐藏着什么事情,以至于牵连到我们这些后人,到底是谁在背后支配着一切? 宋雨露说的这些话,又是否可信? 此时的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乱了套,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身后,更看不清自己。 我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没了曾经那种主动求知的欲望,现实的打击让我选择被动接受,再也无心过问是非。 坐在宋雨露的面前,我沉默着,被动地接收着她告诉我的事情,听着表哥与她一句一句的对话。 “你说的特定时候,指的是什么?”表哥问道。 “言语无法表达,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宋雨露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邪恶,就必然存在正义!” “你……”表哥迟疑了下,想问点什么,却没问出口。 宋雨露的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容,说道:“朱弘哥哥,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没关系的!”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的父亲……”表哥还是没说完,因为按照宋明之前说的,宋雨露刚出生就被扔在古墓上,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 果不其然,表哥话音刚落,宋雨露就不淡定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暗淡,低声道:“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很爱你。”我本想安慰下她,却没料到这句话是对她更深地刺激。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宋雨露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像是极力思考某个问题却找不到答案的样子,六神无主。 然而瞎子并不懂事,张口便说道:“你的父亲就是宋明,现在混得可牛逼了!” 瞎子的话一出,彻底击溃了少女心底最软弱的地方,眼泪从宋雨露呆滞的双眼中缓缓地流了出来,滑落俊俏的脸颊,越流越多,最后变成了失声地痛哭。 她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不管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人类最原始的情感是不会改变的。 我看着她简陋的衣衫,突然一阵心疼,在她傲骨的外表下,不知隐藏了多少的伤痛。 “等你父亲回来,你就不用再一个人受苦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这个世界确实滑稽,我们才从陵墓中受伤回来,本该是被安慰的对象,现在却变成了别人的心灵导师,而且安慰的对象还是曾经记恨的人。 就在这时,宋雨露突然“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呆滞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坚毅,紧锁眉心,语气急促地说道:“他会死的!” “谁?宋明吗?”瞎子疑惑道,并不理解她说话的意思。 “是的,他会死在庄王陵墓里的!”宋雨露重复道,稚嫩的脸上,眉头越皱越深。 原来她是在担心宋明的安危,这个宋雨露,果然还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便安慰道:“他手下有北邙四鬼,就算阎王爷也拦不住他们,你这个担心确实多余了。” 北邙四鬼单兵作战的能力就已经无可阻挡了,连神机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四人联合,我真的想不出这地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拦得住他们。 可是,宋雨露又一次提高了嗓门喊道:“他会死的,他们都会死在地下的!” 气氛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因为她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太过真实,说得我们心里都跟着发毛。 以她对陵墓的熟悉,以她对北邙四鬼和我们的了解,若不是会死人,绝对不会有这样失态的表现。 “庄王陵墓里到底有什么?”我问道,好奇心又重新燃烧起来。 “庄王的诅咒!”宋雨露一字一字地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什么诅咒?” “生死契约!” 我还是没听明白,再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被宋雨露打断了:“陈土哥哥,朱弘哥哥,求你们救宋明一次吧!” “我们?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们还是被老李救出来的……”我简直无语透了,现在的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宋雨露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我面前,瘦小的身板微微颤抖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我,代替了乞求的言语。 我茫然于眼前的情景,一时不知所措。 瞎子怜香惜玉的本性立刻就展现了出来,扶起宋雨露就是一通关怀:“妹妹,不要这样子,别担心,我们会尽力帮助的!” 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瞎子虽然还算不上君子,可我是君子啊! 瞎子这是拿我们的生命来给自己长脸面,话已经说出去了,再也收不回来,表哥瞪了眼瞎子,什么也没说。 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你他妈真有本事,那就自己去吧! 宋雨露在得到瞎子肯定的答复后,瞬间就破涕为笑,朝我们鞠躬道:“谢谢三位哥哥啦!” 我真是不明白,难道变脸比变天还快这一技能,是每个少女都会的吗……? 表哥叹了口气,说道:“说吧,我们该怎么救她?” “我也不知道。”宋雨露低声说道。 “……” “但是,只有你们可以救他!” “为什么?”我疑惑道。 宋雨露每次回答我们的问题,都和没回答一模一样,不仅没说出我们想知道的,反而制造出更多的疑云。 这一次,她连侧面都没回答,而是扯向了另一个话题:“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暗中,帮助你们吗?” 我们没说话,知道她会自己说完的。 “因为,小铃铛一直在你们身边,我不能露面。” “为什么?”我们现在除了说这三个字,真的没话可说。 “因为她是邪恶的化身!” “为什么?” 我又习惯性地问道,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脑袋嗡地一下,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大喊道:“你说什么?!你这样污蔑小铃铛,到底有何居心?!”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宋雨露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一颗炸弹,瞬间摧毁了我对小铃铛最后的念想。 “因为,小铃铛她……并不是李莉莉!”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八章 埋骨地 “你是在逗我吗?小铃铛可是李队长亲手交给我们的!”表哥愤愤道。 我直直地站在那里,可心已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表哥和瞎子不会知道,我在隔室中和小铃铛发生的那些事。 在他们的心里,小铃铛依然是那个笑起来眼睛能眯成一条缝的可爱女孩,依然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 “她……今年二十岁吗?”我不知为什么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表哥和瞎子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并不懂我在讲什么。 但是宋雨露知道。 “她每年都是二十岁!” “什么二十岁?你们在讲什么呢?”瞎子不解地问道。 宋雨露没有理会瞎子的问话,继续说道:“小铃铛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太多,我仅知道这些,不过有一个人,知道全部的答案。” “谁?”一直没说话的表哥发问道。 “是宋明吧?”我问道,说起小铃铛的身世,宋明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陈土哥哥果然聪明!”宋雨露看着我说道,“早些年的事情我并不了解,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宋明一定知道,因为他和李队长之间隐瞒着一个秘密,内容不得而知。” 宋雨露的爆炸消息简直是一波接一波,表哥和瞎子本就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原由,这下是完全傻愣了,连问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比他俩知道的多,毕竟曾和小铃铛有过简单的交流,而且我还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在防空洞里的时候,宋明差点就把小铃铛的身份给说了出来,最后被小铃铛愤怒的言语挡回去了。 当时觉得那是人之常情,现在看来,小铃铛平时看似自然而然的表现,实则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细思极恐。 这一刻,我打心底里已经相信了宋雨露所说的一切。 虽然我也知道,宋雨露肯定还隐藏着一些事,或许是与她的个人私事有关吧,这是人之常情。 (呃……大家看到这里是不是感觉有点蒙?泥鳅当时就是这样的心境。不过别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会更乱的! 开个玩笑…… 接下来的故事会很紧凑,剧情更加跌宕,谜题也会随着泥鳅第二次下墓,一步步地揭开。) 就在当天傍晚,刚从陵墓中死里逃生的我们,还未喘足气,就晕头晕脑地跟着宋雨露再次下了墓。 表哥和瞎子是怎么想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的目的,与小铃铛有关的占9.9成吧,寻找冥火镜反抗命运什么的,对我来说早就无望了。 走去的路上,西边大片的火烧云渲染着地平线,一如十年前照亮梯田里穷葬坟的那抹红,缘起缘灭,就在今日做个了结吧。 再次站在陵墓旁,仰望着岁月雕刻的黄土堆,我忍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宋雨露,是谁把你养大的?” “我……” “不要说你不知道,也不要说些灵异之事,你知道那是骗不了我的。” “李队长。” “进墓吧。”表哥平静地说道。 瞎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是没有料到宋雨露会说出李队长的名字,我不知道表哥为何那么平静,或许他和我一样,早就猜到了。 “进墓。”我也平静地说道。 “等一下!”宋雨露突然拦住了我们,“你们之前进的这个盗洞,是通向埋骨地的入口!” “什么是埋骨地啊?名字这么渗人!”瞎子怯怯地问道。 “埋骨地是一种‘冥机’,它是阻止死人争夺地盘的屏障。” “冥机?为防死人设置的机关?”我被她这匪夷所思的言论给惊到了。 之前听北邙四鬼说到天机和地机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听闻冥机二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宋雨露如此深沉的语气来看,冥机一定有着更加凶险的定义。 果不其然,宋雨露紧接着的一番话,让我们三个大男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葬书》有云,盖生者,气之聚,凝结成骨,死而独留。古人相信,生气的聚合,凝结为人的骨骼,死后白骨永存,灵魂便会永驻。 埋骨地实则为陪葬坑,仅现于风水极佳的宝地,占地为王,它是用来阻止后人将墓地建在此处的屏障。 埋骨地中陪葬的人,都是墓主人生前的死士,他们甘愿以死来为主人守护阴宅。 据传说,这些人的死法极其痛苦,活生生地将头皮划开,灌以水银,待全身血脉和五脏六腑固化后,将肉体剔除,骨骼便可万年如新。” 听宋雨露说到这里,我鸡皮疙瘩已经起满全身,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懂得可真多,既然埋骨地是古人的迷信,一堆白骨而已,那就不叫机关,有啥好怕的?” 宋雨露笑着说道:“陈土哥哥,你猜这个盗洞是谁打的?” “谁?” “修建这座陵墓的人!” “你是说这个盗洞本来就有?”瞎子惊讶道。 “是的!而且,这座陵墓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盗洞都是建造之人故意挖开的!” 宋雨露这话一出,我们瞬间就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恐惧,这是明摆着请君入瓮! 既然敢敞开怀抱,就说明建墓之人有着可怕的阴谋,并且有足够的信心制服所有进来的人,宋雨露说的冥机,到底是什么? 我还没开口问,就被瞎子抢了先:“妹妹,你说的冥机,有多厉害?” “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宋雨露坚定地说道。 “……” 我瞬间就无语了,讲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个传说! 宋雨露看出了我们无奈的表情,便解释道:“冥机确实是个传说,不过呢……你也可以认为,没有人知道的原因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 听了这话,我们三个又无语了,但这次的无语,不是无奈,而是无话可说。 一方面是因为宋雨露解释的话确实无懈可击,另一方面是,我们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全是在之前的认知范围内根本不可能的冥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对古人智慧起码的尊重,所以我们就跟随宋雨露来到了另一个盗洞处。 庄王的诅咒 第四十九章 再入汉墓 这个盗洞在陵墓的脚底下,据她说,是民国十八年,道上高手齐聚邙山时合伙挖的,也是这座陵墓上仅有的两个后人挖的盗洞之一,另外一个是反打的出口盗洞,在陵墓的顶部。 只要不是建墓之人故意留下的洞,肯定会稍微安全一些,毕竟这也是前辈高手们的选择,自有他们的道理。 希望能在宋明和北邙四鬼遇到危险之前找到他们吧,虽然我还不知道宋雨露说的生死契约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帮忙。 另外,我仍然不是很相信,墓中有东西能够困得住北邙四鬼。 而且我心中还有个疑惑,以上官海对机关的熟知,以老李对地质的了解,不可能没有看出进去时的盗洞,是千年前建墓之人故意留下的。 我带着各种不解,跟随宋雨露来到了她说的盗洞处。 洞口在离地面一尺高的位置,紧邻麦田,被村民用石板和树枝盖着,上面爬满杂草,若不是宋雨露指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搬开那重重的石板,一眼望去,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没有专业的工具,表哥示意我们躲开点,随手扔下一块石头,掉落砸出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很近,也没有其他动静,才敢用探灯向下照去。 现在的我们,比以前谨慎太多,久病成良医,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盗洞有三米多深,能容两人身位,四壁平滑,像是专业机械开挖的,我、表哥和瞎子相继附身跳了下去。 这高度是我敢跳下去的极限了,底部夯土坚硬,我的腿一阵麻木,还是瞎子会来事,扒着洞口蹭着土墙滑落而下,衣服裤子全擦开了花。 整个盗洞地面平整,斜着直直打入地下,探灯照去,视野范围内看不到尽头。 “快下来吧,都等着你带路呢!”我朝洞口外的宋雨露喊道。 “你们三个大男生,也不接我一下?” “好吧,快点!” 我举起双手,她扒在洞口,两人的身高一叠加,刚好能够到她的腿,以我的力气还是能接住她的。 只是她穿的手工布裙,太过于影响我的视线,向上看去,透过裙摆和上衣,从脚到脖颈,一览无余,我急忙低下了头。 可没想到的是,她刚好就在这时跳了下来,一下没注意,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表哥和瞎子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被砸的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埋怨,却被宋雨露抢了先:“陈土哥哥,你这是要摔死我呀!” “……”我懒得跟她争论,挥手道,“咱们赶快进去吧!” 沿着斜向下的盗洞,不知走了多久,瞎子踩到一具尸骨,吓得差点蹦起来,被我们投以鄙视的目光。 接着来到一汪积水处,大家沿边上凸起的地方跨过去,出现一个九十度的拐角。 “二蛋哥,你先走!”瞎子笑嘻嘻地说道。 “这里没危险的,大家不要害怕啦!”宋雨露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说道。 她说话间,表哥早已走过拐角,消失在我们视野中,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口雕刻着双蛇盘旋纹理的石棺,横着挡在路上,后面是一扇拱券结构的石门,看不到缝隙。 “这个双蛇花纹怎么到处都有啊!”瞎子疑惑道。 我也很不理解,从血祭六神殿到这座汉墓,每一个物件上都有这种雕饰,像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和用途。 猛然间想起了来之前,宋雨露说那两条蟒蛇是她养的,这让我对她又产生了极大的疑惑,便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养两条蟒蛇?” 宋雨露依然是那么直接,毫不绕弯,就像知道我要问她一样,回答道:“古人认为,龙入人间变为蛇。这随处可见的双蛇盘旋花纹,实际上是远古的黑龙和白龙,也就是寒心镜和冥火镜的传说。” 听她这样一说,我们都豁然开朗,同时也证明了,刘秀为守护庄王陵墓,庄王陵墓中存在还魂镜,这些传说不管是被后人夸大与否,但确有此事。 “我是说,你为何要养两条蟒蛇呢?” 宋雨露傻笑道:“因为啊,蛇在六神殿和这座陵墓中可以行动自如,替我探索地下之事。” “哦……”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说的确实也能讲得通。 宋雨露又说道:“那两条蛇陪我一起十五年啦,它们是品种罕见的草蟒,以素食喂养,可伴人永生,极通人性。” “妹妹,真的对不起,我们当时不知道。”瞎子为他父亲曾设局杀死草蟒而道歉。 没想到宋雨露还挺大度:“没关系啦,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一直没说话的表哥惊讶道:“寒心镜真的是那条蟒蛇送给我们的?从哪里得到的?” “就是从这座汉墓中得到的,十年已过,若等寒心镜进入庄王陵墓,与冥火镜结合,后果不堪设想!”宋雨露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许多。 我们三个又沉默了,外婆为何会被葬于这座汉墓中?背后究竟是谁在秘密指使?前辈们到底隐瞒着什么?她说的后果不堪设想,又是指什么? 沉默不是因为看透,而是无从问起,我们清楚,就算问了也是没有答案,这一切,还须自己去探索。 “接下来怎么走?这个石门如何打开?”表哥平静地问道。 宋雨露笑了笑说道:“石门是封死的,但石棺中有入口!” 我走近了看,石棺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问道:“要把石棺搬开吗?” “不用啦,你直接跳进去就行!”宋雨露很神秘的样子说道。 我也没想那么多,既然她说了,照做便是,抬腿就跨进了石棺中,一只脚刚踩到底部,石棺下面突然就打开了,我根本没防备就重重地摔进了洞里。 “宋雨露!”我揉着腿站起来,愤愤道,“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明摆着故意整我是吧?!” “谁让你刚才没接住我呀!”宋雨露故作委屈的样子,实际上乐得不行。 “扯平了,别说了,都下来吧!”我最烦跟女人计较。 就在他们一个个爬下来的时候,我不经意间余光扫过地面的角落处,一颗白色的纽扣在探灯下格外刺眼。 我伸手捡起,悄悄地放进了口袋里。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章 断桥 他们都下来后,我看着墓道里无数的岔道,问:“怎么走?” 宋雨露手一挥,得意地说:“跟着本小姐走就行啦!” “你之前来过这里?”瞎子问道。 “没有呀!” “……” “不过呢,我的蛇来过这里!” “那你咋知道路啊?”瞎子很不理解。 宋雨露指着墙壁笑道:“你看,记号!” 我们齐刷刷地看过去,离地面一尺处的墙壁上,有两道明显的划痕,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自然形成的裂缝。 “你的蛇还真是通人性!”瞎子边说边举起了大拇指。 宋雨露一点也不谦虚:“那是当然啦,你在防空洞中了七煞灵盘,是我的蛇救的你,还给你们送工具!” “是是!真的谢谢你和你的蛇啦!”瞎子是由衷地感谢道。 他俩聊得甚欢,可我怎么听都觉得玄乎,看了眼表哥,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墓道,估计思绪早就飘到了陵墓深处。 跟随宋雨露,沿着蟒蛇留下的记号,我们七拐八拐地穿梭在墓道中,早就迷了方向。 好在这个地方,早在民国十八年就被众人开辟过,就算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也早就触发了,我们并不担心。 只是这毫无方向感地游荡,让我感到压抑,有时明显感觉往回走,表哥说是往东走,再一问瞎子,他却说是往西走。 此时的我,是多么希望有秦潇潇带路,那样的话,我就算闭上眼睛走路,也比现在感觉安心。 在我快要心理崩溃的时候,前方透过来一丝昏黄的光,我知道那是长明灯的光亮,看来迷宫似的墓道终于到了尽头,我悬着的心也瞬间落下,不禁称赞起宋雨露来:“姑娘,果然有两下子呵!” “谢谢夸奖!”宋雨露笑得脸颊绯红。 表哥和瞎子也是压抑得不行,看到亮光都欣喜若狂,互相推拉着跑了过去,刚到尽头处就傻眼了。 没有路! 雾气腾腾的悬崖,看不见对岸,看不清四周,更看不到底部,浓雾中透着片片光亮,不知长明灯挂在何处。 我把探灯调至最亮,向下照去,灯光被浓浓地雾气团团包围着,毫无作用。 “妹妹,咱该咋走啊?”瞎子急切地问道。 宋雨露摇了摇头说:“蟒蛇的记号到这里就结束啦,接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 “你这分明是带错路了好吧……”我看着无尽的悬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不可能!在地下,蛇可是比人聪明多啦!”宋雨露坚定地说道。 这时表哥突然说:“这路,确实没错!” “什么意思?”瞎子疑惑道。 我被表哥说得一愣,不过立马也看出了门道,可心却凉了一半:“路确实没错,只是被人拆了!” 因为我们走动的缘故,身旁雾气散去很多,墓道口的两边露出两条胳膊粗的铜锁,贴着墙壁垂在深渊下,看不到尽头。 但是正常人都能看得出,那本是一座铜锁桥,被人从对岸给砍断了! “这是谁干的,真几吧缺德!”表哥愤愤道。 “肯定是民国十八年来的那批人呗!”瞎子无奈道。 没发现这座断桥时,我们以为走错了路,但是回头再找出口还是有希望的,现在可好,路虽没错,希望也没了。 “看来咱还得回去,从原来的盗洞进。”表哥说着就要往回走。 宋雨露立马制止了表哥:“其他盗洞全是陷阱,这里是唯一能够通往庄王陵墓的路!” “你不是让我们救宋明吗?”表哥反问道。 “他们现在已经掉入冥机之中,救不了的,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宋雨露沉沉地说道。 “既然救不了,那我们就回家了。”表哥边说边走,我和瞎子也跟了上去。 “不许走!” 宋雨露突然提高嗓门喊了出来,我被她吓一跳,转头问道:“咋了?” “万一有那么一丝希望,宋明他们闯出了冥机,进入庄王陵墓中,求你们救救他。”宋雨露哀求道。 我看了眼表哥,表哥也看向我,谁都没说话,因为宋雨露的这句话,听起来简单,实则信息量太大了。 她的意思倒过来理解就是,北邙四鬼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破天机,但是在冥机面前,他们只有一丝的生存希望,然而,就算他们有破解冥机的能力,进入庄王陵墓中照样会死! 我的天,还有什么比冥机更可怕的东西在庄王陵墓中。 表哥心直口快,直接说道:“不是哥哥们不帮忙,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帮,我们何德何能? 你看看我们三个,谁不是满脑子浆糊,稀里糊涂就跟你来到了这里?你若真想救宋明,就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们!” 宋雨露默默低下了头,半天没说话,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看来她确实有苦衷,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咱走吧。”表哥对我和瞎子说道。 我点了点头,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走了大概十米远,身后传来了宋雨露响亮的喊声: “生死契约,是活人与死人的契约,是取走冥火镜的代价!” 表哥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同样声音响亮地喊道:“什么代价?” “代价就是,你手腕处的弃灵印记!” 宋雨露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墓道里,如同惊雷一般,震醒了我混沌的心,同时也为我的心蒙上了一层新的乌云。 她的意思是说,冥火镜,早就被人取走了! 她的意思是说,我和表哥,是交换冥火镜的牺牲品! 她的意思是说,庄王陵墓内,是个圈套! 她的每一句话,信息量都是那么的大,难怪她一直沉默,在她年幼的心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我们故意说要回家,就是为了能听她再说一句有价值的话,其实在我和表哥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回家是不可能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庄王陵墓内,一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 表哥看着我说:“这座断桥,你已经知道怎么过了吧?” 我笑了笑,说道:“你也早就知道了。”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一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座被人斩断的铜锁桥,看似断了去路,实则是为我们搭起了一架通往真相的云梯。 而真相,就在悬崖之下。 原因很简单,只要抛弃正常思维,按时间的先后,从过去倒推现在,谁都能够发现这一点。 千年前,建造陵墓的人耗费如此大的工程建造铜锁桥,难道是为了方便后人进墓盗宝吗? 民国十八年,前辈们过桥后将铜锁斩断,难道是自断退路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人们站在此处,只有三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过桥,要么原路退回,要么跳下悬崖。 能够来到这里的盗贼,空手而归是不可能的,跳崖寻死更不可能,过桥是自然而然的第一反应,却不知真正的路,是迷雾之下的深渊。 我不知道对岸有什么东西,但一定是个陷阱。 而且,这一连串的推理,其实并不是我能想到的…… 告诉我们应该沿铜锁爬下悬崖的,另有其人,在这里先卖个关子,总之,当时的瞎子和宋雨露,对我和表哥是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谁先下去?”表哥发话了。 “我吧!” 我看到瞎子退缩的样子,又不能让宋雨露一个小姑娘走前面,那样太失男人风度了,而表哥明摆着要垫后,也只能我先下了。 铜锁因为年代久远,表面生锈严重,坑坑洼洼,却刚好能让我抓得更牢,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我们,爬这个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周围浓浓的雾气,让我看不清一米开外的东西,身处其中,就好像被包裹在云层里,和闭着眼睛向下爬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峭壁上埋伏着机关暗器,我们就是活靶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好在是没有,古人也不可能考虑得面面俱全,又或者,根本不需要。 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我们都不敢爬得太快,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铜锁晃晃荡荡,大家紧绷着神经。 宋雨露在我上面,小姑娘身轻如燕,爬得太快,一脚蹬到了我的头。 正在冥想中的我被吓一跳,差点脱手掉下去,便愤愤地威胁道:“你慢点行不,再踩到我,小心把你拉下去!” 哪知宋雨露一点也不知错,笑着喊道:“是你爬太慢了好不,小心我把你蹬下去!” 这我就不开心了,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小姑娘吓到不成,立马就还以颜色道:“你是要跟哥同归于尽吗,来呀!” 说话的同时,我的双脚触到了硬东西,心中一喜,用探灯照去,竟然到地面了,看来悬崖并不是很高。 我灵机一动,这小姑娘嘴不是挺硬嘛,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腿,使劲往下拖,故作愤怒地喊道:“咱俩同归于尽吧!” 宋雨露被我拽得手一滑,“啊”的一声大叫,以为自己真要跌落谷底,却被我稳稳地抱了下来。 “你……”宋雨露吓得脸色发白,又看到自己安全着地,生气地指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乐得前仰后合,真是出了口恶气。 紧接着,迷雾中浮现出一个身影,表哥也顺利地跳了下来,松了口气说道:“这也不高嘛!” 可是,我和宋雨露瞬间就慌了,额头上刚落下的汗又冒了出来。 “怎么了?”表哥疑惑道。 “瞎子呢?!” “没下来吗?”表哥问话间朝四周看了看,脸色立刻也沉了下来。 瞎子在表哥和宋雨露中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雾气太重,而宋雨露又爬得那么快,根本就没察觉到,瞎子既没有喊叫,也没挣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恐惧的气息一瞬间就扑面而来,这座陵墓中处处都显得那么平静,却又那么诡异,豆大的汗滴流在每个人的脸上,迷雾重重,看不到前方。 “你再好好想想,最后一次看到瞎子是在哪个地方?”我焦急地问宋雨露。 宋雨露也很着急,说道:“雾太重,我连他有没有下来都不知道!” “表哥?” “嗯?”表哥的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 “瞎子是不是没下来?” “他在我前面下的,我是最后一个!”表哥坚定地说道。 “那……”我正要继续问的时候,表哥悄悄地踩了踩我的脚面,我悬着的心直线下落,改口便说道,“那……就听天由命吧,咱们继续前进!” 宋雨露见我如此释怀,便也没再计较,说道:“只要两位哥哥没事就行,我的使命是保护你们!” “走吧,这次咱三个靠在一起,跟紧点!” 我挽起宋雨露的胳膊,表哥靠在她的另一边,三个人并排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表哥刚才的小动作是想告诉我,瞎子并没有下来,我之所以能够快速地领会他的意思,是因为上文卖的关子。 前面我说到,告诉我们应该沿铜锁爬下悬崖的,另有其人,她就是宋雨露。 只不过,她没有明说,而是不停地暗示我们,可她那拙劣的演技,跟小铃铛差太远了,当时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告诉我们,快点爬下去,下面才是出路! 她那种生硬的暗示,很难描述,举个例子,表哥最先发现的铜锁链,就是顺着宋雨露目不转睛的视线看到的。 宋雨露明显知道这里的一切,却掖掖藏藏的,我们并不能确定她的用意是好是坏,但也只能跟着她走,就算她不怀好意,起码能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表哥瞒着宋雨露,并没有让瞎子跟着下来,我不知道他俩之间商量了什么计谋,但一定是为我们留后路。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经历教会我们的东西,大家都在不断成长。 继续说眼下的事。 行走在浓雾中,时间久了,喉咙发粘,让人有种想干呕的冲动,就算衣服挡着鼻孔也不管用。 “再这样走下去,恐怕咱们要慢性中毒了。”我低声说道。 表哥也难受得够呛,话都不想说,免得吸进一肚子的雾气,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加快脚步。 雾气不可能是凭空生出的,而且还如此之浓,一定是有源头的,只要走过这段区域,应该就会散去。 好在我们下来的地方,三面峭壁,只有这一个方向可以走,不然的话,只有一臂之遥的视野,我们早就不知道走那里去了。 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浓雾渐渐散去,久违的清爽感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再次充满了力量。 三把探灯直直地照着前方,四根石柱直插墓顶,上面倒挂着四盏宫灯,一尊泛着铜绿的棺椁,静静地摆在圆形石台上。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二章 残骸铜棺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铜棺,之前只在历史课本上看过,而且只是被灌以实木的铜皮棺椁。 眼前这个足有一人之高的纯铜古棺,如一尊巨型铜鼎高高矗立,威严之下散发着丝丝诡异,从四周的环境和格局来看,应该就是此汉墓主人的长眠处。 震惊之余,我有一事不解,便说道:“平民躺木棺、臣子睡石棺、天子驾玉棺,什么身份的人会用铜棺?” “你这个学历史的大学生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表哥调侃道。 其实我问这话,也就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棺椁的材质与人物身份并没有绝对的关系,皆因墓主个人喜好而定。 但是宋雨露却说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汉光武帝在位时期,提倡简葬,铜棺既不奢华,又显尊贵,恰到好处!” “你懂的可真多!”我这句话是由衷地夸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历史,直接跳级上大学都够用了。 “身为炎黄子孙,当然要对自己的历史文化有所了解啦!”宋雨露笑着说道。 “说得好!”表哥也夸起宋雨露来,话锋一转道,“那么,请问这是谁的棺?”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 “我们可不是盗贼,不能玷污了祖宗的圣灵!”表哥义正言辞地说道。 “就是!”我也附和道,“就算想开棺也开不了,目测这棺盖至少一吨重,哪怕打开了,死人脸上又没写名字,难不成你还认识古人?” “两位哥哥哎,你俩在这儿一唱一和,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倒显得我不尊重古人了?” 宋雨露对我们投来鄙视的目光,逗得我们一阵乐,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伟大,只是不敢而已。 既然决定了不碰古人棺椁,就只能绕过它继续前行,因为路只有这一条,走到尽头,一定能找到庄王陵墓的入口。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这个铜棺挡在道上,自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命途中必经的劫数,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 就在我们绕过铜棺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人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看看,这一看就出事了,我腿一抖差点跪在地上。 铜棺的侧面竟然是一扇门,已经被打开了,或者是自己开的,而门里面…… 我至今都不愿再去描述当时看到的情景,可还是得写出来,铜棺里面站着一个人,或者说是……很多人。 这样说并不矛盾,因为那个人,是很多个人拼凑成的! 一条腿粗,一条腿细,一只胳膊长,一只胳膊短,女人的盆骨连接着男人的身躯,细细的脖子顶着一个胖人的头。 这还不是最渗人的,真正把我们吓跪的是,那人的眼皮一眨一眨的,竟然是活的! 若真的就这些,我们拔腿就跑便是,那人肯定追不上,而我们却都呆站在原地,就算极度恐惧,也不肯离去。 原因就是,那个人的脚下,踩着一面腐朽的铜镜,在探灯的光照下,暗暗发红,边沿凸起的纹理与寒心镜一模一样。 我们三个呆站着很久,全都语塞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最后还是宋雨露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费功夫?那你去把冥火镜拿过来。”我小声地调侃道,双腿还是抖得不行。 “你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还怕这样的怪物吗?” 宋雨露这是故意刺激我,我肯定不吃这一套的,但也不能有失男人的尊严,便说道:“里面如果是一只猛兽,或者是个手拿砍刀的将军,哥都会义不容辞地上去,关键它是个……真的很难让人接近。” 表哥也始终没有动,应该和我的心理状况是一样的,我们能够不明不白地来到这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是眼前的怪物,违背了常理的认知,在这个伪同类面前,退缩是人的本能,与胆量无关。 宋雨露见我们没动静,就自己走了上去,我急忙拉住了她:“别过去,说不定……你的胳膊腿也会变成那怪物的一部分。” 哪知宋雨露微微一笑道:“谢谢关心啦!不过呢,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们,再说了,那个人已经拼全了,不需要我身上的零件,不会有事的。” 说完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蹭开我的手,径直走了过去。 我瞬间感觉羞愧难当,但也不敢过去,只能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雨露,心脏急促地跳动着。 当她小心翼翼地触到冥火镜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个怪物身体晃动了下,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宋雨露猛地从怪物脚下抽出冥火镜,我本以为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却没想到,怪物瞬间支离破碎,断裂的残肢渐渐发黑,随即化作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我们大为惊叹,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面小小的铜镜可以将不同的肢体组合成人,并维持不腐,甚至可以活动。 我和表哥对视不语,这一刻,彼此的心中都已经肯定了还魂镜的存在。 “陈土哥哥,冥火镜给你!”宋雨露笑盈盈地双手奉上。 我接过铜镜,有微微灼手的感觉,确实是冥火镜,便说道:“你为何要把寒心镜和冥火镜给我们?” “因为,它本来就属于你们!” 听到她这神秘的回答,我已经习惯了,知道再问也是没有答案,就朝她笑了笑,以表示感谢。 临走时,我又看了眼那堆白骨,突然感觉边上掉落的一只布鞋那么眼熟。 我推了推表哥,指着那只鞋说:“眼熟不?” 表哥看了眼,随口答道:“早就发现了,鞋侧面的花纹咱外婆绣过,她觉得布鞋单调,总是在边上加两道条纹。” “哦,我也想起来了。”我淡淡地说道。 从表哥的语气中,我能听出来,他一定也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李王城的一条腿有点跛。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三章 冥机 宋雨露对我们如此坦诚,冒死取出冥火镜,并且交给了我,看来我们对她的防范之心确实是多余的。 表哥大喊一声:“出来吧!” 不一会儿,瞎子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哎呀,各位,真是想死你们啦!” 宋雨露有些吃惊:“瞎子哥哥,你……” “我一直在暗中为你们保驾护航呢!”瞎子一副成就满满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之所以没告诉你们,是想让瞎子藏得更隐蔽些,万一咱们遇到不好的事情,还能有个后路,不至于被一锅端。”表哥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们心还挺细的嘛!”宋雨露见瞎子没事,也很开心。 “那是!” “必须的!” 我们三个真是虚伪,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防范宋雨露,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冥火镜现在也在我们手上了,而且得来如此轻松,这让谁都没有想到。 绕过铜棺,继续行走在甬道上,不知为何我的心中隐隐不安,现在的我,对太过顺利的事情,都会有种莫名的害怕。 瞎子不经意的一句话,突然就点醒了我心中不安的源头。 “不知道宋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瞎子边走边说。 表哥并不是很喜欢宋明,随口说道:“人家宋雨露都没着急,你瞎操啥心啊!” 宋雨露走在最前面,一直没有回头,我从她的侧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焦虑,她肯定心急如焚,只是无可奈何。 就在他们谈话的同时,我心中不安的源头才渐渐清晰,那就是宋明和北邙四鬼。 虽然我们进入的盗洞不同,可这座汉墓也就这么大,以他们的能力,不可能现在还没找到此处,把冥火镜拱手让给了我。 到底是什么阻止了他们?我们这一路上又为何会风平浪静?宋雨露一定知道些什么。 “宋雨露!” “嗯?”宋雨露被我的喊声打断了思绪。 “冥机到底是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嘛,见过的人都死掉啦!”宋雨露不耐烦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见过的人都死掉了?既然见过的人都死掉了,你怎么知道冥机的存在?”我说得连自己都蒙圈了。 宋雨露还没回答,表哥倒是先调侃了:“泥鳅,你说绕口令呢!” “你听过这么简单的绕口令吗?”我反问道。 “好啦!”宋雨露被我们吵得头都大了,烦躁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 瞎子笑道:“绕口令还是宋小姐讲的好!” 可我听到宋雨露说的话,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她没有告诉我答案,却透露了一个信息,她知道冥机是什么,那就说明她见过! 之前她给我们讲述埋骨地的故事时,我就感觉她亲身经历过,因为她说得如此详细,又如此生动,若非亲身经历,绝不可能是那样的语气。 思绪像片片黄叶飘落在我的心底,风一吹,漫天飞舞,我极力地将每一块碎片拼凑起来,想要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却发现是那么的难。 这十年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飞速地从我脑海中闪过,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快要想出点什么来,又猛然间一片空白。 头痛万分。 “不说也行,能稍微透露点吗?让我们心里有个底。”我又问道。 “不能!”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吗?”我问完这些话后,自己都感觉好拗口,立马又改口说道,“你为啥不告诉我们?” “因为我要保护你们!”宋雨露一副正气的样子。 在我纠结万分,和宋雨露一问一答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没看错,是陵墓的尽头! 探灯照去,陡峭的岩壁连接墓顶,没有雕刻的痕迹,也无暗洞岔口,完全是自然形成的原始风貌,是陵墓依山修建的自然屏障。 瞎子率先开始不淡定了:“姑娘,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啊,是不是进错盗洞了?” 宋雨露皱着眉头,朝岩壁看了又看,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上次来的时候……” 也许是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相差太大,宋雨露终于说漏了嘴。 “你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的?”我试探道。 宋雨露愣住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以为她又要搪塞许多毫无价值的话,问过之后就没报太大希望,可没想到,她在迟疑了片刻后,突然全身颤抖起来。 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却让我们瞬间毛骨悚然。 “咱们当中有个人,中了冥机!” “你说什么?!”我不由地喊了出来,惊讶中满是恐惧。 可她却没有理会我,继续将我们的恐惧放至最大:“而且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宋雨露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甬道里突兀刺耳,每一个字都暗藏诡异,让人不愿相信,又无从回避。 气氛异常安静,也许是在地下呆久了的原因,大脑缺氧,我们一时语塞,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然而,宋雨露并不顾及我们脸上的表情,缓缓开口,又一次把匪夷所思的言论推向了至高点。 “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隐瞒,冥机,并不是人类设置的机关!它是一个游戏,死神摆下赌局,入内之人,生命是唯一的赌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荒唐的话语,从宋雨露嘴里说出来,会让我感觉如此真实,但我还是忍不住质疑道:“神机全是未解之谜,也不过是古人玄学造诣的结晶罢了,你说冥机不是人类设置的,是不是有点迷信了?” 表哥也回过神来,同样对宋雨露说的表示质疑,接着我的话问道:“你说咱们当中有人中了冥机,还说他已经死了,现在又说冥机不是人设置的,哪一句话成立?” 此时的我们,都以为宋雨露是在故弄玄虚。 可是她接下来的一番话,如同一块钢板,密不透风,将我们早已裂开的心脏,彻彻底底地击碎。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四章 生死契约 “古书记载,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 几千年前,商部落首领冥,因治水而劳死于鸣河之畔,周部落首领弃,因教民农桑而劳死于都广之野。 鸣河之畔和都广之野的具体位置,史书上并未记载,至今无人知晓。 但是在民间有一个传说,死神为奖励两位仁君,破例定下生死契约,千年后可转世为王,惠济天下子民。 可是,得到死神眷顾的人,其实失去的更多! 万物生存皆有定数,死神为其破例的同时,必然要让其他人为此买单,那就是,他们的后代,生命都会减半。 死神为他们后代定下的诅咒,被称为冥机和弃机。 周庄王身为弃的后代,一生寻求破解之法,最终找到冰龙之心和黑龙之心,铸成还魂镜,还未来得及对抗死神的诅咒,自己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僖王继位,假死进入庄王陵墓,用父亲毕生寻来的还魂镜,将死神的诅咒解除,把弃机永远地封印在了墓冢之下。 从此以后,死神的诅咒就变成了庄王的诅咒,冥机和弃机也被统称为生死契约。 弃机成了庄王陵墓的屏障,想要进墓盗取还魂镜的人,没有一个逃得掉,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设置的机关! 咱们现在处的这座汉墓,主人身份是谁不重要,能够确定的是,他是冥的后代,想要借助庄王的还魂镜为自己解除诅咒,因为一些不得而知的原因,只能死葬在庄王陵墓之上,冥机也封印在了此处。 因此这座汉墓也成了庄王陵墓的一部分,所以它也可以叫庄王陵墓。” 宋雨露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就像背课文一样,能听得出来,她对这些东西研究至深。 最重要的是,她说的这些,和之前老头子给我们讲的传说不谋而合,简直是完美补充,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我哑口无言。 传说也好,虚构也罢,能说得有理有据,毫无披露,就不得不让人产生警惕,何况我还是那么爱幻想的一个人。 我有一事不解,便问宋雨露:“咱们爬下铜锁之前,你说生死契约是取走冥火镜的代价,代价就是我们手腕上的弃灵印记,按你这样说,我们不是早就已经中了冥机吗?” 宋雨露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们当时非要回家,我没办法,就只好骗你们啦,那是瞎说的。” “……” 我真的是郁闷透了,可也没理由生气,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宋雨露随即又讽刺道:“在家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啦,弃灵印记是人为的,与这些传说都没关系,是你自己笨好吧!” 她这样一说,倒也是,确实是我们想的太少了,这小姑娘,为了挽留我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难道真的只是为救宋明这么简单? 知道她也不会说,说了也不一定真,所以我连问她的欲望都没有。 她已经把生死契约解释清楚了,那么,是该进入主题了。 宋雨露嘻笑的脸凝重下来,看着我们说道:“咱们中间肯定有人中了冥机,不然的话,此处应该是庄王陵墓的入口!” 我们没人说话,因为一句也没听懂。 宋雨露也看出了我们的迷茫,又说道:“冥机存在于无形之中,可以理解成是一个概念,打个比方,你在某个地点或者某一瞬间,莫名地想要抉择一件事物,它可以是个岔路口,也可以是个动作,甚至可以是纠结于到底要眨几次眼睛。” 我们摇了摇头,一脸迷茫,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宋雨露也急了:“哎呀,冥机本来就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简单说吧,这一路上你们谁特别纠结于某件事,最后迫不得已做出了莫名的选择?” “咱们一直走在一起,墓里这么阴森,直往前走,哪有心思抉择什么啊,我可没强迫症!”表哥笑着摇了摇头。 听表哥这样说,我们突然就想到了瞎子,有段时间没和我们在一起。 大家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瞎子,瞎子也吓得不轻,生怕自己真的中了冥机,想了又想,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 “这确实很难判断,一个无意间的行为都有可能是冥机的陷阱,谁能记得清啊!”我郁闷道。 “很好判断,只是我表达不清楚,听起来有些玄乎而已,只要遇到过的人,都能记起来。”宋雨露很确定的样子说道。 然而,时间过去了很久,我们站在原地苦思冥想,还是没有想到哪里出错过,一部分的原因是,宋雨露描述得太抽象了,让人无从想起。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便问宋雨露:“中了冥机的人会怎样?” “中了冥机的人,就好比和死神打了个赌,如果赌输了,这座汉墓通往庄王陵墓的入口就会关闭,埋骨地里多出一具白骨,此人在墓里和常人无异,只要出了陵墓,就会变成一堆肉泥。” 宋雨露说的话总是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本来还要问她点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 表哥接起我的话,问道:“那要是赌赢了呢?” “如果侥幸选择正确,死神就会继续和你赌,直到你输为止!” “按你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必死无疑了,咱们下墓还有什么意义?”瞎子问道。 “是必死无疑!”宋雨露冷冷地说道,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不吓你们啦,其实咱们都没事,冥机只是个传说而已,就算有,从这个盗洞进也是不会遇到的!” “……” 我真的是服了,她要是个男的,我们三个绝对一拥而上地揍她。 之前我说她演技差,简直是在打自己脸,她开这一个大玩笑,面不红耳不赤,让我们完完全全地入戏了。 见我们个个气得脸色发青,宋雨露是笑得更欢了:“哈哈,陈土哥哥,你可是大学生哎,我说这么迷信的话你也信!” 我懒得理她,强忍着怒火说道:“庄王陵墓入口在哪里,快说!” “说你笨吧,你还不承认,我都提示你们啦,这座汉墓是建在庄王陵墓之上的,入口肯定在脚底下嘛!” 我低头看去,脚下有一大块正方形区域的土质颜色,和周围略有不同,若不是特意用探灯照着观察,在漆黑的甬道里很难被发现。 就在我仔细观察地面的时候,手习惯性地插进了口袋里,短短一秒钟的时间,我就像触电一样,心猛地一紧。 纽扣! 我突然想到,自己刚进墓道时,在地上看到白色的纽扣,莫名地做了个纠结的选择,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大家,悄无声息地装进了口袋里。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五章 献血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蒙蒙的,手迟迟不肯拿出口袋,无数种可怕的念想拥堵在心中,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 表哥看到我异样的举动,上前拍了下我的肩旁问道:“泥鳅,咋了?” “我……”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纽扣,“我……衣服上的扣子掉了。” 表哥笑了:“这样挺个性的!” “哦。” “掉一颗扣子而已,脸色那么难看,不至于吧?”表哥又打量着我说道。 “心疼新买的衬衫。”我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表哥也回以安慰的笑容。 我一遍遍地整理着思绪,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哪怕冥机真的存在,自己又不幸被死神选中,也要陪大家走完这最后的旅程。 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已经成长了许多,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喜怒挂在脸上的文弱书生。 才发现,成长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甚至是生与死的抉择。 人最成熟的时候,是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这个入口怎么打开啊?”瞎子问宋雨露。 “你猜?”宋雨露神秘地笑着。 在这黑暗的地下,处处散发着诡异,宋雨露还要绕弯子,表哥有点不耐烦了:“快说怎么进,我们不在乎生死,直接点,别说没用的话!” “不要进!” 我突然喊出这三个字,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一跳,大家全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到了,疑惑地看着我。 “出啥事了?”表哥问道。 我瞬间也愣住了,自己为何要说这句话? “泥鳅,有啥事你说啊!”瞎子着急的样子说道。 看着大家迷茫的眼神,我极力地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口,额头的汗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凉凉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若侥幸赢了,死神会继续跟你打赌,直到你输。 不要进,是我刚刚做出的抉择。 宋雨露看着我,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陈土哥哥,原来那个中了冥机的人是你!” 表哥愤愤道:“你在瞎说什么?刚才你不是说那是开玩笑吗?” “刚才我若不说那是开玩笑,陈土哥哥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你能把话说清楚点吗?”我艰难地开口问道,额头上汗如雨下。 “冥机是真实存在的,可它拿人类没有办法,因为人的本能完全可以战胜它,潜意识会指引你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是人类几万年来对抗大自然所产生的特殊本领。 但是,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们冥机的存在,当遇到需要抉择的时候,你的主观意识就会代替潜意识,让你做出错误的选择。” 表哥将信将疑地说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真相,这不是会害死泥鳅吗?”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陈土哥哥刚才选择了不进去,那是潜意识做出的正确选择,除非咱们调头回家,从此不进庄王陵墓,不然的话,进去就是违背了与死神的约定,必死无疑!” “泥鳅留下来,咱们进去,不行吗?”瞎子问道。 “不行,你也听到了,陈土哥哥刚才是让咱们都不要进,而不是说他自己不进去。”宋雨露解释道。 “都别吵了。” 想起宋雨露之前说的,在死神的赌局中输掉的人,在陵墓中和常人无异,出去后会化作一堆肉泥,埋骨地中多出一具尸骨,我突然间有种释怀的感觉,平静地说道:“进庄王陵墓吧。”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宋雨露朝我喊道。 “这些日子,大家历尽千辛万苦才站在了庄王陵墓的入口,若此时选择放弃,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我朝大家笑了笑,这次并不艰难,而是由衷的开心,由衷的释怀。 在寻求真相的路上,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那么就让我来承受吧。 三双眼睛看着我,脸上都挂满悲情,一如这深埋地底的庄王陵墓,浅唱着江山易主、王室堕落的挽歌。 “进墓吧。”表哥低声说道,然后看着我,面带微笑。 可我从他的笑容里,看到的是比悲伤更悲伤的心境,表哥知道,如果换做他,也不可能回家的。 宋雨露一直盯着我,神情说不出的忧伤,我便笑着说道:“不要迷恋我啦,赶快打开这庄王陵墓的入口!” 宋雨露扬了扬嘴角,没有笑出来,转头说道:“要开启这扇门,需要一样东西!” “六神殿中的那几件玉器吗?”我问道。 “不是!” “呃……不是就好。”我暗自庆幸,因为宋雨露还不知道,那六件玉器已经碎了。 然而我的庆幸还是太早了,宋雨露紧接着就说出了一件让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或者不敢想象的东西。 “需要守墓人的鲜血!” 宋雨露说出这几个字后,我立刻就不淡定了:“守墓人到底是谁?” “不是你外婆,也不是你们两个人。” “那守墓人在哪里啊?”我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 “……” 表哥很郁闷:“你的意思是进不去了?” 宋雨露见我们一个个快要抓狂的样子,不禁偷笑起来:“看你们急的,听我把话说完嘛!” “你倒是说啊!”我们异口同声道,跟她交流起来,永远都是这么困难。 宋雨露神秘地看着我们,说道:“陈土哥哥,朱弘哥哥,你们俩,谁来贡献点鲜血?”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六章 入口 “你说我们不是守墓人,又让我们献血,到底啥意思啊?!”我已经被她搞蒙了。 宋雨露却显得很淡定:“因为你们身上流着守墓人的血!” “为什么?”表哥问道。 “算了算了!”我简直是烦透了,不想再听宋雨露拐弯抹角,“你直接说怎么做,需要多少血吧!” “陈土哥哥,你真不想听了?”宋雨露摸着头发,笑嘻嘻地说道。 “不想,直接说结果!” “朱弘哥哥呢?”宋雨露又看着表哥笑。 “不想,直接说结果!” 她这种性格我们早就摸透了,越是表现得很感兴趣,她就越爱绕弯子,不配合她一问一答的时候,她反倒直接的很。 宋雨露果然是这样子的,紧接着就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却让我们听得毛骨悚然。 “相传,庄王陵墓的入口只有守墓人才能打开,而且要以守墓人的生命为代价。 咱们脚底下的这片区域,是封印死神的祭坛,当守墓人的血液流尽,刚好能贯穿祭坛的每一条脉络,封印就会解除,庄王陵墓的入口随之打开。 可是,守墓人的身份是神秘的,没有人真的见过,更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所以想进庄王陵墓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我说过,你们手腕处的红斑,是出生的时候人为植入的,血液流经红斑,再循环至全身。 成年后,你们身上流的血,便可代替守墓人,来开启庄王陵墓的入口!” 宋雨露说完这一番话后,看着我们微微一笑,意思是,你们听明白了吗? 我当然听明白了! 此时的我,已经陷入了可怕的思绪中,往事历历在目,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美好的回忆,在这一刻全部坍塌。 原来我们只是工具而已,被人当作实验的母体,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生产守墓人的鲜血,为他人所用。 原来真的如宋雨露所说的那样,这是人为布下的局,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的一切? 我真的猜不透。 就像棋子永远不会明白布局人的用意,活在棋局中,永远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表哥也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是谁在背后支配着一切?” 宋雨露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自己的命运,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你带我们下来,不是为了救宋明吧?”我问道。 其实我都不用问,宋雨露在墓中的表现已经告诉我们了,救宋明只是她骗我们下墓的借口。 宋雨露知道这墓中的一切机关,还能说出传说的源头,甚至对我们家族的事情也了解至深,她在这个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宋雨露直言不讳道:“我确实不是为了救宋明,我和他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我是为了救你们!” “救我?”我轻笑道,“我已经中了冥机,出不去喽!” “还魂镜可以解除死神的诅咒,冥机又算得了什么?”宋雨露安慰道。 我指着表哥肩头的背包说:“寒心镜和冥火镜都在里面,有用吗?能还魂?传说根本就是假的!” 现在的我,已经对现实感到了无望,只想在死前看到事情的真相,死也要死得瞑目,这是我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宋雨露就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趴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了句话,让我立刻又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 但不是为了我自己。 她说:“你若死了,朱弘哥哥也会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扯着嗓子喊道。 表哥和瞎子不知道宋雨露对我说了些什么,看到我如此失态的样子,脸上都挂满疑惑。 宋雨露也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扭头对表哥说道:“想救陈土哥哥,必须进入庄王陵墓,启动还魂镜!” 表哥没有再问什么,取出短刀,伸着胳膊,淡定地说道:“来吧,用我的血。” 瞎子急忙劝阻道:“你不要命了吗?她刚才说血液流尽才可解除封印打开入口!” “看你们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我都感动啦……”宋雨露笑着说道,“你们两人的血加起来,只需少量,便可开启入口的大门!” “真的吗?”我表示怀疑。 “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嘛,流点血又不会死人!” 宋雨露话音刚落,表哥的短刀已经划破了手腕,鲜血瞬间就染红了整个手掌,沿着手指滚滚流下,落在地面的正方形区域内,渗入土地。 表哥站在那里,面不改色,看着自己流淌的鲜血,淡淡地笑了,就像在欣赏一曲指尖上跳动的芭蕾。 他的笑容,只有我能理解,那是对我生命的祈祷。 我站在表哥身旁,伸出胳膊,看着手腕处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心一横,刀子没进半截,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面,即刻就渗入了地下。 我还没来得及担心是否有用,地面就晃动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抓住表哥,谁知他也没站稳,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宋雨露大喊道:“赶快跑离这片正方形区域!” 等我反应过来,地面已经升起一尺多高,由于剧烈晃动,根本站不起来,表哥用力拽着我,连滚带爬跳了下去。 我再抬头看的时候,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升到墓顶,差点就被挤成了肉饼。 而眼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横跨甬道两侧,与峭壁紧紧相连,上面也紧紧连接着墓顶,就像一道从地下升起的闸门,密不透风地挡在我们面前。 我不禁惊叹道:“这么高的石门,谁能推得动啊!” 宋雨露笑着说:“陈土哥哥,这门可不是推的,就算你能把它推翻,后面也是咱刚来时的岩石峭壁啊!” “那入口在哪里啊?”我疑惑道。 “我都跟你说一百遍啦,庄王陵墓在地下!” 刚才一直被眼前的巨型石门给吸引了,没注意身后,当我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裂,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缝隙。 探灯照去,斜向下的岩石台阶深入地底,一眼望不到尽头。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七章 陨落 我们本就处在幽闭阴森的墓中,墓中却又出现了一条深入地下的台阶,这让入口显得更加诡异,恐怖的气息呈几何倍数叠加。 但是,早已“饥渴难耐”的我们,对这些统统无感。 表哥拿起探灯就跑了下去,大家紧随其后,岩石台阶打磨光滑,常年被埋在地下,表面潮湿,瞎子一个滑步蹲坐在地,被我和表哥笑着拉了起来。 此时的我们,全都沉浸在即将见到真相的喜悦中,而忽略了黑暗中隐藏着的危险,或者说,有没有危险已经无所谓了,庄王陵墓是必须要进,哪怕前方通向的是地狱。 沿台阶走了很久很久,估摸着起码有半个小时,依然看不到尽头,周围是石块堆砌的墙壁,与汉墓中的材质一样。 应该就是宋雨露说的,这座汉墓的主人,为了获取东周庄王陵内的还魂镜,特意修建的台阶通道。 在台阶上走得太久,我感觉腿都发软了,还是没有任何到头的迹象,便埋怨道:“这庄王是把自己埋在地心里了吗……” 表哥也调侃道:“咱再走下去的话,估计要走到美国了!” “嘘!”宋雨露示意我们安静点。 “怎么了?”我好奇道。 “别说话!” “……” 我立刻闭上了嘴,因为在探灯的余光下,宋雨露的表情格外凝重。 “有人触发了地机……快跑!!”宋雨露突然大叫道。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宋雨露这一声大叫吓得慌忙往上跑,刚跑没几步,顶部一块巨大的岩石滚落而下,重重地砸在台阶上,封死了去路。 瞎子惊慌失措地大喊道:“二蛋哥!!” 我才回过神来,发现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表哥,并没有在我们这边,不知是被压在了巨石之下,还是被分隔在了对面。 “表哥!表哥!!”我大声呼喊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脑袋里蒙蒙的。 并没有人回答。 碎石停止掉落后,周围一片死寂,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我并不相信表哥会被压在巨石下,因为他的反应比我快得多。 果然,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巨石对面传来了表哥的声音:“我看到入口了!好大的一扇门!” 我心中一喜,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回应道:“我们过不去啊,路被封死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显得格外刺耳,我猛地回过头去。 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情愫夹带着支离破碎的画面,一拥而上席卷我的心灵,眼前的她,一袭青衣,长发散乱,迈着缥缈的步伐向我走来。 我愣住了,像石化的雕塑纹丝不动。 瞎子喜极而泣,扯破嗓子喊道:“小铃铛!!” 小铃铛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暗暗发红,走到离我们三个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口说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熟悉的声音,平缓的语气,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我早已闭合的心门。 “你……”无数句话同时卡在我的喉咙里,最后变成了失声痛哭。 然而,久别重逢的暖人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宋雨露一声响亮的怒喝给打碎了。 “妖女,你为何要打开机关陷害我们?!” “你都说了我是妖女,那就没有为什么。”小铃铛依然面无表情。 她们说话间,我回过神来,想起了宋雨露之前说的,小铃铛并不是李莉莉,就打断了她们的话:“小铃铛,你到底是谁?” “你都叫我小铃铛了,还要问我是谁。” “你不是李莉莉!”我突然提高了嗓门。 小铃铛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可我的内心却在挣扎。 三年前刚刚出狱的李队长,为何要把小铃铛带给我们? 宋雨露说过,她自己是被李队长抚养长大的,难道李队长没有入狱? 难道她俩从小就认识?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迷雾一样笼罩在我的心上,真相需要当事人来解答,既然小铃铛不说话,我又问起了宋雨露:“你为何说小铃铛是妖女?” 宋雨露也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小铃铛,我站在宋雨露的身旁,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 “两位妹妹,都说话呀!”瞎子也很费解。 小铃铛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们走,还是不走?” “若看不到真相,就算活着也毫无意义,我是不会走的,也更不想做别人的棋子!”我坚定地回答道。 这一刻,我期盼着小铃铛会说一句,让我陪你们一起吧。 那样的话,我一定一定会上前拥抱她,用滚烫的泪水告诉她,你是不是李莉莉并不重要,你是我的小铃铛就好! 然而幻想在现实面前,是那么得不堪一击,小铃铛随之而来的话语,让我的心瞬间掉入了谷底。 “你若不走,就死在这里吧。” 小铃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已经抬了起来,探灯下闪过一道白光,一枚钢针直直地扎向我的胸口。 我被小铃铛这一举动彻底惊住了,一直以为,不管她的身份有多么坏,念及我们有过的三年美好时光,她也不会加害于我。 失望与绝望的心境,让我呆呆地站着,忘记了躲避。 就在钢针刺入我心脏的那一刻,宋雨露惊叫一声,猛地推开了我。 ………… 鲜血从她的胸口缓缓流出,染红了她简陋的手工布裙,也染红了我泛白的心。 那个一路上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我们的女孩,就在这一瞬间,永远地倒在了我的怀里。 宋雨露,这个苦命的孩子,上天为何要对她如此的不公,为何又让她遇见我这个被诅咒的人,为何不能给她一个安稳而平静的生活? “为什么!!” 我嘶吼着,冲向小铃铛,往日的美好时光不再有回放,不再有念想,全都成为了此时此刻愤怒的助燃剂。 恍惚间,我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入了小铃铛的胸口,鲜血沿着白刃流入我的手心,烫烫的。 而我的心,再也不会有温度。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八章 消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小铃铛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刻,脸上带着笑容,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她为何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但这并不重要,她杀死了宋雨露,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的,我变冷血了。 就在小铃铛把钢针刺向我心脏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的世界不再有回忆,也不再有怜悯。 瞎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泥……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对瞎子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是妖女!” 过了好久,瞎子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拍了拍我,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他也看到了,刚刚小铃铛是要至我于死地,我的举动,只能算是正当防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别的选择。 “将她们安葬了吧,愿来世都生在平常人家,过安稳的生活。”瞎子强忍着眼泪说道。 “咱们本来就在墓中,你还想往哪里葬啊?” 一提到墓,我突然想起了表哥,他还在巨石对面! 瞎子似乎也意识到了,重重地拍击着巨石,大声喊道:“二蛋哥!” 声音在四周回荡,可对面并没有人回答。 我想起表哥说他看到了一扇很大的门,突然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以我对他的了解,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独自进入了庄王陵墓内。 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我不愿去想象。 就算我的心再麻木,也承受不起第三个生命的消逝。 看着眼前的巨石,绝望感油然而生,这一路走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庄王陵墓的入口,在即将触摸到真相的时候,却被小铃铛故意触发的机关封死。 她为何要这样对我们?一定不是为了保护我,因为她刚刚明显是要杀我。 我越想越气愤,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宋雨露,气愤立刻又被伤感所掩埋,这个才与我们相处了不到一天的陌生女孩,竟然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我挡下致命的伤害。 这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发疯似地撞向巨石,一下,两下,没有疼痛的感觉,胡乱地喊着:“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着一切?还我宋雨露!还我小铃铛!” 瞎子用力拉住了我:“泥鳅,别撞了,咱再找找别的入口吧。” 我无力地跪倒在地,心也沉入了海底,谁都清楚,为了安全和防盗,机要地方的入口,不可能有第二个。 对啊,入口不可能有第二个! 我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朝瞎子喊道:“入口不可能有第二个!不可能有第二个!” 瞎子被我搞的一脸迷茫:“你怎么了?什么意思?” “机要地方的入口,不可能有第二个,那就说明这个巨石机关一定有办法开启,不然的话,修建这个入口就毫无意义了。” “对呀!”瞎子也被我点醒了,兴奋起来,“这个机关一定是可逆的,咱们赶紧找一找方法!” 绝望之后出现的希望,让我和瞎子瞬间精神了起来,失去朋友的痛苦也暂忘脑后。 然而,还没等我们开始找,眼前就出现了让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幕。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岩石台阶碎裂开来,巨石瞬间深陷入地下,顶部刚好与台阶持平。 我和瞎子同时呆住了,惊讶、兴奋、疑惑,一股脑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心情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巨石沉下去后,我们周围就荡起一片灰尘,在探灯的光晕下反射着白光,就像初冬下起的粒粒小雪。 瞎子急忙捂住了鼻子,低声道:“这不会是新的机关吧?连环机?” 其实我的心里也在打鼓,弄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可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便对瞎子说道:“自从下了墓,咱们的命运都已不属于自己,既然能力有限,就只能靠运气了。” 瞎子也是连连点头,回想起这一路走来,若不是宋雨露指点和解疑,我们根本就走不到这里,很可能连进来时的墓道都走不出去。 说白了,我们啥都不懂,只是有一颗不畏生死的心,莽夫而已。 那就莽到底吧! 我和瞎子手拉手,一起从巨石上迈了过去,想象着各种被暗器毒杀的情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巨石机关,是最古老的延时机关,底部用软石膏铺垫,巨石压得时间久了,它就会断裂,然后深陷地下。这机关的用意就是吓退闯进这里的人,同时又不会真的封死入口。 试过没有危险后,我也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小铃铛和宋雨露静静地躺在台阶上,周围已经染成血海。 两个花季少女,一正一邪,她们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本该是被人宠爱的年纪,却卷入了这场地下战争,双双殒命。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突然就伤感起来,就连亲手杀害小铃铛的那一刻,也没有这么悲伤,干涸的眼眶渐渐地湿润起来。 我转身走了回去,站在小铃铛和宋雨露的遗体前,看着两人安详的面容,俯身吻上了小铃铛的唇。 而后迈着大步跑下台阶,和瞎子一起消失在了黑暗的地下。 可是,走着走着,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已经过去十分钟,并且是一路小跑,却没有看到表哥说的大门,更没有看到表哥。 想想表哥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也不过才被巨石隔开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按理来说,我们早就应该遇到才对。 瞎子也不淡定了:“泥鳅,你说咱们是不是走过了?” 我寻思着,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毕竟墓中的怪事我们见多了,但时间是不会骗人的,就算表哥体力再好,也不可能一两分钟内跑到我们这么远的地方,并且还是一个来回。 我和瞎子又原路走了回去,沿途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台阶是下着容易上着难,再次回到巨石的地方,我俩已经腿都抬不起来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表哥说的大门根本就不存在,表哥也消失了! 庄王的诅咒 第五十九章 别后重逢 此处有巨石这样的地机,就说明这个台阶是真实存在的,一定不是神机。 我和瞎子当然是不知道的,以为被神机所困,瞎子甚至还怂恿我闭上眼睛走,像老李在天宫那样,走出无界的天桥。 我也信以为真,对瞎子说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一把了!” 就在我们关上探灯闭上眼睛之前,台阶侧壁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眼球,正是它,扭转了我们错误的决定,也挽救了我们的性命。 台阶侧壁上有一排刀刻的字,歪歪扭扭,但我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表哥的字迹,蹲下身来仔细看,上面写着:“陈土,我进去了,在这里等我”。 瞎子对表哥的字迹不熟悉,一副坚定的样子说道:“这不是二蛋哥写的,咱不能信!” 表哥的字迹我是很确定的,看瞎子言之凿凿的样子,便笑着问道:“为啥呀?” “二蛋哥平时怎么称呼你?” “泥鳅!” “那就对了,你看这上面刻的是陈土,我从来没听他叫过你的大名!”瞎子说道。 瞎子这样说,确实很有道理,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就称赞道:“没看出来呀,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久病成良医。”瞎子谦虚道,但却掩饰不住脸上得意的神情。 “泥鳅的鳅字,你刻出来给我看看?”我笑着说道。 “啥意思?”瞎子疑惑道,但也照做了,拿着刀子在台阶上划了又划,最后笑嘻嘻地看着我,“不会写……” 瞎子立刻也懂了,表哥写我的大名并不奇怪,因为刀刻比起用笔写,要难得多。 表哥那么聪明,肯定不像瞎子那样不会写鳅字,但是与其在小小的台阶上刻鱼禾火这三个字,不如两横一竖的土字简单省事。 同时,从字体的歪斜程度也能看出,表哥是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匆匆忙忙给我们留下的忠告。 “那咱们接下来该咋办啊?”瞎子问道。 “等!” 等待,是我们能做的唯一选择,也是我对表哥的信任,也可以说是依赖。 从小到大,我和表哥形影不离,在整个村子里,也几乎没有别的同龄朋友,两人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他都主导着一切,他的决定,深藏在我的基因里,就像是我的信仰。 表哥特意留下忠告,让我们在原地等他,我一定会照做的,这不代表我不关心他的安危。 瞎子从来都是没有主见的人,比我还要依附,自然也会选择等待,只是不停地问我:“二蛋哥究竟是从哪里进去的?入口怎么会消失呢?” 我明白他问话是为了排遣,因为我肯定是不知道的,在这阴暗的地下,墓中之墓,身旁躺着两具朋友的尸体,压抑感令我们窒息。 我摇了摇头,和瞎子并排横坐在台阶上,背靠墙壁。 一开始休息,饥饿的感觉就随之而来,才想到很久没有进食,就问起瞎子:“有吃的吗?” 瞎子早已饿得两眼发昏,可怜道:“东西都在二蛋哥的背包里,我他妈现在看到石头都像面包!” “好吧……”我还是不提食物了,越说越饿,就转移话题道,“你想像一下,表哥是从哪里进去的?” “可以任意幻想吗?” “嗯,让你的想象力飞起来吧!” “我觉得吧,应该是凭空出现一道光亮,慢慢打开,二蛋哥穿越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瞎子慷慨激昂道,一副即将要修炼成仙的样子。 我忍着没笑出来:“你这是科幻片看多了吧!” “你不是让我随意想象吗?” “嗯,说的不错……” 话题转移得相当好,忘记了饥饿,两人靠在墙壁上,全身放松下来,累了这么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惊醒我们的,是一阵碎碎的脚步声,我和瞎子同时睁开眼睛,地下的幽闭让大家时刻保持着警觉。 听声音,沿台阶下来的绝不止一个人,不确定对方是善是恶,我们也不敢冒然打开探灯,因为自己在暗中总归是有利的。 此处空无一物,没地方躲藏,我和瞎子都不自觉地握紧了短刀,这是来之前宋明发给我们几个年轻人的瑞士军刀,轻便易携,也可应对不时之需。 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我的神经也越绷越紧,远处,两个探灯的光圈摇摇晃晃,眼前的台阶也随之被照亮。 就在对方的探灯照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和瞎子瞬间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明和北邙四鬼衣衫破碎,略带血迹,满身伤痕地站在我们面前,同样是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和瞎子。 但我惊讶的不是宋明他们。 是在宋明的探灯光照下,空荡荡的台阶上有两滩血迹,小铃铛和宋雨露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我还没能缓过神来,宋明就开口说话了:“看来那个老怪物并没有来这里,操,让它跑掉了!” 原来宋明也不是惊讶遇到我们! 上官海阴阳怪气地说道:“与死神斗,其乐无穷也!” 老李讽刺道:“我看你裤衩都被它撕成布条了,还在这儿乐!” “哈哈哈,我可是听说上官海从来不穿裤衩的!”老虎在一旁大笑。 “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无聊!”秦潇潇也不禁偷笑起来。 北邙四鬼一顿乱起哄后,宋明才淡淡地对我们说道:“坐在这里干嘛?” 他们对我和瞎子简直就是视而不见,并且个个都受那么重的伤,还能谈笑风声,我真是相当的郁闷,就回答道:“在等你们呢!” 宋明瞥了眼地上的两滩血迹,又看了看我们,平静地说道:“流这么多血,你俩没死吧?” 宋明的发音,si和shi从来都是不分,我也不知道他是关心我们,还是在咒我们,便回了句:“还好吧……” 他并不知道,那不是我们的血,我也没法和他们说。 宋雨露是确实死了,因为那枚钢针直穿心脏,在后背露出半截,机体的损害是无法自己修复的,哪怕上帝也不行。 这一刻,我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小铃铛并没有死,是她带走了宋雨露的尸体。 因为那一刀,并不是我插进小铃铛身体的,而是她主动迎上来,我却没有后退。 那一吻,是我对她最后的决裂,如果她没死,如果今生还能遇到,宋雨露的仇,我一定会报。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章 颠覆认知 宋明和北邙四鬼其实早就体力透支,只是在强颜装欢罢了,看到我和瞎子悠闲地坐着,就模仿我们的姿势,背靠墙壁横坐在台阶上,拿出干粮吃起来。 瞎子已经饿坏,不由分说就抢过来狼吞虎咽,搞得宋明一脸诧异,就递给了我一些。 “我操,你这是啥水啊?!”我喝了口宋明递过来的水,立马就吐了出来,那种酸酸的味道,就像澡堂里被几百个人泡过的洗澡水。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你咋知道啊,是不是喝过?是啊,我确实喝过,而且还喝了满满一肚子。 小的时候,我们方圆几个村子里,只有一家洗澡堂,我和表哥还是晚上去的,可想而知那水得有多浑浊。 一个小小的池子,热气腾腾,水色发绿,表面漂着连成片的污垢,简直不能直视。 我和表哥本想着好好浸泡一番,享受享受温泉的感觉,看到那水后,一点欲望也没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起旁边的淋浴,却不慎脚底打滑,一头栽进那污浊的水中。 我本来就是旱鸭子,一沾水就喘不过来气,什么污垢啊硫酸铜啊灌了一肚子,被表哥拉出来后,连死的心都有,最后表哥还安慰了一句,应该没人在里面撒尿吧。 总之,那种味道我终生难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再没喝过酸味的饮料,宋明递给我的水,简直就是从当时那个洗澡堂里灌来的! 宋明忍俊不禁的样子,指了指老李,故意恶心我:“这得问问老李,有没有在井里撒尿!” 老李对我们还是比较正经的,解释道:“这座陵墓里,只有埋骨地的下面有水源,我也是没办法啊,这水经过土壤的过滤,绝对是纯净的,只是味道有点那啥而已……” 我本来是想说,那能叫有点吗,你们都是喝马尿长大的吧? 可是听到“埋骨地”这三个字后,我嘲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宋雨露说的那些传说,一遍遍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个让我毛骨悚然打死也不信的埋骨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当我要开口寻问真相的时候,理智阻止了我,若直接就问埋骨地的事,会显得我知道很多,而且他们也不一定会说,就循序渐进道:“呃……水干净就行,那个,你们为啥不好奇我和瞎子会在这里?” 哪知老李一开口就让我摸不着头脑了:“是我前天把你们救到这里的,这里是庄王陵墓的入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瞎子瞬间就跳了起来:“李叔,你说什么?!” 老李很诧异:“是我把你们救到这里的呀,我为啥要好奇?” 我紧跟着瞎子的话问道:“确定是前天救得我们?” 老李见我俩如此激动,也皱起了眉头:“是的,没想到你俩挺老实的,能在这里呆一天多,你表哥是不是跑出去了?那孩子一看就不是老实的人。” 听完老李的话,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看到瞎子极其难看的脸色,我就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李那简单的一句话,包涵了无数条信息,每一条都是对我们之前认知的全盘否定。 我们是在陵墓外的梧桐树下醒来的,回到家后当天就又进入了墓中,和老李说的时间地点全都对不上! 如果按老李所说,是前天救得我们,那就说明我们在梧桐树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当时正好是午后,感觉时间差不多,谁都没有注意日期。 暂且不说这些,老李还透露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他一直都知道庄王陵墓的入口在这里,至少是前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来?难道还有比进入庄王陵墓更重要的事? 埋骨地的事情还没问,就搞出来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我已经不敢再问一句话了,生怕又问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宋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反常,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对了,地上的血咋回事?” 我本来是想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情告诉他们,可话到嘴边真的不知如何去说,又想到他们也瞒着我们很多事情,就苦笑着搪塞道:“没啥大事,昏迷太久,醒来的时候刀子不小心划到手腕了,你的瑞士军刀真他娘的锋利,大半身的血都快流完了!” 宋明打量着我,也没再问什么,我说的这番话漏洞百出,他肯定是不信的,谁都有不愿说或者说不出口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毕竟年纪比我们大一轮,有着不深不浅的代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的事情。 可我在意他们的事情啊! 究竟是谁把我们送到陵墓外面的,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因为那个人至少是善意的。 眼下我最想知道的是,这段时间宋明他们做了些什么,真实的埋骨地是个什么东西。 沉默了片刻后,我又重新组织语言,试探道:“这段时间,你们去哪里了?” “在这座墓里啊,还能去哪里?”宋明头也不抬地说道。 依他这种态度来看,明显是要敷衍我的任何问题,我也早就想好了,一改语气,激将道:“看你们一个个快要驾崩的样子,被机关难住了吧?” 上官海这个机关大师立刻就中招了,毕竟颜面不能丢,不服道:“我们面对的可是死神,它不是人!并且,它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你蒙谁呢,这个世上有死神?骗三岁小孩儿呢!明显是遇到你解不开的机关了。”我继续地激将道。 其实这句话,也并不完全是激将,因为我压根就没有真正相信宋雨露说的死神,也不相信自己中了冥机。 若是稍微离谱一点的东西,我还能勉强接受,就当是个未解之谜,可这个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死神,对于还在大学受高等教育的我来说,是真的相信不了。 上官海面对我的激将法,面对我的质疑,沉沉地说了句:“死神,是真实存在的。” 紧接着,他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一章 冥王(上) 故事从大家在黄肠题凑那里被机关分开时说起。 我和小铃铛被机关送进了隔室中,上文说过,隔室外面其实才是牢笼,表哥和瞎子暂且不提,机关触发后,宋明和北邙四鬼就遇到了那些类似鲶鱼的怪物袭击。 那些怪物也不是绝对隐形,它们的肤色和纹理与土墙非常接近,依附在墓顶上,像变色龙一样,在昏暗的墓中肉眼根本无法辨别,袭击人的时候才会通体发红。 上官海称之为土鱼,还自己赋诗一句:恶怨聚积生灵物,土鱼降世护邪墓。 他的意思就是,这种土鱼是因怨而生的,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古墓中,属于两栖动物,攻击外来物种,就像守墓一样。 土鱼属于邪物,体形虽小,却有半个成年人的重量,阴气极重,嘴里吐着一根细长的触手,碰到的人短时间内就会全身麻痹,而后被它一点点地蚕食。 土鱼攻击宋明他们的时候,四周正弥漫着灰土,伸手不见五指,宋明虽然手持步枪,也毫无用武之地,一番招架过后,衣服全被土鱼扯破。 好在有秦潇潇,自幼习练轻功的她,身手敏捷,而且能够听音辩位,几声枪响过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据上官海说,当时土鱼的触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脖子处,秦潇潇精准的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击穿了土鱼的脑袋,简直就是神枪手。 不过秦潇潇说她是蒙的,当时她打得并不是攻击上官海的那条土鱼…… 子弹是杀不死土鱼的,只能将它们击退,消灭它们的唯一办法就是用酒精,这种邪物遇到酒精便会溶化成泡沫。 北邙四鬼自然是清楚的,就算没见过也肯定听过,趁秦潇潇将土鱼击退的间隙,他们迅速地逃离了此处。 映入眼帘的却是残骸密布,一望无际的埋骨地。 宋明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象,大喊了一声:“操!” 虽然就一个字,但它抒发了宋明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震惊,是心脏跳到嗓子眼又被他强行咽下去的真实写照。 一具具光泽鲜亮的骨架,虽然没有肉体,却栩栩如生,甚至能从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看到耀武扬威的神态。 那些骨架直直地插在埋骨地中,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手里握着长刀,就像两军开战前的蠢蠢欲动,用气势代替言语,告诉来者不可越此地一步。 老虎见此情景,居然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壮观呐,惊天大发现,简直完胜秦王老子的兵马俑!” 再看看其他四人的脸色,只能用雪白来形容,一小部分原因是探灯照在白骨上的映射,绝大部分的原因,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上官海暗暗开口,将眼前这一奇伟的景象推向了另一个世界:“不要被眼前的假象给迷惑了,它不属于这里。” 虽然上官海又开始不说人话了,但此时的大家也没心思调侃,老李低声问道:“它属于哪里?” “另一个世界!” “你他妈好好说话行不?”老李突然就发飙了,不是调侃那种,是真真切切地生气,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出来。 其他人都很费解,以老李和上官海的关系,不至于真的就生气了,而且上官海也没有说多么玄乎的话。 宋明解围道:“上官海,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老李,心平气和点,咱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紧张的气氛渐渐散去,恐怖的埋骨地前,站着五个人,他们是几个世纪以来最强大的组合,他们每个人都是神秘的,却没有眼前的埋骨地神秘,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埋骨地。 因为,见过埋骨地的人都死了。 他们中间有个人,与埋骨地有着怨恨的情结,他就是老李,这也是他为何会突然发飙的原因。 在老李十岁那年,父亲李王城告诉他,他的母亲葬在埋骨地中。 那些年,在李王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王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后来老李用尽各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才得知了一点点,那就是,他并不是李王城亲生的。 这不影响他对李王城的孝心,但是从那一天开始,老李逐渐地变成了无墓不下的鬼见愁,他练就一身本领,就是为了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埋骨地,在母亲的白骨前上柱香。 如今埋骨地就在眼前,老李眉心如刀刻,凝视着茫茫白骨,感情的用事,注定要为整个团队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话不多说,故事继续。 这片一望无际的埋骨地,该如何穿过,还得听上官海的解析,他被老李一反常态的表现给吓到了,不敢再卖弄玄学,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埋骨地的源头。 “传说,死神为冥王和稷王两位仁君定下生死契约,千年后可转世为王,代价是后人一半的生命,重生的时间大概在汉朝的某个时候。 若真的轮回转世,违背自然规律,世间定会大乱。 稷王的后人,在其重生前,用还魂镜将生死契约封印在了庄王陵墓内,阻止了一场浩劫。 然而冥王的后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应对的办法,东汉初年,冥王转世已成定局,其后人只能冒死掘开庄王陵墓,勉强将冥王的灵魂封印于此,却是治标不治本。 真正的埋骨地,是古人守护阴宅的陪葬坑,区区几具白骨而已,规模也很小,什么机关都没。 现在咱们看到的白骨场,是借用埋骨地的名字,实则为冥王积聚生气,蓄养阴兵之所,待时机成熟,冥王携阴兵冲破封印,降临人间,必将天下大乱。” (注:这里说的冥王,是华夏民族中,商部落的首领冥,并非希腊神话中的冥王。) 上官海讲述了埋骨地的由来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因为按上官海说的,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设置的机关,究竟该如何通过此处,谁的心里也没底。 然而上官海大气都没喘一口气,继续滔滔不绝,让大家迷茫的心境变成了绝望。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二章 冥王(中) “我在调查血祭六神殿的时候,曾见到过一些关于埋骨地的记载,其中有一句讲的是:生者见而死,死者见而生。 若单从字面来看,就是说活人见到会死,死人见到会活,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古人的语法习惯和现在不同,实为倒装句,两句话的意思其实一样,都是,只有死人才能看到埋骨地!” “扯淡!”宋明打断了上官海的话,“咱们现在死了吗?” 上官海脸色暗淡,原本光亮的脑门已经皱成了核桃皮,咽着唾沫说道:“准确来说,已经死了。” “什么叫准确来说?”宋明从没见过上官海这样的表情,所以问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放平缓了许多。 “行尸走肉!” 上官海说出这四个字后,没等大家质疑,就继续说道:“咱们已经中了冥机,埋骨地中应该也多了五具骨架,现在没事,出了陵墓就是一堆肉泥。” “能别说了吗?!”老李恶狠狠地瞪着上官海,愤怒的脸上藏满悲伤。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都能从老李的表现中捕捉到信息,或多或少,大家都懂了点什么,没人再说话。 封闭的陵墓里,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吹过每个人的脸颊,吹落了额头上豆大的汗滴。 墓中起风,代表着恶灵在窜动,而能让恶灵涌动起来的,一定是更大的邪物在靠近。秦潇潇衣衫单薄,双手抱在肩头,不禁打了个冷颤。 没有其他路可走,这片埋骨地,终归是要过去的。 宋明开口说道:“各位,想了这么久,想到过去的办法没?” 北邙四鬼没有一个人说话。 宋明急了:“都先别想出去后是否会变成一堆肉泥,咱们进来的目的是启动还魂镜,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老虎笑着说道:“老板,我们四个自然是能过去的,就是你……” “操!” 老虎这句轻飘飘的话,简直是无形装逼外加打宋明的脸,搞得宋明除了“操”字,啥话也说不出来。 老虎情商太低了,以为宋明是因为过不去才生气,就继续打宋明的脸:“要不你先在这儿休息休息?” 宋明好歹曾经也是市考古队的人,脸面是真的挂不住了,吆喝道:“不就是一堆烂骨头吗,我他妈踩着它们过去就行了!” 说着就走上前去,要踏入埋骨地,被上官海一把给拉住了:“宋老板,就算这些骷髅主动给你让出一条大道来,你也过不去!” 宋明气得直跺脚,张嘴就要怒怼上官海,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呆住了,张开的嘴迟迟没有合上。 只见埋骨地中的骷髅缓缓地朝两边走动起来,由于下半身被埋在土里,地面被划出一道道裂痕,骷髅真的主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我的天,宋明的喉结上下抖动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上官海,你他妈的,嘴开过光吧?” 上官海也被吓住了,以为自己这三十年钻研有成,可以对这些骷髅发号施令,便又大手一挥道:“再让开一点!” 骷髅们并没有再动,埋骨地中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恶贼,你们已是我的士兵,来埋骨地吧!” 一个黑影缓缓地出现在骷髅让出的道路上,越来越近,容貌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最后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宋明和上官海就站在埋骨地的边沿上,正好和老人六目相对,吓得连后退的勇气都没了,一动不动地站着。 上官海这样的高手,为何会害怕墓中的怪物?因为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位老人并不是怪物,她是冥王! 准确来说,是冥王的灵魂附体。 上官海之前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老李愤怒地喊停了,而他后面要说的话,其实很重要,那就是: 冥王的灵魂被封印在这座陵墓中,每隔十年都要附在一个活人的身上,耗尽此人的余生来积攒自己的生气,被附体的活人被称作守墓人。 所以眼前这位老人,既是守墓人,又是冥王! 秦潇潇和老李站在后面,也是吓得不敢动,不确定对方的来意,轻举妄动不是明智的选择。 老虎就很纳闷了,见大家一个个呆若木鸡,就独自上前问道:“老太太,您是人是神还是妖?” 趁老虎问话的时候,宋明和上官海悄悄退到了后面,远远地看着。 对方并没有回答,慈祥的面孔渐渐变得狰狞,眼球深陷进眼眶,如黑洞般摄人魂魄,恶意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老虎情商虽然不高,智商还是有的,见此情景就知道大事不妙,眼前的老人绝对不是人,而且也不可能是粽子(尸变),因为它会说话。 不是人也不是粽子,对于他们这些盗墓贼来说,确实是第一次见,天生没有恐惧感的老虎,心中也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这就是死神对凡人的威慑力。 因为墓中昏暗,老虎当时为了看清对方的脸,站得特别近,等他想后退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见老人银发四散,寿衣无风自起,身后埋骨地中的白骨也随之晃动起来,发出关节摩擦的“咯咯”声,老虎才退后半步,脚跟还没着地,就被蚕丝般的银发紧紧地勒住了脖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宋明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老虎就被勒着脖子拽向空中,不停地挣扎。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污秽的肉体,留之何用!” 老虎虽然会龟息术,能够长时间闭气,虽然骨骼也坚硬,被车撞个十米远没啥大碍,但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若再被拽个几分钟,颈椎绝对会断裂。 这时候宋明他们才回过神来,慌乱中,宋明举起步枪就打了过去,正中老虎的屁股,老虎“啊”的一声惨叫,由于脖子被勒着,声音显得愈加凄惨。 几乎就在宋明的子弹打到老虎的同时,一道黑影划过,秦潇潇腾空而起,用发簪斩断了银发,抱着老虎轻巧落地。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三章 冥王(下) 这是秦潇潇平生第一次在人前显露真本事,宋明他们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在武侠片里才有的场面,让在场的人惊讶得下巴全都掉在了地上。 就连屁股上刚刚中弹的老虎都忘记了疼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使劲地瞅着秦潇潇。 秦潇潇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外加腾空两人多高,根本就没有费吹灰之力,她若是用尽全力的话,那该是什么样的情景。 此时此刻,他们四个人一定在想,这个猫女,他娘的比眼前的冥王还要邪乎! 想归想,可冥王并不是人类,它是死神契约下的厉鬼,是死神降临人间的替代品,再强大的人类也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秦潇潇这一行为,是对死神的公然挑衅,激怒了它,后果不堪设想,就在他们以为冥王也不过如此的时候,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冥王沙哑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尖叫,仰天长啸,地面的碎石跟着晃动而起,离地半尺。尖叫声穿透力之大,让人的心脏都感觉麻木。 秦潇潇抱头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抽搐起来,鲜血顺着耳孔流出,样子极其痛苦,她的听觉太好了,平时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此刻变成了致命的弱点。 冥王这是明摆着要置她于死地。 宋明又端起步枪,却怎么都拿不稳,胡乱开了几枪,不知打中没打中,被后座力震得脱了手,他的脑子也是混沌的,眼球涨得厉害,冥王的尖叫声压迫着心脏,令他窒息。 老虎趴在地上,屁股朝天,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自己进入了龟息。上官海体质最差,鼻血流得跟瀑布似的,用手堵住鼻孔,血液沿上颚灌进嘴里,呛得咳嗽不止。 垂死挣扎中,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老李早就不见了! 就在他们感到大限将至的时候,脚下猛地一空,全都坠入了深坑里,而后各自沿着斜向下的隧道,一直滑向地下十几米处。 在地下,土层隔断了夺命的尖叫声,大家都逐渐地清醒过来,看着周围坚硬的夯土上,一道道手抓的痕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这是老李用手挖得盗洞! 时间那么短,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挖出来的土被他扔到了哪里?谁都想不明白。 然而还没等他们坐起身来,脚下又是一空,继续向下坠去。 老虎屁股上本来就有伤,这下可好,就像坐滑梯一样,沿着隧道一路向下摩擦,痛得嗷嗷大叫,忍不住咒骂起老李来:“老李!你他娘的不要脸,我还得要屁股啊!” ………… 不知滑了多久,在老虎感觉屁股快要分成两半的时候,一丝清凉的风袭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流平缓的地下河水中。 紧接着,身旁“嘭、嘭、嘭”三声响,宋明他们几个也掉了下来。 早已经满头大汗、浑身泥血的他们,不由分说,扬起清凉的河水就是一通涮,顿时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宋明口渴难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咕咚咕咚灌了起来,喝太快的时候尝不出味道,喝饱后才感觉不对劲,胃里翻江倒海,破口大骂道:“老李!你他妈是不是在水里撒尿了!” 老李这是得罪谁了,都在骂他。 然而老李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黑暗的地下,只有上官海手中的探灯还能亮,视野可见的范围很小,等他们几个靠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老李不在。 宋明连连发问:“老李人呢?这水有毒没?老虎你屁股咋样?” 宋明平时的话并不多,现在一连串地发问,显然是被吓破了胆,沉浸在死神的怒威下,还没缓过劲来。 上官海解释道:“地下河是流通的,非人力所能控制,应该不会有毒的。” 他这是和老李搭档久了,学会点地质学的皮毛,其实就是瞎说的,看宋明没有中毒的迹象,当然没毒了。 宋明还是不放心,灌了瓶水放在包里,打算遇到老李的时候让他鉴定一下,这瓶水后来就被我给喝了…… 老虎笑呵呵地对宋明说道:“屁股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你回去得给我加双倍工资!” 至于老虎是如何自己取出屁股上的子弹的,想像一下,画面有点不忍直视。 秦潇潇也乐了:“轮回塔的悬崖都敢跳,子弹对他就是挠痒痒!” 起哄一通后,大家游上岸,除了老虎是趴着外,其他人都平躺着休息起来。 谁都没提老李,宋明也没有再问,因为大家心里都有答案,从老李那反常的表现来看,他与埋骨地一定有着难解的情结,老李是独自去找冥王报仇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身体验老李徒手挖盗洞的本事,虽然没有看到过程,也足矣让他们震撼直至,而且老李还能不喘气地直接又去找冥王,就说明,这不过是他一成不到的真正实力。 自己的仇,要自己亲手去报,这是道上的规矩,所以宋明他们哪里也没去,在原地一直等着老李的归来。 ………… 老李一路追赶冥王,直到遇见被土鱼袭击的我们,然后把我们救到了庄王陵墓的入口处。 老李在墓中来无影去无踪,鬼神都拿他没办法,没有人知道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到底与冥王发生了什么样的摩擦。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身上又多了好几道露着白骨的伤痕,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冥王跑了,咱们走吧,进庄王陵墓。” 看到老李脸上绽放着久违的笑容,大家都知道,压在老李心中几十年的怨恨,已经解开了。 但是,老李的仇报了,可他这一举动却为整个团队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受到刺激的冥王,将开启更加可怕的机关来阻止他们启动还魂镜。 死神的真面目,也即将揭晓。 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不足以对抗死神的,几个世纪以来最强大的盗墓组合,是否还隐藏着绝密的能力? 此时此刻,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四章 下棋人 听完上官海讲述的这些事,我和瞎子心中的疑惑稍稍解开了点,但还有很多信息对不上。 上官海明显保留了很多,告诉我们的只是大概,其中的细节一定被他修饰过,而且他也并没有具体说怎么通过的埋骨地。 从上官海喜欢表现自己的性格来看,这应该是他能告诉我们的极限了,谁能没有一点秘密呢,何况他们这群人,从来都是神秘的。 而现在的我,也学会了靠自己去解决问题,过多地依靠他人,不停地问来问去,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反而会让自己失去主观的判断能力。 上官海给我们讲述这些的时候,宋明他们早就靠在墙壁上睡着了,若按照上官海说的,他们在原地等了老李一天,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不可能累得倒头就睡,只能说明,在老李消失的那一天,他们自己也做了很多很多事。 上官海说,埋骨地是冥王蓄养阴兵之所,而宋雨露又说过,这座陵墓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盗洞都是建墓之人故意挖的,全都通向埋骨地。 他们两人的言论结合在一起,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建造陵墓的人是故意留下盗洞,引诱有贪念的人进入埋骨地,成为冥王的阴兵,也就是说,这座陵墓根本就不是封印冥王的。 是有人蓄谋已久的,要让冥王复活! 一瞬间,我的思维就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若继续按这个逻辑推断,庄王陵墓也不是用来封印稷王之灵的,两座陵墓的存在都是为了供养死神,让冥王和稷王复活! 也就是说,生死契约根本就没有被解除,还魂镜也不是用来封印生死契约的,而是用来让冥王和稷王复活的工具,复活的时间也并不是汉代,而是还未到来的某个时刻。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不淡定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按照别人提供的信息、提供的思路来考虑问题,当我真正不再依赖别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活在谎言中。 看着靠在墙上熟睡的宋明,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这几日相处来看,他的本性是绝对的善良,所以他一定还不知道,启动还魂镜会让死神降临人间,天下大乱。 人都有第六感,在紧要关头会迸发出来,出发前我和宋明交谈时,他的预感其实是正确的,我们大家都是别人的棋子,而宋明是最重要的那一颗,是代替幕后策划者启动还魂镜、让死神降临世间的人。 宋明一定是听信了某些谣言,或者受到了幕后策划者的要挟,或者是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 上官海见我呆愣着很久,以为是他讲冥王的一番话吓到我了,便笑着说道:“冥王也好,死神也罢,人类之所以能够主宰地球,是因为智慧,在人类的智慧面前,它们并不可怕!” 上官海说的这句话,若放在以前,我绝对会对他一改讨厌的态度,对他刮目相看,只不过我现在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表面的问题,便对他淡淡地笑了笑,以表赞同。 瞎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打起呼噜来,寂静的入口内,无尽的台阶上,只有我和上官海没有一点困意,两人靠在墙壁上,大眼瞪小眼,沉浸在各自的内心世界里。 我开口打破了安静:“你早就知道了吧?” 其实我并不确定,所以没有明说具体的事情,这句话只是试探,抛砖引玉而已,看看上官海会怎么回答。 然而上官他娘的什么都没说,看着我轻轻地笑了笑,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稍微说明白点了:“咱刚来的时候,以你和李叔的本事,肯定发现了这些盗洞是建墓之初故意留下的,为何还要进去?” 为防止上官海绕圈圈,没等他回答,我又把话说得更加直接了:“我记得当时宋明问你从哪个盗洞进,你回答说从哪里进都一样,你说的一样是指埋骨地吧?你早就知道这些盗洞全都通向埋骨地,冥王蓄养阴兵之所!” 我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想吵醒了熟睡的人,在这个巨大的阴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甚至也可能是敌方的棋子,讨论的人越多,只会让事情越迷乱。 面对我有理有据、直截了当的问话,上官海显得有些惊讶,显然他没有料到我知道的如此多,在他的眼中,我们不过是山里的一群孩子而已。 迟疑了片刻,上官海立刻又笑起来:“我刚才不是给你讲过嘛,老李为了报仇,当然要去埋骨地!” 上官海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却还是不肯说实话,那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你想让黑棋赢,还是想让白棋赢?” 我知道很多读者看不懂这句话,但是上官海能听懂。 如果说幕后策划者是设棋局的人,我们大家是棋子,那么上官海就是下棋的人,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是经过缜密思考的,有理有据。 回过头去想,老虎本来就是宋明手下的员工,老李是被宋明下了买命钱,并且他自己也想找埋骨地,秦潇潇是道上出钱就能聘请到的向导,他们三个人跟着宋明,都有明确的动机。 只有上官海,是主动把调查多年得来的老院照片给了宋明,主动加入宋明麾下,动机不明,他比我们这些棋子要知道的多,而且不属于任何一方。 杀手锏果然是管用的,我的这句话一出,上官海立刻就沉默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文弱书生,能从密不透风的迷雾中看到真相。 沉默过后,上官海开口道来:“我是执白棋的人,当然是主张正义,但对手可是死神,不是我想赢就能赢的。” “你为何要主动去往埋骨地?”我又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只有成为冥王的阴兵,才有一丝的机会阻止这一切。”上官海平静地说道。 “你不要命了吗,中了冥机的人,出去就是一堆肉泥!” “与死神斗,生命是唯一的赌注,能为天下苍生而死,足矣。” 上官海说完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年轻人,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究竟是什么人?”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五章 大烩菜 听上官海这样问,我突然就笑了,满满的成就感。 我只不过是爱幻想,碰巧把各种碎片拼凑成一幅画面而已,竟然引起了上官海的质疑,便笑着说道:“我是中了冥机的人!” 上官海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山里的娃,大学生,只不过和你一样中了冥机!”我真是郁闷透了,感觉和大了一轮的人交流起来真困难。 上官海同样也很郁闷:“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冥机的?” “我……”我一下子被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不知道宋雨露的存在,我也不能说出来,因为宋明就在旁边。 上官海见我吞吞吐吐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知道的那些信息,都是我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查阅各种资料外加自己的分析才知道的,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我怕上官海再继续问下去,就转移话题说,“中了冥机的人,真的会变成肉泥吗?” “肉泥只是形容死状难看,只要踏进陵墓原有的盗洞里,就会中冥机,变成冥王的阴兵,一旦出了陵墓,遇到阳光照射,身体就会腐烂。”上官海说道。 “什么?!” 我突然就忍不住喊了出来,惊醒了旁边睡觉的所有人。 宋明醒过来就是一声:“操!”,然后才伸了伸懒腰,拿起那瓶洗澡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上官海看我反应如此大,本来想问点什么,见大家都醒了,便也没再问,起身整理背包里的东西,准备启程。 而此时的我,脑子被搅成了浆糊,心脏也被拧成了麻花,方才拼凑成的完整画面,再次碎成残渣。 若按上官海所说的,我们大家刚进入陵墓时,就已经全部中了冥机,可我和表哥瞎子明明出去过一段时间,还回了趟家,却完好无损。 但是,上官海的言论明显要比宋雨露说的可靠,有理有据。相比之下,宋雨露说的冥机是与死神的赌约,莫名地做个纠结的选择等等,显然有些不切实际。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我已经乱了套。 宋明和北邙四鬼代表一方势力,我和表哥瞎子代表一方新势力,宋雨露和她背后的势力代表一方,小铃铛代表着一方,我外婆及祖上代表着一方,幕后黑手也代表着一方。 而每一方势力之间都有一根线将它们连接着,又不像是单独存在的。 我的天,突然有种更加可怕的想法出现在我的心里,这根本就不是一局棋,而是一锅大烩菜! 幕后黑手也不过是锅中的底料,以为将我们这些菜煮成了一道佳肴,却不知连同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美食。 我掉进了思维的漩涡,一环扣一环的因果如同一个无底洞,直线下坠却永远看不到光亮,究竟是什么在主导着一切? 我坐在台阶上发呆,被瞎子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看到大家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准备好了,整装待发的样子。 宋明问我:“你表哥和你表妹呢?” 我还在想怎么跟他说,老李就说话了:“我救他们的时候,就没看到她表妹。” 宋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神情,默默地转过了头,我看到宋明的表情,突然就想到了在家的时候,宋雨露说过,宋明知道小铃铛的一切。 可是现在的我,对小铃铛的身份一点也提不起兴趣,那一吻,已经终结了我和她之间所有的过往。 地下之事,各安天命,这是道上的规矩,见我没有回答,宋明也没再问了,扭头对上官海说道:“怎么走?” 上官海站在原地没有动,深邃的眼神望着台阶下无尽的黑暗处,胳膊背在后面十指交叉,俨然一个官场失意的诗人模样,被宋明一个兰花指弹在光亮的脑门上,大叫一声回过神来,软软地说了句:“轻点行吗?” “操!你他妈装自己是李白啊!”宋明没好气地说道。 “你打断了我和死神的对话。” “你继续对话,我们先走了!”宋明看见上官海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烦,背起行李招呼大家沿台阶继续走。 我急忙阻止了他:“宋老板,这个台阶我们下过,是没有尽头的,也没有入口!” 宋明显然还不知道,犹犹豫豫地看着前方,估计是想到我已经在这里呆一天了,说的应该可信,就问老李:“你确定这里是入口?” 老李坚定地说道:“是的!” “你为何这么肯定?”宋明不解。 “家父告诉我的,残骸铜棺聚冤魂,血染祭坛启封印。” “操!”宋明根本没听懂,看老李信誓旦旦的样子,懒得再问,又看着上官海说道,“你们咋都这么肉啊,就我一个人急?” 肉是方言,磨叽、优柔寡断的意思。 大家都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异样,宋明虽然性子急,可也是有智商的人,气愤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眉心也隆成了褶皱的山脉。 或许就在这一瞬间,他才感觉到团队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凝聚,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各自的秘密。 上官海开口说道:“宋老板,你确定要进去吗?” 宋明一改往日出口成脏的习性,文明而正经地说道:“带我进庄王陵墓,之后大家就各安天命,来时答应你们的酬劳,一分不会少。” 我突然对宋明产生了一丝同情,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这样把团队解散了,或者说,他已经明白从来都没有过团队。 同时我还看到了一个细节,上官海一直站着没动的地方,正是表哥给我们留下忠告的那个台阶,他刻意挡住那些字不让大家看到,不知有何用意。 上官海听完宋明说的话,轻叹了声:“走吧,进墓。”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六章 九步梯 我很好奇上官海会带大家从哪里进,因为表哥进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但是入口早已消失了,或者根本就没存在过。 期待感油然而生。 可上官海一开口就让我大跌眼镜:“都那么紧张干啥,这块巨石不就是入口嘛!” 宋明的脸瞬间就绿了,看着我说道:“你不是说巨石是你们触发的地机吗?” “……” 我也很郁闷,看着那块大石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也是石头,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遇到问题就往复杂处想。 听上官海这样一说,我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超级简单的逻辑,巨石掉下来的时候,表哥说他看到了入口和大门,那么,入口当然与巨石有关了! 瞎子也同样是摇头不止:“唉……咱们都想多了。” 上官海见我们一个个吃了黄莲的样子,笑着说道:“这是最古老的延时机关,巨石挡道的时候,便是入口开启时,当巨石沉下去,入口也随之关闭。” 知道上官海又要讲一大堆理论,宋明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直接说怎么开启!” “开启不了,非机械类的地机是不可逆的,这是常识,就像普通陵墓中的滚石、流沙一样,触发之后怎么可能复原啊!”上官海似笑非笑地说道。 “操!那你啰嗦这么多干啥!”宋明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 老虎站出来打圆场:“让老李把这儿挖开呗!” 老李看着坚硬的岩石,没说话,表情淡定,没同意也没拒绝,我想他大概率是能办到的,虽然我还想象不到他会如何挖岩石。 可上官海却没给他表现的机会,一句话否决了老虎的主意:“巨石是真实存在的地机,但入口不是,就算挖穿地球也到不了庄王陵墓!” 上官海稍微停顿了下,见没人发问,挺失望的样子,又自顾自地说道:“当年修建这座汉墓的人,为了进入庄王陵墓,用尽各种办法,经历七七四十九天,死伤大半,却连庄王陵墓的入口都没找到,这些人可都是能够设置天机的古代高人!” 上官海又停下来看了看我们,我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可就是不配合他一问一答。 上官海也挺尴尬的,不再期待了,继续说道:“因为在现实中,庄王陵墓根本就没有入口!它虽存在于庄王村的地下,却又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若按正常套路打盗洞,就算打到地心也只有黄土。” “平行世界吗?”瞎子这个科幻迷忍不住问道。 我听得正尽兴,被瞎子打断,郁闷地吐槽道:“平行你个头啊,这是在地下,又不是太空!” 有人问话,上官海就讲得起劲了:“平行世界倒不至于,它是比天机更加高深的玄学造诣,不知是何方高人建造的。 我十几年来几乎查阅所有史料,没有一丝半点的记载,这个庄王陵墓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谜,进了里面我和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我即将回答不了你们的任何问题了。” “你……”宋明的脏话呼之欲出。 上官海也发现自己扯远了,趁宋明还没骂出口,立马又说道:“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真正的名字叫‘九步梯’,它是建造这座汉墓之人历经九九八十一天,耗尽全部人的生命研究出来的,是进入庄王陵墓的唯一办法。 ‘九步梯’已经超越了神机,它是人类智慧的极限,是人类能够设置出的最高级别的机关,史料记载称之为‘心机’!” “你扯淡吧!”宋明忍了半天,还是骂了出来,“超越了神机的东西,那他妈还能叫东西吗?” 上官海并没有反驳,紧接着说出的一番话,让宋明张大嘴巴却无言以对,也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心机’,顾名思义就是人心之机,你所看到的世间万物,不过是它们反射的光,而真面目皆以你心中所想为实。 你所触碰到的世间万物,不过是神经传导给大脑的信号,其真实的质地,皆以你心中所想为实。 现实不代表真实,现实是你的世界,而真实,是造物者的世界。 ‘九步梯’就是连接现实与真实的纽带,是引导你走向真实世界的工具,只有完全忘掉自我的人,才能看到庄王陵墓的大门。” “什么叫完全忘掉自我?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听上官海说到这里,我想到表哥已经进入了庄王陵墓,心里莫名忐忑,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偈》中所述的这句话,就是忘记自我的最高境界,如果是释迦牟尼的话,不用借助九步梯,照样可以看到庄王陵墓的大门。” “你说了这么多,九步梯到底是啥啊?!”宋明急得朝墙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但是他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已经相信了上官海所说的“心机”,上官海解释的那番话,也确实能让人理解。 上官海自己也讲累了,便清了清嗓子,简单明了地将九步梯及如何进入庄王陵墓,说得明明白白: “九步梯是帮助人忘掉自我的工具,九这个数字是虚数,长久、无尽的意思。 当人们沿台阶往下走的时候,会逐渐地忘掉自我,暂且理解成是受了逆磁场的影响吧,因为它已经超越了神机,没有人知道真正原理,更无史书记载。 当有人进入完全忘我的境界时,眼前就会出现庄王陵墓的大门,而那些没有进入忘我境界的人,看到的是凭空落下的巨石。 因每个人的自控能力不同,进入忘我境界的时间也不同,但只要沿着台阶一直走,总有那么一刻,你会看到大门。”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七章 想通了 上官海身为风水学大师,又是政府高薪聘请的讲师,口才确实好,而且能把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密不透风。 宋明他们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脸上都洋溢着说不出的笑容,因为按上官海说的,进庄王陵墓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走走台阶就行。 可我却彻底地迷乱了。 这样说来,巨石机关根本就不是小铃铛开启的,宋雨露误会她,说她故意触发地机来害我们,小铃铛为何没有反驳? 表哥为何那么快就能进入忘我的境界? 在宋明他们欢天喜地的时候,我总感觉很压抑,具体压抑点在哪里,又说不上来,扭头看看瞎子,他也是眉头不展。 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宋明拍了拍我,说道:“这块巨石……是你表哥进去了吧?” “嗯。”我被他打乱思绪,低声应了句。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就算我不说,宋明用脚指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何况老李是个明白人,因为他把我们救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巨石。 可上官海还是挡着表哥刻的那排字,不明白是为什么,也许不是有意而为之的吧,也许是有别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宋明也没再说话,显然是早就猜到了,只是向我确认一下而已。 既然已经知道了进入庄王陵墓的方法,大家就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 为了防止有人先进入,后面的人被巨石隔开而耽误时间,大家都靠得很紧,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一起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本来还吵吵闹闹,走起路来大家全安静了,空荡荡的隧道,没有尽头的台阶,七个人一言不发地走在上面。 我刻意地控制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就像在为进入忘我境界倒计时。 此时此刻,我祈祷着自己不是第一个进入忘我境界的人,这样我就可以看一看,人究竟是怎样凭空消失的。 ………… 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就在我刚想质疑上官海的时候,头顶上落下一阵细细的碎土,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等我抖落衣服上的土,只听一声巨响,一块巨石擦着我的胳膊重重地砸落在台阶上。我才反应过来,要不是走在最后面的老虎推了我一把,可能我已经变成了肉饼。 大家都簇拥在一起,宋明迫不及待地喊道:“是谁开启入口了?!” 宋明的话音还未落,就见秦潇潇黑色的长裙飘荡起来,刘海也迷离了双眼,可四周并没有一丝的风。 “秦潇潇!”老虎压低嗓音喊道。 秦潇潇看了老虎一眼,没有说话,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一步步地朝巨石走去,双脚也慢慢地离开了地面。 老虎伸手揽去,胳膊从秦潇潇的腰间穿过,扑了个空,她竟然是幻影! 大家全都看呆了,明明有血有肉,有长裙有黑发,甚至在她身旁还能感觉到体温,能嗅得到体香,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却触摸不到。 眨眼的功夫,秦潇潇就隐没于巨石之内,如同雨水渗入沙漠,瞬间就没了踪影。 剩下我们六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抻着脖子直直地站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无所不知的上官海都瞠目结舌了:“古……古人到底是不是人?” 想当初,神机在上官海的眼中就如同玩具一样,现在竟然质疑建造九步梯的是不是人,可见“心机”真的不是人能够理解的。 而我之所以一直没说话,是因为早就大脑短路了,直到被瞎子晃醒的时候,我还沉浸在秦潇潇嫦娥奔月的画面中,根本没有发现大家早就继续前行了,而且我已经跟着走了很远。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秦潇潇的表现如出一辙,每走一段时间,就有人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巨石之内,甚至老虎和老李两个人是同时进到巨石里面的。 结果就是,幽静的台阶上,只剩下我和瞎子两个人在游荡。 然而我们还没走两步,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瞎子也消失不见了。 就在瞎子隐入巨石的那一刻,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恐惧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刚开始我还在祈祷自己千万不要第一个进去,却忽略了最后一个人是多么的孤单。 算下来我已经走了至少两个小时,腿脚酸得有些不听使唤,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我弯腰捶了捶腿,心一横,快步向前跑去。 四周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到,探灯的光圈随着我跑动的步伐上下抖动,不知跑了多久,我渐渐放慢了脚步,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的我,心中除了恐惧、孤独、压抑之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得意,迟迟没有进入忘掉自我的状态,就说明自己是个主观意识和意志力都很强的人。 为了能让自己快速地进入状态,我不再去想眼前所处的环境,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趁现在一个人安静,好好理清一下之前让自己感到头疼和压抑的事。 也正是在这一段孤独的时光里,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让我压抑的点。 那就是老李! 老李把我们救到这里的时候,是如何进来的? 这个台阶通道只有守墓人的鲜血才能开启,老李也不可能是带着我们三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挖地道进来,那根本就不切实际。 只有一种解释,老李是用我和表哥的血打开的祭坛,他一直都知道我们身上藏着的秘密! 宋明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何没有人质疑入口是开着的? 以上官海对这座陵墓的了解,肯定知道只有守墓人的鲜血染红祭坛,才能打开这个通道。 只有一种解释,宋明和北邙四鬼全都知道我们身上藏着的秘密! 他们隐藏得如此之深,一直表现出对我和表哥一无所知的样子,可还是露出了马脚,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通这些,我瞬间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压抑感也随之散去。 并且,那个把我们送到陵墓外面的人,我想我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 就这样边想边走,不知不觉中,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可我还是没有看到庄王陵墓的入口,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没头没尾的台阶上。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八章 红绳结发 时间如流沙,流尽的却是我对入口的期待,好像生命也随之一点点消逝。 一瞬间,强烈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夹带着幽闭空间中的窒息,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我努力地向前张望,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黑暗吞噬的不仅仅是探灯的光,还有人心。 体力的透支让我放缓了脚步,恍惚间以为自己走在六号梯田的斜坡上,那是童年里最温暖的地方,是哭泣时风干泪水的瞭望台,犹记得那里的夜色,月光如水般清凉。 不知不觉中,眼前浮现出朦朦胧胧的画面,像梦境般模糊,又如触手可及般真实,那些都是平生最美好的记忆,让我有种上前拥抱的冲动。 灵魂就像被人牵引着一样,我踮起脚尖,走入了那向往已久的圣地。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仍走在台阶上,可刚一抬腿,眼前的画面瞬间就灌满了空白的脑袋,让我张着嘴巴呆站在原地。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绚烂的星空,岸上成排的垂柳翠绿成荫,枝头悬挂着明亮的月牙,蜿蜒曲折的长亭延伸至暮色深处。 而自己就走在长亭里! 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境,就像掉进了堆满宝藏的鬼洞里,惊恐之中夹带着兴奋,还有一丝丝的迷茫。 望着远处的青砖红瓦,再看看身旁的杏木走廊,明显不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我知道自己一定也是从庄王陵墓的入口进来了。 可庄王陵墓明明是在地下,这里为何会有星空? 我走到湖边,月光下湖水中,自己的倒影都是那么的真实,微风拂过脸颊,这是大自然的气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在我感受自然,沉醉在惬意中时,一曲优雅的琴声不知从何处飘来,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如清泉涌入干涸的土地,让人无法抗拒。 恍惚中,我已经循声而去。 踏着湖边青郁的柔草,拨开垂帘般的柳枝,月光清照之下,一袭青衣,端坐如莲,身后长长的裙摆散落在草地上,碎碎的绣花就像绿草中绽放的百合。 女子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游走在琴弦上,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髻,发尾绕过肩头斜搭在胸前,明亮的双眸躲藏在长长的睫毛下,却掩饰不住含羞如花的笑容。 能看得这么仔细,不是因为视力好,而是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了她的身旁,而她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抚琴沉浸在音符跳动的遐想里。 但这一刻,我的心里却燃烧了起来,像沉寂千年的火山再次剧烈翻动。 因为眼前的她,是伴我美好岁月毁我美好回忆的她。 “小铃铛!!” 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愤怒的声音,这一声怒吼,打断了她悠扬的琴声。 小铃铛转过头来,嘴角扬了扬,露出平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哥,你也睡不着吗?今晚的月色好美!”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这一个月,你过得好吗?”小铃铛说着又低下头,弹起了那首未完的曲子。 “一个月?”我已经完全乱了套。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的,这首曲子好听吗?” “……” “这是我专门为你写的,也只为你一个人弹奏。”小铃铛专注地弹着琴,头也不抬,脸上却升起了一团红晕。 “……” “你这身打扮……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为我而来吗?”小铃铛低声说道,琴声却变得激昂了许多。 “……” 我错愕着,沉默着,突然间有种强烈的预感,思绪慌乱中脱口而出:“你今年几岁了?” 小铃铛手指滑过最后一个音符,停在琴弦上,开口说道:“三年前,翠云楼外,年方十七。” 她的意思就是,三年前我们相遇在翠云楼外,当时她十七岁,那么现在就是二十,和我的预感完全一样。 “有问题吗?”小铃铛抬头看向我,微微笑了笑。 “没……就是考考你,原来你都记得……”我也朝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小铃铛站起身来,青色的长裙盖着双脚,裙摆上绣着类似百合的白色花朵,并不是现代的装扮。 难道这里真的是东周朝代,东周王室?难道庄王陵墓的入口是穿越时空的隧道,其实地下根本就不存在庄王陵墓? 我想问现在是哪一年,可是古代的日期和现代不一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凭自己的猜测试探道:“庄王……人好吗?” “你父亲身体还好吗?”小铃铛几乎和我同时问了出来。 “你父亲很爱民,人当然好啦!”小铃铛笑着说道。 “什么?!我父亲?!”我惊讶地喊了出来。 “不要怪你的父亲,都是因为我。”小铃铛低下了头,发丝遮盖双眼,看不到表情,声音有些颤抖,“可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你。” 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她的脸庞,照亮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猛地一阵痛。 这里并不是我的世界,为何我能感受到她的心? 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我忍不住伸手拭去,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我的手指,也灼伤我的心,告诉我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哥,你欠我一条发绳。”小铃铛呢喃道。 “什么发绳?”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想不起来。 “春晓翠柳岸,红绳结发梢。你忘了吗?” “我……我当然不会忘啦!” 说话间,我的手伸进了口袋里,也不知为什么,就拿出了那条被我鲜血染红的裙带,感觉有点渗人,就为自己辩解道:“这可是我用鲜血染红的,够诚意吧?” 小铃铛迟疑了下伸手接过,没有说话,眼泪流得更凶了,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恍惚中,我又嗅到了她发丝间熟悉的芦荟清香,才发现自己已经凑到了她微红的脸颊旁。 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想要抱紧她,却扑了个空。 庄王的诅咒 第六十九章 古墓迷魂 刚刚还能触摸到她的脸,触摸到她眼中流出的泪水,现在却像空气一样从我的身体里穿过,让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还没等我稳住身子,地面就开始颠簸起来,像波浪一样忽高忽低,我想要抓住身旁的一颗柳树枝,它却如沙雕风化般一粒粒地飞逝在空中。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原本明亮的星空也被搅成了水墨画,就连空气都像打碎的玻璃一般,出现了黑色的裂缝。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真的就是一眨眼,星空变成了黄土夯实的墓顶,湖面变成了尸骨杂乱的深坑,垂柳变成了残损的石柱,长廊也变成了青砖堆砌的甬道。 自己正站在一根石柱旁,小铃铛已经不见了。 我被这巨大的反差惊住了,思绪还沉浸在此前那美妙的梦境里,不对,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刚刚经历的是我的前世吗?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前世今生的画面,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然而现实立刻就否定了我的猜测,我翻遍所有的口袋,那条裙带竟然真的不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我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全部乱掉了,这种感觉就像被人偷走了灵魂一样,只能用失魂落魄这四个字来形容。 真佩服那些穿越剧中穿来穿去也不迷乱的主角,我自己才体验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连自己的身份都开始怀疑了。 说正经的。 其实我知道,刚刚经历的就是上官海所说的“心机”,现实中人们所认知的时间和空间,只不过是大脑中储存的信息。 从九步梯进入庄王陵墓的过程中,在完全没有自我认知的状态下,就会产生时间和空间错位的画面,这也许就是隐藏在我心中,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吧。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那条裙带为何会不见?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在进入庄王陵墓的路上弄掉了吧。 想通了这些,我突然就变得兴奋起来,期待已久的、神秘的庄王陵墓,终于进来了! 看着眼前尸骨散乱的深坑,心里感觉怪怪的,从数量上来看,起码有上百个人曾死在这里,最令我不解的是,那些尚存的衣物,明显都不是一个年代的。 我能认出的就有汉服、顶戴花翎、中山装等等,甚至还在角落里还看到了一只光亮的皮鞋,陵墓中没有风吹日晒和雨淋,保存得都相当完好。 由此可见,如此隐蔽又难进入的庄王陵墓,早就被各朝各代的无数人闯入过,看来前辈中的高人还是很多的。 只不过全死在了这个坑里而已。 我能表现得这么淡定,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想着能出去,没有求生的欲望,便没有了恐惧。 何况我还有可能真中了冥机,与其出去死相那么难看,不如长眠在这座千古帝陵内,在下面做一做皇帝的梦。 当然了,这只是自我安慰的话,人的恐惧感是本能,扎根在基因里的,不是每个人都像老虎那样先天就没有。 因为就在我观察这些尸骨和衣物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而且是真的跳起来那种,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被吓得双腿软绵绵的,看到瞎子后,破口大骂道:“瞎子,你他妈从地里钻出来的?” 只见瞎子从甬道那头快步走了过来,激动地喊道:“泥鳅,你可算进来了!” 紧接着是宋明和北邙四鬼,也缓缓地出现在甬道里,大家全部的灯光都照在我的脸上,眼睛都快被闪瞎了,伸手挡在眼前朝他们喊道:“用不着这么欢迎我吧?!” 宋明走过来看了看我,问道:“刚进来?” “嗯……进来一会儿了。”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很悠闲的样子,就问道,“你们进来有几个小时了吧,咋样啊?” “挺好的,就是……”瞎子犹犹豫豫地说道。 “就是什么?” “咱们好像进错地方了。” “什么意思?” “这地方啥也没有,而且规模也小,就两间墓室一条甬道,我们在这里已经走了几百个来回,它就是个普通的墓!”瞎子解释道。 我环顾四周,确实感觉挺简陋的,几根残损的石柱,碎石胡乱堆砌的墙壁,然后就是这方形的大坑,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坑里面的人,估计都是被困死在这个小地方的。”瞎子说道。 “没出口吗?”我疑惑道。 “没……最重要的是,咱们根本就不知道身处什么地方,因为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我和瞎子说话的时候,宋明他们已经盘腿坐在地上休息起来,看样子确实是瞎转了很久。 可我心里很不理解,神通广大的北邙四鬼,怎么会对这个简陋的土墓束手无策? 怪怪的感觉又爬上了心头,我走到上官海旁边坐下,说道:“真进错墓了?” 上官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被我打乱了,随口回了句:“还不能确定。” 我还是第一次见上官海这么谦虚,就更疑惑了:“千机皇陵都难不倒的大师,这个小小的墓还不能确定吗?” “有些东西还没想明白,先休息吧。”上官海淡淡地说道。 一个如此简陋的普通墓室,竟然能困住北邙四鬼几个小时,我真的无法想像他们曾经是如何单枪匹马闯天机的。 他们都变得那么沉默,就连平时话最多的老虎也低头不语,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沉思。 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发问,为什么我感觉不是很对劲,却又显得很正常,就像一条长长的链子,中间少了一环,又被人强行接上了。 “表哥!!” 我心里猛地一紧,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表哥也进来了,为什么不在这里? 突然间,不祥的预感强烈地占据了我的心,脑袋里嗡嗡地响,我朝宋明他们大喊道:“表哥呢?表哥呢?!” 没有人回答我的话。 我用力地推了推上官海:“我表哥呢?!” 上官海却像木头人一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章 暗潮涌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瞬间呆滞,头皮发麻的感觉传导至脚底,手迟迟没有缩回来。 然而还没等我呼出一口气,更加可怕的一幕接踵而至,宋明和其他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在地上,像木头一样错乱横倒。 这一刻,我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一口气憋得脸发麻,被跑过来的瞎子拍了下,才大叫一声仰面躺倒在地上。 “泥鳅!他……他们咋了?!”瞎子也全身在哆嗦。 我本以为自己不报生的希望就不会有恐惧,才发现是大错特错,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就在宋明他们倒下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 他们都是神出鬼没的高手,却毫无征兆地倒在了这座简陋的墓室里。 我用力地喘着气,让缺氧的大脑稍微清醒后,才颤抖着问瞎子:“你跟他们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 瞎子蹲坐在地上,腿还在抖,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看他脸色发白,我不敢再问什么,生怕他也突然倒在我面前。 我怯怯地伸出手去,放在上官海的嘴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脸都呈青黑色,甚至全身的皮肤都像抹了朱砂一样暗红粗糙。 看到这些,我的心里稍稍平静了点,从表象来看,应该是中了什么毒,与鬼神无关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恐怖。 这座墓一定不是看到的这么简单,可是能让北邙四鬼中毒的东西,我真的想不到。 瞎子也缓过劲来,看着宋明他们疑惑道:“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为啥我没事?” “我还想问你这事,你们到底遇到过什么?”我说道。 “一直在这里转圈,啥也没遇到啊!”瞎子一脸迷茫。 宋明他们虽然和我们没什么交情,可毕竟是人命,何况老李还救过我们,以我的人品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就对瞎子说道:“去另一间墓室看看吧。” 瞎子也懂我的意思,站起来带着我走进了甬道,虽然我俩能救到他们的可能性很小,但也得试一试,这样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条道瞎子已经走过几十遍,一砖一瓦都门清,走得飞快,我小跑着都跟不上,就一把拉住了他,郁闷道:“你急着投胎呀,好好看看情况!” 瞎子挺有理的样子:“你是不知道,这甬道里的每一粒土都被老李摸过,啥也没有!” “……” 这甬道也就一二百米,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另一个墓室,格局同样很简单,几根残损的石柱,一个大坑,只是坑里什么也没有。 这就让人很头疼,越简单的事物越是无迹可寻。 瞎子已经不想动了,蹲在地上懒懒地说道:“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宋明他们都没发现问题,以咱俩的能力,还是省点力气吧。” 瞎子这是明摆着不想管宋明他们,而且自己也是一副等死的态度,可我的心中还有牵挂,那就是表哥,表哥既然不在这里,就说明这个墓不是看到的这么简单。 “你们来的时候,看到我表哥没?”我问道。 瞎子皱着眉头说道:“没见到……也见到了。” “什么意思?!” 我本来是随便问问他,以为他肯定没见到,哪知他这样突如其来似是而非的话,让我的心顿时就慌了。 “我进来的时候,宋明他们正在找出口,我跟在后面看,听宋明问地上是谁的脚印,上官海看了看说,应该是二蛋那孩子踩的吧。”瞎子说道。 “意思就是,表哥从这里出去了?”我疑惑道。 “只有这一种解释!”瞎子伸了伸懒腰,像是很累的样子,靠在石柱上说道,“所以不用管宋明他们,咱们现在没事就好,省点力气,说不定二蛋哥会回来救咱们。” 听到表哥没事这个消息后,我瞬间也不想动了,一方面是因为害怕自己变得和宋明他们一样,另一方面是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坐在地上,背靠石柱,闭目养神,想象着表哥会去什么地方,想象着宋明他们的命运会如何,想着想着困意就袭来。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睡着,不知为什么,感觉这里的一切并不安静。 难道历尽千辛万苦进入庄王陵墓,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死吗?宋明他们真的就这样折了? 我还是感觉怪怪的,自从宋雨露带我们进入台阶入口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很慌,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而且这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过。 这个让我心里发慌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我离校回家开始,一件件地在我脑海中回放,可是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就在我沉思着,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手腕处凉凉的,下意识地顺手摸去,湿凉湿凉的,瞬间吓得跳了起来。 草蟒! 我立刻叫醒了瞎子,瞎子睡意朦胧中看到蟒蛇,吓得一头撞在石柱上,险些没把柱子给撞裂,揉着头喊道:“这条蟒蛇怎么来的这里?!” “我哪知道啊!”我同样大声喊道。 这条蟒蛇我们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在防空洞里帮助过我们,也就是宋雨露养的那条草莽。 蟒蛇盘旋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要告诉我们点什么,可他不是人,我们也不是蛇,哪能听得懂啊! 这个墓室的地面是松软的黄土,蟒蛇如此重的身躯,按理来说,它爬过的地方应该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可我用探灯四面八方照了个遍,一点痕迹也没看到。 这就奇怪了。 蟒蛇始终是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就转过头去背对着它,对瞎子说道:“它啥意思啊?” “不会是宋雨露的灵魂来寻仇了吧?”瞎子怯怯地说道。 “瞎扯啥,宋雨露可是为了救我才死,寻仇也寻不到咱这里!” “那就是来帮咱们的,只有这两种可能!”瞎子很确定地说道。 “那还用你说啊!”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只不过我好奇它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若是知道了入口,那自然也能出去。 我等待着蟒蛇会有下一步动作,可是等了好半天,它依然没有动,就像雕塑一样盘旋在我面前,眼睛偶尔转几下。 “莫非它是让咱们先走?”瞎子疑惑道。 “试试。” 我说着就往甬道里走,瞎子也跟了过来,走出十几米后,感觉身后静悄悄的,回头看去,蟒蛇并没跟过来。 它依然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我突然间就想到了些不好的可能性,它根本就不是在看我们! 瞎子也感觉到了什么,小声说道:“它眼前不会是有只鬼吧?” 鬼这个东西,我是从来不信的,顺着蟒蛇的视线看去,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 除了那个大坑!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它要告诉我们什么,就是那个空荡荡的坑,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且蟒蛇并没有靠近坑的地方,远远地看着,是想告诉我们那个坑里有秘密,但是很危险。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了那么多,迈着大步就走了过去,因为我和瞎子之前在大坑边沿查看过,所以并不担心什么。 其实早在刚进这个墓室的时候我就想不明白,两个墓室离得这么近,为何一个坑里躺着几百具尸骨,一个坑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蟒蛇一直盯着这地方看,又加重了我的好奇心。 这个坑毫无人工修饰的痕迹,边沿粗糙,底部也是坑洼不平的黄土,虽然是四四方方的,却又像是天然形成。 我站在边沿看了很久,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又绕着它走了一圈,就在我想要回头的那一刻,大坑边沿上一个模糊不清的痕迹让我眼前猛地一亮。 那是半个脚印,另外一半像是被人擦掉了,或者是我之前经过时没看到,把脚印踢得模糊不清。 瞎子凑上前看了又看,缓缓抬起头看着我,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这是二蛋哥的脚印!” “你能确定?” 我想到瞎子之前给我说脚印的事,当时就想问他在哪里看到的,后来宋明他们倒下后我就忘了。 瞎子的脸色瞬间就暗淡了下来,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 “咋了?”我疑惑道。 “这……这个……脚印!”瞎子吞吞吐吐地说道,眼球瞪得要快掉出来。 看到他这样子,我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紧张地问道:“脚印怎么了?你说呀!” “这个脚印是新的!”瞎子大喊道。 “什么意思?” “上官海看到的脚印也是在这里,只不过……当时老李把这儿的土都翻了个遍,脚印早就没了!” 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如果瞎子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表哥又来过这里,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就在我仔细观察脚印,半信半疑的时候,手里的探灯突然就自己熄灭了,周围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一章 抛尸 惊慌之下,我用力地推上探灯的开关,灯光闪烁两次又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我像泥人一样瘫软在地上,手中的探灯抖落在地,掉入了大坑中。 就在探灯闪烁的片刻光亮中,我清楚地看到那半个脚印上鲜血淋漓,血液在地上流淌就像蘸墨的笔触,写成了一个歪斜的“死”字。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瞎子还在捣鼓他手里的探灯,推上开关又自动滑下,反复了好多次,终于推上,眼前顿时一片光亮。 这时瞎子才看到地上的死字,“啊”的一声大叫,差点把我的耳膜给刺穿了,我本来就全身软绵绵的,被他这样一叫,更是无力再站起来。 探灯熄灭前的脚步声依然萦绕在我的耳畔,不知是耳鸣还是它一直都存在,能听到脚步声却看不到脚印,地上还凭空出现一个用鲜血写成的死字。 这种无形的恐惧最让人窒息,就像心脏被人揪住狠狠地捏,你却看不到那只手。 我极力地稳住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地上的死字,鲜血还在黄土地上不停地蔓延。 血液是不规则流动的,字体很难分辨,但我仍然能从细节上看出,这是表哥写的,因为他写死字的时候,上面一横会特别短,最后一勾会特别长。 瞎子还在哆嗦,被我使劲按住肩膀才停了下来,看着我说道:“这是厉鬼的警告,咱们都要死了!” 如果我没认出这是表哥写的字,肯定也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看他惊恐的样子,我便安慰道:“这是表哥的血书,就像高考那次一样,他只有在迫不得已又必须为之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 “二蛋哥为啥要给咱们写个死字啊?”瞎子疑惑地看着我,眼神告诉我他并不相信。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突然感觉,这个简陋的墓室就像一个巨大的魔方,表哥和我们虽然都在其中,却不属于同一个色块。 或者说,这个墓室本身就是一个色块,外面还有更大的未知空间。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它并不是我想到的,却又没人告诉我,这种一瞬间的熟悉感,就像曾经亲身经历过。 瞎子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说道:“二蛋哥可能被鬼附身了,要杀死咱们!” 我根本没有心思和他说这些没用的,因为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那种飘渺的像棉絮一样的画面碎片,撞击着我每一个脑细胞,若有若无的思绪,让我头痛不已。 可是,身处这个墓室中,连头痛也是一种奢侈。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远处一阵剧烈的响动,继而灰土四起,好似万马奔腾过后荡起的尘埃,让我睁不开眼睛。 瞎子顺手用探灯照去,这一照,差点把我们的心脏照得停止跳动。 只见那条草莽腾空而起,尾部扫荡着地面的黄土,头部奋力地撞向石柱,连墓顶的灰土都被震落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随着石柱被撞断,蟒蛇像疯了一样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而后猛地一口咬在自己的肚子上,瞬间鲜血横流。 我和瞎子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心理准备,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哑口无言。 这还不是最终的场面! 蟒蛇咬在自己身体上,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牙齿深陷进肚子里,越陷越深,鲜血也像决堤的洪水滚滚流淌,最后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咬成了两截,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久我才从这惨烈的画面里醒过来,拉着瞎子飞奔过去,而蟒蛇已经紧紧地闭上了上眼,再也没了动静。 瞎子大惊失色,同时又满脸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喊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 这条曾经救过瞎子命的蟒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自杀在无名的古墓里,诡异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我拉起瞎子朝他喊道:“别哭了!这里真的太怪,再不想办法出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一说到死,猛地就想起来地面上那个表哥用鲜血写的死字,瞎子也立刻喊道:“我都说了,二蛋哥写这个死字肯定不怀好意,现在帮助咱们的蟒蛇也死了,马上就会轮到咱们俩,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可我想的并不是瞎子说的这些,而是另一个奇怪的现象。 表哥用鲜血写下死字后,蟒蛇就自残而死,再想想,宋明和北邙四鬼也是突然死去的,毫无挣扎,就像是…… 就像是自杀一样!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心里,表哥用鲜血写下死字,是想告诉我们死去才可脱身,蟒蛇见我们没明白这个意思,就牺牲自己以身示范,而宋明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些,自己服毒而死。 “瞎子……”我转头看着瞎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瞎子问道,他眉头皱得很深,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异样的表情。 “可能……咱们要死去才能出这个墓。”我说道。 瞎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嚷嚷道:“你是被吓迷糊了吧?我也知道死去能出这个墓,我还知道死去后能上天!” “不是这个意思。”我双眼呆滞地看着表哥写的死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生命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它只有一次,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就会永远地长眠于此。 “但是我想试试。”我又说道。 “你疯了吗?!”瞎子激动地喊道。 “表哥说的话,就像是我的信仰,它扎根在我的基因里,让我无法抗拒。”我说道。 瞎子瞪着我,张开嘴巴要说些什么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地上,埋头看不到表情。 我知道他是想说: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他知道我会回答:与其等死,不如再和死神赌一把! 我取下腰间的军刀,在衣服袖子上擦了擦,看着光亮的刀面上自己疲惫的脸,长舒了口气,举起刀,真要下决心的时候,手却不停地抖动。 瞎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夺去我手中的军刀,哽咽道:“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古墓里,如果你决意要这样做,让我先来吧!” 我看着他,想劝阻,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因为我没有理由阻止他。 就像他说的那样,若我真的死了,他一个人在古墓里也是生不如死,若我死后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那么谁先来无所谓。 不知为什么,瞎子夺过我手中的刀后,没有犹豫,也没有像我一样颤抖,而是表现出了与他平时极不相符的气质,挥手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左心房。 我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痛,惊慌失措中一把抱住了他,可是他,动都没动一下,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我的怀里,鲜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衫。 而我的泪水,在这一刻,淋湿了两个人的衣衫。 他根本就没相信过我说的死去才会重生,他也不是害怕一个人留在古墓里。 从进墓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早就超出了他心理的承受范围,他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在墓里孤单无助。 我用力拔下插在瞎子身上的刀,鲜血飞溅到我的脸上,烫烫的,那是他心脏的温度,也是他炽热的友情。 而我却面无表情。 闭上眼睛,再次挥起军刀,我的手再也颤抖不起来,心中一片空白,刀子直直地刺向胸膛,却被一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抓住了刀刃。 熟悉的芦荟清香,像针扎一样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还没等我回过头去,后脑勺猛地一痛,眼前漆黑一片,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倒地后,眼前的漆黑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她这一下,并不是很重。 尚有意识的我,朦胧中被人扛了起来,一直走到刚进来的那个墓室里,又把我轻轻地放在了地上,背靠石柱。 我奋力地挣扎,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眼前的画面模模糊糊,隐约看到一个黑影扛着一个人,然后扔进了大坑里。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扔了六个后,寂静的墓室中响起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时间不早了,这个人我来处理,你走吧!” “动作快点,庄王等着用膳!” “知道了!” 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裙摆晃晃荡荡,迈着小步子,缓缓地向我走来,越来越近,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而这一刻,我也完全地清醒过来,身体恢复了知觉,我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直起身子,头一阵眩晕,晃了两下险些没站稳,急忙扶住了边上的石柱。 几乎同一时间,她的手也搭在了我的肩头,发梢蹭在我的脸上,瞬间激起了我两个真实世界的回忆,它们交织在一起,就像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 我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已经落下。 她也没有说话,扶着我很久很久,或者并没有那么久,转身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里。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二章 守灵墓 如此相似的情景,就连她转身的姿势都如同电影回放,如果上次是因为愤怒我才没有追赶,那么这一次,求知心早已超越了愤怒。 我强忍着头痛,捡起地上的探灯,跌跌撞撞地奋力冲进甬道里,看着远处飘飘荡荡的青衣,我吼叫着喊停了她。 “小铃铛!!” 小铃铛定了一秒钟,慢慢地转过身子,探灯照在她的脸上,她却丝毫没有回避,抿着嘴微笑起来,在灯光下就像一朵灿烂的花。 “为什么?!”我大声喊道,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 小铃铛没有说话,迎着刺眼的灯光缓缓向我走来,一直走到离我一臂之遥的地方才停下,甜美的笑容,一如三年前那个童真无邪的小女孩。 “为什么?”我压低了声音。 “我以为你不会追上来呢!”小铃铛笑得更甜了。 每次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我的心就会被融化,我心里对于真善美的认知也会错乱。 “如果你做尽坏事只是为了保护我,就请你远离我!”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可我的世界里不只有你!还有朋友、亲人,还有做人最基本的良知!”我越说心里就越难受,“若为了自己的安逸而置他人安危于不顾,甚至亲手加害于人,那就是恶魔!” 没等小铃铛说话,我继续愤怒地说道:“在台阶上时,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是没死嘛!” “宋雨露死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知道吗?” “闯入庄王陵墓的人,都得死!”小铃铛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她根本就不配拥有如此美丽的笑容,或者说她的笑容是绽放的罂粟花,内心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真的好怀念含苞待放的你。”我看着眼前这朵盛开的罂粟花,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跟你回家,带我出去吧。” “现在……回不去了。”小铃铛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太多的问题根本无从问起,此时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痛痛快快地死去,跟着表哥的指引,跟着瞎子的灵魂,去往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小铃铛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抬头看着我,说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去是不会重生的!”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头一阵眩晕。 听到小铃铛如此肯定的话语,我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若真的是这样,就相当于我亲手杀死了瞎子。 “……” “你确定吗?”我哽咽道。 “确定!” 两人对视不语,沉默了有一分多钟,小铃铛突然笑了起来:“哭了?哎呦……!” 她的笑声,和从前一样的动听,却让我不寒而栗,死亡在她面前就如同儿戏,可以任意妄为。 我挺高嗓门喝止了她:“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小铃铛微笑着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立马跟上了她,心里五味陈杂,期待和痛苦并存,同时挤压着我的心脏。 穿过甬道,来到第二个墓室里,经过那条惨死的蟒蛇身旁时,小铃铛瞥了一眼,脸色沉沉的,径直走向了那个空荡荡的大坑。 “跳下去!”小铃铛说道。 “就这么简单?”我根本不信,因为之前掉进去的那个探灯还在里面。 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可我也没办法,看她又在示意我往下跳,便心一横,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坑不算深,两米左右,底部是松软的黄土,跳进去毫无感觉,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小铃铛在上面咯咯地笑个不停,我疑惑地朝她喊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在里面休息吧!” 小铃铛说这句话的同时,一粒粒的碎土掉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用手挡着抬头看去,一块巨大的石板从墓顶直直地掉落下来。 我毫无心理准备,条件反射地扑倒在地,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石板重重地扣在大坑上,就像专门为此做的盖子,边沿没留任何缝隙。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封死在了下面。 空间中弥漫着石板撞击地面荡起的灰土,呛得我咳嗽不止,捂着鼻子大声喊道:“小铃铛!你什么意思!” 外面寂静无声。 被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化作了我声嘶力竭的吼叫:“我那么相信你,就算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为什么?为什么?!” 外面依然没有人回答…… 可是坑里面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因为我也下来了呀!”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转过身去,小铃铛笑嘻嘻地站在我背后,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还未等我心跳平息,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小铃铛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我呆呆地站着,任凭她把侧脸贴上我的胸口。 可我依然感觉不到她的心跳。 就像刚从学校回家的那个早晨,她滚烫的泪水浸透我的衣衫,单薄的睡衣下,淡淡的体温犹如冬日的暖阳,却毫无心跳的波动。 我还没有开口,她就主动问了出来:“哥,这次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 “能……”不知为什么我竟撒了谎。 小铃铛抱得更紧了,笑着说道:“你说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彼此彼此!”我推开了她,严肃地说道,“带我去找你二蛋哥吧!还有,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小铃铛抬头看了看我,用微笑代替回答,代替一些难以言说的话语。 片刻沉默后,她才缓缓开口:“在这座墓里面,只有你才能活着走出去。”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墓?” “有!” 听小铃铛这样一说,我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和瞎子一起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熟悉,可就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又从来没有见过。 “这座墓叫守灵墓,它是庄王之子僖王的长眠处,两个墓室两个坑,都不是刻意而为之的,只是翠云楼的旧遗址而已。” “翠云楼……”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原本这两个坑里放着稷王和冥王的遗体,僖王用还魂镜将他们封印在此处。 历史变迁,盗墓成风,如今遗体和还魂镜尽失,僖王却转世成人,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原因或阴谋,无人知晓。” …………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才开口说话:“我该怎么走出去?” “跟着自己的心走,你便能和死去的人一样,任意穿梭于庄王陵墓中。” 小铃铛说完这句话后,踮起脚尖轻轻一跳,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她竟然在我眼皮下凭空消失了!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现实却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当我用头重重地撞向墙壁的那一刻,血流不止。 跟着自己的心走,我他妈心里想着直接蹦出去,却撞的头破血流。 不是我故意爆粗口,这是我心情的真实写照,无数个谜题揉成一团,连谜面都看不懂,何以解开最终的谜底?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探灯无意间扫过石板的边沿,一个很不起眼的东西瞬间让我的大脑急速充血,险些大叫出来。 那是一排很小很模糊的字,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划上的,很陌生又熟悉的字体:“十里春风满园映朱红,百年流金岁月皆尘土,家和一兴”。 犹记得这幅对联是贴在外婆棺椁上的,是外婆的父亲离家前写下的,是外婆给我和表哥取名字的来历。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用指甲在石板上刻字,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有手还能动,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自己的遗言。 也就是说,这幅对联一定有着重大意义,一定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祖辈的人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灌进我的脑海里,那些儿时认为平平常常的事情,如今看来全都是假象,那些早已布好的棋子,就等着有人来下。 仅凭一幅对联,又没有特殊的标注,我就算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其中暗藏的意思,但我却因为这一行字,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办法就是死! 我相信自己看到这些字并不是巧合,祖辈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给我取了名字,还能预见我会来到这里,那就说明,我的所有行为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或许死去也是在他的计划范围内,能设计出这些的人,不可能想不到我死了该怎么办,就算是真的死了,我正好不用在做任何人的棋子。 不管小铃铛怎么说,我的思考是天衣无缝的,并且这两种结果我都可以接受,只有经历过被囚禁的人,才知道自由是最大的幸福。 所以我又拿起了军刀,而这一次,直直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里。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三章 第三人称 寒意袭来,却没有疼痛的感觉,我看着自己胸口滚滚流出的鲜血,视线逐渐模糊,刀子从手中滑落,意识也随之淡去。 …………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后面百万字的故事只能写第三人称了,我肯定会被读者骂诈尸的,所以…… 就先写一段第三人称吧。 时间回到北邙四鬼齐上邙山的前一天晚上。 夜幕降临,邙山脚下,明月酒店,一间只亮着台灯的昏暗套房里,圆形茶桌旁围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老李开口说道:“我父亲昨天从邙山回来,一整天都没舒展过眉头,和咱们预想的一样。” 秦潇潇捋着头发慢慢悠悠地说道:“按照你提供的时间,我开车接到你父亲了,暗中观察这几日,已经能够确定,对方正在引导再生人恢复记忆,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老虎笑着说道:“老李啊,你他妈演技真够好的,还真装得不认识我一样,我那二十条黄鱼回去记着还我!” “彼此彼此!你做的才叫滴水不漏,竟然从古玩摊一路问到我家来,我他妈当时都快笑场了!” “第一步的打草惊蛇很成功。”上官海淡淡地说道,“我借宋明之手给对方施加压力,以宋明在道上的势力,对方不得不防备,只有对方提前行动起来,咱们才有机可乘。” 老李点上一支烟,接着上官海的话说道:“是啊,如果地狱之门开启,就再也无法阻止了!” “那两个年轻人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去挖自己外婆的坟……”秦潇潇有点怜惜的样子说道。 “唉……确实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上官海叹气道,“咱们这十年来的调查和努力,最后的决定权,得看那两个孩子自己的造化。” “什么意思?”老虎问道。 “不知道,只是我的预感而已,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看到那俩年轻人的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你觉得……”秦潇潇问上官海。 上官海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感觉,还有另一方势力在觊觎着,是黑是白,还不好说。” ………… 时间来到宋明、北邙四鬼和瞎子相继进入庄王陵墓后。 站在堆满尸骨的大坑旁,上官海开口说道:“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守灵墓!” “守灵墓是什么?”宋明问道。 “相传,守灵墓是僖王为父母守灵至终老的地方,同时也是他封印死神契约的地方。后人闯入这里,盗取还魂镜,毁了封印。 外面那座汉墓就是后人供养冥王,想让其复活而建造的。只可惜呀,已经被老李给毁掉了!” 上官海说完后,朝老李抛了个媚眼。 老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懒得理他,暗自说道:“这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 “是那位老太太,用自己的身体将冥王之灵永远地封印了,随着老人生命的结束,冥王之灵将不复存在。”上官海接着老李的话说道。 “老人是如何办到的?”老虎好奇地问道。 “十年前,我调查老院的时候发现,暗藏的地窖里存有大量田七和大麻,田七固心、大麻固神,传说这两种药材以某种比例调和,长期服用可使灵魂永驻身体。” “老人一定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她是个伟大的人!”秦潇潇神情有些悲伤。 “是啊……”上官海叹了口气,说道,“冥王已经不复存在,冥机也随之解除,可惜了我的阴兵计划。” 宋明不是很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懒得问,便不耐烦道:“别扯那么远,说眼下的事!” “宋老板,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上官海问道。 “找还魂镜啊!操!”宋明听到上官海阴阳怪气的问话,心里就火大。 “找还魂镜做什么呢?”上官海又问道。 “我自有用处!” “还魂镜逆向启动可还魂,正向启动可封印,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找到后别用错了。”上官海笑着说道。 大家都认为宋明的目的,肯定是为了他的女儿。 宋明听上官海啰嗦这么多,要是在外面的话,肯定忍不住上去揍他,无奈这是在墓里,还得依靠上官海,只能强压怒火和声和气地说道:“多谢提醒,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守灵墓是僖王毕生的心血,用来封印生死契约的地方,活人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宋明气得直挠头。 上官海倒是乐了:“宋老板,我记得你说过,带你进入庄王陵墓后,各安天命,酬劳一分不少,对吧?” “……” 宋明张着大嘴想骂,却毫无底气,只能不停地磨牙,表情相当之难看,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上官海安慰道:“既然带大家进来,就是有办法出去的,只不过要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你直接说!” 宋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北邙四鬼的眼睛齐齐地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瞎子,瞎子疑惑道:“都看着我干啥呀?” 上官海笑了笑:“年轻人,这一切与你毫无瓜葛,是什么动力让你一直跟着走到这里来的?” 没等瞎子回答,上官海继续说道:“友谊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咱们彼此心知肚明,我也没有恶意,只是问问你,想不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瞎子没说话。 上官海又说道:“阵营不同,但立场有时候是相同的,若用你的生命来换取你两个朋友的命,你原意吗?” “你把话说清楚点!”瞎子一下挺高了嗓门。 “朱弘已经带着还魂镜前往地狱之门,我需要你用生命拖住陈土前进的步伐,若地狱之门被打开,他俩血液交汇,后果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说一个能让我相信你的理由。”瞎子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的父亲曾救过宋老板的命,我和宋老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说一个我不能拒绝的理由。” “你养的草莽,该完成它最后的使命了。”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四章 天子驾六 石板下,大坑中,鲜血浸透了千年的黄土,染红了干裂的墓地,小小的空间内回荡着血色的挽歌。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身旁摆着两盏明亮的探灯,光线照进瞳孔,就像指引生命轮回的灯塔,照亮了我今生未完的残梦。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芳香,是芦荟新叶卷带阳光的味道,是我贪恋已久,始终未敢触摸的情愫。 以为已经升入天堂的我,揉亮朦胧的双眼,却瞬间呆滞住了。 小铃铛面容安详地趴在我的胸口,安静得像个睡着的孩子,青花长裙散开在血泊中,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我沾满鲜血的手。 眼前惨烈的景象,瞬间将我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扶起小铃铛,看着她胸口深深刺入的军刀,头一阵眩晕,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 一瞬间,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我不停地颤抖着,回忆着,却怎么都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发疯似地嚎叫着,捶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唤醒这场虚无的噩梦,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为什么!!!”我一声声地哭喊,在密闭的大坑里回荡,刺激着自己痛到麻木的心。 一直说着要为宋雨露报仇,一直说着自己的正义,可是当真正失去小铃铛的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心如刀割。 什么正义什么做人的道理,统统都不重要,只要时光倒流,我只要她好好的。 可是这一次,我知道再也不会有奇迹发生,因为她把奇迹全都给了我。 她让我跟着自己的心走,她不阻止我的一切决定,只是默默地替我填补错误的抉择,包括生命。 就在我哭喊至再也发不出声音的时候,粒粒黄土从大坑边沿滑落而下,盖在坑上的石板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 我放下怀抱的小铃铛,木讷地呆站着。 石板随即缓缓上升,就像失去引力一样漂浮在空中,直至隐没于黄土夯实的墓顶。 然而,还没等我从一系列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甬道里突然又响起了整齐的马蹄声。 紧接着,六匹汗马拉着耀眼的马车向我飞奔而来,黄土地上荡起阵阵尘埃,随着一声齐鸣,马车像安装了刹车片一样,正正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泥鳅!快上来!”卷帘后面传来了表哥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早已空白一片,听到表哥亲切的声音,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绳,什么都没想便冲了上去。 拨开车门的卷帘,黄金筑成的扶手闪闪发光,透亮的玉枕横放在马车尾部的榻上,装饰极度奢华。 我刚踏上马车,六匹汗马又是一声齐鸣,而后飞奔向墓室的墙壁,车里毫无颠簸晃动,四周景物飞速地倒退,逐渐变得模糊。 看到这一情景,我吓得抱头蹲在地上,生怕撞得头破血流。 旁边的表哥却淡定地笑了:“泥鳅,终于见到你了!”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蹲在地上,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 表哥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按在坐垫上,笑道:“看你吓得,带你去庄王陵墓!” “你……” 我惊恐地看着表哥,话说一半没有再问下去。 表哥还是那么懂我,知道我想问什么,张口便说道:“我可不是鬼,你能感觉到的!” 我当然能感觉到了! 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哪怕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说一句话,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心。 质疑仅仅是为了表达此时此刻心中的震惊。 “这马车肯定不是真实的吧?”缓过劲来的我,理智还是有的。 “不是……也是……”表哥含糊道。 “什么叫不是也是?” 表哥看我还是这么爱较真,便笑着说道:“咱们进墓这么久,哪一件事是你能说得通的?就当这是神机好了,它能带咱们进入庄王陵墓!” “你……唉,算了。”我头痛得厉害,外加伤心过度,不想再问了。 “我也……” 说话间,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表哥便没再说下去,拉起我就往外跳,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六匹马即刻奔驰而去,消失在了黑暗处。 而我,即刻就愣住了。 看着周围青砖红瓦气势恢宏的楼阁,恍惚间以为自己又来到了之前经历的世界,便疑惑道:“这里是东周时期吗?” 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遇到我未敢触碰却再也没有机会的情愫。 表哥笑道:“你穿越剧看多了吧,这里是庄王陵墓!” “什么?!”我惊讶的同时,抬头看向空中,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确实不是天空。 表哥知道我在看什么,笑得更欢了:“这是在地下,你还想看到星星不成?” “你确定?” 我确实被震撼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加个星空,这里简直和地上的王室宫殿一模一样! 表哥笑而不语,拉起我往宫殿里走去。 我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凝重地问道:“咱俩之间,从来都不藏秘密的!” “我知道你疑惑很多很多,心中一团乱麻……”表哥边走边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乱!” “咱们要去哪里?” “地狱之门!” 表哥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总感觉怪怪的,不过又想起了来之前,上官海说六件玉器可以打开地狱之门,便问道:“玉器碎了,地狱之门怎么开?” “不知道,宋明和北邙四鬼都在那里,他们应该有办法吧。”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就混乱了,“宋明他们没死吗?” “我和宋明他们一直在一起的。”表哥很纳闷地看着我,“对了,瞎子和宋雨露呢?”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是我和宋明他们在一起,瞎子和宋雨露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怎么了?”表哥见我低头沉默不语,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想小铃铛了……”我低声说道。 表哥自从在黄肠题凑那里被分开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小铃铛,刚才在大坑里,应该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不知为何,他没有提一句有关小铃铛的话。 或许刚才他没看到吧。 我说想小铃铛了,也是探探他什么反应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哥一开口,我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我已经看到了,是你杀死小铃铛的吧,别想了,我相信你有苦衷。”表哥拍了拍我,笑着说道。 没错,表哥竟然是笑着说出来的这番话! 虽然他脸上没笑,可是我们太熟悉了,他说话的语气和音调,只有我能听出来他很开心。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五章 胎死腹中 我看着眼前的表哥,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中了大奖却怕别人知道的样子,让我十分恼火,便冷冷地说道:“很开心吗?” “嗯?”表哥愣了下。 “我问你!很开心吗?!”我愤怒地吼道。 “小铃铛不是李莉莉,是妖女。”表哥很纳闷地看着我,“在家的时候,宋雨露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宋雨露说的一定对吗?” 我说出这句话后,感觉有点强词夺理,因为宋雨露是为我而死,她肯定不会骗我。 何况这段时间我所看到的小铃铛,明显就不是正常人,她不是李莉莉,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所以没等表哥说话,我又改口道:“她是不是李莉莉,很重要吗?” “三年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忘掉,小铃铛是不是李莉莉,不重要。”表哥说话间,脸上飘过一缕悲伤。 我能感觉到,这是他的真情流露,所以就更疑惑了:“既然你也忘不掉,你也说了不重要,为啥会对小铃铛的死感到开心?” “我不是开心……” “你就是!” “小铃铛的身份,我已经问过宋明了。” “宋明说什么?”我一下提起了精神。 “你不是说,她的身份不重要吗?”表哥侧眼看着我。 “……”我着急道,“宋明到底说啥了?” “宋明说,李莉莉她……”表哥迟疑了,喉结上下窜动,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看他如此纠结,我突然有点不想听了,生怕他说出一些让我难以接受的话来。 可表哥没迟疑多久就说了出来:“十五年前,李队长的女儿李莉莉,胎死腹中!” 听到他说这话,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后悔,我承认自己的思想有点那个啥了。 自己与小铃铛相处三年,甚至同床共枕,都相敬如宾,只因与她有血缘上的关系,就只能把爱变作呵护,唤她一声亲妹妹。 后悔没能早知道小铃铛不是李莉莉,那样便可大声喊出心中深藏已久的爱,便可触摸那贪恋已久的情愫。 然而表哥并没有给我足够多的幻想时间,开口就将我龌龊的思想塞回了脑子里。 “但是,李队长的爱人,在孩子本该出生的那天,还是生下了啼哭的婴儿。” “我操!”宋明的口头禅,被我不由地喊了出来。 ……………… 上帝视角。 时间回到十五年前,宋明和李队长因炤魂台而遭遇不测后的某个晚上。 史小狗家的窑洞里,旧报纸贴满墙壁,几根自制的粗蜡烛火光闪闪,一张烂了边的草席上,盘腿坐着三个人。 李队长弓着腰说道:“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史小狗点上一支卷烟,摸着卧在身旁的大黄狗,说道:“故意引你们进入炤魂台,是我的不对。” “你为何又要救我们?”宋明哽咽道。 “因为你们在炤魂台中的表现,既充满智慧,又有正义感。”史小狗深吸一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因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能解噬魂术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不知你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李队长问道。 “守护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只是个传说而已。”李队长似笑非笑地说道。 宋明还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哀声说道:“世间的纷争再与我无关,日后只想平静度日,安活余生。”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几分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 史小狗开口说道:“如果……我能让你女儿活过来呢?” “你说什么?!”宋明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肌肉抽动得厉害。 李队长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同样被史小狗的话吓了一跳,但他比宋明冷静,不动声色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玩笑有点过了。” 其实李队长已经从史小狗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的真实性。 史小狗平静地说道:“我父亲给我留下的东西,既然能解你们中的噬魂术,自然也能起死回生,只不过……万物生存皆有定数。”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看到希望的宋明,立刻瞪起眼睛。 “若要你女儿活过来,就得有一个婴儿胎死腹中。” 在他们三人谈话的过程中,窑洞外,漆黑的暮色里,上官海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一切。(所以上官海知道瞎子的身份,知道他们立场相同。) 然而,漆黑的窑洞外,在上官海也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所有人,这个人就是李队长的母亲,小铃铛的奶奶。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六章 深藏的秘密 表哥见我如此激动,便安慰道:“当沙石迷离了眼睛,强行睁开只会被磨得更痛,只要咱俩活得好好的,就别管世间多纷乱。” “嗯……” 我看着表哥,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倔强,冷黑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迷茫,还有一丝不服。 所以我沉默了。 因为他已不是曾经那个直来直往的少年。 表哥也沉默了,看着我,默默低下了头。 当两个人之间开始隐藏秘密的时候,心也就渐渐地远离,所以在片刻无声后,我俩同时开了口。 表哥说:“高考前一天,小铃铛去我家并不是玩游戏,而是告诉了我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说:“上学时,我无意中听人说,瞎子两次撞上的那颗松树旁边,原本是一座无名的孤坟。” 谁也没有停,继续自顾自地同时说了起来。 表哥说: “小铃铛说瞎子肯定会故意考不上大学的,我说不可能,谁会那么傻啊。她说跟我打个赌,我输的话以后就得听她的,她输的话以后听我的。 当时觉得是小姑娘开玩笑而已,就随口答应了,可就在考完试那天,瞎子说他少写一面题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眼了。 后来,我就听她的安排放弃大学,和瞎子一起去工地,听她的安排住在瞎子家,监视他家的一切。 从你回家到进墓,从进墓到现在,我几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安排的,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越多,就陷得越深,所以看到你杀死小铃铛的那一刻,我瞬间感觉自由了许多,就有点开心。 可是开心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三年的感情是抹不掉的,况且她也没让我做坏事,虽然她隐瞒有身份,但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咱们的亲妹妹!” 我说: “你知道我从小爱幻想,瞎子莫名其妙地两次撞在同一颗树上,树的旁边曾经有座坟,这让我联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你也一定还记得,外婆曾经给咱讲过一个故事,邙山上隐藏着神秘的守墓世家,守护着千年帝陵,他们天生有着阴阳眼,能看到恶鬼和冤魂。 那个家族就是史家! 这也是我去外地上学的一个原因,因为我爱胡思乱想,呆在邙山上我害怕。 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早就确定了瞎子身份和我想的一样,而且我也早看出来了,宋雨露和瞎子肯定是一伙的。 宋雨露和草莽最早就是出现在瞎子家的工地,有瞎子的地方就有草莽,甚至草莽还能跑到瞎子家里。这太明显了。 瞎子和宋雨露是怎么认识的,我猜想应该是他们父亲彼此认识的原因吧。 我一直没有把话说透,看着他们在演,是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们都是好人,都在帮咱们,说太多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都能猜得到,只是不想去说,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我越说越激动,表哥也是,两人的声音互相压过对方,又是同时说的,以至于谁也没有听清对方在讲什么。 两人激昂的言语过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四目相对,我和表哥都扬起了嘴角,微笑有的时候真的胜过任何言语。 “还魂镜能够如此轻松到达咱们手中,是因为只有咱俩才能启动它,所以各方势力,不论正邪,都在护送咱们到达地狱之门。”表哥轻声说道。 “他们根本就不是争夺还魂镜,而是争夺咱俩,争夺咱俩的立场,是正向启动还是逆向启动。 逆向可还魂,正向可永远封印地狱之门。”我低声回应道。 “小铃铛让我在台阶上留下字,让你在原地等待,可你进去了。她让我驾灵马去接你,接你来庄王陵墓,开启地狱之门。”表哥说道。 “那就去呗。” “你要支持邪恶的一方吗?”表哥平静地问道。 “我只是去完成咱妹妹的遗愿,什么正义,什么邪恶,对咱们重要吗?” “走吧。” 表哥没再说什么,搭着我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向了远处的宫殿,走向了地狱之门。 在两个正义阵营和一个邪恶阵营之间,我们最终选择了跟着自己的心走。 走在黑暗的青石路上,我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宋明是遵守与史小狗的约定,替他守护地狱之门,北邙四鬼是侠客,主动站出来维护正义,小铃铛及其背后势力代表着邪恶,想要打开地狱之门,完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是我的视野中,能看到的全部。 可我总觉得事情太明了,反而有些不习惯,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如今,用来打开地狱之门的六件玉器,已经被正义方凑齐并销毁。 我和表哥究竟该如何打开它,此时此刻,谁的心里都没底。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七章 团队重建 青石路走到头,是一座华丽的宫殿,没有长明灯,光源不知从何而来,也许它本身就是光源,通体透亮。 在漫无天日的地下,黑暗无际的陵墓中,就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若隐约现的光。 表哥已经来过,表情很淡定,搭着我的肩膀说说笑笑,毫不留恋周围奇妙的景象,直奔目的地。 可我是第一次来啊。 刚刚抛去心理包袱敞开心扉的我,站在这宁静的青石道路上,看着眼前神秘而美丽的建筑,心中难免浮生惬意和遐想,便拉住表哥,停在宫殿外驻足观望。 红瓦堆砌而成的飞檐,犹如展翅翱翔的鹰,两根发着光的巨型柱子上,雕刻着一明一暗栩栩如生的龙纹,恰似眉目相对的巨龙。 宫殿整体在发光,穿透力却没那么强,与它周围漆黑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让人觉得它是独立存在于黑暗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 可我走近了才发现,远处看到的黑暗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峭壁,四周全是峭壁! 发光的宫殿也不是楼宇,而是峭壁上悬空附着的装饰,像是指引人们走入峭壁之内的灯塔。 表哥见我举目惊叹的样子,便笑着说道:“看你这点出息,进去之后还不得惊讶死?” “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被他说得有些期待。 表哥笑而不语。 即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收起笑容看着我,说道:“瞎子和宋雨露……真的来不了了吗?” “嗯……”我低声哼道。 表哥低头叹了声气,抬头的瞬间,眼睛眨得厉害,生怕睫毛挡不住汹涌的泪水。 “走吧,别想了。” 我拉起表哥,沿着透亮的台阶,跨过透亮的门槛,一步步走进了黑暗的峭壁内。 峭壁内没有一丝的光亮,把手伸在眼前都看不到轮廓,凭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 我故意没有立刻打开手中的探灯,是等待着表哥擦干他脸上流成瀑布的眼泪。 表哥在瞎子家住了那么久,他们早已情同手足,世间再纷乱,也抹不去人心最美善的一面。 表哥并不知道,宋雨露是因我而死。 正义与邪恶的交锋中,宋雨露败给了小铃铛,宋雨露傻傻地以为小铃铛真的要杀我,完全没有考虑,邪恶一方也同样需要我。 又或者,这仅仅是她们十五年前的恩怨吧。 表哥不知道,瞎子也是因我而死,或者说是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的。 在守灵墓里,我看到草莽的那一刻,就知道瞎子要有动作。 瞎子傻傻地以为,我不知道他和宋雨露、草莽是一伙的。 瞎子也忽略了一点,表哥的血见到空气,片刻就会凝结,根本不会在地上流成一个“死”字。 我不知道瞎子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应该是上官海这个老奸巨猾的人,设计出来的某种诡计。 我想着想着,思绪就又飘得很远,被表哥摁了下肩膀才回过神来,我随口说道:“哭完了?” “谁哭了,开灯啊!”表哥被我说得很尴尬,夺过我手中的探灯,推上了开关。 “你背包里有灯,抢我的干啥啊!”我又一把抢了过来。 可抬头的一瞬间,我的眼睛都快瞪成了气球。 本以为走入峭壁内,肯定是岩石开凿的隧道,没想到这峭壁内已经全部被挖空。 表哥笑了:“我都说了进来后能把你惊讶死!” 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飘飘欲仙! 当然不是那种飘飘欲仙…… 仅仅在探灯这微不足到的光亮下,我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迷得神魂颠倒。 黑玉铺造的地面,光滑平整,内嵌着金黄色的亮珠,探灯小小的光圈照上去,立刻就点亮了万千明珠,一眼望不到尽头。 地面完全就是星空的缩影! 而且在视野范围内,四周和顶部什么都看不到,人站在这里,就像站在漫无边际的太空。 刚打开探灯的第一眼,我还以为自己把夜空踩在了脚下,不是神魂颠倒,而是真的感觉自己颠倒了过来。 没等我再多回味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轻踏的脚步声,同时表哥也拉着我往前走去,边走边说:“宋明和北邙四鬼来找咱们了。” “你确定?”我疑惑道,心里感觉怪怪的。 虽然我一直都不信北邙四鬼这样传奇的人物,会倒在小小的守灵墓中,虽然我也猜到了,是上官海使用计谋拖延我的同时,他们自己脱身而去。 可真正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在打鼓,老想着他们是死了的幽灵。 表哥还没说话,上官海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两位年轻人,这一路走来,真的是辛苦了!” “辛苦倒不至于,只是你们把我扔在守灵墓中,太不厚道了吧!”我大声回应道,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因为他会说话,肯定是活人。 我们往前走,他们朝我们这里来,双方在星空地面的中间位置碰了面。 我看他们都很轻松惬意的样子,便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变成庄王的美食佳肴了!” 宋明一改往日霸道的语气,笑着说道:“庄王他老人家最近食欲不是很好!” “哈哈!”我被他说乐了。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大家难免心生情意,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曾经还在计较是不是一个团队的问题,现在看来,真的没那个必要。 在这千古帝陵内,只要活下来的人,就是一个团队的。 上官海看着我,说道:“之前你问我的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想让黑棋赢,还是想让白棋赢?” “那得看我手中拿的是什么颜色的棋子,我肯定是想让自己赢!”我笑着说道。 “你拿的什么颜色?”上官海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地狱之门里到底有什么?” 我是真的不确定自己的立场,若上官海能说出些毁灭世界的话来,那我肯定是要维护正义的,毕竟良知还是有的。 上官海还在思考的时候,宋明先发话了:“地狱之门,是通向圣陵的大门!”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八章 长生血石 “圣陵是什么?”我好奇道。 “邙山,属于龙脉集结处的龙枕,最佳的长眠处,自古以来都是死葬者的风水宝地。”上官海慢悠悠地说道。 “当然也会成为盗墓者的风水宝地。”宋明接着上官海的话说道。 “历代帝王葬于邙山,却没人料到如今被盗,十墓九空,还是另有隐情?”上官海又接了宋明的话。 “你们想说什么啊?”我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简直头都大了,一句也没听懂。 “没什么。”宋明说道。 “……” “他想说的是,圣陵内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历代帝王用自己的皇陵来镇守的秘密,足以让后人用生命来守护的东西!”老虎爽快地说道。 “人类文明诞生之初,人间和地狱曾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就像再美的项链也会有个结点。”秦潇潇说道。 老李接着说道:“圣陵就是建在这个结点上的神秘建筑,是弥补缺口的神圣之地。” “你们的意思就是,守墓世家守护着邙山上的皇陵,皇陵镇守着地狱之门,地狱之门封锁着通往圣陵的路,圣陵弥补着人间和地狱的缺口。”我似懂非懂道。 “是的。” “那你直接说你们是来守护圣陵的,不就行了嘛,啰嗦这么多!”我简直对他们的语言概括能力感到羞耻,一人一句就像唱戏似的。 表哥也是很郁闷,不过脸上却洋溢着向往的神情:“被你们说得有些期待了!” 是人都有好奇心,当然我也不例外。 宋明他们说了这么一大堆,先不说是否真实,单凭他们描述的这些来看,打开地狱之门也没什么重大灾难。 那我当然要去完成小铃铛的遗愿。 上官海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一眼就能洞悉我们心中所想,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有些事情是不能有好奇心的,彻底封印地狱之门,结束这一切吧!” “封印?”我低哼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下就兴奋起来,问道,“还魂镜能封印,也真的能……还魂吗?” “那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怎么了?”上官海看着我,表情很诧异。 “没什么,好奇而已。”我控制了下情绪,淡定道,“走吧,去封印地狱之门。” 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大家都能看出来我是想救那个谁,可还魂镜确实是个传说,上官海心里也没底,只是看着我,轻声安慰了句:“走吧,我尽量试试吧。” 踩着绚丽如夜空的地面,大家并排成一字型,缓缓走向黑暗的远处。 近一个月的地下探索,围绕着庄王陵墓展开的一场地下战争,即将在下一刻被终结。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虽然有无数想不通的事,可还是异常地兴奋。 还魂镜既然能封印,能还魂的传说也大概率是真的,最美的结局就是,封印了地狱之门,又救活小铃铛。 所以我很期待,边想边走,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愿世间不再有灾难,愿世人不再有纷争。 ………… 穿过星空地面,走一小段坑洼不平的岩石路,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看到地狱之门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 并没有傻眼。 转头就冲上官海喊道:“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就是带我来看老鼠洞的?” 好吧,我确实也傻眼了。 本以为地狱之门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霸气,起码得是一扇高大威严、散发着摄人的气息、让人远观就想跪拜的大门。 没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他娘的根本就不是门! 是岩石峭壁上凿出的一个窟窿,而且毫无美感,边缘碎石零落,裂缝密布,就像被火药炸开的采石坑。 可从表面纹理来看,却又显得年代很久远,甚至有点像自然形成的。 大家看我情绪如此激动,都在哈哈大笑,表哥也在我旁边笑个不停:“泥鳅啊,这确实就是地狱之门……” “这要是地狱之门的话,龙门石窟上面全他妈是地狱之门!”我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莫名喜感。 乐呵过后,还是要进入正题的。 上官海缓缓开口:“这面岩石峭壁,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它是上古世纪遗留下来的屏障,长生血石!” “有啥特殊的地方?” 我第一眼看到这面峭壁的时候,就感觉颜色怪怪的,灰色之中透着暗红,当时以为是光线昏暗的原因。 现在仔细观察碎石断面的纹理,一条条红线曲折蜿蜒,就像土中蠕动的蚯蚓幼虫,整体来看,又好似人体肌肤上的毛细血管。 上官海解释道:“长生血石,原本是一块指甲般大小的血晶,具体来历不得而知,有传说它是上古时期黑龙领主的心脏。” “那不是冥火镜中的黑龙之心吗?!”我惊讶道。 “是的!上古时期,炎黄二帝联手大战蚩尤,守护地狱的黑龙领主卷入其中,惨死人间,化身为邙山。 黑龙之心深埋邙山底部,吸取人的血气,生长成坚不可摧的屏障,用来守护人间和地狱的缺口。 这也是历代帝王葬于邙山的真正原因,在皇陵中死去的盗墓贼,都会被黑龙之心吸取血气,成为长生血石的一部分。 在皇陵中死去的人,就好比皇帝的美食,在守墓世家中的行话叫用膳。” “用膳?”我猛地打断了上官海的话,觉得这个词好熟悉。 “怎么了?”上官海被我问得一愣,不懂我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我突然想到,在守灵墓中和小铃铛一起的那个黑影,好像说过一句“庄王等着用膳”。 如果说这是守墓世家的行话,就说明那个黑影是……瞎子的父亲,史小狗! 我的天,我一下就错乱了,到底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可上官海并没有在意我皱成苦瓜的脸,继续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庄王为了解除自己家族的生死契约,借助冰龙之心的力量,取走了长生血石中的原始血晶,也就是黑龙之心,铸成冥火镜。 咱们眼前的这个洞,就是原本黑龙之心的所在处。 从那以后,长生血石不再生长,千年后就会坍塌,一旦有人越过长生血石,闯入圣陵,后果不堪设想!” 庄王的诅咒 第七十九章 启动 其实听上官海讲了这么多,我都没怎么听进去,心里一直在想小铃铛和史小狗的事。 他俩明显是正邪对立的两派,竟然会走到一起,这让我怎么都想不通,无数种可能性在我脑海中涌现。 要么他俩都是邪恶的,要么他俩都是正义的。 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以前的所有事都会让人细思极恐。 所以,这根本就不可能…… 表哥说过小铃铛让他监视瞎子家,那就说明,小铃铛是打入守墓世家内部的恶势力,凭小铃铛的演技,史小狗哪里是对手。 可我想不通的是,史小狗在看到瞎子尸体的时候,竟然无动于衷地扔进了大坑里。 想着想着又想远了,被上官海轻轻拍了下后脑勺,我才回过神来,弱弱问道:“你讲完了?” “嗯……”上官海也挺尴尬的,说了一大堆,没人听。 因为谁也不关心这些传说,知道来龙去脉也毫无意义。 表哥心直口快:“讲题不如直接给答案,你直接说怎么启动呗!早点结束回家睡觉!” 上官海摸着他那光亮的脑门,想了有几秒钟的时间,不是思考也不是难以开口,就是想让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然后才缓缓开口:“庄王是怎么把黑龙之心取出来的,咱们就怎么把它放回去,就这么简单!” “你这跟没说有啥区别!”表哥郁闷道。 “我好奇的是,怎么逆向启动?”我轻声问道。 上官海听到我问这话,眉头微皱了下,即刻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逆向启动可还魂,只是个传说,因为没人真正操作过,所以我也不知道。” “哦……” 我心里琢磨着,要是把黑龙之心放回长生血石中,那就相当于销毁了还魂镜,小铃铛就得永远躺在这黑暗的地下,被时间风化作黄土,甚至变成长生血石的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肯定不愿意。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为了她,我也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竟然爱她那么深,虽然这份爱,无缘男女之欢。 虽然她是邪恶的,虽然她并不一定真的喜欢我。 宋明看我们这么啰嗦,急躁的本性又暴露,嚷嚷道:“操!有那么多话要说吗?迟则生变,别磨叽!” 说着就伸手去抢表哥的背包。 表哥一个侧身躲过他的手,调侃起来:“这寒心镜和冥火镜都在我们手里,而且还需要我们来启动,你手里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吧?” 宋明张了张嘴,想发火又没底气,然后竟然说出一句和我想的一样的话:“能活着走到这里的人,就是一个团队的!”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和表哥瞬间就沉默了。 同时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宋明的意思就是,他们已经把邪恶势力消灭了! 我和表哥是无辜的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属于中立。他们正邪两方,不管谁赢,都会带我们来到这里。 所以活着来到这里的人,要么正义,要么邪恶,肯定是一个团队的。 尸气沉沉的皇陵内,血色如新的峭壁前,漫长的讨论过后,该完成的使命,终归是要去完成的。 上官海开口说道:“要将黑龙之心重新嵌入长生血石内,需要龙血!” “要我们的血吗?”我问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的,而且……需要你们两人身上全部的血!” “你说什么?!”表哥立马就跳了起来,怒眼看着上官海,“地下之事本就与我们无关,现在我们就回去!” 说完一把拉起我往回走。 表哥力气之大,差点把我拉趴下,能看得出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这一年来,他受的委屈最多。 可我还是挣开了他,扭头对上官海说道:“这一路走来,死了那么多人,鲜血已将庄王陵墓染红,如果我现在退缩,那些人都白死了,对吧?” “嗯……正邪两派血染皇陵,不管是好是坏,都会烙印在历史的刻度条上。” 上官海见表哥还是一副要走的样子,又继续说道:“这是你们的使命,也是你们外婆的寄望,有的人,生下来就肩负着维护正义的重任,这也是上帝赋予你们生命的意义!” 上官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的头头是道,我听着就想笑,这可是拿我们的生命为代价啊! 可表哥却突然走了回来,收起脸上的愤怒,把背包扔在地上,淡淡地说道:“启动吧。” 我还在诧异,上官海一下就笑了:“朱弘啊,你是最早进入庄王陵墓的,那段时间你做了些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现在指使你的恶势力已经死去,别再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 上官海早已看透了一切,却总是不动声色,就像他在台阶上看到表哥刻的那些字时的坦然。 他是整个世纪以来道上的奇人,老谋深算的他,是不会给邪恶留下任何机会的。 小铃铛让表哥提前进来,肯定是布局了一些事情,却早被上官海给看透了。 上官海说出这句话后,宋明和其他三人,也在边上笑个不停。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小铃铛的死,正是上官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谋! 上官海和瞎子设计让我自杀,他们知道小铃铛会现身,用生命来救我,就像小铃铛设计杀死宋雨露一样。 突然感觉到了上官海的可怕,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用一双正常人类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却比阴阳眼还要多。阴阳眼这个绰号太低估他了,应该叫天眼上官海。 当然,小铃铛也是可敬,以一人之力挑战北邙四鬼和守墓世家,败给上官海,可歌可泣的。 事已至此,我和表哥别无选择。 我俯身拉开背包的拉链,看着一冰一火腐朽的两面铜镜,伸手取出,把冥火镜递给了表哥,两人缓缓走向长生血石。 老李他们本来坐在地上都快睡着了,现在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 上官海指示道:“把黑龙之心放入原来的位置,用你们的鲜血,用冰龙之心的力量,让它重新跳动起来吧!” 我终于知道宋明给我们瑞士军刀的用途了,他娘的根本就不是用来防身的! 探灯下,两道白光闪过,血溅高墙。 一滴鲜血刚刚流入寒心镜的裂缝,淡蓝色的光芒破壳而出,冰龙之心如一轮明月悬浮在半空中。 远处的星空地面瞬间被点亮,像浩瀚宇宙中万年的极光,无数条射线映照着长生血石,宛如一条白色的巨龙盘旋依偎。 鲜血沿着指尖流淌,我渐渐地闭上眼睛。 然后又突然睁开了…… 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如何还魂了。 庄王的诅咒 第八十章 血泪挽歌 鲜血从我的手腕流出,但不是往下流,而是被悬浮在空中的冰龙之心一点点吸走,成放射状涌进冰龙之心,就像一根红绳把我们紧紧相连。 冰龙之心越来越亮,淡蓝色的光芒也逐渐变成白色,如同月亮突然变成了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宋明他们全都用手挡在脸前。 而长生血石旁的表哥,血液也同样被黑龙之心吮吸着。 在冰龙之心的光芒照射下,长生血石变得鲜红透亮,上面洞口的边沿一点点在生长,渐渐地缩小。 就在这时,我伸手抓住了悬在空中的冰龙之心,光芒透过我的指缝照射出来,变得没有那么刺眼。 寒气渗入手指,冻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上官海立刻就慌了,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手!” 与此同时,表哥也一把握住了长生血石中的黑龙之心,炙热的黄色光芒烫得他险些脱手,表哥心一横,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俩的血液遇到这两颗血晶,就如同渠水灌入干涸的土地,流逝地特别快,失血过多让我一阵眩晕,背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 宋明他们一拥而上,把我和表哥围在中间。 看我们想要反悔的意思,宋明痞性大发,抓起我的衣领狠狠道:“箭已离弦,不是你想收就能收回的!” 我本来就站不稳,头重脚轻,被宋明拽得差点摔倒。 老李上前扶住了我,一把拉开宋明,平静地说道:“面对死亡谁都会胆怯,何况他们都还年轻,涉世未深。” 宋明心也不坏,就是爱冲动,担心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答应过史小狗的事情,一诺千金重。 宋明抓了抓头,气得没话说,愤然离去。 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代表着正义,却不顾及我和表哥的生命,一心要封印地狱之门,我真的想象不到圣陵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和表哥背靠墙壁,蹲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全身无力。 就像宋明说的那样,箭已离弦,根本收不回来,血晶一旦粘上我们的血,便疯狂地汲取,怎么都摆脱不掉。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手也没了力气,快要握不住冰龙之心,若血被吸干,就再也没有机会就小铃铛了。 我宁愿她好好活着,也不愿在地下与她相会。 如何逆向启动还魂镜,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把它们两个调换位置,将冰龙之心放入长生血石中,黑龙之心在外面照射。 虽然我不知道对不对,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会怎么还魂,想象着最美的结局,也许是陵墓中所有死去的人都可复活。 事已至此,只能赌上一把。 表哥自然也是想到了,艰难地抬起头,和我对视不语。 讲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不到一分钟内进行的思想碰撞,趁宋明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手握冰龙之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扑向长生血石。 “你想干什么!!” 上官海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急忙伸手拦去。 可我的速度太快,只是衬衫衣角被他撕裂,等其他人上来阻止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扑进长生血石上的洞里。 与此同时,表哥也松开紧握的手,黑龙之心瞬间腾空而起,眨眼就变作一团巨大的火球,散发着炽热的光,照在每个人的身上,灼热难忍。 而表哥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头一沉,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尚有意识的我,还未站起身来,就听上官海扯破喉咙大喊了一声:“不好!地狱之门要坍塌!!” 地面随即剧烈晃动,我连滚带爬逃离洞口。 只见北邙四鬼一拥而上,想要取出长生血石内的冰龙之心,却都被无形的能量弹开,重重地摔到五米远处。 此时的长生血石,红色渐渐退去,惨白如尸骨之色,碎石从顶部滚落,一条条裂缝浮现在峭壁上,濒临崩塌。 北邙四鬼还在奋力往前扑,试图阻止这已成定局的崩坏之势,却终是徒劳。 从他们不要命也要取出冰龙之心的架势中,我已明显感觉到大事不妙,用力搀起表哥,拖着软软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往外逃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地狱之门轰然倒塌,我的心猛地一紧,还没喘口气,就被一股强劲的引力往回吸。 我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又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跟头,手忙脚乱中什么也没抓住,和昏睡的表哥一起蹭着地面,被吸入黑洞洞的地狱之门内部。 宋明和北邙四鬼本来就离得近,虽然身手不凡,可也抵不过这千斤的引力。 他们用手指奋力扒着地面,还是被一点点往后拖,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黑洞里。 我本来就虚弱,一只手勉强拽住表哥的胳膊,另一只手胡乱扒着地面,就在我以为大难临头,要被黑洞吸进去时,北邙四鬼在后面用力地拖住了我和表哥。 “快!快!唤出你们的灵马!!”上官海声音颤抖得厉害,艰难喊道。 “不知道怎么唤啊!我表哥还没醒!”我胡乱喊道。 说话间,我的身体猛地向后滑了一大截,随即又被北邙四鬼牢牢地顶住。 而这个时候的我,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恍惚中看到一粒白色的纽扣从口袋里掉落,却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好似不受这引力的吸引。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彻峭壁四方,六匹骏马拉载一辆耀眼的御车奔驰而来,赫然停在我的面前,立于巨大引力中而纹丝不动。 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昏昏欲睡,感觉大限将至,隐约听到北邙四鬼在后面议论喊叫。 “一切都是天意!” “看来命该如此!” “送他俩出去!” “只能这样了!” 北邙四鬼突然放声大笑,悲壮之中饱含坦然之态,如末世之中唱响来生的挽歌。 我顿觉身后一股强大的推力,和表哥一起翻滚着飞向了眼前屹立的马车。 六匹骏马仰天长鸣,我奋力地伸出手臂,用尽最后一口气,朝北邙四鬼大喊道:“快!!都快上来!!!” “只有天子才可驾六匹马,我们是上不去的!” 上官海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血色如歌的庄王陵墓内,眨眼间,北邙四鬼和宋明就被吸入了黑暗无际的洞里。 撕心裂肺的痛涌进胸口,泪水朦胧了我本就模糊的双眼。 灵马冲破坍塌的巨石,跨越沦陷的星空地面,载着我和表哥,奔向了看不到的远方。 ………… 夜空下,梯田里,十年前发现寒心镜的那个穷葬坟坑,上面黄土阵阵抖动,瞬间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一如十年前突然塌陷的模样。 六匹灵马一跃而出,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和表哥就像从裂缝中弹出来一样,重重地砸在松软的田地里,猛烈撞击下,全都醒了过来。 明亮的月色下,寂静的梯田里,我和表哥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往家里走去。 庄王的诅咒 第八十一章 迟来的信 一个月后。 清晨的阳光照在床头,窗外几声鸟叫,吵醒了我未完的梦。 我踢着拖鞋走下床,来到水池边,捧起清凉的水,漱了漱口,凉意刺激着我的喉咙,瞬间感觉口渴难耐,便趴在水龙头上大口喝了起来。 自从喝过埋骨地下的洗澡水,就觉得自来水特别甜。 天气晴好,两个多月的暑假已经结束,下午我又要踏上远去的火车,回到千里之外的大学。 这时大门被叩响,表哥响亮的嗓音传来:“泥鳅,喝汤走!” 我才刚醒,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含糊道:“天这么热,哪有食欲啊!” 表哥大步跨了进来,两人一起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我要走了……”我揉着眼睛说道,“你打算做什么?” “工地已经解散了,大家都说史小狗卷款而逃,人去楼空……”表哥叹气道,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能感觉到,他也很迷茫,迷茫的不只是前途。 “唉。”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你学成归来,跟着你混!”表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啊,只要你不惹事就行了,咱现在不缺钱。”我指了指里屋的大箱子。 那是宋明来的时候从车上抬下的,崭新的连号钞票外加不可估价的黄鱼,是给北邙四鬼准备的酬劳。 可惜,全都没能回来。 说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痛,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可那血色如歌的悲壮场面,依然历历在目,恍如隔日。 我也后悔过,自责过,可更多的是庆幸,自己和表哥没有死在地狱之门,世界也没有陷入灾祸。 下午五时,背着行囊,站台上,我挥手告别了表哥。 枕着铁轨的摇晃,看着车窗外远去的故土,漫长的旅途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 踏进校园的大门,回到宿舍,放下沉重的行李,我长舒一口气,看了下表,才早晨六点半。 宿舍里还是走之前的一团杂乱,没有别的行李,看来大家都还在家,或者正在回校的路上。我打开水龙头,洗去路途上的风尘和汗渍,坐了一晚上的绿皮火车,腰背酸痛,便躺在床铺上闭眼静思起来。 久违的舒适和安全感包裹着我的身体,在号称“亡人之乡”的邙山上,从未有过这般安心,虽然那是我的故乡。 困意袭来,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认床的原因吧,就在我似睡非睡的时候,宿舍门“咣当”一声被人重重地踢开。 紧接着是小胖和他母亲的吵闹声。 “你们宿舍这门也太小了点吧!来,抬着侧面!” “妈,我都说了不用拿这么多东西!” “你知道点啥呀!一个人在外面,有备无患!” “……” 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还是比较有礼帽的,喊了声:“阿姨好啊!来送小胖呀!” 话刚喊出口,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很是不好意思。 他们被我吓了一跳,抬着的行李差点掉地上,小胖的母亲也挺热情,笑颜盈盈地看着我:“陈土呀!来这么早,快下来吃点东西!” 我本来是想下床帮忙抬行李的,无奈之前随手一扔,上衣和裤子全在下铺,很尴尬地挠了挠头:“刚吃过饭,谢谢啦!” 一阵寒暄,送走了小胖的母亲,耳根刚清静,宿舍的电话又突然“玲玲玲玲”响了起来。 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的,想安静会儿都那么难。 “哎呀,刚来就有人约会我!”小胖笑得特欢,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电话的免提声很大,小胖“喂”字还没说出口,对方优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土,我刚看到你进校门了,东西还没整理好?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一大早的,有啥好吃的。”我小声嘀咕着,很是郁闷。 “嘿嘿,人家刘晓静想你了呗!”小胖一脸淫笑。 “你谁呀!别乱造谣呵!”对方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没……陈土说,他这就下去找你!” “……” 我真是气得没话说,等小胖把电话挂断,我立刻用从宋明那里学来的所有脏话,把小胖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然后穿好衣服,随便整理下,拖着疲惫的身子,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女生宿舍楼下,我坐在地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可屁股还没坐稳,小静就跑下楼,人离得老远,声音就飘了过来:“以前那么爱干净,怎么直接坐地上了?” “困……” “给你看样东西,保证你就不困啦!”小静神秘兮兮地朝我走来,离近了又突然吃惊道,“你这是刚打仗回来?” “家里农忙,受点小伤很正常嘛,你要给我看什么?”我坐在地上问道。 两个月没见,小静还是那般温文尔雅,斜刘海盖过眉梢,谈吐间就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给你!”小静从背后拿出一个信封,递在我面前。 “谁的信啊。” 我懒懒地接过,寻思着才刚到学校,谁能未卜先知给我寄信来。 可看到上面的字,我就像触电一样,心脏一阵急促收缩,猛地站了起来,把眼前的小静吓一跳。 这是小铃铛的信! 她那龙飞凤舞(潦草)的字体,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小静很诧异:“这么激动?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我没说话,瞪着信封,上面两行熟悉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像利刃般切割着我的神经。 “XX大学,历史系,一年级三班,陈土收 风雨无阻,邮递员叔叔最辛苦! 小铃铛寄” 邮戳上写的寄出日期,竟然是两个月前。 小静见我这般神态,不知所以,急忙解释道:“你回家的当天下午,邮递员送来的信,若当时你晚走几个小时就能收到啦。一直在门卫处放着,我看到了怕被弄丢,就替你保存了两个月。” “小铃铛……”回过神来的我,眼泪不觉已流到嘴边,颤抖着撕开了信封。 看到里面东西的那一刻,小静“啊”的一声尖叫,特别刺耳,引来了路上众多学生的目光。 然而我的心,比小静更加震惊。 之前只是思念而心痛,这一刻,我整个人都像被灌了铅一样呆滞不动。 信封里,装着一片裙摆上扯下的裙带,隐约透着淡青色,几乎全被鲜血给染红。 这条裙带竟然是两个月前,我还在学校没回家时小铃铛寄过来的! 它明明是我回家后,大家进入庄王陵墓才有的! 我一把抓住裙带,紧紧地攥在手里,时间观念再一次错乱。 与此同时,一张折叠的信纸飘落在地。 庄王的诅咒 第八十二章 喜忧参半 小静回过神来,急忙俯身帮我捡起信纸,也察觉了自己刚刚的失态,不好意思地说:“从小怕血,吓死我啦!” 我一把抓过信纸,像抓着一张绝密宝图,迫不及待地展开来。 “哥: 一年不见,想我不? 相信你去外地上学,也是因为感觉到了邙山上的异样吧? 不要反驳哦,我能感受到你的心^_^ 看到这封信呢,不要惊讶,小心脏也不要跳得太快,一条红绳而已嘛,替我收好就行啦! 在你身边这三年,真的好开心,睡觉都能笑醒那种,先不要自恋,话还没说完! 多希望能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世无纷争,安度今生。 下面就说重点啦,睁大眼睛看好。 原谅我对你有所隐瞒,具体隐瞒了什么呢,等我解决完事情回来,亲自在你耳边诉说。 如今邙山格局已变,能够预见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千万不要回来,你不能参与这场地下战争,否则将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漩涡。 这不是玩笑话,你若回来,就会有很多人死去,答应我,就这一次,不要回来,以后小铃铛什么都听你的。 我很想你,但我不想见你! 小铃铛 1995年6月20日” 我一遍遍地读,读到近乎发狂,所有的事情原来都是可以预见的,只怪我没能早点看到这封信。 如果我早点看到这封信,就不会回家,不回家就没有这条裙带,没有这条裙带,就没有这封信,没有这封信我肯定会回家。 …… 我的天,我已经彻底乱掉了,坐在地上狠狠地抓着头,胸口闷得快要窒息。 小静站在我面前,看我这般表现,不明所以,轻声说道:“没事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散散心?” “下次吧,欠你两顿!” 我收起信,狂奔向校园大门。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也不知是什么动力,让我又飞奔向车站。 太阳刚刚落山,我再次回到邙山这片故土。 回到家中,大门是虚掩的,我并没有好奇,因为走的时候我把钥匙给了表哥。 可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吓得差点叫出声,腿一软脚没抬起来,绊在门槛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膝盖疼痛终于让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小铃铛长发披散,穿着她那幼稚的笨笨车背心,用胳膊擦着脸上的汗,在水池边洗衣服! 我刚好扑倒在她脚边,她本来很专注地洗衣服,也被我这声喊叫吓得够呛,水盆都被她给踢翻了,差点扣我头上,肥皂水灌了我一脖子。 我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小铃铛就喊道:“你不是开学了嘛,还回来故意吓我呀!” 紧接着又提高嗓门道:“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又脏啦,你给我洗啊!” 换做以前,她要是这样跟我胡搅蛮缠,我肯定长篇大论给她怒呛回去,但这一刻,绝对不可能。 我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以为在做梦,脑袋蒙蒙的,一把抱住了小铃铛:“你是人还是鬼啊?” 说话间,眼泪不觉就流了出来。 而我沾满灰土和肥皂水的双手,又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摸黑了。 她娇柔的身子骨,散发着暖人的体温,熟悉的清香令人沉醉,我忍不住又抱紧了点,恨不得把她装进自己的身体。 “我要是鬼,你还敢抱啊?”小铃铛害羞地推开我,脸颊两团红晕,并没有发现背后被我抓得脏兮兮。 以前她总是抱着我不松,现在竟然会脸红,还推我! 这我就不高兴了,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又拥进了怀里,轻声道:“你是鬼,我也抱!” 这句话,绝不是开玩笑。 只有失去最爱心如死灰的人,才能体会。 小铃铛扑通扑通的心跳,好似要跳出胸膛一样,撞击着我的心灵,和以前那平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完全就是两个人。 见我如此执着,自己又反抗不过,小铃铛是又羞又怒还很纳闷:“哥……你这出去一年,都看啥电视啦?” 我真的是…… 顿觉无地自容,屁颠屁颠地放开了她,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哪能被她这般诋毁,立刻严肃起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如何从地下出来的?” “你才是从地下出来的!”小铃铛投来鄙视的目光,转头的刹那,终于瞥见了自己衣服上脏脏的手印,瞬间就变成了午夜凶铃:“你……” “我给你洗,给你洗……”我赶紧笑嘻嘻地安慰道。 小铃铛瞪了我半天,才愤愤坐下,又洗起了水池边的衣服。 此时此刻,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还魂镜真的起作用了! 在陵墓中见过那么多灵异之事,对小铃铛的突然出现,我也并没有那么恐惧和难以接受。 只是有一点我很郁闷,还魂就还魂呗,连人的性格都给改变了,小铃铛变得也太淑女了! 真的很不适应。 看她专注地洗着衣服,小小年纪,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我的好奇心又浮上心头,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回来的?真不记得了?” “你没病吧?”小铃铛抬头看着我,一脸茫然,“我当然是坐车回来的!” “坐车?!”我比她更茫然,“地下有公交车啊?” “暑假回老家了两个月——今天刚坐车回来——!”小铃铛拉着长音,不耐烦道。 “……” 我不再说话了,免得让她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 并且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按她这样说的话,之前和我们一起下墓的人,根本就不是小铃铛。 可我与小铃铛是那样的熟悉,能确定之前的人,眼前的人,都是伴我三年的小铃铛,无可取代。 所以……她肯定是在故意装傻。 可是当她拿出盆里衣服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那件青花连衣裙竟然是完好无损的! 且不说裙带的事,就凭她胸口刺入的两刀,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就算还魂镜能让人死而复生,也不可能修补衣服吧,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勉强找了个理由,那就是,她坐车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件一模一样的新裙子。 能证明这一点的,只有她胸口的刀痕,我清楚地记得,小铃铛死在守灵墓里的时候,刀刃是全部刺进的身体。 就算魂归肉体,死而复生,胸口总要留下伤疤的。 如果是以前那个在我面前大大咧咧、毫不掩饰的小铃铛,我二话不说便脱去她的衣服,查看个究竟。 可眼前的她,连抱都不让抱,我真的是很难提出过分的要求,更别说直接上手了。 “哥!思春呢?”小铃铛见我呆愣着很久,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那个……睡觉不?”我回过神来,含糊其辞。 “你有病吧,这么早睡什么觉呀!” 小铃铛说着就起身准备出去晾衣服,我急忙拉住了她:“你身上衣服我弄脏的,脱了我给你洗洗,等下一起晾!” “真的?这么好?”小铃铛惊讶中带着笑意。 “我一直都很好!” “好呀,你等下!” 小铃铛乐开了花,一蹦一跳进了屋。 小姑娘就是好骗,我紧随其后,走进小铃铛的屋子里,却碰了一鼻子灰。 “出去!”小铃铛呵斥道。 “又不是没见过你……” “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嘛!” “……”我想说的是,两个月前能叫小时候嘛,你长这么快啊! 她根本就不记得了,我也懒得说。 既然到了屋里,哪有出去的道理,何况我并无色心,心里没鬼,便底气十足,趁小铃铛转身的瞬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被我捏得动弹不得,大大的背心顺落而下,滑至腰间。 冰洁如玉的肌肤让我不敢直视,慌忙回避间,手指却滑向了少女起伏的禁区。 但这一刻,我的心一点也跳动不起来,冷汗直冒。 她白皙光滑的胸口,毫无伤疤! 我猛地推开小铃铛,张口想说你到底是谁,才说出“你”字,就被小铃铛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脸上。 “你……别哭了。”我立马改口安慰道。 眼泪滑过她红过耳根的脸颊,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晶莹的水花。 看她流泪,说不出的那般滋味,我呆站在她面前,看着衣不蔽体的她,一阵自责,又不敢说话,沉默不语。 “疼吗?” “没……没事……” ………… 午夜,小铃铛的屋子里闪着昏黄的光,日记本摊开放在床上,小铃铛爬在被窝里专注地写着字: 1995年9月3日晴 死亡计划成功,地狱之门已经打开,圣陵触手可及。 陈土哥哥,对不起,今天打你的一下,痛得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 我站在窗外,看着小铃铛屋里的亮光,心中喜忧参半。 《北邙挽歌1:庄王的诅咒》(完) 上架感言+预告 明天书要上架了,写几句心里话吧,希望大家都看看,最多不超过十句,因为每一句会很长。 1、感谢所有支持这本书的朋友,感谢编辑,感谢起点中文网。 2、灵异类别属于小众,却是最难写的一类题材,其中又属悬疑推理和探险解谜为难上难。 前者需要严密的逻辑和宏大的布局,后者需要丰富的阅历和生动的笔力。 很不幸也很荣幸,这本书全占了,所以……都是泪。 写得太死板没人看,写得太真实怕被封,写得太虚假变成了玄幻,写得太平淡变成了都市,把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了,又会出现各种BUG和天坑。 我的天呐,为何还有人写灵异,烧脑费力没钱赚。 因为情怀! 因为以上所有问题,这本书里都不会出现。 3、这本书第一卷20W字已写完,平均每章写作时间6小时以上。 你没看错,每章两千字写6小时! 不要质疑作者的手速,奔三未娶,时速1W+! 实话实说,6小时都说少了,很多章节从清晨写到凌晨,从无数个思路中选择最满意的一个,一个字一句话地写,写完最后一句话,突然又蹦出个更好的思路。 删! 又写到第二天白天,昨天的任务完成了,今天还有,他喵的不睡了。 继续写! 然后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4、因为个人的一些原因,这本书签约比较晚,所以没推荐,基本上是单机到的20W字。 好吧,原因就是作者以前写实体书的,“十年往事”本来是开篇的十章,节奏太缓不适合网文。 可是作者心中有数啊,看完全卷的朋友知道,“十年往事”看似平淡,实则全是为后文埋下的伏笔,平静之中暗潮涌动。 再三坚持下,还是妥协了,然后签约就很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上架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动力吧。 要是推荐不断读者无数,每天有人评论互动,偶尔有人打个赏买包烟,作者能写到百万字不上架! 说到烟,其实大家花半支烟钱就可以看好几章,而作者写一章都要抽整包烟…… (吸烟有害健康,请勿在禁烟场所吸烟) 4、呃……好像已经超过十句,也没时间写上架感言了,要去准备明天的第二卷章节。 单机这么久,心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简单概括下吧: 宁缺毋滥,保证每一章精益求精。 只要还有一个人看,就会写到完本,就算作者太监了,书也不会太监。 1月27日(除夕)中午12点上架,更新三章,可能会延迟几分钟。 既然上架了,建个QQ群,群号:568964610,看看大概几个人订阅。 群里畅所欲言,言论自由,乱论无罪! 有对古墓感兴趣的群友,来邙山,一起进入庄王陵墓走一走,圣陵就不去了。 如果视死如归,那就舍命陪君子,带你一起踏上去往圣陵的不归路…… ———————— 《北邙挽歌2:圣陵密码》简介 七十年前的春联已为后代命名,是人心所示还是上天的旨意,神秘人物伊星首现江湖。 正邪联手难敌新势力的冲击,曾经的内斗,实为他人做嫁衣。 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弃机,暗藏圣陵,生命不过是倒挂的沙漏。 烛火熄灭,天地寂静,终现幕后黑手,竟然是…… (听说首订很重要,决定着一本书日后的推荐和命运,虽然单机这么久,还是要有梦想,能订阅的朋友尽量订阅一下吧,万分感谢! 万一将来这本书火了,那是所有支持我的人的功劳,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安静的写作人。 1月27日中午12点更新三章。 以后每天更新时间为晚上7点,两章打底。 QQ群:568964610) 圣陵密码 第一章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地狱之门轰然倒塌,地面陷落,血色如歌,染红了一座千年古墓。 宋明和北邙四鬼奋不顾身,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年推入灵马车,而后被吸入黑洞内部,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回归平静。 一个赤裸的婴儿从打开的地狱之门内爬了出来,响亮的啼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庄王陵墓,如同午夜里哀怨的猫叫声。 婴儿爬到散落的碎石堆处,慢慢地站了起来,啼哭戛然而止,变作咯咯的欢笑声。 只见婴儿踏过碎石,越走越快,逐渐变成了奔跑。 跑过星空地面,跑出峭壁,不知不觉中已变成小女孩,沿着青石路,一直跑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所踪。 ………… 地狱之门内,一条笔直的甬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个人,甬道前方亮着一盏灯,照亮了一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 秦潇潇缓缓地睁开眼睛,老虎横压在她的身上,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是没有呼吸,他的生死太难判断了。 秦潇潇用力推开老虎,双手撑着地面轻巧弹起。 环顾四周,峭壁环绕,看不到顶部,除了一条道、一盏灯和尽头的建筑,再无其他。 秦潇潇舒展身躯,“咕咕”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若有若无,却令甬道两旁的岩壁上浮尘震落。 这般穿透力的声音,死人也能被她叫诈尸了,只见其他四人摇头晃脑地醒了过来,一个个衣衫破烂,面如刀刮。 宋明最惨,右手的五根手指,有四根都弯到了手背上,醒来就是一阵“操”。 老李天生有着一双奇手,对手指自然是研究颇深,二话没说握住宋明的手就是一通乱掰,“咯吱咯吱”的关节摩擦声,听着都让人心痛。 可宋明硬是一声没坑,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因为在道上混久习惯了受伤,痛得他把下嘴唇都咬破了,依然轻蔑地笑。 上官海嘴碎,开口便笑着说道:“宋老板果然硬骨头,真汉子!” 宋明正没处发泄,这下可好,单手抓着上官海就是一顿捶,捶得上官海嗷嗷叫才罢手。 这时的他们,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痛,因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 因为他们这群道上人都知道,地狱之门是有去无回,需要上古龙心来封印的地方,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来的。 就在他们整理衣衫包扎伤口的时候,秦潇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不停地摇摆,环视四周。 老虎上前拍了拍秦潇潇的肩旁,笑着问:“猫女,发现什么了?” “别说话!” 秦潇潇眉头越皱越深,逐渐变成了惊恐的表情。 一下全安静了,谁也不敢大声喘,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印象里,秦潇潇在陵墓中从来没有颤抖过。 四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秦潇潇直立的身影,犹如看着一尊救世女神的塑像。 过了有几分钟,秦潇潇额头的汗已经流满脖颈,沉沉说道:“不对,这不是大自然的构造。” “什么意思?”很少问问题的上官海,低声问道。 宋明很郁闷:“你说的不是废话,有建筑肯定是人为的,当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秦潇潇依然站在原地,寸步不移,说道:“我听不到任何回声。” 上官海突然也皱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甚至连地面都没反馈给我声音!”秦潇潇继续说道,“大自然的每一种事物都是有反馈的,万物连通,就像人与人的交流,可这里……峭壁横生,不是天机,却没有任何回音。” “你不会是想说,咱下地狱里了吧?”老李不解道。 “地狱倒不至于。”上官海沉思道。 他们都知道,秦潇潇的判断绝不会错,因为秦潇潇从出生所感知的世界,就和常人不同,当她感受不到身边的事物,就说明一定有问题。 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们谁也不知道,就目前看来,这里和外面并无多大区别,凭他们的阅历,还不足以看透非人的世界。 寂静而昏暗的甬道里,一盏看似不像长明灯的灯,一座看似不像建筑的建筑,让这群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高手摸不着头脑。 “是进里面还是回去?”老虎淡定道。 没人回他话,因为心照不宣。 他问这不是废话吗! 从来没有让北邙四鬼退缩的陵墓,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挑战所有的未知,既然来了就是天意,没有后退的道理。 何况此处怪异,后退有可能比前进更难。 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破烂背包里残存的两把探灯,和一杆没有子弹的枪,五个人迈着大步走向了半圆形建筑。 走向了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 ………… 守灵墓中,挽歌飘荡,血染黄土,青花裙摆散落血泊,就像百花丛中绽放的红。 小铃铛胸口插着一把军刀,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眸暗红,舌尖轻挑舔过嘴唇上的鲜血,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她轻轻拔下刀,盯着看了又看,顺手一扔,正正插在墓室的土墙壁上,刀刃陷入大半。 呆站了一会儿,脸色慢慢红润,就像沾染水彩的宣纸,渐渐变成一团红晕,胸口微微起伏,心跳声隔着胸膛传入耳中。 跳出大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甬道里走去,破烂的衣衫下,胸口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小铃铛低头看了眼,微微皱眉。 她心疼这件衣服,心里暗暗骂着陈土哥哥。 骂陈土哥哥弄坏她最爱的裙子,骂陈土哥哥不听她的话,骂陈土哥哥…… 骂着骂着她就笑了。 走到第一个墓室的大坑边上,她低头看着地面,一排小脚印,像是刚刚踩下没多久,而且是光着脚的。 “不可能。”小铃铛自言自语,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小脚印直通向墓室的土墙,墙壁上也隐约可见,最终消失在了墓顶。 小铃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起腿,踩着小脚印一步步地走向墙壁,走上土墙。 一直走到墙壁与墓顶的连接处,眨眼便消失不见。 圣陵密码 第二卷 日记 我站在窗外,看着小铃铛屋里的亮光,心中喜忧参半,因为我知道,她又在写日记。 喜是因为,小铃铛来到我家的三年,现在应该是第四年了,每晚都会写日记,这让我能够确定她就是小铃铛。 虽然她衣服完好无损,胸口没有伤疤。 忧是因为,我曾偷偷看过她的日记,也是从那时起,我的世界观悄然改变。 那本日记本,是四年前小铃铛来到我家时,我用全部的零花钱给她买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大字:“愿你每天都有风铃一般动听的笑声。” 右下角画了一个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风铃。 偷看少女的日记,并非我的初心,那是小铃铛来到我家的第一个年底。 那年除夕之夜,鞭炮声震耳欲聋,大地红散开的纸花,为每户农家门前铺上了红毯。 小铃铛手握烟花,踩着红毯,开心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我和表哥在她旁边跟着乐呵,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因为我们知道,这是小铃铛长这么大以来,过得第一个开心年,她的童年,在母亲口中是那么的悲情。 玩到深夜,就在我屋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就躺在我怀里睡着了,帮她盖好被子,我便睡在了她的屋。 窗外鞭炮声大,根本睡不着,随手一摸竟拿出了一个日记本,正觉无聊,便打开来看。 “1991年10月9日晴 顺利住进庄王村,等待时机。 终于见到陈土哥哥啦,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送我的日记本。 1991年10月10日阴 等待时机。 谢谢陈土哥哥买的洗发水,芦荟清香,是今生来世不变的信仰,你是有意的吗? 1991年11月3日晴 等待时机。 你为何会给我买发绳呢?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1991年11月4日晴 等待时机。 竟然把我送进了初中,太小瞧本姑娘啦! 1992年2月4日雪 等待时机。 才十二岁,我能不能长大快点嘛!” 我看着小铃铛龙飞凤舞的字体,看着少女字里行间那可爱的小心思,差点笑喷,每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另一个人。 而让我很费解的是,她每一天的日记都是两句话,并且第一句全一样,怎么都看不懂,以为是她个人的习惯,便没多再意。 不过我又是那么爱幻想,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异样的想法。 第二次偷看她的日记,是前几天的事,也就是从庄王陵墓死里逃生后的某一天。 我走进小铃铛的房间,看着简单的摆设,想着小铃铛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心里一阵痛。 我从床头柜的一角拿出她的日记本,还没翻开,胸口的疼痛就化作了眼泪。 四年来,日记本从来没换过位置,翻开牛皮纸,正反两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我知道,她是不舍得用完这本日记本。 “1994年12月29日雪 时机来临,准备将陈土和朱弘哥哥的父母送至安全地。 半年没见了,每天都很想你,又不希望你回来。 1994年12月30日雪 再生人计划正式启动。 今天给你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让你找个媳妇再回来,你可别真找! 1995年1月3日阴 寒心镜已交给宋雨露。 一个人的除夕,冷清的家,怀念在你身边的温暖。 1995年6月28日 信未送达,计划有变。 你突然进门那一刻,我好想逃避,可又忍不住抱紧你,我已没有心跳,为何还会心动? 1995年6月30日 接到李王城来报,对方已提前行动,启动死亡计划。 哥,你真是笨死啦,笨死啦,笨死啦! 1995年7月5日 对方已进入六神殿,一切按计划进行。 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中七煞灵盘的毒,你没产生怀疑吧? 1995年7月7日 发现猫女中了神机,已解救,计划不变。 三天后就要进入庄王陵墓了,希望你笨一点,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很安全。”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少女的心思真的让人摸不透,而我只在意她的第二行字,因为那是人心最初的美好,无关世事的纷乱。 站在窗外,好想进去和她谈谈心,问问她为何两次中刀都不死,问问她伤口为何会复原,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人,不,是什么鬼。 又怕得到了答案,就会永远失去她。 那我宁愿稀里糊涂和她在一起。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铃铛屋里的光灭了,看来她要睡觉,也断了我进去的念头,转身踏着轻步,我又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进来吧!” 小铃铛懒懒地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令我猝不及防,险些被自己的脚给绊倒,猛地定在了原地。 “不进来我睡了呵!” 懒懒地声音又一次飘入我的耳中,像魔咒一样支配着我的心,让我控制不住地转身,快步走进了小铃铛的屋。 之前对小铃铛的非礼,让年少气盛的我心里情愫满满,所以此刻心中虽迷茫,但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屋里没一点光,我刚进门就撞在了桌子脚上,在寂静的午夜响声特别大,又痛又尴尬,便埋怨起来:“黑灯瞎火的,开灯啊!” “没穿衣服!” “那我更要开灯了。”我说着就伸手摸向开关。 “哥,你现在咋变得这么……”小铃铛坏笑道,语气中满满的鄙视。 面对她的鄙视,我一下提高了嗓门:“我要看看你的到底是人是鬼!” “……”小铃铛沉默不语。 我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肯定不会真开灯。 眼前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到小铃铛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侧躺在床上,眼眸暗暗发红,就像她在庄王陵墓入口台阶上的模样。 她这毫不避讳的眼神,明显是要向我坦白一切。 “说吧。”我平静道。 “离我那么远干嘛呀,能吃了你不成?”小铃铛咯咯地笑。 大半夜的,她这笑声说实话真有点渗人,她要不是小铃铛的话,我肯定拔腿就跑了。 摸着黑,我一点点地挪向床边,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柔软的肌肤,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知道挨着她哪里,但能感觉得出她确实没穿衣服。 “天有点凉了,睡觉盖好被子。”说话的时候,我的手迟迟不肯移开,真的是鄙视我自己。 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一动不动,轻声道:“你真的不怕我?” “怕……” “为什么怕我?”小铃铛语气有点不开心。 “我对漂亮的小美女从来没有抵抗力!” “……” 我咳了咳嗓子,严肃到:“说正经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过了今晚,就当所有的谈话没有发生过。” “什么问题?” “毫无疑问,你并不是人,但我也不介意,更不会怕你,你用死来骗我开启还魂镜打开地狱之门,我也不怪你。” “你咋变得这么啰嗦……”小铃铛又咯咯地笑起来。 “我就想问问你,今晚我能在这儿睡吗?” 圣陵密码 第三章 黑影 “想睡就睡呗!”小铃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很纳闷:“你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是你太聪明了好吧!”小铃铛故作愤怒道,“我装傻也能被你看透,什么都能被你想象到,你脑袋里整天想的啥?” “想的你呗!”我嬉笑道。 她表现得这么轻松,这么直接,一定是有鬼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心里盘算的什么,但我肯定不会轻易中套。 小铃铛一下就乐开了花:“真想我假想我呀?” “真的!” “那你来睡吧!”小铃铛说着往里面躺了躺,空出一个身位。 她还来真的! 我急忙回避道:“逗你玩的,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她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爱来不来,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问题,说实话吧,我告诉你,无所谓。” 我的心都被她给看透了,既然她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直接问道:“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费这么大劲摧毁地狱之门,你要说没有目的鬼才相信!还有,你把计划都写日记本上,明摆着让人看的,有何目的?” “你只能问一个问题,想好问哪一个没?” “……” 我自己说过的话,也没理反驳,一个就一个吧,便不假思索道:“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没计划!”小铃铛突然大喊道。 夜深人静的,我被她吓一跳,不自觉地往床边挪去,一个不留神滑倒在地上。 “你……”我正要发火,却看到小铃铛眼睛红得厉害。 “上来!”小铃铛恶狠狠地打断了我。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虽然我也有那个心,但绝对不会为所欲为的,和声和气道:“你好好休息吧,再呆下去我要得心脏病了。” 说完扭头准备走,暗黑中一个身影直直地站在我背后,离我只有一指的距离,转身刚好跟它打了个照面。 一瞬间,我全身的毛孔都缩进了皮肤里,刚才已经被小铃铛吓得有些胆颤,这下是真的破了胆,惨叫一声几近昏厥。 我这一声,估计能把隔壁的表哥给吵醒,眼前的黑影却无动于衷,就像没看到我一样继续朝我走,迎面撞上了我的鼻尖。 这一刹那我已经彻底窒息了,晕眩中被小铃铛抓着肩膀,猛地拉向床的最里面,力气大得让我毫无招架,重重撞在床头上。 那个黑影还在往前走,小铃铛拉我的同时翻身跳下床,站在它对面挡住了去路,但是对方却仍不在意,嘴里发出很细的笑声。 我毕竟也是进过陵墓,经历过生死的人,只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吓到,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喊道:“你是谁?!” 黑影听到我这声怒喊,笑声突然增大好几倍,同时还混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字,就像婴儿牙牙学语的音调。 正常人很容易就能听出来,它根本就不会说话! 而就在我稍微迟疑的片刻,黑影猛地向前一顶,小铃铛重重地撞在了桌子角,花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我瞬间怒火中烧,从床上跳着扑向黑影,用尽全身的力气挥拳而去,黑影轻巧闪过,在我背上重重一击。 我顿觉嗓子一甜,唾沫呛得一口气吸进肺里,爬倒在地上起不来。 小铃铛也就缓了半秒钟,在我倒地的同时,一个侧闪绕到黑影身后,胳膊紧紧地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甩,黑影被甩出两米远,并未倒地。 黑影就像现学现用一样,立刻又以同样的方式绕到小铃铛身后,速度却快上好几倍,小铃铛下蹲躲过一劫,转身一脚踢在黑影身上,两人双双弹开。 只听屋中陈设一阵咣当想,又有好多东西被打碎,趁着稍缓的间隙,我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安上灯的开关。 眼前瞬间白亮,在黑暗中呆太久,光线照得我睁不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面目,一声“哇哇”的惨叫后,对方夺门而出。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门口的一只脚,明显是人。 “你没事吧?”我转头看向小铃铛,可立即又闭上了眼,“不是故意的……” 小铃铛噗嗤一声笑了:“你没见过呀?” 她竟然能笑得出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刚才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等她躺进被子里,我迫不及待睁开眼睛,大声道:“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人的话也太弱了点,是人的话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想听实话?”小铃铛轻挑道。 “说!” “我是人!我是人!!听清楚没?” “没……” “找事是吧?”小铃铛愤愤道。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我又回归严肃的一面,“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知道。”小铃铛毫不掩饰。 “知道就说嘛!”我讨好道。 “现在不能告诉你!”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天要亮了,赶快睡觉!”我转身走出了小铃铛的房间。 出门的时候,看到地上全是黄土渣,虽然我没学过地质,但这样的土质太特别了,我一眼就能认出是长生血石旁的土。 第二天,寻日东升,明媚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出一片祥和。 我推开房门,伸了伸懒腰,后背特别痛,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的心中却没有那么大的波澜。 厨房里盖着一盘红烧鲤鱼,小铃铛消失不见。 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地上的黄土已经告诉我,她有她不得不做的理由,昨晚离开前,她的眼神同样也告诉了我。 这次她做的鱼,好像并没有那么生,或者是我习惯了吃生的。 才吃一半,表哥就破门而入,急匆匆地冲进来,喘着气说:“宋雨露——宋雨露——” “她不会死的。”我打断了表哥的话。 我一直在想,每次小铃铛消失不见,宋雨露立刻就出现,她俩从来没有同行过,唯一一次正面交锋,还是双双“惨死”,尸体不见。 “宋雨露的尸骨被人在田中发现,已经送往火葬场!” 圣陵密码 第四章 安静的少年 洛阳科技大学校园的长廊上,一个文静的少年捧一本唐诗,心无旁骛。 少年碎发遮耳,皮肤白皙透红,一双水汪的眼睛笑中带郁。 长廊边过道上,人来人往,不时就有人朝少年招手: “伊星,拿几次第一了还看书,给俺们留条活路呵!” “伊星学长,有空帮我补习功课吧,请你吃饭哈!” 少年点头示意,上扬嘴角,回以腼腆的笑。 午后和煦的阳光下,微风吹过,长廊掉落一片藤叶,少年伸手接过,缓缓起身,走向校园大门。 自始自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书。 少年前脚迈出大门,手腕上的表,秒针刚好指向十二,收起书,一直走向斜对面的一家文具店里。 和店老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买下一支水笔,出门左转,消失在了人潮拥挤的街道里。 街道另一侧,一家不起眼的专卖赝品的古玩店里,后堂灯光昏暗,少年坐在一把红色竹椅上,面前是一张和竹椅配套的桌子。 桌子对面并排坐着三个人,年纪都已过半百,手握保健球转来转去。 “还要上课,请您说重点。”少年和声和气,礼帽又腼腆。 “酬劳多少?”其中一人开口说话。 “官居一品,五根金条,一品以下,五万现金。” “皇陵呢?”第二个人问道。 “免费。” “为什么?”三人齐声问道,不明所以。 “还要上课,请您说重点。”少年依然和声和气。 “司马炎,峻阳陵。” “晋陵不坟、不树、不谒,要找峻阳陵,需在北邙平面图上找到等分的五边形,左上角点就是峻阳陵所在处。”少年讲话简明扼要。 三人早有准备,取出一张图纸平铺在桌面上。 少年也早有准备,不过准备的仅仅是一支笔而已,想都没想,甚至没多看图纸一眼,随手一点,道:“这里。” “如何取棺中干货呢?”第三个人问道。 “到峻阳陵后,西北角十点钟方位垂直打下26米盗洞,洞口直径48厘米,方位误差1.5度内,洞深误差10厘米内,直径误差3厘米内。” “然后呢?” “面朝东闭眼进入盗洞,脚触夯土才可睁开,左手边神机,右手玄机,身后是死机控制阀,你站的位置是天机结点,不可乱动半步。” “然后呢?”另一人问道。 “在你前方离地面夯土15厘米处,挖个胳膊可以伸进去的洞,大概半臂的距离就可触摸到棺椁,西晋皇陵多用木棺,你们可轻松钻透棺板取出干货。” 少年礼帽地告别三人,步伐轻健,穿过街上拥挤的人群,走进校门,前脚踏入教室,上课铃声响起。 ………… 放学后,少年回到宿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打开收音机听着电台的轻音乐,渐渐入睡,舍友嬉戏打闹,吵杂喧嚣,他睡得更香。 舍友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少年,品学兼优,作息严谨,生活单调,三点一线。 不过在那个淳朴的年代,这样的少年最受女孩子追捧。 睡了有一个多小时,大家都去吃晚饭了,少年睁开眼睛,从上铺爬下,走到公共电话旁,手先放上话柄,铃声才响起。 “少主,宋家女儿已消除。”电话那头小声说道。 “收到。”少年简单回话。 “李家女儿前往圣陵,已锁定目标,准备消除。” “留她三日,另有用途。”少年平静道。 “只怕三日后……”电话那头迟疑道。 “北邙四鬼生死未卜,过早赶尽杀绝并非明智选择。” “北邙四鬼的真正实力,在庄王陵墓中咱们已经观察过了,就算活着也不足为惧,圣陵自可解决。”电话那头坚定道。 “不要以为他们真的是无法阻止地狱之门的打开。” “少主,你的意思是……” “明日18点36分再来电。” 少年挂断电话,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朝进门的舍友打招呼,腼腆地笑了笑,端起饭盒走进了餐厅。 饭后,热闹的校园里男女成群结队,操场上是呐喊的球员,路灯下是探讨学术的群体,黑暗处是幽会的情侣。 草坪上,坐着的是安静的少年。 少年所到之处,就会有少女崇拜的眼神。 石凳上走过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踏过草坪,紧贴少年席地而坐,一口纯正的洛阳话响起:“伊星,看俺咋样呀?” 少年望着远处,笑着说道:“心有千千结,命无富贵人。” “啥意思啊你?!”女生是真的听不懂,只是气愤少年从不看她一眼。 “意思就是,挺讨人喜欢的。” “真的呀?咱每次坐那么近,下次考试给俺传个纸条咋样?”女生嗓门很大,绝对有女强人的潜质。 “可以。”少年平静道。 次日傍晚,电话如约而至。 “少主,目标消失不见了!”电话声音略急。 “收到。”少年表情静如水,就像早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发现北邙四鬼的踪迹,朝杀机丘而去。” “收到。” “还有一件事……”电话那头迟疑了。 少年抓着话柄的手指动了下,没有说话。 “陈土好像并不是咱想象的那样。”电话那头说道。 少年还是没说话,眼睛藏在长长碎碎的刘海下,看不到神情。 “陈土好像知道很多咱们都不知道的东西,你之前和我说,感觉不太对,感觉到无形中有股势力在平衡着一切,一直没找到,你觉得……”电话那头疑惑道。 “消灭陈土。”少年眉头微皱。 “给我三天时间准备,保证不留痕迹。” “一天!”一直平静的少年,声音突然提高。 “宋家女儿刚消除,现在风声紧,一天时间恐怕……来不及制造意外。” “知道了。” 少年又回归平静,挂掉电话,拿起饭盒,但不是走向餐厅。 走向教务处,请完长假,少年才慢慢悠悠地走进餐厅,盛一盒饭,没吃两口就倒进垃圾桶里。 回到宿舍,拿起背包,轻声哼着小曲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圣陵密码 第五章 不速之客 听到表哥说宋雨露死在田间的这一刻,我淡定的心态再起波澜,急声道:“能确定吗?!” “能确定,派出所已经调查过了,属于意外死亡,因为没有户口,认定为流浪儿。”表哥说道。 表哥这般肯定,让我心里一阵翻涌。 翻涌的不仅仅是悲痛,还有那些让我浮想联翩的恐惧。 意外死亡! 在庄王陵墓台阶上,宋雨露被小铃铛的钢针刺穿心脏,竟然是意外死亡! 那就说明,宋雨露的身体上并没有钢针留下的伤口。 表哥看我呆站不动,也明白我的心思,低声说道:“十五年前,究竟是什么东西造就了两个非正常女孩儿……” “心脏都能自我修复的人,怎么可能意外死亡?”我自言自语道。 “不好!” 我猛地抬头大喊一声,把表哥吓一跳。 表哥郁闷道:“怎么了?” “小铃铛可能有危险!” “她俩不是死对头吗?”表哥疑惑道。 “我也没法说明白,十五年前的恩怨纠葛,是非对错,并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明白的,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且特别强烈!” 我和表哥之间交流起来最轻松,话不用说太明,便知对方心中所想,何况我也说不清。 “你想怎么做?”表哥平静道。 “去地狱之门,找小铃铛!”我坚定道。 “小铃铛在地狱之门?” “嗯。” “走吧!” 表哥说完,拍了拍我,还笑了笑,很淡定。 从小他都是这样,小事偶尔还会着急,但面对大事的时候,会特别淡定。 可我却不是那么淡定,才从地狱之门死里逃生,心里难免犯怵,想象着那血溅高墙的场面,瞬间又蔫了:“真要去啊……” “……”表哥看我怂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舍得你的亲爱的可爱的最爱的小铃铛嘛?” “一边去!” 我被他说得脸红,心想表哥不会偷看了点什么吧,正要解释,大门突然被人叩响。 紧接着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子声音:“有人在家吗?” “谁呀!”表哥应声喊道。 门没锁,少年礼帽性敲过后,直接就走了进来。 我转头看去,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朝屋里走来,走路的样子比我还文艺。 少年身背双肩包,瘦瘦的,穿着白色条纹T恤,和一条山上人很少穿的牛仔裤,像是城里来山上游玩的学生过客。 少年东张西望的,一副怯怯的样子,表哥笑道:“有啥事吗?” 表哥天生一副凶相,说话语气都能把小孩子吓哭,我看少年腼腆,就和声和气道:“需要什么帮助吗?” 少年径直走进屋里,挠头道:“被学校大部队落下了,能借宿一晚吗?” “休息几个小时还可以,晚上我们有事要外出!”表哥不屑道。 “我不会碰你们家里东西的。”少年又央求道。 我看他确实很累的样子,像是走了一上午的路,鞋面上全是灰土,本着热情好客的原则,客气道:“先进来坐吧,喝点水。” 少年真的是面善,从白白净净的外表就能看出心也很干净,又和我们是同龄人,所以我就打算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了。 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要去地狱之门,肯定会发生一些想象不到的事情,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让他住也没关系。 我看了眼表哥,表哥摇摇头,意思是不同意。 少年埋头喝水,安静的像个孩子,我在山上被人说成是白面书生,在他面前瞬间就变成了土包子。 “你是哪个学校的?”表哥问道。 少年放下水杯,细声细语回道:“科大的。” “洛阳最好的大学,小伙子有前途!”表哥聊着聊着就聊开了。 可我突然间就感觉很奇怪,特别特别怪,以至于让我心里一咯噔。 少年手中的水杯,从端起到放下,水面丝毫不动! 可能人在刻意去做的时候,是能让水面保持不动的,但眼前这个腼腆的少年,来到陌生农家喝水,难免会颤抖,怎么可能这样。 只能说明一点,他的心,与外表有着极不相符的平静,也就是表里不一。 少年和表哥又聊了些什么,我全没听清楚,张口就打断了他们:“兄弟,几点了?” “15点37。”少年随口答道。 “……” 我一下又沉默了,本来我是看他手腕带着表,问他时间的意思是我们要出去了,让他识趣点自己走。 没想到他丫的根本就没看表,还能精确到分! 当本能成为一种习惯,无论怎样刻意隐藏,都会在不经意间表露,也许一般人察觉不到这些细节的怪异。 但我能啊。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特别爱幻想。 我越想越不淡定,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历险恶太多的原因,心里特别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些细节,只有自己能懂,根本无法言说。 表哥在学校时就善于交友,这一聊开可好,一改之前的言辞,称兄道弟:“兄弟,明天走的时候记着锁好门!” 我顿时大汗淋漓,转头就要怒瞪表哥,然而少年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轻声道:“不用了,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还是趁天黑赶回学校吧。” 少年说着就起身,扯了扯被压皱的衣角,跨上背包走出屋门。 这个突然到来的奇怪少年,绝不会是来了又走这么简单,表哥还想客气两句,被我抢了先:“站住!” 我声音很大,表哥一愣,但少年却像没听见一样,迈着轻健的步伐朝大门走去。 我之前的不确定立刻就变成了确定,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他的背包喊道:“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少年纹丝不动地站着,头也不回,瘦条的身子骨像扎在地上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腼腆的声音传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学着昨晚小铃铛战斗黑影的招式,从背后用力勒住他的脖子,想要放倒他,却听身后“扑通”一声响。 我急忙回头,表哥全身僵硬,横倒在茶几边上。 圣陵密码 第六章 一决高下 看到表哥毫无征兆地倒下,我愣了半秒钟,也就在这短短半秒内,少年侧身轻松避开我的胳膊,平静道:“还有事吗?” 我没理会他,心狂跳不止,冲回去扶起表哥,表哥紧闭双眼,面容安详,呼吸均匀,四肢却像树干一样僵直。 少年的声音又飘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根本就没和表哥接触,甚至除了喝水没有多余的动作,竟然能让表哥这样强壮的人,没有挣扎就倒下。 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不得不联想到宋雨露的死,与他有关。 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杀人,何况杯子上面还有他的指纹,我激动片刻后,立刻稳住情绪说道:“没事,你走吧。” 因为我能确定,他娘的肯定不会走! 少年始料未及,本来故作往外走,猛地停了下来,原本想好的台词,被我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给打乱了,弄得他很尴尬,进退两难。 “走啊!”我又喊道。 少年没再迟疑,没回头,也没说话,慢慢悠悠走了出去。 这就很气人! 我大步追上去:“站住!” 少年边走边说:“他再过一时六分四十八秒就会醒来,终于遇到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留你一命,在地下一决高下吧。” 话音结束,背影消失在了村口的拐角处。 ………… 一个小时后,表哥准时醒了过来,揉着头疑惑道:“发生了什么?”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愤愤道:“那个少年不是一般人,凭我的直觉,他比北邙四鬼还要邪乎!” 转头又调侃起表哥:“你不是让他在家住吗?幸好这是在地上,要是在地下的话你已经死了!” 表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昏睡的一个多小时,就像从他生命中凭空消失了一样,皱眉道:“他刚才不是还在门口吗?这么快就走了?” “……” 我无语的同时,更加感觉那个少年可怕,表哥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不可能是中毒之类的昏厥。 哪怕昏睡十年的植物人突然醒来,大脑中时间的概念还是有残留的,知道自己已昏迷很久。 可表哥完全就没有感觉,就像被死神剥夺了一段生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事情越多,我的推理能力越来越逆天,有时一件小事就会让我陷入很长时间的沉思,自己都无法控制。 表哥看了看屋里的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安慰道:“别想了,你没事就好。” “还要去圣陵吗?”表哥问道。 “去!那个少年说要在地下一决高下,说明他坚信咱们会去,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对小铃铛下手!”我愤怒道。 “走吧。”表哥又回归了平静。 “对方在暗中,咱们在明处,所以不能按套路出牌,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表哥微微一笑:“我可是当年理综状元,你能比吗?只是那鸟语学着太拗口了而已!” “哈哈!” 我搭着表哥的肩旁,两人笑着走出了大门,同时,一个天大的计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计谋只是针对那个少年,与地下之事无关。 在庄王陵墓中,是正邪两方势力争斗的同时,都在暗中保护我们,所以才能活着。 此去圣陵,我和表哥根本就没报生的希望,只是被逼无奈,就像当初进入庄王陵墓一样,为了活着的尊严,为了命运不被人摆布。 还有,为了我的小铃铛。 梯田中的穷葬坟坑已被好心村民填平,盗洞入口也被盖上,这里的村民见多了盗墓贼,对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 我和表哥进入的过程,和之前一样,就不再赘述,只是我这次从台阶进入守灵墓的时间很快,也没有经历穿越的画面。 守灵墓的出口其实是在墓顶,我和表哥当然不知道,墓中已被人处理过,脚印血迹全没有,或者是自动还原的。 华夏文明五千年,科学才诞生几百年,是否真的有灵异之事…… 当然没有的,宣扬封建迷信要被封,当虚构故事来看。 从守灵墓去地狱之门,还得靠灵马车,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便问起表哥:“你是如何唤出灵马车的?” “只要是小铃铛给的东西,都能唤出灵马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解释道。 我想起之前穿越的画面,那是潜意识的残留,又想起上官海说只有天子才可驾六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条裙带,问道:“怎么唤?” 来之前我特意把它放进口袋,当作是自己的平安符,和信仰。 “小铃铛说,灵马是心机,存在于你的心中,只要你足够想,它就会来。” “听她瞎说吧!”我笑道,“那还要她给的东西有何用?” “哈哈!”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能在这阴暗幽冥的墓里谈笑风生,不知不觉中,马蹄声阵阵。 灵马穿过守灵墓的土墙,飞跃塌陷的星空地面,跨过挡道的碎石,停在了崩坍的地狱之门前。 长生血石已不复存在,没有血气,便化作一堆黄土散落在两旁,中间空出了一条很窄的道,探灯照进去,跟没照一样。 外界的光线在里面似乎不会传播。 “真的要进去?”我看了眼表哥。 “难不成再回去?”表哥笑了笑。 “走呗!” 我声音很大,当作给自己壮胆,和表哥手拉手,一步步走进地狱之门内。 进去后,探灯的光线瞬间被吞没,只能看到一根红红的灯丝,里面果真不传播光线。 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踩到些什么,若有陷阱之类的东西,我们早就死几百次了。 敢这样大摇大摆走,一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二是因为如此神秘的地方,赌它应该是没有陷进之类低级的机关。 可心脏还是跳得飞快,在这黑暗无光且没有一点声响的地方,我们两人心跳声此起彼伏,像打鼓一样互相配合着,听起来很渗人。 不知走了多久,腿已变得僵硬,眼前浮现出一缕柔和的光线。 我们紧绷着的神经已快断裂,看到亮光谁也没说话,拼了命地向前奔跑,周围越来越亮,窒息的心灵也瞬间充满氧气。 两面峭壁一条道,一盏灯,和尽头处一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 我看了眼表哥,表哥点下头,周围太静,以至于谁也不想说话。 选择只有一个,我们大步迈向前方。 圣陵密码 第七章 杀机丘(1) 离近看,半圆形建筑表面并非光滑,外墙上布满凹陷的小圆坑,但是整个外表没有拼接的痕迹。 看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铅球埋在地下,露出来半个,建筑的材质也看不出是什么,像岩石又没有纹理,颜色灰暗。 我和表哥站着看了好半天,又绕着半球走了两圈,硬是没看到门。 “这是个什么玩意?”表哥郁闷道。 “圣陵不会就这么小吧?”我同样郁闷。 “应该就是个石雕之类的装饰,继续往前走!” 表哥说着走,却不动,心里明显也有数。 每样东西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不然没必要多此一举,何况前方没有灯,绕过半球又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 “也许不是咱想走就能走掉的。”我学着上官海那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突然发现,这样说话就是挺上瘾的,满满的伟大感,所以又继续拉长音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爬上去看看!” 表哥投来鄙视的目光,两人一阵大笑,就当是放松心情了。 “正有此意!” 表哥说着就往上爬,我也跟着上去。 准确来说不是爬,是走,半球表面密密麻麻的小圆坑,走起来比平路还容易,一点也不打滑,虽然它很高大,我们没几分钟就走到了顶部。 站在上面,看着两侧峭壁,看着前后无尽的道路,我突然有种惬意的感觉,恍惚中以为回到了小时候,站在大冢上看田间地头来来往往的人。 那个时候,也是我和表哥肩并肩站着,一览众山小。 “熟悉吗?”我问道。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十余年!”表哥看着前方说道。 “是啊……” “小时候咱一直以为大冢就是庄王陵墓,守护村落的王。”表哥叹气道。 “谁知道他娘的不但不守护,还是个诅咒!”我笑道。 “哈哈!” “大冢顶部的那个开颅洞,你后来到底又进去了没?” “你猜?”表哥轻轻一笑。 “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洞口不远处刻着一排字,那时候才五六岁,基本不识字,我以为是宝藏秘密,给抹去了……再深不敢进,害怕爬不出来。”表哥淡定道。 “我就知道,你这二蛋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哈哈……后来凭印象回忆,那排字的大概意思应该是,李王城被史爱民断了一条腿,也没找到什么东西,无颜面对许岚,此仇必报。” “瞎子不是说他爷爷被地雷炸死的吗?”我问道。 “守墓世家的人,行事都很怪异,我在瞎子家住的一年,发现什么都不可信!” “哈哈,守护皇陵是要狠心的,史爱民应该也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饶了盗墓者李王城一命。”我笑道。 “李王城可是咱外公……” “呃……我自己掌嘴……” 我们聊着聊着思绪都跑远了,曾经的正邪两派,其实也没多大仇,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原因,从人心的层面讲,都是善良的,没有阴谋。 可那个少年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阴谋,杀人不眨眼。 我和表哥在享受惬意的时候,谁都没有察觉到,可怕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靠近。 站在顶部聊这么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看到门,我们只好相信它就是个摆饰,准备下去继续往前走。 然而我前脚刚迈出一步,后脚猛地一沉,就像被手拉住一样往下拽,我急忙扶住表哥,下意识以为是后脚打滑。 没想到表哥也同时扶向我,两人本就没站稳,又扶了个空,同时向前扑倒。 而且手都是去扶对方,以至于倒下的时候没支撑,脸直接磕在半球上,牙齿顶到上嘴唇,咸咸的血腥味瞬间涌了一嘴。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忍痛大叫,声音像鬼哭狼嚎。 喊叫不是因为嘴疼,是腿! 我压根不会劈叉,平时劈个六十度都是极限了,现在后腿被拽下去,前腿搭在半球上不能打弯,那种筋肉被拉伸的痛,比针扎入心脏还难忍。 表哥是两条腿都在后面,所以能活动,爬在半球上用力向下蹬了几脚,没费多大力气就挣脱开来。 就在我以为要断子绝孙的时候,表哥抓住我的小腿,用力一拖,像拔萝卜一样把我救了出来。 我痛得满头大汗,短短几分钟,抵得过我练大半月的劈叉了,勉强站起身来,感觉腿怎么都合不拢。 表哥竟然还能笑出来:“哈哈,你以后能跳芭蕾舞了!” 可他也仅仅是笑了一秒钟,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我也是刚缓口气,疼痛感还未散去,鸡皮疙瘩瞬间就起了一身,心也狂跳不止。 只见刚才陷进去的洞里,缓缓伸出两只血淋淋的手,指甲盖全都脱落,有的连着血肉粘在手指上。 手左右摇晃着,极力往外伸,胳膊也渐渐露出来,我不自觉地往后退去,一阵反胃。 那只胳膊上有一条一指宽的划痕,手筋断了一半,翘在手臂外,皮肤也没有一块完好的。 表哥愣了片刻,抬腿就要跺那两只手,被我一把拦住了:“有血有肉不是鬼!” “管他是什么东西!”表哥很气愤,还是一脚踩了上去。 我的心跟着一痛,急忙闭上眼睛,惨不忍睹的场面让我很难接受。 “行了!走吧!”我闭眼大喊道。 可是听声音,表哥还在猛烈地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把刚才被拉腿的愤怒全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我想象着他脚下的画面,心脏真的受不了,想把表哥推开,他就在我跟前,我伸手用力一推,却推了个空。 我急忙睁开眼睛,由于惯性太猛,又无心理准备,一个跟头栽下半圆球,翻滚着掉落到地面上,全身骨头一阵响,痛到麻木,头晕目眩。 而这一刻,比掉下半球更加让我恐惧的是表哥,我睁开眼睛前清楚地看到,表哥蹲在地上一脚脚地踩着自己的手。 忍着剧痛,我又奋力地跑上半圆球,可跑到一半我就蒙了。 那两只血淋淋的手已经被表哥踩烂,还在极力往外伸。 圣陵密码 第八章 杀机丘(2) 表哥看我又跑上半圆球,调侃了句:“刚才跑下去干啥,有那么害怕吗?” 我这次不再闭眼,一把推开他,气愤道:“我是掉下去的好吧!你看我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说着我就卷起裤腿让他看,表哥笑了,而我却呆住了,手迟迟没放下。 因为我的腿上不但完好无损,皮肤似乎也比来之前好许多。 那两只手还在往外伸,我愣了片刻,没说话,拉起表哥就往下跑,表哥很不解,边跑边说:“真吓到你了?” 一直跑到地面上,我才开口:“手伸出来我看看!” 说话的同时,我眼睛余光扫过半圆球上,那两只血淋淋的手已经缩回去不见了。 表哥一头雾水,伸出手看着我:“怎么了?” “疼不?”我皱眉问道。 “我用脚踩的,手疼啥呀?”表哥很郁闷。 “……”我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心里异常忐忑,“这地方太他妈怪了!” 表哥看我这般表情,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我的意思,但或多或少也能感觉到我的心。 “你指的是什么?”表哥问道。 “在这个地方,咱们可能会死在自己亲手挖的坑里!” “你看到什么了?还是想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在踩……自己的手!”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所以说得有些犹豫,可就算是自己出现错觉,也不会是毫无原由。 表哥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一脸诧异,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但他也没反驳我,说了句:“离开这里吧。” “反正路就这一条,绕过它继续走便是!” 我和表哥又挽起胳膊,走向半圆球的侧面,准备绕过它进入黑暗的前方。 我下意识地朝半圆球顶看去,心里忐忑不安,感觉特别不对劲,就低声说道:“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表哥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看看。”我又说道。 “好像变低了……” “何止是变低,明显还小了一圈。”我疑惑道,“它好像会往地下陷。” “太邪门了,走!” 表哥也慌了,拉着我快速向前走,走离半圆球十米远,背后寂静无声,反而让我产生了不好的感觉,猛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把我的眼珠子都给看了出来,血压急速升高,手不自觉地抓紧表哥的胳膊,差点把他胳膊掐出血。 那个半圆球又陷入地下很多,只露出一个小型的弧度,也就是我们刚刚站的顶部。 这都没什么,重要的是,它正在一点点地绽开,像莲花瓣一样向四周散,我看的时候已经散开大半。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半圆球的材质,是有韧性的,确实不是岩石,就像某种动物的皮肤,但没血没肉,又不像是有生命。 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还是让表哥来说吧,因为我已经瞠目结舌,不会说话了。 表哥被我掐得大叫一声,想埋怨我几句,转头的一秒钟就跳了起来,是真的吓跳起来那种,抖得幅度特别大,喊道:“宋明!北邙四鬼!我操!” 表哥为什么要说“我操”这两个字,不是因为看到他们没死而激动,是他们一个个满嘴鲜血,站在散开的莲花瓣内。 啃食着自己胳膊上的肉! 血腥场面不多描写,我当场就吐出一口酸水,比之前看到表哥踩那两只手要难受一百倍。 表哥承受能力比我强,看到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声喊道:“你们是人是鬼,需要帮忙吗?” 因为他们一个月前救过我们的命,表哥也是知恩图报的人,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管是人是鬼,喊话间就朝他们走去。 我稍微缓了一会儿,心一横,也跟着表哥走过去。 十米的距离,不知道他们是没看见我和表哥,还是无视我们的存在,压根没有抬头,对表哥的喊话无动于衷。 走到莲花瓣前,表哥再次提高嗓门:“喂!你们是人就说句话!” 上官海满嘴鲜血,很随意地说道:“进来了?” 他这语气,就像知道我们早晚要进来一样。 离近了看,他们不仅仅是胳膊上被咬得露出骨头,腿上手上也没一块完好的皮肤,有的伤口已经愈合,有的新肉才长出来又被撕咬掉。 我对这种创伤特别反感,以至于又不自觉地闭眼回避,就在眼皮将要闭合的瞬间,我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朦胧的画面,画风突变。 他们五个人,正蹲在地上啃食一条大黄蟒的肉! 与此同时,上官海的声音又传来:“吃饱没,最后一顿,毁掉杀机再无食物!” “一个月了,终于他妈破了这个暗码!”老李回应道。 表哥一脸迷茫地站在那里,会正常说话明显是人,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而我比表哥更迷茫,因为我看到了一些和之前类似的大反转画面,不明所以。 就在我们呆愣的时候,宋明和北邙四鬼突然一起翻滚着跳下莲花瓣,只见莲花瓣内猛地亮起一道红光。 红光像血柱一样直通顶部,方圆几十米内,所有物体都被照得血红。 几乎同一时间,我的右腿剧痛无比,完全支撑不住身体,跌倒在地,胳膊也不能动弹。 表哥也同时惨叫一声,双手红肿,痛得不停颤抖,满头大汗。 在我倒地的时候,看到宋明和北邙四鬼身上烂掉的皮肤瞬间愈合,就像脱胎换骨一样焕然一新。 “这俩小子,对自己够狠!”老虎笑着说道。 “哈哈!”宋明也在乐。 老李上前扶起我,笑着问了句:“找女朋友了没?” “啥?”我被他问得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在我愣的一刹那,老李那双奇手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和腿,只听“咯嘣”两声响,外加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断掉的骨头被他一秒钟给接上了。 表哥是完全地傻掉了,一丝头绪都没有,颤抖着双手干瞪眼,我还是有点头绪的,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杀机丘!”上官海最喜欢别人问他。 “杀机是什么?” “杀机……” 上官海刚要夸夸其谈,前方黑暗处飘来一个让我心潮澎湃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呵!” 圣陵密码 第九章 正邪联手 随着声音飘来,一袭青衣缓缓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披散着长发,在红色光芒的照耀下,如一只血精灵舞动在夕阳下。 看到小铃铛的那一刻,我忍着刚被接好骨头的痛,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想拥抱一下,却被她轻巧闪过,让我扑个空。 然后她轻声哼了句:“光天化日的……”,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走向宋明他们。 我顿觉尴尬无比,在地下哪来的太阳! 于是乎转身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又走了回去。 宋明的声音传来:“恩怨早已了结,放弃吧孩子。” “旧时恩怨早已与我无关,我只是来问问你们,为何要放出再生人?”小铃铛边走边说。 “再生人被放出来了?”上官海突然大喊道,其他几人也都皱起眉头。 “看来并不是你们所为,那小女子就先告辞啦!” 小铃铛说完又转身往回走,被我大声喝止:“站住!” 我的声音确实有点大,自己都感觉刺耳,小铃铛一个激灵定在原地,平静道:“有事吗?” 宋明他们还有表哥,都在远处看着,我不好表现得太过,回道:“你不能走!” “我还有事,回去再说。”小铃铛轻声道。 “只怕你回不来!”我提高嗓门道,“我能感觉到你的生命正在流逝,不知道为什么,第六感!” “切!” “你之前和北邙四鬼斗,赢了吗?最多是平手!我见到一个少年,他比北邙四鬼要邪乎百倍,凭我的直觉,他要加害于你!” 小铃铛还是一脸不屑,迈步正要走,被我一把拉住:“别一意孤行了,回归咱们最初的队伍,跟着宋明他们,起码会安全一点。” “没有恩怨,不代表可以同行。” “或许……我也可以保护你。”我压低声音说道。 “就你?”小铃铛噗地一下笑了,“如果真有你说的邪乎少年,本小姐遇到了替你把他收拾啦!” 小铃铛用力挣开了我的手。 “你俩兄妹聊完没有?”宋明急性子,在远处促崔道。 宋明喊话间,小铃铛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单薄的背影一晃一晃,在红光照射下有些悲凉。 也许更悲凉的,是我的心。 “你要走的话——就把我的心一起带走!” 我喊完最后一句,转身往回走去。 这句话,是对亲情爱情友情的告别,如果十步之内她没转身追上我…… 那就说明她真的有不得不做的原因,我肯定会转身追回去,来时的约定不是玩笑,一起葬生于此,让灵魂永世为伴。 然而我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脚步声匆匆,熟悉的清香飘来,心里一喜,还没回头就听小铃铛在背后喊:“站住!” “就知道你会听我的!”我嬉笑道。 “我是来取你心脏的。”小铃铛恶狠狠地看着我。 “……” “走吧,本小姐跟着你。” “……” 说实话刚才真被她吓一跳,她那似人非人的眼神,谁看到都会毛骨悚然。 我和小铃铛走回去的时候,表哥的手已经消肿了,不知道是他自愈能力强,还是我俩聊太久,从表哥奸笑的眼神中能看出,我刚才说话确实有点肉麻。 上官海迫不及待问道:“姑娘,你确定再生人已被放出?” “确定,一个月前我跟着她的脚印没找到,前天晚上她去了我家。”小铃铛没好气地说道。 “咱回去。”上官海招手道,“秦潇潇带路!” “回去?不去圣陵了?”我疑惑道,自己才刚进来没多久。 “我们可是在地下呆了足足一个月!还有,我们只是被困在这里了,谁说要去圣陵?” “好吧……” 看他们一个个破布衣衫,像从煤堆里钻出来一样,确实该出去好好梳洗一番,我下来也只是为了找小铃铛,与圣陵本就无关。 可我总感觉他们还会在下来,只是感觉而已,也许是那个少年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让我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杀机到底什么?”我边走边问。 上官海笑眯眯地看着我:“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现实生活中你所认知的一切事物,在这里都会被拒绝,包括外界的光,在这里也会被拒绝,不会传播。” “我问的是杀机……”和他一起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他罗哩罗嗦,只是配合性地问一下。 “杀机就是舍身之机,只有舍弃自己,才可存活。”上官海说了这一句,就闭口不再说话。 他这表现太反常,立刻又让我想入非非,不,是陷入沉思。 按上官海的脾性,一般都是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这次竟然说得如此简洁,若非不知道,就是故意隐瞒另有目的。 他们能破解杀机,不可能不知道杀机的来由,何况我还听到老李说过暗码之类的术语。 这更加让我坚信,他们还有下一步动作,很可能杀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跟随大部队走出了地狱之门,有秦潇潇带路,我是真的安心。 我拉着小铃铛,小铃铛拉着表哥,一路跟着大部队走,再次经过守灵墓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娘的墓顶有个暗门。 不知道是什么介质,和黄土的颜色一样,直接往土上撞就行! 走出庄王陵墓,走出汉墓,走过梯田,又全住进我家,已是深夜。 老规矩,卧室属于我们,客厅属于他们,一晚上外面咣当咣当的声音都没停过,感觉他们要把骨头都洗一遍的样子。 我们在卧室听着声音毫无睡意,便聊了起来。 “手咋样了?”我问表哥。 “没事,真他妈邪门,果然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表哥郁闷道。 小铃铛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不甘心吗?还想自己下去?”我抓着小铃铛头发问道,“咋不扎头发了?” “嗯……散开来也不错。”我又自顾自地说道。 因为我根本没想让她回答,老老实实呆着就行,免得再聊出些岔子来,她又跑不见了。 小铃铛笑嘻嘻地说:“你真唠叨……” “我咋很少听泥鳅唠叨呀?”表哥调侃道。 “我不会再走了,等你们带我去圣陵。”小铃铛依然笑眯眯的。 圣陵密码 第十章 上流社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吃过早饭才睡的,宋明他们也是。 我最先睁眼,下意识摸了下身旁,小铃铛真的没有走。 她一只脚丫蹬在表哥脸上,头枕在我肚子上,睡得比谁都香,我被压得腰疼,动了下想起身,她也醒了过来。 表哥也被她给蹬醒了,揉着眼睛笑着说:“你这枕山蹬河,果然有女王风范!” 刚睡醒的少女脸蛋红彤彤,头发散乱贴在脖子上,迷离着眼睛能迷倒万千宅男。 但我不宅,揉着肚子没好气说道:“能不能不把我当枕头!” “那要你干啥!”小铃铛很有理很得意的样子。 我就不开心了:“当被子。” “……” 穿好鞋子走下床,推开房门,我们三个立刻就呆住了。 只见宋明他们几个站在院子里叼着烟,西装革履,领带笔直,头发梳理得倍亮,大大的墨镜能盖住半张脸。 最惊艳的是秦潇潇,大红色旗袍点缀着黑牡丹,牡丹上面嵌着金钻,一闪一闪,长发半盘半散,简直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人。 再想一想昨天他们在地下的模样,落差感几无言语可表达。 我们三个山里孩子,是真没见过这种架势,惊叹得异口同声:“这是谁要结婚了?” “当然是你们秦阿姨!”老虎最爱跟我们年轻人开玩笑。 其他人表现得很平静,秦潇潇也没反驳,宋明看我们一眼,说道:“醒了,去不?” “去哪?”我疑惑道。 “婚礼呀!”老虎嬉笑道。 “去!” 大门外停着一辆轿车,我们都不认识车,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反正车身很长很长,路边站着几个乡亲看热闹。 宋明他们这身行头在村子里太惹眼,我们三个跟在后面特别神气,很有面子。 坐进那辆不知名且从未在路上见过的轿车里,神气感又倍增,轿车缓缓开动,驶向市区里。 谁都知道不是婚礼,车刚驶离村子,表哥便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去哪里?” 宋明开着车,随口说道:“问你表妹。” “他们是去找古玩界第一大佬!” “宋老板不是很牛吗,之前说控制着整个洛阳城乃至流通海外的古玩市场,还有比他更牛的?”我不解。 “地下黑市怎么能跟正规市场比呢,再牛的黑社会,也要给政府跪拜!”小铃铛说话很讽刺。 宋明听得一脸黑,不知是懒得理会小孩子,还是惧怕小铃铛,竟然吞下这口气,没骂一句话。 “对方是谁?”表哥又问道。 “你们认识!” “我们?”我惊讶地喊道。 小铃铛笑而不语,眼睛一闭,靠在我肩头睡觉,我太瘦肩旁都是骨头,她埋怨一句,又靠到表哥肩旁上睡起来。 我们在聊的时候,北邙四鬼早就呼呼大睡了,宋明也一直打哈欠,而且车速还飞快,我提心吊胆,生怕他撞上大卡车。 好在没多久,车就停在了老城的一幢大厦前。 大厦很高,没仔细数,估摸有二三十层,最下面是卖字画和古董的铺子,上层没有任何招牌字样。 这时天色已暗,大厦棱角上闪着花红柳绿的跑马灯,庄严又带娱乐色彩,再看看宋明他们这身行头,让人感觉他们是来参加舞会的。 宋明和北邙四鬼相继走下车,径直走进大厦,我们跟在后面进了电梯。 到第十层的时候电梯门打开,进来一个五大三粗、满臂纹身的男子,点头哈腰道:“哎呦,这不是宋老板嘛,久仰久仰!” 男子边说边伸出手,宋明轻点下头,两手插兜并没有握。 我们在十三层走出电梯,大堂里特别亮,顶部的吊灯比我家的一个屋顶还要大,很多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各种冥器照片,照片下方写着售价。 顾客不多,零星几个人穿梭于柜台间,没有导购员,自顾自地看,他们的着装,也都是九十年代少见的气派。 我和表哥一副土包子样,从墓里出来连衣服都没换,在这种场合下大声喘气都没底气,更是不敢说话。 小铃铛还好点,人本来就漂亮,裙子也是她自己新买的,虽和之前的一样,估计这件是真品,应该特别贵。 宋明站在柜台前大喊道:“这是谁的店,没人的话我就要了!” “送给你!” 声音从最里面传来,看不到人。 “这破店,倒贴点我会考虑的!” “不知宋老板光临,有失远迎!秦女侠也来了呀,这三位是?”店家缓缓走来,语气虽然很恭敬,但样子绝不谦卑。 “我们……”我在这场合下不知道怎么说话,声音很小。 老虎笑道:“我们三个是宋老板的车夫,无名小卒!” 老李和上官海也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宋老板的人都是客,里面请!”店家招手示意。 他丫的根本就不是问我们三个年轻人! 我特尴尬,简直是无视我们几个土包子的存在,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表哥才看向我:“要不要跟上?” “要!”我真是气愤。 小铃铛在边上偷笑。 绕过好几个柜台,东走西转,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门牌上写着“顾客止步”。 我们才刚跟上,宋明他们已经跟着店家走进门里,听到锁被按了下,店家随手关上门。 竟然被无视到这种地步。 小铃铛身影一闪,眨眼就跑到门前,在门要被锁上的最后一秒用手拉住了门扣。 我长舒一口气,称赞道:“你这速度,参加学校运动会的话,次次都能拿奖杯!” 小铃铛微微一笑:“过奖啦!” 办公室里放着一张很长的会议桌,宋明他们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还有七八个不认识的人,眼睛一起看向我们。 其中一人嚷嚷道:“你们谁呀?出去!” 我们站在门口没说话,宋明轻笑一声:“他们啊,我都惹不起。” “……”那人立刻闭上了嘴,朝我们笑。 北邙四鬼也在笑。 宋明真他妈会说人话! 我一下就挺起腰杆,感觉自己很伟大,回以对方轻蔑的笑。 然后就站在门口,听他们闲聊。 宋明开口说道:“七重宝函。” 对方一人说道:“你来晚一步,昨天已被人重金订下。” “操!”宋明拍案而起,“去年!去年你他妈说是一级文物,无价,不敢售!” 那人吓得哆嗦道:“这……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说明买主比你还要……” 宋明气得握拳要动手,被上官海摁下,阴阳怪气地声音响起:“百年规矩,争宝夺器,天灯为上。” “公然拍卖一级文物是犯罪的。”店家和声和气。 “你们能售卖,自然也有办法拍卖,我们现在不想惹地上之事,不过……万一哪天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下,那就……”上官海笑道。 “各位先去客房休息,两小时后给你们答案。”店家很平静,能看出也是久经风雨的人。 我们站在门口听得正起劲,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坐电梯到八层,跟着宋明他们吃了顿晚餐,就是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感觉还挺好,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或植物。 客房相当豪华,复古的装饰,暗色调让人进去就犯困,一张很大的床能躺下十个我。 我们三个进屋准备关门,就听服务员在敲隔壁的门,然后是宋明隔门大喊的声音:“有事直接说!” “老板带话,两天后玖龙鼎商会,拍卖景德镇瓷器,价高者得。” 圣陵密码 第十一章 拍卖会(1) 两天后,玖龙鼎商会门前,舞龙舞狮,鼓声阵阵。 宋明两手插兜,寸头墨镜,在前面开路,北邙四鬼并排紧随其后,我和表哥、小铃铛走在最后面。 商会左侧的空地停着各式各样的车辆,行人被隔离在二十米外,驻足观望。 我看着进出商会的人,全是西装革履、礼服加身,尴尬的感觉又袭来,表哥倒不在意这些,也两手插兜气定神闲。 小铃铛挽着我和表哥,笑眯眯的,有种鲜花插在两陀牛粪上的感觉。 “先生,请出示请帖!”门口迎宾的人很礼貌。 “有请帖吗?”老虎问道。 “这次是定向拍卖,持请帖者才可进入!” “人家服务员送到客房,你们不开门……”我郁闷道。 “那天我咋没看到服务员手里有请帖?”表哥小声问我。 “在口袋里放着。” “你透视眼呀?” “客房有电话,通知消息一个电话的事,干嘛要先告诉服务员,再让服务员跑上来敲门?肯定是有东西要送呗!宋明那么霸道,人家扭头就走了。”我解释道。 “你脑子里整天都想的啥!”小铃铛笑道。 “都说一百次了,想的你呗!” 我们在聊天调侃的时候,宋明和北邙四鬼已经闯了进去,上官海边走边说:“宋老板的脸就是请帖!” “操!”宋明扶了扶墨镜,直往前走。 北邙四鬼一阵大笑。 我们三个趁乱也赶紧溜进去,因为那俩迎宾的人明显没听过宋老板的名号,还在后面不依不饶。 商会大堂里张灯结彩,休息区坐满围观的人,因为是定向拍卖,参与的人不多,手里拿着图册的人寥寥无几,看面相都不好惹。 宋明和北邙四鬼直接走到拍卖区,很多打招呼的人全被他们无视,我们三个坐在休息区,吃着水果,准备看一场大戏。 十点整,拍卖会准时开始。 就在主持人宣布开始的同时,会场外走来一位少年,步履平稳,缓缓朝休息区走来。 表哥和小铃铛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并未发现少年,我从进来就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所以一直在观察四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我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表哥和小铃铛被我惊到,转头也看到了少年,表哥攥起拳头就要冲过去,被我使劲拦住:“别冲动,公共场合,他也不敢怎样!” 少年坐到我们邻桌,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台上,视我们而不见。 小铃铛看着少年,一副爱慕的样子,小声问:“他就是你说的邪乎少年?” 我看到小铃铛那眼神就来气:“他是比我好看,但他可是要加害于你的!” 我一激动声音就很大,惊扰到边上几桌的人,同时也引来了少年的目光,少年转头腼腆地笑了笑:“小妹妹,上几年级了?” “初中二年级!”小铃铛笑嘻嘻地答道。 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怎样,但我敢! 我怒冲上去,抓起他的衣领狠狠道:“记住!有事就冲我来!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下,我用性命担保,会让你双倍奉还!”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少年平静道。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和你的目的一样。”少年微微一笑,“保安来了。” 我甩开手,愤愤地坐回凳子上,保安走来看到没事,警告两句后转身离去。 这时,台上通告声响起:“下一件收藏品是,乾隆年间的景德镇青花瓷碗,老规矩,无底价,无封顶!” 我们立刻竖起耳朵,因为这就是七重宝函的替代品,谁拍下青花瓷,明面上就相当于拍下了七重宝函,私下就可取货。 宋明急性子,早就等得不耐烦,开口便叫价:“一百万!” 休息区和拍卖区瞬间就炸开了锅,有个大嗓门高喊道:“你疯了吧!那顶多值个五万!” 然而大嗓门话音还未落,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声音:“五百万!” 这下可好,整个会场顿时沸腾起来,有人尖叫有人谩骂两个白痴,主持人喊破嗓子才平息下来。 “操!”宋明习惯性地先说句口头禅,然后吼道,“五千万!” 主持人吓得手一哆嗦,话筒给掉地上了,“砰砰”的撞击声透过音箱特别刺耳。 全场的人几乎同时起立,比奏国歌还要整齐,刚才还能听清楚人群中几个大嗓门的议论声,现在全部人都变成了大嗓门,什么都听不清,我捂着耳朵都感觉头晕。 九十年代的五千万是个天文数字,宋明公司的市值都不一定有五千万。 吵杂声持续十多分钟,再次平静下来。 叫价声即刻又响起:“一亿五千万!” 宋明怒了,没等场面沸腾,不假思索道:“五亿!” “十亿!”对方也紧跟着喊出口。 …… 会场再也没有沸腾,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因为大家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拍卖,虽然是在一个普通的拍卖场里进行。 保安和打扫卫生的人也都呆站着,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就连我们三个知根知底的人,都被吓得有些怀疑人生,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城里的拍卖会,就遇到这种场面。 “这场戏演的真刺激……”表哥小声说道。 “确实刺激……”我回应道。 同时眼睛瞥向那个少年,他还是撑着头,面带笑容,和刚进来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二十亿!”宋明喊道。 “五十亿!” “停!停!中……中场休息!”拍卖师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圆,提前叫停了拍卖。 “操!” 宋明重重地踢了一脚桌子,茶杯掉地上摔得粉碎,起身走出了拍卖区。 路上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凑上前去:“宋老板,我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花瓷碗,比这里的还新,五万一对,别堵这口气了!” “操!” 宋明正没处发火,朝那人头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跺着脚走向休息区,坐到离我们不远处的桌子上,脚踩凳子。 我刚喝口水,笑得差点喷小铃铛一脸,被她嫌弃地躲过。 圣陵密码 第十二章 拍卖会(2) 下午两点,拍卖会继续进行。 而这时的会场,已经座无虚席,过道上挤扛不动的人,休息区和拍卖区连成一片,若没有招牌指示,还以为是郑丽君开阴间演唱会。 新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多半没有请帖,被报纸上“五十亿一个瓷碗”的标题吸引来的,九十年代报纸的印刷和传播速度堪称一绝。 玖龙鼎商会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拍卖场,有头有脸的人很容易闯进来,如果是老洛阳的神都明楼,米国总统来,不拿请帖也进不去。 拍卖师拿着话筒还未宣布开始,宋明那气势如虹的声音就响起:“一百亿!” 现场再度沸腾,尖叫声久久不息。 但这次没持续多久,就被公证员喊停:“宋先生,您名下认证的总资产为六十亿,叫价无效!” 这就有点尴尬了,众人哄抬之下,道上人的面子比生命都重要,何况是钱财。 我在后面看着,替宋明捏一把汗,下意识看向旁边,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座位被两个中年人霸占。 就在我四下观望的时候,少年腼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我替宋老板补齐一百亿。” 人太拥挤,只能听到声音,根本看不到人在哪里。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表哥皱眉道。 我摇摇头,突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进心里,我极力思索,却找不出这种感觉的源头,以至于片刻就冒出一头汗,不知是冷是热。 小铃铛伸手帮我擦掉汗珠,问:“哥,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 “没……”我心里异常慌,却说不出原由。 少年话音落下,再无人叫价。 “一百亿一次……一百亿两次……” 会场掌声如雷,桌子几乎全被兴奋者掀翻,淹没了拍卖师的声音,同时也震裂了我的心。 “不好!” 我大叫一声,奋力冲破人群,连摔两个跟头,扑向拍卖区:“我叫……我叫!” 拍卖师“成交”二字未喊出口被我打断,立刻改口道:“肃静!先生您要叫价多少?” “我……”我喘着粗气,顶着全场达官贵人的目光,一时语塞,“我……叫价一百亿零一块!” “先生,这……按这里的规矩,也不是不可以,请您先去认证资产!”拍卖师的职业素养很高,面对我这样土里土气的人,依然很有礼帽。 表哥和小铃铛也跑了过来,迷茫地看着我,表哥小声道:“泥鳅,你添啥乱呢!” 我没空解释,也说不清楚,更无资产,被上千双眼睛盯着,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所措。 拍卖师微笑着说:“往前走,右转!” 人群中有唏嘘,有尖叫,有质问,有掌声,我就这样被推向了认证台,边走边观察四周,准备找个后门开溜。 表哥忍不住笑出声:“泥鳅,丢人丢大了吧……” 小铃铛也在笑,都以为我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想出出风头。 我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是那个少年的行为让我恐慌,虽还说不出具体原因,但直觉告诉我,不能就这样结束拍卖。 另外,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和宋明对叫价的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只能看到帽檐下的一个侧脸。 “先生,请您出示身份证,银行账户,以及其他实物资产凭证!” 公证员很客气,打断了我的思绪,本来想开溜,已经没机会,我回头看了看宋明他们,想寻求帮助,没想到他们全在笑。 小铃铛拉了拉我的衣角:“哥……你有银行账户没?” “没……”我小声嘀咕道,“从小用的都是现金,没超过五十块。” 表哥都快笑哭了,他从小脸皮厚,丝毫体会不到我进退两难的处境。 公证员像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又上下打量我一番,欲言又止:“先生,您……” “我只有一张身份证,银行账户属于隐私,里面钱太多,不能告诉你!”我故作镇定,随手将身份证扔在了台上。 “请问您哪个银行?”公证员拿起身份证,问道。 “能查到?” 我顿觉无地自容,尴尬到极点是会死人的,挠头说道:“中国银行……不,农业银行……好像是洛阳银行,忘了……” 公证员已经看出我是来砸场的,他丫的竟然挨个打电话,还按的免提。 “您好,查无此人!” “不好意思,没有这个人!” “对不起,我行没有此人!” 免提声超大,他还故意放到话筒边上,台下一片唏嘘,嚷嚷个不停。 我脸皮薄,哪能经受这般屈辱,朝话筒大喊一声:“想起来了,瑞士银行,你查不到!” 然后拉起小铃铛,灰溜溜地跑了。 砸场子还算成功,虽然脸面丢尽,但我已经猜到了少年想要干什么,他的阴谋,难逃我缜密的逻辑。 阴谋就是…… 我刚跑出没两步,身后电话里传来声音:“您好,XX银行,陈土先生,千亿美金!” …… “我操!”我猛地刹住脚步,脏话喊得比宋明还标准。 表哥和小铃铛也是一哆嗦,险些趴地上,台下更是电闪雷鸣,达官贵人们脸上都挂着惊恐的表情。 因为千亿美金在当时,能买下整座城,如果允许买卖的话。 小铃铛惊讶地看着我:“哥……私房钱藏得有点多……” 我头蒙蒙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刚才被羞辱的恶气不能忘,我盯着公证员看了好半天,微微一笑:“身份证给我。” 然后站在台上大喊一声:“二百亿!” 这种感觉真畅快,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拍卖会,虽然我并不知道那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昂首挺胸,走过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才发现衣服好坏他娘的根本就无所谓,表哥和小铃铛也是一副豪气的样。 走到拍卖区,我重重地坐在宋明旁边,他们刚才笑我,所以我要回以同样的笑。 上官海依然笑眯眯,朝我举着大拇指,小声说道:“没看出来呀!早知道我们就不偷七重宝函了。” “……” 圣陵密码 第十三章 必须要去 无人再叫价,拍卖会结束。 我手捧破碗,颈戴花环,脏脏的衣衫,在闪光灯下就像一个瑟瑟发抖的乞丐,是气得发抖。 刚出商会大门,我就跳起来喊道:“你们是在逗我吗?二百亿就买个破碗?” 宋明和北邙四鬼仰天大笑。 “知道为什么带你们来吗?就是要你们年轻莽撞的冲劲,搅得越乱越好!”上官海自问自答。 “你就能保证泥鳅一定会砸场?”表哥疑惑道。 上官海笑而不语。 其实我也出够了风头,没理由生气,问道:“我名下那些钱是什么回事?” “这个我们也很困惑,刚才老虎已经查过,总共一千零八十亿美金,买个碗,还剩八百八十亿。XX是私人银行,只有道上人才知道,老板是比利时人。”宋明说道。 老虎笑着说:“本来是让你们搅一下局,我们就能找到理由撤退,就算被人怀疑偷了七重宝函,也无把柄,没想到你竟然把碗给买下了!” “和你对叫价那人是谁?那个少年,你们认识吗?”我问道,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叫价那个人,是七重宝函的真正拥有者,也就是古玩界第一大佬。那个少年,没见过,江湖的水,深的很。”宋明边走边说。 听完这些话,我又陷入了沉思。 那个第一大佬竟然自卖自拍,他资金完压宋明,想通过正规拍卖胜过宋明,再将七重宝函卖给别人,两边都不得罪。 上官海老谋深算,早就猜到这一切,他主张拍卖,其实是为了探寻七重宝函所在处,然后盗取。 秦潇潇在墓里都可神出鬼没,现实中盗取某件物品,自然是非常容易的。 少年原意出四十亿帮助宋明,他的目的一定远高于四十亿的价值,我能想到的只有人命。 少年对时间把握那么精准,帮助宋明,也许是不想因为资金问题,误了他原本设计的杀人时间,所以我当时才奋力冲向台上。 面对这个少年,不能按常理出牌,我很可能因为这次砸场而躲过一劫。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但也是通过逻辑分析出的最合理解释,只是那千亿美金,让我毫无头绪。 现在瓷碗被我光明正大地拍下,宋明他们也不用因为偷东西而躲藏。 总感觉有个人在暗中帮助我,这一切都在他的视野中,若真有这个人,应该和那个少年不相上下。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车边,坐上车,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七重宝函是什么东西?” 问话的同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离去,他的眼神里从来没有喜怒哀乐,什么都看不出来。 上官海笑道:“你们挺能忍,现在才问!” “好奇心太重,会失去自己的判断。”我平静地说道。 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我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 “没事。” 一个个摇摇头,又闲聊起来。 上官海盯着我,看了又看,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性格会变。” “人都有两面性嘛!”我郁闷道。 “人是有两面性,可本质不会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你的本性也会变来变去。” 小铃铛接过上官海的话,笑嘻嘻地说:“我也发现啦,你在我面前很爱哭,在大家面前很爱笑!” “一边去!” “嘻嘻……” “说七重宝函啊!”我被他们说得不耐烦了。 “七重宝函原本是供奉舍利的七个箱子,来历不明,年代不详,又或者……它并不是人间的东西,所以没有人知道具体来由。” “你们宁可散尽家财也要得到它,与圣陵有关吧?”我虽然是问,但语气很肯定。 上官海没正面回答,说道:“如今地狱之门已开启,圣陵不再是秘密,各方势力觊觎,就算今世无人闯破,谁又能保证后代没人犯错?只有彻底封死那个结点,才可保永世安宁!” “意思就是,你们故意让我打开的地狱之门?” “不算是故意,只能说是天意。”上官海摇头晃脑道,“不全力阻止,听从上天的指示!” 我不再问了,因为上官海明摆着不会告诉我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重要的是,小铃铛安全回家,我也就没了去圣陵的想法,平平安安地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 “我这个妹妹……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上官海。 其实我想问的是,她是不是人。 小铃铛靠在我肩头,笑嘻嘻地不说话,我每次问她,都是这个表情。 “这个……我真不知道。”上官海皱眉道,“我当年在窑洞外看到的情景,你妹妹她不应该存在……” “什么窑洞?”宋明大声喝止了上官海。 “没事,没事。”上官海依然眉头不展。 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小铃铛也不说话,靠着我,摸着头发笑咪咪,一直没说表哥,因为他早就在打呼噜。 谈话间,车已经停在了我家门口。 出去这几天,住过大酒店,见识过许多许多东西,可还是感觉自己家最温馨,走进屋里,我迫不及待地扑到席子上,舒展腰杆。 表哥一副没玩尽兴的样:“泥鳅,你现在富可敌国,咱经常出去玩呗!” “那个银行我从来没听过,还是少惹是非吧……” 夜幕降临,宋明和北邙四鬼早早睡下,表哥和小铃铛也渐渐入睡,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脑海中就闪着各种画面。 几度辗转,热得满头大汗,我起身走出了屋子。 月亮很圆,照得院子一片惨白,凉风阵阵,汗水被吹落,吸走大量的热,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身后传来轻踏的脚步声,我没回头,低声说道:“圣陵,我必须要去吗?” “二十岁那年,春晓翠柳岸,红绳结发梢。” “圣陵,我必须要去吗?” “二十岁那年,你说海角天涯,我伴你四海为家。” “圣陵,我必须要去吗?” “二十岁那年……” “别说了。” 圣陵密码 第十四章 战前动员 睡梦中,听到院子里一片吵杂,我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大亮,看看窗户外的太阳,竟然是正午。 表哥和小铃铛不在,应该很早就起床了,我睡眼惺忪,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似曾相识。 两张小方桌拼凑在一起,上面摆着十几盘菜,看样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啤酒堆成小山,凳子不够,索性全都站着在吃。 “宋老板,又开动员会呀……”我想起上次宋明说的那番话,就想笑。 “哥,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叫都不醒!” “呃……有些梦太真实……”我挠挠头,冲大家笑笑,然后去水池边洗漱一番,才清醒许多。 表哥边吃边吐槽:“昨天都还西装旗袍,今天咋变成要饭样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孩子懂啥!”老虎脸通红,应该是一口气吹了三四瓶。 初秋的天,暖中带寒,给人的舒适感不亚于春天。 一阵风吹过,两片树叶飘落院中,一片落在我头上,被我低头晃掉,一片落在菜盘上,被宋明用筷子夹出。 吃差不多的时候,宋明开口说道:“十五年前,我已心死,垄断黑市,祸国殃民,有幸遇到四位侠客,重树人生目标……” 宋明停下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高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好!” “好!” 大家一阵起哄,纷纷举杯,宋明这次的战前动员,慷慨激昂,振奋人心,比上次好到天上去了。 我非常怀疑,他昨晚是不是打了草稿。 但我心中有个疑惑,宋雨露是前几天才死的,这十五年都活得好好的,宋明为何要说十五年前他心已死? 这种场合下,我也问不出口,埋头吃菜听他们呐喊。 上官海不胜酒力,不一会儿就醉醺醺,说话更显阴阳怪气:“圣陵是条不归路,人间和地狱的过渡区,前脚阴,后脚阳,命无系数,生死无常!” 老李沉稳的声音响起:“我本无常,魂归北邙又何妨!” 趁酒劲未消,秦潇潇也不甘示弱:“老娘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虎依然笑呵呵:“天天躺棺材里,也没有人收留,这次我要亲自去敲一敲阎王爷的房门!” 他们轻松带笑的话语中,悲壮气息特别浓。 有的人喜欢安享天年与世无争,而这群被人唾弃的盗墓贼,甘愿放弃荣华富贵,变身飞蛾扑向熊熊烈火。 曾经单枪匹马闯皇陵的他们,联合起来破解杀机丘,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我能想象到,如果他们没有隐藏实力的话,很可能会死在圣陵。 虽然我并不知道圣陵是什么样。 听着他们呐喊碰杯、欢声笑语,我心里特别难受,看向表哥,他也脸色阴沉。 我晃了晃表哥,故作轻笑:“想去呀?” “和你想法一样!”表哥也回以轻笑。 不得不承认,宋明这次战前动员开得太他妈成功了! 我和表哥异口同声,大喊:“我们也去!” 我相信,只要是价值观正常的人,在这种场面下都会说出这句话。 本想着他们会夸赞一番,没想到竟被无视,只有老虎回了句:“年轻人果然有魄力!” 这顿午饭一直吃到傍晚,晚饭也没了食欲,简单收拾过后,大家都躺到地铺上小憩。 我走到上官海旁边,轻轻坐下,上官海眯着眼睛,酒劲未退,哼道:“秦萧萧兮易水寒……” “滚!”秦潇潇闭着眼睛骂道。 “进了圣陵就……回不来了吧?”我问。 “只怕是进不去就……”上官海醉醺醺地说道。 “我们三个决定要进去,告诉我一些事情吧,不要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我平静道。 “你进去是有私心的吧?” “我……说不清楚。” “地狱之门内,是无尽的黑暗,唯有三盏神火照亮三座建筑,圣陵无影无踪……”上官海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 他这架势,一看就是要滔滔不绝的前奏,所以我配合地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 果不其然,上官海在一声咳嗽后,开始了漫长的演讲。 “圣陵虽神秘,但只要存在,必有来由,据我观测的一个月来看,它应该是炎黄大战蚩尤之后的产物。 准确来说,应该与《山海经》中记载的水火大战一事有关,水神共工战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 女娲练五彩石,以补天之缺口,而地之缺口并未被察觉。 尧帝时期洪水泛滥,大禹将黄河疏通至邙山以东,再往东去,河水倒流无法治理,遂发现地之缺口暗潮涌动。 伏羲得知后重返华夏,以八卦为依,巧设圣陵,弥补地之缺口,从此天地安宁。 五千年来,人类文明飞跃式发展,天之缺口人类触摸不到,但地之缺口人类是可以接近的。 我在杀机丘内看到有破损的痕迹,说明无数人曾来过此地,却毫无历史记载,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人回去过。 当然了,这些都是传说和推测而已,我也不知道如何彻底封死结点,也许伟大的伏羲早已料到会有现在的局面,圣陵内也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与其说是去拯救世界,不如说是自己的好奇心唆使,万一伏羲他老人家在圣陵内藏了工具,就是让咱们人类亲自去弥补缺口呢? 让坏人得到,那就天下大乱喽!” “伏羲和女娲两兄妹,一个补天一个补地,果然是人类的救世主!”我笑道。 “传说而已,珍惜太平盛世吧。”上官海又躺下闭上了眼。 “不要只顾地下之事,注意身边人类的威胁!”我没特指那个少年,想看看上官海到底是不是天眼。 上官海笑了笑:“如果你能帮忙阻止人类的威胁,我能保证大家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从圣陵活着回来。” “否则呢?” “零。” “……” 看来上官海早就发现了那个少年不同寻常,就算上官海不说,我也会阻止那个少年,战斗就是最好的自保。 上官海刚才说,有三盏神灯照亮三座建筑,杀机丘应该是其中一座,他没有明说如何去往无影无踪的圣陵,我想应该与三座建筑有关。 杀机丘是第一个遇到的建筑,按常理应该是最简单的,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所以这次下地,估计要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又或者是,一辈子。 圣陵密码 第十五章 再生人 天色渐暗,我回到卧室里,小铃铛和表哥在玩猜拳游戏,看到我进来,异口同声:“问出什么没?” 我懒懒地躺到床上,叹气道:“圣陵是上古时期的建筑,上官海也是晕头晕脑,猜测而已。” “我看你才是最晕的吧?”小铃铛嬉笑道。 表哥和我并排躺一起,看着天花板,懒懒地说:“你们都别争了,我才是最晕的!” 小铃铛本来是靠在墙上,现在也挤过来,躺在我和表哥中间,看着天花板,笑着说:“小女子也很晕!” “一边去!”我拉起小铃铛,推向旁边,指责道,“这么大的人了,注意点形象!” 其实我说这话特没底气,因为跟她独处时,自己都没注意过形象。 表哥大大咧咧,从不介意这些,看我和小铃铛拉拉扯扯,很是头疼:“你们俩咋都跟小孩儿似的……” 拉扯一番,小铃铛还是正正地躺在了我们中间,我拗不过她,只好妥协,其实也正合我意。 “你知道些什么吗?”我问小铃铛。 “外面的陵墓我知道,圣陵嘛,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小铃铛说得很确定。 “再生人是什么东西?别说你不知道!”我说得也很确定。 “就是啊,听泥鳅说那晚你们夜战黑影,说得比电影还精彩!”表哥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再生人,又兴奋起来。 “……” 我顿觉脸烫烫的,赶紧转移话题:“再生人是不是从地狱之门里出来的?” 小铃铛瞪我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一小会儿,开口说道:“自从长生血石内的龙心被取出,每隔百年都会从那个窟窿里爬出一个婴孩,守墓世家称之为再生人。” “从圣陵内出来的吗?”我不理解。 表哥笑道:“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没人知道从哪里来的,在守墓世家的历史上,曾有一个传说,再生人是那些从奈何桥上跳入弱水的人,只因不想喝下孟婆汤,不愿失去尘世的记忆,在弱水经受千年痛苦折磨,再生为人。” “这也太……假了吧?”我郁闷道,“奈何桥什么的,都是小说里胡编乱造的!” “本来就是传说嘛!你还听不听啦?”小铃铛生气道。 “听,听!” “再生人爬出地狱之门就会迅速长大,学习能力惊人,守墓世家在庄王陵墓内设有变相阵,再生人出来就会被困住。 他们有一套特殊的方法,可以引导再生人恢复前世记忆,帮助现代人们解开一些历史未记载的真相。 再生人的潜力很大,若被坏人利用,会危害世人,造成社会恐慌。” 小铃铛今天的话特别多,也许是明天要下地的原因,她知道危机四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不再隐瞒。 我这样想着,突然有点胆怯,不是因为再生人,也不是因为少年,而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表哥听得半信半疑:“要不是你们亲眼所见,我肯定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亲眼见过都有点不信……”我眼睛瞥向小铃铛,坏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再生人,很符合你哎!” “都说啦再生人爬出地狱之门,就会迅速长大,我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小铃铛投来鄙视的目光。 “开玩笑呢!”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深夜,月亮爬上枝头,银辉透过窗户,照得床头蒙蒙亮,我伸手拉上窗帘,渐渐入睡。 我两个月来第一次没做梦,这一觉,睡得安安稳稳。 第二天正午,趁着路上人少,我们一行八人再次进入地下,来到地狱之门前。 这次,除了每人一把佩刀外,什么工具都没带,因为外界的东西在这里不是那么适用,浓缩制食物带了两大包,足以维持大半月的热量。 带刀是上官海的意思,我能猜到的用途,应该是在不得已之下,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杀机丘依然亮着红色的光,远看就像一根血色的顶天柱,近看又像是被拉响的警报,警告末日即将来到。 八个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红光,走进了黑暗处。 又是一段漫长的路,就像从入口进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光线,哪怕把手指放到眼前都看不到。 秦潇潇走在最前面,每走一小段路,都会说两个字:“安全!” 我们跟在后面的人便松一口气,快步跟上她,上官海不让大家手拉手走在一起,说是怕遇到危险被一锅端。 我和表哥、小铃铛是紧紧地拉在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由于太紧张,我拉着小铃铛的手出了满满的汗,被小铃铛嫌弃地在我衣服上擦了又擦。 在这种绝对黑暗下,走得太久,我的时间观念都有点错乱了,小声问道:“咱走多长时间了?” 表哥没说话,估计是在摇头,但我看不到,小铃铛趴我耳边说道:“走了四十六分钟啦!” 她根本看不到我,差点亲我脸上。 “哦……”我低哼一声,心里痒痒的。 这丫头对时间把握一向很精确,简直和少年有一拼,只不过给我的感觉没有少年邪气重。 若这里真的是伏羲所造,那么肯定不会有暗器或陷阱,所以大家只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又走了很久,熟悉的光亮浮现在眼前。 看到光亮的那一刻,宋明大喊一声:“操!”,在寂静的峭壁间震耳欲聋,引来秦潇潇一顿谩骂。 我们一阵笑,宋明那急性子,在黑暗中压抑了一个小时之久,估计已经是他心脏承受的极限了,若没有这一声“操”,估计他胸口都要炸开。 笑过之后,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因为光亮处,是一盏和杀机丘那里一模一样的灯,却没有建筑! 我率先开口问上官海:“你说三盏灯三座建筑,在哪儿呢?” 灯光下,上官海眉头越皱越深,以他对河图洛书的研究,伏羲所造建筑应该是有据可依的,如果真是伏羲所造的话。 上官海迟迟没吭声,小铃铛清脆的声音却响起:“快看!金字塔!” 大家都猛地一愣,继而顺着小铃铛手指的方向看去,其实也就一前一后两个方向。 只见我们身后不远处,一座和埃及金字塔一模一样的建筑,高高地矗立着。 圣陵密码 第十六章 三棱锥 看到金字塔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不仅仅是这座东方金字塔,更重要的是它的位置。 它在我们身后,几乎将道路封死,而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谁也没有乱动,站在原地看了有好几分钟,上官海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沉思后,开口说道:“这可不是金字塔!” “和书上画的埃及金字塔一模一样!”表哥坚定道。 “埃及金字塔是四棱锥型,有四个面,咱眼前这座建筑是三棱锥型,从结构上看,比埃及金字塔更加牢固!” 听上官海这样说,我们还是没有概念,因为没去过埃及,单从书本上看金字塔的图片,根本看不出是几个面。 我看向北邙四鬼,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异样的表情,这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 我猜应该是这座三棱锥建筑,已经超出了他们每个人的专业知识范围。 宋明心急莽撞,看大家迟迟不动,独自走上前去,招手道:“咋都变成怂包了?过去看看!” “宋老板先去探探路呗!”老虎笑道。 “操!” 宋明扔下一个字,孤单走向三棱锥,这时我才注意到,神灯下的他并没有影子,再看看大家,也都没有。 之前没太注意,我忘记了在杀机丘那里是否有影子,或许一直都没吧,毕竟这不是外界的光。 表哥和宋明几乎是一样的性格,五六岁就敢独自进盗洞,肯定不会错过眼前的神秘建筑。 宋明前脚刚走,表哥就拽着我,迫不及待道:“咱也去看看!” 我了解表哥,如果我说不去的话,他肯定也会听,只是那种好奇心憋在他心里,比死还难受。 最重要的是,我也好奇啊! 我看向小铃铛,甩了下头:“走!” “走!”小铃铛学着我的语气,一副大人的样,拉着我往三棱锥走。 宋明没走多远,我们三个就追上了他,三棱锥离我们也就二十米的距离,几步就走到了跟前。 离近看,它是由一块块长方形岩石堆叠而成的,就像摆积木一样,岩石之间还有略微的缝隙,建造工艺相当之粗糙。 我能确定材料是岩石,因为有纹理有缺口,和外面见到的石块一模一样。 宋明驻足仰望,自言自语:“和杀机丘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你这不废话吗!”表哥郁闷道:“一个圆一个尖,而且材质也不同。” “上去看看!”宋明没理会表哥,抬腿跨上岩石。 表哥比宋明跑得还快,一溜烟就爬到三棱锥的半腰处,完全忘了他之前双手受过的伤。 我心跳得厉害,在尸气密布的皇陵内,也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越是平静的事物就越让我恐慌,不觉中已汗流浃背,虽然这地方很冷。 小铃铛拉拉我,问道:“哥,咱要不要上去?” 我回头看向北邙四鬼,他们坐在地上闲聊,却止步不前,更让我感觉有问题,便说道:“北邙四鬼都不敢过来,上官海肯定知道些什么,咱别上去!” 同时我又想到一件事,他们偷了七重宝函,我却从没见过,连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真与圣陵有关,为何没有带下来? 我越想越奇怪,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思维漩涡,随即又被一声惨叫给打断。 听到表哥的惨叫声,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被小玲拉着就往三棱锥上跑,边跑边听小铃铛说:“不好!二蛋哥掉进去啦!” 我看向半腰处,一块长方形岩石断掉一半,露出一人宽的缝隙,宋明趴在边沿喊:“操!你小子咋怎么重!” 缝隙里传来表哥颤抖的声音:“我……我脚下还拉了个人!” “操!” 宋明使劲一拉,表哥一只胳膊露出缝隙,另一只手胡乱扒着岩石边沿。 表哥所处的位置,起码有四层楼高,若三棱锥内部是空的,掉进去肯定摔得粉身碎骨。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说下面还有个人在拉他。 宋明已经体力不支,有些颤抖,刚把表哥往外拉出一点,又向下坠,自己也差点一个跟头栽进去。 此时我也想不了那么多,拉着小铃铛奋力往上爬,岩石堆叠成台阶状,看似凸凹不平,却非常打滑,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稳住身体。 可我还是没稳住,快接近宋明的时候,心一急,脚没踩稳,蹭着岩石向下滑去,慌乱中,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小铃铛的腿。 小铃铛“啊”的一声惊叫,两人一起坠落而下,我心里很是自责,可也无能为力。 就在我以为要摔个半残的时候,双脚突然触到了硬东西,停止下滑。 惊魂未定中,下意识觉得是被某块突出的岩石挡住,然而我低头的那一刻,空间感瞬间就错乱了。 自己竟然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我愣住的片刻,小铃铛喊叫着坠下,仰面把我压倒在地,顿觉眼冒金星,火冒三丈。 “起来!”我愤愤地推开小铃铛。 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座三棱锥建筑和杀机丘一样,自己会往下陷。 下陷的过程没有声音,也毫无波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慢慢缩小一样。 我扶起小铃铛,连连道歉,她愤怒地别过头去。 与此同时,三棱锥也完全陷入地下,因为四周的参照物不明显,宋明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表哥已经自己跳出缝隙。 以至于宋明趴在地面上愣了好半天才起身。 “拉你脚的那个人呢?”宋明问道。 表哥也很迷茫,摇了摇头,脚腕处有两片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看他轻松的表情,应该没有受伤。 三棱锥消失后,地面平整如初,没有任何痕迹。 我们四个只顾着看眼前,谁都没有注意身后,直到上官海缥缈的声音传来,才发现北邙四鬼所在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座更加高大的三棱锥建筑。 “在这里看好行李,若七日后我们没有出来,你们几个就离开这里吧,最好是离开邙山!” 北邙四鬼排成一字型,缓缓走向三棱锥,消失在半腰处。 圣陵密码 第十七章 变故 宋明瞪着眼睛,回过神来准备开骂,已经没有机会,北邙四鬼如同幻影一样隐没与三棱锥。 这样的结局,我早有感觉,只不过那若隐若现的思绪残片,让我不能在这样的险境下相信自己。 表哥好奇想要追去,被我伸手拦下:“别忘了还有人类的威胁,北邙四鬼应该知道很多东西,相信他们吧,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来了,不见识一下非人的机关,心有不甘!”表哥抒发着自己的郁闷,止步在原地。 宋明自顾自地骂着,却不追上去,我猜他在杀机丘里的一个月,应该见过一些难以承受的东西,否则不会这么老实。 小铃铛是一直跟在我身边,面带笑意,平静坦然,我走两步她也走两步,这让我很有男人的成就感,同时也增添了沉重的负担。 我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如果小铃铛在我身边依然遭遇不测,我也没有存活下去的颜面。 等待是最漫长的时光,何况七日之久。 四个人,长达数十分钟的沉默后,我打破寂静,问宋明:“你们在杀机丘内的一个月,都经历过啥?” 宋明蹲在地上头也不抬,轻撂一句:“忘了。” “是吓破胆了吧,哈哈!”表哥笑道。 “哈哈!”小铃铛也跟着笑。 “操!你们这群人没大没小的!”宋明气得坐到地上背靠峭壁,埋头睡起来。 他不发飙的原因,估计是惧怕小铃铛,虽然小铃铛现在是小鸟依人的样,但大家都见过她凶起来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人。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想说破而已,所以说,对小姑娘应该多多讨好,不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无聊的时候,只能用没话找话来打发时间,我看着表哥脚腕处的血迹,问道:“不会又是那两只血淋淋的手搞的吧?” 表哥摇摇头:“不是,拉我那东西很重,像是个人!” “血是怎么来的?”我疑惑道。 “我使劲踢它,感觉脚腕黏黏的,出来才看到是血。” “……”我推了推宋明,“这里的建筑有人住?” 宋明哼了两句,像是快要睡着被我晃醒的样子,不想搭理我。 表哥擦掉血迹,盯着看了看,确实是人类的血,不禁感叹道:“这个地方确实怪,像人间又不像人间,果然是上官海说的,前脚阴后脚阳!” 聊着聊着,都有点犯困了,我们也学着宋明的样子,靠在峭壁上打盹,这里凉爽幽静,不一会儿全都睡着了。 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讲起来会比较无聊。 第二天,依然很平静……所以干脆就不讲了。 第三天,还是很平静…… 不过这天发生了一件小事,就是那座三棱锥向下沉了一大截,听宋明说,那是第一道暗码被攻破。 表哥问他总共有几道,他说一千道。 变故发生在第四天。 漫长的等待最容易消磨掉人的意志,我们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坐立不安,不是心不安,是坐着屁股疼,站着腿疼,躺着腰疼。 表哥索性贴墙倒立,脸憋得通红也不愿下来。 宋明之前有过一个月的忍耐经历,三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哼着小曲踱来踱去,我看得都眼花了,他却悠然自得。 小铃铛是天生的开朗型少女,只要有人陪她说话,她能在地下呆一年。 而我,是用想象来打发时间的,盘腿坐在地上,一想一整天,自己都不知道想了点什么,各种人各种事都在脑海中过一遍,次日全忘。 就在我们以为又要平静度过一天的时候,神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洪水倾泻,瞬间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在这个地方,没有神灯的光照,就相当于被人挖去了双眼,不会有任何视觉。 然而让我们恐慌的不是黑暗,而是和黑暗一起到来的声音,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朋友有难,你们竟然在这里睡觉,实在是无情无义!” 这个声音我从来没听过,感觉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语气却充满嘲讽和邪气。 我们迅速靠在了一起,因为在黑暗中看不到,各种被踩脚,摸黑手拉手,不敢轻举妄动。 宋明用道上人的口气回应道:“能灭神灯之人,想必不是等闲之辈,不知阁下来此有何用意,是敌是友还是同道中人?” 对方发出一声很细的笑,我心猛地一紧,这个笑声……就是那晚闯入我家的黑影,也就是小铃铛说的再生人! 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然学会了常人的言谈。 我还没说话,小铃铛的声音先响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表哥那么聪明,听小铃铛这样说,已经猜到了,怒喊道:“上次你闯入我们家中,我要是在的话,你还能在这里笑吗?” “上次多有冒犯,我是来替人传达消息的,少主说,北邙四鬼这样进入乾坤阵,已经是逆向而行,着了道,估计今晚便会死去!”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方说话的时候,小铃铛挣开我的手,不知去向。 我急忙大喊一声:“回来!”,同时伸手拉去,却扑了个空。 小铃铛速度太快,我知道她去找再生人,可黑暗屏蔽了视觉,我什么都看不到,追出去两步就被表哥拉停下。 “泥鳅,别去!”表哥在危急时刻特别冷静。 我也有自知之明,黑暗中过去就是找死,便又站在原地大喊道:“你说过不会再走了!我那么相信你!你又骗我!” 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小铃铛和再生人,都没了动静。 眼泪滑落嘴角,被我舔进了嘴里,真的如同小铃铛所说,我在她面前是那么爱哭。 可这绝不是因为懦弱。 也许在我的基因里,太怕失去她,怕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 神灯再次亮起,而眼前却是空荡荡的道路,我的心也是空荡荡的,一种感觉涌上心头,她这次失信于我,不知下次再见,会是多久以后。 我在发愣的时候,身后那座三棱锥建筑,又悄然升起。 与此同时,宋明惊恐地喊道:“不好!暗码重锁,北邙四鬼真的失败了!” 圣陵密码 第十八章 密室逃脱(1) 其实在神火重燃的那一刻,我还是想去找小铃铛,可宋明这一声喊叫,让我双腿如同灌铅一样沉重,怎么都动不了。 明知北邙四鬼有难,而且就在眼前的三棱锥建筑内,我怎么可能去追寻毫无踪迹的小铃铛。 她这次又跑掉,让我暗下决心,如果下次再见到她,如果还能见到的话,我一定用手铐把她和我铐在一起,寸步不离。 如果见不到,那就寻遍天涯海角。 如果她遭遇不测,我再也不做善良的人,让那些害她的人受尽地狱般的折磨,来为她的灵魂唱挽歌。 终于体会到宋明十五年前的心态,如果我是他的话,如果我心已死,可能会变得比他霸道千百倍。 想着想着,我不禁心一颤,被自己邪恶的念头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深吸一口气,让加速的心跳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应验了上官海说的那句话,我的本性也在变来变去,若心中的邪恶压过善良,那就不是我自己了。 所以在犹豫片刻后,我拉着表哥就往三棱锥跑,边跑边说:“北邙四鬼不止一次救过咱们的命,是时候还他们了!” 表哥最讲义气,并且也对三棱锥建筑好奇了很久,跑得比我还快。 宋明在后面追喊:“你俩小子别激动!这样进去就是送死!” 我和表哥跑到跟前,看着这座比之前大了两倍的三棱锥,心中莫名升起敬畏之情,是对祖先智慧的敬畏。 全世界的人都在惊叹埃及金字塔的时候,却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华夏大地,邙山底下,深藏着一座无论结构还是原理,都远超金字塔的神秘建筑。 宋明追上来喘气道:“若非要进去也行,但必须另寻入口!” “那个再生人说的话不一定可信,北邙四鬼那么玄乎,怎么可能逆向而行?”表哥说道。 “不管可信不可信,建筑升起是事实,也就是说,他们必定遭遇了不测,原路进去只会重蹈覆辙!” 宋明说完,绕到三棱锥的另一面,站着看了很久,指了指中间位置,说道:“每一条侧棱边上的黄金分割点,就是一个入口暗门。” 我们没质疑,因为这肯定是在杀机丘的时候,上官海告诉宋明的,以宋明的阅历,还不足以参透这些。 一说到物理数学,表哥就兴奋起来,谈论了一大堆黄金分割线什么的东西,最后轻松指出暗门所在处,自豪道:“之前我掉进缝隙就感觉很奇怪,那个位置恰好就是黄金分割点!” 说完后,表哥率先爬了上去,我和宋明紧随其后。 到达表哥所指位置后,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差别,问道:“怎么进?” 回忆北邙四鬼进去的时候,好像没有触动任何石块,是直接隐入三棱锥的。 宋明学着上官海的语气说道:“阴阳相隔,乾坤不合,若看到阻碍,它就一定存在。” “什么意思?”我郁闷透了,上官海那么阴阳怪气,大家还都喜欢模仿他,看来在杀机丘的一个月,宋明受上官海毒害不浅。 “意思就是,相由心生,看不到就没有阻碍,闭眼直接进!” “……” 我们三个学着北邙四鬼的样子,手拉手,闭上眼睛,向黄金分割点的那块岩石踩去。 踩上去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异样,是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依然是沿着台阶往上走,我怀疑这个方法不管用,便睁开了眼睛。 我本已经做好了见到任何东西的心理准备,可睁开眼睛的瞬间,还是一阵头晕,吓得蜷缩成团。 因为有那么一刻,我看到自己头朝下,而下面是深渊,脚不知道踩在什么地方。 正常人都会感觉自己要往下掉,那种头朝下坠落的恐惧感,能把骨头都给吓软了。 好在这样的画面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空间感立刻反转,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根巨型石柱的顶端,宋明和表哥也站在我身旁。 石柱的直径大概有五六米的样子,材质和建造三棱锥的长方形岩石属于同类,有纹理有缺口,和大山上自然形成的岩石一样。 石柱很高,我的垂直观测力不是很强,站在顶部往下看,判断不出多少米,下面是平整的石铺路。 和我们站的石柱相隔不远处,矗立着两根一模一样的石柱,呈等腰三角形排列。 说了这么多,估计你们也没有画面,那就概括一下吧…… 纵观全局,此处是一个只有三面墙壁的密室,密室里插着三根石柱,我们站在其中一根石柱的顶部,其他再无任何东西。 能看得这么清楚,因为这里面是白昼! 而且没有光源,密室虽然很大,但还是可以望到边际的,真的是空无一物。 我们三个站着看了又看,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更无北邙四鬼的踪迹。 表哥问宋明:“杀机丘里面也是白昼吗?” 宋明还是那两个字:“忘了。” 然后附身想要爬下柱子,试了试,没有落脚点,手也没处抓,只好作罢。 我和表哥对视一笑,扒着柱子开始了竞速比赛,比试谁先爬到下面。 因为这样的场景,我俩太熟悉了! 小时候经常上树掏鸟窝,树皮可是比岩石光滑太多,从小练就出来的攀爬能力,没想到能用在正事上,好像现在做的也不是什么正事。 石柱虽然很粗,但也无所谓,因为小时候爬过的树也是很粗,几个大人都环抱不住。 最终,表哥还是先我一步下去,伸手接住了我。 宋明在上面“操”声一片,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有恐高症,表哥笑着喊道:“下地还穿皮鞋,宋老板果然是讲究人!” “把鞋脱了会好爬……”我也喊道,可话音未落,就出现了进来后的第一件怪事。 只见宋明站的那根柱子缓缓下降,而我和表哥站的位置平稳上升,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波动,比升降梯还平稳。 上升和下降的速度都很快,表哥见此情景急忙往下跳,表哥跳到地面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升到了原来的高度。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没有大危险,就是很诡异,所以我又爬了下去。 圣陵密码 第十九章 密室逃脱(2) 我才爬到地面,还没走两步,就见表哥又平稳升起。 表哥依旧是反应神速,没升多高他就跳了下来,只听宋明“操”了一声,眨眼就升到了原来的高度。 “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宋明站在高处喊叫。 因为没有危险,怪事也见过很多,所以我们心里暂时还算轻松,表哥朝宋明喊道:“宋老板先在上面休息吧,我俩四处看看!” 我突然就想笑,想想宋明此刻的心情,肯定比喝了假酒还难受,能看出他小时候肯定是个好孩子,从不上房爬树。 密室确实不大,就目前来看,内部空间也是三棱椎型,和从外面看到的形状和大小完全吻合,但我知道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北邙四鬼没有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出去过。 我和表哥绕着密室走了一圈,没有收获,由于这里是三面墙壁,所以走时间长了会头晕,平时认知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在这里只有三个。 宋明在石柱上急得团团转,我和表哥在地上闲得没事干,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连北邙四鬼的尸体都见不到,便也会死在这里。 我突发奇想,推了推表哥,说道:“那不是还有两根石柱吗,咱俩一人爬一根,看看会怎样。” “小时候身子轻,现在咱这身板,下着容易,估计不好爬。”表哥摇摇头,但还是走到了石柱前。 我爬上另一根石柱,感觉不是很难爬,可能自己太瘦的原因,受到的地球引力比较小,不太费力就爬到了顶部。 表哥虽然中间没抓稳滑落一次,但还是和我同时爬上。 在石柱上站了几分钟,结果就是,并没有什么用。 宋明在远处喊道:“你俩别费力气了!” 他这明显是话中有话,我回应道:“不费力气,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咱们现在还没进入建筑内!” “什么意思?”我被他说得有点蒙。 “这里的建筑分上下两层,上层只是相当于一道门,下层才是暗码的所在处!”宋明解释道。 “……” 费了半天劲,连大门都没进去,我突然就想退缩了,依我们三个人的能力,进去也是死。 表哥倒是越来越感兴趣,问宋明:“讲讲杀机丘里面的情景呗,肯定和这里有相似之处,也能让我受点启发!” “没啥好讲的!咱们能进到这里来,就说明北邙四鬼已经失败了!”宋明喊道。 我们三个站在三根柱子上,隔空对喊,就像对唱山歌一样,只是没有青山和绿水。 喊累了,都坐在各自的柱子上沉默。 本以为要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日落西山化为黄土,可事情总是往出人意料的地方发展。 表哥在柱子上呆不住,想下去走动走动,脚刚着地,我坐的柱子猛然下沉,速度比之前要快一倍。 我没太在意,因为升升降降好多次,习以为常了,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石柱降到地面后,并没有停下来。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表哥和宋明的喊叫声也渐渐模糊,我心跳骤增,本能地蜷缩起来,下降速度却越来越快。 片刻后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我脚底一阵麻木,蔓延至全身,剧烈撞击下,我尚有意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脚还没站稳,石柱又猛地往下沉,速度比之前更快,恐惧感如台风席卷着我的心,我终于忍不住呼喊出来。 在我一声大叫后,又是“咚”的一声闷响,我顿觉头晕耳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随之模糊。 耳鸣的声音消失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 ………… 不知过了多久,钻心的痛刺激着我的大脑,意识渐渐回归,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我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受伤失去了视觉,还是此处本来就没有光亮,反正和瞎了眼没有任何区别。 摸黑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每动一根手指都是剧烈的痛,我忍着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支撑地面,还是站不起来。 直觉告诉我,全身不止一处骨折,唯一能让我庆幸的是,腰腿都还有知觉,说明没有伤到脊椎,不然就算出去了,后半辈子也是个废人。 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毫无视觉,并且不知道身在何处,这种感觉已经不能用恐惧来形容,只能说是无望。 然而,无望还不是结束,就在我想安静躺着缓口气的时候,身子下面猛地一凉,手触摸到了缓缓流动的液体。 凭感觉应该是水,不知从何处而来,越流越多,第六感告诉我,此处不能再呆下去。 我忍着骨裂的疼痛,拖着麻木的身体,用唯一能活动的肩旁,蹭着地面向前挪动,皮肤划破的痛,已经微不足道。 约莫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往前爬了两个身位的距离,身子下面依然是流动的水,或者是别的什么液体。 又爬出一段距离,水流不减反增,低头就能碰到鼻尖。 对于怕水的旱鸭子来说,浸水的窒息是最恐怖的事情,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挣扎着调头,又向身后爬去。 水位升高,爬起来也没有那么痛,可是体力却渐渐不支,或者是骨折的伤口被挫裂,原本双腿还能配合在地上动一动,现在根本打不了弯。 我爬回去数十米,猛地一下撞到了头,才发觉这个方向是死路,撞到的应该是岩石之类的墙壁。 水已漫过鼻尖,我艰难地抬着头,依着墙壁翻过身子,勉强靠着墙壁坐了起来,没有了窒息感,瞬间觉得轻松许多。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猜想应该是个小房间,而且有东西在往里面灌水,庆幸水位上升得没那么快。 短暂休息过后,我又尝试着靠墙往一侧挪,必须动起来,才能让自己感觉到生的希望。 这样的处境,也许曾经那个懦弱且不负责任的我,早已放弃了生命,现在绝对不会。 因为我发觉,从醒来到现在,心里想着的只有她。 若能活着再见到,再也不受世俗的约束。 圣陵密码 第二十章 密室逃脱(3) 我靠着墙壁挪动一段距离后,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正在朝我而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也无反抗能力,不管对方是善是恶,我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 我想象着,能在这个非人的世界里出现的人,应该不是等闲之辈,肯定不会趁人之危,所以我鼓起勇气大喊:“若同为人类,麻烦帮我一把!” 没有回应,踩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对方不说话,要么耳聋,要么就是陌生人,我屏住呼吸,顶着墙壁,做好了突发情况下奋力一搏的准备。 然而,我想到了各种可能,却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趟水的声音在离我一臂之遥的地方突然停止,只听“嘭”的一声响,水花溅得我满身都是,向我走来的那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第一时间没敢确定,以为是石块掉落什么的,伸手摸去,猛地又缩回了手。 因为我摸到了一个人的头,而且头顶很光,边上的头发也不多,很像…… 很像上官海! 虽然平时我们很烦上官海,可那只是生活中的正常情感而已,实际上大家都很崇拜他。 哪怕是个陌生人,危难关头我也不会置之不理。 他脸朝下浸在水里,就算没死也会被淹死,我试图爬过去把他身体翻过来,没有成功,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 这次是真的绝望了,看来北邙四鬼也确实已经失败。 之前还求生欲满满,瞬间我就变成了干瘪的气球,毫无升起的动力。 此时多希望能划根火柴,看着火光里欢声笑语的过往,看着火光里冉冉升起的朝阳,看着一袭青衣含羞带笑地走来。 可在这个鬼地方,就算有火柴也划不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困意袭来,我背靠墙壁,极力地睁大眼睛,怕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睡非睡,头一歪,差点倒地上,被冰凉的水激醒。 同时也让我的心里猛然一亮。 这里的水位没有继续上升,水面在我胸口处波动,那就说明在这个高度的某个位置,有出水口! 凭借着水的浮力,我扶着墙壁可以勉强走动,向右边没走多远,手就摸到了一个方形的洞,洞口不是很大,水流平缓。 我不确定自己这身板能否钻进去,也不知道进去后是否会死,但我知道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一定会死。 所以我没犹豫,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洞里。 洞口很窄,好在身体下面有水流的辅助,稍一用力,头就探了过去。 仍然是漆黑一片,水顺着我的脖子流到下面,我就像爬在瀑布口一样,若不是洞太窄,早就被水冲下去了。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是一死,不如顺着水流跳下去看看。 然而我刚一用力,想要钻出洞顺流而下,双脚却被人死死地拉住,不知是喜还是惊,我“啊”的一声喊叫,震得胸口隐隐作痛。 上官海阴阳怪气的声音同时传来:“你小子想去送死呀!” 我被拉出来后,脑子一片混沌,惊讶道:“你在水里淹了那么久,是不是诈尸了?” 绝不是开玩笑,因为上官海起码已经倒地半个多小时,他又不是老虎,不会龟息术,怎么可能憋气那么久。 上官海居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里有水?” “什么?”我被他说得一愣,“这凉凉的液体是什么?” “你把头钻水里试试。”上官海仍然在笑。 我没动,上官海一把摁住我的头,往水里按。 触到水面的那一刻,我拼命挣扎,以为上官海他娘的中了什么机关,失去心智,想要害我。 可事情总是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我慌乱中倒吸一口气,下意识以为要被水呛死,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水下竟然和空气一模一样!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眼前渐渐地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在绝对黑暗中呆了那么久,突然看到光亮,心情就像从地狱升到天堂一样,激动地不能自已。 上官海松开手,我却迟迟不肯从水里钻出来。 因为眼前越来越亮,在水下,所有事物都变得清晰起来,我能看到石铺地面,能看到岩石堆砌的墙角,能看到上官海那双细如女人的腿。 我试着在水里吐一口气,没有气泡浮出,吸一口气,能看到水流向鼻孔,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我钻出水面,怒声道。 愤怒是因为,自己两眼一抹黑,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他娘的这么简单的机关,我竟然没有发现。 我钻出水面的时候,眼前明亮如白昼,终于看清楚这里的环境。 还是个三面墙壁的密室,和来时进入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墙壁上各有一个洞,准确来说,是各少了一块长方形石砖,而且水都是往外流,没有发现入水口在哪里。 上官海气定神闲,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 “我曾听闻一个传说,女娲捏泥造人,本来是没有双眼的,因为眼睛看到的事物越多,烦恼和罪恶就越多。 伏羲持相反观点,认为烦恼和罪恶也是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遂以女娲之泪普洒人间,为人类点亮了五彩缤纷的世界。” “你说这是女娲之泪?这也太扯了吧?”我想不到能说服自己相信的理由。 “我只是讲个传说,没说一定是,而且……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很扯。” “……” 跟上官海说话,能死一亿个脑细胞,所以我就闭口不谈了,还有个原因是,我全身痛得厉害,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上官海也看到了我这半死不活的样,手在我身上一通乱摸,摸得我死去活来,叫声阵阵:“你他……是变态吧?” 想骂他,又觉得他是长辈,没骂出口。 上官海停下来思索片刻,冒出一句:“伤得不轻。” “用你说吗?”我简直郁闷透顶,终于体会到宋明为什么会天天锤他了。 “可是……我也不会接骨,老李已经死了。”上官海黯然道。 圣陵密码 第二十一章 插叙 三棱锥建筑外,漆黑的道路上,小铃铛追逐着再生人。 两人在黑暗中奔跑自如,速度极快,距离越来越近,小铃铛气息平稳,喊道:“别白费力气了,你跑不掉的!” 在绝对黑暗中,两人似乎都能看到对方,所以就当白昼来写。 再生人虽然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但毕竟是人,剧烈奔跑下已经累得有些喘气,听到小铃铛喊话后,停在了原地。 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黑纱,虽不及小铃铛漂亮,但长相也是上等的标致,看上去戾气很重。 小铃铛缓缓走上前,轻笑道:“扬琴,上次碍于朋友在跟前,绕你一命,还敢送上门来?” 然后两人开始了一段漫长的交谈。 扬琴:“上次纯属无意冒犯,这次也是好心相告,不知哪里得罪了风铃,要对我穷追不舍?” 风铃:“百年未到,你不该存在于世,有违天命,就会让无辜的人死去!” 扬琴:“来到世上并非我能控制,但正合我意,谁不想看尽人间繁华呢?” 风铃:“你的出现,剥夺了一个无辜女孩子剩余的寿命,她才十五岁,还未看尽人间繁华,就被烈火焚化!” 扬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想残害无辜的人。” 风铃:“你已被人利用,当作杀人的机器,活着不觉得可悲吗?” 扬琴:“你伴他三生三世,过往的每一世,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可悲的人是你才对吧!” 风铃:“岁月总会留下痕迹,留下最真最美的记忆,前人五百年的回眸,才换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真情是时间开的花,岁月结的果。” 扬琴:“执念会让人成魔的,除了爱,你就没有任何追求了吗?” 风铃:“若爱都追求不到,还能追求什么?” 扬琴:“地狱之门已毁,咱俩都只有今生,不会再有来世,珍惜每一天吧,别再把心思浪费在没用的人身上!” 风铃:“那个少年哪点吸引你?值得你为他卖命?” 扬琴:“他是我今生见到的第一个人!” 风铃:“我见过他,身上邪气很重,几世以来最难看透的一个人,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扬琴:“人各有志,这不是你该管的吧?” 风铃:“我当然管不了,念昔日旧情,今天再放过你一次,记住,你剥夺的是她人的生命,若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会让你永远下地狱的!” 扬琴:“多谢风铃饶恕,咱俩几世相识,我是坏人吗?” 风铃:“若圣陵内的上古神棺被坏人利用,你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扬琴:“后果就是,再无后果。” 风铃:“知道就好!” 扬琴:“你宁可不要来世,也要毁掉地狱之门,你进入圣陵又有何目的?” 风铃:“我自有我的目的,不会危害苍生,也不会违背自然的规律。” 扬琴:“圣陵是只能出,不能进,几千年来没有人能够进入圣陵,大家都别再白费力气了!” 风铃:“你刚说过,人各有志,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小铃铛说完后,转身向后走去,她要去那座三棱锥建筑。 可是,她太过感情用事了,以为昔日的好友信得过,天下再乱也不会伤及自己。 就在小铃铛转身过后,没走多远,毫无征兆,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远处,缓缓浮现出少年的身影,脚步轻健,表情坦然。 和少年一同前来的,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男子,这个男子,就是经常给少年打电话的那个人。 扬琴诡异一笑,邪气骤增,对走来的少年说道:“风铃已消除,听候少主吩咐!” 少年回以平和的笑:“她可不是一般人,和宋家女儿一样,拥有不死之身。恭喜你,生命又延长百年。” “为少主办事,不求私心,荣幸之至!”扬琴作揖,脸红道。 少年伸手抚摸扬琴秀长的头发,坦然道:“待北邙四鬼开启圣陵的大门,方可坐收渔翁。” 戴斗笠的男子说道:“少主,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恐怕要死在这里。” “死了不好吗?” “死了更好,不用咱们动手,少主果然英明!若不死,最多也只剩一口气,并且还能替咱们开启大门!”斗笠男子拱手称赞。 少年眉头微皱,在黑暗中望着远处的三棱锥建筑,说道:“陈土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查到了吗?” 扬琴是知道的,但她知道的不全。 风铃已死,她总归还是念点旧情的,摇了摇头,没说话。 斗笠男子说道:“我查过所有资料,陈土就是李王城的孙子,盗墓贼的后代而已,山里普普通通的孩子。” 少年没说话,眉头也没有舒展,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斗笠男子继续说道:“李家女儿也要尽快火葬,以除后患!” “去吧。”少年平静道。 斗笠男子走上前,扛起小铃铛,缓缓地走出了地狱之门。 在这片非人的区域里,进行着一场人类之间的较量,少年虽为人类,却有着一颗非人的心,他的身份和过往,没人知道。 斗笠男子走出地狱之门很久,少年依然驻足观望,因为三棱锥建筑内有一个人,让他波澜不惊的心微微忐忑。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也许是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吧。 观望了很久很久,少年牵着扬琴的手,慢慢悠悠走出了地狱之门,走出庄王陵墓,消失在了村落里。 ———————— 过完年啦,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红红火火! 以后每天晚上七点会准时更新两章,晚一分钟多更一章。 没发红包的章节,订阅就个位数…… 还请各位不管在哪里看到的这本书,都来起点支持一下作者吧,给一点点的动力,稍微撑一下门面,少吸一包烟,能看20W字,也就是一整卷。 有票的也投一张吧,不求多,但多多益善。 这个年几乎没过,构思存稿,不久以后会爆更一段时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QQ群:568964610 圣陵密码 第二十二章 密室逃脱(4) 上官海在说老李已经死的时候,眼眶里闪着泪,应该是事实。 而且上官海也在我面前昏倒过半个多小时,证明他们真的遇到过可怕的东西,我没敢问他老虎和秦潇潇的情况,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上官海很累的样子,和我并排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两人沉默许久,我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身上痛得不想说话。 可憋在心里更难受。 一段无声之后,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李叔是怎么死的?老虎和秦阿姨呢?” 上官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让你们在外面等待七日,为什么要进来?” “那个再生人说,你们逆向而行,着了乾坤阵的道,晚上便会死去。”我回答道。 “嗯……”上官海轻点下头,又摇摇头,然后闭眼沉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上官海才回答我的问话:“这里有一千个一模一样的密室,一字向下排列,深入地底,但出去的方法都不一样,老李死在第五十层,老虎和秦潇潇在第六十层失踪了,不知是生是死。” 上官海还是没具体说老李怎么死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老李死得太残,他不想描述,要么老李没死,他是在骗我。 从上官海悲伤的神情来看,骗我的可能性不大,他演技没那么好。 “咱现在在第几层?”我问道。 “第六十层。” “……”我一下就慌了,“他俩在这一层失踪的,咱们不会也遭遇不测吧?” 上官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猜测,老虎和秦潇潇应该是和你一样,爬进了墙壁上的洞,只不过他们都跳了下去。” “跳下去会怎样?” “永无止境地坠落!” “好吧……”我不禁打了个哆嗦,骨头一阵痛,庆幸自己没跳下去。 可我总感觉上官海说的这些话漏洞百出,仔细想一想,好像又没有破绽,可能是自己在密室呆久,头脑有点晕吧。 “下六十一层吧?”上官海说道,神情很低落。 “你破解了这层的暗码?”我问。 “嗯……不然这里怎么会有水?站到那根石柱上,就可以下去。”上官海指着远处说道。 上官海故作轻松,可我从他说话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总共一千层,才破解六十层,就已经失去了三位顶尖高手,现在只剩上官海一人,还是很疲惫的样子,感觉像受了内伤一样。 就目前来看,到达一千层的可能性是零。 我也故作轻松,笑着说道:“我站都站不稳,你要能把我背上那根石柱,我就跟你去六十一层!” 上官海那身板肯定是不行,挥挥手道:“算了吧,你小子在这里等着,我下去。” 其实我俩都明白,在这里呆着也是死,下去也是死。 可身为北邙四鬼之一的上官海,绝不会在机关面前退缩的,明知是死,他也要战斗至死。 这时我心里突然有个疑惑,杀机丘里的一千道机关,他们是如何破的? 上官海走出两步,我在后面喊道:“你们既然能解开杀机丘里的一千个暗码,不至于死在这里的第六十层吧?” 上官海没回头,趟着水朝石柱走去,声音飘来:“在杀机丘内,我们全死在了第一百层!” “什么意思?”我的心猛然一紧。 “意思就是,只要在杀机丘里死去,暗码自破,我告诉过你,它是舍身之机,只有死去才可存活。” “那样的话,不就是谁都可以破解吗?”我疑惑道。 “是的,杀机丘是第一个建筑,算是一个警告,也算是给无意中闯进来的人一次机会。” 上官海说完,人已经爬到了石柱上,而我,立刻就陷入了沉思,越想越怪。 我想到一件事,上次在杀机丘那里,我看到了表哥在踩自己的手,还看到了宋明和北邙四鬼在啃食黄蟒。 这些画面,似乎只有我看到了。 他们耗费整整一个月才悟出的道理,我刚到杀机丘就感觉到了异样,而且还能看到真实的画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刚进这座三棱锥建筑时,也看到了诡异的画面…… “不对!” 我猛地大喊一声,被自己的声音震得耳鸣,脑袋也嗡嗡地响。 “不对!别下去!我知道了!”我又大喊道。 可时间已经晚了,我喊出这些话的时候,上官海已经站在石柱上,正往下沉,速度很快。 他看我一眼,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消失在了地底下。 事情依然朝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上官海沉下去后,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突然升起一根石柱,速度也很快,顶着我就往密室顶部撞。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以为要被挤成肉泥。 可是,升了很久都没有撞到岩石,我才意识到这个位置可能是黄金分割点,记得宋明曾说过,看到阻碍,就一定存在。 所以我紧闭双眼,害怕一睁眼就会撞到岩石,粉身碎骨。 几分钟后,石柱骤停,我由于惯性被抛得很高,又重重摔落在石柱上。 表哥激动地喊叫声传来:“泥鳅!泥鳅!我还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心情比表哥更激动。 激动的不仅仅是听到表哥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我摔到石柱上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很痛。 我伸展四肢,活动自如,多处骨折竟然奇迹般地自愈了! 第一反应,我以为是在做梦,所以呆愣着很久都没动,直到表哥爬上石柱,拍着我的肩膀把我喊醒:“泥鳅,受伤没?” “没……”我低声回道。 宋明站在另一个石柱上大喊:“你小子没死(shi)吧?在下面发生了什么?” “北邙四鬼,全都死了。”我哽咽道。 三个人同时沉默,密室里静得可怕,好似空气都要凝结成冰,很久很久,宋明“操”了一声,埋头蹲在石柱上,微微颤抖。 而我的心,在剧烈颤抖。 因为我多处骨折奇迹般地自愈,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上官海在我身上乱摸了一通。 圣陵密码 第二十三章 密室逃脱(5) 因为除了上官海,没有别人碰过我,我也不是小铃铛,伤口不会自我修复。 突然就感觉怪怪的,上官海一定隐瞒着什么东西。 可眼前的首要任务是,如何破解暗码逃出密室,先自保,才有能力救他人。 我记得,刚进三棱锥建筑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看到自己是头朝下的。 如果我在杀机丘看到的画面全是真实的,在这座三棱锥里看到的很可能也是真实的。 那就说明,这里是上下颠倒,乾坤互换。 也就是说,刚进来的第一层,才是真正的第一千层! 北邙四鬼确实在逆向而行,这里根本就不用往下层去,下面的九百九十九层毫无意义。 这个三棱锥建筑太缺德了,耗费巨大精力修建千层,实际上人进来就处在最终层,这样大胆且不合常理的机关设置,却几乎迷惑了所有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办法让这层的某根石柱,升向密室顶部的黄金分割点,大家站在石柱上就能出去。 这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破解暗码。 表哥一直在打量我,看我有没有受伤,但却没说话,没有打断我的沉思,直到我自己回过神来。 我兴奋道:“想办法让这里的某根石柱升起至密室顶部,整个千层密室便不攻自破,咱们也可安然无恙地离开!” 表哥点点头,肯定没听懂,但他相信我,所以也没说话。 宋明听到我说的话,在远处喊道:“你能确定吗?北邙四鬼都猜不透这里,你小子有几成把握?” “五成把握!”我回应道。 我说五成把握的意思是,要么生,要么死。 因为我并不知道有几成把握,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又冥冥中感觉一定是这样。 反正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三个便行动起来。 尝试了各种办法,结果,石柱都是在半空就停止。 更让我们头疼的是,有人落地,必定有人升起,根本无法同时在地面活动,有些想法实现不了。 事实证明,最后一层的暗码,不是我们三个能解开的。 宋明已经泄了气,盘腿坐在石柱上,如同修炼苦禅的僧人,因为脸比苦瓜还难看。 表哥还在到处乱跑、乱摸,试图碰运气,说不定某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解开了暗码。 我也没有头绪,在原地来回踱步,样子好像在思考问题,其实我的心里空白一片。 之前掉进去过一次,所以我现在特别谨慎,每走一步都注意着脚下的动静,稍微晃动就迅速跳开。 好在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 这里真的是太简单了,三面墙壁三根会动的石柱,再无其他,我们根本看不出来暗藏机关的地方。 听上官海说过,总共有一千个一模一样的密室,而且机关各不相同,我真是骂街的心都有了,这么单调的地方,怎么可能设计出千种不同的机关!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个小时,我们三人摇头叹气,哈欠连连,拿这里的一砖一土都毫无办法。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五成把握只剩一成不到,失落道:“估计……也许……我想错了,这里就是第一层,石柱只会下降,不会升到密室顶。” 宋明难得平静,没骂脏话,估计意志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坐在石柱上发呆。 此时此刻,看似没有希望,其实希望一直都在身边,只是它太简单太简单,以至于被我们完全给忽略了。 就像这座千层密室一样,其实破解一层即可,人们却总想探索那地下的九百九十九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的,好像脑海中本来就有这个答案,突然就控制不住大声吆喝起来:“乾坤阵,上下颠倒,乾坤不合,我们改变不了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 宋明和表哥听到我这声吆喝,不明所以,齐声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机关针对的是人,换句话说,人也同时针对的机关,咱们不能扭转乾坤,但可以扭转自己,也就相当于扭转了乾坤。” “……” “……” 宋明和表哥一阵无语,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上官海一样,估计都以为我被上官海灵魂附体了。 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我成就感猛增,想再绕绕弯子,还没开口,胸口就猛地一痛。 这种感觉,就像被铁锤硬生生砸在心脏上一样,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我还是痛得流出了眼泪,弯腰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平息。 表哥急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还没抬起头,眼泪已经滑落而下。 宋明在远处笑道:“我就知道,站着说话容易闪着腰!” 我没理会他,也无心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们只要倒立在石柱上,上就是下,乾就是坤,石柱会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上升,把咱们送往密室顶部。” “什么原理?”表哥听到与物理有关的东西,总要问个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便胡诌道:“倒立在石柱上,在乾坤阵内,就相当于上下颠倒,咱们会坠落密室顶部。为了不违背自然规律,石柱会以同样的速度跟着咱们移动,从常理的角度来看,就是石柱在顶着咱们上升。” (有点晕……) 表哥看样子是没听懂,宋明肯定也不懂,我更不懂。 所以就照做了。 我们先是各种跑动,让石柱在对应黄金分割点的位置升起,互相配合着,都站在了这根石柱上。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确定能够成功。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成功了! 当我倒立起来的一刹那,石柱猛然上升,我紧闭双眼,直到从三棱锥内弹出,滚落地面,我才睁眼。 看到的是熟悉的场景,峭壁、神火和一条笔直的道路。 宋明和表哥也同时弹出,两人的称赞声在我耳边久久不息,我却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因为我能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心痛,是小铃铛的生命在消失。 三棱锥建筑缓缓下沉,裂开三瓣,发出红色的光柱,直通顶部,暗码已破。 圣陵密码 第二十四章 第三座建筑 宋明走上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基情满满:“你小子行啊,过些年就是第二个地中海!” 我站着不动,任凭他的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宋明话音落下,脸色也跟着沉下去,虽然他讨厌上官海,真失去同伴的时候,心却在滴血。 表哥也走上来搭着我的肩膀,光柱再次将我们三个染红,像夕阳下远眺的守望者。 他俩不知道,我在下层经历过死里逃生,他俩也不知道,上官海轻松就将我多处骨折治愈,他俩更不知道,小铃铛可能已经遇难。 “继续往前走,去下一座建筑!”宋明开口说道。 “走!”表哥也兴致勃勃。 我沉默许久才开口:“我不去了。” 从上官海的表现来看,北邙四鬼绝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那样,他们逆向而行,很可能另有目的。 我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可我能感觉到,小铃铛是真的在消失。 宋明叹口气,没有强求,他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知道这次走出三棱锥纯属运气,继续走下去就是送死。 在宋明的视角里,北邙四鬼已经死去,大家是一起来的,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继续探索下去。 所以宋明独自走向了远处。 表哥想跟上宋明,又看我站着不动,问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出什么事了?” “我得去找小铃铛。”我低着头说道。 “世界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咱们连她在地上还是地下都不知道。” “你们到底走不走啊?”宋明转身大喊,估计是自己一个人有些胆怯了。 “继续向前走吧。”我说道。 “就知道你不会退缩!” 表哥兴奋地拉着我,朝宋明走去。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如同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我极力地压制着烈火,每走一步心脏就痛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练了假的武功秘籍,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 继续向前走是因为,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小铃铛的存在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但这次不黑暗,我惊奇地发现,原本离开了神火就会绝对黑暗的道路,现在竟然亮如白昼。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段路本来就是明亮的,当看到宋明和表哥互相踩脚的时候,我才知道只有我能看到。 我想可能是女娲之泪的作用吧,不过我仍觉得上官海的解释很扯。 那个水应该属于某种机关,或者说是某种化学物质,能让人在这片非人的区域里看到光亮。 所以我突发奇想,既然我能看到东西,那么我流出的眼泪,是否能让别人看清眼前的一切? 想起小铃铛,我胸口的疼痛不觉就化成了眼泪,一滴滴地掉落,浸湿衣衫,我伸手擦拭,喊停了他俩:“我能让这里的黑暗变成白天!” 其实我并不确定。 表哥笑出声来:“你还能变出个太阳不成?” 宋明压根就懒得理我,自顾自地向前走,偶尔走偏撞到峭壁,再调整方向继续走。 反正他们都看不到我,趁表哥笑的时候,我用沾满泪水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如果没有反应,就当是开个玩笑。 表哥很郁闷:“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你蒙我眼干啥?” “你们两兄弟别闹了,安静点注意周围!”宋明嚷嚷道。 可是,在表哥大叫一声“我操”之后,奇迹随之发生。 表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圆脸都惊讶成了长脸,半天挤出一个字:“你……” 宋明虽然两眼一抹黑,但也感觉到了异样,疑惑地问:“二蛋,怎么了?” “变成白天了!真的变成白天了!”表哥差点跳到天上去,拽着我大叫,“你给我眼上抹得啥东西?” “女娲之泪!” 宋明突然皱了下眉:“真有这东西?” “你听过?”我好奇道。 然后宋明就讲了一大堆,我听着都头疼,因为他说的和上官海告诉我的传说一模一样,简直一个字都不差。 表哥早就蒙了,不过他心比较宽,从不在意这些,有结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过程他不关心。 我将眼泪抹在宋明眼睛上,他眨眨眼,瞬间眼睛就瞪成了鸡蛋,也是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操!” “赶快走吧。”我平静道,快步向前走去。 宋明和表哥在原地呆愣一会儿后,跑着追上我,宋明瞅着我,像活见鬼一样,问:“你小子也不像女的,难道女娲再世成男人了?” “赶快走吧。”我说道。 没有一点心思调侃,因为我越来越慌,感觉快要压制不住心中那座火山。 一旦爆发,我会抛下他俩,疯狂地跑遍每个角落,挖地三尺毁天灭地也要找到她。 现在大家的世界再无黑暗,走起路来脚步都飞快,表哥已经兴奋地奔跑起来。 五分钟后,一座巨大的长方形建筑出现在我们眼前。 模样和大小,与外面世界的二十层大楼几乎一样,区别在于,眼前这座建筑没有窗户也没有楼层,很像…… 很像一口巨大的石棺! 而且是竖着摆放的,如同插在地上一样。 颜色也是青黑色,类似古墓中的石棺,建筑材料是打磨平整的石板,一整块二十层楼高,没有拼接的痕迹,也无雕刻花纹。 我们绕到另一面看,才发现这一面是拱形的,像棺椁上的盖子,这下就更能确定它是模仿棺材建造的。 宋明仰望着巨型石棺,感叹道:“这他娘的,里面躺着个巨人吧!” “这只是个建筑而已,人们活着住在方形的房子里,死了躺在方形的棺材里,房子就是活人的棺材,没什么区别。”我说道。 宋明和表哥又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感觉又是像看上官海一样。 “我有说错吗?”我疑惑道。 “没……” “没……” “这次该怎么进去?”我问宋明。 宋明摇摇头:“我哪知道呀!” “那你怎么知道三棱锥建筑的黄金分割点可以进去?” “我是看北邙四鬼进去的位置,恰好在黄金分割点上!” “……” 圣陵密码 第二十五章 火葬场 邙山北郊的一处火葬场内,白纸飘飞,哀声阵阵。 从这里进出的人,脸上都不会有笑容。 家属不会笑,员工更不会,因为这个火葬场明文规定,上班期间笑一次,扣十块钱。 唯独一个人是例外的。 他是火葬场建立之初的首批员工。 三十年过去了,设备在更新,员工在流动,老板也在更换,只有他,是一成不变。 工资一个月三百块钱从没变过,工作岗位一直都在炼尸炉旁,上班时间从来都是面带微笑。 若非要说他哪里改变过,那就是年龄,从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变成了年过半百的糟老头。 三十年来,他亲手焚烧过的尸体,比他见过的活人还多。 因为他买不起房子,就住在火葬场的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屋子里,而且很少出火葬场,不是必须亲自买的东西,他都让同事给捎带回来。 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一个修了几百次的老式收音机,便是他唯一的休闲方式。 大家都很感激他,因为他住在这里,就不用在安排人员值夜班了,当然他肯定也不会有媳妇。 这天上午,炼尸房里,他和往常一样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工作服,靠在被烟熏黑的墙壁上,点一支卷烟,山羊胡子一动一动,吐出两个浓浓的烟圈。 他在等待下一位灵魂要升入天堂的人,又或者是下地狱。 房门被推开,一具被汽车碾压稀烂的尸体被放入炼尸架,同事点头示意后,他眯着眼睛笑了笑。 这里的人工作时候很少说话。 端详着眼前的尸体,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真是无知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同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问道:“这个人的死穴是什么?” “知识。” “此话怎讲?” “若她的父母不逼她读书,她学习成绩就不好,成绩不好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不会遇到那个人,就不会和那人结婚,就不会生那孩子,就不会在去学校接孩子的路上被车碾压。” “……” 同事不是无语,是默不作声,不理解不相信也不反驳,对他这样的话语习以为常。 (所以不要总是逼孩子,你懂的……) 临近正午,他送走第十六个灵魂后,已经有些疲惫,刚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便打扫卫生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炼尸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不是同事,而是一个戴斗笠穿粗布麻衣的男子,横抱一袭青衣貌美如花的少女。 不办手续能直接闯进来的人,肯定来者不善。 “下班了。”他低头扫地,没有正眼看斗笠男子。 “重新开炉,现在火化!”斗笠男子话语凶相,把少女抛在了停尸架上。 “下班了。”他依然没有抬头。 斗笠男子上前揪起他,狠狠道:“别说下班,哪怕你们火葬场现在要关门,也要先把这具尸体给火化了!” “你已经踏入死穴,不久以后,我应该还会再见到你的。”他淡淡地说道。 “什么他妈的死穴,别在这里神神叨叨,现在不开炉,不日炉中躺的就是你!” “好吧。” 他不是怕斗笠男子,他是不想在这里闹事,损害到火葬场的名誉。 火炉还未冷却,再次被打开。 这时他才注意到架子上的少女,眉头立刻深皱入骨,不由地汗冒满额,自言自语:“不可能。” 斗笠男子不耐烦道:“动作快点,别磨叽!” “她未走入死穴,这样的年纪,寿命不该到终点。”他摇头说道。 “死亡是事实,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斗笠男子没好气说道。 炉火温度已到,门扣被打开。 他抱起少女,却迟迟未动。 斗笠男子见状又嚷道:“没力气的话我帮你,一大把年纪了早点退休吧!” 说着就去抢夺少女的遗体。 他侧身躲过,平静道:“人命应由天定、自定,而非他人来定。” “你想找茬是不?”斗笠男子手摸向腰间,要拿出凶器的样子,“若现在不焚化,我保证,明日这个火葬场就会消失,包括你!” “好吧。” 在他的眼中,这位少女寿命并未到,可火葬场是他三十年的岁月青春,他能看出斗笠男子势力庞大,说到定能做到。 他别无选择。 青衣少女被放入火炉的抽屉内,缓缓合上,熊熊烈火瞬间将少女吞没。 一曲哀歌回荡在炼尸房,回荡在整个火葬场的每一个角落。 一滴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出,滑落烟黄的脸颊。 斗笠男子转身离去。 ………… 邙山脚下,明月酒店。 斗笠男子敲门而入,说道:“少主,事已办妥!” 少年摘下耳机,点点头,没说话。 扬琴黯然低头,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人间之事,有得必有失,取舍仅在一念之间。 若她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少年,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斗笠男子继续说道:“再过几日,地狱之门内的局势就会明了,到时候不管他们是死是活,咱们也该行动了。” “三日之后,去圣陵。”少年又戴上了耳机。 “三日只怕局面还不能定……”斗笠男子迟疑道。 少年没说话,戴着耳机估计是没听到,或者是不想听。 “好吧,三日后行动,我去准备了,告辞!”斗笠男子拱手道,转身走出了房门。 ………… 火葬场的炼尸炉旁,他默默地流下眼泪,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应该是祭奠灵魂的挽歌。 他流泪不只为少女,还为他奉献青春岁月的火葬场。 因为,在她亲手将少女送入炼尸炉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辞职离开,离开这里,是良心所示。 他亲手焚化一位他认为寿命未到的少女,会遭天谴,心灵会受一辈子的折磨,没有颜面再呆在这里。 虽然他还没想过离开后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也许离开这里,他什么都不会做。 焚化时间已到,他缓缓起身,走向骨灰口。 打开盖子,他极力睁大豌豆般的小眼,看了又看,山羊胡子不停地抖动,工具滑落在地。 干干净净的洞内,竟无一粒骨灰。 圣陵密码 第二十六章 颂葬者 他看着空荡荡的骨灰洞,震惊之后,眼神逐渐变得飘渺,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片刻后,他猛地跑到炼尸炉前,手微微地颤抖,伸向炉盖。 那些烙印在心底三十年的祖训,瞬间浮现在脑海,就算天地崩塌世界末日,他也不会忘记。 炼尸炉被打开的那一刻,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泪水如洪水般冲出眼眶,流淌在岁月年轮中的裂开的每一条裂缝中。 他跪地不起,慢慢闭上眼睛,一曲葬歌从他半开半合的口中传出: “生于末世的人儿,怨恨是尘埃,可浮可沉可纷飞,生于天地间的人儿,你带着福音走来,洒下雨水,洗净尘世流入海。” 此时的炼尸炉内,一袭青衣随火苗摆动,长发及腰秀美如丝,少女脸色红润,肌肤白里透红,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千年的圣女。 他声音低沉的葬歌,继续回荡在阴暗的炼尸房内: “灵魂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世间带来永恒的光亮,游离于无界的人儿,你从末世走来,你从乱世离去,听到大地的呼唤,愿你止步人间。” 只见少女胸口微微起伏,眼睛缓缓地睁开,暗红的眼眸里闪动着火花,一眨一眨的,逐渐变作清澈的湖水。 葬歌依然在炼尸房内飘荡: “恶魔在黑暗中跳动,晨音尚早,墓钟已经敲响,黑夜里的灯塔,不要熄灭烛火,她正在归来,请为她指引黎明的方向。” 少女坐起身来,左看右看,眼神飘忽,迷茫中透露着可爱,火焰包围着她,她却毫发未损、衣衫靓丽。 近处看去,只见一层薄雾游离在她的周围,阻隔着熊熊烈火。 葬歌若隐若现: “你走过每一片血染的土地,你寻遍每一个历史的角落,你穿过每一条山川河流,遗忘不是你最终的归宿,响起吧,无界风铃。” 三生三世的记忆,如潮水袭来,少女上扬嘴角,呆萌的神情随即变作傲慢的笑容,一道丽影闪出炼尸炉,喊停了他低吟的挽歌。 他迟疑片刻,继续唱完最后一句: “愿你圣洁的灵魂,永世不灭。” 少女转来转去,端详着面前的糟老头,嘻笑道:“老伯伯,歌唱得不错,很像两千年前的那个人!” 葬歌的尾音骤停,他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少女,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颂葬者的始祖,庄王之子僖王?” “嘻嘻……无可奉告!” 少女冲他笑笑,转身要走出炼尸房。 看到少女活泼开朗的模样,他脸上浮出了笑容,本来眼睛就小,笑起来就只剩几道皱纹挂在眉下。 少女走出门很远,他才大声喊道:“如果你再见到他,替我问声好,就说,祖师爷放心,颂葬者的传承,千年来经久不息。” “为什么?”少女转身问道。 “祖师爷定下规矩,颂葬者只能一脉单传。” “每一代就一个人呀,那如果没来得及传就……不幸死去,该怎么办呀?”少女好奇道。 他被眼前这个可爱少女逗得哈哈大笑,说道:“对你也不必隐瞒,颂葬者是不会意外死亡的!” 三十年来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话也多了起来,继续说道:“颂葬者能够看到人一生当中的死穴,自己肯定是不会踏入的,若不是自己求死,就不存在意外死亡的可能性。” “为什么要一脉单传呢?”少女眨眨眼问道。 “意外死亡也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如果人人都是颂葬者,世界岂不乱套喽?” “那为何还要传下去呢?断掉算啦!”少女很郁闷。 他笑着摇头,然后又点头:“差点忘了,你说的对!再替我转告一句,就说,颂葬者的使命今日已完成,老夫荣幸之至!” 他又补充一句:“从此世间不会再有颂葬者。” 少女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应该能够猜到那么一点点,所以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脸颊上也升起两团红晕。 告别老伯伯,少女一蹦一跳跑出了火葬场。 艳阳下,微风中,她裙摆飘荡,迎风奔跑,笑容被乱发遮盖,更显迷人。 她跑向梯田,跑进庄王陵墓,跑入地狱之门。 ………… 少女走后,他看看表,已到下午上班时间,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 不过他一点都不饿,靠在炼尸炉上,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墙壁,若有所思。 祖上千年传承的那句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挽歌永世不息,直到唱响无界的风铃。” 卷烟已燃尽,烧到手指他才回过神来,刚刚的经历,好似做了一场千年的梦。 现如今,等待千年的使命已完成,他本该开心才是,可心里却始终有一块石头,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不知道千年前曾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惊天动地的,所以才使得颂葬者流传于世。 他能从少女的命途中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看到一些隐没于历史长河中的沙粒。 他隐约地感觉到,颂葬者的使命并未完结,唱响无界风铃,拯救少女,也许只是个开始。 或者说,使命确实已完成,但他从斗笠男子身上察觉到了危机,身为最后一代颂葬者,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拾起扫把,用心地打扫着炼尸房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在清扫他青春岁月里,埋葬在此地的所有记忆。 待炼尸房内一尘不染后,他回到了自己那不足十五平米的平房里,脱去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凉在门外。 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半截铅笔,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工工整整地写下辞职信。 从床底的旧箱子里,翻出一顶黑色布帽,披上一件军绿色外套,没带任何行李,他慢慢悠悠地走出了火葬场,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三十年前,他秉承祖训,低调做人,隐没于山林之中,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灵魂摆渡人。 三十年后的今天,使命终结,他的出世,定会掀起一场人神之间的地下战争。 圣陵密码 第二十七章 横尸竖棺(1) 站在巨型竖棺前,我们三个仰望许久,沉默许久,谁也没有走上去。 我们不是老虎,没有往棺材里面进的癖好,虽然我们知道它只是一座建筑而已,但那种诡异的压迫感,让人怎么都动弹不得。 看着他们俩的怂样,我不禁嘲讽道:“你俩刚才非要来,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咋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说完我迈步走向棺形建筑。 宋明在后面辩解:“不是不进去,是不知道如何进,你小子想撞死在这石板上吗?” 我懒得搭理他,喊上表哥:“走,咱俩进去!” 表哥比宋明还迷茫,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还是跟上了我,边走边问:“泥鳅,你知道咋进去了?” “肯定是从棺盖那一侧进呗,这是常识。”我摸着建筑的石壁说道。 这个材质摸上去的感觉,和外界的青石一模一样,实际上没那么简单,不然的话,老李那双奇手早就把这三座建筑给挖穿了。 宋明也跟上来,瞅着我,说道:“你小子咋跟变了个人似的,失恋了?” “还真被你说对了。” “宋老板是过来人!”表哥笑道。 “别耽误时间,进去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我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朝棺盖走去,心里没底,感觉应该是这样进的,大不了就碰一下头而已。 结果是,直接就走了进去。 当我闭眼走很远都没碰到头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走进了建筑,同时我还联想到一点,守灵墓顶的暗门,和这里的建筑入口很像。 守灵墓是僖王建造的,所以我猜测,僖王在两千多年前一定来过这里,受到这些建筑的启发,或者是研究透了其中的奥秘。 再想想守灵墓的格局,也是极其简单,两个大坑几根石柱,和这三座建筑单调的风格类似。 想着想着,我竟忘了睁眼,宋明和表哥跟着我的脚步进来,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反应过来。 我没睁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看到不好的画面,因为前两次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 可这次,我并没有看到诡异的画面,什么都没发生。 这座竖棺建筑,内部的格局依然很简单,空旷的地上摆着四口石棺,再无其他。 这四口石棺密封得都很严实,宋明和表哥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没打开,再仔细看看,原来棺盖和棺板是一体的,根本没有缝隙。 表哥郁闷道:“这没有缝隙,死人怎么入棺?” 宋明上前踹了两脚,石棺纹丝不动,好像和地面也是连为一体的,四个石棺如同四个雕像,看不出什么门道。 也许它们就是雕像,是四块青石雕刻而成的,没有缝隙,里面肯定也是实心的。 宋明和表哥一人坐在一个石棺上,双腿荡来荡去,很悠闲的样子,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都动起来呀,坐这里能解决问题?”我心急如焚,看到他们这样就来气。 宋明笑笑,抛来一个媚眼,搞得我浑身不舒服,便气愤道:“你是不是被上官海附体了,咋变得阴阳怪气的?” “这里有一千层,我的能力肯定不足以破解,得靠你小子了!”宋明说道。 “是啊,泥鳅,你能破解三棱锥建筑的暗码,再想想这里的呗!”表哥也对我投来期待的目光。 看样子,他们都发现了我的异样,我也早就感觉到了,自己能看见一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那些画面都是机关的真实奥秘。 感觉就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可我这次,什么画面都没有看到啊! 他们对我那么期待,让我的虚荣心大增,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便胡诌了一些话,一本正经地说:“想要破解这里的暗码,必须打开这四个石棺!” 反正石棺也打不开,他们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他俩信以为真,想尽各种办法捣鼓那些石棺,结果就是,确实打不开。 我摊摊手,故作郁闷:“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宋明火气立马上来,但也没有发作的理由,抓着他的寸头一阵撩拨,表哥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我坐在地上,背靠一口石棺,闭眼静思。 从杀机丘到三棱锥,再到竖棺,见到的每一个事物,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中重现。 这三座建筑是进去容易出去难,只有破解暗码才能出去,也就是说,只要活着出去,就是破解了暗码。 上官海他们根本就没到达过一千层,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一千层?所以他说的话不可信。 通过在三棱锥里的经历,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每座建筑其实只有一个机关! 如果破解的方法不对,就会掉入无限的死循环中,让人以为它有千层。 想到这里,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宋明和表哥坐在石棺上都快睡着了,我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总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极力去想的时候,那种感觉又会像浮云一样散去。 “想到破解暗码的方法了?”宋明瞅着我,问道。 “没……” “操!”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一千层,只是在这个简单的格局内,存在一千一万种错误的答案,而正确答案只有一种。” “原来是这样啊!”表哥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北邙四鬼只是选择了错误的答案,才会掉入一层层的机关,对吧?” “嗯。” “这里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宋明问道,应该也听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从前两个建筑的机关来看,这个正确答案都是最简单的那个。”我思索道,“并且,答案都是在自己身上。” “对啊!”表哥接着我的话,兴奋道,“杀机丘是舍弃自己就可破解,三棱锥是颠倒自己即可破解!” “你们俩一唱一和的,现在这座建筑怎么破?”宋明郁闷道。 “具体答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答案就在自己身上。” “操!” 宋明从头到脚把自己给摸了个遍,样子相当之滑稽,也没摸出个什么来。 圣陵密码 第二十八章 横尸竖棺(2) 表哥看宋明那样,忍不住笑出来:“宋老板,没少打麻将吧,自摸的本事不错!” 宋明很气,伸手朝表哥头上扇去,被表哥低头躲过,两人在那里你推我拉,小打小闹。 在地下呆的时间太久,人的脾气就会变得暴躁,胆子也会变大,小打小闹逐渐就变成了刀刃相对。 他俩各自取出腰间的佩刀,推搡吆喝,怒眼凶相,不过仅仅是比划一下而已,给无聊时间增添一点他们认为的乐趣。 所以我也懒得拉架,只当是看一出皮影戏。 然而,事情的转折点恰恰发生在此时。 宋明和表哥越打越起劲,谁都不服输的样子,刀子不能真的往对方身上扎,只好有意绕开,表哥一刀划在了石棺侧壁上。 我在旁边看着,心猛地一揪。 只见一抹鲜血渗出棺壁,越涌越多,流淌在地上。 与此同时,宋明一刀扎在棺盖上,顿时血溅两尺,我忍不住别过头去。 可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一刀我一刀,不敢往对方身上扎,就只能拿石棺来出气。 青黑色的石棺顷刻间变作殷红。 我赶紧大声喝止:“你俩疯了吗?都停下!” 宋明和表哥同时定在原地,我声音超大,他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 “没看到流血吗?”我又喊道。 可是喊出口的那一刹那,我就颤抖起来,因为我从他们迷茫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来,他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个画面。 果不其然,表哥开口就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跟宋老板只是玩玩而已,衣服都没破,怎么会流血呢?” 宋明反应很快,立刻严肃道:“你小子又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石棺在流血,而且……”我战战兢兢地说道。 “而且什么?” “而且还在流!” 我惊恐的原因是,这次它不是一瞬间的画面,我一直都能看到! 说话的时候,石棺还在流血,地上已经鲜红一片。 表哥用手摸摸石棺,又拍了拍,血染红了他的手指,又被他噌在裤子上,然后疑惑道:“没血呀,你真能看到?是不是石棺里躺的有人?” “别胡扯,石棺里就算有人也不会流血,刀子又不能把石棺给划开!”宋明说道。 听他俩说话,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怪物,看到与众不同的画面,并不能让我自豪,只会带来恐惧和不安。 所以我呆站着,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就在我觉得这些画面都难以承受的时候,真正的恐惧才刚刚来临。 宋明相信我能看到异常画面,但他不信邪,举起刀子再次扎向石棺,说道:“又流血了吗?” “没……”我瞬间牙齿都在打颤。 “我就知道没有那么邪门!” “因为你扎在了一块淡蓝色的菱形东西上!” “操!” 宋明大叫一声,刀子掉地上,明显吓得不轻,后退好几米,远远地看着石棺。 我更是吓得不轻,急忙扶住表哥,才没让自己瘫倒在地。 因为,因为棺盖上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原本殷红的石棺渐渐凹陷变化,变成了一个人。 那人横躺在地上,胳膊和腰上被划了好几刀,流着鲜血,肩膀上被扎了一刀,也流着血。 那人胸口上贴着一块淡蓝色的护心符,那人是宋明! 宋明受到惊吓的原因,是因为我说到了那块护心符,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世上仅有一块。 护心符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所以他从没让别人看到过。 说实话,我在家的时候,曾无意间看到过他带护心符,但这整件事与护心符无关,因为我是真真切切地能看到,地上躺的那个人就是宋明。 表哥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转头看看宋明,又扭头看看我,迷茫道:“你俩是怎么了?什么菱形的东西?什么意思?” “地上那不是石棺,那是人……”我看着表哥,小声颤抖道。 而这个时候,画面再次变化,我终于没能控制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因为在我的视野里,另外三口石棺也都变成了人! 重要的是,其中一个竟是我自己。 还有一个是表哥,最后一个是…… 是小铃铛! 小铃铛竟然也躺在这里,这让我很不理解,若机关只是针对进来的人,小铃铛为何会躺在这里? 表哥还是一脸迷茫,指着地上躺的四个人,说道:“难不成你有透视眼,能看到棺中的人?” “那不是石棺,你所看到的石棺,本身就是人!”我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己好好地活着,却看到有个自己躺在地上,躺在自己眼前,这种刺激心灵深处的恐惧,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在前两座建筑的时候,诡异画面都是瞬间即逝,这次的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不管我如何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四具尸体,四具我们的尸体。 宋明听到我能准确说出护心符,肯定已经相信了我所说的话,远远看着,再也不敢靠近他认为的石棺。 我更不敢动,因为我是能看到真实画面的,每看一眼地上躺的自己,鸡皮疙瘩就起来一层。 只有表哥在那里走来走去,抚摸着每一具尸体,偶尔还坐在他自己的尸体上,研究来研究去,摇摇头,再看看我,问道:“你看到这四个都是什么人?” “……” 我没法告诉他,你正坐在自己身上,就摇摇头,不想再说话了。 我们三个一起沉默很久,整座建筑也跟着沉寂,越是简单的格局,越是诡异。 这是我进地狱之门以来,第一次看到尸体,还他娘的是自己,虽然我知道这是机关的奥秘,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因为我之前就已经推断过,这些机关的正确答案都在自己身上。 我看到了大家都躺在地上变作死尸,正确答案就一定与这有关,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些已是最终画面的时候,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圣陵密码 第二十九章 横尸竖棺(3) 在大家沉默许久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眼前的画面再次突变,而这一次,彻彻底底地将我的心脏石化。 因为这个画面,让我看到了正确的答案。 这个画面是眨眼间的,稍纵即逝,然后终于回归正常,让我看到了石棺,而不再是尸体。 那一瞬间我看到,地上的四具尸体全都站了起来,而宋明和表哥直接变为两口石棺,横摆在地上! 我已经濒临崩溃了,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怪物,我不是守墓世家的人,一双正常人的眼睛,怎么可能看到这些画面。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答案,就是僖王什么的,但我不相信有如此扯淡的事情。 既然没有曾经的记忆,那就与前世无关,是另外一个人了,为何还会有残存的痕迹? 我身为一名正在受教育的知识分子,对鬼神之类的始终是不信的,所以我只能猜想,这所有的事情,都与圣陵内的某些东西有关。 或许真有那么一样东西,是不为人知的邪物,造就了那些不正常的人,造就了今日的因果循环。 若真有这样一个让世间混乱的东西,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销毁它。 我习惯性地幻想着,幻想了很多很多东西,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知道正确答案了!” 宋明和表哥同时看向我,没说话,应该是迫切想让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就不说。 他俩愣了一会儿,宋明说:“最好一次成功,我可经不起死循环的折磨!” 表哥笑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在杀机丘里经不起死循环的折磨,自杀了?” 宋明脸色瞬间暗了下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表哥说中了。 难怪宋明在这两座建筑内那么老实,基本上都是在原地坐着不动。 我也笑着说道:“肯定得一次成功,不然……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什么意思?”宋明对这话题很敏感。 “因为我只看到了一个画面呀,其实在这个鬼地方,咱们才是地上的石棺!” “什么意思?”表哥也不理解。 我也不太确定,总之和三棱锥里的感觉一样,所以又胡诌道:“这座建筑是一口巨大的棺材,进来的人就是尸体,尸体是不可能走出棺材的……” 说到这里,我有点编不下去了,宋明和表哥还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很尴尬。 “反正……在这个鬼地方,咱们是死的,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我继续说道。 宋明听得头大,不耐烦道:“你直接说怎么出去!” “地上的这些石棺对应着进来的每一个人,只要想办法把石棺弄出去,咱们暗码就破解了。”我说道。 感觉这样的解释有点拙劣,连自己都不明白也不信,可我确实看到了人棺互换的画面,也只能够这样说。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就行不通。 我们想尽各种办法,石棺纹丝不动,就像长在地上一样。 表哥已经耐不住性子了,累得喘着气说道:“咱们从哪里进来的,再从哪里出去呗!” 说着就朝来时的那一侧墙壁走去,宋明拽住他衣服劝阻:“你小子从这里出去的话,会进入另一重机关,和这里一模一样!” “不行的话再回来呗!” “那就回不来了,你会进入又一个机关里,以咱们的能力,这辈子就别想再见面了!”宋明苦口婆心,看来本性是真的善良。 或者他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或者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我也劝阻道:“单独行动是大忌,很可能让大家跟着死去!” 表哥回头笑笑:“骗你们的,我又不傻!” “……” 三个人并排盘腿坐在地上,又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我不知道他俩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想,因为想不出来。 虽然我又看到了诡异的画面,但这次的画面太凌乱,持续的时间太长,让我毫无头绪,猜不出那些画面蕴含的道理。 而且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也有一个期盼,那就是第四口石棺。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看到小铃铛,如果是太过思念的原因,也不可能真的存在第四口石棺,因为在这个空旷的鬼地方,只有我们三个人。 期盼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胸口不会再疼痛了,也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预感。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为人的预感不可能一直存在,只能算是个期盼吧。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诡异的画面再次发生,但这次是大家都能够看到的。 地上那四口石棺突然毫无征兆地升起,是一侧升起,缓慢而平稳地竖立起来。 这个画面,和我前面看到的尸体站立一样,只不过现在看到的是石棺而已。 表哥早就按耐不住了,二话没说就冲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说道:“竟然不是长在地上的,咱们刚才为何搬不动?” 宋明也跑了过去,同样郁闷:“看样子不是很重。” 我更郁闷:“你俩看问题怎么都喜欢钻牛角尖啊,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石棺为什么会自己站起来!” “这还用考虑?肯定机关就是这样设计的呗!”表哥很有理的样子。 宋明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俩刚刚还打架,现在就钻一个被窝了。 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没有看到那些真实而诡异的画面,是以正常人的思维看待问题。 可我看到过那种画面,所以能够肯定不是机关原有的设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有人在帮助我们。 想到这里,我大概明白如何破解暗码了,这次大概率是对的。 当然前提是真的有人在帮助我们。 我朝他俩喊道:“你们也别再纠结石棺的重量了,咱们出去吧!” 看到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就莫名开心,朝他们摆摆手,意思是都给我过来。 宋明边走边质疑:“你小子还想在整我一次?” “那肯定是不会的!”我大笑道,“这三座建筑的机关,其实是越往后越简单!” “什么意思?”表哥看我如此轻松,也跟着笑起来。 “这里他娘的根本就没有机关!” 圣陵密码 第三十章 横尸竖棺(4) 宋明走上来推了我一下,问:“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我学着上官海的样子,负手站立,笑眯眯地说:“你们的思想太固化了,不要以为机关都是害人的!” 表哥被我的样子逗乐了,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这次肯定十拿九稳了!” “机关不害人,为何要多此一举建造它,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宋明一脸气愤的样,估计以为我又是在忽悠他。 此刻我已经能够确定没有危险,所以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每个文明都有着自己的立足之本,华夏文明传承五千年,有两个字扎根在基因里,是不会改变的。” “哪两个字?”宋明问。 “仁慈!” “什么意思?”表哥问。 我依然负手站立,开始了长篇大论: “咱们的祖先是仁慈的,特别是拥有大智慧的人,能设计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机关,定是智慧和人品兼备的伟人! 咱这一路走来,从六神殿到庄王陵墓,再到地狱之门,几乎没遇到过致命的机关,机关越高级,就越是体现出仁慈之心。 地机是最简单的,凡夫俗子墓中常用,害人性命这很正常。 天机就已经体现出了帝王的仁慈之心,是对后人的宽恕。 再往上去,被称为心机的九步梯,完全就是帮助人们忘掉自我的工具,何来害人之心? 这三座建筑内的机关,远远超越了人类智慧的极限,它不害人,不宽恕,也不是帮助,而是拯救。 也就是说,这三座建筑是用来救人的!” 我长篇大论完后,感觉特别神气,看着他俩迷茫又惊讶的表情,我不由笑出声来:“怎么了?我的分析哪里不符合实际?哪里有漏洞?” “没……” “说的很对……” “我缜密地分析,肯定对!”我得意道,“人死尸横,棺立人活,这座竖棺建筑,是为了拯救那些迫不得已而踏入死穴的好人。” “什么是死穴?”宋明问。 “太阳穴吗?”表哥问。 “不是……”我郁闷道,“死穴就是我随口起的一个名字……事事有果必有因,我说的死穴意思是,导致人意外死亡的源头。” 表哥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咱们本来是要死的人?” “很可能。” 宋明很震惊又摸不着头脑,估计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上官海曾说过,只有天子才可驾六马,我当然是皇帝!”我笑道。 “我也是皇帝,宋老板,你还不赶紧跪拜!”表哥又调戏起宋明来。 “操!上官海那话也就骗你们小孩子而已,我后来才知道,他娘的压根就没想出去过!” 宋明也有点被逗乐了,继续说道:“上官海这个阴阳怪气的人,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神仙也不一定知道!” 宋明开心的原因,应该是想到了北邙四鬼,如果这里的机关真是救人用的,北邙四鬼肯定不会死。 我能分析出这些机关的本质,除了爱幻想的原因外,还有一点,就是灵感,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家谈论这么多,总归是要出去的。 出去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行。 人死尸横,棺立人活,现在地上的石棺全都竖了起来,就代表我们身上的死穴已解除,机关的使命也完成了。 我朝他俩使个眼色,淡定道:“石棺已竖起,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出!” 表哥一马当先,闭上眼睛边走边说:“要不是宋老板阻拦,刚才我就出去了!” “刚才石棺还没有竖立,确实不能出,出去就是个死人……”我郁闷道。 话音还未落,表哥就走出了建筑。 我看着宋明,摆出迎宾的姿势,笑着说:“宋老板,请!” “操!再信你最后一次!”宋明闭眼大步走了出去。 我心里暗想,若这次不成功的话,你也没有相信我第二次的机会了。 他俩走后,我站在空荡荡的建筑里,长舒一口气,耳根终于清静。 “出来吧!”我大声喊道。 第四口石棺突然崩裂,一袭青衣闪过,眨眼便站在了我的面前。 四目相对,快要碰到鼻尖,小铃铛气息平稳,却如狂风般摧毁着我的意志。 小铃铛神情傲慢,略带邪气,嘴角上扬露出妖娆的笑:“刚刚那番话编得不错嘛!” 我推开她,没好气说道:“我不想看到你,你既然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她又走上前,笑眼中的邪气更重,拍拍我的肩膀,嘲笑道:“本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你这身板能拦得住?” “转过去!不想看见你!” “你……!”小铃铛怒气冲冲,愤然转身。 熟悉的清香跟随她甩动的头发袭来,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我从背一把后抱住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唇齿不由地贴上她稚嫩的脸颊,又滑向她吐露着馨香的嘴角。 小铃铛猛地定在原地,也没有挣脱的意思,嬉笑道:“是不是在墓里呆太久,忘了我是你妹妹呀?”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轻声道,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唇。 小铃铛使劲转过身,唇齿相交,低吟道:“你不认我这个亲妹妹啦?” “认,但我不认世俗。” ………… 竖棺建筑外,宋明和表哥横躺在地上,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在神火的照射下,面容惨白。 一小时过后。 少年从远处缓缓走来,扬琴和斗笠男子跟在左右,三人停在了宋明和表哥旁边。 “愚蠢的人。”少年平静道。 斗笠男子上前踢了宋明两脚,笑道:“一方恶霸也不过如此!” “北邙四鬼被困死在乾坤阵里,这帮人看来是死在了竖棺,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不过也为咱们踏平了去往圣陵的路。”扬琴说道。 少年没再说话,也没有表情,因为他没有看到那个人,便觉心慌。 少年慢慢悠悠走向竖棺建筑,斗笠男子和扬琴也紧随其后。 圣陵密码 第三十一章 横尸竖棺(5) 竖棺建筑内,两人拥吻在一起,很久很久,谁都没有松开。 又过了不知多久,小铃铛的脸已经红成了西红柿,轻轻推开我。 但我没有松开她,环腰紧抱,说道:“以后还走不?” “看本小姐的心情!” “……” “不走啦!” “棺中谈情,果然是一对不凡男女!”远处突然传来少年腼腆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空间里,打乱了我美妙的情愫。 随着声音传来,三个身影浮现出墙壁。 我不是很惊讶,知道迟早都会遇到这个少年,便镇定道:“进来也不敲门,太没礼貌了吧?” ———————— 下面的内容不用看了,想看也可以看看,散文……晚上替换,明早起来大家就能看到。 (不是针对盗版……是今天重新构思了更好的剧情写法,会更惊险刺激,让大家看得更爽,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提纲,到后半夜再续写。 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全勤,每天两章不能断更,所以只好先发点字充数了。 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 《梦醒记》 他说,这一路走得很慢。心事宛若花瓣,洒满一路,日夜地重复,我醒在梦深处。 ——大头七 儿时本是最幸福,年幼不知为何故。 应处无忧无愁时,却要早知人生苦。 梦里不曾有孤独,梦外无人曾在乎。 十字路口迷了路,我究竟身在何处? 雏鹰梦为天地知,燕雀只争巢中食。 遥想攀云上九天,回头把酒共痴痴。 几度满腹伤心处,不求宽慰不求知。 他日若得凌云志,当主天下沉浮。 少年励志为人先,万事只为争时间。 书读成诵千百遍,夜半无人再翻看。 待到黎明旭日升,方知一夜又无眠。 日复一日又一天,年复一年又一年。 不求上帝的垂怜,只为梦想的明天。 学海里无忧无愁,书山中不分日暮。 蓦然回首,那人仍在灯火阑姗处。 挑灯卧铺无觅处,学海苦度寻出路。 惆怅一夜南窗雨,万事付诸东流水。 十年寒窗书成堆,却被一时糊涂毁。 当年不分是与非,三更上网人憔悴。 谁言不分是与非?只是心事无人知。 风吹草微微,孤独一夜风吹吹。 男儿不曾有泪水,学业不成誓不归。 心似千钧日愈增,实乃无力把心回。 今若再问千白回,依然无怨无悔。 凉风吹面秋意来,雁去江南何时回。 门庭花瓣自飘零,来亦无声去无声。 吾自踏上求学路,依旧不是求高峰。 自觉贪玩成习性,临近毕业事无成。 同学求学正辛苦,怎看我两手空空? 父母期望一日成,回乡归来戴花环。 佳人伴我两年来,吾自羞愧无力还。 一轮新月挂稍头,忽闻窗外读书声。 凉风袭来吹人冷,才知岁月如风寒。 悔悟当初不自知,暗下决心再坚持。 书山有路力攀登,学海无涯永不止。 埋头苦学三千日,终有一朝成名时! 曾轻叹,一生奋斗何其倦, 转眼间,一事无成自埋怨。 遥望远山层压层,山颠矗立峰叠峰。 路远峰险齐攀登,霸业不成枉此生! 夜已深,6208寝室独自一人,一瓶白酒,一支笔,一张纸……明天继续奋斗,以此共勉之。 2009年9月10日作 ————————— 「夏末。央歌回荡。」 沙漏悄然逝尽,流年又一场离殇。云聚作花瓣又凋零,把你的眼泪洒在我的眼角,冰凉冰凉的。 梦还未醒。追寻童年的七色花,全为一个心愿。弱水将过,搁浅一颗爱的受伤的心。留我今昔此岸,把手放于眉尖,遥望彼岸,花又开。 「秋临。带一抹“暖意”。」 走了。走了。她带着两颗心一起消失。我在哪里?是否依然在一起? 望于秋愁莫相及…琉璃瓦声碎起,落叶凋了谁人心稀? 红樱酒,饮尽悲苦,泪如酒水,诉说着一场爱情游戏。 时光茬苒,缠绵在呓语中掩饰不住你含羞如花。梦中你的笑语将我惊醒,是哭泣还是笑意,不过都已在梦境中被隐匿。 「断章。失去了就不会再失去。」 今夜独自漫步于校园,没有都市霓虹灯的耀眼。微黄的路灯下,细数着你给的伤心与失落。 你走后,时间在我脑海中已失去了准确的意义。是三天还是一年?属于我的生命轮回变得如此漫长… 回不来了。 时间磋砣消不尽我们青春容颜,却消尽了你我的爱。红酒杯杯入醉人悄悄,怎度今宵?…血与泪同入心脏,化无奈情已了。 醉了。醉了好。就让我用最后一滴眼泪为我们未完的断章点上句号,都说失去了就不会再失去。 …… 「枷锁。丝断思难断。」 无悔说过怎会化为相思泪…末了只尽一瓢忘情水,过去过不去的都成为过去。 把对你的爱和所有的思想吹成一个个肥皂泡随风飘去,等一个一个地破碎,爱,终会散去,不留一点存在的痕迹。 忘了吧。 爱字就是有无数个痛字叠加而成的。 风和时间是一样的,我相信它终会带走一切。就如它来时的匆匆,去时也匆匆… 「红烛泪。哭瘦一身寂寞。」 萤萤烛火,亮了一颗暗淡的心。 烛泪涟涟为了谁的喜庆,哭红了眼。圈圈微红如你脸颊泛起的红晕,静,你来过吗? 静,或许你已经走了…可只要来过就好…静,今夜花烛我为你而点亮,不,为我们而点亮!… 烛火缠缠割舍真爱千回终成灰,泪干也无悔。“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2007年5月20日大头七 ————————— 再次跟大家说声抱歉,今天还有个朋友远道而来,不然拼了命也会在七点前发出来。 最后再宣传一下吧…… 还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正版吧,来起点订阅一下吧,现在订阅就个位数,烟都买不起了,专心写作,等待推荐中。 给自己说句加油! 抱歉 抱歉 抱歉 圣陵密码 第三十二章 横尸竖棺(6)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肯定是不怕小铃铛的,疑惑道:“大小姐,什么意思啊你?” “没什么意思,开个玩笑嘛!”小铃铛放下刀,随意道。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我感觉怪怪的。 小铃铛在一旁傻笑,不再说话。 伊星站着没动,表哥的刀刃紧贴他的脖子动脉处,已经划破一层皮,任凭他速度再快,也不敢冒然夺刀。 可他还是很平静,脸上的笑意从没落下过,说道:“确实不简单,看来你们已经找到破解暗码的方法了。” 表哥笑道:“若不是为了等你,我们现在已经在圣陵内坐着喝茶了!” “你们兄弟俩,戏演得不错。”少年轻笑道。 “对付你这种阴险狡诈、人面兽心的人,就不能按常理出牌,当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时候,先想想你掌控的是真是假吧!”我得意道。 和伊星一起来的黑纱少女,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六神无主地站着,像个小侍女,所以我也不太在意她。 宋明拔下刀子,面无表情,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这么多年,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看在眼里可我从来不说,你说我是恶霸,你让我从良,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懂道义,只从良心……” 之后声音越来越小,我也没听清他在嘀咕些什么。 我猜想,宋明能选择大义灭亲,定是忍无可忍,觉得宋亮已经无可救药了。很可能宋明已经知道了宋雨露的死,与宋亮有关。 局面就这样僵持着,表哥拿刀的手都累了,有些颤抖,伊星依然纹丝不动地站着。 表哥虽然胆大莽撞,但也不至于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想给伊星一个下马威而已,挫伤他的锐气,然后放他一马,这样他就没有颜面再害我们。 僵局总要有人来打破,这个人就是小铃铛。 而小铃铛一开口,就让我明白了她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原因:“泥鳅哥,二蛋哥,奶奶在世的时候对我说,日后若遇到一个叫伊星的男生,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他为敌。” 她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我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连问话的逻辑都没有,所以直言不讳道:“他可是要杀你的,不要被过去所牵绊,要活在现实中,咱们一起向前看!” “嗯。”小铃铛点点头,冲我笑笑。 可我没有感觉到她在笑,起码心里没有笑。 表哥放开伊星,声音洪亮:“兄弟,念在那天你放我们一马,这次还你人情,各走各的路,下次再见到,生死由天!” 我接着表哥的话说道:“今日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你做的那些恶事没人知道,你走吧!” 伊星转身,悠哉悠哉地朝墙壁走去,腼腆的声音飘来:“这个人情我收下,出了这座建筑,生死由天。” 黑纱少女也跟着伊星缓缓离去,过了很久,宋明才从地上站起来,熟悉的“操”声响起,我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地上血流成河,宋明身上也片片红花,这也许就是道上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吧,我们年轻人不懂。 宋明叹口气,开口说道:“你们两兄弟,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现在刚平息心情,我也不想再绕弯,解释道:“这座竖棺建筑,其实是有机关的,只不过已经被某人给破解了。” “多谢夸奖!”小铃铛笑嘻嘻地说道。 然后又洋洋得意地解释起来: “泥鳅哥说过的,人死尸横,棺竖人活,这确实就是机关的奥秘。 这座建筑本来是横着的,里面有四口横放的石棺,只要将石棺竖起,就会变成四扇生门,走进竖起的石棺,就可活着走出这座建筑,暗码也就破解。 只不过,石棺竖起的同时,建筑也会竖起,相当于石棺还是横着的,横着的石棺是死门,进去就会掉入机关的死循环。” “按你这样说,不就没法破解了吗?”我问道。 “无法改变机关,但可以改变自己嘛,笨死啦!” “姑娘,咱可不可以言简意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宋明有些急了。 “好呀,简单来说呢,只要你打开棺盖进入棺中,你躺下石棺便是横放,你站立石棺便竖起。”小铃铛说得很轻松。 我却不淡定了,因为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想要破解暗码,必须打开石棺,他娘的竟然被我随口一说给蒙对了,真是后悔又气愤。 “这石棺我们三个大男人都抬不动,棺盖也是连着的打不开,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办到的?”我问道。 “第四口石棺很轻呀,而且盖子可以打开,这四口石棺是连动的,只要一口石棺被打开或挪动,另外三口也会跟着一起动。” “……” 我们三个都很郁闷,如此简单的机关,被我们想得如此复杂,我还真说对了,这三座建筑是一个比一个简单。 至于宋明和表哥为何会出现在石棺中,这当然是我与表哥商量好的一个计谋,只是在第一视角下无法写出来。 如果要讲,还得长篇大论一整章,这不是重点,所以简单说一下。 当时宋明和表哥从墙壁走出去后,竟然又奇迹般地走了回来,而且是从石棺里出来的。 他们从石棺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刚刚喊出了藏在石棺里的小铃铛,能发现小铃铛,不是我有透视眼,是因为她的裙摆太大太招摇,露出了棺缝隙。 既然暗码已破,我各自走进竖起的石棺中,眨眼间便站在了建筑外。 与此同时,棺形建筑下沉,裂成四瓣,红色光柱再次升起。 三座建筑的暗码都已经破解,圣陵即将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此时此刻,我们谁都不会想到,暗码如此简单的原因是,故意让人破解的! 谁都不会想到,紧接着遇到的,颠覆大家几十年世界观的可怕机关,竟是我们自己亲手开启的。 站在建筑外,站在笔直的道路上,我们四人眺望着远处,圣陵若隐若现。 圣陵密码 第三十三章 匪夷所思 路的尽头处,隐约浮现出一座绿草丛生的山岭。 因为有了那所谓的“女娲之泪”,大家在这里二十四小时如白昼,方便了很多事情,说起来我真得感谢上官海,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宋明和表哥一马当先,我拉着小铃铛紧随其后,朝那座若隐若现的山岭走去。 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座山岭,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圣陵。 可是,此时此刻的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一件怪事,也可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人的认知。 小铃铛最先察觉到怪异,喊停了大家,她站在原地闭眼不动,眼皮不停地跳,像是在思索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我轻声问道:“铃铛,出什么事了?” 小铃铛睁开眼,神情茫然,低声说道:“你们谁有手表?” 我卷起袖子,晃晃手臂:“丢了……应该掉在三棱锥建筑里了。” 宋明也卷起袖子,晃晃手臂:“机械表,不过只剩个表带了……” “宋老板果然是有钱人!”表哥说着也卷起袖子,晃晃手臂,“泥鳅的表,在我这里!” “操!”我一把夺了过来,质问道,“你啥时候偷的?” 这块表虽然是装小电池的,就值十块钱,不及宋明的机械表带的万分之一,可它是我的最爱,无价之宝,因为是某人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表哥嘻笑道:“哎呦,要不是我在地上捡到,你会被某人骂哭的!” 小铃铛平时那么爱开玩笑,现在是调侃的大好契机,她却异常严肃,又从我手中一把夺去,拿在手里看着表,不说话。 我好奇地凑上去,手表没有任何损坏,看来表哥时刻都在保护着我的宝贝。 指针一秒一秒地跳动,时间是八点零七分,虽然在地下没有时间观念,但我大概能感觉到时间没错。 看了半天我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便问小铃铛:“亲爱的……大小姐,你在干啥?” “看表呀!”小铃铛严肃道。 “……”我竟无以言对,“你对时间把握那么精准,简直比那个异形还牛,你还用看表呀?” 小铃铛没再理会我,小声嘀咕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问。 “你这表是不是坏啦!”小铃铛很生气地把表扔给了我。 我很郁闷地说道:“表针转得好好的,时间也对,怎么就坏了?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表呀?” 宋明和表哥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我也不明白小铃铛闹得是哪一出。 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们三个心里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因为这一路走来,大家的心都变得敏感许多,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灾难来临的信号。 小铃铛又闭眼静思,我们男人三个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等待着……我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小铃铛睁开眼睛摇摇头,刘海的碎发跟随着摆动,迷离了双眼,看不清楚是喜还是悲。 “到底怎么了呀?”我急得直挠头。 “我现在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小铃铛皱眉说道。 “那之前呢?”表哥疑惑地问。 “之前在走动的时候,我感觉……”小铃铛迟疑了。 “感觉什么?”我们三个男人齐声发问,被小铃铛的神情给吓到了。 “感觉……时间在倒流。” “……” 没人再说话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这话如果放在平时,我连调侃的想法都没,在这个鬼地方她说出这种话来,让大家心里都没底。 沉默了片刻,我拿着手表,对小铃铛说道:“表正常转动,说明时间没有停滞也没有倒流,你感觉不到时间,可能是太累了。” “也许吧……” 小铃铛挠挠头,很萌的样子,以我对她的了解,不出一分钟她就会嘻笑起来,变脸比变天都快。 然而,对物理学深有研究的表哥,在沉思很久之后,给出了一个验证方法,也就是这个方法,直接改变了大家几十年的世界观。 “就算人真的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你携带手表一起穿越,手表永远和你处在同一个时间线上,是不会倒转的。”表哥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我似懂非懂。 “意思就是,不管这里的时间是否在倒流,对咱们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咱们身处此地,和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在同一时间线上,根本没有参照物。” “……”这次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再看看宋明和小铃铛,也是一脸迷茫。 可表哥却越说越尽兴:“如果打开一个口,让咱们能在这里看到外面的世界,就能证明时间是否在倒流!” “……”我们三个继续沉默无语。 表哥继续滔滔不绝:“如果只是这里的时间在倒流,和外界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那么站在此处看外界,就会看到行人在倒退,落叶飞上树枝。” “……” 没人想接表哥的话,除了不懂之外,还有匪夷所思,觉得他是科幻片看多了,或者是把《相对论》当科幻小说看了。 然而表哥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话一旦说开,就如同决堤的河水,滚滚流淌,淹没着我们三个人迷茫的心灵。 “如果真要验证这里的时间是否在倒流,也是有办法的,但我不确定是否有效。”表哥说道。 “什么办法?”我一下好奇起来。 表哥解释道:“这办法我也不能说出具体理由,凭感觉吧,假如这里时间在倒流,那么此处与外界肯定不是一类物质形成的,也就是说,外界的东西在这里很可能不契合。” “……” 我再此沉默无语,因为越来越听不懂,我连一个字都不理解,所以我敢肯定,表哥是在卖弄学术,也就是忽悠人。 因为我太了解他了。 可是…… 表哥停止说话一分钟后,我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宋明和小铃铛也都瞠目结舌。 在表哥的手中,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而这个画面,直接将我们所有人的心灵推向深谷。 圣陵密码 第三十四章 寂静岭 表哥拿过我手中的表,熟练地扣掉小电池,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大家所有人都跟着目瞪口呆。 因为表针并没有停止,依然匀速地转动。 而且是倒转! 这种超自然现象,比鬼灵之类的东西更让人胆怯,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掐在所有人的命门上,让人觉得随时都有可能无声地死去。 表哥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他只是凭感觉试一试而已,竟然在不经意间打破了多年来的认知平衡。 问题总得有个说法,尽管很难说得通,表哥还是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给出了他认为勉强能够接受的解释:“有电池动力地驱使,表针只会正转,取下电池它就失去了推动力,成为一个静止的事物,或许某些零件与此处的物质不契合,便表现出了外界的运行轨迹。” 虽然表哥说得越来越难懂,越来越离谱,但看到表针倒转的那一刻,我已经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急呼道:“时间真的在倒流!这太邪门了吧!” 表哥暗暗说道:“准确来说,不是时间在倒流,而是咱们正在逆时间行走。” 宋明听得一头雾:“你小子不要说得这么抽象,能形象点吗?” “打个比方,如果时间是一条河流,那么此处就是逆流而上的船,河流是不会改变的,是船在动。也就是说,咱们在此处每呆一秒钟,就相当于时间倒退一秒。”表哥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感觉不对劲的?”我问小铃铛。 “竖棺建筑发出红光的那一刻。”小铃铛说道,样子比我们三个淡定许多。 听到小铃铛这句话,我突然意识到,整件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现在这种局面,很可能是我们亲手造成的。 如果时间是河流,此处是船,本来船是没有动力的,只能顺水漂流。而我们开启三座建筑的暗码,就相当于开启了这条船,让它逆流而行。 “不好!” 我猛地大喊一声,心里异常慌乱。 他们三个被我吓一跳,齐看着我,宋明皱着眉头说:“你小子别整天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若时间在倒流,那么一个月后地狱之门肯定会重新长起,咱们会被封死在这里的,最好现在就出去,不能再前进了!” “哥,你说的好像不合理……”小铃铛质疑道。 “哪里不合理?”我问。 “如果地狱之门没打开,咱们就到不了这里,也就是说,既然咱们站在这里,地狱之门一定是开着的。” “……”我被她绕懵了。 表哥点头表示赞同:“咱们是独立的事件,在时间线上每走一步,都会影响到过去和未来,会按最合理的方式去发展,称作蝴蝶效应。” “……” “操!”宋明快要被说哭了,扭头就朝山岭走去,边走边喊,“你们几个真牛逼,说的比他妈上官海还玄乎!” “……” 然后我们三个也跟着走了过去。 讨论再多也没用,我们不是霍金,想象力没那么丰富,不看到结果,谁也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情景。 想不透就不想,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按计划行事。 去圣陵。 队形不变,表哥和宋明一马当先,我和小铃铛跟在后面,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岭,逐渐变得清晰。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些绿色的东西并不是草木,像是绿光透过雾气照出的光晕。 山岭就是黄土和石头堆成的,光秃秃,很普通,模样就像邙山的缩小版,也可以说是大多数山的缩小版,反正就是很普通。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我们站在了山岭的脚下。 仰望着它,没有一点敬畏之情,对我们几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眼前这座土岭虽然高大,但不足为奇。 表哥一溜烟就跑到了很高的地方,朝我们招手喊道:“这种鬼地方肯定不会有陷进暗器,咱们去顶上看看!” 我看到表哥的脚印旁还有一排不深不浅的脚印,正疑惑,小铃铛也察觉到了,指着土岭说:“看来伊星已经比咱们先一步了。” “他旁边不是还有个小侍女吗,怎么就一排脚印。”我不解。 小铃铛坏笑道:“说明人家怜香惜玉,背着女生上去的!” 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笑嘻嘻的。 这话说得我无可反驳,背她的话肯定要把我累死,不背的话,就是自己承认比不上伊星。 这小铃铛也太有心机了! “走!”我拦腰横抱起小铃铛,大步迈向土岭,“他背那个小侍女,哥抱你!比他好吧?” “好!当然好啦!”小铃铛乐得不行。 “那是必须的!” 我只顾着显摆,没注意脚下,说话的时候一脚绊在了坑洼处,抱着人很难掌握平衡,一头栽向地上。 小铃铛“哎呀”一声,差点被我扔飞。 幸好宋明在旁边,很随意地扶住了我,说了句:“勇气可嘉!” 我顿觉无地自容。 “算啦!”小铃铛气愤道,然后自己走上了土岭。 “哪能算了呀!” 我追上去又一把抱起了小铃铛,身为男人,不能有失尊严! 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小铃铛苗条、抱她跟抱棉花糖一样,我肯定失去尊严了。 这座土岭不是很高,当然也不低,大概有个几百米,没多久我们就站在了顶上,我连一口气都没喘,感觉抱她比自己走路还轻松,不知道为什么。 站在顶上眺望来时的路,这般景象只能用奇伟二字来形容。 两侧峭壁,中间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上三束红色光柱直通看不到的高度。 如此单调,却又让人叹为观止,能用简单的物体造出这气势恢宏的场景,定是高人中的高人。 就算现代最顶尖的设计师,也没有这等美学造诣。 在顶上驻足眺望,久久没人说话,大家都沉醉在美学营造出的奇妙氛围中,不能自拔。 谁也没有意识到,土岭的另一侧,有东西正在慢慢上爬。 而且大家都渐渐忘记了之前的发现,忘记了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倒流。 圣陵密码 第三十五章 胎盘 土岭上雾气很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远处看的时候有绿光,站在上面的时候没看到。 土岭的顶部很宽阔,我们站的位置是在爬上来那一侧的边沿,欣赏了很久的美景,大家才回过神来,四处走动观察。 这时才发现,另外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且云雾缭绕,让人有种站在云端的感觉。 宋明和我们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呆久了,心也变得单纯起来,弱弱地问道:“圣陵就是个土堆吗?” 他是看着小铃铛问的,估计是以为小铃铛和再生人一样,是从地狱之门里出来的。 我就不开心了,替小铃铛说道:“哪个皇陵不是土堆?不同之处肯定是在土堆内部!” 小铃铛摇摇头,然后点点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泥鳅哥说的比较对。 表哥在这上面跑来跑去,一会儿吹口哨,一会儿大喊大叫,一刻也没停下过,他从小就淘气,长大了也改变不了本性。 所以我们都没在意他。 等我们注意到他的时候,全都愣住了。 表哥一副纳闷的样子,面对我们三个投来的目光,疑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啥?” “你背后……”我低声说道。 表哥转身看看,又转过来,问:“背后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声音有些抖,估计是被我们三个惊恐的表情给吓到了。 可就在他刚刚转身的那一刻,我们三个更是吓得不轻,特别是小铃铛,少女的尖叫声几乎把我耳膜都给刺穿了。 在表哥的后背上,粘着一大块圆盘状的东西,血肉模糊,还有很多细细的触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 表哥转来转去竟然没有任何感觉,而且那东西也不会掉,就像长在他背上一样。 宋明毕竟是长辈,道上混久了胆子也大,愣了片刻后,一个箭步冲到表哥身后,抓住那块血肉模糊的东西用力扯。 表哥“啊”的一声惨叫,瞬间痛得满头大汗,那东西却纹丝不动地粘着。 宋明吓得松开手,也大叫一声:“操!” 我和小铃铛站得远,表哥又是面朝我们,所以我也看不清楚他背后是什么情况。 小铃铛紧紧拉着我,不让上前,感觉她特别害怕的样子。 我在原地喊道:“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宋明刚才用力的一扯,好像把那肉乎乎的东西给抓破了,现在他满手是血,后退好几米,脸色特别的难看。 宋明不再碰那东西,表哥也不再喊叫,他自己把手背过去摸,又猛地缩回,身体也跟着颤抖一下,就像摸到了裸露的电线触电一样。 因为那肉乎乎的东西不是很大,表哥也安然无恙,所以我第一时间并没有往可怕的地方去想,以为只是个没见过的软体动物而已。 表哥自己看不到那东西,只能用手摸,又摸了好几下,才颤抖着小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啥,你们先别过来!” 我从表哥的神情中能够看出,那东西摸上去的感觉一定不是很好。 宋明盯着看了很久,就在我疑惑万分的时候,他突然蹦出来一句话,让我后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也瞬间起满全身。 “操!那好像是个胎盘!”宋明惊呼。 表哥一下就慌了,剧烈地晃动身体,想要弄掉它,最后自己都晃倒在地上,那东西依然紧贴在他后背上。 宋明说的是真是假,我肯定是没见过的,所以也完全没有概念,只觉得很渗人。 我想不明白,如果真是胎盘,那就不是活物,它是怎么悄无声息跑到表哥后背上的?这个地方为何会有胎盘这种的东西? 想不明白,那就亲自过去看看。 我拉开小铃铛的手,定了定神,一步一挪地靠向表哥,小铃铛又追上我,跟在后面。 表哥朝我喊道:“泥鳅,你先别过来,我好好的,就说明这东西不伤人,没事的!” “那也不能让它一直粘在你背上啊!”我说着就走到了表哥的身后。 离近看的时候,我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天生对软体的东西反感,而且这东西的表面还渗着血。 宋明也走过来,心情平复许多,指着表哥后背说道:“你们年轻人肯定没见过,但我能确定它就是胎盘!” 宋明的意思是他见过,所以我也只能相信了。 “如果真是胎盘的话,那就肯定没有危险啦!”小铃铛说道。 “为啥呀?”我不理解。 “胎盘是给婴儿供应能量的呀,而且它还是中药,俗称混元丹,怎么可能害人嘛!”小铃铛说得头头是道,一副生过孩子的样。 我还是没概念,想调侃她两句,又想想在这个场合下还是算了。 既然没危害,我也放开了心,伸手抓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危害也不能让表哥背一辈子吧。 我肯定不会像宋明那样粗鲁,表哥也相信我,站着没动。 “别碰!” 我手刚接近那东西,小铃铛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拉开我。 我本来是正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地摸去,她这一声喊叫让我心脏都快跳出了胸口,手指抖了下,戳在了那肉乎乎的东西上。 小铃铛拉开我的瞬间,那个所谓的胎盘也同时窜上我的胳膊,毛毛的触须紧贴我的皮肤,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没感觉到痛,也没感觉到痒,但我还是大叫了一声,疯狂地甩胳膊,那东西却纹丝不动地粘在我的手臂上。 我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拽去,锥心的疼痛感,沿胳膊蔓延至全身的每一条神经,我痛得腿一抖,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胎盘就从表哥身上转移在了我的胳膊上。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小铃铛想要扶起我的时候,一根类似脐带的触手从胎盘正中间伸出,直窜我的肚子上,我顿觉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这一系列变故总共才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宋明和表哥都还没回过神,小铃铛速度极快地从表哥腰间拔下短刀。 一道白光闪过,我惨叫一声,痛得一口重重地咬在了她的胳膊上。 那根脐带也随之断成两半,胎盘掉落在地。 圣陵密码 第三十六章 饮血 小铃铛被我咬得也大叫一声,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她很痛,她却没有把胳膊拿开。 胎盘粘在我胳膊上的时候,似乎与我的神经融合在了一起,对胎盘的伤害就如同切割着我的肉体。 脐带被割断的那一刻,我感觉就像被人生生扯断肠子一样,痛得全身抽搐。 当它断掉之后,疼痛感又立刻消失,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是不痛了,可小铃铛却悲剧了,稚嫩的胳膊上两排深陷的牙印,鲜血也从咬破的肌肤里流出,看着都让人心疼。 表哥想找块干净的布给她包扎,看了看大家,身上全是脏兮兮的衣服,没有一处干净,只好作罢。 小铃铛痛得眼角闪着泪,脸上却挂着笑,嘴上不依不饶:“你是属狗的吧?禽兽?” “1976年12月31日,属龙……”我不好意思道。 “我记得宋老板好像是属狗的。”表哥笑道。 “操!”宋明很无奈。 “谁让你长得那么水嫩啊,要是皮糙肉厚的,我哪能咬的动!”我调戏道。 “不理你们啦!” 小铃铛捂着胳膊,愤愤走开。 我不担心小铃铛,因为我亲眼见过她被军刀刺穿胸口,连伤疤都没有。 不担心不代表不关心,我快步追上去,安慰道:“跟你开玩笑呢!多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怎么感谢呀?” 以表诚意,我单漆跪地拱手道:“救命之恩等同再造,此生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滚!”小铃铛嘻骂道,被我逗得笑不停。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地上那个胎盘逐渐萎缩,变成了黑色的灰烬,很像燃烧过的碎纸片。 表哥脱掉上衣,让宋明帮他看看有事没,宋明看了很久,摇摇头说:“你衣服都没破,背上没有伤痕。”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来,急忙撩起上衣,看到肚脐上红红的,没流血,应该没什么大碍,便舒了口气。 可我总感觉怪怪的,不是心里感觉,是身体。 这一路走来,我早就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可是此刻却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险恶,体力充沛。 我寻思着,可能真如小铃铛所说,胎盘是给人供能的,有益无害。 但是,我马上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我现在特别饿,是特别特别饿,那种胃里空荡荡急需东西来填充的感觉,让我看到石头都想往嘴里塞。 我从小就很瘦,对食物的欲望不强烈,也没有过这么大的食欲,所以我知道一定有问题。 表哥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太好,过来拍拍我,问道:“泥鳅,没事吧?” “没……”我摇摇头,看到了宋明的背包,咽口唾沫,说道,“有吃的吗?” “你小子刚吐完就想吃!”宋明扔过来一袋浓缩的可可脂。 我打开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放。 舌头触到可可脂的瞬间,强烈的吞噬欲望冲击着我的喉咙,我猛地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一定很饥渴,因为包装袋都差点被我塞进喉咙里,被呛了一下才回过神,赶紧把它吐出来。 宋明和表哥,包括小铃铛,全都看呆了,或者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我。 我心里清楚自己有问题,可还是弱弱地问了句:“怎么了?还有没?” “哥,你这是要发福的趋势啊!”小铃铛惊讶道。 “那不好吗?”我问。 “好……” “好……” 宋明和表哥轻轻点头,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只是无从说起而已,在地下呆的时间久了,谁都会变。 可我还想吃。 那一大块可可脂进了我的胃里,就像石头沉入大海,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抢过宋明手里的背包,又连吃四五袋,还想拿的时候,被宋明抓住了手。 “你小子再吃下去,我们几个就得饿死在这里了!”宋明说话的时候,眉头皱得很深。 我也不想吃了,因为……因为他娘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就算把所有的东西吃完,自己也不会满足。 小铃铛把手放在我的额头,很纳闷地看着我,问:“你是不是病了?” “你病了还能食欲这么好呀?”我郁闷道。 小铃铛的手在我额头上放着,胳膊伸在眼前,刚才被我咬破的地方还在隐隐渗血,她的血液似乎不会那么快凝固。 可我关心的不是她。 在看到鲜血的那一刻,我全身的细胞都张开了嘴,如狼似虎般,一口又咬在了她还没愈合的伤口处。 当滚烫的血液流经喉咙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血腥味是如此的甘甜,驱使着我贪婪地吮吸,忘乎所以。 小铃铛吓得大喊大叫,我力气很大,她怎么都挣脱不开,胳膊上血色渐退,显得肤色更加白嫩。 宋明和表哥也吓得不轻,宋明抱住我的腰用力往后拖,表哥使劲掰开我抓着小铃铛胳膊的手。 鲜血如毒品般,一旦沾染,我就近乎失去了理智,疯狂往她身上扑,宋明和表哥费很大劲才把我拖走。 小铃铛捂着胳膊呆着在原地,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眼泪不停地流,这应该是她小小年纪能承受的疼痛极限了。 我心智还是有的,只是控制不住鲜血的诱惑。 可能是因为喝饱的原因,被拉开后片刻,我就恢复了理智,嚷嚷道:“你俩别拉我那么紧啊!我可不是怪物!” “操!你连妹妹都不放过,你是禽兽吧!”宋明骂道。 表哥看我没事,就没说话,跑过去安慰小铃铛了。 他们应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能猜到与那个胎盘有关,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都是聪明人,说太多只会制造恐惧,有害无益。 我肯定也是清楚的,早就察觉到了自己有问题,一直表现的很轻松,也是不想营造恐惧的氛围。 毕竟前路还很长,胆怯会让人走不远。 我走到小铃铛跟前,晃晃她,故作嘻笑:“长得甜美的人,原来血也是甜的呀!” 她没说话,我把胳膊伸在她面前,说道:“别生气了,要不你来以牙还牙吧!” “一边去!”小铃铛气愤地推开我。 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故意把胳膊伸到我眼前,是帮我还是害我?” 小铃铛嘴角突然扬起,邪笑道:“我是……” 然后一口咬在我手背上。 我毫无心理准备,本能地大喊一声,却发现她并没有咬下去。 她这行为是在告诉我,她在帮我。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她对此处了解至深。 同时我也在想,她对这座圣陵如此了解,她的身手也远超我们三个大男人,很可能还有隐藏的实力。 为何不敢轻举妄动?难道圣陵真的不能随便进? 圣陵密码 第三十七章 群婴荟萃 这件事虽然已经平息,但在我心里却留下了阴影,也有深深的自责,自责对小铃铛的伤害。 可她没多久就变得活蹦乱跳,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在此处浪费的时间太多,对大家很不利,所以在休息片刻后,我们开始了寻找圣陵入口的行动。 没带工具,不能挖掘,只能祈祷入口是存在的,当然我敢肯定这里有入口,因为伊星已经上来了,我却没有见到他。 由于三面都是悬崖,就算有入口也很难进去,所以就不在我们寻找的范围内,重点搜索顶部的这片区域。 虽然我大概能够确定小铃铛知道入口,但我也不会问她,就像大家从没追根究底她的过去一样,这是对小铃铛起码的信任和尊重。 只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就行了,除非她主动告诉我们。 这座土岭的顶部什么都没有,空旷平坦,我们扫荡了好几遍,没发现任何异样,更无入口。 事情总会有转折的,只不过这次的转折点发生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在顶部的正中心位置,有一小块凸起的岩石,很普通,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所以我们也没在意。 宋明每次经过那里,都会绊到脚,一次两次还行,超过三次他那暴脾气就上来了,用脚狠狠地踢那块石头,踢一脚喊一句“操”。 我们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只顾着在旁边笑,谁也没拦他。 表哥调侃道:“宋老板,你要是能把圣陵踢开,我就不姓二!” 话音刚落,圣陵没有开…… 不过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块凸起的石头被宋明踢掉一半后,红色的液体从断面缓缓流出,像动物的血液,不过浓度没有那么高。 这肯定不算诡异,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能激起我们的心跳了,太普通。 真正让我心里一颤的,是断掉的那一半石头。 那一半石头被宋明踢得老远,我就眨了下眼,它便隐没在黄土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流血的断面重新又长出了石头。 从踢掉到复原,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这个地方连石头都会自我修复! 如此诡异的土岭,我能肯定它就是圣陵。 宋明蹲到地上观察好半天,冒出一句:“这个地方果然是盗墓者的坟墓!” “什么意思?”表哥问。 宋明没说话,故作深沉,或者是真的陷入了沉思中,所以我就替他回答了:“盗墓贼不管技术有多高超,都离不开挖掘这一道工序,如果连陵墓都会自我修复,挖掘便是天方夜谭!” 我在解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老李,他对地质深有研究,如果他在的话,或许能够给我们一些答案。 突然很想念北邙四鬼,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再出现,生还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宋明沉思的事情,估计也是北邙四鬼,因为他显得很悲伤。 一代传奇,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为何要逆向而行,在我心里仍然是个谜,因为我不相信他们四个加起来还不如我一个年轻人,我能安然无恙到达圣陵,他们也一定可以。 所以我只能认为,是北邙四鬼的牺牲,为我们几个铺平了道路,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小铃铛拍拍我的头,我才回过神来。 “胳膊还痛吗?”我轻声问道。 “痛!”小铃铛很委屈的样子。 “那就先痛着吧!” “你……”小铃铛恶狠狠地要打我,被我轻松躲开。 宋明和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悬崖边,宋明扭头喊道:“你俩兄妹回家再打闹,赶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我拉着小铃铛边走边问。 “这里有很多很多……”表哥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俩真是胆大,站在崖边也不怕掉下去,而且还弯着腰向前探,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我疑惑地走到边上,好奇表哥说的很多很多是什么东西,可当我看到的第一眼,整个身子也不由地向前探,差点从悬崖上跳下去。 云雾缭绕的崖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爬满了婴儿! 数以万计! 仔细看,快爬上来的那几个,有的眼睛还没有分开,有的手指还没有长出,明显是还未孕育成型的胎儿。 可他们却都纹丝不动地贴在崖壁上,还能一点点缓慢上爬。 我又跑到另外两侧崖边,看到的也是密集的胎儿。 一瞬间,那些传说、那些神话故事,翻涌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女娲造人、再生人等等,还有刚刚遇到的胎盘,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浮想联翩。 我知道神话故事一定是假的,传说也一定被夸大过,但现在看来,它们之间似乎又有着某些联系。 所以我大胆猜测,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圣陵的主人假借神话传说,故弄玄虚,为了掩盖他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些到底是人还是鬼?没有母体怎么可能会有婴儿!”思考很多,我还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到了。 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很可能不慎掉入崖下,我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已经感觉头晕目眩。 表哥不假思索道:“这还用说啊,肯定是鬼,咱们已经被围攻了!” “操!你们几个不是一惊一乍的,就是瞎几吧扯,能不能成熟点?”宋明已经烦透了。 他不是烦我们,说脏话只是习惯,不代表素质差,说白了他就是被吓得语无伦次,我最了解他。 表哥当然也了解他,笑道:“你是成熟的男人,那就把这些婴儿收养了呗!” 看他俩又要掐架的意思,我赶紧打圆场:“咱们别自乱阵脚,见机行事!” 小铃铛一直紧跟着我,话也不多,此时却突然开口:“这些婴儿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什么意思?”我问。 表哥和宋明也停止拉扯,同时扭头看向小铃铛。 大家心里都有数,若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小铃铛不会轻易开口。 圣陵密码 第三十八章 坠落 “这些婴儿是邪物,存在于世会打破自然规律,毁灭整个人类的繁衍生息。他们原本被困在圣陵内,永世都爬不出来的。”小铃铛严肃道。 说到婴儿,宋明就来了兴趣,问道:“这些婴儿是谁生的?” 小铃铛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圣陵自己孕育的,又自己将他们封锁。” “这也太假了吧,生命的诞生需要母体,圣陵只是一堆石头,怎么可能孕育出婴儿,你可别说女娲在里面住着……”我郁闷道。 “生命的源头,肯定没有母体,地球上不是照样出现了生命吗?”小铃铛说道。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你俩回家再讨论行不?”宋明不耐烦道。 “哈哈哈!”表哥在边上都快笑抽了,丝毫不在意正在往上爬的群婴。 我还就来劲了,继续与小铃铛争论道:“地球上生命的诞生,是几亿年来进化的结果,不是一下就能变成婴儿的!” 小铃铛微微一笑:“如果说,圣陵内不存在时间呢?” “……” 好吧,我承认最终没有辩过她。 但我肯定还是不信的,除非让我亲眼看到婴儿诞生的过程。 就在大家谈论的时候,一只小手从岩壁下伸了上来,皮肤泛着婴儿白,指甲还未长结实的样子。 表哥最先看见,二话没说就要踢上去,被宋明狠狠拉住:“你小子有点良心行吗?” “小铃铛说了这些都是邪物,与良心有什么关系?”表哥不服。 宋明还是拉着表哥不放,但他也不敢靠近婴儿,生为人父的他,对小生命的感情远超我们年轻人。 他俩在争论的时候,小铃铛拉着我的手,晃晃,笑着说:“哥,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在逗我吧?本来就深不见底,还爬满了怪东西,怎么下去?下去做什么?”我不理解,而且很郁闷。 “进圣陵里面呀!”小铃铛小声说道。 “圣陵入口在下面吗?”我问。 “可能吧。” “听你的!” 我拉起小铃铛就要往下掉,把她吓得惊叫一声:“哎呀!你干嘛啊!寻死别拉上我呀!” 本来是想逗她玩,吓吓她,没想到她这一声尖叫把宋明给吓到了。 宋明本来就有恐高症,腿一抖,一只脚滑下崖边,整个人跟着坠落而下。 表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宋明的脚腕,宋明头朝下倒挂着,脸的正下方是一个正在上爬的畸形婴儿,差一点点就亲到了。 惨叫声回荡在深谷里,比鬼哭狼嚎还刺耳。 表哥力气很大,拉两个宋明都不在话下,只是这边沿没有扶的地方,表哥跟着一点点向下滑,大喊道:“泥鳅,铃铛,快!快拉我一把!” 表哥喊话的时候,我已经拽住了他的双腿,我们两人的力气勉强能支撑住宋明的体重,不过想往上拉还是很困难。 “帮下忙啊!”我朝小铃铛喊道。 小铃铛站在那里笑个不停,就是不动手,人命关天的事,而且还不是一条人命,她却当做儿戏。 我一下就怒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以前的小铃铛啊?” “不是!”小铃铛依然在笑。 笑声让我心里发毛,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邪气很重。 她的脾气我越来越摸不透了,总在关键时刻给人摆一道,莫名其妙。 宋明在下面“操”声不断,我和表哥在上面满头大汗,小铃铛在旁边笑声一片,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爬最快的那个婴儿,已经碰到了宋明的鼻尖,宋明使劲仰着脖子,倒挂没多久,脸色已经暗红。 我和表哥也被宋明挣扎得快要脱手,一旦没拉住,很可能我们三个要一起坠入深谷。 可我万万没想到,小铃铛不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 我一个没注意,小铃铛的手就放到了我的后背上,本以为她要拉我一把,没想到是推,笑嘻嘻地说:“刚才是谁要推我下去呀?” “别闹了……” 我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强大的推力直推下悬崖,小铃铛咯咯的笑声萦绕在我的耳畔。 坠落中,我条件反射地随手一抓,抓住了一个婴儿的头,只觉手心猛地一痛,鲜血横流,立刻又松开了手。 婴儿纹丝不动地贴在岩壁上,我们三个人惊叫三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谷里。 重力加速度下,越坠越快,我呼吸已经变得困难,却始终没有触底,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还没摔死就已经窒息了。 坠落中,空气逆流形成的风刀,让眼睛也睁不开,耳朵里嗡嗡地响,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有那么一刻,多么希望快点摔到地面上,结束这痛苦的挣扎。 现实却是残酷的,不停地折磨你,就是不给个痛快。 …… ……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一条溪水中间的青石上,两侧峭壁,上面长满了类似爬山虎的植物。 小铃铛正在溪流中悠闲地踱步,不时地踢着水中的碎石块,嘴里轻声哼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感觉还挺好听。 我坐起来,身上没有伤痕,手心也没有,也不痛,下意识地抬头看看,视野范围内全是高高的岩壁,没有边际。 “醒了呀?”小铃铛哼着歌在水里走来走去,也不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段时间奇怪的事也见多了,就不是很惊讶,问道:“他俩呢?” “我哪知道呀,只找到了你!”小铃铛走过来,朝我扬扬嘴角,单纯地笑。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我想象着宋明和表哥也许没有掉在这个地方,毕竟坠落时间太长,偏离就会很远。 我也没质疑自己为何没摔死,不死必有原因,问多了只会影响心情。 可小铃铛却主动说了出来:“不错嘛,还挺镇定!你没死呢,是因为……想不想听?” “不想。”我摇摇头。 “那就给你说吧,你没死是因为我救的你!” “……” “哎呀,不逗你啦,圣陵是只能出不能进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去,让灵魂进入圣陵!”小铃铛说得很轻松。 可我听得一点也不轻松,因为我清楚地记着,自己坠落的时候手心被婴儿咬伤,流了很多血,现在却没有任何伤痕。 所以我相信了小铃铛说的话,我真的已经死去,现在只是灵魂的意识。 圣陵密码 第三十九章 入口 就算我相信,也得证实一下。 究竟该如何证明我已经死去,这是个难题,我想了又想,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并没有找到答案。 “别想啦!”小铃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嘻笑道,“你还真好骗!” 说着就拉起我的手,沿溪水向前走去。 她的手冰凉冰凉,让我一个激灵,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但是没有松开她。 我边走边问:“这是要去哪里?圣陵吗?” “嗯。”小铃铛低哼道。 大概走了有一公里,前方的溪水中出现两个躺着的人,不知是死是活,我立即冲上前去,感觉应该是宋明和表哥。 因为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 可是到跟前我就傻眼了,竟然是伊星和那个小侍女! 当然我早就猜到小侍女就是再生人,看她没威胁,一直不想说而已。 这俩人好像死了很久的样子,尸体已经被溪水泡得有些浮肿,体形都增大了一圈,看着很渗人。 小铃铛盯着尸体看很久,皱眉道:“看来他们早就进入了圣陵!” “你不是说骗我的吗?难道真的死去才能进圣陵?”我感到不可思议。 “没骗你呀!”小铃铛又恢复了笑容,“我刚才说你死了,那是骗你的,不过想要进入圣陵的话,必须得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她绕得有点蒙。 索性跟着她走便是,在此处我就是个无头苍蝇,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不对,是听小铃铛由命。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就当是坠崖而亡。 我不怪她推我下来,是因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 又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前方传来趟水的声音,紧接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 “你俩也没死呀?”我朝宋明和表哥喊道。 他俩没说话,快步走过来,离近了看,全都双眼无神,像是被吓得痴呆的样子。 “问你们呢!没死吧?”我学着宋明的音调问道。 “你见过死人走路吗?”宋明从迷茫中回过神,没好气说道。 表哥自言自语:“咱们为啥没摔死?” 小铃铛挽着我,小鸟依人的样子,也不说话,她这样时而魔鬼时而天使的,也只有我这种心理强大的人才能受得了。 我拍拍表哥,说道:“别想了,既然来时咱们就已经说了生死由天,还要计较这些干嘛,去了圣陵自有答案!” 然后,一行四人沿溪水继续向前走。 表哥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路上还不停地调侃宋明:“宋老板,这次你应该感谢小铃铛,是她治好了你多年的恐高症!” “操!”宋明大步向前走,也显得淡定了很多。 小铃铛嘻嘻地傻笑,冰凉的手也被我暖热,感觉又变回了最初的她。 溪流像是无止境的,没头没尾,我们走得腿都打弯了,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小铃铛还想让我背她,被我坚定地拒绝了,理由是老子也很累。 然后她就趁我不注意,跳上了我的背。 然后我也没再拒绝,因为她身上很软。 刚背着小铃铛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帘瀑布,水竟然是倒流的! 溪水沿着峭壁流上,流入一个很宽的洞里,如果从远处看,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鬼地方,越来越不真实了!”我惊讶道,有种做梦的感觉。 因为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 表哥率先跑过去,而且是很激动的样子,趟出的水花溅了我们满身都是。 跑着跑着,他就顺着溪水流上了峭壁,流进洞里。 表哥手撑着洞口,水冲刷着他,朝我们招手喊道:“这地方真是太神奇了,简直是世外桃源!” “你小心一点吧!”我大声回应道,替他捏一把汗。 因为我的心里越来越忐忑,莫名不安,总感觉此处有怪。 我才刚说完,不好的感觉立刻应验,只听小铃铛大叫一声,我和宋明都没反应过来,表哥就被一个东西拖入了洞里。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表哥的两只脚在不停地上下乱踢,眨眼便消失不见。 表哥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一个字,悄无声息就进了洞里。 或者是什么东西卡住他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又或者是看到了超出他心理承受能力的东西,让他忘记呼救。 我心脏狂跳不止,拼命地冲上前去,小铃铛使劲拉住我,劝阻道:“你不要过去!那东西可能是黑白无常!” 管他什么黑白还是彩色的,我奋力挣脱开小铃铛,趟着水奔跑过去,离峭壁越近,水流的力量就越大。 我突然一哆嗦,小铃铛刚才说什么?黑白无常? “我操!” 我一下就后悔了,叫喊着想往回跑,可是腿一软扑倒在水中,被冲上了峭壁,冲向洞里。 宋明和小铃铛跟着跑过来,想拉我一把却没抓住。 到洞口的时候,我拼命扒住石块,和表哥刚上来时的姿势一样。 “哥,小心你的背后!”小铃铛在下面大喊。 这还用她说吗! 我迅速转过身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洞里,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里,又被我强咽下去。 洞里特别昏暗,勉强可以看到流水激起的浪花,我不知道是女娲之泪不起作用了,还是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黑暗。 “你俩上来啊,帮帮我!”我朝他俩喊道。 我也不知道想让他俩帮我什么,反正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洞口特别害怕。 宋明犹犹豫豫,小铃铛竟然也无动于衷,这就让我很气愤,又喊道:“你俩快点吧!还进圣陵不?” “你站的就是圣陵的入口,活人是进不去的!”宋明突然说道。 小铃铛也点点头,眉头紧锁。 宋明他娘的竟然什么都知道! 岂不是这一路都在骗我们? 虽然我早有感觉到他隐瞒着什么,却没想到他连圣陵的入口都知道。 我已经恼火到了极致,顾不得黑白无常和表哥了,张口就要怒骂宋明。 才骂出一个“你”字,就感觉腰间凉风阵阵,一只黑手和一只白手从后面抱住了我。 圣陵密码 第四十章 布局人 我瞬间僵在了那里,只觉骨头都在颤抖,那手的温度比冰块还凉,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体温,所以我也不敢回头看。 因为只穿了一件衬衫的缘故,那两只手伸到我的腰间,就像直接碰到我的皮肤一样,凉意直窜全身。 当然我肯定也不相信有黑白无常这样扯淡的东西,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人或者机关在搞鬼。 就在那双手用力把我往后拖的时候,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我奋力向后踹去,却踹了个空,然后脸朝下栽倒在地上,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拖进洞深处。 我眼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小铃铛和宋明站在原地朝我笑。 而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过意识还是有的,我能感觉到自己飞速地在洞里移动,身子下面是水流。 ………… 小铃铛和宋明站在原地对视着,会心地笑。 “唉,终于把他俩安全送往圣陵了。”宋明舒了口气。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能不能发现圣陵的奥秘,只能看他俩的造化啦,不过我相信陈土哥哥!”小铃铛微微一笑。 “是啊,几千年来无人能破圣陵,想发现其中的奥秘真的很难,咱们肯定是不行的。”宋明说道。 “要相信僖王,他可是人类中智慧最接近神的人,两千年前他布下棋局,准确地预言了两千年后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哈哈,陈土那小子确实很牛,在庄王陵墓就发现了这是一局棋,可他就是想不到布局的人是谁!”宋明笑道。 “想进入圣陵,必须要忘记一切,咱们也该去陪他们啦!”小铃铛淡定地说道。 “走吧,进去之后你就会忘了我这个父亲喽!” “只是忘记前世记忆而已,另外,谁是你女儿呀!”小铃铛鄙视道,“十五年前你把宋雨露放在陵墓上的时候,她已经死啦!” “唉……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李队长,是我害了他们一家人。” “我的命,是李队长的母亲给的,所以我今生只姓李,不姓宋!当年史小狗看出端倪,想阻止我的出世,可惜呀,没能斗过我奶奶!”小铃铛笑得特开心。 小铃铛继续说道:“两千年后的今天,事实证明,伊星还是没有僖王聪明,他自认聪慧过人,不愿放弃记忆,今天就只能自杀进入圣陵!” “你们前世的事情我可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你能死而复生,姓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会听从女儿的安排!”宋明也笑得很开心。 “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女儿,不是宋雨露!不过嘛,你女儿长得挺漂亮的!” “行……行……不说喽!反正咱今天都得死,有这十五年开心的生活,已经足够,我也很满足!”宋明说道。 两人再次沉默许久。 许久许久…… 面带笑容,挥刀自尽。 鲜血染红了溪水,记忆随之消散,灵魂随溪水流入洞里,飘向圣陵。 ………… 三棱锥建筑里,四个人盘腿而坐,闭眼静思,他们只是当今社会的凡人,与前世无关。 谁也没有开口,意念在交流。 上官海:“天象异变,历史的残留正在侵蚀现代文明,是非善恶已不重要,咱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老李:“咱们观察这么久,陈土的身份还未确定,动机的好坏不明,真的要行动吗?” 老虎:“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陈土他娘的不怀好意,圣陵内的上古神棺被打开,再难收场。” 秦潇潇:“不管陈土和伊星谁好谁坏,咱们四个先下手为强,总归是不会错的,行动吧。” 四个人同时睁开眼睛,表情淡定。 老虎伸着懒腰朝墙壁走去,一声巨响,墙壁被撞出一个大口,老虎缓缓走出。 上官海依然盘腿而坐,身下石柱升起,他从红色光柱内翻滚而出。 秦潇潇跟随着上官海一起从红色光柱内跳出,但她没有借助石柱的推动。 三人走到土岭的时候,老李已经站在顶部朝他们招手。 ………… 不知被拖行了多久,我的眼前突然一片光亮。 还未看清周围事物,表哥激动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泥鳅,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出来了,正准备进去找你们呢!” “什么?出来?”我不明所以,揉揉眼睛,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瞬间又明白了,惊讶道,“咱怎么出来的?” 艳阳下,梯田中,玉米的嫩芽已经长出土壤,我平趴在地上,压倒了大片庄稼。 表哥站在我旁边,身上很多土,估计也是刚从地上爬起来没多久。 “咱怎么出来了?”我又问道。 表哥挠挠头:“我也不知道,眼睛能看到东西后,就发现自己躺在田地里。” “我没有失去意识,没有晕过去,可是从哪里出来的,却没有一点印象。”我观察着周围,说道。 “我和你一样的情况……”表哥郁闷道,“几点了?” 我看看手腕上的表,浸了很多水,但依然好好地转动,看来便宜不一定质量差。 时间是下午两点,我对表哥伸了个二的手势。 表哥点点头,又抬头看看太阳,眯着眼睛说:“多天不见太阳,有点不适应,晒得头晕!” “说明你就适合钻在地下,下辈子投胎做蚯蚓得了!”我开玩笑道。 “哈哈,你投胎做泥鳅,我就做蚯蚓!” “哈哈!” 此时此刻,我俩都很轻松,在地下压抑久了,才感觉在烈日炎炎下是如此的享受。 两个人互相搭着肩膀,沿着田间地头,穿过小路,向家中走去。 我依稀记得,最后一眼看到宋明和小铃铛在笑,那个笑容并不是嘲笑,也不邪恶,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俩故意送我出来。 可我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回家好好梳洗一番,大不了再下去找他们问个清楚,如果他们没出事的话。 然而,当我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脚没踏进去就定在了那里,是喜是惊已经分不清,张着嘴半天没喊出一个字。 圣陵密码 第四十一章 走着瞧 父亲在院子里扫地,抬头看我们一眼,训道:“你俩臭小子,衣服上咋弄的全是土?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知道干净!” 母亲在厨房里喊:“饭好了,快去洗洗,准备吃饭!” 我和表哥傻愣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回过神,直到小铃铛嘻笑的声音传来。 只见小铃铛扎着马尾辫,踢着拖鞋从屋里跑出来,嘻笑道:“哎呦,怎么两个人都变成泥鳅啦!” “你……”我恶狠狠地指着小铃铛,想问她很多话,碍于父亲在跟前,开不了口。 表哥回过神来,转身跑回了自己家,我父母回来了,他的父母也应该在家,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 随便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便走进客厅坐下,一家人围着茶几吃饭聊天。 小铃铛还是老样子,拿起筷子挑三拣四,把桌上饭菜翻个遍,没吃两口就饱了,一蹦一跳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母亲还是老样子,教育小铃铛几句,要注意饭桌上的形象。 父亲也是老样子,边吃边说:“小姑娘嘛,调皮一点好,这叫活泼开朗!咱山上条件不好,挺委屈她的。” 我埋头吃饭,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你这孩子,自己跑出去玩,反倒问我们啥时候回来?玩疯了吧?”父亲没好气说道。 母亲打断父亲的话,说:“马上过完暑假,孩子就要去外地上学了,让他多玩玩吧。” “什么?!” 我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碗筷全部撞掉在地。 他俩被我吓一跳,疑惑地看着我,父亲像是看出了什么,问道:“咋了?不想去外地上学?是不是这里有喜欢的同学?我告诉你,早恋……” “……” 我一句话都不想听,也没听见,脑子里一团乱麻,埋头使劲地抓着头发,等父亲训完后,我开口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母亲回答的,和我想象的也确实一样:“今天8月10号,再过二十天你就要开学了,出远门学着成熟一点,别总是毛手毛脚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刻意平复着心情,站起来扔下一句,“吃饱了!” 然后直接走向小铃铛的屋,眼睛扫过墙壁上挂的日历,是1994年,也就是一年之前,也就是刚刚高考完。 小铃铛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悠闲地看杂志,我一把夺过杂志,扔在地上,质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呀?你扔我的书干嘛?”小铃铛很生气地瞪着我。 以我对她的熟悉度,对她言谈举止的了解,她这样的表现就说明,她的确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事,开个玩笑……”我很不好意思地弯腰捡起杂志,递给了她。 “有病!” “……” 我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端详着她,她静静地看着杂志,偶尔被上面内容逗地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她,我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呢?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想,也许地狱之门内的时间真的在倒流,只不过倒流的时间略快,在里面呆了短短几天,出来就回到一年之前了。 我想,还有一个可能,我和表哥去田地里玩,躺在地上睡着了,做了个很长的梦,我俩小时候就做过同样的梦,这一点也不稀奇。 这两种想法,我更偏向第二种,因为身处现在的环境,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很难再去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若要证明这是一场梦,有一个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日记! 如果小铃铛的那本日记本上写的是正常东西,没有死亡计划什么的,就说明我确实做了个很长的梦。 “铃铛。”我轻声说道。 “嗯?”小铃铛抬头看我一眼,笑笑。 “在学校有没有早恋呀?” “你以为我是你呀!刚才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被训完了,拿我出气是吧?”小铃铛坏笑道。 “那我看看你的日记,介意不?” “介意!” “那你就是心里有鬼!” “拿去!”小铃铛打开抽屉,把日记本扔给了我,显得很淡定。 从她这坦然的表现来看,肯定没什么内容,所以我突然就不想看了,免得落下一个偷看少女日记的罪名。 想归想,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翻开了日记。 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我心里猛地一惊,是喜还是悲,依然说不清。 “1991年10月9日晴 顺利进入庄王村,等待时机。 见到陈土哥哥啦,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送我的日记本。 …… 1994年12月30日雪 再生人计划正式启动。 …… 1995年6月28日 信未送达,计划有变。 你突然进门那一刻,我好想逃避,可又忍不住抱紧你,我已没有心跳,为何还会心动?” 我看着日记本上的这些字,又看看小铃铛那淡定的表情,真的是不想再说一句话。 她的演技再一次飙升了! 这一切并不是梦! 小铃铛居然又哼起了《甜蜜蜜》,悠哉悠哉地看着杂志,马尾辫在背上一晃一晃的。 忍无可忍,我火气直窜心头,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感觉,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怒眼瞪着她:“骗我很开心吗?你是北影毕业……” “你俩在干啥?”父亲突然走进门来。 “我……” 我按着小铃铛肩膀,扑在床上,样子……我的天,真的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关键是地下的那些事也无法说,这就太尴尬了。 小铃铛还故意委屈地说:“陈土哥哥在欺负我!” “出去!”父亲强压着心中的小宇宙。 “……” 我屁颠屁颠地走出门,真是想找个缝隙钻进去,出去时瞥见小铃铛在偷笑。 等待我的,肯定是一堂漫长的思想品德课,或许还会再加上一节生理健康课,或者再挨一顿揍。 我这张老脸,以后算是挂不住了,从小形象很好,品学兼优,全毁在了小铃铛身上。 这个丫头,以后走着瞧,总有家里没人的时候! 圣陵密码 第四十二章 相拥入睡 被批斗整整一下午,我的心情是悲伤的,是愤怒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入夜,院落一片寂静,大地沉寂,窗外蛐蛐声叫个不停。 午夜零点半,我悄悄推开房门。 蹑手蹑脚地走进小铃铛的屋,一肚子的话要问,满腔怒火要发泄。 窗帘紧闭,星光照不进来,屋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摸黑走到她的床边。 愤怒和色心具起,我随手摸向被子,却摸个空。 同时肩膀被人拍了下,背后传来小铃铛轻笑的声音:“哪里来的小偷呀,竟敢闯进本小姐的房间?” 我一惊,差点喊出来,被她用手捂住了嘴。 “你是人是鬼啊,整天神出鬼没的!”我含糊道。 小铃铛松开手,在我耳边小声说:“半夜偷跑进我屋,到底是谁神出鬼没呀?” 少女夹带清香的喘息,撩拨着我狂跳不止的心。 漆黑的屋里,她在背后贴着我,睡衣下传来柔软的体温,让我忍不住靠得更近。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故作镇定道。 “贴我那么近,不闲热?”小铃铛没有回答。 “你是冷血动物,降温。” 我额头的汗已经流到了脖子上,谎言不攻自破,所以赶紧又开口道:“如果时间真的倒流了,现在是1994年,为何你的日记上会有1995年的记载?” “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要把计划写在日记上故意让人看,现在告诉你吧,你说的对,就是让人看的,包括我自己。”小铃铛在我背后,趴我耳边轻声说道。 挨着她柔软的身体,感受着馨香的气息,我感觉血管都要炸裂了,挪开半步,说道:“你别靠我这么近行不?” “怎么啦?我咋感觉是你在挤我哎!”小铃铛嘻笑道,又靠过来。 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也忍不了,我转身便拥她入怀,吻上了她半开的唇。 黑暗中,寂静,无言,只有两个急促的呼吸声交替起伏。 很久很久,我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从肩膀滑向少女软软的胸前。 小铃铛微颤了下,本能想要退开,挣脱的力气却很小,被我单手轻松拦住。 “站这么久,不闲累呀……”小铃铛被我堵着嘴,含糊地偷笑道。 “累。” “累还不赶紧放开我!” “放开?白天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我说着就拦腰抱起小铃铛,故作生气地按倒在床上。 “你……”小铃铛小声挣扎。 夜深人静的,她也不好大声喊叫,或者她本来就没想反抗。 因为真打起来的话,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双手撑着床,轻压她在身下,质问道:“你刚才还没说完,日记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脸,估计比熟透的柿子还要红,因为她的声音都变得略显娇羞:“你在日记本上画了个风铃,所以这本日记的时间是静止的,不会随着时间倒流而改变。” “我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我难以置信。 “有,风铃是你潜意识里的东西,是一种意念,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小铃铛呢喃道。 “你还是没说为啥要让我看这本日记。” “用这本日记,唤起我们遗失的记忆,提醒咱们,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是梦。” “嗯……算你回答过关,绕你一次!”我从小铃铛身上翻下来,和她平躺在一起。 世俗我肯定早已不在乎,只是不敢对她怎么样,她的脾气变化太快,半人半鬼的,万一哪一下惹怒了她,我就悲剧了。 她要是主动迎上来,那我肯定不会再顾及那么多。 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好几分钟,她也没有靠过来的意思,让我有些失落。 慢慢的,我又陷入了沉思。 小铃铛说的确实很对,如果没有这本日记的话,我当时已经相信了这是一场梦。不管是谁,处在这样真实的环境里,都会这样想的。 当作一场梦,其实也挺好,小铃铛为什么要让我记起那些地下之事? 还有一点,从那个倒流的瀑布来到地面上,再回到家中,很匪夷所思,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没有失去意识,却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我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明所以,就是特别慌,感觉特别怪。 “睡着啦?”小铃铛躺着没动,轻声打算了我的思绪。 “绝世美少女在身旁,哪能睡得着呀!”我伸手拂掉了她蹭在我脸上的发丝。 “为啥呀?”小铃铛弱弱问。 “这个……明知故问!” “哥,你若能让时间再回到原来的话,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小铃铛低声说道。 “你都喊我哥了,我还能下得去手嘛?”我郁闷道,然后立刻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时间还能重新回去?” “我也不知道,条件已经告诉你啦,自己看着办!” “好啊,不过呢,为防止你说话不算数,你得先意思意思。”我坏笑道。 “你这人……就知道欺负我,不会让着我点嘛!” “我欺负你?你真好意思说哎!连宋明那样的地头蛇都怕你,你想杀我的话,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我想欺负你,也没那个本事……”我郁闷道。 “你真啰嗦……” “不罗嗦怎么能俘获少女芳心呢!” “你真是越来越暴露本性啦!”小铃铛嘲笑道。 “正常人怎会没有一点情愫呢?” “好吧好吧,快被你烦死啦都!今晚在这里睡吧,不许太出格!” “我可不敢,天亮我还咋出去啊,被看到的话,这次真的就大难临头了……”我叹气道。 “瞧你那样,安心睡吧,天不亮姐叫醒你!”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呵!”我激动地从背后抱住小铃铛,发香扑鼻,体温摄魂,凑在她耳边叮嘱道,“别忘了叫我!” “看本小姐心情啦!” “那我可是不管那么多了哈!”我说着手就放进了少女的睡衣里。 “你……无耻!” “睡吧,不出格。” 圣陵密码 第四十三章 我娶你 天还未亮,我准时被小铃铛叫醒,她对时间的把控还是如此精确。 我翻翻身,一点也不想起,清醒过来后,脸一阵发烫,不知何时,小铃铛上身的睡衣已经被我脱掉。 她光着身子缩在我怀里,轻挑道:“你若再不回去,天亮了我可救不了你哈!” 我极不情愿地坐起来,又低头吻上她的脸颊,感觉她的脸滚烫滚烫的。 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感觉没有她在,床上特别冷。 太阳爬出地平线,新的一天到来。 我和小铃铛同时走出房门,互相对视一眼,小铃铛愤愤地别过头,我得意地笑了笑。 “你俩孩子真能睡,快去洗脸吃饭!”母亲在厨房喊道。 走到水池边,小铃铛一捧水洒在我脸上,然后微微一笑:“哥,昨晚睡得好不?” 我敢怒不敢言,其实也不怒,嘻笑道:“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然后迎来的又是一捧凉凉的水,和一道鄙视的目光。 吃过早饭,坐在客厅里,准备和小铃铛再好好聊聊,或者说谈谈情,我刚开口,表哥就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个人长着一张国字型的脸,大奔头梳得倍亮,让我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瞎子,你他娘的没死啊!”我大喊道,冲上前搂住了他的肩旁。 父亲在院子里喊:“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对同学这么不讲礼貌!” “没事,玩呢!”我回应道,然后对表哥说,“咱出去聊!” 瞎子一脸迷茫,跟着我们走出家门,坐在树下长谈。 “你们为啥都说我没死呀?”瞎子一副郁闷的样子。 “难不成我们说你死啦,你才高兴呀?”小铃铛调侃道。 瞎子挠挠头:“说的也是哈!” 瞎子这样的表现,确实也很正常,我们进庄王陵墓是一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大家只是刚毕业的学生而已。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是守墓世家的人,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难得的美好时光,不想因为预知未来而打破。 在树下聊了很久,都是一些生活琐事,瞎子说的很多话,我全都听过,甚至能准确知道他下句话要说什么。 所以我能确定,回到1994年,虽然场景略有不同,但是大致的事物和走向并没有改变。 这就厉害了,能预知未来,我岂不成神仙了? 我晃了晃表哥,表哥看我一眼,两人对视一笑,说明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激动不已。 随后,瞎子和表哥去工地干活,我告别他俩,和小铃铛回到了屋中。 爸妈要去市里买东西,我说了一些小铃铛喜欢吃的东西,让他们捎带回来,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锁上了大门。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心中感觉到了怪异,想与小铃铛探讨一番。 走进小铃铛的屋里,反锁上门,我还没开口,小铃铛就误会道:“锁门干啥?大白天的,贼心不死呀你!” 本来我没往那方面想,一肚子的疑点想与她探讨,她竟然这样误会我,还提醒了我,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她趴在床上看书,修长的腿悠闲地摆动着,难掩裙摆下的春光。 我走到床头坐下,按住她的腿,严肃道:“咱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 “我在自己屋里,爱怎样就怎样!”小铃铛看着书,头也不抬。 “关键是我在这里呀!” “谁让你进来的?再说了,你没见过呀?”小铃铛依然不看我一眼。 “……” 自从地下出来以后,我发现自己特别想接近小铃铛,原因应该是在三棱锥建筑里,我面对死亡时的内心独白,让我看透了自己心。 能活下来,就大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辜负美好的时光。 所以我又开始不老实了,摸着小铃铛光洁的肩旁,调戏道:“一个人太无聊,今晚还来。” “我说的条件,你忘了?”小铃铛不屑道。 “没忘,我若能让时间回到原来,你什么都答应我,对吧?” “嗯……”小铃铛点点头,发梢一摆一摆的。 “为啥非得回到原来,现在不好吗?一家人团聚,快快乐乐地生活!”我不解。 小铃铛没说话,盯着书,眼神却飘忽不定,看不出表情。 我继续说道:“反正现在还没开学报道,我不去外地上大学了,一直在家陪你,不好吗?” 小铃铛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 “我喜欢你!自从三年前,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眼中再无她人,不管是你什么人,我娶你!”不知为何,我会激动地说出这番话。 “娶我?”小铃铛飘忽的眼神突然定在了前方,似乎有泪水在闪动。 “嗯,不愿意?在地下我就想好了,如果能活着出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别人是否阻拦,我会霸道地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你开什么玩笑呀?”小铃铛笑着说道,眼泪却一滴滴地落在书页上,模糊了字迹。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小铃铛和宋明已经自杀在圣陵入口外。 我也不知道,自从地狱之门毁坏后,小铃铛只有今生再也没有来世。 我更不知道,现在的我,正处在圣陵内! 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我心里莫名疼痛,那么爱幻想的我,早就发现了异样,只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理不清楚像乱麻一样的思绪。 凭着自己的感觉和猜测,我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铃铛,别哭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相信我。” “嗯!” 小铃铛擦去眼泪,又笑了,简直就是变脸女王,不过我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她。 “必须要让时间回到原来吗?”我问道。 “嗯!” “问题出在哪里,就从哪里去寻找呗,既然是在地狱之门内开始的时间倒流,那就再回去找原因!”我说道。 小铃铛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呢,这次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靠你的头脑啦!” 小铃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呢,我只知道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打破现在的时间线。” “什么意思?” 圣陵密码 第四十四章 死循环 “意思就是,我们虽然回到了1994年,但是必须要按照曾经生活的轨迹去生活,不能有很大的偏差,不然的话,就算你让时间回到了1995年,也会因为改变了过去而导致错乱,造成可怕的结果。”小铃铛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能和以前有大的偏差,那岂不是说,我还要上一年学,之后回来遇到宋明和北邙四鬼,破解六神殿,进入庄王陵墓,再去圣陵,最后又是现在的结局。”我郁闷道。 “是呀,所以说很难嘛,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本小姐才敢把自己当作赌注压给你呀!”小铃铛笑道。 “……”我看着小铃铛,无言以对。 不改变生活轨迹,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一年后的结果,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条件,神仙也难办到。 明摆着不想让我得到她。 那我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信誓旦旦地说:“记着你答应我的,不许再骗我!不许反悔!如果我让时间回到原来,你就嫁给我!” “好啊!”小铃铛答应得很轻松。 …… 不久后,我坐上火车,重新回到了学校。 也不能说是重新回到学校,应该说第一次踏入大学的校门,拿着录取通知书报道。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看着熟悉的面孔,我的心情毫无波澜,可他们对我的反应却很陌生,有人上来搭讪,还要做自我介绍,我一笑而过。 校门外走进来一个文静的女生,拎着两个大包,一晃一晃地向我走来,我知道她要蹭到我,而我却不能躲避。 “对唔住吖,冇心架!”小静红着脸说道。 “没关系……我替你拿吧。” 我淡定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送她到楼下,她还没从口袋里拿出大白兔奶糖,我就伸出了手。 (我也快变成了伊星,对时间把控如此精确。) “请问芳名?”我无奈道。 “刘晓静!”她转身一颠一颠地上了楼。 我把糖放进嘴里,感觉一点也不甜,就像我的心一样,索然无味。 这样的生活太他娘的无聊了! 上课的时候,听着那些早已熟记于心的知识,昏昏欲睡。 考试的时候,我明知道正确的答案,还要故意写错,不能改变历史,不能让自己得满分而进入学校的名人堂。 就这样在学校里生活了一年,我已经快要变成稻草人了,无聊、无望、枯燥不堪,也没有人能体会到这种感受。 回到家里,我兴冲冲地推开大门。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小铃铛睡眼惺忪,嘻笑道。 我根本不想和她说话,使劲抱住她,抱进了屋里,要把一年的枯燥生活全给弥补回来。 现在父母已经离开,家里没有别人,从此以后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这小丫头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把她抱上床,我便迫不及待地脱去她那洗旧的睡衣,瓷白的肌肤刺激着我心底的欲望。 小铃铛挣扎一下,娇声道:“哎呀,咱俩可是有约定的,你不能乱来!” “拿去,换上!”我从背包里取出青花连衣裙,扔给了她。 然后很无奈地跳下床,背过身去。 “哎呦,果然是正人君子!”小铃铛在背后笑得特欢。 “那是必须的!生活轨迹不能改变嘛!”我没好气道。 …… 几天后,宋明准时破门而入,一杆猎枪顶上我的额头。 这次我没有惊讶,更无心躲闪,表哥也很淡定,宋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才知道宋明也是从圣陵穿越回来的,什么都记得。 变故,发生在随后而来的北邙四鬼身上。 我一直以为北邙四鬼已经死在了三棱锥建筑,现在遇到的北邙四鬼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从他们的行为中发现了端倪。 经过一番谈论,我能够确定,他们也都知道发生过的事情。 这就让我很头疼,甚至怀疑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可怕了,很可能这是个无限死循环,自己是刚刚没卷入其中,第一次循环。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看到他们都很自然地按部就班,我也没有把可怕的想法说出来。 大家再次进入六神殿,拿到六件玉器,玉器自毁,而后进入汉墓,又进入守灵墓、庄王陵墓,来到地狱之门前。 若再这样继续下去,绝对又是那个结局。 站在长生血石旁,我心慌得厉害,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难道真的掉入了死循环?真的无法让时间回到原来? 我沉思的时候,上官海开口说道:“用你们的鲜血,让长生血石再次生长起来,结束这一切吧!” 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在演,只不过我没有说破,所以反问道:“你真的要封死地狱之门吗?” “咱们这一路走来,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庄王陵墓,如果不封印地狱之门,他们就白死了!”上官海说道。 “我是问,真的要封印地狱之门吗?”我加重语气问道。 上官海看着我,皱了下眉,不知是一时语塞还是不想理我,反正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比谁都纠结,因为这地方是个转折点。 若封印了地狱之门,我和表哥都会流血而亡,哪怕不死,时间也不可能回到原来了,因为没法再进入圣陵。 若打开地狱之门,结果很可能还是一样,再次回到一年前。 我的胸口已经快要炸开了,到底该如何抉择,我不知道。 也许我的能力真的不足,小铃铛出的难题不是我能解决的,所以我必须再见到小铃铛,和她探讨一下。 地狱之门再次被我打开,宋明和北邙四鬼被卷入内部,灵马车将我和表哥送出地面。 一个月后,我拿着那封迟来的信,推开家门,小铃铛坐在水池边洗衣服。 这次我没有惊叫,没有让肥皂水灌满脖子,直接质问道:“你这小丫头,害我不浅呵!你让我按部就班,不打破原来的生活轨迹,这样子是个死循环!” “我都说啦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决的,你要退缩,不能让时间回到原来的话,本小姐就不嫁给你啦!”小铃铛理直气壮道。 “你这条件根本就不符合逻辑好吧!要改变结局,必须要改变生活轨迹!”我气愤道。 “改变生活轨迹的话,咱们都得死!” “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实话告诉你吧,咱们正处在圣陵内,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圣陵!它刻画的是一模一样的时间线,但只要是模仿的,就一定有漏洞,用心去察觉。”小铃铛坦然道。 圣陵密码 第四十五章 挥泪告别 有一种感情叫不舍,有一种心情叫无望。 我叫陈土,家住邙山之巅翠云峰,被皇陵古墓群所包围着,庄王陵墓就在离家200米远处,小时候和表哥掉入过盗洞深处,终身难忘。 近年来,庄王陵墓价值被开发,此处正在建设庄王山文化公园。 这些,都是作者的真实信息。 这本书,是以作者亲身经历为基础,在合理范围内虚构而成,很多开辟先河的知识点,有理有据,且很少有人知道,基本上所有的人物在现实中都有原型,所以不存在跟风与模仿。 这本书,是对机关的详细描写和定义,蕴含的知识面广阔且底蕴够深,前无古人后面也不会有来者。 这本书,几乎没有鬼怪和僵尸什么的,也没有撬祖先棺材这样的缺德事情,是一本探险解谜类的书,不需要妖魔鬼怪来烘托恐怖氛围,笔力够深,照样让人看得窒息。 这本书,总共有六卷提纲,150多万字,前呼后应,格局宏大,速读的话,根本就看不懂中心思想。 所以这本书,被定义为老套或者什么的,不会有推荐。 我承认是传统文学,但决不承认老套,好吧,比起现在的主流,主角出来就毫无理由地安个系统什么的,确实老套了…… 网文与传统文学,有着天壤之别,开篇设定已经定义了这本书的基调,无论我怎么改变言语风格,都无法改变老套的结果。 有一种心情叫无望。 无望。 无望就是,没有一点希望,原因很多,不想说什么。 还是简单说下吧,确切消息,哪怕写到一百万字,也不会给大曝光的推荐机会。 也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呕心沥血写的书,连PK的机会都没有,读者看不到这本书,又怎么能说没人喜欢呢? 曾经我说过,哪有只有一个人在看,就会写到完本,结果…… 结果我就成了预言家,真的就只有一个读者…… 从每章订阅来看,除了认识的朋友,和一个盗版订阅,就只有【在黎明中旅行】这位兄弟在支持,开的自动订阅,还给我打赏。 看盗版的有几百倍,你们于心何忍……稍微支持下,说不定能改变下无望的结局。 写不下去的原因,不是写崩盘了,也不是因为现在没收入还倒贴(作者不是很穷),是无望。 说了这么多,还是那两个字,无望。 哪怕给一点希望,哪怕希望的曙光在千里之外,我爬也会爬过去! 可是并没有,原因不多说了。 本来再写十天,这月就能拿600块钱全勤,但我不能为了这些而写出自己都不喜欢的文字,浪费那位忠实读者的钱。 第二卷圣陵密码,本来比第一卷还精彩,可我每天带着低落的心情单机写字,很多章节写得自己都不想看,不满意,没有必要浪费读者的时间和金钱。 这些话就是发发牢骚,我肯定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是自然的规律,是真理! 所以我清楚,为自己找再多理由都是扯淡、自欺欺人,比不过别人,就是自己能力不足! 挫折只会让人变得更强大,我也明白了很多网文的真谛,有实体文的写作功底,下本书定会刮起一阵风,是微风还是台风,我也不知道…… 但绝不会再风平浪静! 最后说一下,也不能说是太监了,新书继续风铃和泥鳅未完的爱情,因为我舍不得,只是风格和背景都会改变。 他俩有三生三世嘛,写其中一世,今世。 不再下地了,在生活中赋予他们最强大的能力,又哭又笑有装X,结局完美。 准备十天,下月发书,具体发到哪里不知道,有喜欢的朋友,加群568964610,会通知。 我知道人不多,加进来吧,交个朋,聊聊天,探讨什么,都行,我是个很随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