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离宫 我入云宫那日,是云国永续四年七月初八,天已微凉,花团锦簇、争芳斗艳的盛夏已然萧索,干枯的黄叶依依坠落,铺满通向云宫的石子路,抬轿的太监踩在上面,发出破碎的声音。或许无人去想,这些被踩在脚下,混入泥土中的枯叶,也曾位于高处,俯瞰着一切。 我无心去看轿外是何等景色,许是怕看到令我刺心的衰败。一如我离开时,母妃的处境。 我生于华国,我的母亲,是曾经的雨妃,如今的…雨嫔。 我从小便明白,我的母妃并不受宠,我甚至觉得,父皇在恨着母妃。 在这个拜高踩低的深宫中,没了宠爱,便没了依靠。妃嫔的无礼与嘲讽、宫人的不敬、内务府每月用度的苛扣,母妃皆不予计较,这些年来,母妃就是用她的宽容与淡然忍下了这一切。 我从来没有质问过母妃,后宫从不缺年轻与美貌,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又有几个,能留住帝王的心?母妃亦如此,更何况她不愿去争呢?毕竟,大多时日,我们的生活是平静而安逸的,在这波涛汹涌的后宫,已是很好。 原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如此,直至那一天,父皇的新宠——已有四个月身孕的丽贵嫔,对母妃出言不逊,句句带刺。我实在气不过,出言顶撞了她。 我的任性,就这样害了母妃,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忘了丽贵嫔最大的筹码,也是最有力的武器——腹中龙裔。 巧合…陷害…流产… 是丽贵嫔用心太毒,竟用腹中皇嗣来换一个无宠妃嫔的彻底衰败,亦或是有人用计,一箭双雕…我再无机会知晓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日,宣旨的太监尖细而无情的声音冲刺着我的耳膜。母妃被连降数级,贬为嫔位,禁足半年。而年满十七的我,则嫁往云国,以求云国庇佑。 离宫前一晚,我依着母妃瘦削的身躯,听她讲着她与父皇的往事。 原来,她初入宫,是那样的风光无限,竟得父皇五年的独宠。原来,父皇竟有意立母妃为后,却遭母妃婉拒。原来,在我出生之前,母妃曾两次有孕,皆被害滑胎… 帝王的独宠,太过美好,却也太过危险,随时可以让人跌如万劫不复之中。 前尘往事,被母妃波澜不惊的幽幽道出,似是在讲着旁人的故事,却是那般的痛彻心扉。集宠于一身,亦是积怨于一身,屡屡算计陷害,虽有父皇护着,却仍是让母妃身心疲惫。终于,母妃用冷淡来对待父皇的温柔宠爱,只是不想再行走于刀刃,时日久了,二人自然有了间隙,又加之旁人陷害母妃与宫外之人私通,种种证据直指母妃,她无力辩驳,父皇终是不再护着她,却也不忍严惩,然帝王的情,是那么高傲,他岂能容许自己的情错付,决然离开,竟再未看过母妃一眼。 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母妃性情那样温和忍让,那些妃嫔仍旧处处刁难,母妃有着那样圣宠优渥的过去,即便失宠多年,她们仍是妒恨着她曾经的辉煌吧。 我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去看待母妃的这一生,是惋惜?还是怜悯?纵然母妃有过一瞬的悔意,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离宫那日,母妃执着我的手,泪水让母妃日渐老去的容颜更加颓然,她声音微颤着带有几丝哽咽:“宁儿,是母妃对不住你,若当年母妃未曾那般固执的想要逃离那争斗的漩涡,这些年来,你不会受那么多委屈,如今也不会远嫁云国,是母妃害了你…” 我心中一涩,打断了母妃的自责:“母妃,您没有错,宁儿从不怪您,一切都是宁儿的命数。” 母妃神色痛苦的摇头:“不,是母妃想的太过偏执,我以为你父皇不再宠我,便可远离那些争斗,可是我忘了,我身在这宫中,原本就是逃不开的,即便我失宠,她们还是不会放过我,我反而失去了自保的武器…可惜我明白的太晚…” 这些年,我与母妃受的种种屈辱,在脑海中不时闪过,心中的恨意再次浮上,“是父皇,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若想的周全,又何必使得母妃集一身怨气,他若真的爱母妃,为何会那般决绝的放弃母妃,这些年再不问津。是他害了母妃一生。” “宁儿,你父皇是皇帝,他永远都不会错,也不要去猜他的心思,母妃左右不过如此了,反倒是你,入了云宫,万事要小心,你的身份特殊,一入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且不说那些妃嫔如何,便是云帝,也定是对你百般怀疑防备,你切不可锋芒毕露。若是不能置身事外,也不可不争,在这后宫,不是你不争,便可保全。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不论如何,一定要平安的活着。勿念母妃。”言至此,母妃已是泪流满面。 “母妃放心,宁儿定会好好活着。” 我强忍着瞬间便要决堤的泪水,拜别母妃。 父皇与众嫔妃早已在大殿前等候送别。我心中不由冷笑连连,多年来,我如一粒尘埃般卑微的存在着,今日,竟也有幸接受如此隆重的送别,当真是可喜还是可悲? 走近时,我分明看到父皇眼中的惊诧之色。 今日我身着一身嫣红藤纹云锦大袖衣,袖边由金丝线缝制,一根镶着宝石的金丝腰带将我婀娜的身姿一现无余,发髻两边左右对称的镂空牡丹形金簪斜插在上方,下方是一对烧蓝点翠蝶形钗,一身妆扮,将我衬托的华贵而妖艳。 我从未如此刻意的装扮过,此时的我,想必像极了当年风华正茂的母妃吧。 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并未下跪,只笔直的站着,直视着父皇,冰冷而有力的开口道:“儿臣谢父皇恩典,此番离宫,定不负父皇所望,还请父皇善待母妃。” 父皇看着我,眸光颇为复杂,多年来,我与他一直这样疏离,他为君,我为臣,父女该有的亲密,在我们之间从不曾有过。他微微叹气,“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怨朕吧?” 我不晓得这句话他是在对此时的我说,还是那个他冷落了多年的母妃。 我笑了,笑的冰冷而又苦涩,走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你的多疑与偏执害了母妃一生,她不过是想过安稳的生活而已。你是她毕生所爱,请你一定要善待她。”说到此处,我身子微微后退,双眼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道:“若母妃有何不测,我必会让整个华国来陪葬。” 或许是此时我再没有掩饰我心中浓烈的恨意,最后那句冰冷而决绝的话语,一字一字中的狠意皆如鞭子般抽打在他身上,只觉他身子猛的一颤,而我却再不想看他是何神情,决然转身。 母妃,宁儿不孝,再不能在您身边尽孝,请擅自珍重。 忆起母妃,轿撵中的我,视线早已模糊,此生,是否可还有再见之日? 不知多久过去,轿撵停了下来,缓缓落地,只闻得一声陌生的声音高声唱道:“请宇平公主下轿。” 我心中一紧,本已淡去的那一丝慌乱又将我覆盖,我努力的掩下心内的紧张。此时,已有宫人将轿帘缓缓掀开,我起身小心翼翼的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轿撵。 我抬头,面前是巍然屹立的云国大殿。 我仰头望天,虽是秋日,然天空仍是晴朗的,阳光煦煦照在脸上,已不及夏日那般毒辣刺眼,云国的天,原来,也一样。 我在宫人恭敬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向大殿走去。 一入殿,我便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唏嘘之声。或许,当年的母妃进宫时,也是如此惊艳众人吧。 云国大殿一如它外表那般华丽,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雕镂细腻的天花藻井,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沥粉金漆的蟠龙柱笔直的立在大殿两侧,华贵的汉白玉基铺满皇帝宝座下的阶梯。 我低头缓缓在平滑如镜的金砖上走著,据我所知,云国在位者乃先帝嫡长子承琰,继位至今已四载,云国实力未减反增,稳稳坐实了四国的霸主之位。几日来对于这位即将成为我未来夫君的男人,我心内本无任何期待的,只是怅然命运不由自己。然而此时,他离我如此近,我竟有了隐隐的期待。 2.第2章 云帝 虽好奇上座的云帝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亦或是容颜鄙陋的莽夫。然出于礼数,我并未抬头,只步至殿中,继而款款跪下,口中道:“华国沈氏漪宁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泰,万岁金安。”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空气中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偌大的殿中只有我一人,我知道,此时他定然在看着我,我微垂双目,静静的跪着。 “公主不必多礼,平身吧。”良久,上方传来略带些慵懒却又不失威严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谢皇上。”我再次行了叩拜之礼。 “抬起头来。”待我起身站定后,上方再次传来桀骜中带着些轻浮的声音。 我无视他的轻浮,缓缓抬头,向上方看去。 只见大殿上方的宝座上坐着的男子看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然而那轮廓眉眼,竟精致的如同画中人。浓黑的英眉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眸深邃有神,似乎与他对视一眼便会被那双眼睛摄去心魄,鼻梁高高挺立,薄削的嘴唇此时正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虽年纪尚轻,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让人不敢小觑的凌厉的王者之气。 这便是我未来的夫君了吗?即便我幻想过无数次他的样子,如今见了,仍是失了神。 上座的承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常色,薄唇轻启,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宇平公主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不知华帝身体可还安泰?” 我莞尔轻笑,答道:“劳皇上挂念,父皇身体康健,还愿得皇上庇佑,共享和平盛世。” 承琰嘴角笑意更浓,却看不出是何情绪,“那是自然,华帝有心了。” 不远千里,遣亲生女儿来此和亲,以求庇佑,可不是有心么? 我心下虽冷笑,然而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颔首道;“云华两国能和睦共处,乃两国百姓的福气,自会感念皇上仁爱。” 承琰点点头,淡淡的道:“宇平公主心思敏捷,能迎公主入宫,也是我云国的福气,两国和睦,自然也是公主的功德。” 我微微欠了欠身,平静的看着他:“皇上缪赞了。漪宁既来此,能做的,也只是依附皇上,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做。若说功德,也皆是皇上所赐。” 闻言,承琰面带玩味的看着我,手指没有节奏的轻敲着龙椅的侧壁,我只微笑着回视他,面上却无一丝卑微之色。 良久,承琰正了正身子,开口道:“公主路上颠簸几日,定是累了,朕已备好晚宴为公主洗尘接风,公主先去休息便是。” “多谢皇上,漪宁告退。”我冲他行了行礼,便随着宫人下去。 承琰虽面上始终带笑,然眼底却尽是冰冷之色。他的心思,乃至整个云国对我的到来是如何看待,我岂会不知。 如今天下四国并立,云国最强,堪称霸主。楚、宣二国势均力敌,华国最弱。自七年前云国一举吞并燕、魏二国,原本六国并立的局面被打破,云国大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如今四国各有各的心思,外表看来,我是华国为祈求和平而和亲的棋子,然云国未必不会对我加以防备,毕竟我不是云国的子民,若说身负着不利云国的使命也未可知。 父皇,许是一并憎恨我的吧,他怎么肯担忧我嫁入云国后处境会是何等的艰难,华国公主这个身份,终究是我的负担。 晚上,承琰设宴为我接风洗尘,皇室宗亲与后宫嫔妃尽数出席,连太后也盛装出席,隆重而奢华,尽显云国的强盛之貌。 席间,承琰下旨将我封为从六品美人,赐居雎祥宫景宜轩。 旨意一下,妃嫔间微微哗然,有讶异、有鄙夷。 我神色平淡的下跪领旨谢恩。心中却感叹承琰的用心。我身为一国公主,却仅封为美人,如此摆明不将华国放在眼中。然而接风晚宴又办的如此奢华,给足了华国脸面,也尽显云国的待客之道,让人挑不出错来。 我心中轻叹,美人……曾经我是华国的公主,而今日起,我只是云国后宫中一个小小的美人。至此,我已注定再回不到母妃身边,除却母妃,华国,还剩下什么?于父皇而言,我不过为一枚棋子。而如今,我仅被封了这样无足轻重的位分,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好棋子。 3.第3章 景宜轩 席毕,承琰吩咐宫人带我回雎祥宫歇息。 雎祥宫位置较偏,方才在承琰的乾阳宫偏殿设宴,随着引路的公公走了许久,才看了远处雎祥宫几个大字。 还未到宫门口,已有宫人在门口恭候。见我回来,整齐的跪在地上,齐声道:“奴才恭迎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想必承琰早已打点好,这些便是日后伺候我的宫人了吧。 来时,我只带了容瑾一人,她自小便在我身边侍候,心思又缜密沉稳,如今在这宫中,我能信任的也仅有她。 这时,一路护送我回宫的领头太监半弓着身子,恭敬道:“皇上叫奴才传话给小主,小主初入云宫,想必身子还未适应,这几日便可在宫中歇着,可三日后再向太后与各宫娘娘请安。” 我点点头,“有劳公公了,代我谢过皇上。”言罢,看了身边的容瑾一眼。 容瑾立刻会意,从身上掏出些碎银子塞到领头太监的手中,笑着道:“辛苦公公送我家小主回宫,这是我家小主请公公喝茶的,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首领太监也不推辞,将银子收在袖中,笑着道:“多谢小主,天色不早了,小主早些歇息,奴才们便先告退了。”说罢,一众人向我行了一礼,便原路回去了。 我转头,见先前迎我的一众宫人仍在地上跪着,于是柔声唤他们起来。 众人谢恩起身,随后引着我进了雎祥宫的东偏殿景宜轩。此处虽是偏殿,倒也宽敞,殿内摆设格局也让人颇为舒坦,虽不华丽,却也清新雅致,这个地方,我倒还是喜欢的。 待我坐定后,一个看起来比众人稍年长一些的宫女,微微向前走出一步,向我行了一礼,“奴婢雎祥宫景宜轩掌事宫女玉缘给小主请安,愿小主福泽永存,恩宠常在。” “起来吧。”我伸手将她扶起,细细打量她,虽比其他人年长些,却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面容隽秀,神色从容,想必是个稳妥之人。我随即打量众人,加之玉缘,共有四名宫女两名太监。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年纪。 玉缘见我不语,便笑着为我一一介绍道:“小主初入宫,这些丫头们自是没有见过,这是茜宝,最是个爱说爱笑的,采清与佩祥话虽不多,也是伶俐的,这是小午子与小品子,年岁虽不大,却也都是做事稳当的。小主日后有事吩咐便是。” 我暗暗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笑着点点头,温声道:“知道了,你们即被指给了我,那便是我们彼此的缘分,今后与我朝夕相处的只有你们,但求你们忠心待我,我自不会亏待你们。”说到此,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语气稍变得严厉:“但若是有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必不轻饶。” 众人闻言,忙跪下道:“奴才必定忠心侍奉小主,绝不背叛小主。” “都起来吧。”我神色中的厉色散去,温和的换他们起身。 照我之前吩咐过的,容瑾拿出了分好份的碎银子,一一赏了诸人。众人又是一番谢恩。 几日来的长途劳顿,加之心中所想诸多,我确实有些累了,容瑾与玉缘服侍我沐浴宽衣,之后我便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无梦。 4.第4章 位低如此 翌日,我醒来后便唤容瑾服侍我穿衣梳洗。 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头微微有些沉痛,问了容瑾,才知此时竟已经是辰时了,我竟睡了这样久。好在承琰已下旨让我在宫中歇息,否则又该落人口实了。 待容瑾为我穿好衣服,玉缘已打了水进来为我洗漱。 听玉缘说,华国送亲使者已于今日一早便启程回国。 这偌大的云宫,只剩我一人了么?我心中的恨意一刻未消。于我,于母妃,华国可曾给过我们一丝暖意?终究如尘埃般的被遗弃。离宫前母妃那泪水斑斑的面容仿若就在眼前,却再也触摸不到,心中一痛,不由的紧紧咬住了下唇,直至唇边渗出了淡淡的血丝,却不自知。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玉缘已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冲她轻笑,摇了摇头。 心中的苦涩却蔓延开来。一切人事物,都是陌生的。在这里,除了容瑾,我不知道该亲近谁、信任谁。眼前的玉缘,今后便与容瑾一样,成为我的贴身宫女,然我却又不得不对她存着戒心,连着其他人,也需提防着,保不准是太后或皇上安排来监视我,或是其他妃嫔未雨绸缪,事先安排在我宫中。这些我都不得不提防,毕竟我非选秀入宫,身份也是特殊的。我的到来,如一颗投入湖中的巨石,早已在这宫中激起不小的浪花。今日起,怕是少不得要应对一些情况。 玉缘自是个行事稳重的,见我不语,也便不多问,默默的为我梳洗。 梳洗罢,我坐在了梳妆台的铜镜前,由着茜宝与采清为我梳妆。 因着我位份仅在美人,用不得太过华贵的珠翠,而我素日也不喜花枝招展的装扮。故而只让她们为我绾了宫中最常见的同心髻,只插了两根玉簪。 茜宝拿来了几件备好的衣裙让我挑选。我只挑了件藕色的纱裙。 茜宝微微蹙眉,小声道:“小主打扮的也太素净了些,宫里头哪位小主不是花枝招展的呢。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今日不必去各宫请安,自是简单些好。” 茜宝闻言嘟了嘟嘴,道:“小主生的这般美,若是换做奴婢,定是要每日好生的妆扮,羡煞旁人。” 我听罢不由笑出声,方才心中的阴郁顿时扫去大半。茜宝与采清佩祥年纪相仿,然茜宝眼睛生的大,看起来更有灵气些,如此看来,真如玉缘所说,是个爱说爱笑的。倒是也填了不少乐趣。 这时玉缘从殿外进来,看到我的装扮,眼中微微闪些许惊讶,不过一闪而过,随即浮上笑意,冲我欠了欠身子,问道:“奴婢已将早膳备好,小主是否现在要传?” 我点点头,道:“既备好了,便传吧。” 早膳我只用了些点心,便都赏给宫人。随即问了玉缘如今宫中的情况。 如今宫中中宫之位玄虚,最得宠的便是居于华仪宫主殿锦华殿的元妃,元妃乃丞相姚重嫡女姚芷懿。在当今皇上承琰还是太子时便嫁与承琰为侧妃,承琰登基后封其为昭仪,一年后便晋封为妃。几年来占尽恩宠,虽无子嗣,然如今后宫仅她一人居于正二品妃位。且手握摄六宫之权,代掌凤印。连与其一同嫁与承琰,膝下育有大公主的惠昭仪也居于她之下,可见其荣宠之盛。 元妃之下,便是居于从二品九嫔之首的惠昭仪冯昭夙,乃镇国公冯济源之女,比元妃晚一年嫁入东宫,如今居永信宫主殿畅阳殿。惠昭仪虽不及元妃那般圣宠优渥,但与其一同协理六宫,又育有大公主晨淑,乃当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且太后嫡女静瑧长公主在先帝在时便被许配给镇国公嫡长子冯延,如此,惠昭仪的地位自然不可小觑。 之下便是居于沁仪宫主殿荠月殿的如贵嫔,乃兵部尚书之女纪蕴华。 与其同居正三品贵嫔之位的乃礼部侍郎之女安瑾玉,居紫鸣宫逸筠殿的安贵嫔, 居于主位的仅此四人。随即便是正四品黎容华、正五品欣嫔、裕嫔,从五品施良媛,正六品许贵人与万贵人。 皇上继位四年来,仅在两年前由太后主持操办了一场选秀,宫中妃嫔除去元妃与惠昭仪,皆是那次选秀入宫的。 听完玉缘的讲述,我心下已是一片冷然。如此说来,我便是这宫中位份最低的了,任何人皆位于我之上。承琰,你便是这般防我吗?亦或是以此来折辱华国? 然而,如此也未必是件坏事,我的到来本就已在宫中激起千层浪,若再封得高位,难免遭人嫉恨。如今不过是受些羞辱与嘲讽罢了。 5.第5章 拜访 “这雎祥宫中如今住着什么人?” 玉缘将进来奉茶的采清手中的茶接过来放在我座边的桌上,恭顺的答道:“回小主,雎祥宫目前尚无主位,西偏殿的素霞阁住着欣嫔,静澜轩住着裕嫔。” 我微微点头,道:“待会儿你随我去给两位小主请个安吧。” “是,时辰不早了,小主若去即刻便去吧,裕嫔性子温和,是个好相与的。欣嫔……”玉缘说到此处顿了顿,继而又道:“小主一会儿小心应付便是。” 玉缘虽说的含蓄,我心中已了然,想来欣嫔定是个难相与的了。 喝罢手中的茶,我让容瑾与其他人留在殿中,便带着玉缘去拜访同住的两位小主,皇上虽下旨三日后再去给太后与各宫娘娘请安,然这二位与我同住一宫,我若不去拜访,难免落人话柄,说我初入宫便如此骄躁不知礼数。 二人同为嫔位,我思索了片刻,便先去了素霞阁。 进去通报的宫女好一会儿才出来,笑盈盈的道:“我们小主正在梳洗,头一次见沈小主,不能失了礼数,请小主在此稍等片刻。” 我知道欣嫔端着架子故意如此,也并不请我到殿中等候,只不温不火的笑道,“无妨,欣嫔小主只管安心梳洗便是。” 如此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有宫女出来请我进去。 我随着宫人进了素霞阁。 素霞阁并未像它的名字那般素雅,到处陈列着金银玉器,想必欣嫔是个爱好奢华之人,然这样的布置未免庸俗而缺乏雅致,是为了彰显恩宠,还是害怕失去,便不得而知了。殿内的镀金香炉冉冉冒着青烟,发出浓烈的香气,竟让我觉得有些目眩不适。 只见欣嫔身着烟罗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群,上身着金丝广袖纱衣,描画精致的小山眉下,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鼻子小巧而挺立,朱唇轻点,倒是个妖艳的美人。 见我进来,微抬了眼帘,笑着道:“是沈妹妹来了,快进来。秋儿,备茶。” 我盈盈行礼道:“臣妾景宜轩美人沈氏给欣嫔小主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欣嫔坐于上首,始终未起身,只含笑看着我。 我起身坐在了下座。 欣嫔似不经意的打量着我,手指随意的轻抚着尾指上尖尖的镀金护甲,稍显慵懒的道:“今日不知沈妹妹要来,起的晚了些,叫妹妹久等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我谦顺的笑道:“原是臣妾不好,突然而至,叨扰了欣嫔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责怪臣妾冒昧。” 欣嫔娇笑一声,笑道:“妹妹真是折煞我了,妹妹出身金贵,今日屈尊来此,我只觉荣幸,哪里还会责怪妹妹。” 我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是何出身,如今却也身居低位,需向她行礼问安。初次见面,她便如此话中带刺,果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我不动声色,只温声道:“宫中上下有序,尊别有别,臣妾自然谨记。” 欣嫔凝视着我,妩媚的眸中露出惋惜之色,“妹妹容貌出众,又是公主的出身,怎的竟只得了个美人的位份,当真是可惜。” “能有幸与诸位姐姐一同服侍皇上,臣妾已觉无限荣耀,是何位份,臣妾并不在乎。”我波澜不惊的回视着她。 “妹妹能这样想便好,听闻妹妹在华国时便是最能忍辱负重的,想必更不会去计较这不痛不痒的名位,妹妹说是不是?” 我在华国时的处境,竟也众人皆知了么?一个不受宠的小国公主,和亲而来,也仅被封为低下的美人,难怪欣嫔会半点不将我放入眼中,想必我已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罢。 我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手,生生忍下了欣嫔的嘲讽,淡淡道:“姐姐说的极是。” 见我态度谦逊。欣嫔眉宇间也尽是得意之色。 如此闲话了几句,我便离开了素霞阁,去往裕嫔的静澜轩。 见礼后,裕嫔热情的将我扶起,引我入座。 眼前的裕嫔,虽不及欣嫔那样妖艳貌美,却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娥眉淡扫,双眸如同画中女子一般明亮清澈,尖尖的下巴,脸颊略显消瘦了些,一身月白的家居罗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淡然悠远,不似欣嫔那般艳俗。 殿中布置的也极为雅致,并无太多华丽的饰物,只零星摆放着几只素净的花尊,壁上挂着一些山水字画,殿中香气也清淡幽香,如花香般沁人心脾。 裕嫔并未坐于上首,而是坐在了我的对面,微笑着端详了许久,柔声道:“昨日晚宴离的远,只觉妹妹华贵端庄,不失一国公主的风范,今日细看妹妹容颜,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我微微一怔,笑道:“臣妾哪里当的了姐姐这般夸赞,姐姐折煞臣妾了。” 裕嫔温和的笑了笑,也不再辩驳,只道:“云华二国相隔近千里,想来路上定是颠簸劳累,不知昨晚妹妹睡的可还安稳?” 或许是裕嫔如此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她这样一问,竟让我心内一暖,诚然道:“许是这几日颠簸的累了,路途中也无法安睡,所以昨夜睡的很好。” 裕嫔微笑着点点头,“那便好,你初来云国,有些不适应也是有的,这几日要好生休息才是。” 我笑着颔首道:“多谢姐姐” 殿中香气清淡的若有似无,让人身心放松,我不由问道:“姐姐用的是什么香料?这样清香好闻。” 裕嫔闻言一笑,“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是我闲来无事自己调来用的,到让妹妹见笑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姐姐懂得制香么?” “算不得懂,不过是整日闲着,内务府的香料大多香气浓郁,我不喜欢,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配些来用。” “姐姐太谦虚了,臣妾从未闻过这样好闻的香,虽是秋日,却仿若置身花丛之中,清香淡雅。” “妹妹说笑了,若你喜欢,我便赠你一些。”说着,便吩咐宫人去取。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只荷包,让身边宫人递给我,“这荷包里的香也是我自己配的,香气淡雅,妹妹若不嫌弃便收下吧。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妹妹若不想要回去丢掉也好。” 我将荷包拿在手中仔细瞧了,这荷包颜色素净,绣的是朵朵梅花,绣工精致,针脚也极为细腻,我倒是极喜欢的,“这荷包这样精致好看,臣妾怎会舍得丢掉,倒让姐姐割爱了。” 裕嫔温然而笑,“我整日闲着,这样的荷包,不知绣了多少,何来割爱一说,左右妹妹喜欢便好。” 听玉缘说,裕嫔已失宠许久了,她这样安静的性子,想必也是不愿争宠吧,然素霞阁的欣嫔虽宠爱不多,但皇上一月里总有几日招她侍寝,算起来,也是有些薄宠的。二人性情如此不同,处境亦是不同。看着眼前恬静安然的裕嫔,虽是初次见面,心中却生出了些许好感,总觉得她与母妃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温和安静的女子吧。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人觉得舒适的。 6.第6章 元妃 这几日,我已从宫人口中对云宫了解了大概。 今日,便是我向太后与各宫请安的日子,妆扮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茜宝一早便兴冲冲地为我选了几件颜色娇艳的的宫装。 我看了看那几件宫装,并未多说,又命采清拿进来几件颜色款式较素净的。 茜宝自是不依了,“小主今日向太后请安,各宫小主都在,小主自是该打扮的艳丽些,定能冠压群芳。” 冠压群芳?我不禁笑了。 如今众人的眼睛都在我身上,我巴不得不被注意才好,自是不愿在装扮上太过张扬。 玉缘许是明白我的意思,笑着点了点茜宝的额头,嗔道:“你眼光俗气,选的这些个颜色都艳而俗,小主自是瞧不上的,小主本就生的美,穿的素些更是清丽典雅,不落俗气。” 我笑着向玉缘投去几分赞许之意,见茜宝神色怏怏,一旁的容瑾笑道:“小主素来喜欢清淡的颜色,若依着我看,你选的这些衣服也是极好的。” 我也顺着容瑾的话说道:“茜宝的眼光自是不错的,只是我平日便不喜妆扮,自然越简单越好。” 茜宝这才又露出几分笑意:“小主与容瑾姐姐快别安慰奴婢了,奴婢倒是盼着跟着小主的时日久了,说不准眼光能好一些,不再被玉缘姑姑笑话才好。” 茜宝调皮的样子将我们都逗笑了,这样毫无心机,活泼灵巧的性子,我倒是真心喜欢的。 玉缘也指着茜宝冲我笑道:“小主你瞧,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想好了十句来回我。” 我不由笑出来,这时,佩祥从殿外进来,福身道:“小主,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发吧。” 我点点头,又稍作收拾,容瑾与我一样初入云宫,对于云宫的一切皆不熟悉,于是我便让玉缘随我一同去。。 太后的凝玉宫在御花园的西北方向,略有些偏僻,却是个极清净的地方,听闻太后幽居于此,很少插手后宫事宜,平日里诵经礼佛,不喜人打扰。 看到面前的凝玉宫三个大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欲提裙进去。只闻一个娇媚而透着不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宫当是谁,这不是新封的沈美人么。” 我驻足,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朱红色玉锦蝶纹对襟宫装的女子,着妖艳的芙蓉妆,肤若凝脂,双眸似含着水,眼角微微上挑,娇媚的眼神中却透着凌厉之气。高髻上布满了金翠。迎着晨早微弱的阳光,一闪一闪的晃着人的眼睛。 那日晚宴我便见过,彼时她在皇上的下首,雍容华贵,正是华仪宫的元妃。 我静静的福身行礼,“臣妾见过元妃娘娘,娘娘金安。” 元妃轻佻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道:“繁花似锦虽已不在,妹妹的容貌却真真比花还娇美,更让人赏心悦目。” 我低着头,恭谨的道:“娘娘说笑了,繁花似锦,在娘娘面前也不过如与日月争辉,臣妾望尘莫及。” 元妃娇笑一声,抚了抚发髻上的金簪,曼声道“起来吧。” 我起身站定,元妃微微眯眼打量着我,又道:“妹妹可当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皇上将妹妹封作美人,妹妹当真未辜负皇上的心意,只是…”元妃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尖尖的护甲轻轻的抚过我的脸颊,“堂堂一国公主,却居从六品,实在可惜。” 我听出她话中之意,并未露出丝毫不快,淡淡笑道:“早听闻娘娘风姿卓越,又温柔娴淑,为皇上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眼中自然只有娘娘一人。” 我如此低眉顺目的样子,元妃自是满意的,嗤笑一声,道:“沈妹妹当真是会说话,快些进去吧,今日首次请安,还是不要晚去的好。”语毕,便带着身后的宫人昂首从我身边走过,进了凝玉宫。 姚相位高权重,元妃又得皇上宠爱,位份最尊,如今又手握中宫之权,确有资本骄纵。只是如今看来,她的性子似乎并不温婉大度,也许,并非合适的中宫人选。 7.第7章 初次请安 我定了定心神,携着玉缘进了凝玉宫。 正殿外,一位年长的姑姑见我来了,笑着迎了上来,“沈小主来了,今日小主首次请安,各宫小主都早早来了,小主快进去吧。” “有劳姑姑了。”我微笑着福了福身子,举步进了正殿。 殿内并不奢华,陈设也略显简单,熏香萦绕,这香本能让人放松心神,然空气中却充斥着庄严的气息,让我的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我从容的行至殿中,款款跪地,“臣妾雎祥宫景宜轩美人沈氏参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此时,殿内安静的仿若无人,只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之声。然而,却是如芒在背,虽未抬头,我却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 良久,上方传来太后平缓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我缓缓直起身子,抬头望向太后。 太后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的极好,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倾城的容貌因时光而有了成熟的韵味,然眼神却极为凌厉,竟让我有些压迫感。心叹承琰定是有七八分随了太后的,不仅容貌,连着那凌厉的眼神都那般相似。 此时太后亦是打量着我,一丝惊艳从她眼中闪过,唇边漫起笑意,凌厉的目光来回在我身上扫视,良久,笑道:“华国公主,果然不逊他人,与你一比,这宫中倒是没有美人了。” 我心中一紧,太后果然老辣,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玩笑话,难免不让他人吃心。 我神色谦卑的低头道:“臣妾容颜鄙陋,怎敢当太后此言,太后谬赞了。” 这时,只听“噗”的一声笑,身着粉色宫装的欣嫔用手帕轻掩着嘴角,妩媚的笑道:“沈美人当真是会说笑,妹妹若是容颜鄙陋,那咱们不是都该躲在宫中,不敢见人了么。”说罢,又是一阵轻笑。 这时,太后下首正在饮茶的元妃眉宇间略显不快,将茶放于桌上,用丝帕轻拭着嘴角,“欣嫔妹妹一向自诩美貌,如今怎的如此自谦了呢。” 欣嫔闻言,许是发觉自己方才言语有失,遂又笑道:“论起容貌,谁能比得过娘娘呢,臣妾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 元妃不再看她,只专注的吹着杯中的茶叶,并不接话。 想起那日初见我时特意给我的难堪,想来欣嫔并不是一个圆滑的主,只是不知心计如何,否则,这样的性子,在这深宫之中,定是十分不讨喜的。 太后随意的拨着手中的佛珠,并不理会妃嫔间的言语之争,只温和的向我问道:“算起来,你入宫才不过三日,华国离此甚远,吃住可还习惯?” 我忙点头,恭敬道:“回太后,臣妾一切都好,并未有何不适应,多谢太后关心。” “嗯。”太后点点头,又道:“那便好,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元妃与惠昭仪,她二人共同协理六宫,必会为你安排妥当。” 闻言,元妃与惠昭仪忙起身道是。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眸光从我脸上划过,神色淡淡的轻啜了口茶,道:“你自小在华国宫中长大,倒是不必再学宫中礼仪,只是日后,你便不再是华国的宇平公主,而是云国后宫的美人。知道吗?” 我心中一怔,忙颔首道:“是,臣妾一刻不敢忘却过自己的身份。必然谨记太后教导。” 太后闻言,严厉的神色稍有缓和,“哀家也不必多说,你心中定然明白,我们身为女子,即便身份尊贵,命运却也半点不由自己,一生的沉浮全随着夫家的荣辱兴衰,我们只有紧紧的依附,才可保全啊。” 一番话像是自伤,却全然说与我听。即便我是华国公主,然而嫁入云国,能做的,便只是依附皇帝,若有二心,必不能保全自身。 元妃见太后露出些许伤感之色,忙笑道:“太后福泽深厚,世间女子论起尊贵,又有谁能与太后相比,且皇上又如此孝顺,臣妾们便是沾染些太后的福气,也是莫大的恩泽了。” 一席话惹得太后面上笑意甚浓:“当真是皇上把你宠坏了,越发的牙尖嘴利了。” 元妃掩嘴轻笑,“太后不嫌弃臣妾蠢笨便是了。” 太后笑着饮了口茶,目光扫过我,见我仍跪着,仿若方才察觉,笑道:“瞧瞧哀家,可真是老了,说了这会子话,竟忘了让你起身,玉缘,快扶你家小主坐下。” 玉缘闻言忙将我扶起。跪了许久,双腿稍有些发麻。 太后身侧的姑姑又将在座诸位小主一一介绍于我,我依次行了礼。 见过各宫主子后,在玉缘的搀扶下坐到了座尾。 座上太后看了元妃一眼,笑着道:“过些时日便是元妃的生辰,宫中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必要好生操办才好。吩咐内务府选几匹好缎子,裁制几身新衣吧。” 元妃轻饮了口茶,用丝帕拭了拭嘴角,娇笑道:“前几日沈美人入宫时才设过宴,臣妾恬居妃位,理应节俭,为后宫众姐妹做个表率,况且生辰每年都过,实在不必铺张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说到底,一年也只过这一次,你们到底也还年轻,打扮的好看些,皇上看着喜欢,哀家也高兴。此事便交由惠昭仪操办吧。” 惠昭仪闻言,忙道:“太后说的极是,元妃娘娘操持后宫大小事宜实在辛苦,又节俭不忍铺张,那便由臣妾做个不懂事的,此事臣妾操办便好。” 太后闻言不由笑道:“你一向稳重,如今也贫嘴起来,如何便是不懂事的了?你看着操办便好。” 惠昭仪起身笑着福了福身,道了声是。 元妃笑着抚着指上的金镶白玉护甲,“如此,便有劳妹妹了。” 如此闲话了一番,太后道声乏了,众人便起身跪安,散了去。 8.第8章 为难 出了宁玉宫,元妃与惠昭仪正在阶下说话,我便也驻了足。 只见元妃随意的抚了抚发髻上的金簪,笑道:“太后心疼本宫,却要辛苦妹妹为本宫操办生辰事宜,当真让本宫过意不去。” 惠昭仪莞尔笑道:“娘娘言重了,娘娘管理后宫素日劳累,想来皇上也是心疼娘娘的。臣妾协理六宫,理应为娘娘分担,如此便也是为皇上分忧了。” 元妃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惠昭仪,“妹妹如此体贴细致,难怪皇上当初夸赞妹妹贤良淑德,还择了‘惠’字给妹妹做封号,妹妹果真当的起。” “娘娘谬赞了,臣妾愚笨,只能尽力协助娘娘一二,娘娘自有更多时间陪伴皇上。” 元妃轻笑一声,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轿撵,居高临下的看着惠昭仪,“难得妹妹体恤本宫,如此便辛苦妹妹了。” 惠昭仪面不改色的福了福身,“是,恭送娘娘。” 见状,我也随着众人行礼道:“恭送元妃娘娘。” 元妃走远,惠昭仪也携着黎容华上了轿撵,又转头对众人温声道:“近日天凉,众位妹妹出去记得加些衣裳,仔细着了风寒。” 众人忙低头应了,待惠昭仪与黎容华走后,众人便也结伴离开。 “妹妹此刻是要回宫吗?” 我转身,只见裕嫔携着贴身宫女从后面走来。 我点头应道:“正是,姐姐若是也要回去,便由臣妾陪姐姐一道回去如何?。” 裕嫔点点头,与我并肩而行。 “妹妹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我转头望着她恬静的侧脸,笑着道:“多谢姐姐关心,皇上恩准臣妾这几日在宫中歇着,连日的劳累自是缓解不少。” “那便好,妹妹此番远离家乡,必定思念,若不嫌弃,便常去我的静澜轩坐坐吧。” “姐姐不嫌弃臣妾叨扰便好。”我面上虽笑着,心中却不由泛起苦涩,那样的华宫,除却母妃,又有何值得思念?算起来,离开华宫也有五、六日了,不知母妃可好,原本居于妃位时便是那样的境遇,如今失去了高位…念及此,心中一阵刺痛,对父皇的恨意也更加浓烈。 裕嫔轻轻的挽起我的手,温和笑道:“宫中长日漫漫,实在无趣的紧,妹妹若是肯常去陪我说话,我又怎会嫌弃妹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带着些不屑的娇笑声,转身望去,只见欣嫔与一位着绿色宫装,容貌清秀女子正往这边走来。 我与裕嫔驻足,向欣嫔行了一礼。看了看欣嫔身旁的女子,我迅速在脑中回想,随后福了福身:“见过欣嫔小主,见过许贵人。” 许贵人看我一眼,眼中略有些不屑,笑道:“沈美人出身金贵,我怎敢受沈美人之礼。” 欣嫔轻笑一声,道:“沈美人居从六品,而你是正六品贵人,上下有别,沈美人最是个知礼数之人,岂会计较入宫之前的出身。沈美人,你说呢?” 我不动声色,从容的道:“欣嫔姐姐所言极是,臣妾自当谨记。” 欣嫔眸光在我与裕嫔身上扫了扫,嗤笑道:“裕嫔一向孤傲,怎的如今倒与沈美人亲近起来了?” 裕嫔不恼不怒,淡淡道:“我与沈妹妹同住一宫,不过顺路罢了。这等小事也值得欣嫔一问吗?” 欣嫔眼角笑意更甚,随意的抚着发髻上的成色通透的玉簪,道:“我不过关心妹妹一句罢了,妹妹久不见圣颜,心中难免孤苦,找个人说说话,又有何不可。” 不待裕嫔说话,许贵人用帕掩嘴笑着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只是算起来,裕嫔姐姐与我们同年入宫,却不与我们亲近,如今突然与沈美人亲近,若说是想借着新人的面子见见龙颜,也是有的。” 此话说的过分了些,看着许贵人与欣嫔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心中不由厌恶,如此看来,她二人当属同类人了,裕嫔那样的性子,岂会与她们亲近。而我如今刚入宫,位分又低,即使是想为裕嫔说句话也是说不得的。 听闻许贵人所言,裕嫔微微蹙眉,语气平淡的道:“许贵人如此擅于揣测旁人的心思,为何不把心多放在皇上身上?算起来皇上也许久未招贵人侍寝了。” 许贵人闻言,神色略有些恼怒,恨声道:“难为姐姐惦记着,我定不负姐姐所望。” 裕嫔也不恼,面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贵人若早有此志,也就不会还停留在贵人的位分上了。” “你…”许贵人怒色更甚,却又碍于裕嫔位分高于她,只得雀声。 欣嫔冷眼看着裕嫔,硬声道:“裕嫔妹妹嘴上功夫见长。越发小觑不得了。” 裕嫔淡然一笑:“皇上宠爱许贵人不及欣嫔姐姐,我毕竟位分高于许贵人,如今也不过是关心一句罢了。” 欣嫔面色阴冷,良久,看着许贵人斥道:“裕嫔再不济,位分也在你之上,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许贵人双唇紧抿,似有不甘,又不得不屈膝冲裕嫔行礼赔罪,裕嫔别过头不再看她。 欣嫔冷笑道:“外面风大,两位妹妹可要仔细些,当心受了风寒,服侍不了皇上。” 言罢,甩袖向前走去。许贵人狠狠的看了裕嫔一眼,忙跟了上去。 9.第9章 赵亦颜 二人走远后,裕嫔淡笑着道:“本想与妹妹一同回宫,路上说说话,到让妹妹见笑了。” 我摇摇头:“臣妾知道姐姐并非她们说的那样,何来见笑一说。” 裕嫔仍是神色淡淡,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桂花林,“愿公采撷纫幽佩,莫遣孤芳老涧边。你瞧,前些日子,那桂花开的正好,人人赞赏,可如今却是这般颓败之景。” 我随着裕嫔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纯白的花瓣早已凋落,散落在泥土中,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见裕嫔面上隐隐哀伤之色,我只得出言安慰道:“世人皆道桂花淡然贞静,即便榭了,仍被世人称赞,且明年花开,又是那般夺目,姐姐何必触景伤情。” 裕嫔面色稍有缓和,有些尴尬的笑笑,“妹妹说的正是,是我自寻伤感了。”顿了顿,又道:“我虽与欣嫔同住一宫,但方才你也看到了,今日怕是将妹妹也连累了。” 见她神色真诚,我心中一暖,笑道:“姐姐无需为臣妾担心,臣妾刚入宫,与任何人都无恩怨,想来也无人为难臣妾。” 裕嫔苦涩一笑,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欣嫔她们离去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道:“若真是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我又何尝不知她的顾虑,我是与任何人都无恩怨,只是,在这深宫之中,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回到景宜轩,容瑾将已沏好的茶水倒了一杯,“外面风大,小主喝点茶水暖暖吧。” 我笑着接过茶水,玉缘正细心的为我捏着肩膀,我饮了口茶,似不经意的问道:“玉缘入宫多久了?” 玉缘低垂着眼帘,轻声答道:“回小主,奴婢八岁入宫,如今已经九年了。” 原来竟与我年岁相仿,莫不是在宫中多年,见的多了,这样的年纪怕是不会如此稳重沉着。 “你原来是服侍哪位主子的?” “奴婢本在敬仁太妃宫中服侍,太妃年初甍逝,奴婢一直未曾侍候新的主子,直至前几日小主入宫,奴婢才有幸被指给了小主。” “敬仁太妃?可是陵睿王祁谨的母妃?”记得初入宫时,仿佛听宫人提起过,先帝子嗣稀薄,当今皇上承琰乃先帝嫡子,长子祁谨在先帝在世时便被封为陵睿王,三皇子早夭,五皇子祁允乃德太妃所出,年仅十六,在承琰继位第二年方开衙建府,被封为怡山王,另有祁泽乃先帝第六子,年仅八岁,母妃早逝,一直寄养在太后膝下。承琰继位后将其封为永安王,因其年幼尚未出宫建府。长公主静姝,乃太后所出,先帝在时将其指给镇国公长子冯延,并育有一女,听闻夫妻二人琴瑟和谐,极是恩爱。 玉缘点点头,道:“小主好记性,正是。” 我应了一声,便不再问,玉缘曾是侍候太妃的,想来不会与如今各宫有太多牵连,但也不得不防,我初入宫,身边又无可信之人,日后必得谨慎行事。 用过午膳,有了些困意,吩咐宫人不必在跟前伺候,便到内殿小憩了一会儿。这一觉竟睡的很踏实。 醒来后,唤来容瑾为我简单梳妆,一问才知已是未时了。 离晚膳时辰还早,我换了身家居的衣服,便去了裕嫔的静澜轩。 一入殿,见裕嫔正斜坐在榻上刺绣。秋日的微光打进来,照在裕嫔姣好的侧脸上,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恬静柔和。 听到宫人的通报,转头见我已经进来,裕嫔露出笑容:“妹妹来了,快坐。” 我在裕嫔旁边的榻上坐下,见裕嫔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到了塌旁的小桌上,唤了宫人上茶。 我细看了桌上的荷包,上面朵朵的莲花栩栩如生,仿若风一吹便会轻轻摇动,我不禁赞道:“姐姐的手好巧,若不细看,臣妾当真要以为是姐姐将莲花摘来缝在了荷包上面。” “不过是闲来无事,绣些小玩意儿,妹妹若是喜欢,绣成之后便赠于你吧。” “那便多谢姐姐了,姐姐若不嫌弃,臣妾便常常来向姐姐讨教,闲来无事也可以自己绣些东西。”看着裕嫔柔和的笑容,我心内也难得的轻松了起来,虽与她只接触了几日,但与她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舒适。 裕嫔看着我笑道:“妹妹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刺绣自是没学过的,你若想学,我随时都可教你。” “先谢过姐姐了,只是臣妾笨手笨脚的,能学些姐姐的皮毛便也满足了。” 裕嫔轻笑:“妹妹这般自谦,倒是让我这师父有些压力了。你我姐妹,妹妹不必太过拘礼,我姓赵名唤亦颜,虚长你几岁,日后便将我当作姐姐吧。” 一番话说的丝毫不虚情做作,我心中不由一暖,“有姐姐这话,我日后必要时常叨扰了,到时姐姐不烦我便好。” 亦颜轻轻握住我的手,温声道:“怎会。” 一个下午,我都在静澜轩中与亦颜品茗谈笑,讨论女红,甚是投缘。直至日头渐落,才回到景宜轩。 10.第10章 承琰 寝殿后面有一处小小的书房,里面有不少书籍,这几****便常在这里翻阅些古籍来打发时间。晚膳我只用了些粥,便来书房看书。 正当看的入神,只见茜宝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小主,小主。” 我抬眼望她,见她面上还带着欣喜之色,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 茜宝难掩神色中的兴奋,“小主,皇上来了,在殿中等着小主呢。” 我不由一怔,怎的没有提前让宫人通传,如此突然的来了,且是这个时辰…若是让我侍寝,又为何不是招我到承露殿… 正当心中思索着他的来意,茜宝却急了起来:“小主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我放下手中的《汉书》,起身随着茜宝出了书房。 到了正殿,便见承琰正神色淡然的坐于首位上喝茶,随侍的太监总管孙长胜正安静的立在一旁。我微微吸了口气,跪地行礼,“臣妾恭迎皇上,未能及时迎驾,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不必多礼。”承琰语气温和的将我唤起。 我起身,见他将茶盏放在桌上,随意的换了个坐姿。 这是自入宫那日后第一次见他,且只有我们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站在原地,不免有些局促。 他似乎看出我的不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示意我坐下。 我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略有些忐忑的坐在下座,努力平复着心内的慌乱。 承琰端起茶轻呡一口,温声问道:“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住的习惯?” 我颔首道:“臣妾一切都好,多谢皇上关心。” 承琰点点头,笑着的看着我,“那便好,若有觉得不妥之处,便只管告与元妃,她自会为你安排妥当。否则,岂不是朕苛待了你。” 我抬头看他,神情中虽是关切之色,然眼中却尽是玩味。于他,于整个云国,我始终为异国女子,即便我已入宫为他的嫔妃,他对我,仍是有着疏远。 方才的紧张慌乱逐渐冷了下来,嘴角上扬,笑着道:“皇上宏图远志,心系千万百姓,又岂会苛待一个女子。” 承琰笑意更浓,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茶盏杯壁,“方才朕来时听宫人说你在书房看书,想来朕的沈美人并不是空有美貌。” 我面不改色,从容道:“臣妾愚笨,略识几个字,不过是看些故事打发时间罢了,只是略能读懂些皮毛而已。” 承琰微微挑了挑眉,眸光深邃,“华帝很会教导自己的公主。” 我微微一凜,不知他何出此言,更不知此话是褒是贬,只得低头不作答。 承琰也不再多言,漆黑如墨的眸子无法让人看出他的情绪。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冷凝。 我只得又问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承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往常神色,道:“朕在惠昭仪那里用过了。” “哦。夜晚风凉,采清,去给皇上换杯热些的茶来。” “是。”采清闻言应了一声,忙快步出去备茶。 “夜晚风凉,朕既来了,今晚便留在这里可好?” 此言一出,我本已平静的心又紧了起来,猛的抬头看他,他正笑着望着我,手指随意的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阵阵秋风吹的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伴有枯萎的黄叶被吹落的声音,更显得此时殿中越发安静。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不一会儿,采清端着茶从外面进来,将桌上已发温的茶盏撤了下去,换上了刚煮好的热茶。 趁着换茶的工夫,我避开方才的话题不谈,轻声道:“皇上喝些热茶驱驱凉气吧。” 承琰端起刚换的热茶,笑道:“你出身公主,却难得如此体贴,朕当真是好福气。” 我微微垂首,“多谢皇上夸赞,臣妾愧不敢当。” 承琰注视着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朕。” 我紧紧的攥着手指,纵然心内紧张,面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眸中并没有几分认真在内,稍作思索,淡淡笑道:“整个后宫都是皇上的,皇上的去向,旁人岂敢左右。不过是一处小小的景宜轩,皇上是去是留,何必来问臣妾的意见。” 承琰脸色微变,眸光变的有些冰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旁站着的孙长胜也诧异的看着我,又偷偷瞟了承琰的神情,将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片刻,承琰从座上起身,沉声道:“既如此,沈美人便早些歇息吧。孙长胜,去华仪宫。” 我平静的蹲身行礼,“恭送皇上。” 承琰顿了顿,终究没有再回头,拂袖离去。 我不由松了口气。他这个时辰来,宫内的宫人们皆以为他今晚会留宿于此,自家主子承宠,自然是宫人们所期盼的。只是这一步,又岂是好走的,一承宠,便注定要跌入这无休无止的争斗漩涡中。何况今日承琰不过是试探我罢了,并无意留宿于此,否则又怎会问我。若我是云国选秀入宫的女子,他又何须这般疑心试探。心中不由苦笑,日后的路,怕是比他人更加艰难。 我瞟了眼殿内众人的神色,容瑾自小服侍我,自然知晓我在想什么,故而未置一词。茜宝方才还欣喜的脸上此时已布满失望,又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出声。而采清到底比茜宝内敛些,虽不似茜宝那般明显,却也露出了些许不解。而玉缘神色如常,仿佛承琰没有来过。 终究谁都没有问我为何不留下皇上。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容瑾一个人伺候就好。” 三人闻言应声退下。 11.第11章 命由自己 我思索着今晚的事,宫中消息传的最快不过,况且我此番入宫,各宫的眼睛可都放在我身上,想必明日定是满宫皆知了罢。 容瑾上前动作轻缓的为我将发髻上的珠花一一摘下,“小主,看样子皇上今日原本便未打算留宿于此。” 我轻叹一声:“他若有意宠幸我,便不会说出那番话来试探我。我的身份注定会让他对我多加防备。” 容瑾思索了片刻,用梳子轻轻为我梳着发,口中道:“对于各宫主子而言或许只是多一个人与她们分宠,但在皇上乃至太后心里,怕不只是多纳一个妃子这样简单,即便小主从未得任何人指使要对云国不利,只怕此刻皇上也不会放下对小主的防备。” 我不置可否,唇边漫起嘲讽的笑意:“即便华国无任何陷云国于不利之地的实力。承琰太过谨慎,也太高估了父皇的心思。” “小主如今打算怎么办?” “我如今刚入宫,正处在风口浪尖,还是谨慎低调些为好。今日之事,明日定会传出去,她们知晓承琰对我并不上心,暂时放松对我的警惕,也可让我暂避锋芒。” 容瑾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我转过身,握住了她正在为我梳头的手,叹道:“容瑾,还好,我身边还有你。” “小主说的哪里话,奴婢自小便跟着小主,若不在您身边,还能去哪里。小主便是赶奴婢走,奴婢也不走。” 我握紧了容瑾的手,鼻尖微酸,叹道:“若我在华宫中不是那样的处境,如今或许还可嫁与寻常人家过平凡的日子,而你也有机会出宫许配给良人,可如今,却要你跟着我一起继续过这勾心斗角的日子。” 容瑾闻言,眼眶微红,反握住我的手,梗咽道:“小主莫再说这样的话,小主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未苛责过奴婢等下人,视我们同姐妹一般,不管小主身在何处,奴婢都会陪着小主,永世不背叛小主。” 我心中感动不已,嗔道:“说什么背叛不背叛,那么多人,我唯独带了你在身边,岂会信不过你,只是如今,我可信的人,也只有你了。”容瑾想了想,道:“这几日看着身边这些个宫人倒也老实,不像是偷奸取滑之人。” “人心不可测,我们入宫才几日,又岂能看清谁是怎样的人。日后你要费些心,盯着她们。看她们是否有人一身侍二主。” 容瑾点点头:“奴婢明白,日后会好生看着她们。小主也不必太过烦恼,入了云宫,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奴婢觉得小主必不会再重蹈华宫的覆辙。” 我闻言微微一怔,转而笑了,是啊,华宫之中,我是个不得宠的公主,父皇因着母妃的原因而无视我,即便我努力读书习字,琴棋舞蹈皆不曾懈怠,却丝毫无力改变父皇对我的态度。然而如今,我以嫔妃的身份入了云宫,即便这就是我的命数,永生永世要困在皇宫这座牢笼中,但此时我的命运,才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12.第12章 欣嫔 因着中宫无主,元妃虽执掌凤印,却也不必日日让众人去华仪宫请安,只每隔几日去请一次安即可。而太后甚少理会后宫之事,若无召见,众人也不敢前去打搅。 一早,方用过早膳,便见茜宝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 玉缘见状微微蹙眉,小声呵斥道:“说过多少次,小主面前怎的如此不稳重。” “无妨。”我冲玉缘抬了抬手,茜宝这样真的性子,我到是喜欢的,若都被宫中规矩束缚的刻板严肃,那这日子还真真无趣极了。我笑着看着茜宝,温声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本因玉缘的呵斥略有些怏怏的茜宝登时又泛起笑意:“小主,今早御花园的木芙蓉开花了,可好看了,小主不如去散散心吧。” 我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茜宝那充满期待的脸,笑着点点头:“也好,那便由你随我去吧。” 见茜宝欢喜的样子,我心中不禁柔和了起来。 路过素霞阁时,只见欣嫔满面笑意的搭着秋儿的手从殿中走出。 我停下来,冲她行了行礼,“臣妾给欣嫔小主请安。” “沈美人不必多礼。”欣嫔笑着将我扶起,眼神在我身上扫了扫,问道:“妹妹这是要出去吗?” 我心下疑惑欣嫔今日待我的态度如此热情,倒让我有些意外。 “正是,说来臣妾入宫才几日,对宫中环境尚不熟悉,多走走也好。” 欣嫔笑容更甚,“是该多走动走动,依我看,妹妹的福气大着呢。” 我淡淡笑了笑,道:“臣妾的福气再大,终究是大不过姐姐的。” 欣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若有所思的道:“妹妹出身高贵,又初入宫,一切才方开始。”说到此处,欣嫔的眸中闪过一丝妒意,“凭着妹妹这绝世姿容,往后的恩宠自是少不了。” 我露出些许惶恐,垂首低声道:“臣妾能有幸入宫同诸位姐姐一同服侍皇上,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万不敢再奢求诸多的恩宠,姐姐所言实在让臣妾惶恐。” 欣嫔自然满意于我的谦卑,方才一闪而过的妒意仿若是我的幻觉,“妹妹言重了。听说前日晚上皇上去妹妹那里了,可是却不消片刻便离开了,可有此事?” 还道其为何突然如此热情,原是想着在此处让我难堪,我心中冷笑,有些懦懦的道:“皇上前日确实去了臣妾那里,但不过是担心臣妾初入宫会有不适之处,询问了几句罢了。” “哦,我以为皇上那个时辰去,必是要让妹妹侍寝的,当真可惜啊。只是我听宫人说,皇上离去时神色不悦…”欣嫔顿了顿,观察着我的神情,继续道:“莫非是妹妹不当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皇上?” 听着她试探中又带着讽意的话语,我掩下心中的厌恶,面上尽是懊悔,委屈的道:“皇上去看臣妾,臣妾自然极是欢喜,可是不知为何皇上态度一直淡淡的,臣妾一时更为紧张,乱了分寸,言语不当,惹怒了皇上,使得皇上愤然离去,臣妾当真悔恨的紧。” “原来是这样,妹妹初入宫,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妹妹日后必要当心才是。”语气中虽尽是惋惜,然而我又如何听不出话语中的幸灾乐祸。 “多谢姐姐提醒。”我眸中笼罩了一层氤氲,仿佛下一刻便要滴下泪来。 见我这个样子,欣嫔眼中难掩快意,又假意出言安慰道:“妹妹说到底也是新人,今后当心些便是,保不准过几日皇上便忘了,妹妹不必太过伤心。今日天色好,去散散心也好。” 我面露感激的应了一声,便携着茜宝离开了。 13.第13章 芙蓉花开 出了宫门,茜宝已忍不住啐了一口,愤声道:“欣嫔真是好精力,一大早的等着看小主的笑话,自己不得宠,还见不得别人好。” 我已不复方才委屈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欣嫔与我同住一宫,那日之事想必已瞧的一清二楚,今日又出言试探,也分明想要让我难堪。我虽出身公主,却仅被封为美人,至今未承宠,然即便如此,仅凭着容貌,仍旧是遭到妒忌。既然如此,何不顺了她的意,左不过让她得意一阵,看轻我罢了。 见我不语,纵使再气愤,茜宝也只得不再言语。 拜高踩低,当真是这宫中亘古不变的常态,又或许是一些人的本性罢。 秋日清早的御花园有些清冷的凉意,偶有秋风拂面,让人倍感神清气爽。刚走到御花园的湖边,便远远望见了一片片开的正好的木芙蓉,花团锦簇,形色兼备,在这万物萧索的深秋里,显得那般夺目。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当真如此。 “小主你快看。”茜宝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方才的不愉快早已抛之脑后,满脸惊喜的望着不远处的芙蓉花喊道。 走近之后,才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记得曾看《长物志》有云:“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因此又称“照水芙蓉”,开花时波光花影,相映益妍,分外妖娆。 茜宝小心翼翼的用手轻抚着花瓣,疑惑的问道:“小主,为何这花的颜色有白色,有红色,怎的还有一半白色,一半呈紫色呢?” 我笑着道:“这木芙蓉花晨早为白色与浅红,开至午时便为深红,此景被称为‘三醉芙蓉’,你看有些花瓣一半为白色,一半为粉红色或紫色,这种芙蓉花又被称做‘鸳鸯芙蓉’。” “鸳鸯芙蓉?真是好听。可有什么典故吗?” 一路踏着萧索颓败而来,此时面对着满枝姹紫嫣红,心情不由的好了起来,温声道:“自是有典故的,五代后蜀皇帝孟昶,有妃子名‘花蕊夫人’,明媚娇艳,且最喜芙蓉,孟昶为讨其欢心,还颁发诏令,在城中尽种芙蓉。花开时二人登上城楼,相偎相依观赏数十里红艳花海。后来,后蜀灭亡,花蕊夫人被大宋皇帝赵匡胤掠入后宫。其常常思念孟昶,偷偷珍藏他的画像,以述思念之情,后被赵匡胤发觉后逼她交出画像而不从,终香消玉殒。后世敬仰花蕊夫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尊她为‘芙蓉花神’,所以这芙蓉花又被称为‘爱情花’。” 茜宝听着甚是入神,叹道:“这花美,传说竟也这般美。想那赵匡胤煞是可恶,那花蕊夫人也忒可怜了些。” “自古红颜多薄命,此花虽美,却是朝开夕榭,终究不得长久。”我看着面前傲然而开的木芙蓉,不禁又叹道:“辛苦孤花破小寒,花心应似客心酸。更凭青女留连得,未作愁红怨绿看。” 茜宝挠了挠头,“奴婢不太懂,听着似乎不像是夸这花好看的。” 我看她一眼,笑道:“自然不是,是赞它不惧寒冷侵袭,傲然迎霜,不似其他花一般可怜之相。” 茜宝一知半解的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意境粗浅,只看着这花好看,哪里还能想到其他。到是觉得小主便如这芙蓉花般美丽,只是小主的福气更长。” “你这丫头最是牙尖嘴利,你不知这芙蓉又名拒霜花,我倒是盼着自己能有几分似这木芙蓉,不畏寒霜,傲然独立。” 未来的路皆是未知,我却不想如庸脂俗粉般装出楚楚可怜之态去博得皇上的宠爱。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那样的宠爱,何其短暂。 一阵清冷的秋风吹来,有几片花瓣随风被吹落,从高处飘落而下,我伸手将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接在掌中,因是逆着风向,并未随风而走,我低头将手掌放在鼻下,清淡而幽远的香味若有似无的传来,在这到处充斥着败落气息的秋日里,显得弥足珍贵。 秋风卷着芙蓉花瓣阵阵吹过,将我的裙角吹起,白色的长纱在风中舞动,或白或粉的花瓣偶尔落在我的裙摆上,仅停留片刻又随风飘远。 再美好的事物,留的住一时,终究留不住一世。缓缓摊开手掌,任由方才停留在掌中的花瓣随风而去。静静的看着那些花瓣被秋风卷入天际,又落入尘埃,心中升起无尽的落寞。 14.第14章 偶遇 一旁的茜宝痴痴的望着我,口中道:“小主生的真美,站在这芙蓉树下,就如同瑶池仙女一般。” 我正欲笑着嗔她,忽闻身后传来脚踩在落叶上细微的破碎声,我猛然回头。竟见承琰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从盛开的芙蓉树间走来。俊美的脸庞在清早微弱的阳光下,显得十分柔和,不似初见他时浑身散发着凌厉与冷漠。一身白衣,再有这绚烂的芙蓉花衬托,仿佛仙境中走出的翩翩公子,一瞬间,心仿若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竟有些恍了神。 见我愣了神,茜宝偷偷的拽了拽我的衣角,我猛的回过神来,与茜宝忙蹲身见礼。心中惊诧他怎会在此,不知待了多久。前日里刚惹了他不快,今日便遇见,不知他是否会因那晚的事再迁怒于我。 然承琰却丝毫没有不喜之色,亲自将我扶起,注视着我,笑道:“美人如花隔云端,而如今美人就在眼前,看来李白的福气远不及朕。” 我略有些尴尬,低头道:“皇上贵为天子,福泽岂是李白一介诗人可比,然臣妾蒲柳之姿,怎当得起皇上的夸赞。” 承琰笑而不语,抬手折了一朵芙蓉花,将花斜插在我的发髻上。他动作轻柔,鼻息间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伴着芙蓉花的清香,我的脑子一时竟有些空白。 “娇花配美人,当真让人赏心悦目。” 我被他灼热的眼神注视的脸颊微微发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淡笑着道:“此花迎霜开放,自不是娇花,而臣妾也算不上美人,何来娇花美人一说。” 话音一落,承琰仿佛有些意外,若是换做他人,必会娇笑着迎合一番罢,却不想我会如此说。 “未作愁红怨绿看,朕的沈美人果真不同。想必是要做那被世人传颂的花蕊夫人了?” 他竟都听到了?我脸一红,低声道:“皇上日理万机,怎的有这等闲时,偷听女儿家讲话。” 承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朕倒是以为沈美人知晓情趣,故意来这芙蓉花下与朕邂逅。又说一番爱情典故与朕听。” 我轻笑道:“臣妾今早听宫人说木芙蓉开了花,煞是美丽,便出来走走。若是知道皇上在此,又怎会来此讨皇上的厌烦。若说邂逅,又岂知皇上不是故意。” 一番话说的胆大,见承琰并不恼怒,他身后的孙长胜忍着笑意恭敬的道:“小主可是错怪皇上了,皇上今日一下朝便来此赏景小坐,坐了片刻才见小主也来了。” 见承琰一脸戏弄的看着我,我不禁有些懊恼,遂冲他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是臣妾打搅皇上赏景了,臣妾便先告退了。” 说罢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承琰一把拉住,一下子跌入他的怀中。 我一惊,低呼道:“皇上…” 承琰俯身靠近我,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痒痒的,我一下子慌了神。 他靠近我耳边,戏谑道:“既然知道打搅了朕赏景,就想如此轻易便离开吗?” 我努力定了定心神,低声道:“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臣妾?” 他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此处靠近湖边,随时会有人路过,而我们又是如此亲昵的姿势,我刚入宫,本就在风口浪尖,若是让路过的妃嫔看到此状…我心中一紧,用力挣脱他的怀抱,镇静的俯下身,低头道:“请皇上降罪。” 承琰玩味的看着我,用手指抬起了我的下颚,如墨的眸子注视着我,笑道:“沈美人一向胆大,从不怕得罪朕,就连请罪都不见有惶恐之色,朕倒不知该降何罪与你了。” 话中听不出喜怒,我微微咬紧了下唇,垂下了眼帘,“臣妾不敢。” 承琰将手移到到我的发髻上,轻轻抚了抚方才他亲手为我戴上的芙蓉花,“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心中又是一惊,身子也不由的颤抖了一下,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将手拿开,轻笑了一声,道:“起来吧。” 我缓缓站起身,于原地站定。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实在让我猜不透。 承琰沉默不语,我便也只好低头站着,想起方才距离那样近,我不禁脸颊有些发烫。从小在后宫长大,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的接触过,此时我面上虽平静自若,然心脏却剧烈的跳动着。 片刻后,承琰语气柔和了许多:“湖边风凉,你又穿的如此单薄,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竟不与我计较了么?我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淡淡,眼神中也并无多少关切之意,我只得心中微叹,谢恩后行礼告退。 回想今日,似乎太巧了些。看了眼身侧的茜宝,沉声问道:“今日你怎知御花园的芙蓉开了花?” 茜宝见我神色严肃,便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答道:“回小主,奴婢今早打水时遇到了欣嫔宫里的春儿,是她告诉奴婢的。” 欣嫔… 想起今早出来时遇到欣嫔的场景,她早知昨日我惹了皇上不悦,若是她打听到皇上下朝后会去御花园,又故意设计让我偶遇皇上,若皇上那晚的余怒未消,今日我再闯入他眼里,他必定会厌弃我。此事若真是欣嫔所为,我还未得宠便失宠,那这算盘打的当真是好。 然今日之事是巧合也未可知,我深深看了眼茜宝,茜宝神情疑惑,不明就里的看着我,却又不敢问。我无声的叹里口气,但愿她是真的纯真。 回到景宜轩,我便去了书房,不管如何,至少现在的生活是清净的,那便享受几日宁静罢。 之后的几日,承琰未再来景宜轩,我不是一个人在书房翻阅些古籍,便是去静澜轩与亦颜作伴,或许因性情相投,亦颜对我也有亲近之意,几日来二人更熟络了些。 15.第15章 贵人如汐 这一日,在殿中有些憋闷,便携着玉缘去了离雎祥宫较近的孤树池。 还未到池边,忽的从天上划过一个小小的黑影,落在了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是一个颜色鲜艳的毽子。我俯身将毽子捡起,起身便见不远处一抹青绿色的身影正向我这边而来。 我仔细打量着正往这边跑来的女子,是有些眼熟的,细细回想,那日在太后宫中请安时见过,是与惠昭仪同住永信宫的万贵人。仿若今年才只有15岁。 万贵人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身后的宫女已被她甩的远远的。 见捡到毽子的是我,清秀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随即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看起来极有灵气。 我微笑着冲她行了一礼,道了声安,又问道:“这是贵人小主的毽子吧?” 万贵人脸上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摆摆手道:“姐姐对我不必多礼,我是最不爱拘礼的。方才踢的用力了些,没想到被姐姐捡到了。” 我笑着将毽子还到她手中,“贵人可要小心些,当心摔着。” 万贵人将毽子拽在手中,侧头看着我,脆生生道:“姐姐长得真美,今日才近看清楚,真好看。” 听着她如此直白的夸赞,我不禁笑了出来,宫中竟有如此单纯而真性情的女子么。 见我笑了,万贵人忙道:“我说的是真话,姐姐可别不信。” “贵人谬赞了,宫中姐妹德才兼备,臣妾自叹弗如。” 万贵人闻言撇了撇嘴,“她们的容貌都比不上姐姐。” 我微微怔了怔,忙道:“贵人这话切不可再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难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万贵人眨了眨眼睛笑道:“她们的心思都在皇上身上呢,哪里能顾得上在意我说什么。”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起来这位贵人似乎没有什么心机,到是纯真可爱。于是我笑着问道:“这湖边风大,贵人怎的在这里踢毽子?” 万贵人闻言轻轻跺了跺脚,发髻上的蝴蝶簪子随着一晃一晃,仿若下一刻便会飞走似的,小嘴嘟了起来,“本想着放风筝的,可是这起子没用的奴才做不出一个像样的风筝,在宫里待着实在无趣的紧,便只好踢毽子解解闷。” 我微微诧异,宫中女子,多数都是整日想着如何能让皇上多看一眼,在外面都是仪态端庄,稳重自持,时刻拿捏着嫔妃的身份,又有哪个会不顾形象的在这里踢毽子,这万贵人还当真是特别。 万贵人见我不语,有些失落的道:“莫非姐姐也觉得我太贪玩,有失妃嫔的身份?” “怎会,贵人虽入宫两年,可是说到底年岁也不大,在这宫中能有这样的心态,实属难得,贵人觉得开心便好。” 闻言,万贵人眼睛一亮,“姐姐当真这样认为?” 我笑着道:“当真,想必皇上也喜欢贵人这样真的性子。” 说起皇上,万贵人露出羞涩的笑容,又抬头望着我道:“我见着姐姐便觉着亲切,日后我能常去找姐姐玩儿么?” “这是自然,贵人若不嫌弃,臣妾求之不得。” 万贵人仿佛松了口气,“那便好,只是姐姐不必如此拘礼,我名唤如汐,姐姐叫我的名字便可。” 如汐…我猛然怔住了,她竟也名唤如汐么? 如汐…如汐…我的思绪不禁飘到从前,华宫中,瑾贵妃的女儿,也唤作如汐,因着身为贵妃的母亲,这些年也颇受父皇疼爱。瑾贵妃性子温和,对母妃也颇为照顾,而如汐虽小我三岁,却总爱粘着我。在其他妃嫔对我冷眼嘲讽时为我出头,在宫女太监对我无礼不敬时替我呵斥他们,在内务府苛刻母妃与我的吃穿用度时求着贵妃出面…曾记得在我与母妃获罪前,她还倚在我肩头,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在我耳边诉着:“姐姐,再过两年我便及昇了,我让母妃求父皇为我们一起指婚,寻常的凡夫俗子自是配不上我们,一定要嫁与威武英俊的大将军,我们嫁的近些,还可时常见面,就像现在这样,姐姐你一定要等着我…” 那时我还笑着嗔她女儿家讲这些不怕害臊…可是却也对未来燃起了希望,却没想到,当时的笑言,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犹记得离宫前,如汐跑到我与母妃的宫殿,抱着我久久不肯松手,什么都不说,只是低泣着… “姐姐,姐姐?”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着万如汐如水般清澈纯洁的眼神,我的心瞬时柔和了起来,“你若得闲,便时常去我那里坐坐吧。” 万如汐欢喜的握住了我的手,“有姐姐这话,我定要时常叨扰了,姐姐可千万不要烦我。” 那干净真实的笑脸,竟与记忆中的如汐重叠到一起,如今相隔千里,不知此生有无可能再相见,或许两年后,父皇会给她指一桩好婚事,她会如愿嫁与一个英勇的大将军,一辈子待她好,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汐,但愿你不会像我这般… …或许是因相同的名字与同样清澈干净的眼神,我对万贵人也有了亲近之意,一个下午,便这样在笑声中过去大半,我也真真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美好的女子。 16.第16章 知晓 第二日,是需到华仪宫请安的日子,我早早便起来,由着玉缘与佩祥为我梳妆。 几日来她们也对我的喜好习性了解了许多,知我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装扮,便为我梳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斜插了几支碧色的翡翠簪子,换上了一套湖蓝色的宫装。整体装扮虽素净却又不失礼数。见时辰差不多,便带着玉缘出去了。 路过静澜轩,正巧亦颜也带着贴身宫女芙月走了出来,便与她结伴而行。 到了锦华殿,元妃还未出来,殿中只坐了几个嫔妃。正是紫鸣宫主位安贵嫔、黎容华、施良媛与万如汐。 相互见礼后,我坐在了最末端的位子上。 锦华殿乃华仪宫正殿,自然宽敞明亮许多,殿内装饰也甚为奢华,可见主人荣宠之盛,摆设虽多为金银玉器,却也正衬其一宫主位的身份,不似欣嫔的素霞阁一般俗气而缺乏雅致。 不一会儿,妃嫔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安贵嫔坐在左边的下首位子,依次为黎容华、欣嫔、施良媛、许贵人。 右边下首坐着惠昭仪,之下是如贵嫔、裕嫔、万贵人与我。 如贵嫔虽与安贵嫔同为正三品贵嫔,但如贵嫔有封号,自然比安贵嫔地位更高些,然而安贵嫔却坐在了左下首,如贵嫔神色淡淡,似乎并不计较。 喝了一会儿茶,元妃才搭着宫女的手从侧殿出来,一身深紫色锦缎广袖宫装逶迤拖地,腰间的流苏系着密密的珍珠,发髻上的双凤纹鎏金步摇随着莲步发出叮咚的碰撞声,一身装扮将其衬得雍容华贵。 众人见其出来,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问安。 元妃于上首坐定,淡淡的扫了眼众人,语气中透着一丝慵懒:“众位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 众人起身坐定后,只见安贵嫔看着上座的元妃,神情关切的道:“娘娘今日气色不及前几日,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元妃抬手抚了抚脸颊,懒懒道:“秋日里虽不似夏日闷热难睡,可是近日却烦闷的很,总要喝些安神汤才好睡。” 安贵嫔闻言,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娘娘为皇上操持后宫着实辛苦,闲暇时也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施良媛也附和道:“是啊,娘娘连日打理后宫事宜劳累,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元妃随意的抚着手上的色泽通透的翡翠镯子,眼神扫向下座正带着淡淡笑意安静喝着茶的惠昭仪,笑着道:“多谢二位妹妹关心,本宫虽摄六宫事,但有惠昭仪协理六宫,替本宫分忧不少,说起辛苦,本宫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闻言,施良媛方才发觉言语只恭维元妃而略过惠昭仪实属不妥,偷偷看了眼惠昭仪,低头不敢再多言。而安贵嫔却仿若不觉,顾自端起了茶盏轻轻吹着浮起的茶叶。 惠昭仪神色从容的用丝帕轻拭嘴角,淡笑着道:“娘娘此话臣妾万不敢当,臣妾愚笨,拿不得主意,事事俱要由娘娘定夺,今日说来实在惭愧的紧。” 我这才细细打量了惠昭仪,一袭绯红色对襟宫装,三千青丝绾成精致的反绾髻,发髻上方左右对称插着一对羊脂玉红宝石金累丝簪,下方斜插着一对如意金簪,一对翡翠耳坠轻轻晃动,相比元妃的华贵张扬,惠昭仪此身装扮更显稳重端庄,又不失雍容气度。 元妃轻笑一声,凤眼微挑,道:“惠昭仪哪里是那愚笨没有主意的人,如此太过自谦了。” 惠昭仪仍淡淡的笑着:“娘娘不嫌臣妾笨拙便好,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元妃笑容更甚,“妹妹言重了,难怪皇上常夸赞妹妹懂事,有惠昭仪相助,也是本宫的福气。” 惠昭仪淡笑着颔首,不再言语。 我静静的喝着茶,心中已了然,虽看似和睦,却是客套而疏离,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暖意。这二人一个是宫内位份最高的正二品妃,摄六宫事,代掌风印。一个为从二品九嫔之首,协理六宫,又育有大公主,其兄长又为大长公主驸马,皆身份尊贵。如今中宫虚位以待,这二人实力相当,自然是不和的。 承琰已继位四年,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立后,当初身为太子时便未迎娶太子妃,仅有两位侧妃。正是因为这后宫之主迟迟未定,斗争才愈为激烈吧。若以此平衡朝政,也是未可知。 元妃凤目一转,看向我,笑着道:“沈美人入宫也有八九日了,却还未侍寝,想来是皇上体恤妹妹来时饱受风尘之苦,忧心妹妹身子还未适应。妹妹要好生调理,能早日侍候皇上才是正理。” 我起身福了福身,恭敬道:“多谢元妃娘娘关心,臣妾定然谨记。” 元妃又道:“妹妹坐下吧,不必多礼。” 我方又坐定,只听欣嫔轻笑一声,道:“前几日御花园的芙蓉树开了花,听闻沈美人去观赏时竟偶遇了皇上,想来那场面定是极美的。沈美人姿容卓越,又与皇上如此有缘,想必皇上迟早要一亲妹妹方泽的。” 此言一出,引来不少妃嫔侧目。那****只带了茜宝一人,而皇上身边也只有孙长胜一人,欣嫔又是如何知晓?那日的巧遇果真是她设计么?又或许,是茜宝有问题? 17.第17章 算计 隔着万如汐,赵亦颜看我的眼神甚是担忧。 我有意露出些许惶恐的神色,低声道:“那日芙蓉花开,煞为惊艳,想必姐姐们也都去观赏了,臣妾整日闲着,一早便去了,却不想无意打搅了皇上,使得龙颜不悦,臣妾这几日每每想来也懊悔的紧。” 闻得“龙颜不悦”四字,有几位已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 再看欣嫔,也是满面掩不住的得意,又故作关切的看着我,叹道:“沈妹妹怎的这般不小心,听闻那日前皇上曾去了妹妹那里却又怒气冲冲离开,之后有幸偶遇皇上,怎的又使皇上不悦?莫非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的唇边露出一瞬不似察觉的笑意,入宫以来承琰只去过我的宫中一次,而我至今也未侍寝,已是让众人颇为意外。若是再让她们以为我沉不住气刻意与皇上偶遇却冲撞龙颜,使得皇上对我冷淡,如此一来我虽免不得受些冷嘲热讽,却也可以暂避锋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来这欣嫔是无意帮了我的忙。 惠昭仪转过头,打量了我几眼,温声道:“沈妹妹初入宫,对皇上的习性也不甚了解,无意冲撞也非本意。咱们皇上独处时是不喜旁人打搅的,妹妹日后留个心便是。” 我感激的看她一眼,颔首道:“多谢昭仪娘娘提醒,臣妾记着了。” 看来承琰此习性是后宫诸人皆知的事,若那****当真动了气,必定厌恶我,我日后想要得宠,怕是难了。已顾不得细想那日承琰为何并无不悦之色,心中已是冰冷,我才刚入宫,还未侍寝,便遭此算计,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惠昭仪又寻了别的话题,将此事略过不再提起。元妃也并未再提,众人也便随着闲话起来。 半响,元妃露出些许疲惫之色,众人见状也便散了去。 我与赵亦颜一同出了华仪宫。我们并肩在前面走着,玉缘与芙月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路上,亦颜看了看四周,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低声道:“妹妹方才差些便成为众矢之的,欣嫔向来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我笑着道:“姐姐不必担心,那日与皇上偶遇后毕竟未发生什么,想来也无人放在心上。” 亦颜又道:“你巧遇皇上,可有被何人看见?不然欣嫔怎会知晓。” 我低声道:“当日我只带了茜宝,而皇上跟前也只有孙长胜一人。一早也是茜宝听欣嫔身边的春儿说芙蓉开了花,我才去了。” 亦颜听后沉吟片刻,冷笑道:“你才入宫,她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即便断了你的路,皇上又能多宠她几分呢?” 我闻言忙望了望四周,见此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转头低声道:“或许是巧合也未可知,姐姐慎言。” 亦颜微微叹气,道:“是不是巧合你我都清楚,否则她又怎能知晓。罢了,你仔细着身边的人吧,好生试探几番才可放心。” 一番真诚的话语,让我心中一暖,“姐姐放心,我定会小心的。” 18.第18章 生辰风波 接下来的几日,承琰再未去过景宜轩,我倒是乐得自在,时常与亦颜作伴,倒也学会了些刺绣的皮毛,可以绣些简单的花样。几日里万如汐也来过两三次,看似她与亦颜的感情也不错,纯真的性子不时逗我们发笑。而身边伺候的几人见我毫不在意皇上的恩宠,反而整日悠闲自在,便也都默默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不敢多问。 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初二,正是华仪宫元妃的生辰。 一早,众人便去了华仪宫道贺。元妃今日面色极好,端坐在首座笑着接受众人的恭贺之词。 晚间于鸿安殿设宴,皇上太后皆会出席。即便众人皆是盛装出席,却也无人盖过元妃的风头。只见其一身逶迤拖地的桃红宫装,衬得肌肤似雪,锁骨若隐若现,腰间的金丝腰带裹着其纤细的腰肢。云鬓高髻上一对双凤纹鎏金步摇一晃一晃发着耀眼的光,斜插着的七尾凤簪更彰显了主人尊贵的身份。 晚宴初始,承琰先与元妃共饮一杯,随后惠昭仪携众人举杯恭祝元妃生辰之喜,随后众人皆呈上了精心准备的生辰贺礼。而太后除了赏赐一些贵重华丽的首饰,竟将先帝赏赐的凤玉紫金簪也一并赏赐给了元妃。 此举一时让在座许多人面色微变,那凤玉紫金簪乃纯金打造,做工精细,金簪前端乃象征国母身份的凤头,口中衔着名贵的东海龙珠,凤尾共十二支。此簪乃太后当年封后时先帝特命人打造的。太后今日将此赏给元妃做生辰贺礼,莫非是心中已属意元妃为后? 元妃惊喜之余,忙行礼谢恩。 安贵嫔笑着道:“太后向来疼爱元妃娘娘,不知皇上可准备了什么贺礼给元妃娘娘?“ 承琰双唇微抿,看向元妃,笑着道:“自然准备了。“说罢看了眼身后的孙长胜。 孙长胜会意,忙走上前手中拿着一份圣旨,唱道:“元妃姚氏接旨。” 元妃愣了一瞬,转而露出喜色,忙下跪接旨。 “元妃姚氏诞生望族,佐治后宫,孝敬性成,温恭素著。兹仰承皇太后慈谕,晋封为从一品夫人,加赐封号‘懿’,以彰淑德。钦哉。” 圣旨一宣,虽只是在其名字中取了“懿”字作为封号,然而这从一品夫人的尊贵位分,已是这后宫独一份了。饶是元妃再矜持端庄,欣喜之色亦是掩饰不住,忙叩头谢恩:“臣妾接旨,谢太后、皇上恩典。” 在座众人神色各异,进而出声恭贺,然而有多少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承琰亲自将懿元夫人扶起,牵着她的手温声道:“朕的生辰之礼,芷懿可还满意?” 懿元夫人凤眼微弯,唇边尽是笑意:“皇上如此疼爱臣妾,是臣妾莫大的福气。臣妾若是不满意,岂不是太过贪心了些。” 承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便好,初八是个难得的吉日,然而时间过于紧了些,册封礼便定于下月初八吧。”言罢又看了惠昭仪一眼,道:“便辛苦惠昭仪操办吧。” 惠昭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起身福了福身,看不出因懿元夫人晋封而有丝毫不悦,“臣妾遵旨。”转而又笑着向懿元夫人道:“臣妾恭喜懿元夫人。” 承琰满意的点点头,携着懿元夫人坐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惠昭仪,笑着道:“你只顾着恭喜芷懿,怎知自己便无喜呢?” 惠昭仪闻言一愣,不等她开口,承琰便笑着冲孙长胜道:“还不快替朕宣第二道旨意。” 孙长胜急忙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圣旨:“昭仪冯氏接旨。” 惠昭仪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跪下听旨。 “兹冯氏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位在掖庭之列,克著音徽礼昭典册之荣、宜加宠锡,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尔为惠妃。钦载。” 孙长胜话音一落,座下微微哗然,谁都未曾想到承琰会在元妃生辰上一并晋封惠昭仪的位分。饶是惠昭仪也愣在那里,直至身后的贴身宫女紫琴悄悄的拉了她的衣袖,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忙磕头谢恩“臣妾谢太后,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无功无德,实在不敢居此位分。” 懿元夫人面上阴郁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着道:“妹妹这话可是错了,妹妹平素打理六宫事宜不辞辛劳,处事公正,待人和善,皇上与太后皆是看在眼里,若是妹妹再推辞,岂非拂了太后与皇上的好意。” 承琰扶起了惠妃,笑着道:“芷懿说的不错,你平日做的一切,朕与太后都记着,这个惠妃,你自然当得起。册封之礼,就定于下月初十。” 惠妃已从惊讶中回了神,感激的再次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承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接下来的歌舞,皆是惠昭仪安排的由教坊的舞姬精心编排的,舞姬们身量纤纤,随着乐曲轻盈起舞,如月宫中的仙子一般美丽。 瞟了眼在座妃嫔的神色,有几位隐隐有些不耐,虽仍专注的看着殿中的舞蹈,然想必此时眼前婀娜的舞姿在她们眼中已是索然无味。 19.第19章 有孕 当晚宴已过大半时,如贵嫔旁边坐着的黎容华突然匆匆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向一旁呕吐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她身上,随侍的宫女忙为其轻轻拍着背。一旁的如贵嫔也关切的小声询问起来。 上座的懿元夫人面色闪过一丝不悦,又碍着皇上与太后都在,声音便也放轻许多:“黎容华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惠妃也面色担忧的看向黎容华,“妹妹这几日面色一直不太好,可是病了?” 黎容华好容易止住了干呕,忙用手中的丝帕将嘴角擦拭干净,向懿元夫人道:“这几日总是这样,许是着了些风寒,扰了皇上、太后和娘娘的兴致,是臣妾的不是。” 因方才的呕吐,此时黎容华的眼眶已微微发红,面色也有些苍白,像是极力忍着身体的不适。 看到她这样,懿元夫人即便心内不喜,也不便再怪罪,只道:“罢了,身子不适,还是要早些请太医看看,莫要硬撑着。”转而又看向太后与皇上,“黎妹妹看起来确实不太舒服,不如让她先回宫中歇着罢。” 承琰本也不以为意,点头允了。 而太后神色略有些复杂,看了黎容华许久,出声问道:“黎容华方才说这样不适已有些日子了?” 黎容华闻言忙道:“回太后,已有七八日了。” 太后点点头,又问:“这个月葵水可有来?” 黎容华面色一红,转而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面露赧色,低声道:“回太后的话,臣妾信期一向不准,便也没有在意。算来已过了半月未来了。” 太后唇边泛起笑意,道:“先不必急着回宫歇息,去叫太医来看看。” 门口的太监听到后躬身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见太后如此重视,众人之中除了惠妃,都未有过身怀有孕的经验,却也都猜出了些。 一时间殿内沉静了下来,众人面色各异。 不一会儿,太医便匆匆赶来,向殿内的主子们行礼问安后,依着太后的吩咐为黎容华把了脉。 “恭喜皇上,太后,黎小主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太医的话音一落,殿内众人的神色瞬间变化不定。黎容华有些愣神,似是不敢相信。 皇上膝下子嗣稀薄,如今黎容华有了身孕,太后和皇上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懿元夫人面色已沉了下来,想来今日是她的生辰,所有的风头自然是该属于她的,然而皇上在晋封她之后又晋冯氏为妃,如今黎容华又在这个时候被查出有孕,岂非打了她的脸。然而不悦之色也仅那么瞬间,随即换上了笑脸,出声道:“宫中许久未听婴儿啼哭了,黎妹妹当真是好福气,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惠妃向来与黎容华亲近,此时亦是满面欣喜。握了黎容华的手,连声道贺。看样子是真心为其开心的,我心中微叹,在这深宫里,能有一个真心相待的姐妹,何其幸福。 承琰亦是大悦,当即晋黎容华为从三品婕妤。 如今宫中仅惠妃育有一女,若是黎婕妤诞下皇子,便是皇长子,承琰必会晋其位分,即便只晋一级,也是一宫主位了,且有皇子在膝下做依靠,封妃之日指日可待,其地位自是稳如泰山,若此胎是公主,将来也总是个依靠,好过膝下无子无女的妃嫔。 其中利害众人自会想到,此时虽是笑脸相对,是真情亦或是假意,怕是只有自己知晓。 懿元夫人抚着用金丝线缝制的袖口,笑盈盈道:“黎妹妹身怀龙裔,自然是这宫中最衿贵的,日后缺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告知本宫,本宫自会捡最好的送到揽月阁去。” 黎婕妤所局的揽月阁位于紫鸣宫偏殿,主位正是安贵嫔。此时安贵嫔面上亦是笑容满面,“正是呢,本宫虽说也无经验,但妹妹日后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本宫自会尽我所能的照拂妹妹。” 黎婕妤面露感激之色,起身福了福身:“多谢二位姐姐。” 太后面上一直带着欣喜的笑意,此时将目光移到惠妃身上,温声道:“说起来,如今宫中有生产经验的也只有惠妃一人,日后你便多费些心吧。” 惠昭仪连忙冲太后行了一礼,道:“臣妾遵旨,黎妹妹与臣妾情同姐妹,臣妾必会好生照顾妹妹此胎。” 有了这样一个插曲,接下来的节目再如何精彩,于众人来说也皆是味同嚼蜡了。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太后道了声乏了,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先行离席。不一会儿承琰吩咐众人可自行回宫。众人谢恩后也陆续离去,今日是懿元夫人的生辰,皇上自然会宿在华仪宫,众人自然也不会再期盼什么,各自回宫歇息了便是。只是这一夜,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睡的安稳呢?? 翌日,各宫的赏赐与贺礼如水般的流入了紫鸣宫,流向自然是黎婕妤的揽月阁。 我自然也备了贺礼,亲自去了揽月阁。我去时惠妃与几位妃嫔正在陪着黎婕妤说话。见我来了,热情的让宫人为我看座沏茶。其虽因身孕成了宫内焦点,却也未露丝毫得意之色,待人亦是谦和有礼。 惠妃对其甚是关心,嘱咐了诸多有孕期间需注意的,黎婕妤只笑着一一应着,二人感情看起来极好。 说了一会儿话,惠妃又嘱咐黎婕妤好生休息,便与众人一道离开。 翌日早上,刚用过早膳,万如汐便来了。 “姐姐起的好早,我本想着早些来能吃些姐姐这里的点心,谁知姐姐手脚倒快。”刚见如汐挑起帘子,脆生生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可能因为年纪尚小,心性又单纯,看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我迎她进来,笑道:“一早便惹来你这么多话。你若想吃,我再叫人端进来就是。” 如汐笑嘻嘻的坐在了我对面,见她穿的单薄,我吩咐了茜宝去沏些热茶来,又道:“这秋日的天气到底比不得夏日了,又是清早,妹妹总该穿件披风才是。” “民间总说秋老虎,看来真是不假,许久未出来的这样早,下次可不敢穿的这样少了。”如汐一边搓手一边吐了吐舌头。 我不由笑道:“今后我这里常备着妹妹喜欢的点心便是,不然妹妹若为此着了风寒,我可是成罪人了。” 如此玩笑了几句,茜宝已端了热茶进来,又端上来几盘点心。 说话间,只见亦颜挑帘而入,口中道:“我还道一大早的妹妹这里怎的如此热闹,原来是如汐妹妹来了。” 我忙起身道:“姐姐来了,快坐。” 亦颜解下披风递到身后的芙月手中,嘴角噙着笑意坐了下来。 我见状,好奇的道:“姐姐今日看起来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亦颜轻笑一声,“不过是知晓了些好笑的事罢了。” 如汐闻言,匆匆将口中的点心咽了进去,忙问:“是什么事,姐姐快说来听听。” 亦颜笑着道:“一大早宫中便已传的热闹,偏你二人竟什么都不知晓,我到不知你们竟一直身处世外桃源么?” 如汐脸上已经尽是焦急,催道:“姐姐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何事?” 我瞟了如汐一眼,掩嘴笑道:“姐姐若再不说,可是要把如汐急死了。” 20.第20章 更衣荣氏 亦颜噗的一笑:“好了,我说便是。”随即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昨日留宿华仪宫,想必二位妹妹也知晓。” 如汐闻言不以为意的道:“皇上宠爱懿元夫人,一月里有近一半日子宿在华仪宫,这有何稀奇。” 亦颜摇摇头道:“妹妹不知,昨日皇上刚进了华仪宫,还未进殿,便被一个宫女撞个正着,听闻这宫女长相隽秀,又打扮的花枝招展,当晚皇上竟在偏殿宠幸了她,今日一早才离开。” 闻言,我与如汐皆是有些诧异。懿元夫人正值盛宠,又年轻貌美,听闻身居高位的安贵嫔一直依附于她,故而实在没有必要将宫内的宫人献与皇上以此固宠,若不是其有意安排,那便是此宫女有心为止。 我疑惑的问道:“可是懿元夫人身边的贴身宫女?” 亦颜摇头道:“懿元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碧鸢与巧珍乃是自小便服侍她的丫头,若是此二人便也罢了,偏是个连内殿都进不得的粗使宫女。昨日懿元夫人在皇上面前发作不得,听闻今早皇上走后,在宫内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闻言道:“如此看来,定然是那宫女故意撞了皇上,懿元夫人先前也不知晓她的心思。” 如汐也点点头道:“皇上本是去懿元夫人那儿过夜,却被一个宫女抢了恩宠,换做是我,也定然不高兴。” 亦颜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如汐的额头,笑道:“你哪里会不高兴,只要皇上不把你一个人关起来闷着,旁的事你哪里会在乎。” 如汐嘟了嘟嘴,小声道:“姐姐尽瞎说,我哪有那样。” 见她这个样子,我与亦颜都忍不住笑了,如汐这样的性子,在这宫中实属难得,若是她在意恩宠,想必早已不止是贵人的位分了罢。 这时,茜宝入殿为亦颜上了茶,亦颜神态自若的掀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忽又想起来什么,笑道:“若我没有猜错,不出午时,旨意便该下来了。”说罢笑着低头饮茶,看起来并未对此事太上心。 我心中微叹,如汐是孩子心性,不在乎恩宠,而我初入宫,也不想趟入那争宠的浑水中,可亦颜不知又是为何,将恩宠看的如此淡。这几日听玉缘说起过,亦颜在初入宫时也较为得宠,后来有孕小产,此后对皇上便颇为冷淡,渐渐的承琰便也不再招幸她。若不然,如今也已是一宫主位了,又岂会受欣嫔之流的欺辱。 不到晌午,晋封荣氏为从八品更衣的消息便传遍六宫。并将永宁宫偏殿清心阁赐予她居住。如此,与许贵人、施良媛同住一宫。 这荣更衣因抢了旧主懿元夫人的恩宠才被临幸,想必日子不会好过了。 晚间,便有华仪宫的太监来传话:懿元夫人明早传召各宫小主齐聚华仪宫听事。想必定是与那荣更衣有关了。 第二日一早,我与亦颜一道去了华仪宫。 去时殿中已坐了几位嫔妃,我们相互见礼后在各自的位子上坐定,不一会儿,人便到齐了。想来今日是为何事,众人心中皆如明镜一般,都默默喝着茶,并无几人交谈,气氛不免沉闷了些。 等了一会儿,懿元夫人才携了碧鸢的手不紧不慢的从侧殿走了出来。坐于上座,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众人忙起身问安。 懿元夫人抬手唤众人起身,精致的妆容下看不出任何表情,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缕笑意:“妹妹们来的好早,倒是本宫懒怠了。” 下首的惠妃微微正了正身子,笑着道:“臣妾们也才刚到,夫人哪里是懒怠了,不知今日夫人召集臣妾们来,所为何事?” 懿元夫人低头抚着指尖上的镂金护甲,幽幽道:“近日天凉了,懒得出去走动,便叫姐妹们来宫中说说话,也好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安贵嫔饮了口茶,笑着道:“夫人又哪里是像臣妾们这般无事可做的闲人,说起来,倒是让臣妾惭愧的紧。” 众人又闲话几句,只见懿元夫人眼神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笑着道:“今日叫众位姐妹来,除了说话解闷,还有一个人要让大家见见。” 想必众人与我一样心中了然,必是那昨日刚封的荣更衣吧。 只见一位着一身湖蓝宫装,身量娇小的女子从侧殿徐徐而来,步至殿中,跪下行礼后道:“臣妾更衣荣氏给夫人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安贵嫔咦了一声,故作不解道:“本宫只记得前些日子沈妹妹入宫被封为美人,何时又进来一位更衣,本宫可是糊涂了么?” 惠妃瞥了她一眼,笑着道:“妹妹可是真糊涂了?皇上昨日刚封了荣妹妹为更衣,安妹妹便忘了吗?” 安贵嫔闻言稍作思索,故而轻轻拍了拍脑门,笑道:“娘娘这样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可真是糊涂了。”随即又转头冲荣更衣道:“本宫一时未反应过来,闹了笑话,荣更衣可莫要见怪。” 荣更衣闻言忙低头道:“贵嫔娘娘严重了,臣妾不敢。”。 安贵嫔眸光在荣更衣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阵,冲懿元夫人笑道:“这荣更衣不是夫人宫中的粗使宫女么?竟能得皇上青睐一跃成为主子,果真是个有福之人。” 懿元夫人淡笑不语,只慢慢饮茶,神色间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我与亦颜对视一眼,她冲我笑了笑,示意我只管看戏便好。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欣嫔噗的笑了一声,娇声道:“听闻荣更衣那晚不小心撞在了皇上身上,想来这一撞可是入了皇上的眼,真可谓是一段佳话呢。” 紧挨着欣嫔的施良媛有些鄙夷的接口道:“不知荣更衣当真是无意还是有心,夫人一向治下严谨,底下宫人也都规矩谨慎,虽说荣更衣原先只是粗使宫女,却也不该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听着这些话,懿元夫人面色逐渐变的阴沉起来,仿若暴雨欲来前的乌云一般笼罩着,让人看了不禁想要打寒颤。 21.第21章 难堪 这时欣嫔仿若没有看到懿元夫人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荣更衣的长相可是比一般宫女清秀的多,若没有获宠的自信,想来也不会任由自己莽撞了。” 这时许贵人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低头跪着的荣更衣,有些尖酸的嘲讽道:“欣嫔姐姐分析的极是,有着荣更衣做先例,这宫中稍有姿色的宫女若是皆群起效仿,岂非要撞坏皇上的龙体,让皇上不得安生。” 一直未语的懿元夫人此时重重的将茶盏搁在身旁的小桌上,阴郁的眼神扫向许贵人,冷冷道:“许贵人这是在咒皇上么?” 许贵人闻言神色大变,原本因着荣更衣获宠受封而心有怨艾,想着羞辱荣更衣几句来泄愤,但若是被扣上诅咒皇上的罪名,即便被赐死也不为过。或许想到了这些,忙惶恐的从座上起身跪下道:“臣妾不过与荣更衣开句玩笑话,万不敢诅咒皇上,臣妾言语不当,请夫人恕罪。” 懿元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你入宫也有几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用本宫教你吗?” 许贵人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想来心中已是怕极,不住磕头求道:“是臣妾愚昧,夫人恕罪,饶了臣妾这一回吧。夫人恕罪…。” 这时,惠妃看似有些不忍,转头冲上座的懿元夫人温声道:“想来许贵人也是无心之言,并非有意,夫人一向宽容,今日便饶她一回吧。” 许贵人听到惠妃为她求情,停下了磕头的动作,忙抬头道:“臣妾说话一时未经大脑,并非有心的,请夫人饶了臣妾吧,臣妾…” 懿元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了她,“既然惠妃为你求情,本宫便饶过你这一回,回去将《妇言》抄诵十遍,三日后交给本宫,起来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许贵人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如逢大赦一般,许是因为方才过于害怕而腿软,竟有些站不起来,在宫人的搀扶下才好不容易站起来坐回座中,样子颇为狼狈。 想起她那日仗着欣嫔在,对亦颜多番羞辱,今日虽是因着荣更衣触了懿元夫人的霉头,然而如此愚蠢无脑,口不择言,也算自作自受。 有了这样的插曲,殿内气氛似乎更为紧张,众人皆不再言语。 而荣更衣似乎被遗忘,懿元夫人也未曾唤她起身。罚过许贵人后,冷眸一转,冰冷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荣更衣的身上。 而荣更衣似乎感受到了懿元夫人冷冽的目光,身子微微一缩,头垂的更低了。 良久,懿元夫人敛起了阴郁的神色,露出一丝笑意,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严厉:“荣更衣能被皇上临幸受封,今后你便与众位姐妹一样,是侍候皇上的人了,今日给众位姐妹请个安,省的日后在宫中相见,若将你认作宫女,岂不是让人笑话。” 荣更衣微微一颤,忙又恭谨的磕了一头,“臣妾能有幸侍候皇上,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日后定当尽心服侍皇上与众位姐姐。” 懿元夫人闻言轻笑一声,语气越发柔和,眼底却是无尽的冷意:“你能侍候皇上,怕是事在人为,哪里是什么前世修来的福气。” 荣更衣闻言身子一颤,怯懦道:“臣妾…臣妾不懂夫人的意思。” 懿元夫人目光如炬,盯着荣更衣嘲讽的笑道:“本宫的意思你最清楚不过,也怪本宫疏忽,竟不知你有如此高的心性,你若早些与本宫说,本宫自会帮你向皇上求个恩典,也省了你诸多心思。如今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你岂知不会搭上性命?知道的会道你心比天高,不知道的,会道本宫盲了眼,管教下人不利。” 懿元夫人看似云淡风轻,不急不缓的言语却已令荣更衣止不住浑身颤抖,仿若心思被看穿一般,看起来她对这位旧主是十分惧怕的,抬头触到了懿元夫人冰冷的眼神,忙又害怕的低下头,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道:“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夫人错怪奴婢了,奴婢真的是无意撞了皇上…” “呵”懿元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像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出声。 安贵嫔见状,也不由轻笑一声,用丝帕拭了拭嘴角,有些鄙夷的嗤笑道:“荣更衣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再不济也是个正经主子了,怎的还用旧时的自称,莫非荣更衣是个念旧之人,不愿接受如今的身份?” 一番话惹得一些嫔妃不由掩嘴轻笑,看向荣更衣的眼神也多了些不屑。再看荣更衣,已是涨红了脸:“臣妾…臣妾…” “罢了。”懿元夫人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荣更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你既已是皇上的人,便该时刻自持身份,莫让人轻看了去,今后要恪守本分,好生服侍皇上。起来坐着吧。” “臣妾谨遵夫人教诲,定当不负夫人所嘱。”荣更衣如释重负,又是冲着懿元夫人磕了一头,方要起身,却不知是因方才跪的太久,亦是太过紧张,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怎么都无法站起来。又因其身量娇小瘦弱,如此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此时,一直未开口说过话的如贵嫔招手冲身旁的宫人说了句什么,只见那宫人微微一怔,随即走过去,将荣更衣扶了起来。荣更衣感激的看了一眼如贵嫔,由着那宫人搀扶着在我身旁的最后一个位子上坐下。 我心中微微诧异,如今荣更衣已被懿元夫人所不喜,又因着她获宠的方式并不光彩,众人对其也是嗤之以鼻,由着她出丑看她笑话还来不及,又岂会出手帮她。而如贵嫔却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因懿元夫人而避嫌,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回想了一下,每一次众人皆在的时候,如贵嫔仿佛从未说过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茶。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我只觉得她是个性情安静的女子,也从未对其多做注意,如今好奇之余,心中对她也稍有了些好感。 正当我思索之时,欣嫔那嗤笑中带着轻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算起来沈美人入宫也近一个月了,比起咱们也算是新人了,却一直未承宠,让一个宫女抢了先,实在让人不解。” 我心中厌恶之余,不由冷笑,如今宫中嫔妃不多,算起来欣嫔也不算是得宠的,然而却从此张扬,四处树敌。世间万物变化万千,又岂知曾时常受她欺辱之人有一日不会位于她之上呢? 22.第22章 惩戒 我正欲开口,亦颜已先我一步不温不火的道:“欣嫔若是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为何不直接去问皇上更好?想来没人能比皇上更清楚其中缘由。” 欣嫔似乎没有料到亦颜会为我说话,脸色微变,转而又笑道:“裕嫔真是会说笑,即便皇上不说,谁又不知道,若不是沈美人几次惹怒皇上,皇上岂会这么久对其不闻不问。说起来,有因才有果。” 亦颜不恼不怒,徐徐道:“既然欣嫔相信因果循环,便该为自己积些阴德。” “你…” 欣嫔杏眼怒睁,正欲发作,被懿元夫人出声打断:“好了,你二人同住一宫,如此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说罢又有些不悦的看了欣嫔一眼,斥道:“欣嫔也有些日子没有被皇上招幸了,有这会子奚落人逞口舌之快的工夫,还是想想如何挽回皇上的心吧。” 既是懿元夫人出言训斥,欣嫔再恼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低头不语。 我有些感激的看向亦颜,她只是对我会心一笑。心中不禁大为感动,这些日子来,不论欣嫔平日如何找茬,亦颜从未正面与其发生冲突,今日为了我出言让欣嫔难堪,又使其遭懿元夫人训斥,想必日后麻烦少不了。 今日懿元夫人本就心中不畅快,殿内气氛一直颇为沉闷,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华仪宫,我与亦颜一同走着,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欣嫔气冲冲的从后面赶了上来。挡在我们面前,开口便道:“好你个赵亦颜,如今口舌倒是越发伶俐了,竟敢出言让我难堪。自己都自顾不暇,竟还帮着别人说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亦颜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否自顾不暇,不劳欣嫔操心,只是我与你同为嫔位,不曾受制于你,你说错了话,我不过是提醒你罢了,又何来敢与不敢?” 平日里不管欣嫔如何挑衅,亦颜从未如此咄咄逼人,此时欣嫔愈加恼怒,啐了一口,恨声道:“同为嫔位又如何,莫不是忘了你已失宠多久了么?如何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你不得宠便罢了,如今倒与同样不得宠的人凑到了一起,还真是物以类聚。”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我忍住心中的厌恶,冷冷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直以来我与裕嫔姐姐对你处处忍让,欣嫔却还如此咄咄逼人,待要如何?” 欣嫔此时已全然不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扬声喝道:“你在华国便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如今入了云宫,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美人罢了,有何资格质问我?”说罢又狠狠的瞥了亦颜一眼,冲我冷笑道:“你问我待要如何,那我告诉你,我要你跟这个贱人跪下向我赔罪,今日之事便作罢。” 还未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说沈美人没有资格质问你,不知本宫有没有资格?” 闻言我们忙转身看去,只见惠妃正搭了宫人的手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 惠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虽平日待人和善,但谦和中也透着身为正二品妃的威严,无人敢对其不敬。 欣嫔愣怔了一瞬,有些惶恐的俯身行礼。 我心中一凛,与亦颜一同行礼问安。 惠妃亲自扶了我们起来,却不唤欣嫔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凉声道:“今日天气如此凉爽,不知欣嫔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欣嫔怔了怔,抬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方才是与沈美人开玩笑的,却不曾想被娘娘误会了,是臣妾的不是。” “是吗?”惠妃微微一笑,凝视着她,“你入宫两年多,性情如何本宫倒也了解,却不知欣嫔何时变的如此爱开玩笑。莫非是本宫一直以来忽视了你?连你转了性子也全然不知。” 欣嫔神情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与他二人同住一宫,感情自然比旁人好些,说话也随意了些。” 听到此处我心中不由冷笑连连,她不去做戏子,当真是可惜了。 惠妃闻言也是一声冷笑,“此话当真么?本宫方才亲耳听到你口中说出‘贱人’这样不堪的话语,还要裕嫔与沈美人下跪向你道歉,你才肯罢休,既然感情甚好,这又是为何?” “这…臣妾…”欣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欣嫔方才还巧舌如簧,此刻是怎么了?” 见欣嫔说不出话,惠妃方才还较为温和的神色已渐渐冰冷,“方才在华仪宫,你便唯恐天下不乱,处处出言挑衅,没占得便宜,此刻倒在宫道上撒起泼来,全无半点宫妃的形象,本宫倒是好奇,是谁给了你这般骄横的权力?” 欣嫔瑟然一怔,想必心中有些害怕,忙认错求饶。 惠妃身为正二品妃,有权力处置嫔妃,且皇上对欣嫔也不甚在意,此时欣嫔心中定然惶恐至极, 欣嫔素日为人尖酸蛮横,又寻了不少我与亦颜的麻烦,此刻,我们自是不愿为她求情,不论惠妃如何处置她,皆是罪有应得。 惠妃冷眼看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欣嫔,淡淡的道:“欣嫔近日虚火旺盛,且言行失德,不宜再侍候皇上,责令其禁足五月,日日抄写《女则》,以正其德,禁足期间一应用度与俸例减半。随后本宫会将此事禀告皇上,想必皇上会赞同本宫对你的惩罚。也希望欣嫔在这半年里好好静心反省自己的过错。” 我微微讶然,禁足五月,便说明这五个月里欣嫔是不能再侍寝的,且她平日就恩宠不多,待其解禁,怕是皇上已不记得此人了吧。这样的惩罚无疑严重了些,然而若是罚的不痛不痒,想必也不能让欣嫔长记性。 欣嫔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惠妃再不多言,吩咐身后的宫人将欣嫔带回素霞阁。 待失魂落魄的欣嫔被宫人带走后,惠妃神色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温声对我与亦颜道:“欣嫔为人张扬蛮横,本宫也曾训诫过她多次,无奈她却丝毫没有收敛,让二位妹妹受委屈了。” 亦颜闻言福了福身,低头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二人与欣嫔同住一宫,本该能忍则忍,今日惊扰了娘娘,也并非全然是欣嫔的责任,请娘娘降罪。” 我闻言也忙福下身子。 惠妃笑着将我们扶起,并无一丝责怪之意,正色道:“正是因为你们对她处处忍让,才会使得她像今日一般变本加厉。若是要罚,便罚你们日后好好保护自己。”随即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亦颜,叹道:“裕嫔平日与世无争,然而欣嫔似乎并没有因为你的不争与退让而放过你。” 亦颜神色一滞,勉强笑道:“左右欣嫔这么久以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臣妾也不愿与其计较。” 惠妃叹了口气,又道:“在宫中这么久,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很多时候不是你一味宽容便可平安无事的。罢了,回去自己仔细斟酌吧,本宫一向喜欢你的性情,自然不愿看你受委屈。” 亦颜略带感激的看了眼惠妃,福身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必定谨记。” 惠妃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道:“看样子怕是要起风了,二位妹妹快些回宫吧,本宫也要去趟乾阳宫将方才之事禀报皇上,便不与你们多说了。” 我与亦颜屈身恭送惠妃离去。 23.第23章 中秋家宴 待惠妃走远后,我轻声说道:“惠妃娘娘似乎很关心姐姐,方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论如何,姐姐还年轻,总要为将来打算。” 亦颜淡淡一笑,点点头,携了我的手道:“我们快些回去吧,怕是当真要起风了呢。” 见亦颜不欲在方才的话题上多说,我心中微叹,也不再多言,与亦颜一同回了宫。 因着欣嫔被禁足,我们的日子较之以前平静了许多。此事也并未引起多大的议论,她平日本就人缘不佳,与她交好的许贵人也因那日被懿元夫人责罚而自顾不暇。且皇上听闻此事也未作多言,此事便如卷入大海中的枯叶一般,再无人问津。 因为这些日子,比起欣嫔禁足一事,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荣氏的得宠。是了,短短几日,荣氏已是娘子了。历来宫女有幸成为后妃后,须得逐级晋封,不得越级。然而承琰却将其由最末等的更衣连越三级,封为正七品娘子。且一连七日,日日招她侍寝,连盛宠优渥的懿元夫人也未有过如此的隆宠。一时间宫中上下颇有微词,除却讶异,更多的是对荣氏的嫉恨。 此事连一向不理世事的太后也惊动了,将承琰宣去了凝玉宫。 第八日,承琰去了懿元夫人宫中,然而众人皆知,若无太后劝责,想必荣氏的盛宠会连着八日、九日,甚至更多。然而圣意难测,那荣氏长相仅仅是清秀,连美丽也称不上,何以得到皇上如斯宠爱,定是使了什么卑鄙的狐媚手段迷惑了皇上,一时宫中对此议论纷纷。 然而此后皇上再也没有宠幸过荣氏,仿佛之前的一切皆是南柯一梦。然而即便如此,宫中对荣氏的议论与指责丝毫未曾停过。 然而比之外面,雎祥宫中要平静许多,欣嫔禁足,而我与亦颜整日不是讨论女红,便是下棋解闷,如汐也时常来与我们作伴。偶尔说起荣氏得宠一事,也如同局外之人,草草几句便作罢,如此一来,日子过的到也惬意。 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十五,惠妃在懿元夫人生辰后便开始操办中秋家宴事宜。因是家宴,亦是团圆之夜,除了太后、皇上及宫中有名分的小主参加,几位已开衙建府的王爷也皆携正妃入宫。而长公主静臻因已外嫁,团圆之夜理应在夫家度过,故而并未入宫。 家宴设在鸿宁殿,待我与亦颜到时,人已到了小半。惠妃想必很早便来了,此时正忙着安排席位,甚至每席的菜肴也都亲自检查。阖宫家宴虽没有外臣,然而人多手杂,自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主位之上两人一席,我被安排与如汐、许贵人、荣氏一席。而亦颜则与黎婕妤、施良媛一席。 待人来的差不多时,懿元夫人也到了。众人见了,忙起身问安。 懿元夫人唤众人起身后,径直走到了正忙于检查菜品的惠妃面前,笑意盈盈的道:“惠妃妹妹连检查每桌菜品这等事都亲力亲为,当真是辛苦。” 惠妃将手中的银针交到一旁的宫人手中,笑着道:“今日是阖宫家宴,又是夫人与臣妾共同操办,若是出什么纰漏,夫人与臣妾都难辞其咎,臣妾自然一丝都不敢大意。” 懿元夫人抿嘴一笑,道:“说是你我二人一同操办,然家宴的事还是妹妹一人在操劳,说起来,本宫真是惭愧的紧。” 惠妃颔首道:“如今宫中人虽不多,琐事却也不少,臣妾能为夫人分担一二,自然该是尽己所能。” 懿元夫人点头道:“惠妃有心了。” 说话间,只见承琰扶着太后到了,众人忙起身行礼。 太后笑着唤众人起身入座,在承琰的搀扶下在上席坐定,待承琰也坐下后,家宴方开始。 待懿元夫人携众人向太后与承琰敬酒后,几位王爷也纷纷举杯。太后心情看似极好,笑着喝下杯中的桂花酒。 几杯酒过后,太后的目光徐徐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荣氏身上。 我微微侧身,见荣氏一直低着头,也不怎么动筷,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上方传来太后幽幽的声音:“听闻皇上前些日子新纳了一位妃子,却一直未见过,今日趁着大家都在,上前来叫哀家看看。” 我感觉一旁的荣氏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只见其匆忙起身,到殿中跪下道:“臣妾娘子荣氏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这时,懿元夫人起身冲太后欠了欠身,道:“荣娘子原出自臣妾宫中,册封后却一直未去向太后请安,实在是臣妾从前教导不利,请太后恕罪。”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无妨,她即被封为娘子,便不再是你的宫人,其行为亦与你无干。” 懿元夫人闻言谢恩后,起身坐回了位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荣氏闻太后之言,身子一颤,慌忙道:“臣妾素闻太后无事不喜人打扰,所以未敢叨扰太后,失礼于太后,请太后责罚。” 太后也未唤其起身,徐徐道:“无妨,抬起头来。” 荣氏身子微微一缩,缓缓将头抬起。 太后微眯双眼,端详了几时,神色中看不出喜怒,缓缓道:“长得倒还清秀,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你。” 闻言荣氏露出些许欣喜之色,忙道:“多谢太后夸赞。” 闻言不少妃嫔掩嘴轻笑,我心中微叹,看来荣氏并非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当日太后对承琰连宠她数日之事颇有微词,如今这话又哪里是在夸她。 太后低头饮了口茶,淡淡道:“你的姿容在这宫里虽算不得绝色,却能一跃成为主子,得皇上宠爱,想必自有你的过人之处。” 荣氏眼底笑意更甚,低头道:“太后谬赞了,臣妾不过蒲柳之姿,才德也不及宫中众位姐姐,能得皇上侧目,是臣妾的荣幸。” 太后点点头,“你心中倒是什么都清楚。”说罢话锋一转,眼神较方才凌厉了许多:“既如此,为何由着皇上宠你,连宫中的规矩都破了,论起规矩,想必你知道的不比他人少。” 荣氏一怔,忙惶恐的叩头道:“太后恕罪,臣妾也劝过皇上去其他姐姐宫中,只是…只是皇上他…”说着荣氏抬头悄悄看了眼承琰,见后者神色只是淡淡的低头饮茶,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此话却引来了不少妃嫔嫉恨的目光,荣氏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太后眸光微冷,道:“你虽为宫女出身,能得皇上宠幸成为这宫中的主子,已是你的福气,切记恪守妃德,莫要妄想独占恩宠,明白吗?” 荣氏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道:“臣妾谨记太后训导。” 太后不欲多说,将目光收回,对着一旁的承琰道:“到底出身不高,比不得出自大家的女子。” 承琰只是垂眼笑笑,淡然道:“母后不必因她影响了兴致,儿臣心中有数。” 太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让荣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我心中不禁疑惑,当日荣氏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盛宠,以此猜测承琰应当是很喜欢她,今日太后训诫,承琰多少该护着荣氏才对,然而他从始至终并未出一言,此时也看似不欲多说,到是让人有些费解了。 荣氏低头回到位子上,只见其紧咬着下唇,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 在今日这种场合,太后虽未太过为难荣氏,却也另其难堪,想必荣氏此时心中必定充满怨恨吧。 方才的事如一粒落入水中的小石子,并未激起一点涟漪,反而不少人会因荣氏的难堪而心情大好。 席间觥筹交错,语笑嫣然,气氛一片祥和。所有平日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掩盖在了欢声笑语之中。 时间悄然而逝,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明月悬挂在深蓝的夜空中,皓白的月光照射进来,与殿内歌舞升平之景招相呼应,我的思绪已然飘远,此时此景,千里外的华宫中也同样热闹吧。而母妃,此刻是否也如我一般强颜欢笑?是否如我这般思念着彼此? 内心的孤独感愈加强烈,似乎与这样的团圆之夜有些格格不入,不知不觉已不知饮了几杯酒下肚。 “姐姐…姐姐…”恍惚间,有人在拉我的衣袖。 我回过神,只见一旁的如汐正小声的唤着我。 见她一脸急色,我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如汐冲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太后方才问起你是否有什么才艺,姐姐快些向太后回话吧。” 我一怔,忙转头看向太后,只见其正笑着望着我,此时殿内异常安静,原本悠长的丝竹管乐之声与舞蹈不知何时停了,众人的目光皆在我身上,我心中一紧,忙站起来欠了欠身道:“臣妾不才,只略微会弹几曲古琴,并不精通,只怕扫了太后,皇上与众位姐姐的兴致。” 太后点点头,笑着道:“无妨,你原本入宫时日短,怕是有些拘束,今日是家宴,并无外人,便弹奏一曲助助兴吧。” 因着是太后发话,我本就推辞不得,于是垂首道:“蒙太后不嫌弃,臣妾便献丑了。” 我从坐席中走出,已有宫人为我备好了古筝。 我端坐琴凳,双手放在弦上,微微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动,深厚灵透的声音自我的指尖流出。 月皎波澄,琴音在指下如清泉自山谷中蜿蜒而出,时而婉转低沉,时而高雅明亮,悠扬顿挫,如泣如诉。 吾愿为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曲终,我起身冲太后与承琰欠身道:“臣妾献丑了。” 几声击掌之声自上方传来,我抬眸,只见承琰略有些诧异的望着我,赞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首《出水莲》。” 太后也仿若初醒般,复又将我上下审视一番,笑着道:“想不到沈美人的琴技竟如此出群,节奏与力道皆把握的恰到好处,原本中庸悠闲的一首曲子,竟被你奏的如此扣人心弦。” 我忙低头道:“臣妾才艺拙劣,怎敢当得太后与皇上的赞誉。” 惠妃笑着赞道:“沈妹妹太过自谦了,方才咱们的魂儿都被你的琴声勾走了,若不是太后与皇上说话,怕是本宫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懿元夫人摆弄着手中的银杯,细长的丹凤眼斜睨着我,“沈妹妹出身公主,才艺自然胜过我们众人。这区区琴艺又算什么,怕是日后还会给我们惊喜呢。” 安贵嫔也附和道:”可不是么,臣妾从前从未听过如此精妙的琴声。论起琴艺,怕是这宫中无人能及的上沈妹妹了。” 太后闻言笑道:“看来岂止是哀家与皇帝觉得好,这样精湛的琴技,当得这后宫第一人,改日得空定要再让我们听听,回去坐着吧。”我垂首应了,回到了座上。 方一坐下,便被如汐抓住了胳膊,“姐姐,你方才弹的那首曲子真是好听,我都听得入神了,改日教教我好不好。” 我抬手用帕子擦拭掉了她粘在嘴边的糕点残渣,笑着道:“你若愿意便只管去我哪里,只怕学上几天你便要嚷嚷着无趣了。” 如汐闻言吐了吐舌头,“想来这弹琴比起放风筝,也当真有些无趣。” 看着她那副调皮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抬头只见坐在对面的亦颜正在冲我微笑,我心中一暖,微笑着回视她。 这时,坐在如汐旁边的许贵人冷哼一声,用只有我们几个可以听到的声音嘲讽道:“是什么出身又如何,还不是要使这些狐媚手段迷惑皇上。” 不待我说话,如汐已反驳道:“许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方才是太后让沈姐姐展示才艺,许姐姐没有听清楚吗?” 许贵人不屑的道:“怕是沈美人早有准备吧。” 如汐还欲再还口,我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与许贵人争口舌之快。如汐看了看许贵人,气鼓鼓的将头转到我这边,不再多言。 我无耐的叹了口气,今日确实有些风头过盛,怕是不止许贵人心中如此想吧。旁人以为我是用此手段吸引承琰的注意,方知我根本不愿如此,只是太后发话,我若推辞,怕是会拂了太后的面子,引来太后不满。我入宫一个多月却未曾侍寝,又加之之前的荣氏得宠,我已几乎被众人遗忘,然而今日的风头怕是又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如今承琰对我疑心极大,而我位分又极低,若没有得宠的把握而处在风口浪尖,是没有任何还击能力的。我虽想平淡了此一生,然而在这波涛汹涌的后宫之中,怕是极难如愿的,母妃的一生已是前车之鉴,我若注定避不开这些争斗,也定然不会再步母妃的后尘。 24.第24章 辞宠 心中想着这些,壶中的酒被我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头也不由的沉了起来。脸颊有些火辣的灼热,恍惚间感到一些压迫感,似乎被什么人紧紧的注视着,我抬起有些发沉的头,随目光望去,竟是上座的承琰,目光与他相撞的那一刻,先前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不知是否是我看错,他深邃的眸光此时尤为复杂,仿佛有几丝探究,还有几分…怜惜。我慢慢的摇摇头,一定是我看错,他看我的眼神中怎会有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晚宴已接近尾声,太后道了声乏了,在宫人的搀扶下先行回宫,见众人已然兴致寥寥,承琰便也吩咐众人散了。 与亦颜一道回去,路过离雎祥宫不远的孤树池,我辞了亦颜,带着玉缘去了孤树池边。 方才饮得有了几分醉意,感觉浑身乏力,便由着玉缘扶着坐到了湖边的石头上,阵阵凉风吹过,虽有些凉意,却也舒服了许多。 玉缘见状,蹙眉道:“湖边风大,小主方才饮了酒,再吹些冷风,恐怕会着风寒,奴婢还是扶您回去吧。” 我摆手道:“无妨,方才多饮了几杯,浑身燥热晕眩的很,吹吹风舒服些。” 玉缘见我不肯回去,想了想又道:“小主穿的单薄,不如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吧。”说罢正欲转身,忽的又回过头来,有些懊恼道:“不行,奴婢若回去,又不放心小主一个人在这里,都怪奴婢粗心,出来时没有给小主拿件披风,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玉缘的样子,我不由的发笑,冲他招手道:“罢了,我到不觉得冷,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吧。” 玉缘闻言一怔,忙摆手道:“不可,奴婢身份低微,怎可与小主同坐。奴婢站着陪小主说话便好。” 我哪里肯依她,再三要求,玉缘才有些不安的坐在了我身边。 因为此处较偏,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四周异常安静,只有湖边已落了一半叶子的柳枝在风中沙沙作响,明亮的月光洒在湖水上,如同一片宝石一般泛着波光,煞是好看。 我抬头望向明月,常听闻民间有言:十五之月十六圆。然而今日的月亮如珍贵的东海夜明珠一般圆润明亮,我心中不禁怅然,不知此时,华国的月亮是否一样。母妃看到的,与我看到的是同一轮明月么? 母妃…母妃…不知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你可安好?在这月圆之夜,我却只身在异国,不能与你团圆… 许是饮酒之故,平日里被我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思念此时无比强烈。两行清泪情不自禁顺着脸庞流下。 脸上的泪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拭去,我转头,玉缘执着帕子正轻轻的为我擦拭着,安静的不多言语。 我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思绪。 玉缘将我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后,轻声问道:“小主可是思念华宫的家人?” 我望着面前波光闪闪的湖面,苦笑道:“思念又能如何,终究还是难逃分离,这一生,怕是都不会相见了。” 玉缘望着前方,眸光闪烁,静静道:“奴婢觉得,只要心中想念,便如同时时相见,并不曾分离。” 我微微诧异,良久问道:“你的家人都还在吗?” 玉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不在了吧,奴婢自记事起便被卖来卖去,八岁那年便入了宫,奴婢都不知道奴婢的家人是什么样子。” 我不曾想竟勾起了她伤心的回忆,安慰道:“就像你方才说的,只要心中想念,就如同一直相聚。今后景宜轩的人,便都是你的亲人。” 玉缘收起方才悲伤的神色,笑着道:“小主说的是,能遇到小主这样好的主子,也是奴婢的福气。”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而未语。一个宫人在跟随一个主子的时候便与之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得宠,见人也可受敬三分,而我自入宫便无宠,内务府虽未过于苛刻,却也没少给脸色,我这样,算的好主子吗? “天色已晚,怎的你们主仆二人不回宫,在这里说起体己话来了?” 忽而身后传来熟悉的浑厚的男声。我一惊,忙与玉缘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承琰上前握着我的双手将我扶起,“手这样凉,方才晚宴上朕见你饮了不少酒,怎么不回宫早些歇着,却在这湖边坐着?” 承琰因是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神色,方才还冰凉的双手被他这样握着,有了阵阵的暖意。本就有点晕眩的头因方才起身与见礼的动作而更加不适。我忍着摇摇欲坠的晕眩感,低头道:“都怪方才臣妾有些贪杯,怕是太早歇了明早会头痛,所以在此醒醒酒。” “回去吩咐宫人煮些醒酒汤便是了,湖边风这样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道:“皇上不是应该去华仪宫吗?怎么会路过此处?” 宫中有规矩,每月初一与十五,皇上要留宿皇后处。如今中宫无主,以懿元夫人位分最尊,今日乃中秋,承琰理应留宿于华仪宫才是,即便是去惠妃的永信宫,也不该路过此处。 “是谁告诉你朕今日应该去华仪宫?”承琰反问道。 我一愣,虽听出他的语气中并无不悦,却也不敢再多言,只低头道:“臣妾不该妄揣圣意,请皇上恕罪。” 良久,不知是否是我听错了,我竟听到承琰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疑惑的抬头,然而看到的只是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若是平常,我一定不会问他,然而今日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我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出声问道:“皇上为何要叹气?” 黑暗中,我感觉他在注视着我,握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承琰放开了我的双手,我忍着身体的不适,蹙眉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感到了比方才更甚的寒意,原来秋夜真的这样凉。 忽然感到一个柔软轻盈的东西将我的身体围住,隔绝了不时吹来的冷风。我睁眼,竟是承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我的身上,此时正低头系着披风的带子。 “皇上…”我不禁诧异,下意识的要将披风脱下。 “别动。”承琰沉声打断我,重新将披风为我披好。 或许是天色太暗,又或是承琰从未动手做过这样的事,竟系了很久。 他离我如此之近,温热的气息不时打在我的脸颊上,有些陌生的男子气息与龙涎香味不时充斥在鼻息之间,我的心跳动的比方才更快,本就发热的脸颊此时更是烫的厉害,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仿佛过了很久,承琰才为我系好披风的带子。 我低声道:“臣妾身体向来极少生病,不要紧的。皇上将披风给臣妾,若是着了凉,臣妾岂非成了罪人。” 承琰轻笑一声,戏谑道:“朕堂堂九尺男儿,若是吹点风就会病倒,便也不必守护这天下了。” 我一时语塞,只好低头不语。 “走吧,朕送你回去。” “多谢皇上。”此时身体难受极了,便也不再推辞,谢恩后跟在承琰身后。因是背着月光,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刚走了两步,便被一块石子拌的一个踉跄,还好玉缘反应快,及时的扶住了我。 走在前面的承琰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微微皱眉道:“怎么连路都走不好。” 不等我说话,便上前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他手中。 我微微讶异的的看他,月光下,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沉声道:“你打算站在这里看朕一个晚上吗?” 我脸一烫,忙低下了头,由着他牵着我往前走。 夜色如磨砚一般漆黑,唯有月光倾斜而下,铺满整个石子路,逆光而行,我看着脚下的影子随着我们的脚步晃动,四周的树丛落下斑驳的黑影,参差不齐,随着夜风来回摆动。而此时的我心内却全然不似这夜色一般宁静。不时用余光轻瞟身边的承琰,他只是看着前方,静静的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了雎祥宫,景宜轩的宫人见承琰牵着我回来,诧异之下难掩欣喜之色,行礼后忙出去备茶。 容瑾面上亦是闪过一丝惊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承琰,最终将不解的目光落在玉缘身上,玉缘只是抿嘴而笑。 承琰坐下后又吩咐容瑾去为我煮一些醒酒汤与姜汤。 不一会儿,采清与茜宝端了热茶进来放到了我与承琰座旁的桌上,嘴角噙着笑意,低头退出内殿。 承琰搓了搓手,端起茶喝了几口。转头见我盯着他看,干咳了两声,笑着道:“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目光移到别处,有些尴尬的道:“皇上方才将披风给了臣妾,想必也着了些寒气,不如多坐片刻,待容瑾熬好姜汤,喝一些再走吧。” 承琰手指轻敲着桌面,笑着说了句“好”。 我不知该再说什么,只得低头饮茶。 好在容瑾手脚到也麻利,很快便奉了姜汤进来。 喝过姜汤后,身上的寒气仿佛退去了不少,暖和了许多。 此时我才发觉身上竟仍穿着承琰的披风,在殿中坐了这样久,又喝了姜汤,已然缓了过来。酒也醒了大半,已不似方才那般难受。我抬手解开带子将披风脱下来放在了容瑾手中,口中道:“天色已晚,想必外面寒气更重,皇上回去的时候把披风穿上吧。”说罢示意容瑾将披风交到立于承琰身后的孙长胜手中。 容瑾微微一怔,迟疑的看着我,我示意她动作快些。容瑾见我用眼神催促她,只得上前将披风放于孙长胜手中。 孙长胜也有些诧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承琰,手中的披风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 承琰也微微讶异,深邃的眸子盯着我看了许久,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天色已晚,那朕今晚就歇在这里。” 我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茶盏,若今后想要立足在这后宫,承琰的宠爱自然重要,然而此时却不是最好的时机。我虽已入宫一个多月,若此时侍寝,以承琰对我的猜忌与防备,定然不会给我过多宠爱与真心,且在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侍寝,定然会引人侧目,成为众矢之的。 我微微咬牙,抬头看了承琰一眼,道:“请恕臣妾不敬之罪,皇上今日…不能留在这里。” 25.第25章 亦颜之喜 承琰闻言一怔,饶有兴趣的问道:“哦?这是为何?” “臣妾要说的兴许大胆,却皆是臣妾心中所想,皇上先答应不怪罪臣妾,臣妾才肯说。” 承琰来了兴趣,面色并未有不悦之色,笑着道:“朕不会怪罪你,说吧。” 我微微握拳,起身跪地道:“于臣妾而言,初次侍寝便如民间女子的新婚之夜,今夜过后意味着皇上从此真正的成为臣妾的夫君,日后相伴一生的良人,而臣妾心中的新婚之夜,希望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皇上,但臣妾今日酒醉,又在圣前失仪,臣妾不愿日后忆起今日而有诸多遗憾。所以今日,臣妾不能侍寝,请皇上恕罪。” 承琰似乎未曾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我因低着头,未能看到他的神情。直觉他此时在看着我,却许久未说话,而我便这样静静的跪着。 良久,他沉声问道:“你心中当真这样想?” 我抬头,对上他复杂的目光,道:“是,臣妾知道臣妾的身份不配说出与皇上相伴一生这样的言语,然臣妾既入了宫,除了把自己的一切托付予皇上,臣妾没有第二条路。臣妾讲的皆是心中所想,若言语有失,还请皇上降罪。” 说罢这一番话,我心中紧张起来,静静的观察着承琰的神色。 他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复杂,那目光仿佛要将我的心看穿一般。剑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努力压住内心的不安,不去躲避他的目光。 许久,他轻叹一声,起身扶我起来,看向我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触到我因方才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冰凉的双手,他低声叹道:“许多时候,朕竟不知该如何待你。” 我不解的看他,不知他此言是何意。而他也并未就此话题多言,唤来孙长胜为他穿上披风,又看着我道:“朕看你如今倒是完全酒醒了,一会儿再多喝一些姜汤,早些歇息吧。” 我顺从的应了,见他要走,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急急唤道:“皇上。” 正要迈步出去的承琰闻言转过身,闪过一丝疑问,忽而露出笑意,戏谑道:“怎么?可是后悔赶朕走了?” 我面上一窘,低声道:“此处离乾阳宫甚远,外面又风寒露重。这个时辰,想必裕嫔姐姐还未歇下,若是皇上能去看望姐姐,姐姐心中一定会很欢喜。” 承琰有些诧异的望着我,许久,又将目光落在静澜轩的方向,喃喃道:“裕嫔···自那件事后,朕仿佛真的许久未去看过她了···“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出声问道:“皇上在说什么?” 承琰回过神,笑笑道:“没什么,朕确实许久未见亦颜了,还好你提醒了朕。” 我心中一喜,屈膝道:“恭送皇上。” 承琰转身,本已迈步出去,忽而又回过了头,“你今日给了朕太多意外,朕越来越想了解你了。” 未等我反应过来,承琰已经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我对亦颜也了解不少,我不知她当时为何会失宠,依着她淡然不争的性子,若是没有一个机会复宠,或许她不会自己去争。我虽愿意与她亲近,然而相处时日不长,不敢全然交付真心。今日助她,出自真心之余,也想试探她是否值得我用心相交。 此时酒虽醒了不少,却还是有些头晕不适,便唤来容瑾与玉缘为我卸妆。 容瑾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所以并未多问。到是玉缘,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未说什么。 我心中不由赞许,如今我身边仅有容瑾一个可信之人,玉缘身为景宜轩掌事宫女,性情又稳重,进退得宜,我有心抬举她,心想着再观察一些日子,索性这些个宫女太监都还老实,容瑾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举动,倒也都中规中矩。 是夜,躺在床榻上,脑中不由浮现出与承琰接触的画面。想起他今日温柔的举动、想起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心中竟有了从未有过的悸动。承琰,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忽冷忽热,竟让我如此琢磨不透。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及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此时我竟希望我是的身份不是华国公主。 翌日,我早早便起身了。梳洗过后,茜宝与佩祥刚将早膳备好,亦颜便挑帘进来了。 只见其今日着一身淡粉色蝶纹上衣,下身是浅蓝色绣着荷花的烟罗裙,下摆绣着细细的流苏,发髻上的淡绯珠花随着她脚步轻轻晃动,虽略施粉黛,如平日一样素雅,精神却比往日好了许多。 我笑道:“刚上了早膳姐姐便来了,姐姐可是一早便算准了时辰?” 亦颜坐到了榻上,撇我一眼道:“从前只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竟也油嘴滑舌起来。” 我将一盘桂花栗粉糕推到了她跟前,委屈道:“我可是惦记着姐姐喜欢的桂花栗粉糕,约莫姐姐今日会来,便提前备好了等着姐姐,哪知姐姐一来便训我。” 亦颜神色间露出感动之色,又故意板起脸嗔道:“你只知惦记我的事,可曾想过自己?” 我从盘中捻起一块藕粉糕,闻着藕粉糕淡淡的清香,笑着道:“自然想着,我最是爱吃这藕粉糕,味道极好。” “怎的如今跟如汐越发像了,只想着吃。”亦颜笑着嗔了一句,忽而神色严肃起来,握住我的手,低声道:“妹妹,谢谢你。” 我慢慢吃下了手中的藕粉糕,故作不解的道:“好端端的,姐姐为何谢我?” 亦颜叹了口气,道:“妹妹如何不清楚原由,昨日若不是妹妹,恐怕皇上不会想起去我那里。” 我了然昨日的事瞒不过,反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不必谢我,皇上是九五之尊,而我如今人微言轻,若不是皇上心中惦记着姐姐,又岂是我一句话便能左右的。” “我原本便不再指望皇上的宠爱,想着就这样在这宫中了此一生便罢了。得不到,便不会失去。” 我闻言劝道:“姐姐还如此年轻,怎可有这样的想法,这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难保将来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欣嫔与许贵人之流,难道姐姐要一辈子如此吗?” 亦颜盯着我道:“既然妹妹心中如明镜一般,为何不为自己打算呢?昨夜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却将皇上劝到了我那里。毕竟你已入宫多日,一直未侍寝,难免遭人轻视。难道你也打算一辈子如此吗?” 我静默片刻,看着她道:“姐姐是这宫中与我最亲近之人,我也不瞒姐姐,我自小长在宫中,许多事情也许比旁人更为明白,这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入了宫便逃不掉。我未曾想过一辈子就此终老,只不过此时,姐姐比我更需要这份宠爱。且如今皇上对我的身份也有诸多防备,所以我宁愿给皇上更多时间去了解我。而我既与姐姐真心相待,便该尽我所能的帮姐姐。” 言罢,我静静的观察着亦颜的神色,相处多日,我从心里希望亦颜是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的一片净土,也是一个可信之人,所以我这番话也尽为肺腑之言。 亦颜神色复杂的看了我许久,最终握着我的手慢慢变紧,坚定的道:“妹妹能与我说出这番话,我很高兴。若是妹妹信我,我必会尽我所能的帮助妹妹。” 我心内一松,“我若不信姐姐,便不会与姐姐说这么多。”说罢看了眼小几上的糕点,笑着道:“姐姐若再不吃,这糕点可要凉透了。” 亦颜面带欣慰的点点头。 不到晌午,承琰身边的孙长胜便来传旨,晋亦颜为正四品容华。 旨意一宣,亦颜竟愣在那里,在我的提醒下才木然的谢恩。 待得孙长胜离去后,我虽也有些意外,却也掩不住心中的欣慰,握着她的手道:“姐姐看到了,若是皇上心中没有姐姐,怎会晋封姐姐,且是连跃两级。” 亦颜仍旧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喃喃道:“他昨日感慨我的嫔位是一年多前封的,今日竟晋了我的位分,我真的未曾想到。” 我安慰道:“正是如此,姐姐便不该再妄自菲薄,怕是今日过后,无人敢再欺辱姐姐了。” 亦颜点点头,或许是太过激动,又或是感动,说不清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今日起,曾经的欣嫔、许贵人,怕是再不敢如往日那般轻狂,而半年后欣嫔解禁,不知又会是何景象呢。 接下来的七八日,我再未见过承琰。这期间除却懿元夫人与惠妃,亦颜又被招幸了一次。一直默默无宠的亦颜一时间风头正盛,曾门庭冷落的静澜轩如今虽算不上门庭若市,却也热闹了不少。而亦颜对此态度淡淡的,仍旧日日来我这里小坐,经过上次一事,我们更为亲近了。 值得一提的是,承琰再未宠幸过荣氏,曾风光一时的荣氏如一粒枯叶被卷入大海,这样的结局也是当初对荣氏得宠一事颇有微词的众人喜闻乐见的,这也更让众人肯定了当初承琰只是一时新鲜罢了。一时荣氏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嘲讽与奚落。 与不解当初荣氏为何那般盛宠一样,对于她突然失宠,我仍然不解,依照常理,承琰当初一连七日夜夜宠幸她,甚至连懿元夫人也没有过如此盛宠,虽说后来因太后干涉而去了别处,却也不至于从此对荣氏不闻不问。承琰不像是肤浅好色、薄情寡义之人,且荣氏的姿容也算不得绝色,如此,荣氏的得宠与失宠,实在令我颇为费解,更加猜不透承琰在想些什么。 这一日,天气尚好,亦颜与我约定去御花园赏菊。我带着玉缘去了静澜轩,原本已装扮好的亦颜因宫人不慎将胭脂洒在其裙上,便嘱咐了我先去隐月亭中等她,待她换好衣裳便去。 如今已是近九月了,一路上的景色较我初入宫时更为萧索,长街两旁的柳叶已落了大半,只有零星的黄叶扔挂在树上,不时随风落下几片。三三两两的宫人扫着不断落下的叶子。 正走着,远远瞧见两个宫人抬着一处肩撵正朝这边而来,仔细看了,肩撵上坐着的,竟是荣氏。 26.第26章 荣氏之辱 我微微诧异,荣氏位分仅在正七品,按规矩是不能乘坐肩撵的,若是皇上赏赐便另当别论,如今来看,她当日的恩宠,当真不薄。 肩撵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其面色并不好,比中秋那日略有些消瘦了,此时面色隐约带着些怒气。见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然而并未下撵,只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许久才笑道:“原来是沈美人,姐姐的穿扮如此素净,我远远瞧着,以为是哪宫的宫女,当真是失礼了。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宫中即便位分再低的嫔妃,服饰与宫人也有明显的差别,她如此说,分明有意挑衅,且她位分不及我,本因下撵行礼,然而见其并未有此意,我也不恼,淡笑道:“无妨,我平日鲜有外出,便不在穿扮上多费心思,不怪妹妹。” 荣氏点点头,轻笑道:“是啊,女为悦己者容,姐姐自入宫一直未承宠,无悦己者,自然不必费心装扮,到是省了不少金玉珠翠。” 我凝视她片刻,听闻她如今只有十六岁的年纪,许多宫人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或是一生未嫁,随主子在宫中终老,也未曾得皇上侧目。而荣氏能在这最好的年纪一朝得宠成为主子,命好之余也自有她的过人之处。然而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个恃宠生骄,肤浅张扬的女子。这样的性子,便注定她的得宠之路不会太长久。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望着她满头艳丽的珠钗,徐徐道:“妹妹说的自然在理,难得皇上喜欢妹妹,只有这上好的珠翠,方能用来妆点妹妹姿容,彰显妹妹的身份。” 荣氏未听出我话中的讽意,神色越发的得意,扬声道:“姐姐真是会说话,只是入宫这么久却不得皇上宠爱,我都替姐姐惋惜。” 她越发露骨的挑衅之言并未激怒我,心中为她的愚蠢哭笑不得,面上不温不火的道:“素闻妹妹恩宠厚重,我平时很少出来,对外面的事也不尽知晓,看妹妹的气色,想来这些日子妹妹定然盛宠依旧,使得皇上不舍妹妹方泽。” 荣氏闻言笑容一顿,嘴角略有些抽搐。 自连着七日的盛宠过后,承琰再未宠幸过她。使得她受了不少冷言冷语,如今我这一番话,自是戳到了她的痛楚。 只见其神色冷了下来,沉着脸道:“姐姐到是会装傻,有这会儿子时间,何不多想想如何能让皇上多看几眼,姐姐以公主之尊入宫,却居如此低下的位分,且不得宠,可真是让华国一点面子也无呢。” 看着她此时跋扈,再回想那日在华仪宫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可说是判若两人。 不待我说话,一旁的玉缘已忍不住皱眉道:“荣娘子这话说的也太放肆了些,我家主子居从六品,娘子居正七品,娘子理应下撵行礼问安,如今却坐在撵上与主子出言不逊,是否娘子不知规矩,还是丝毫未将宫规放在眼里?” 荣氏闻言,面色更为阴沉,怒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言罢冲肩撵旁随从的宫人道:“去,给我掌她的嘴,让她知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 那名宫人闻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荣氏,有些犹豫。 荣氏见状更为气恼,让抬撵的宫人将肩撵放下,走到那宫人面前,一掌甩在宫人脸上,喝道:“没用的东西,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那宫人生生的挨了这一掌,却又不敢捂脸,跪下道:“奴婢不敢,请小主恕罪。” 荣氏甩袖不再理会那宫人,转身怒视着我:“沈美人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宫女,今日我替你管教。” 我侧身将玉缘护在身后,冷声道:“玉缘是我的宫人,做错事我回去之后自会训诫,不必劳烦妹妹。我原以为妹妹也曾做过宫女,该是最知道宫女的苦楚,如今看来妹妹似乎不曾对宫人有半点体恤。” 荣氏最恨旁人提及她的出身,此时柳眉直竖,扬手朝我打来,我猝不及防,生受了这掌掴之辱,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荣氏尤不解恨,口中道:“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尊贵,你出身再高如今还不是受尽皇上冷落,如何有资格这样与我说话。” 玉缘惊呼一声,忙护在我身前,斥道:“娘子位分不及我家主子,怎可动手,娘子眼中半分规矩也没有了吗?” 荣氏转身坐回肩撵之上,嗤笑道:“规矩?在这宫里得宠的就尊,位分又能说明什么,迟早有一天我会在你家主子之上。”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生生忍下了这奇耻大辱,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荣氏,一字一句道:“怕是不会有那一天,今日之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荣氏轻笑道:“那我便等着。”说罢,吩咐宫人抬起肩撵,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我紧握着双手,指甲竟生生折断了几根。原来,不是隐忍就可避开一切,荣氏,便是最好的例子。 今日之辱,犹如火种一般引燃我心中沉积的干柴,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此刻已坚硬如铁。 既然一生都逃不开这后宫的囚笼,我便不再逃避不再怯懦。我若还有要默默终老的想法,只怕今日这样的羞辱,日后只多不少,甚至比此更甚。从小我与母妃所受的羞辱与嘲讽,此时蜂拥至我的脑中,已被折断的指甲深深嵌进掌中。 未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帝王的宠爱,甚至是承琰的爱,我都要得到。即便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鲜血染就的道路,我也会决然走下去。 玉缘并不知此时我内心的种种变化,红着眼眶低声道:“小主,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多嘴,小主怎会受这样的羞辱,您责罚奴婢吧。” 我看着她,喃喃道:“玉缘,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主…”玉缘不知我何出此言,还道我在怪她,面上更加惶恐。 我定了定心神,平静道:“你不必自责,方才荣氏处处出言挑衅,即便不是你,她也会寻别的理由来羞辱我。走吧,待会儿见了赵容华,什么都不要说。” 玉缘不安的点了点头,扶着我继续朝御花园走去。 到了隐月亭,阶下一片一片菊花开的正好,为这萧索的秋日填了几分生气,然而我已无心观赏。 不一会儿,亦颜携着芙月到了。 “那几个丫头如今越发笨手笨脚了,让妹妹久等了。” 我待她坐下后,笑着道:“无妨,我来时走的慢了些,刚坐下姐姐便到了。” 亦颜正要笑着说话,忽的止住了笑容,盯着我的脸,沉声道:“妹妹的脸怎么了?” 我心道不好,方才荣氏那一掌打的极是用力,此时必定有些红肿了,我勉强笑道:“方才不小心撞到了,不碍事的。” 亦颜何等聪慧,自然不信我说的话,蹙眉道:“妹妹到是撞的巧,能撞出这指印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缘,你来说。” 玉缘犹豫的看了看我,正要说话,我打断她道:“姐姐不必担心,真的没事。” 见我隐瞒不说,亦颜越发不高兴,神色不悦的道:“妹妹连我都要隐瞒吗?还是说你根本未将我当成姐妹?” 见亦颜有些生气了,我无奈的示意玉缘说下去。 待玉缘将方才的事细细讲述完后,亦颜已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了石桌上,恨声道:“我原本见她那日在华仪宫那般狼狈,这些日子又备受众人挤兑,对她本有所同情,岂止她竟如此骄躁,竟以卑微之身动手掌掴位分高于她的嫔妃,真当这宫中没有规矩了么?” 这么久以来,我从未见亦颜如此动气过,心中有些感动,出声道:“她的得宠本就遭人侧目,行为又这样不知收敛,本就自断前路,姐姐何必与她置气。” 亦颜斜睨了我一眼,“你到看得开,只是她如此对你,我如何都忍不了。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会告知惠妃,惠妃协理六宫向来公道,必会为你做主。” 我摇头道:“我知道姐姐心疼我,只是我并不想将此事闹大,我虽受了委屈,却又何尝不是一个教训。方才在长街想必洒扫的宫人也看到了,此事怕是不说也瞒不了。” “话虽如此,可你从未与她结怨,她何须如此。” 我回想起中秋那日,苦笑道:“中秋家宴,她受太后为难,而我却出尽风头,怕是那时候她便对我心存怨恨了。” “这怎可怪你,若非要挑理,她该去找太后才是。想到她出身卑微,如今失宠却还如此猖狂,真真是可恨。” 我暗暗压下心中的恨意,幽幽道:“一切尚未开始,不怕没有来日。” 后宫永远是消息走的最快的地方,不到下午,我被荣氏掌掴的事便被传的满宫皆知。 听闻荣氏被懿元夫人好一顿训斥,承琰亦是下令将荣氏禁足。又赏了些东西到景宜轩,以此安抚。 身边的宫人显然对此结果并不满意,尤其是茜宝,自从知道此事后便极为气愤,此时更是忍不住抱怨道:“小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此时外面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小主呢,荣娘子倒好,只是禁足这样不痛不痒的惩戒。” 玉缘看了我一眼,忙小声呵斥道:“小主面前不许多言,传到外面去,没的给小主惹麻烦。” 茜宝闻言虽不服气,也只得禁言。 而我对此并未太过气愤,承琰虽下令将其禁足,却未明确禁足多久,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或是更久,无人知晓。正是这未知的期限,才更让人惶恐不安吧。此时荣氏必然极为悔恨,也一定恨煞了我。 晚膳后,承琰竟来了。 行过礼后,承琰盯着我看了许久,忽而用手轻抚了我的脸颊。 他的手碰到我的脸时我不禁颤了一下,此时虽已不疼了,但是被触碰还是有些疼痛。 承琰见状将手移开,问道:“怎的还是这样肿,可有用药擦过了?” 他的语气中竟有一丝难得的温柔,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低头答道:“已经用鸡蛋敷过了,想必明日就会消肿了。” 承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荣氏…朕原以为她胆小温顺,想不到竟如此狂妄。怕是之前的温顺也是在朕面前装出来的。” 我闻言低声道:“今日之事想来荣娘子也是一时冲动,并非有意。” 承琰冷笑道:“若这是无意,那朕到真想看看她有意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我温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此刻也定然悔过了,还请皇上不要再与她计较。” 承琰闻言,凝视我片刻,叹道:“她那样对你,难得你还肯为她说话。” “皇上每日处理朝中之事已然辛苦,臣妾虽身份低微,却晓得后宫和睦,才能不让皇上分心。且荣娘子许久未见皇上,难免心中苦闷,臣妾同为女子,自然理解。” 承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难为你如此识大体,至于荣氏…”说到荣氏,承琰脸色一沉,“朕冷落了她,她该怪朕才是,何必迁怒于你。你不必再为她求情,朕自有主张。” 我知道方才一番话达到了效果,便低头不再说话。 承琰看着我,忽的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的道:“你可怪朕?” 闻言我微微一怔,我知他意为何意。我本出身公主,然而他却封了我一个低下的位分,且一直未宠幸我,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然而我虽心如明镜,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故作不知,露出不解之色,反问道:“臣妾为何要怪皇上?” 承琰轻叹一声,道:“没什么,朕还有些奏折未批,你早些歇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我温顺的应了,送他出去。 承琰走后,茜宝忍不住道:“小主方才怎么不让皇上重惩荣娘子,偏生还要帮她求情。她那样对小主,理应罚重些才是。” 我看了她一眼,笑而未语。 一旁的玉缘开口道:“荣娘子今日之举已经让皇上不满,虽是荣娘子做错,若是小主揪着此事不放,要皇上重惩荣娘子,反而会让皇上反感,认为小主是个锱铢必较之人。反之,小主越是大度,皇上便越是厌恶荣娘子。” 我微微讶异,玉缘这番话正是我心中所想,是而方才在承琰面前才会为荣氏求情。我越是宽容大度,才会越称出荣氏的蛮横无理。 茜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但小主受了这样的委屈,奴婢总觉得太便宜了荣娘子。” 玉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小主的福气在后面,何必争一时之快。” 我心中对玉缘越发赞赏,她行事稳重,心思又细腻缜密,这样的人若是忠心,在身边可有大用,若是不忠,也定有大患。我入宫已有两月,这些日子每每出去多数是带着玉缘在身边,容瑾则留在宫中为我盯着其他人的行事。好在这些日子,我虽无宠,然而身边的人对我也未曾懈怠,而我却也不敢全然信任。 入夜,我只留了容瑾在身边服侍。想到玉缘,我出声问道:“你觉得玉缘如何?” 容瑾思索片刻,答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暗自观察,玉缘年岁虽不大,但却做事稳妥细心,明里暗里也对小主多有维护,奴婢觉得不妨再试探几回。” 我点头道:“如今除了你,我不敢冒然信任他人,但身边无可用之人,将来做事也极为不便,我会想办法试探她。当日是皇上吩咐内务府指派服侍我的宫人,若玉缘身后无主,便是最好。若有,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容瑾沉思了片刻,有些迟疑道:“小主的意思是…皇上?” 我望着殿外浓浓的夜色,幽幽道:“但愿是我多想。” 27.第27章 落水 接下来的日子,越发的平静。而我也闷在宫中许久未出去。好在有亦颜与如汐时常相伴,时间也过的快些。 这一日,待在宫中久了实在憋闷,便带着玉缘出去透气。一路来到了御花园,许久不出来,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都觉得极好。 远远瞧着似乎有人在湖边,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永安王祁泽,祁泽生母早逝,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太后一直以来对他极为疼爱,视如亲子。 如今虽已是九月,但湖中仍有不少鲤鱼。祁泽此时似乎在喂鱼,紧挨着水边,不时的往湖面上抛洒鱼食,发出咯咯的笑声。 八岁,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且太后一向将他保护的很好,使其甚少接触后宫的阴谋与险恶。 看着他,我心中不禁柔和起来,忽的忆起了华宫中的如汐,从小只有她愿意与我亲近,也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我才真的觉得我只是一个孩子,我也可暂时放下所有,无忧的玩耍…… 正当我的思绪飘远,忽而闻到一声惊呼,再看湖边,竟不见了祁泽的身影。 正当我疑惑之时,耳边传来玉缘焦急的声音:“小主,不好了,永安王落水了。” 我一惊,急急朝湖边跑去。 跟着祁泽的两个宫人许是不通水性,此时更是慌了神,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见来人是我,也顾不得行礼,急急的道:“沈小主,王爷…您快救救王爷……” 我急忙环顾四周,附近一个宫人都没有,远远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然而等他们赶来这里,怕是祁泽已经没命了。我虽懂些水性,却不精通。此时祁泽已停止了扑腾,开始往下沉。 我已顾不得太多,心一横,纵身跳到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一下将我包围。 “小主……”岸上传来玉缘的惊呼,而我此时只想着祁泽的性命,我虽未与他接触过,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我怎可睁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流失,故而奋力的向祁泽游去。 好不容易抓住了祁泽的手臂,此时他已昏迷过去,全然不再挣扎。我拖着他奋力向岸上游去,却发现祁泽越来越重,根本不能往前移动,我心知必然是祁泽的脚被水草缠住。我用力托起祁泽,潜入水中,果然,湖水本不深,却布满水草,此时有几根将祁泽的脚缠住。我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忍着周身的寒意,解着缠绕在祁泽脚上的水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我快要窒息,才将水草解开。 方才仿佛已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此刻又拖着祁泽,很快已精疲力尽,游的越来越慢,胸口也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让我有些无法呼吸。手脚越来越无力,如此下去,也许我们都会没命,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奋力往岸边游去。 忽而脚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再无法往前移动,我心道不好,定是水草缠绕到了脚上,我用尽所剩的力气托着祁泽,身子却开始向下沉。 原本摇曳在湖底的供人观赏的水草,此时却成了致命的利刃,我努力不让湖水没过祁泽,却不时有湖水呛到鼻口之中。我的意识已有些模糊,难道今日我将命丧于此么?耳边的声音变的有些混杂,仿佛是玉缘担忧而急切的呼喊。 不知多久,感觉脚上一轻,身子被人托起,而我已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华宫的一幕幕不停的闪现,我在空无一人的宫中走着,眼前的宫殿熟悉而陌生。 “母妃,你在哪儿?母妃……” 我在寂静空旷的宫道上大声喊着母妃,回声一遍遍的传入我的耳中,仿佛远方谁在呼喊着我。 “宁儿,母妃在这里……” 我猛然回头,眼前的景象变的无比熟悉,母妃静静的坐在内殿中,笑着向我招手。 “母妃。”我一喜,正要飞奔到母妃的怀中,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周身一片黑暗,空气中充斥着刺骨的寒意,我止不住颤抖着。 前面突然有了点点亮光,一个瘦削的身影若影若现。 “母妃…母妃…是你吗?” “宁儿…” “母妃…” 我急步朝这那片亮光跑去,可是双腿却无比沉重,一步也无法迈出,眼看着那刺眼的亮光慢慢暗去,母妃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无助的伸出手,哭着朝母妃喊道:“母妃,母妃…你不要走,不要丢下宁儿…宁儿不想待在这里…宁儿不要去云国…求求你不要走…不要……” 亮光慢慢消失,我又重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无助的哭泣着,意识慢慢变的模糊,身子轻飘飘的,仿佛浮在半空,又仿佛躺在床榻上。 不知何时又置身于华国之中,仿佛无人能看到我,儿时的景象一遍一遍的重现,我如同一个局外之人,看着一切…… “小主…小主…” 耳边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疲倦不已,意识再一次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待得慢慢清晰之后,玉缘与容瑾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小主,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您吓死奴婢了……”容瑾见我醒来,竟激动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玉缘眼眶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我微微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玉缘接过采清递来的用冷水浸过的手帕,换下了我额头上已有些发温的手帕,轻声道:“小主已经昏迷了整整四日了,若不是太医用百年人参吊着,怕是……”说到此,玉缘眼眶又红了起来。 容瑾哽咽道:“小主答应奴婢,再也不要做那样危险的事了好不好?那日若是侍卫去的晚些,您就…您昏迷的第二日,差点熬不过去,奴婢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小主了……” 见她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我出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醒过来了么,你该高兴才是。” “是,奴婢高兴,主子终于醒过来了,奴婢真的好高兴……”面上笑着,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玉缘见状,强挤出一丝笑,劝道:“好了,小主没事就好,莫要再哭了。”转而又轻声问道:“小主几天未进食了,此时一定饿了,如今胃里没东西,吃不得油腻的,奴婢去给您煮些粥来。” 我点点头,待玉缘下去后,寝殿内只剩了我与容瑾两人。我又安慰了她几句,后又问道:“永安王怎么样了?” 记得那****救起他时,他已呛水昏迷过去,后来我被水草缠住,虽用力托起他,然而后来我也没有了意识,不知其有没有事。 容瑾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道:“小主放心,永安王落水当日晚上就醒了,太医说只要调养一段日子便可。倒是小主,当时救永安王时耗尽力气,导致寒气侵体,且肺部进了水,差一点便没了性命。” 听闻祁泽无事,我暗自松了口气。 容瑾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与我听,那日在我跳下水后,祁泽身边的宫人及时寻来了附近巡逻的侍卫,若不然,怕是我也命丧当日了。 太后听闻祁泽出事,震怒不已,待得祁泽醒后,以伺候祁泽失职之罪预将当日那两名宫人杖毙,后因祁泽求情,免了那二人死罪,改为杖责五十。 而我被送回景宜轩当日便陷入昏迷,且高烧不退,连太医都说若是熬过前两日便可无事,否则怕是无力回天了。第二****便烧的更厉害了,脉搏极是微弱。就当太医都束手无策时,太后派人送来了三百年的人参,太医将人参放入我舌下吊着,才使我得以脱险。 承琰在我昏迷时来过多次,且第二日听闻我快要熬不过去时,竟发了很大的怒气,命太医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将我救活。且那一夜彻夜守着我,直到我脱离险境。 我闻言诧异不已,承琰,他当真如此么?他本对我百般防备,然而最近对我的态度越来越让我疑惑不安,时而觉得他冷酷多疑,时而又让我感动。这一次更是让我意外。 “小主不知,那一晚小主高烧不退,嘴里不时说着胡话,皇上一直在床边守着。若奴婢不知情,怕是要以为皇上对小主用情至深,才会那般担心。” 我按捺着内心隐隐的激动,问道:“我昏迷时都说了什么?可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看我紧张的样子,容瑾笑着道:“小主放心,小主只是一直喊着‘母妃不要离开’,奴婢觉着皇上看着小主的眼神倒是有些心疼呢。” 我松了口气,道:“祸兮福所倚,经过此事,或许皇上对我的防备之心会少一些吧。” 容瑾点头道:“正是如此,此次若不是太后及时送来那支人参,小主怕是熬不过那一晚,且几位太医一同为小主诊治,若是说小主在做戏,怕是无人会信。” “人心叵测,他人的想法,我们又如何能知晓。我昏迷这几日可有人过来?” 容瑾想了想,有些鄙夷的道:“小主为了救永安王差点丧命,皇上都日日来此,各宫若是不来做做样子,岂不是落人口实。”说罢顿了顿,有些欣慰的道:“到是赵容华与万贵人,没有白白与小主交好一场,每日都来此探望。尤其是赵容华,一日好几次的来,倒像是真心担心小主。” 说到亦颜与如汐,我心中一暖,在这宫中,若能有彼此真心相待的姐妹,即便日子再难过,也让人觉得安慰许多吧。 说话间,玉缘已熬好了粥送了进来。 几日未进食,胃里已是没有一点东西了,突然吃进去东西,有些不适应,喝了几口,便恶心的喝不下了。 容瑾见状劝道:“小主再喝一些吧,不然该把胃空坏了。” 我摇摇头,皱眉道:“我实在吃不下,先放着吧。想必这几天你们也没有好好休息,我现在没事了,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有事自然会叫你们。” 容瑾担忧的看我一眼,犹豫道:“可是小主才刚醒过来,奴婢怕…” “没事的,我现在浑身无力的很,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见我坚持,玉缘与容瑾只得依言退下。 而我虽精神虚弱,然而昏迷了这几日,此时也再睡不着了,静静的躺在榻上盯着挽起的淡粉色床幔发呆。脑子里并不清晰,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影在床边晃动,我转头看去,竟是承琰,此时正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一怔,正要起身行礼,承琰上前轻轻将我摁住,“你才刚醒,好生躺着,不必拘这些个虚礼。” 方才动作已让我觉得有些费力,只好躺回去,垂首道:“臣妾失礼了。” “无妨。”承琰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露出一丝微笑:“朕本想着来看看你,走到门口听宫人说你醒了,如今烧终于退了。” 之前有过的那种莫名的悸动再一次涌了上来,此时竟有了想一直陪伴在眼前的这个男子身边的想法,哪怕一时得不到真心相待,我却愿意用余下的时间去改变一切。我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接触过其他男子,我不知道如今我的情愫是否就是所谓的男女之爱。突然迷茫了,我对承琰…动心了吗?因为他偶尔带给我的温暖吗? “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朕?”承琰自然不知晓我此时内心泛起的波澜,见我一直愣愣的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收起方才那些莫名的悸动,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皇上待臣妾很好……” 承琰闻言笑着道:“朕之前待你很不好吗?” 我摇摇头,认真的道:“不管皇上如何待臣妾,臣妾都理解皇上。” 承琰脸上的笑容一滞,复杂的眸光似乎要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心里去,“你当真如此想?” 我涩然一笑,道:“不管臣妾出身如何,臣妾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自古女子出嫁从夫,在臣妾心里,皇上只有一个身份,便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唯一的家人,唯一可以托付之人。” 承琰紧锁眉头,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的复杂,许久不再言语。 我心中微叹,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即便我不顾性命的救了祁泽、即便我入宫以来安分守己忍辱负重,他仍旧不会轻易的放下对我的防备,也许那样的疑心不会随一朝一夕改变,既然如此,我亦不会强求。 良久,我听到承琰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定定的看着我,沉声道:“不要让朕失望。” 我诧异的抬头看他,他的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看着我的双眼,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他如此说,便是愿意试着接受我吗? 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氤氲,仅仅这样一句话,已让我感动不已,我迎上他的目光,坚定的道:“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 “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我仿佛放下了心中最为沉重的负担,即便未来的路仍旧艰难,我也愿意尽自己全力去兑现今日的承诺,“是,臣妾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承琰看向我的眼神已变的柔和了许多,见桌上的粥基本未动,便唤来宫人将粥拿下去热。 待容瑾将热好的粥端进来,正要喂我服下,承琰伸手接过了粥碗,“朕来吧。” 容瑾微微诧异,随即露出会心的笑意,小心翼翼的将粥碗递到承琰手中。 我见状忙道:“皇上怎可做这样的事,臣妾自己来就好。” 承琰示意我躺好,盛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确定温度适宜后,才小心翼翼的喂我服下。 心中的感动不禁蔓延开来,从前生病,如此待我的只有母妃…看着承琰不停重复的动作,视线不由得模糊了,这样一点温暖,我竟已如视珍宝。 “怎么哭了?身子还不舒服吗?”见我眼眶湿了,承琰忙放下手中的粥碗,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忙将眼泪擦掉,道:“臣妾没事,可能是睡了太久,眼睛有些酸涩。” 承琰没有再问,只是复又耐心的将碗中的粥喂我吃完。我虽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也再未多说,一口一口的将粥全部吃下。 承琰又嘱咐了我好生休息,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承琰离开后,我又闭目躺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寝殿外有人说话,仿佛是亦颜的声音。 不一会儿,只见亦颜从外面进来,见我醒着,面上掩不住的欣喜,急急走到床榻边,握住了我的手:“刚走到殿门口听容瑾说你醒了,我这一颗心终是能安稳的放进肚里了。那****那个样子被宫人抬回来,又昏迷几日不醒,我真是吓的魂儿都没了。” 我的手被她握的生疼,然而心内感动不已,这样无意识的动作,可想她的心中有多紧张担忧,我将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手上,轻声道:“一定是上天垂怜我,不忍我与姐姐分别,才让我平安度过此劫,如今我已是没事了。” 亦颜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嗔道:“你才刚醒来,脸白的吓人,怎能没事,这段日子一定要好生养着,万不可再着凉了。” 我笑着应了。 亦颜又道:“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日后定然会一帆风顺。” 我闻言笑道:“承姐姐吉言,日后一定不会再让姐姐担心。” 亦颜为我掖了掖背角,又道:“永安王自小便在太后膝下养着,太后对其极是疼爱,此次你救了永安王的性命,虽险些丧命,然而也可因祸得福,妹妹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我闻言一怔,犹豫道:“姐姐,我…” 亦颜轻声打断我:“你可知你昏迷第二日皇上彻夜守着你的事已满宫皆知,如今你已处在风口浪尖,想避亦是避不开的。” “也只有姐姐肯这样为我着想。该来的总会来,若是避不开,我亦不会再退却。” 亦颜欣慰的点点头,又陪着我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 第二日晌午,我刚喝过药,承琰身边的孙长胜便来了。 “请沈美人接旨。” 28.第28章 晋为昭嫔 我一怔,正欲起身下榻,孙长胜忙道:“小主不必起身,皇上吩咐过了,小主身子虚弱,躺着便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美人沈氏,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救永安王于危难。今仰承皇太后慈喻,晋尔为嫔,封号为‘昭’。钦此。” 我怔然下跪接旨谢恩,待得宫人将承琰一并赏下的东西送入殿内后,便随孙长胜一同离开了。 我未曾想到他会在今日便晋我位分,我细细斟酌着承琰赐我此封号的用意。昭者,日明也。明亮美好…心中不禁一暖…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殿内宫人齐齐跪下向我道喜。我唤他们起身,又命容瑾给每人赏了些银子。 不到午时,各宫的赏赐与贺礼便如流水一般进了景宜轩。因承琰下旨我养病期间不许人打扰,也省了诸多纷扰。然而虽不必应付上门道贺者,礼数却丝毫不可少,便吩咐了玉缘去各宫谢恩。 玉缘刚出去,亦颜与如汐便来了,握着我的手一阵道贺,逗留了好一阵才离开。 我身子还未大好,一个上午已是疲惫不已。午膳后,容瑾服侍我喝了药,本想小憩一会儿,不曾想刚躺下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醒来后天色已有些暗了,殿外的树枝被风吹的轻轻晃动,在昏暗的天色里,透过纸窗,显得越发灰蒙蒙的。 我缓缓坐起了身,头有些发沉,身子仍旧无力的很。 这时玉缘轻声进来,见我醒了,忙过来服侍我起身,问道:“小主可感觉好些了?” 我由着她将我扶起,道:“浑身还是一点力气也无,不知是不是睡了太久的缘故。” “小主的病得慢慢将养着,急不得。”玉缘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软枕放到我背后让我靠着,又道:“方才小主刚睡着,皇上便来了,见小主睡了,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想到承琰,我心中又升起了莫名的情愫,脸颊竟有些发烫,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 玉缘见状,掩嘴笑道:“皇上对小主如此上心,想必小主病好后便可侍寝了。” 我轻斥道:“不许瞎说。”脸颊却越发烫的厉害了。 玉缘轻笑道:“奴婢可没有瞎说,所以小主可要快些将身子养好。” 我被她说的臊的不行,嗔道:“还道你是个稳重的,原来竟也跟茜宝一样贫嘴,该打该打。” 正与玉缘说笑,门口传来熟悉的浑厚的声音:“谁该打?是谁惹了朕的昭嫔不高兴,朕来罚她。” “臣妾见过皇上。”我与玉缘忙冲承琰见了礼。 承琰坐在了床边,看着我道:“朕午后来时你正睡着,刚才想起来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你,可好些了?” 我心中一暖,轻声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已感觉好多了。” 承琰点头道:“药还是要按时喝着,这些日子便不要再出去了,以免病情反复。” 我颔首道了声“是”,想了想又问道:“永安王如何了?” 说到祁泽,承琰面上闪过一丝宠溺,笑着道:“祁泽已无大碍了,如今在宫中将养着。昨日听说你醒了,非要来向你答谢救命之恩,若不是朕拦着,怕是早跑到你这里来了。” 我笑着道:“无事便好,永安王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若真要谢臣妾,等身子完全好了再来也不迟。” “正是这个理,这次若不是你,祁泽怕是难以保命,朕与母后真该好生谢你才是。” “皇上早晨刚晋了臣妾的位份,又赏赐了那么多东西,太后也赏赐不少。况且祁泽还那么小,换做旁人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何须再谢臣妾。” 承琰双眼微眯,沉声道:“换做旁人,怕是未必会如你那般舍身相救,你可知你差点就没命?” “臣妾如今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么,且永安王也平安无事。定是上天感念皇上英明仁爱,所以自会庇佑您的子民逢凶化吉。” 承琰闻言忍不住笑道:“明明是恭维的话,朕却如此受用,莫不是如今朕的耳根子越发软了?” 我笑着道:“臣妾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皇上也要取笑臣妾么?” 承琰笑而未语,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忽而轻轻将我拥进怀里,不再言语。 我心中感动不已,如今他对我的态度正在慢慢转变,也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他看我的眼神、与我说话时的神色,早已不似我初入宫时那般冷漠生硬。 外面天色越发昏暗,地上的树叶不时被风卷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而殿内的气氛却是难得的宁静柔和。 容瑾进来时见承琰静静抱着我,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与玉缘笑着对视一眼,随即将脚步放的十分轻缓,仿佛生怕打扰了此时难得的温存。 过了许久,承琰才缓缓将我放开,柔声道:“朕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肚子都有些饿了,既然来了你这里,便陪你用过晚膳再走吧。” 我温顺的点点头,吩咐玉缘去传膳。 我本没什么胃口,然承琰不时的为我夹菜,嘱咐我多吃一些。我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我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仿佛我们之间从不曾有过任何猜忌与疑心…这样想着,心中不禁暖了起来,比平日多吃了许多。 用过晚膳后,承琰又坐了一会儿,嘱咐我早些休息才离开。 承琰走后,宫中诸人的神色暧昧不已,看我的眼神仿佛都要放出光来,我直笑着摇头。 之后一段日子,我一直在宫中静养,亦颜与如汐也不时来与我作伴,我听闻这段时日承琰又招幸了亦颜两次,心中不禁为亦颜高兴。 而承琰也隔三差五来此,眼见我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承琰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偶尔与我品茗论诗,时常留下来陪我用膳,我们之间的话语也日渐增多,独处时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这一日,我正在殿内拿着古书随意的翻看着,忽而宫人来报永安王在外求见。 我微微一怔,忙让宫人请永安王进来。 不一会儿祁泽已随着宫人从外面进来,双手作揖,用还带着几丝稚嫩的声音恭声道:“祁泽见过昭嫔小主,小主吉祥。” 我将手中的书放在小桌上,上前将他扶起,口中道:“王爷不必多礼。” 年仅八岁的祁泽身量刚到我的肩膀处,只见其今日身着一身水蓝色锦袍,雪白的滚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腰系玉带,玉带上系着色泽通透的玉佩,与他发髻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还有些稚气的面孔已有依稀分明的英俊棱角,眉眼中有几分像承琰。 见我打量着他,祁泽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有些不自然的小声道:“那日祁泽贪玩,失足落水。危难之时多亏昭嫔小主舍身相救,只是险些连累了小主…” 见其虽年岁不大,却恭谨守礼,说起话来有板有眼,倒也招人喜爱。 我笑着招呼他坐下,温声道:“不必这般客气,你没事便好,只是经此教训,日后定要当心一些,万不可在湖边那样危险的地方玩耍了。” 祁泽连连点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皇兄与母后已经责备过我了。”说到此处神色黯了下来,自责道:“那日明明是我自己不好,却连累昭嫔小主,又害的珍儿她们挨了五十记杖责,差点便要了命,这几日才勉强能下地了。” 他自己险些没命,此时还能惦记着宫人的安全,丝毫没有身在皇家的骄纵自私,小小年纪能这般懂事,我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见他颇为内疚,我出声安慰道:“他们是侍候你的宫人,你出事了他们自然脱不了责任。你若是心疼他们,日后便该事事小心些,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祁泽闻言面色稍缓,认真的道:“以后我再不会偷偷跑出去玩耍了,还是要多谢昭嫔小主的救命之恩。” 我摆手笑道:“你若再说这话,我耳朵可是要听起茧来了。” 祁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了想又认真的说道:“以后昭嫔小主若是有难处,只管找我来帮忙。” 我闻言不禁笑道:“好,我记下了,以后有困难便去寻你。” 祁泽闻言这才露出开心的笑意,又一本正经的与我拉了钩,待了好一阵才回去。 之后的日子,与之前并无大异,承琰依旧时常来看我,除却亦颜与如汐,祁泽亦成了我宫里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与我渐渐熟络起来。 一晃近一个月过去,如今已是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殿内也早已烧了炭盆。 而我每日待在殿中静养,并不曾出去,只看着容瑾她们每次从外面进来脸颊与双手都红红的,搓半天才可暖过来。我初入宫时才刚入秋,如今已是冬日了,日子过得竟这样快。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我的身子已是大好了。 这一日,天色刚微微暗,殿外进来了几个内侍,声音恭敬有礼:“奴才见过昭嫔小主,皇上有旨,传昭嫔小主前往承露殿侍驾。” 29.第29章 侍寝 终究是来了么? 我面上一烫。 只闻那内侍又恭声道:“请小主快些收拾一下,凤鸾春恩车已在小主宫外等候。” “知道了。”我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烫的越发厉害了,声音也不禁小了许多。 心脏突突的跳动着,双手不自觉的搅着手中的丝帕,由着采清与茜宝为我沐浴梳妆。 茜宝本就性子直爽,此时尤为高兴,一边用澶木梳子小心翼翼的为我梳着齐腰的长发,一边絮絮念道:“终于盼来这一天了,小主可算是熬出头了,今日过后看内务府还敢不敢给奴婢们脸色看,怕是都要巴巴的过来巴结小主呢。” 一旁的采清也笑着道:“那些人自小主入宫以来可没少在背后议论,今日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正为我挑选罗裙的玉缘忍不住转头笑着嗔道:“小主不过是初次侍寝,便惹来你们这么多话,快些专心为小主打扮才是。” “姑姑说的是,小主不过是方开始侍寝,我们便高兴成这样,若是日后封贵嫔封妃的时候,奴婢们可不是要欢喜的疯了。” 一直紧张不语的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故意板起脸看着茜宝斥道:“不许胡说。” 茜宝脸上的笑容更甚,“只要小主得宠,便是罚奴婢一年的俸银奴婢也愿意。” 我闻言看向玉缘,严肃的道:“玉缘好生记着,下月发放俸银的时候记着将茜宝那一份扣下分给大家。” 玉缘笑着颔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茜宝一听急了起来,“奴婢不过玩笑一句,做不得真,小主可莫要当真。” 闻言我们都不禁笑了起来,方才紧张惶恐的情绪也略好了一些。 我到承露殿时,天色已是漆黑如墨,外面初冬夜里的寒意已是比秋日更甚。 进殿后,承露殿中竟空无一人,殿内也并未掌灯。 我忙唤住正要出去的内监,问道:“敢问公公,皇上此时在哪里?” 那内侍微笑而恭谨的道:“奴才并不知晓,皇上吩咐过让小主在此等候片刻。” 我点点头,失望的转过身,一步步朝着漆黑的殿内走去。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殿内地龙烧的如同春日一般温暖,感受不到一丝初冬的寒意。 渐渐的适应了黑暗,却仍旧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我站在殿中,心中正疑惑不已,突然殿内有了亮光,竟是有人点燃了蜡烛,还未等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殿内已是亮了起来。 原来是有宫女将殿内的蜡烛点燃,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我仔细一看,微微摇曳的烛火下,竟是一对龙凤红烛,床上整齐的叠放着明黄与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竟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床褥上撒着各色糖果,仔细瞧着,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从前听闻过民间洞房之夜会在床上撒上这些,称为‘撒帐’,象征早生贵子的美好寓意。 这些都是承琰准备的么?只因中秋那****与他说了那番话,他便记在心里了么? 正为他的用心感动不已,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环抱住,熟悉的龙涎香味传来,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喜欢吗?” 我微闭双眼,享受这此刻的宁静,轻声道:“臣妾很喜欢。” 承琰将下颚抵在我的肩上,轻轻的摩挲着,柔声道:“你喜欢便好。”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酥酥麻麻的,身子传来一阵陌生异样的感觉,我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承琰放开了我,踱步到了身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有些冷么?” 我脸颊微烫,低着头小声道:“臣妾不冷。” 闻言承琰露出笑容,手指轻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原本已有心理准备的我此刻仍是慌乱不已,垂眼不敢看他, 承琰突然俯下身靠近我,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想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搂住了腰,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承琰噗的一笑,放开了我,“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连看都不敢看朕么?” 我窘的不敢抬头,低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承琰不由笑了一声,一把将我抱起,我更是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 承琰走到床边轻轻将我放下,我坐在柔软的床榻上,转头看着床上象征早生贵子的果子,轻轻抚摸着,心中感动不已。依着规矩,只有皇上与皇后大婚,才可燃龙凤红烛,并换上喜被喜枕。承琰今日准备的这些虽只是一部分,然而已是破格的恩宠,于我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心意。 这时,有宫女端了两杯酒进来,恭敬的跪在我与承琰面前,我有些迟疑的看着承琰,承琰笑着拿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我接过酒杯,只听承琰道:“朕虽贵为皇帝,却也不能越了规矩,所以朕能做的,不宜过多。今夜在你心中是新婚之夜,朕亦如此。新婚之夜,喝过交杯合欢之酒,才算礼成。” 我眼眶不禁红了,有些哽咽的道:“皇上为臣妾做的,已经足够了,臣妾很满足。” 承琰动作轻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哭?这样的日子,你该高兴才是。” 我努力止住了泪水,与承琰一同喝下了交杯之酒。 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龙凤红烛稳立烛案,烛泪顺着红烛缓缓流下,虽一片鲜红,却丝毫不觉刺眼,看着那一片凝固的烛泪,我的心中只觉得欢喜,仿佛那片暗红是天下最为明亮的颜色。 不知何时,殿内只剩了我与承琰两人,撒在床上的果子已被宫人收于盘中,摆放在了桌上。 承琰微热的唇轻吻上了我的嘴唇,抬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慢慢往下,拂过我只披着一层薄纱的肩膀,我微微一颤,身上浮起一层颤栗。内心有了前所未有的紧张,陌生的灼热感将我淹没,身子不由得僵硬了起来。 承琰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动作越发轻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朕在。” 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耳后,手掌轻抚着我以让我缓解紧张,渐渐的,身子没了力气,慢慢迷失在了他的温柔中… 是夜,四下静谧,层层的帷帐倾垂在织着双龙戏珠的精致图案的地毯上,烛火微微跳动,寝殿内的光线柔和而安逸。 我望着身边呼吸逐渐均匀的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或许,从未经历过男女****的我,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便开始沦陷,即便他刻意冷落我,对我猜疑防备,然时而给我的温暖,已经足够让我对他动情。也许此刻,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然而他是帝王,后宫佳丽无数,会不断有新人入宫,这样珍贵的时刻,会有多久呢?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自小便见惯了后宫女子的宠辱兴衰,然而终究也没有逃离这里,注定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到此,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也许承琰睡的并不沉,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将我搂入怀中,声音有些慵懒的问道:“在想什么?” 我靠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轻声道:“臣妾睡不着,可是吵着皇上了?” 承琰手中把玩着我的发丝,笑着道:“是因为洞房之夜太过欣喜,所以才睡不着么?” 我听他调侃,想起方才的周公之礼,顿时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小声嗔道:“皇上好没正经,一醒来就要取笑臣妾么?” 承琰用下巴轻轻在我的额头上摩挲着,有些痒痒的,只听他轻笑道:“朕的昭嫔一向如此率性可爱。” 我抬头望他,笑着道:“皇上这是在夸臣妾么?” 承琰带着些宠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尖,“自然是在夸你,想来你如此顽略,华帝不敢将你下嫁他人,才让朕来收服你么?” 虽是玩笑,然而提及父皇,我的神色仍不由一滞,勉强笑着回应道:“自然是听闻皇上英明睿智,才将臣妾带到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身边。莫非皇上后悔收留臣妾了?” 见我可怜劲儿的望着他,承琰不由出声笑了起来,“朕初见你时便觉得你伶牙俐齿,如今这张嘴可是越发的厉害了,朕的昭嫔如斯美丽,朕怎舍得后悔。” 见他靠近,我咯咯一笑,正要说话,承琰突然将我抱紧,将脸埋在我散发着幽幽花香的发中,良久沉声道:“只要你真心待朕,朕定不会辜负你,不要让朕失望。” 闻言鼻尖微酸,眼眶瞬时便红了起来,靠紧了他,认真道:“臣妾视皇上为夫君,日后不论发生什么,臣妾都会站在皇上这边,永远不会让皇上失望。” 此时,我竟有了从未有过的坚定,为着今日的这一句承诺,我愿用上一生来证明。 30.第30章 婉仪 翌日晨早,待我睁眼醒来,天色已是渐亮。 我一惊,忙起身坐起,锦被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忽而想起昨晚,脸颊一烫,忙用锦被遮住了身子,唤了宫人进来。 昨夜随侍的容瑾闻声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我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瑾拿过宫女手中的衣物,边为我更衣边道:“刚到辰时,皇上卯时刚过便去上朝了,见小主睡的沉,吩咐了奴婢们不许打扰小主。” 我应了一声,见容瑾脸上止不住笑意,脸一红,道:“如今中宫无主,我初次侍寝,该去给太后请安,快些为我梳妆吧,别去的晚了。” 容瑾笑着应下,手脚麻利的为我穿好衣服。 自中秋家宴后,一直再未见过太后。那****命悬一线之时,亏得太后送来百年参,才得以保命,之后一直在宫中养病,如今,请安之余,合该去谢恩了。 到了凝玉宫,宫人进去通报后,客气的请我进去。 进入内殿,太后正闭目坐在椅中,一下一下拨着手中的檀香手珠,听得响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踱步到离太后几步远的地方,跪下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太后受礼后命身边的嬷嬷扶我起来,面上露出慈祥的笑意:“你身子刚好便行这么多礼,快坐下吧。” 我谢恩后坐到了宫人为我备好的座上。 太后端详了我一阵,笑着道:“你入宫也近五个月了,如今才侍寝,难为你了。” 我颔首恭谨道:“臣妾入宫时日短,又多得太后与皇上体恤关怀,已是万分感激,怎敢有‘难为’二字。” 太后满意得点点头,温声道:“好事多磨,晚些侍寝也并非坏事,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回太后,静养了一个月余,如今已是大好了。” 太后点头道:“那便好,你方大病初愈,仍要好生将养着,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我在椅中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太后体恤,臣妾记得了。当日臣妾病危之时多亏太后命人送来百年参,才使臣妾得以保命,不然臣妾怕是不能在此与太后说话了,臣妾本该早些来向太后谢恩,无奈病情反复,怕将病气过给太后,伤了太后凤体。拖到今日才来,是臣妾失礼了。” 太后抬手道:“不必谢哀家,若不是你,祁泽怕是也不能保命,一切皆是你应得的。” 我正色道:“太后言重了,幼子无辜,何况祁泽又那般懂事可爱,换做旁人亦不会坐视不理,臣妾不敢以此居功。” 太后闻言笑着道:“你曾为公主之尊,却难得这般懂事乖巧,也难怪祁泽喜欢你。连皇帝也常向哀家夸赞你。” 我垂首道:“臣妾时刻谨记太后当日的教导,只求问心无愧。”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哀家知你心中所想,只要你对皇上、对云国无二心,哀家与皇上必不会亏待你。” 我欠身道:“臣妾必不负太后所望。” 太后点头笑道:“如今你已侍寝,今后便好生服侍皇上,为皇家多填子嗣,才是不负哀家所望。” 我面色微红,颔首应道:“是,臣妾谨遵太后教导。” 又陪着太后闲话几句,才从凝玉宫离开。 经此一事,太后待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我心中不由苦笑,我的身份,注定了想要得到太后与皇上的信任非常人那般容易,不曾想,竟需拿行性命来换。 太后今日虽未明说,话语中的意思却再明了不过,若是我一直忠心于承琰、忠心于云国,她与承琰都不会吝啬于给我更多殊荣,然而若是我有任何异心,我将会一无所有,甚至包括…性命。 出了凝玉宫,正要朝雎祥宫方向走,身旁的玉缘突然开口问道:“小主此刻便要回宫吗?” 我驻足,思索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随我去华仪宫吧。” 依规矩我虽不必向懿元夫人请安,然而其如今手握中宫之权,位分最尊,我初次侍寝,即便她不是皇后,我若不去,难免让她心中不痛快,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华仪宫请安。 到了华仪宫,守门的宫人进去通报,好一会儿才出来请我进去。 入殿后,只见懿元夫人端坐在上首,正慢慢饮茶。 我行至殿中,款款跪地请安。 “起来吧。” 上方传来懿元夫人稍有些慵懒的声音,我起身,坐到了下方的座上。 懿元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桌上,用手帕拭了拭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今日并非请安的日子,怎的昭嫔一大早便来给本宫请安呢?” 我神色恭谨的答道:“按规矩嫔妃初次侍寝次日本该向皇后请安,如今夫人位同中宫,臣妾今日理应向夫人请安。” 懿元夫人含笑道:“昭嫔果然是个懂规矩的,难怪皇上喜欢你。”说罢话锋一转:“只是如今本宫虽摄六宫事,但毕竟不是皇后,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如此难免招人闲话,说本宫觊觎皇后之位。” 我一怔,垂首道:“是臣妾鲁莽了,只是夫人将后宫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臣妾等宫中姐妹同享夫人恩泽,若是不来向夫人请安,臣妾于心不安。” 懿元夫人抚了抚鬓间的镂空金簪,笑道:“妹妹有这份心便好,本宫很欣慰。可去给太后请过安了?” 我颔首道:“臣妾方才从太后那里过来。” 懿元夫人点点头:“那便好。”说罢美目在我身上流转片刻,笑道:“妹妹入宫已近半年了,如今才侍寝,当真委屈了。若不然,以妹妹的姿容才情,已不止是嫔位了。” 我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异样的光芒,神色谦卑的道:“夫人福泽深厚,臣妾得夫人恩泽沐浴,才可得皇上侧目,不敢逾越。” 此番话懿元夫人自然受用,看着我道:“妹妹嘴这样巧,连本宫都喜欢的紧,想必皇上更喜欢妹妹。妹妹身子初愈,日后要养好身子,为皇上绵延子嗣,才是顶要紧的事。” 我颔首应下,又闲话几句才离去。 出来时空气中已弥漫着一丝柔和的暖意,不似晨早那般清冷,远远望过御花园,连秋日不时飘洒的落叶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光秃纤细的树枝,冬日以梅花最为夺目,然而此时初初立冬,梅花并未开放。 不知是否是心情已不一样,竟觉得如今空旷的御花园没有了秋日的颓败之态,即便没有了夏日多彩的花卉,却别有一番风情,仿若在等待春暖花开之时,绚丽开放。 一路心情舒畅,沿着宫道慢慢走着,横里突然走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许贵人。 见面前是我,许贵人神色一滞,有些不情愿的向我屈膝道:“臣妾见过昭嫔小主。” 她一向与欣嫔交好,曾对我与亦颜也多有欺辱,然我如今风头正盛,满宫皆知我昏迷不醒时承琰彻夜守着我,之后晋我为昭嫔,在我静养期间更是隔三差五来探望我。皇上乃至太后对我态度的转变,所有人都心如明镜,而我又初侍寝,未来的恩宠谁都无法预测,如今许贵人见我自然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放肆。 我看着面前低头问安的许贵人,虽可恨她从前对我多有为难,然而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不愿多生是非。 淡淡道:“贵人不必多礼。” 许贵人站起身,看了眼我来的方向,笑着道:“昭嫔是去向懿元夫人请安了吗?” 我看她一眼,神色淡然的道:“今日起的早,便去懿元夫人宫中小坐片刻,贵人可有高见?” 许贵人一怔,讪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是多嘴一问罢了。说到底昭嫔小主昨日头次侍寝,今日向主位请安也是应该。” 我看着她,笑道:“如此便好,从前贵人最是热心,事无巨细总要提点一番。我有今日,少不了贵人的一番苦劳。” 许贵人闻言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昭嫔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关心小主,如何谈的上提点二字。” 我道:“贵人若是肯把这诸多心思放于正处,想必如今也不必委屈向我行礼。” 许贵人神色微怒,却又不敢发作,只得点头称“是”。 我不欲与她多说,携着玉缘离去。 回宫路上,玉缘扶着我的手,徐徐道:“从前许贵人对小主与赵荣华多有不敬,如今小主与赵荣华都圣眷正浓,今日看来,她像是丝毫不敢如往日那般张狂。” 我淡淡道:“从前赵姐姐无宠,我位分卑微,她便多有刁难,如今我二人已非昔日,她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敬,说起来,从前真真是半点后路不留,她当真以为我们会一生被她踩于脚下么?” 玉缘笑着道:“愚蠢之人自有她的好处,这宫中,若人人都跟人精似的,日子过得岂不太辛苦了些。” 我笑着倪她一眼,道:“还真是这个理,欣嫔与荣氏皆是如此。” 玉缘道:“欣嫔便也罢了,只是荣氏…小主有何打算?” 我看着远处巍峨华丽的宫殿,幽幽道:“荣氏虽可恨,却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日后她若不犯我,我自不会与她计较。” 玉缘点头道:“小主心善,但愿她们不会再寻小主的麻烦。” 我笑而未语。 回到雎祥宫,孙长胜竟等在宫中,见我回来,忙上前拱手打了个千,笑着道:“小主可算是回来了,让奴才好等。” 我道:“今早去向太后请安,耽搁了些时辰,叫孙公公久等了,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孙长胜抿嘴笑道:“自然是喜事,请小主接旨。” 我茫然跪下。 孙长胜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朗声道:“兹昭嫔沈氏,温良识礼,恭敏兼德,蕙质兰心,深得朕意,特封为从四品婉仪,以昭其德。钦此。” 孙长胜拉长的尾音落下,我诧异不已,虽妃嫔初次侍寝后依律通常晋封一级,然而我因救永安王有功而被晋为昭嫔才不到两月,我本以为承琰不会再晋我的位分。 见我愣着,孙长胜笑道:“小主,快些接旨吧。” 我这才恍然,忙接过圣旨,道:“臣妾沈氏接旨,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直待在宫中的容瑾许是早就知道,拿出准备好的银子塞到孙长胜手中,孙长胜推让一番后只得收下。 接着随后的宫人如行鱼一般将承琰的赏赐送入景宜轩。 其他平常赏赐自不必说,值得一提的是四川织造局进贡的蜀锦,听闻这种布料做工程序极为复杂,每年产量都极少,今年统共进贡了四匹。太后与懿元夫人、惠妃那里各一匹,连有孕的黎婕妤那里都没有。 待孙长胜走后,宫中诸人都欢喜疯了,直围着我讨赏,我笑着嗔道:“怪我平日疏忽,竟纵的你们好没规矩。” 茜宝笑嘻嘻道:“最近景宜轩喜事连连,奴婢们不是为了讨赏,而是为了沾些小主的福气。” 容瑾抿嘴笑道:“这丫头是想嫁人了么?” 茜宝脸顿时一红,跺脚道:“容瑾姐姐惯会取笑我,哪里就如姐姐说的那样。” 玉缘见状笑道:“小主初初侍寝,你便想着沾些小主的福气,可不是想着嫁人的事么?” 见平日里口齿伶俐的茜宝此时羞红了脸,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我不禁笑出声,“好了,你们若再取笑她,怕是她这一天都要羞的见不得人了。” 茜宝红着脸道:“小主晋封,奴婢心里高兴,谁曾想惹来这一通取笑,奴婢可真真不依了。” 我笑着嗔了她几句,又给他们每人都赏了些东西。一时间景宜轩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之中。 31.第31章 永不背叛 刚喝了盏茶在榻上坐定,亦颜与如汐便一道来了。 亦颜笑边进来边盈盈的道:“恭喜妹妹,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脸一红,还未说话,只见如汐冲我屈膝行了一礼,道:“见过婉仪小主。” 我一惊,忙扶起她,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如汐起身笑着道:“姐姐如今已是婉仪了,我理应向姐姐行礼问安才是。” 我看着她,不悦的道:“你我姐妹,何时多了这些规矩,没的生分了。” 如汐见我面色不悦,这才笑嘻嘻道:“姐姐莫恼,我是逗姐姐的,方才皇上身边的公公传了旨说姐姐晋了婉仪,我可欢喜坏了,急急的便来了。” 我拉了她二人坐下,笑着道:“我也未曾想到皇上会再晋我的位分,如今不知是好是坏。” 亦颜冷笑一声,道:“即便皇上不晋你的位分,你已然身处风口浪尖了,皇上能给你这样的殊荣也好,她们一时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道:“只怕如此更招人侧目了。” “在这宫里,左不过一直如此,妹妹还没看透吗?” 我看着亦颜,笑道:“姐姐真真是想清楚了,从前姐姐可不是这样。” 亦颜扶了扶袖口的锦文,笑道:“不怕妹妹笑话,从前便是太过天真,被人害过也不做反击,甚至想要逃避。但是妹妹…”亦颜抬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入宫之后,看着你,总觉得仿佛我们前世便相识,与你越近,我竟越不甘如此沉寂,不甘再受人欺辱。我想让我们在宫里能过的更好。” 我鼻尖一酸,握着她的手道:“姐姐,我明白,日后我一定会与姐姐相互扶持,永世不背叛。” 亦颜眼神也颇为坚定,看着我道:“一定会如此。” 如汐在一旁看着我们,焦急的道:“那我呢?姐姐不要我了么?” 亦颜噗嗤一笑,嗔道:“你还小,急什么,我们自会好生保护你。” 我笑道:“什么时候你在乎皇上了,怕是才会有人肯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姐姐在说什么。”如汐脸一红,转过头去。 我与亦颜不禁笑出声。 又玩笑了一阵,小品子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道:“小主,施良媛与许贵人在外求见。” 我抿了口茶,淡淡道:“请她们进来吧。” 小品子依言退下。 亦颜笑道:“看来妹妹这里今日是要热闹了。” 我道:“上次晋嫔时我还在病中,如今是推脱不得了。” “世事轮回,从前这二人与欣嫔交好,对你也多有出言不逊,如今却要来向你道贺问安,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我笑道:“她们向来对姐姐不也如此么。” 亦颜笑而未语。 不一会儿,施良媛与许贵人随宫人从外面进来。 进来见我与亦颜都在,屈膝道:“臣妾见过沈婉仪,见过赵容华。” 我与亦颜唤她们起身,如汐也起来与她们依次见了礼。 坐下后,施良媛笑着道:“今日沈婉仪晋封之喜,臣妾与许妹妹特来恭贺,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小主不嫌弃才好。” 说着让身后的宫人将贺礼呈上来,递到玉缘手中。 我淡淡的瞟了一眼,浅笑道:“二位姐姐有心了。” 施良媛赔笑又道:“臣妾听闻皇上昨日依着民间嫁娶的习俗为婉仪准备了许多东西,皇上对婉仪的这份用心,臣妾们可当真羡慕的紧。” 许贵人也附和道:“正是,这份殊荣当真是后宫独一份呢。” 亦颜看了她二人一眼,笑道:“沈婉仪比起咱们也算是新人了,初入宫时,皇上又薄待了我们哪一个呢?身系多少恩宠,全在于自身罢了。” 施良媛与许贵人神色略显尴尬,只得点头称是。 许贵人忽而又笑道:“婉仪虽是入宫许久才承宠,然而皇上一向都待婉仪不同于旁人,说起来欣嫔与荣娘子也皆是因对婉仪不敬才遭禁足。可见在皇上心中婉仪是何等重要。” 我心中一沉,说到底欣嫔与荣氏被禁足多少都与我有关系,怕是不止许贵人如此认为。 我泯了口茶,眼神扫过许贵人,笑道:“贵人最是会说笑,自己得的果,皆因自己种下的因。皇上禁欣嫔与荣娘子的足,乃是因她二人言行失德,若非要依着贵人的想法,岂非是说惠妃娘娘与皇上偏袒我,处事有失公道?” 许贵人闻言脸色一变,忙道:“臣妾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非此意,婉仪莫要误会。” 亦颜似笑非笑道:“贵人这话在这里说说也便罢了,若是传到旁人耳中,怕是要对贵人有所误会了。” 许贵人忙点头称是,然而低头的瞬间我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不甘。 我心中不禁发笑,从前只有她奚落我的份,如今却又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对我恭敬有礼,也真真难为她了。 又闲话几句,施良媛与许贵人才离开。 亦颜与如汐又稍逗留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 32.第32章 盛宠 不出午时,各宫的赏赐与贺礼也纷纷流入了景宜轩,比起封嫔那日更加让我疲惫不已,用过午膳,便沉沉睡去。 晚间,天色刚暗下来,便有内侍来雎祥宫,称凤鸾春恩车已在宫外等候。 我到承露殿时承琰还在忙于处理朝政之事,我便坐在榻上等候。 我虽只身披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裙,然而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殿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烛火轻轻摇曳,一晃一晃的,不多时,我便泛起困意,不知不觉便倚在榻上睡着了。 恍惚间感觉脸上痒痒的,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是承琰俊朗的面孔,此时他正嘴角微微扬起,笑着端详着我,手指轻轻在我的脸颊上来回的摩挲着。 看到他,我心中瞬时安定下来,笑着道:“臣妾失礼,竟睡着了。” 承琰嘴角微扬,调侃道:“爱卿不论醒着还是睡着,都如此美丽动人。得此佳人,朕当真不枉此生。” 我脸一红,嗔道:“皇上向来就是如此讨女子欢心么?” 承琰笑道:“向来都是女子讨朕欢心,唯独爱卿在朕心中不同。” 我心中不禁欢喜,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道:“臣妾竟睡了这么久,皇上来了,怎么不叫醒臣妾?” 承琰轻抚着我的长发,柔声道:“是朕不好,叫你等的久了些,见你睡的熟,不忍叫醒你。” 我心中流过一丝暖意,笑道:“若是臣妾一直不醒来,难道皇上要这样看臣妾一个晚上么?” “爱卿貌美如斯,朕就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一个晚上又算什么。” 我扑哧一笑,转过脸去,嗔道:“皇上怎的也变的如此油嘴滑舌,只知道哄臣妾高兴。” 承琰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握住我的手,“穿的如此单薄就这样睡着了,你的身子才刚好,若是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臣妾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我顿了顿,又笑道:“若是再病了,左不过再静养一个多月就是了。” 承琰闻言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若是再静养这么久,朕怎么办?” 我脸一烫,别过头去,嗔道:”皇上怎的这般没正经,皇上福泽深厚,后宫佳人无数,德行美貌皆在臣妾之上,臣妾自叹弗如。” 承琰忽而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低声在我耳边道:“就算天上仙女入宫,此刻朕只要你一个人。” 我噗的一笑,羞的将脸埋在他的宽厚的胸膛里。 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着,层层纱幔落下,我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仿若夏日里沐浴着清凉的绵绵细雨,如水的温柔竟让我不愿清醒。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一连五日,凤鸾春恩车夜夜停于雎祥宫外,伴着轻盈叮当的碰撞之声,一路往承露殿去。 一时宫中纷纷传言我会是下一个荣氏,不免有人对此怨声载道,然而太后这次却是未曾多言,便也不敢有人再说什么。 第六日,承琰没有再招我侍寝。 对此我心中虽有些许失落,却是感动的。集宠于一身亦是积怨于一身,看当日的荣氏便知,当日荣氏的得宠与失宠虽令我一直困惑不解,然而我知道,我并非荣氏。承琰并没有忘记我,他亦知晓过盛的隆宠对我而言并非好事,所以没有再召我侍寝,而是去了惠妃宫中。 若他待我如当日的荣氏一般,便不会在晚间特意遣了宫人送来了赏赐,并嘱咐我早些歇息。 夜晚,静静躺在榻上,盯着月白色的床幔发呆,脑中闪过的,都是与承琰在一起的点滴场景,我从未想过我会这么快将自己的心交出去。我以为我来云国是迫不得已,过自己不愿过的生活了此一生,我以为我的内心永远有一个无法填补的悲哀与残缺。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云帝,甚至坚定的想陪他一直走下去,哪怕付出所有,亦甘之如饴。 33.第33章 请安风波 第二日,需到华仪宫请安。 一早我便梳洗了,换了身素净的衣服,与亦颜一道去往华仪宫。 因着前些日子的盛宠,我去的较早,以免遭人闲话。 路上,我看着亦颜线条,柔美姣好的侧脸,想起前几日承琰夜夜招我侍寝,不免冷落了亦颜。而我亦沉浸对爱情的美好期许中,仿若世间仅我与承琰二人,夜夜承欢,亦忽略了亦颜的感受,思及此,心中突然有了些内疚,生怕亦颜因此与我有了隔阂,如今只我二人,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亦颜转头见我正看她,露出一抹笑意,道:“妹妹今日是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姐姐,前些日子…我…” “我知道妹妹想说什么。”亦颜出声打断我,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我既已认定你这个姐妹,那么是你,还是我自己,于我而言并无不同,妹妹不必心有顾忌。” 闻言我一直忐忑的心终是平静下来,从未想过,在这云宫中,能遇到这般真心待自己的姐妹,握紧了她的手,坚定的道:“姐姐,我深知这宫中的姐妹之情有多难得,不论什么时候,我永远与你在一起。” 亦颜点点头,朝我会心的一笑,再未多言。 到了华仪宫,只有惠妃、安贵嫔与如汐在,如汐与惠妃同住一宫,想必一早与惠妃一道来了。 我与亦颜依次见了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方坐下,只见安贵嫔看着我,笑道:“沈妹妹今日来的好早,本宫以为妹妹连日侍驾辛苦,会比我们这些闲人起的晚些呢。” 她话中的讽意颇为明显,我看着她,笑着道:“贵嫔姐姐说笑了,臣妾许久不见众位姐姐,怎会懒怠。” 正在座上饮茶的惠妃闻言笑着道:“沈妹妹最是勤勉,每次请安都未曾迟过,岂是不懂规矩之人,贵嫔妹妹多虑了。” 听得惠妃为我解围,我感激的看了惠妃一眼。 只见安贵嫔瞟了我一眼,又看向惠妃,笑道:“是臣妾多虑了,昨日皇上去了惠妃姐姐那里,论辛起苦,也该是惠妃姐姐才是。” 惠妃淡淡道:“身为妃嫔,侍候皇上乃本职所在,何来‘辛苦’二字。往日妹妹侍寝后,来华仪宫请安也从不曾懈怠。有妹妹做表率,旁人又怎会不知规矩。” 安贵嫔轻笑了一声,道:“臣妾不过玩笑一句罢了,竟引来惠妃姐姐一通说教,惠妃姐姐向来循规蹈矩,最是知礼,臣妾又如何敢与姐姐比拟。” “妹妹太谦虚了。”惠妃淡淡说了一句,便低头饮茶,不欲再多言。 我冷眼看着,惠妃与懿元夫人不合乃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之事,而安贵嫔依附于懿元夫人,自然也与惠妃对立,话里话外对惠妃多有讽刺,方才那一番话表面恭维,实则暗讽惠妃刻板无趣。 惠妃母家势力与懿元夫人不相上下,又是宫中唯一育有子嗣的嫔妃,如今又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然而面对安贵嫔的不敬能够如此泰然处之,我不禁对其涵养心生钦佩。 不一会儿,妃嫔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相互见礼后,又等了一会儿,懿元夫人才在宫人的簇拥下从寝殿出来。 众人忙起身行礼。 懿元夫人坐于上首,微笑着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待众人坐下后,懿元夫人扫了众人一眼,含笑道:“近日天气越发冷了,妹妹们出来时要穿的厚实些,莫要着了风寒。”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继续道:“说来沈婉仪前些日子若不是因患风寒而缠绵病榻月余,也不会等到如今才侍寝。妹妹日后定要好生将养,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我闻言忙正身道:“臣妾多谢夫人体恤。”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黎婕妤微笑着看着我道:“沈妹妹德行出众,当日不顾性命下水救永安王,若是换了我,怕是远不及妹妹。” 我笑着回道:“姐姐太谦虚了,当日不论换了哪位姐姐,想来都会做的远胜于妹妹,再说婕妤姐姐身怀龙裔,最是该保重身体才是。” 黎婕妤闻言露出笑意,用手轻轻扶了扶自己已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中尽是一位母亲对孩儿的爱意。也许是因为马上便要做母亲,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更为柔和慈爱。 这时,安贵嫔略有些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瞬的宁静:“沈妹妹说的在理,黎妹妹有孕在身,自然要把心放宽些。听闻那日皇上赏了沈妹妹一匹蜀锦,我们姐妹中也就只有懿元夫人与惠妃娘娘才每人得了一匹,连黎婕妤那里都没有呢,如此可见沈妹妹圣眷优渥,日后必定恩宠无限。” 此话一出,黎婕妤神色有一瞬的暗淡,随即笑着道:“沈妹妹对永安王舍身相救,差点便丢了性命。只这份功劳,什么都是应得的,我如今有孕在身,身形一日比一日重,蜀锦用在我身上岂非暴殄天物。” 安贵嫔轻笑一声,“黎妹妹倒是会宽慰自己。只是身为妃嫔最要紧的便是为皇上绵延子嗣,若说起功劳,黎妹妹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黎婕妤身怀龙裔,本该是这宫中最矜贵之人,无论什么,都应先紧着黎婕妤才是,安贵嫔这一番挑唆之言,黎婕妤难免不会吃心。 这时,惠妃看了安贵嫔一眼,淡笑着道:“安妹妹此言差矣,黎妹妹身怀龙裔,自然功不可没,然而先帝子嗣稀薄,永安王乃先帝膝下皇子,又是皇上的幼弟,太后对其视如亲子,依安妹妹所言,黎婕妤腹中龙裔重要,永安王的性命便不重要了么?” 安贵嫔神色一滞,复又笑道:“臣妾不过一句闲话,惠妃姐姐总能挑出不是来,臣妾万万没有那个意思。”随即转头看向上座一直饮茶不语的懿元夫人,有些委屈道:“还望夫人明鉴。” 懿元夫人随意的将茶盏放在身旁的小桌上,看了安贵嫔一眼,又冲身旁随侍的宫女碧鸢道:“外面风大,怎的还开着门?” 碧鸢闻言忙吩咐下面的内侍将殿门关上。 懿元夫人看着安贵嫔,淡淡道:“碧鸢,去给安贵嫔换杯热茶来。一大早的说这么多话,当心被风闪了舌头。” 安贵嫔原本指望懿元夫人为她做主,如今遭了训斥,脸色一变,不再多言。 懿元夫人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落在黎婕妤身上,笑着道:“沈婉仪救了永安王,功不可没,皇上赏些好东西自是应该的。至于黎妹妹,且不说一匹蜀锦,自妹妹有孕以来,有什么上好的补品都是第一时间往揽月阁里送,何时又厚此薄彼过呢。” 我与黎婕妤忙起身道“是”。 我方坐下,只见黎婕妤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一旁的宫人忙扶住她。 惠妃见状忙关切的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黎婕妤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有些虚弱的道:“臣妾没事,只是最近常常感觉头晕目眩,许是没有休息好吧。” 惠妃原本紧蹙的眉头稍解,道:“妹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凡事都要多加注意,只有你安好了,孩子才可安好。” 黎婕妤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是,多谢姐姐关心,我今后定当多加注意。” 懿元夫人看着黎婕妤,若有所思的道:“惠妃说的不错,妹妹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是我朝的皇长子,身份尊贵,妹妹切不可大意了。” 座下个别妃嫔脸色微变,看向黎婕妤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34.第34章 血燕 懿元夫人仿若不觉,又笑着道:“妹妹怀着身孕最是辛苦,本宫一早便让小厨房炖了血燕给妹妹备着,妹妹此刻不适,用一些再好不过了。” 黎婕妤微微一怔,笑着推辞道:“多谢夫人体恤,只是前些日子夫人已派内务府送了不少血燕到臣妾那里,想必夫人这里留的不多,还是夫人自己用吧,臣妾回去后叫宫人再炖些就是。” “妹妹不必这般客气,今日这血燕是本宫特意让巧珍亲自炖的,巧珍这丫头手艺极好,炖的血燕最是鲜嫩。”说着便吩咐宫女去小厨房将血燕盛来。 黎婕妤许是不愿太弗了懿元夫人的面子,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懿元夫人想来也不敢在这血燕中动什么手脚,便也不再推辞,含笑谢恩。 不一会儿,宫女端着一盏血燕从殿外进来。 那宫女本是低头稳稳的走着,快要走到黎婕妤跟前时突然踉跄了一下,一盏血燕悉数泼在了黎婕妤的脚上。 黎婕妤惊呼了一声,忙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那宫女自知闯了祸,吓得脸色惨白,忙跪下道:“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婕妤恕罪。” 懿元夫人也微微变了脸色,从座上站起,急急道:“妹妹怎么样?可有烫着?” 黎婕妤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臣妾没事。” 懿元夫人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本宫可如何担待得起。”言罢,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眼神变的凌厉,喝道:“糊涂东西,做事怎的如此不当心,若是伤了婕妤腹中龙胎,你有几个脑袋吃罪得起?” 那宫女听得懿元夫人的呵斥,吓得身子一缩,忙磕头求饶:“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方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这才不小心摔了,请夫人恕罪啊。” 方才这宫女进来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她,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禁落在坐在黎婕妤下座的施良媛身上。 施良媛一惊,忙道:“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臣妾方才连这宫女进来都不曾看到,岂会害她摔倒。” 这时许久未说话的安贵嫔轻笑一声,道:“正是因为不曾看到,所以忘记收回脚,也未可知。” 施良媛闻言急着辩解道:“臣妾自进殿后便一直端坐着,并未伸出脚,且方才这宫女都没有碰触到臣妾,实在不关臣妾之事,许是这宫女走神,自己不小心摔倒也不一定啊。” 我与亦颜对视了一眼,心叹这施良媛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之人,即便她当真没有绊这宫女,只是她解释这么多,难免越描越黑,更惹人怀疑。 然而懿元夫人并未就施良媛多加追究,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那宫女,厉声道:“你自己做事不当心,差点伤了婕妤,如今反倒怪罪别人,推卸责任。来人,将这贱婢给本宫拖出去。” 宫女一听,吓的没命的磕头,哭着求饶道:“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饶了奴婢吧…” 黎婕妤见状,露出不忍之色,对懿元夫人道:“夫人向来宽容大度,臣妾不过是湿了鞋袜,并无大碍,夫人便饶过她吧,便当为臣妾腹中孩子积些福因吧。” 懿元夫人闻言这才面色稍缓,看着那宫女冷声道:“既然黎婕妤为你求情,本宫便饶过你,若是再这般不当心,本宫决不饶恕,下去吧。” “多谢夫人,多谢婕妤小主。”那宫女又是磕了好几个头,才慌忙退下。 待那宫女退下后,懿元夫人看着黎婕妤,有些惋惜的道:“原本特意给妹妹炖的血燕,让这丫头糟蹋了,不若妹妹明日再来,本宫再让巧珍炖一些。” 黎婕妤在椅中欠了欠身,道:“多谢夫人。” 懿元夫人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看黎婕妤的鞋,蹙眉道:“妹妹的鞋都湿透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出去之后难免着凉,这女子的脚可是万万受不得凉的,否则将来落下什么病根便得不偿失了,不如将鞋拿下去让宫人烤干了再穿吧。” 黎婕妤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湿透的绣鞋,只得同意了。将脚上的绣鞋退下,用裙子遮住了双脚。 懿元夫人吩咐宫人将鞋拿下去烘烤。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只见锦华殿的宫人已将黎婕妤的绣鞋烤干,呈上来小心翼翼的为黎婕妤穿在脚上。 待宫人为黎婕妤将鞋穿好后,懿元夫人笑着道:“都怪本宫平日对下人疏于管教,才出了这样的事,还请妹妹见谅。” 黎婕妤颔首道:“方才之事想必也是宫人的无心之失,不过是湿了鞋而已,并不碍事,夫人不必自责。” 懿元夫人点头道:“外面天气寒冷,所以只是将鞋烤干了,上面血燕的污渍已渗入鞋里,怕是不好清洗,妹妹回去之后便扔掉吧,明日本宫再吩咐内务府为妹妹做一双。” 黎婕妤低头谢恩。 又闲话一阵,直至懿元夫人面上露出倦意,众人才散了。 出了华仪宫,黎婕妤便与惠妃一道而行,我则与亦颜如汐在后面走着。 原本相安无事的走着,然而快到永宁宫时,突然听闻前方一声惊呼,只见黎婕妤不知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重心不稳,宫人上前搀扶,却被黎婕妤在慌乱中推倒在地,眼看黎婕妤便要仰面摔在地上。 35.第35章 滑倒 我心中不由的一紧,黎婕妤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虽胎相已稳,然而若是这样摔一跤,必会有危险。 亦颜也面色焦急,三人急急往前面赶去。 千钧一发之时,离黎婕妤最近的惠妃飞快的侧身挡在黎婕妤身下,黎婕妤重重的摔在了惠妃身上,只听惠妃闷哼了一声,黎婕妤怀孕后身形较以前重了许多,惠妃情急之下护住了黎婕妤,自己也必然受了轻伤。 我们三人赶过去后与宫人一同将二人扶起。 如汐也被吓坏了,看了看惠妃,又看了看黎婕妤,皱着眉头道:“吓死我了,二位姐姐没事吧?” 亦颜焦急的问道:“二位姐姐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惠妃摇摇头,看向一旁惊魂甫定的黎婕妤,“妹妹如何?可有摔着?” 黎婕妤由于受了惊吓,脸色有些惨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许久才道:“我没事。” 惠妃很快镇定下来,吩咐宫人去传肩撵。 我见黎婕妤肚子并未有什么不适,稍微放下心来,问道:“姐姐走的好好的,怎会突然摔倒?” 惠妃也满腹狐疑的看向黎婕妤。 黎婕妤眉头微蹙,看了看地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不当心踩到了小石子,滑了一下吧。” 看了看面前平缓宽阔的宫道,因宫道乃宫中主道,去许多宫殿都要从此走过,故而都是用大小一致、打磨的平滑的花卵石铺就,不同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且每日都有宫人洒扫,几乎不可能有小石子。 许是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亦颜与惠妃的面色仍旧充满疑虑。 惠妃神色凝重的思虑了一阵,看着黎婕妤道:“宫道虽平坦,却不光滑,不会致人摔倒…难道…妹妹的鞋…” 黎婕妤面色一惊:“姐姐的意思是…”说着朝华仪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紧紧的咬住下唇,再说不出话。 我心中也陡然一惊,方才在华仪宫,黎婕妤的鞋被宫女不慎弄湿,后拿下去烘烤,而此时黎婕妤又险些滑倒,未免也太过巧合。唯一的解释便是黎婕妤的鞋底被人动了手脚,然而懿元夫人此招未免太过冒险,毕竟方才在华仪宫,众人皆在,若是黎婕妤当真出事,鞋底的异样不难被查出,她必定难辞其咎。 我抬头看了亦颜一眼,见她也低头沉思,这时惠妃道:“妹妹让我看看你的鞋,不然我无法放心。” 黎婕妤点点头,将鞋退下。 惠妃拿起黎婕妤的绣鞋,直接细细查看起了鞋底,然而看了许久,却未曾发现任何异样。又扫了一下地面,确定无不对的地方,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吩咐宫人为黎婕妤将鞋穿好。 见状我们心中自然明白,也未曾多问。 惠妃凝眉思索了片刻,看着黎婕妤道:“妹妹的鞋并未被人动过手脚,许是我多想了,妹妹日后凡事要多加小心。” 黎婕妤稍稍放下心来,点头道:“是妹妹自己不小心,方才若不是姐姐护我,怕是…姐姐有没有伤到哪里?” 惠妃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没事,妹妹不必担心我。”说着用手轻抚上了黎婕妤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越发柔和:“我只盼着这孩子平安出生,开口唤我一声‘母妃’。” 黎婕妤方才惨白的脸颊已有了些血色,此时露出欣然的微笑,轻声道:“一定会的。” 见二人姐妹情深,我心中也一阵悸动,转头看向亦颜,此时她也正看着我,露出会心的笑意。 黎婕妤并不曾有事,我们三人也未多留,又说了几乎话便离开了。 回到景宜轩,已有些疲惫,在床榻上歇了一会儿,心中思索着今日的事,总觉有些蹊跷,然而惠妃亲自查看了黎婕妤的鞋,并未有什么异常,如此懿元夫人身上的嫌疑自然抹去,果真只是意外吗?黎婕妤即便身形重了些,然而在平坦的宫道上无故滑倒,实在有些蹊跷。若是鞋无问题,难道是宫道出了问题? 思及此,唤来了玉缘,吩咐道:“我思索着黎婕妤今日滑倒之事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般简单,你等一会儿与小品子一同去那地方仔细查看一番,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将耳坠掉了,吩咐你们出去找。” 36.第36章 水晶石 玉缘道:“小主是怀疑此事并非意外,有人想害黎婕妤腹中孩子?” 我点头道:“毕竟此事疑点颇多,宫道上平坦且花卵石表面发涩,怎会使人滑倒,方才我们都忽略了脚下,怕是有些端倪。” 玉缘点点头,头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经过这近半年的相处,又加之几番暗中试探,如今我对玉缘也颇为信任,若真如我所猜测,玉缘是承琰的人,我倒是放心不少,毕竟我从未有过于云国不利的心思,其他事,只要我自己掌握好度,便不会有什么事,待我得到承琰的信任,玉缘定能帮我不少。 玉缘走后,容瑾进了内殿,因今日我只带了玉缘出去,容瑾一直待在宫中,所以对方才的事并不知晓,我细细与她说了,她想了一会儿,与我一样对此事有疑惑。 好一会儿,玉缘与小品子一同回来了。 玉缘进殿后径直走到我跟前,小声道:“小主,奴婢与小品子去细细查看了一番,果真如小主所料,竟在地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说着,让小品子上前将东西呈上来。小品子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叠着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打开,捧到了我跟前。 因手帕是白色的,一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用手轻轻触了触,竟触碰到一些冰凉的东西,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竟是一些透明有些发白的水晶石,已被打磨成了绿豆大小的颗粒,表面极为光滑。 玉缘继续道:“这东西与宫道的颜色极为相近,若不细细的看,根本无法看到。” 容瑾也看了一阵,推测道:“小主说惠妃娘娘亲自查看了黎婕妤的鞋,并未有异常,想来真正害黎婕妤滑倒的,便是这些东西了。” 我思索了片刻,道:“是这些东西不错,看来有人早在宫道上做了手脚。” 玉缘不解道:“当时黎婕妤与惠妃娘娘一同经过,为何只是黎婕妤一人滑倒。” 容瑾想了想道:“许是冬日里鞋底厚些,不易察觉到脚下的东西,且黎婕妤怀着身孕行动笨拙些,自不如惠妃敏锐。” 玉缘沉思着道:“宫道宽阔,但奴婢们只在今日黎婕妤滑倒那地方周围找到了这些石头,范围并不大,撒这些石头的人怎能确保一定会得手呢?” 我淡淡道:“怕是准备了许久,只要摸清黎婕妤平日走路的习惯,不难下手。”忽而想起今日出事的地方已出了华仪宫的管辖范围,不远处便是永宁宫,永宁宫如今住着施良媛、许贵人与被禁足的荣氏,又忆起在华仪宫时,端着血燕的宫女便是走到施良媛身边才突然摔倒,不禁喃喃道:“难道是永宁宫…” 玉缘神色一凛,想了想道:“永宁宫如今荣娘子尚在禁足中,施良媛与许贵人交好,许贵人性情浅薄,怕是不会有这等心思,至于施良媛…奴婢有些说不准。” 我向来将施良媛与欣嫔许贵人视为一派,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她从前虽同欣嫔对我无礼过,然而却也不似欣嫔与许贵人那般张扬无度。但在我心中也从不是一个聪明之人,若此事真为她所为,我实在有些想不通,毕竟她位分不高,且并不得宠,即便黎婕妤小产,于她而言也没有太多好处,谋害皇嗣乃是死罪,说不定家族也会受到牵连,一旦事情败露,便是万劫不复,她又何必冒此风险呢? 忽而又想起什么,问道:“可有人看到你们?” 玉缘摇头道:“不曾有人看到。”说罢想了想又道:“奴婢们刚到的时候见到有一人刚从那里离开,貌似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内监。奴婢等他走远了才与小品子过去。” 我点点头,想必惠妃也对此事有所怀疑,派了宫人前去查看。若是那内监也发现了地上的水晶石,怕是这宫中要起风浪了,毕竟惠妃协理六宫,这等谋害皇子之事,自然不会姑息。 吩咐了宫人不许将此事传出去,又歇了一会儿,便去了亦颜那里,将水晶石的事与亦颜说了,亦颜拿着盛在手帕中的水晶石看了许久。 我不由的问:“姐姐,这水晶石有什么问题吗?” 亦颜小心的用手捏了几粒在掌中,又用手指轻轻捏起迎着光线仔细看了一会儿,又用指甲轻轻了再水晶石表面刮了刮,才道:“妹妹看这几粒与其他有何不同?” 我将水晶石从亦颜掌中小心翼翼的捏起,仔细观察了许久,发现原本透明的水晶石表面不同于其他的水晶石那般光滑通透,仿佛是蒙上了一层东西,我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又道:“许是这正是当时被黎婕妤踩在脚下险些滑倒的那些,被摩擦后表面自然有了痕迹。” 亦颜笑了笑,摊开手掌,露出方才刮过那水晶石表面的指甲,只见粉色的指甲尖部有些乳白色的固体。 我疑惑的看着亦颜:“这是…” 亦颜神色渐渐变冷,幽幽道:“若我没有猜错,黎婕妤的鞋底应该被人涂了蜡,走在平路上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同,若是踩在这些圆滑的水晶石上,可不是要滑倒么。” 我一惊,懿元夫人,果真是她么?只是当时阖宫的嫔妃都在,只要鞋的异样被查出,事情自然会败露。即便她容不下黎婕妤腹中孩子,却也不必用如此愚蠢而大胆的方式。 我犹豫了一会儿,道:“可是方才惠妃亲自查看了黎婕妤的鞋,并未有什么异常啊。” 亦颜也有些不解,然而一时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37.第37章 情意 我又待了一阵,便回到了景宜轩。 因为心中一直想着黎婕妤的事,无心他顾,回去之后便坐在椅中发呆。 不一会儿,小午子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道:“小主,皇上身边的德顺公公在外求见。” 德顺乃孙长胜的徒弟,年岁并不大,但人却机灵的很,与孙长胜一同在御前伺候。 估摸着这会儿承琰已下朝有一会儿了,德顺此时过来,想必是承琰有什么旨意,便忙吩咐小午子请德顺进来。 不一会儿,德顺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手中捧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用黄色的丝缎盖着,丝缎微微凸起,不知是什么。 德顺躬身冲我行了一礼,笑着道:“奴才给婉仪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我抬了抬手道:“公公不必多礼,公公此刻前来,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德顺做了个揖,满脸笑意的道:“皇上刚下早朝,便惦记着小主,特命奴才送来赏赐。” 说着,冲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上前将东西呈到我面前,德顺将丝缎揭开,托盘中赫然摆着一块发着暗红色光泽的红宝石。 红宝石较一般蓝宝石更珍贵一些,平日里位分高一些的妃嫔才可佩带镶嵌宝石的首饰,也不过是拇指大小。然而这颗红宝石如初生婴儿脑袋一般大小,呈椭圆状,颜色竟是透明的鸽血红,纯净通透,乃红宝石中最为名贵的品种。 宝石镶嵌在刻着精致的牡丹花纹的黄金之中,完美无缝。底座是一块晶莹清澈、质地细则润滑的上好翡翠玉。 此物极为少见,做工又精细无瑕,想来价值不菲,且不说那红宝石,即便是那色泽通透的翡翠底座也珍贵无比。这样的赏赐也太贵重了些。 德顺笑着道:“这红宝石乃番邦进贡,珍贵着呐,皇上爱重小主,听闻此物象征永久坚贞的男女之爱,便命奴才送来小主这里供小主赏玩。” 德顺的话如一阵暖风吹进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不禁漫起笑意,道:“辛苦公公了,待我准备一下,便亲自去乾阳宫谢恩。” “是,奴才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便先告退了。” 我道:“如此便不多留公公了,玉缘,送公公出去。” 玉缘会意,忙笑着送德顺二人出去了。 待德顺走后,殿内的宫人都围了过来,打量着这块稀罕之物。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玉缘与容瑾也不禁啧啧赞叹,声称从未见过如此珍贵的红宝石。 茜宝灵动的双眼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红宝石,口中道:“奴婢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红宝石,而且还是透明的,真真好看。” 佩祥也细细的打量着,不由赞道:“奴婢也从未见过,当真是宝贝。” 玉缘也不禁叹道:“奴婢从前听闻这透明红宝石乃成色最好的,瞧着这颜色应该是鸽血红,乃红宝石中最为珍贵的,当真是难得的宝贝。” 茜宝听闻后欢喜的道:“原来如此,皇上待咱们小主可真是好。” 这时采清抬头看着我笑道:“方才德公公说皇上听闻此物象征永久坚贞的男女之爱,特意送来小主这里,如此可见小主在皇上心中并不一般。” 想起承琰,我心中一阵欢喜,故意嗔道:“如今怎的越发多嘴了,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们,竟纵出这一个个的多嘴多舌。” 此时容瑾脸上尽是深深的笑意,道:“咱们小主这是害羞了呢。” 我脸上越发燥的慌,嗔道:“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当真以为我不会罚你么?” 容瑾笑着求饶道:“好好好,奴婢知错了,小主大人不计小人过,便饶了奴婢吧。” 我扑哧一笑:“贫嘴,该罚。” 我晋了婉仪之后,内务府又派了八个奴才到我宫里,我信不过,便吩咐玉缘给他们指派了粗活,殿内只许以前的奴才侍候。 玉缘、茜宝、采清与佩祥,还有从前一直在殿外做粗活的小午子与小品子,这些奴才自我入宫便一直跟着我,平日里容瑾暗自观察着,倒是都憨厚老实,中规中矩,即便我无宠的时候,做事也从未懒怠。故而我从来对他们都和颜悦色,从未苛责过,如今也颇为信任,有事也交代他们去做。如今清楚了我的性子,他们在我面前倒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拘束,每日殿中氛围倒也轻松。 就着这红宝石闲话几句,又整理一下仪容,便带着玉缘去了乾阳宫。 到了乾阳宫勤政殿,见德顺与孙长胜都守在外面。 见是我来了,二人忙躬身向我打了个扦,“奴才见过婉仪小主。” 我笑着道:“二位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可在?” 孙长胜道:“小主进去吧,皇上吩咐过,若是小主来了,直接进去便好。” 我正要进去,顿了顿又问道:“皇上此刻可是在处理朝政之事?” 孙长胜道:“回小主,皇上下了朝便一直在殿中处理朝事,此时应该还未处理完。” 我点点头,道:“既然皇上在处理朝事,我也不便打扰,我先到偏殿等侯。” 孙长胜露出笑意,点头道:“是,那便请小主先到偏殿静坐片刻。” 许是因为承琰待我的不同,宫人对我的态度极为恭敬,引我移步至勤政殿偏殿,很快便奉上了茶,我便坐在椅中等候。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我抬头,只见承琰着一身月白长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正负手朝我走来。 38.第38章 相处时光 我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承琰伸手将我扶起,柔声道:“朕不是吩咐了孙长胜你来了便直接进去么,为何到偏殿等着?” 我莞尔一笑,轻声道:“勤政殿乃皇上处理国事之地,臣妾身为后妃,怎可随意进入,再说国事为重,臣妾怕皇上分神,便先来偏殿等皇上。” 承琰闻言,露出笑意,眸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方才有些事情处理,等很久了吗?” 我摇头,笑着道:“臣妾刚来不久,皇上便过来了,可见皇上与臣妾心有灵犀。” 承琰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跟猴儿似的,当真牙尖嘴利的很,也不知害臊么?” 我笑道:“若臣妾是猴子,那皇上岂不是那如来佛祖,左右臣妾也逃不过皇上的五指山。” 承琰噗的一笑,直道:“你这张嘴,连朕都说不过你。” 我抿嘴笑了笑,又道:“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不过是惹皇上一笑罢了。臣妾今日来此,是来向皇上谢恩的,红宝石,臣妾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 承琰说罢,顿了顿又道:“你可知红宝石的寓意?” 想到承琰的情谊,我脸颊一热,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爱意亦多了几分,含羞道:“臣妾晓得。” 承琰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梁,故意板着脸道:“方才还伶牙俐齿,如今怎的回答朕的问题都这般小声?不怕朕怪罪你么?” 我知他在与我玩笑,故意委屈的看着他,道:“皇上刚赏了臣妾象征坚贞****的红宝石,此刻便翻脸了,可是后悔了?” 承琰笑着将我揽入怀中,无奈道:“你啊,朕真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轻轻抱住他,轻声道:“那便让臣妾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好不好?” 承琰拥着我的双臂猛然一紧,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浑厚的声音便在我耳边响起:“好。” 我唇边不由得泛起笑意,靠在他的胸口,微闭双目,贪婪的享受着这让我感动的时刻,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吧。 时间就这样在静默而安逸中过去,许久他才放开了我,看着我道:“上次你因落水而昏迷,朕听你一直喊着‘母妃’,说了不少胡话,华帝…待你不好么?” 我未想到他会突然问及此事,愣了一瞬,他肯开口问这样的事,便表明愿意了解我更多,更是向我传达了一个讯息,那便是,他愿意试着信任我,也希望我可以不对他隐瞒。 我很快恢复常色,抬头看他一眼,神色稍有些黯淡,缓缓道:“臣妾病中胡言乱语,让皇上见笑了。”说罢,微微咬牙,继续道:“父皇待臣妾,并无不好。臣妾倒是宁愿他待臣妾不好,总好过这些年的无视。” 承琰微微讶异,随即拧眉道:“这是为何?即便你的母妃不受宠,但你毕竟与他血脉相连,据朕所知,华帝膝下子嗣并不多。” 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道:“父皇曾经深爱臣妾的母妃,但是母妃性情淡薄,不愿卷入是非争斗之中。为了躲避其他妃嫔的陷害,试图拒绝父皇的宠爱,二人因此有了嫌隙。后来母妃被人陷害与宫外之人私通,父皇虽未降罪,却再未看过母妃一眼,那时臣妾还很小,记事起,父皇便从未正眼看过臣妾。” 承琰静静的听我讲述完,面色有些动容,看我的眼神也充满怜惜。 我故作不觉,继续道:“后来,母妃又被陷害,被降为嫔位,而臣妾则远嫁云国,或许父皇因着前尘往事,也一并憎恨臣妾吧,也许他此生都不愿再看到臣妾。”我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哽咽道:“幸而臣妾遇到了皇上,从前便是受再多苦难,如今也都是值得。” 承琰眼中的怜惜更甚,复又将我拥在怀中,我知这一番肺腑之言起了作用,承琰的举动让我心中有了一些愧疚,我说这一番话时自然有些小小的算计在其中,然而不过是为了能激起承琰的怜惜,打消他的疑虑。 只闻承琰发出一声轻叹,沉声道:“你可后悔来云国?”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道:“臣妾从未后悔过。” “可是朕之前那样待你…” 我伸手用手指点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说下去,露出一丝微笑,道:“臣妾说过,能遇到皇上,从前便是受再多苦都值得。现在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无以为报。” 承琰紧紧将我禁锢在他的臂弯之中,在我耳边轻声道:“方才不是还说要一直陪着朕,这便是最好的回报。” 我心中一阵悸动,故意忧心道:“宫中从不缺年轻貌美,只怕待臣妾人老珠黄,皇上便不愿再看到臣妾了。” 承琰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朕在你心中便是如此肤浅之人么?” 我笑道:“皇上不是么?” “朕更看重的是心意,在朕心中,你与旁人都不一样。”说罢,原本严肃的面上逐渐浮现出了充满邪气的笑容,俯身在我耳边道:“若你觉得朕肤浅,那朕今日便做个肤浅之人,爱卿觉得如何?”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我的耳后,手掌抚了上来,在我身上不停游走,原本温度适宜的殿中此刻竟有些燥热起来。 “皇上…”我微微扭动了身躯,想要挣开他的禁锢,没想到被他抱的更紧。 他的呼吸逐渐有些沉重起来,低声道:“别动。”说罢作势便吻了上来。 看了看外面明亮的天色,我轻轻推开他,小声道:“皇上,现在是白天…” 承琰一把将我抱起,在我耳边道:“谁让朕的宁儿如此迷人,朕也是一届凡人。” 我羞红了脸,嗔道:“皇上莫不是要让臣妾背上魅惑君主的罪名?” “朕确实被你迷的不轻。”承琰说罢,便朝着内殿走去。 殿内还有随侍的宫人在,我羞得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不敢看人。 我的反应惹得承琰一阵轻笑。 这时,殿门被打开,孙长胜从外面匆匆进来。 正欲说话,觉出殿内暧昧的气氛,生生止住了,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承琰见状,神色中露出些许不悦,道:“有什么事就说,无要紧事就出去。” 孙长胜自知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黎婕妤腹中孩子似乎不太好…请皇上过去看看。” 39.第39章 见红 我一怔,忙从承琰怀中下来。 承琰此时神色也变得严肃,如今承琰膝下仅有一位公主,对黎婕妤此胎自然十分看重。 我跟随承琰赶到紫鸣宫,在宫外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惠妃,三人一道进了揽月阁。 揽月阁内,许太医正在诊视。 见来人是我们,许太医与殿内的宫人忙跪下,齐声道:“奴婢(微臣)见过皇上,见过惠妃娘娘,见过沈婉仪。” 殿中有焚烧艾草的味道,我的心也不禁紧揪起来,艾草乃保胎之物,有孕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熏艾,可见黎婕妤的情况有多严重。 只见黎婕妤正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连着平日红润的嘴唇如今都是苍白不已,鬓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的贴在两鬓。双眼紧闭,秀眉因疼痛而紧蹙,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承琰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疼惜,心内紧张黎婕妤腹中孩子,忙抬手让众人起来,大步走到床榻前,轻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黎婕妤原本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看到面前的承琰,眼中瞬时噙满泪水,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有些沙哑的道:“皇上…臣妾…好痛…孩子…救救臣妾的孩子…” 承琰见状眼底痛意更甚,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孩子一定会没事。” 安抚住黎婕妤,承琰的目光落在许太医身上,急急问道:“黎婕妤怎么样了?孩子可有事?” 许太医此时额头已布满细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忙拱手道:“回皇上,黎婕妤今日动了胎气,有些见红,微臣已用药控制住,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微臣已让人下去煎止痛之药,只是日后定要万分小心,若再因动胎气而见红,怕是…” 闻言殿内众人皆是松了口气,然而我心中却有些疑惑,若是因今日险些滑倒而动了胎气,为何当时没事,此时却见了红。 这时,听得门外有响动声,只见懿元夫人面色焦急的从外面快步进来,原本温暖的殿中被带进来些寒气,又很快被温暖的空气吞噬。仿佛只是一阵冷风吹过,很快便无影无踪。 “懿元夫人吉祥。”我与惠妃忙屈膝见礼。 懿元夫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承琰,许是猜到了什么,神色间闪过一丝异样,不冷不热的道:“二位妹妹不必多礼。” 复而冲承琰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承琰因忧心黎婕妤,此刻并未多言,只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 懿元夫人看了看床榻上的黎婕妤,担忧道:“不知黎妹妹怎么样了?” 承琰道:“太医已用了药,并未大碍。” 懿元夫人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黎妹妹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如今还要遭这样的罪…今日晨早黎妹妹来华仪宫请安时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便成了这样?” 承琰闻言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惠妃见状,转头问伺候黎婕妤的宫人:“好端端的,你家小主怎会动了胎气?” 黎婕妤的贴身宫女此时眼眶还红着,闻言忙道:“回惠妃娘娘的话,小主今日在永宁宫附近险些滑倒,幸而惠妃娘娘及时相救,回来后便觉得腹中不适,小主以为是受了惊吓所致,便没有传太医来看,未曾想后来竟见了红…” 惠妃闻言有些诧异,转身对承琰说道:“今日给懿元夫人请过安后,臣妾与黎妹妹一道而行,走到永宁宫附近时,黎妹妹不知为何险些滑倒,臣妾情急之下挡在了妹妹身下,只是当时黎妹妹并未感到不适,所以臣妾也并未太过在意,只嘱咐了一些话,却不曾想妹妹回去之后竟会见红…” 懿元夫人看了惠妃一眼,道:“黎婕妤怀着身孕,万事都该多留些心,今日滑倒,虽有惠妃你护着,却也不该大意,惠妃怎的不及时向本宫与皇上禀报,擅自将事情压了下来呢?若是早些传太医来看,想必不会像如今这般严重了。” 惠妃闻言脸色一变,看向承琰,忙跪下道:“是臣妾大意了,请皇上责罚。” 承琰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惠妃见状,自然也不敢起身。 我见状,向承琰屈膝道:“皇上,当时臣妾与赵容华就走在后面,黎姐姐滑倒之时,是惠妃娘娘不顾自身安危,挡在黎姐姐身下,黎姐姐才未摔在地上,当时黎姐姐未曾有不适之感,若是没有惠妃娘娘相救,怕是黎姐姐当时便会有危险。” 承琰面色稍缓,看了看惠妃,淡淡道:“罢了,此事也不能怪你,起来吧。” 惠妃谢恩后,正要起身,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不由的蹙起了眉。 身后的宫人忙小心翼翼的扶她起身。 承琰见状,问道:“怎么了?” 惠妃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摇头道:“臣妾没事。” 懿元夫人看着惠妃,不冷不热的道:“惠妃如今越发娇气了,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儿身子便不舒服么?” 惠妃有些尴尬的怔了怔,笑道:“让夫人见笑了。” 这时,惠妃的贴身宫女若竹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冲着承琰跪下道:“皇上,我家娘娘今日挡在黎婕妤身下,受了伤,因为怕皇上担心,所以不许奴婢们传太医来看。奴婢才为娘娘上了药,娘娘听闻婕妤小主有事,又急急赶来…” 还未等若竹说完,惠妃便有些不悦的出声打断了她:“若竹,不许多言。” 承琰神色微微动容,关切的道:“严重吗?为何不让太医来看?” 惠妃欣慰的笑了笑道:“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养几天就好。” 承琰点点头道:“一会儿让许太医瞧瞧,总该让太医看过才放心。” 惠妃温顺的颔首道:“是,多谢皇上关心。” 懿元夫人在一旁看着,精致的脸上有些许阴沉之色,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 不一会儿,宫人将熬好的止痛药端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喂黎婕妤喝下,然而药石不能瞬时便起作用,又过了一会儿,黎婕妤的面色才稍稍有了些缓和。 见黎婕妤并无大碍,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承琰又安抚了黎婕妤几句,随即吩咐众人到外殿,以让黎婕妤好生休息。 到了外殿,在座上坐定后,承琰扫了殿中诸人一眼,沉声道:“今日之事,是意外么?” 承琰也对今日之事有所怀疑么?我虽知晓了水晶石一事,然而无凭无据,根本无法说明什么。若真是懿元夫人所为,也必定想好了万全之策。 这时惠妃面色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承琰,道:“回皇上,臣妾今早回去后又派了宫人到黎妹妹滑倒的地方仔细查看一番,竟发现了这些东西。” 惠妃说罢,看了身后的若竹一眼,若竹会意,忙从身上拿出一块方帕,展开后呈到了承琰跟前。 我心中了然,定然是那水晶石,惠妃派去的宫人果然也发现了这些东西。 承琰瞟了一眼,问道:“这是何物?” 惠妃道:“此物乃水晶石,与番邦的玻璃相似,表面极为光滑,颜色又与宫道的颜色极为相似,不易发觉。黎妹妹怕是因为踩到了这些东西才失足滑倒。” 承琰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方才说黎婕妤是在哪里滑倒的?” 惠妃神色一凛,忙道:“回皇上,是在永宁宫附近。” “永宁宫…”承琰面色越发难看,沉着脸看向孙长胜,问道:“永宁宫如今住着何人?” 孙长胜正了正身,忙道:“回皇上,永宁宫如今住着施良媛、许贵人与荣娘子。” “去传施良媛与许贵人来。” 孙长胜应了一声,快步出了殿门。 40.第40章 绣鞋 惠妃思索了一阵,蹙眉道:“臣妾还发现了一些异常,便是有部分水晶石表面有蜡的痕迹,原因还未查明。” 承琰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到是懿元夫人,低呼了一声,惊讶道:“妹妹的意思是,水晶石表面被人涂了蜡?是何人如此狠毒。” 惠妃看着懿元夫人,露出一抹笑意:“夫人想差了,臣妾的宫人并未将地上的水晶石全部拾起来,而臣妾也只在他拿回来的水晶石中发现了一小部分有蜡的痕迹,如此看来,这水晶石并未被人事先涂蜡,而是后来不慎沾染上的。” 懿元夫人冷笑一声,眸光闪烁,看着惠妃道:“惠妃妹妹最是聪颖,本宫倒是糊涂了,却不知水晶石上的蜡从何来?” 惠妃面不改色,笑着道:“此事蹊跷,臣妾不敢擅自揣测,还是等许贵人与施良媛到了再说吧。” 懿元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言语。 惠妃已将水晶石上有蜡的事说出,待会儿盘查起来自然会提及此事,然而此时看懿元夫人神态自若,并未有丝毫紧张,难道不是她所为吗? 永宁宫与紫鸣宫离的并不远,又因是承琰传召,不一会儿许贵人与施良媛便赶来了。 承琰的宫人嘴自是极严,想必路上并未多说什么,此时二人见殿内气氛凝重,皆是不明所以的神色,然而想必猜到是黎婕妤出了事,进来后小心翼翼的给殿中诸人请安。 承琰沉着脸看着二人,冷声道:“今早黎婕妤走到永宁宫附近时不慎摔倒,你们可知?” 二人一惊,仿若之前并不知晓。 施良媛忙问道:“臣妾并不知晓,不知婕妤姐姐可安好?” 我一直观察着施良媛的神色,见她眼中的讶异并不像假的,然而竟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窃喜之色。 黎婕妤有孕,想必多数人都是嫉妒的吧,施良媛亦如此,只是她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表露出来。 承琰一直观察着施良媛的神色,自然也捕捉到了方才施良媛露出的幸灾乐祸之色。 只见承琰面色微怒,越发阴沉,盯着施良媛:“你很希望她出事吗?或者说是希望她腹中的孩子消失?” 施良媛神色剧变,惶恐道:“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臣妾一直盼着婕妤姐姐为皇上诞下一位聪明伶俐的小皇子,又岂会希望姐姐出事,请皇上明鉴啊。” 承琰不由冷笑,“朕为何从不知你如此贤惠大度?从前沈婉仪未侍寝时,你二人皆对她多有欺辱,以为朕从不知晓么?试问你如此德行,又岂会期盼黎婕妤的孩子出世?” 我心中微微讶异,我入宫之后的境遇他全都知晓么?只是因为对我有所猜疑,故而不曾过问?我不禁看了身后的玉缘一眼,承琰能知晓我的事,想必有人向他说过,这个人难道真的是玉缘么? 然而此时的情境容不得我细想此事。 承琰此言一出,施良媛与许贵人吓得忙跪倒在地,口中道:“臣妾之前虽对沈婉仪有所不敬,可是臣妾并未对黎婕妤有任何不利之举。” 承琰冷哼一声,示意宫人将水晶石给施良媛看,“你二人可认得此物?” 施良媛与许贵人仔细看了许久,许贵人惶恐的看了承琰一眼,有些犹豫的道:“臣妾认得,此物乃水晶石…不知有何不对?” 承琰看了惠妃一眼,示意她继续盘问。 惠妃会意后,继续道:“今早到华仪宫请过安后,黎婕妤走到永宁宫附近时不慎摔倒,之后本宫在地上找到了这些水晶石,黎婕妤便是踩到这些东西之上,才会滑倒,且有部分水晶石表面有蜡的痕迹…”惠妃不再说下去,观察着施良媛二人的神情。 二人闻言一惊,已猜到了此时的情况。 许贵人惊恐的道:“皇上传臣妾与施良媛来,可是怀疑是我们二人所为?臣妾虽识得此物,可是臣妾宫中从未有过这个东西,并非臣妾所为。” 施良媛此时更是惶恐不已,加之承琰方才的斥责,此时必是认为是她所为,忙磕了一头道:“皇上,臣妾从未见过什么水晶石,在此之前更不知此为何物,请皇上明察。” 这时,懿元夫人看着施良媛,冷笑道:“本宫突然想起来,今早本宫为黎婕妤准备了一盏血燕为其补身,端着血燕的宫人走到良媛那里时却不慎摔倒,一盏血燕悉数洒在了黎婕妤鞋上。辜负了本宫一番好意事小,若是伤了黎婕妤,这罪名可不知是该本宫担着,还是良媛妹妹承担呢?” 施良媛一惊,忙道:“臣妾并不知那宫女为何会无故摔倒,臣妾并不曾碰到她啊。” 这时,惠妃若有所思的道:“本宫记得,那宫女当时说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才会摔倒。” 施良媛急急道:“不是臣妾,臣妾根本未曾接触到她,怎会害她摔倒。” 承琰此时面色已极为难看,仿若积压了陈厚的乌云,一触便是倾盆之雨,冷声道:“原来你一早便存了陷黎婕妤于不利的心思。” “臣妾冤枉,臣妾从未做过,且臣妾一早便去华仪宫请安,之后与许贵人一道去了御花园,许贵人可以为臣妾作证。” 跪在一旁的许贵人闻言,有些犹豫,施良媛的处境已然明显,她自不愿与施良媛有过多牵扯而伤及自身,然而见承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回答,无奈低头道:“施良媛确实在从华仪宫出来后与臣妾一同去了御花园,逗留了许久才回去。”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道:“这种事何须亲力亲为,即便良媛可以证明自己未亲自做过,却可以吩咐宫人去做。” 施良媛此时已是脸色发白,努力平复了心神,道:“臣妾没有,黎婕妤有孕,臣妾虽心中妒忌,却从未有过要害她的心思。臣妾位分低下,即便黎婕妤生下皇子,也不会对臣妾有何威胁,臣妾没有理由冒险去害她的孩子。”说着眸光一转,看着懿元夫人,神情变的激动起来:“夫人如此肯定是臣妾所为,不知证据何在?若说可疑,当时是夫人宫中的宫女端着血燕,为何滑倒,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之后夫人遣人将黎婕妤的鞋拿下去烘烤,如此一来,夫人岂非也有可能在绣鞋上动手脚?” 懿元夫人脸色骤变,冷冷的看着施良媛,凉声道:“施良媛是在怀疑本宫么?” “臣妾不敢,只是若仅仅因端血燕的宫女在经过臣妾时摔倒,又因黎婕妤在臣妾所居的永宁宫附近摔倒,便认定是臣妾所为,岂非太过偏颇。”言罢,目光紧盯着懿元夫人,“若说那宫女是受夫人指使,故意摔倒将血燕洒在黎婕妤鞋上,又顺势将鞋拿下去烘烤并做手脚,是否也可说通?方才惠妃娘娘说那水晶石上有蜡的痕迹,臣妾又是否可以认为一切皆是夫人一手所为,意在除去黎婕妤腹中孩子,并嫁祸臣妾。” 懿元夫人不怒反笑:“良媛思路这般清晰,临危不乱,倒是让本宫佩服。” 惠妃看了看施良媛,犹豫了片刻,对承琰道:“皇上,施良媛虽可疑,只是所言却不无道理,如今又牵连到懿元夫人,依臣妾看,不如检查一下婕妤妹妹今日穿的绣鞋,以还懿元夫人清白。” 懿元夫人脸色微变,冷声道:“惠妃此举,意在怀疑本宫么?” 惠妃笑了笑,道:“臣妾自然相信夫人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想必皇上也是相信夫人的。只是施良媛既然疑心夫人,宫中人多口杂,难免对夫人有所诟病,不若查过之后以证夫人清白,今后也无人再敢拿此事做文章。” 懿元夫人眸光冷冽,声音变的清冷:“今日本宫遣人烘烤黎婕妤的绣鞋,此事阖宫姐妹皆有看到,且不说本宫从未有过害黎婕妤的心思,即便有,又岂会用这种愚蠢的法子。莫不是惠妃妹妹希望本宫做过什么?” 惠妃并未因懿元夫人的话而动怒,面上仍旧保持着端庄的笑容,缓声道:“夫人多虑了,夫人摄六宫事,代掌凤印,臣妾自然不愿夫人因此事疑虑未消而受人诟病,夫人不曾做过什么,自然不会害怕。查过之后也好让施良媛死心。”说罢又看向承琰道:“查与不查,还请皇上示下。” 承琰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冷声道:“查。” 41.第41章 指证 懿元夫人虽面色不悦,却也不再多言。 惠妃吩咐揽月阁内侍候黎婕妤的宫人将今日黎婕妤穿的绣鞋取来。 绣鞋被血燕湿透,留下了污渍不易清洗,还未来得及扔掉。 宫人进了寝殿,很快将鞋取来。正好许太医也在,惠妃便吩咐太医细细查看绣鞋是否有异样。 许太医将鞋拿在手中,将鞋面与鞋底都仔细查看了一番,躬身道:“回皇上与娘娘,绣鞋并无问题。” 惠妃神色有一瞬的停滞,然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问道:“你可查看清楚了?” 许太医道:“回娘娘,微臣已细细查看过,并未有任何不妥,鞋底也并无任何异物。” 懿元夫人嗤笑一声,冷眼看着惠妃,“如此惠妃可放心了?” 惠妃淡笑道:“臣妾从未不放心夫人,只是担心此事传出去对夫人名誉有损。如今太医亲自查验过绣鞋,如此自然无人敢再怀疑夫人。” 懿元夫人凤眼微眯,不冷不热的道:“惠妃向来伶牙俐齿,怎么说都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承琰目光落在懿元夫人与惠妃身上,面色不悦的咳了一声,二人只得噤声。 承琰看着地上的施良媛,冷声道:“此事是否为你所为?” 施良媛紧咬下唇,摇头道:“皇上相信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承琰闻言不语,眉头紧锁,看不出喜怒。 懿元夫人扫了施良媛一眼,出言道:“既然施良媛不肯承认,不如盘查一下永宁宫附近洒扫的宫人,是否见过有人在黎婕妤出事的地方有异常举动。” 惠妃想了想道:“臣妾约辰时三刻去华仪宫请安时看到宫人还在洒扫,离开华仪宫时还不到巳时,想必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有人将水晶石洒在了宫道上。” 承琰微微点头,吩咐孙长胜去传负责在那一带洒扫的宫人。 待孙长胜出去后,殿内陷入一片沉寂,此事尚未查清,谁都不敢再多言,只静静的等着。未曾得到承琰的许可,施良媛与许贵人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突然我嗓子有些不适,忍不住用丝帕掩着嘴咳了几声,即便我努力的压低了声音,仍旧在这寂静的殿中格外明显。 身后的玉缘轻轻为我抚了抚背,为我递来了茶水。 承琰听到动静,一改方才阴沉的神色,看向我的目光柔和许多,关切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咳嗽了,可是着凉了?” 听得承琰发问,殿内诸人的目光也随即落在我身上。 我心一沉,心道不好,在这种情境下,承琰对我的态度定会遭妒,忙正了正身子,压着嗓中的不适感,笑着道:“臣妾没事,只是突然嗓子有些痒,不碍事的。” 承琰点头道:“若是不舒服,就及早让太医瞧瞧,不可拖着。” 我颔首应了声“是”。 承琰对我的态度与对施良媛与许贵人的态度反差颇大,我感受到施良媛与许贵人有些怨恨的目光,心中不由叹息。 这时,惠妃瞧了我一眼,笑着道:“沈妹妹因着前一场风寒,身体必然比旁人虚弱些,回去后定要好生养着,万不可再受凉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道:“多谢娘娘关心。” 只听懿元夫人轻哼一声,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孙长胜身后带着几个太监从殿外进来。 “皇上,今日晨起负责永宁宫一带洒扫的便是他们几人,已经带到。” 那几个太监忙跪下请安。 承琰抬眼扫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一眼,冲惠妃摆了摆手,示意她来盘问。 惠妃看了看地上的几人,道:“今日永宁宫附近的宫道是你们几人洒扫的?” 那几个太监平时一直都做着宫殿外的粗活,宫中诸位主子虽都见过,却从不曾与主子正面说过话,如今皇上与宫中位分最高的娘娘都在,难免有些紧张。 见惠妃问话,为首的太监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回娘娘的话,永宁宫附近的宫道与小路皆是奴才们负责打扫。” “今日宫中诸位主子在华仪宫中请安的这段时候,可见过什么人在永宁宫东面的宫道有异样举止?” 为首的太监想了想,摇摇头道:“奴才并未看到何人有异于常人的举止。”说罢,顿了顿,犹豫着道:“奴才在清扫完宫道,打扫永宁宫附近小路时,倒是看到有一位公公在宫道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找东西,仿佛…仿佛还在地上涂抹了一些什么…” “哦?”惠妃秀眉微挑,问道:“你可看清是何人?” “因着这位公公停留了一会儿,奴才稍微留意了一下,似乎是…”说着,我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心中突然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听那太监继续道:“似乎是沈婉仪宫中的品公公…” 此言一出,殿中诸人皆诧异的看着我,我心中瞬间如同被击了一拳,同样诧异不已,未曾想到这太监竟会无端将矛头指向我。 方才惠妃问的是诸人在华仪宫请安的这一段时间,我虽在华仪宫,然而容瑾一直留在雎祥宫,并无人出去。这太监为何要说看到了小品子? 承琰目光深邃的看着我,然而瞬间便将目光移开。 我有些紧张的攥着拳头,面上强自镇定,并不解释。 惠妃也是一惊,继而蹙眉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太监悄悄瞟了我一眼,道:“奴才与品公公乃同年入宫,交情虽不深,却也不会看错。” 此时懿元夫人轻笑一声,看着我,眼中尽是嘲讽:“黎婕妤出事前沈妹妹宫中的太监便出现在宫道,竟有如此巧的事么?该不会此事乃沈妹妹所为吧?” 这时惠妃也有些犹豫了,许是未曾想到此事会与我有关,看了看承琰,有些为难。 承琰没有再看我,盯着那个太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具体时辰你可记得?” 那太监低头想了一会儿,有些紧张的道:“奴才当时并未在意,大约辰时四刻左右奴才们才将宫道洒扫完,去扫小路,扫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品公公,仿佛是辰时六刻吧。” 承琰微微点头,转而又问惠妃:“你们离开华仪宫时还未到巳时吗?” 惠妃颔首道:“是,从华仪宫出来时还未到巳时,因黎妹妹怀着身孕,所以走的慢些,到永宁宫时也不过巳时一刻。” 承琰听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面色却又阴沉了几分。 我看的有些心惊,历来后宫无中生有之事屡见不鲜,若是有人存心陷害我,又无人为我作证,我自然百口莫辩。那个时辰宫中妃嫔皆在华仪宫,根本无人可以证明小品子一直待在景宜轩并无外出。 思及此,我心中暗自着急,努力不露出一丝惊慌,看着承琰道:“皇上,小品子今日确实去过那里。” 42.第42章 作证 见承琰脸色微变,我接着平静的道:“不过却不是在辰时,今日臣妾与赵容华就在黎婕妤与惠妃娘娘后面不远处走着,见婕妤姐姐出事,臣妾与赵姐姐心中担忧,一路跑过去。好在当时婕妤姐姐无事。然臣妾回去之后发现所戴的耳坠丢了一只,许是当时跑的急,不慎掉了,便遣玉缘与小品子去宫道上去寻,彼时早已是巳时过半。” 承琰闻言神情稍缓,这时惠妃也点头道:“臣妾派去查看宫道的宫人回来后也跟臣妾提及过,回去时看到沈妹妹宫中的人正往那里去,想必不会有假。” 懿元夫人把玩着尾指上尖锐的翡翠鎏金护甲,似笑非笑道:“沈妹妹与洒扫的内监各执一词,到让我们糊涂了。若是这太监并未撒谎,此事若真是沈婉仪所为,那么惠妃的宫人看到小品子时,必是沈婉仪怕水晶石的秘密被人发现,才借着寻耳坠的由头去将水晶石清理掉,熟料被惠妃先一步发现了水晶石。”说罢顾自笑了一声,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尖锐:“此事若是这样想,也未尝不可。毕竟这洒扫太监与沈婉仪并无交集,没有道理诬陷她。” 惠妃看着懿元夫人,露出深谙的笑意,道:“若是这太监受人指使呢?毕竟沈妹妹近日颇得圣宠,嫉恨之人自然不少。” 那太监闻言,身子猛然一颤,忙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皇上与娘娘面前,奴才不敢欺瞒。” 惠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但愿如此。”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看这惠妃道:“惠妃这般向着沈婉仪,可是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沈婉仪未曾做过?” 惠妃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臣妾相信沈婉仪不会做这样的事。” 懿元夫人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看着惠妃:“惠妃协理六宫这么久,不曾想竟还是如此感情用事,如此处事,如何能让旁人信服呢?”说着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妒意,“沈婉仪深受皇宠,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怎么区区一只耳坠也会被妹妹放在眼里,值得遣人去寻么?” 我轻轻咬了咬下唇,看向承琰,低声道:“那对耳坠是臣妾晋昭嫔时皇上赏的,也许在夫人眼中微不足道,可是臣妾却视作珍宝。若是丢了,臣妾将无法安心。” 承琰闻言动容道:“傻子,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只要你喜欢,朕再吩咐尚宫局为你多做一些。” 此言一出,连我都不禁诧异,承琰此刻与我说这些,证明方才太监的话他并未相信,甚至不曾疑我,可是即便他如今宠着我,却也不至信任至此。 然而我如今在这宫中无任何势力可依仗,能让我依靠的,只有承琰的宠爱,我自然会紧紧抓牢。 我眉眼中含着几丝娇羞与爱意,看着承琰莞尔道:“只要是皇上赏的,不论什么,臣妾都很喜欢。” 承琰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柔情。 本来矛头已指向我,然而眼见着承琰与我情意浓浓的场景,而承琰似乎并不疑心是我,仍在地上跪着的施良媛与许贵人面色已是难看至极,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妒忌。 而懿元夫人也是脸色微变,绝美的丹凤眼中尽是凌厉之色,出声道:“皇上,如今证据直指沈婉仪,不知接下来如何处置?” 承琰淡淡的扫了懿元夫人一眼,将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太监身上:“你们是否也看到了?” 后面跪着的几个太监被承琰这样一问,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座上的人,断断续续道:“奴才,奴才也看到了…确实是沈婉仪宫中的品公公…” 承琰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懿元夫人见状道:“皇上,既然他们几人都说看到小品子,不如将小品子召来,让他们指认,以免冤枉了沈妹妹。” 承琰冰冷的眼神落在那几个太监身上,“不必传了,来人,把这几个奴才拉下去,杖责一百。” 此言一出,殿内诸人陡然一惊。 我亦是意外,承琰竟如此信我么? 那几个太监亦是未曾想到突然会遭受责罚,毕竟不曾有证据证明他们在说谎,见殿外有内监进来要将他们拖下去,惊慌的求饶不已。一百杖打下去,怕是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惠妃也有些意外,先制止了前来执行杖责的内监,又急忙对承琰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与臣妾一样相信沈婉仪,只是此事尚未查清,便责罚他们,怕是难以服众啊。” 懿元夫人亦是有些不悦的道:“皇上即便相信沈婉仪,也总要查出证据来证明沈婉仪清白,不然此事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议论皇上偏袒沈婉仪。” 这时,我身后的玉缘从身后走出,跪在地上道:“皇上,今日奴婢陪同小主去华仪宫请安,其他宫人皆在宫中守着,并未有任何人外出,景宜轩所有的宫人皆可证明,还请皇上与娘娘明察。” 懿元夫人轻笑一声,冷冷道:“景宜轩的宫人全都是侍候沈婉仪的,怕是早已串通一气,他们的话岂可作数。” 这时,承琰看着殿内洒扫的太监,又看了一眼懿元夫人,面色阴沉的仿佛要结出冰来,连懿元夫人亦被怔住,不再多言。 承琰看着懿元夫人,冷声道:“景宜轩上下所有人的话皆做不得数,不知朕的话可否作数?” 此话一出又是让众人一惊,只闻承琰继续道:“朕今日一下朝便去了景宜轩,还不到辰时五刻,得知沈婉仪去了华仪宫,朕便在景宜轩等了片刻,后来因有朝事处理才离开,离开时刚到巳时。在这期间小品子一直在殿内侍候,却不知如何可分身到了永宁宫附近?” 闻言最为意外的莫过于我,今日回到景宜轩未曾听任何人告知我承琰来过,且我去乾阳宫谢恩时,承琰也未曾提过他今日去过景宜轩。说明他分明没有去过,却为何要为我作证?我们经历的事并不多,根本不足以让他如此信任,心中虽然疑惑不已,然而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之色,唯恐被人捕捉到一丝错处。 惠妃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原来皇上竟恰好去了景宜轩,如此可证沈妹妹清白。”言罢脸色一变,看着方才指正小品子的几个太监,斥道:“你们几个身为奴才,竟敢诬陷沈婉仪,是何人给了你们这样大的胆子?” 那几个太监面如死灰,身子因害怕而颤抖着,为首的太监再不如方才指证我时言辞凿凿,此时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吞吞吐吐道:“奴才许是…许是看错了…” 只听“啪”的一声,承琰满面怒色的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盏晃了几晃,险些掉在地上。 那太监吓得浑身剧烈一抖,将头杵在地上,再不敢发言。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来人,拖出去。”承琰额头青筋微微暴起,可见是真的动了怒。 那几个奴才吓得忙哭喊着求饶,不停的磕着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承琰冷冽的目光在殿中所有人身上都扫了一圈,而后紧紧盯着为首那太监,怒声道:“说,是何人让你陷害沈婉仪,朕只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再敢撒谎,就立刻拖出去杖毙。” 为首的太监脸色惨白,仿佛内心在天人交战。 这时懿元夫人轻抿了口茶,凤眼微眯,幽幽道:“皇上已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必然性命不保。” 43.第43章 打入冷宫 那太监身子一软,勉强用双臂支撑着身子,磕了一头颤声道:“皇上饶命,奴才们也是迫不得已,是…是施良媛…是她指使奴才们嫁祸沈婉仪…” “你胡说。” 一声异常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太监的话。只见施良媛因激动而双脸潮红,看着那太监的眼神似要喷出火来,恨恨道:“我从未见过你,何时指使过你嫁祸沈婉仪,你为何要害我?” 承琰的眼神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看着施良媛:“果真是你。” 施良媛失声喊道:“不是臣妾,臣妾什么都没又做过,皇上相信臣妾。” “相信你?你做过何事值得朕相信你?”承琰逼视着施良媛,后者被承琰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又不甘的看着指认她的太监,尖声喊道:“你为什么要害我?是谁让你来害我,你说,是谁?” 那太监本就身份低微,被施良媛这样一逼问,吓得颤抖了一下,哭丧着脸道:“施良媛,人在做,天在看,几日前若不是您以奴才们家人的性命要挟,奴才们岂会受制于您,做出这等雷劈之事,如今事情败露,您就要推得一干二净么?” “你…”施良媛面色变得有些狰狞,尖声道:“今日我第一次见你,何时用你家人性命相要挟,又何时指使你做过什么?究竟你受何人指使?要这般害我?” 惠妃蹙眉看着施良媛,忍不住道:“你先冷静一些,你若清白,查明后自会还你公道。”接着又冲着那太监问道:“你说是施良媛指使你们诬陷沈婉仪,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有些畏惧的看了施良媛一眼,哭诉道:“奴才几人一直负责永宁宫附近的洒扫,三日前,施良媛找到了奴才们,给了奴才一些银子,让奴才们帮她做一些事,奴才因害怕而没有答应,施良媛立刻便翻了脸,称已知晓奴才们家人的住处,若是奴才们不答应,她便杀了奴才们的家人…奴才们迫不得已应了下来,后来施良媛交给奴才们一包水晶石,吩咐奴才们在今日洒扫完宫道后,将水晶石洒在黎婕妤每日必经之处,还让奴才们在地上涂抹了蜡。若是无人问奴才们,此事便不会牵累奴才们,若是有人问起,便嫁祸沈婉仪。奴才们知道此事有违良知,可是奴才们心系家人的性命,实在不得不从啊…求皇上饶了奴才们吧…” 听到最后,承琰阴沉的脸上已然布满杀意,看着惊慌失措的施良媛,平淡无波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胡说,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臣妾从未指使他做过什么,臣妾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施良媛猛烈的摇着头,尖锐的声音冲刺着殿中每个人的耳膜。 承琰厌恶的皱了皱眉,看着施良媛的目光越发的没有一丝温度:“你口口声声说旁人害你,那你告诉朕,旁人为何要害你?” 施良媛面色一滞,继而哭着道:“臣妾不知,可是臣妾真的不曾做过这些事。” 承琰面色愈加阴郁,冷笑道:“你不知,朕却知你为何要害沈婉仪。” 懿元夫人轻叹一声,对承琰道:“想必施良媛也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还未等承琰开口,施良媛已失声喊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臣妾连水晶石为何物都不识得,怎么会用此物害人,求皇上明察啊。” 施良媛原本还算精致的妆容此时已被泪水浸的狼狈不已,发髻也不似初来时那般整洁,面目因恐惧与惊慌而变的有些狰狞, 承琰眼中的厌恶更甚,语气冰冷的再无一丝情意,将施良媛打入无尽黑暗的地狱之中:“良媛施氏,毒害龙裔,诬陷妃嫔,着废入冷宫,永不得出。” “皇上…”施良媛惊恐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瞬时泪如雨下,摇头尖声喊道:“臣妾冤枉,臣妾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冤枉啊…” 惠妃看着她,有些痛心疾首的道:“你怎能这般糊涂,此番皇上能留你性命已是念及了旧情,日后好生反省自己曾犯下的错吧。” “不是我,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是有人害我…是有人害我啊…” 承琰再不看施良媛一眼,皱眉道:“拉下去。” 几个内监忙上前架住情绪失控的施良媛,往殿外走去。 “臣妾冤枉…皇上…有人要害我,懿元夫人…一定是你…是你害我…皇上…” 施良媛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再听不到。 我心中却仍旧狐疑不已,此事果真是施良媛所为吗?而懿元夫人似乎并未因施良媛的话而有丝毫动容,低头不紧不慢的喝着杯中早已没有温度的茶。 来不及多想,只听承琰冰冷的声音又道:“你们几个虽是被胁迫,却助纣为虐,不可不罚。拖出去,杖责五十。” 跪在地上的几个太监知道这样的惩罚已是承琰最大的宽容,谁都不敢再求饶,由着内监将他们拖出去行刑。 殿内很快恢复了平静,惠妃轻抚着胸口道:“这施氏平素看似无甚心计,竟做出这般恶毒之事,此番也算是罪有应得。还望她在冷宫中能好生反省自己的罪孽。” 懿元夫人抚了抚袖口,漫不经心道:“人都去了冷宫,如何反省又有什么用。惠妃还指望着她再出来么?还是平日里多积些阴德,比什么都好,惠妃说是不是?” 惠妃淡然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懿元夫人,道:“夫人说的极是,若宫中所有人都如夫人一般贤德,想必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懿元夫人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惠妃又转头看向我,柔声道:“今日让沈妹妹受惊了,好在有皇上为妹妹作证,才使妹妹免受不白之冤。” 我忙收起思虑,缓声道:“还要多谢娘娘在方才的情境下仍愿意相信臣妾清白,臣妾感激不尽。” 惠妃笑了笑,道:“妹妹平日为人谦和谨慎,自不会加害他人。” “皇上…” 这时,仍跪在地上的许贵人有些怯懦的低声唤了承琰一声。似乎被人遗忘,施良媛已被处置,此事虽与她无关,然而承琰未曾让她起来,她自然不敢擅自起身。 承琰目光一闪,仿若刚发觉跪在地上的许贵人,然而面色也不甚好看,只淡淡道:“此事你虽未曾参与,然你平日德行不佳,责你罚俸半年,日后若是再不收敛,朕必严惩,回去吧。” 虽言词严厉,然而只是罚俸半年,并未因施良媛的事受到过多牵累,已是让许贵人松了口气,连番谢恩后,快步离开了揽月阁。 事已至此,也算有了交代,承琰又进内殿看望了黎婕妤,安抚了一番。 出来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惠妃柔声道:“身上还疼么?此时太医也在,不妨让太医瞧瞧。” 惠妃露出感动之色,忙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不碍事的,涂些膏药便好。” 承琰点点头,命孙长胜将他宫中的上好膏药送到惠妃宫内。又看着懿元夫人与惠妃道:“黎婕妤需要静养,若是无事,便都回去吧。” 懿元夫人与惠妃忙屈膝应了。 承琰复又将目光落到我身上,神色变的柔和,道:“朕陪你回去。” 我温顺的点头道:“是。” 44.第44章 初雪 出了紫鸣宫,已是正午,天色略有些阴沉,使得这冬日的空气越发的阴冷,潮湿的寒气仿佛要渗到骨头里。 承琰伸手将我的手握住,蹙眉道:“手怎的这样凉?身子不舒服吗?” 他的手很暖,这股暖意仿佛自手心传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抬头望着他,轻声道:“皇上今日并没有去过景宜轩,对吗?” 承琰闻言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看着我,笑着道:“爱卿这话何意?” 我感觉自己冰冷的手在他掌中渐渐变暖,仿佛不时吹过的寒风已不那么刺骨,我抬头望了望远方乌压压的墨云,徐徐道:“皇上今日一下朝便在勤政殿中处理朝事,此话乃今日臣妾去时,孙公公亲口所说,难不成皇上身边的人还会说谎么?” 承琰闻言不禁笑道:“你这妮子,记性倒是好得很。” 我站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动容道:“皇上为何要为了臣妾说谎?当时真相未知,皇上不怕此事真为臣妾所为么?” 承琰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在这阴翳的空气中异常明亮,仿佛被遮盖的阳光徐徐照在脸上,只听承琰一字一句道:“你不会。” 短短三个字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涌入我的心中,仿佛冲塌了我心中最后的坚固。视线瞬时有些模糊了,竟再看不清他的面容。 承琰停下脚步,伸手擦掉了我的眼泪,轻叹一声道:“你总是让朕心疼。” 我哽咽道:“臣妾,只是太高兴了。皇上这般待臣妾,臣妾死而无憾。” 承琰脸色微变,握着我的手力道猛的变紧,沉声道:“不许胡言乱语。” “臣妾入宫时日短,又不曾为皇上做过什么,且臣妾又是那样的出身…臣妾…” 承琰用指尖挡在我的双唇之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柔声道:“你出身公主,却丝毫不骄躁蛮横,待人宽和忍让,又在祁泽危难之时不顾一己性命舍身相救,凭着这些,朕便不该轻易疑你。” “皇上…”我鼻尖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朕或许曾经介怀过你华国公主的身份,然而朕如今愿意信你,其中缘由太多,只要你待朕心意不变,朕必不会负你。今后莫要再哭,朕喜欢看到你笑。” 闻言感动不已,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丝微笑,“能遇到皇上,是臣妾最大的幸运。” 承琰温然一笑,在他眼中我看到了不曾掩饰的柔情,他伸手用手背轻轻的刮了刮我的鼻梁,笑道:“再哭便成花猫了,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快些回去吧,若是再着了风寒,朕又要心疼了。” 我努力的将眼泪逼回眼眶,点了点头,随着承琰一道回了景宜轩。 用过午膳不久,外面已开始飘起了雪花,如同夏日里漫天飞舞的柳絮,倾纱似的无声的下着,不时有风卷过,如轻柔的白色纱帐在空中肆意舞动着。 “皇上,下雪了。”我站在窗前,透过半透的窗纸看着外面,从儿时起,我便喜欢下雪。每到入冬,一场雪过后,外面仿佛是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银装素裹,纯净无暇。连着埋藏在最深暗角落里的肮脏与不堪,一同掩埋。 因在殿中,穿的单薄,丝丝冷风从窗缝中不时钻进,周身泛起一丝凉意。 承琰从身后轻轻环抱住我,下颚抵在我的肩上,身体的温度将我周围的些许寒气驱散,只闻他在我耳边轻声感叹道:“这是今岁的第一场雪,没想到竟是在景宜轩有你陪伴着一同观赏。” 我笑道:“皇上这话是不甘心么?” 承琰轻轻的在我耳边摩挲着,玩笑道:“不甘心又能如何,还能让老天将雪收回,重来一次么?怕是朕还是会忍不住来你这里。” 我将手放在他厚实的手掌中,轻声道:“从前每每下雪,臣妾都很欢喜,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幸福。” 承琰握紧了我的手,柔声道:“今后每一场初雪,朕都陪你看。” 此时,我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没有纷杂烦扰,外界一片静谧,只有我与他。 殿中柔情四溢,仿若春日,我只管沉浸在此刻的幸福中,连着那飘洒在窗上的细碎声响也一概不闻。 雪仍旧无声无息的飘落,愈下愈大,地上已厚厚的积了一层,远远望着,远处的宫殿已是落上了一层雪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沉浸在一片暂时的安逸之中。 承琰在景宜轩陪了我许久,后来因仍有事处理,才不得不离开。 走时俯身在我耳边带着一丝邪气轻声道:“朕晚上再来看你。” 我顿时红了脸,小声嗔道:“皇上好没正经。” 承琰见我这幅样子,不由发笑,又在我的额头上重重的吻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因为刚下过雪,我心中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直至看着承琰与孙长胜出了雎祥宫的宫门,才回到殿中。 回去后,见殿内诸人神色异样,有些掩嘴而笑,我不由的脸颊发烫,未等他们说话,便出声斥道:“看这天色怕是要下整整一天,谁敢多言,便罚他出去扫雪。” 见我虽是斥责,神色却并不严厉,众人虽不曾惶恐,却也不曾再多言,尤其茜宝,竟用双手捂着嘴,仿佛稍不留神便会有一句两句话从嘴里流出来似的。 见状我不由的发笑。 这时玉缘笑着道:“这雪怕是要下一阵子,小主身子才刚好不久,今日又走了好些地方,奴婢已经让采清熬了姜汤,一会儿小主喝一些,歇会儿吧。” 我点头应了一声。似不经意的打量了玉缘几眼,自我入宫以来,玉缘便与容瑾一样在我近身服侍,向来行事稳重,对我亦是体贴入微,我虽如今对她也颇为信任,然而心中仍旧存着一丝防备。曾想过她许是承琰的人,经过这几次,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今承琰对我虽然较为宠爱,却不至信任至此,甚至在我被陷害时说谎来为我作证,我虽感动于承琰对我的情意,却也未曾完全失去理智,若不是有人一早将我的举动告知承琰,怕是承琰不会那般坚信我的清白。如此,我更该谨言慎行,身边有承琰的人,是好事,也是坏事。然而如今可以肯定的是,玉缘对我,虽说不上死心塌地,却也还算忠心。只要我不行差踏错,便不会祸及自身。 喝过姜汤,又小憩了一会儿,便去了静澜轩,将今日揽月阁的事大体的叙述了一遍,亦颜听后不由唏嘘:“若不是皇上为你作证,怕是如何也说不清了。毕竟当时众人都在华仪宫,除了妹妹自己宫中的人,无人可以证明小品子究竟有无离开过景宜轩,施氏平日里看似无脑,未曾想竟如此恶毒。” 我亦叹道:“曾经是有过些许摩擦,却不曾想她竟恨我至此,竟要置我于死地。” “自你得宠那日起,已不知多少人憎恨着你,又有何事不可能?” 我虽对今日之事仍有疑惑,但是并无证据,也找不出端倪,故而并未再提,只叹道:“今日是施氏,他日又不知会是谁。曾经在华宫中看着父皇的那些个嫔妃斗,如今自己也身处其中,这日子突然看不到头了。” 亦颜闻言不禁笑道:“才刚开始,你便倦了么?今后还有几十年要熬,又该如何呢?” 我苦笑道:“是啊,才刚开始,后面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总之望也望不到头,还好有姐姐陪着我。” 亦颜笑了笑,凝视着窗外,幽幽道:“只要我们姐妹相互扶持,便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我也笑了,突然心中轻松了起来,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笑道:“这宫里若是有置身事外之人,怕是只有如汐了。自入了冬一直干巴巴的冷着,今日下这场雪,想必如汐又有兴头了。” 说起如汐,亦颜眼中也泛起了柔和的笑意,道:“待雪停了,我们一同去寻她吧,雪下的这样厚,怕是此时她便已惦记着堆个大雪人呢。” 45.第45章 采清 施氏被打入冷宫之事阖宫尽知,然而其平日并不受宠,此事也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就如同地上散落的残枝一般,被大雪覆盖在无声无息之中。 而我仍等着雪停之后与亦颜一同去永信宫陪伴如汐,然而这场雪一直下到晚上都没有停,就一直这样如玉屑般洋洋洒洒的自天空飘落,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我本以为承琰不会来了,然而天刚暗下来,便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声。 即便一路有宫人打着伞,承琰身上仍是落了不少雪花,进殿后,我亲自为承琰扫去了身上的残雪,又吩咐宫人将准备好的姜汤拿进来为承琰祛祛身上的寒气。 承琰看着我做这一切,也不多言,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为他退下了身上的狐毛披风,有些心疼的嗔道:“天色不好,下着这么大的雪,皇上怎么还过来了?” 承琰笑道:“怎么?你不想见到朕么?” 我正色道:“臣妾想时时都见到皇上,可是臣妾更在意皇上的安危。” 承琰拉了我一同坐下,脸上带着宠溺,笑道:“朕心中想着你,若是不来见你,怕是一宿都无法安睡,明日上朝也必定精神不济。若因此误了国事,朕是该降罪于你,还是怪罪自己呢?” 我噗的一笑,道:“皇上总说臣妾牙尖嘴利,如今看来皇上丝毫不逊于臣妾,臣妾今后可是再也不敢贫嘴了。” “连朕都敢奚落了,朕看看你是否真的不敢了。”承琰说着,将手放在了我的腰上,呵起了痒。 我被他弄的咯咯发笑,忙求饶道:“皇上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 任我怎么求饶,承琰仍旧丝毫不心软,由着我被挠的不停发笑。殿中的宫人识相的悄悄退了下去,只余我们二人享受着此刻难得的轻快时光… 第二日一早,承琰便离开了,而我也再无睡意。 雪仍旧下着,时而温柔细致,落地无声,时而如同鹅毛飘落,打在窗上发出细微的摩挲之声。 一连下了三天,天才放晴。 虽然陈厚的云层终是散去,露出温和的阳光,然而这微弱的暖光早已被这天寒地冻的寒意吞噬,雪后的天气越发的寒冷了。 因着雪后路滑,懿元夫人免了众人的请安。如此一来,我更是待在宫中不出,连着孩子心性的如汐也不愿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出来。 快到年关,谁也不愿在这样的时候再生出事来,宫中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着。 这些日子里,承琰有近一半的日子都宿在了我这里,还有几日去了亦颜那里,随即便是懿元夫人与惠妃,如贵嫔与安贵嫔也仅被招了一两次。 这一日晨起,采清打了清水进来为我梳洗,见她一直低着头,话也不多,我笑着打趣道:“你这丫头,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采清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奴婢哪有什么心事。” 我听出她的声音与平时有点不同,仿佛刚刚哭过,稍微有些沙哑,不禁收起了笑脸,“发生了什么事?” 听我这样一问,采清竟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我见状,忙伸手将她拉到我身边,只见她的眼睛已是红肿不已,显然是哭了一个晚上,我不知发生了何事,急着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见采清越哭越厉害,一旁的玉缘也忍不住道:“小主问话,还不快说,是要让小主着急么?” 容瑾也接着道:“你若受了委屈,或是遇到了难事,小主定会为你做主,快些说吧。” 采清又哭了一气,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才哽咽着道:“奴婢本不该让小主担心,可是奴婢…奴婢实在担心家中母亲…” “你母亲怎么了?” “奴婢从家家贫,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将我与哥哥养大。只是母亲毕竟是个女子,长此以往,累出病来,一直吃药维持着,无奈之下才将奴婢送进宫来。奴婢进宫之后每个月的俸银都寄回家中,哥哥也一边打零工一边照顾母亲,至今都未娶亲,可是这些钱根本不足以为母亲治病。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雪,雪后天寒,母亲的病越发严重,可是没有钱大夫都不愿医治,哥哥昨日寄来信,说母亲怕是…怕是…”说这采清忍不住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听着采清断断续续的叙述,心早已揪了起来,不禁想起远在华国的母妃,采清的心情我又如何不理解。 我轻拍了拍采清的手背,缓声道:“家中有困难,为何不与我说?即便我初入宫时不得宠,却也并非无力帮你。你这样瞒着我,可是没有将我当成你的主子?” “不是。”采清哭着摇头道:“之前小主自己也不好过,奴婢不想再因家中之事烦扰小主…” 我心中因她的话而有些感动,道:“我是你的主子,你有困难,我不帮你,谁还能帮你?”说着,吩咐容瑾去将寝殿架子上的锦盒取来。 容瑾很快便将锦盒取来,我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三百两的银票,交到采清手中,轻声道:“拿着,送回家中,去为你的母亲请个好大夫,一定可以医治好。” 采清一惊,忙推辞道:“奴婢每月都领着俸银,怎能再要小主的钱。” 我将钱硬塞到她手中,语气有些严厉的道:“你母亲已性命攸关,你还要与我推辞吗?给你便拿着。” 采清还要推辞,许是又想到了卧病的母亲,有些犹豫的道:“可是用不了这么多,钱留着小主还有用处。” “都拿着吧,我这里暂时也用不到,拿着去给你的母亲看病,余下的让你的哥哥拿着做些生意,再娶一门亲事,日子总还要过的。” 采清刚止住的泪水此时又决堤似的流了下来,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哽咽道:“奴婢多谢小主,能服侍小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小主的大恩大德,奴婢就算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一旁的玉缘眼中也含着泪,笑道:“今后一心一意的服侍小主,便是对小主最好的回报了。” 采清又是磕了几个头,哽咽中无不坚定的道:“奴婢今后一定忠心侍候小主,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扶起了她,笑着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服侍我岂会丢了性命。一会儿去内务府领一块腰牌,出宫回家看看吧,怕是留在这里,也不安心。” 采清望着我,眼泪流的更凶,“奴婢多谢小主…” 说着又要跪下,我忙扶住了她,道:“快些去吧,早去一刻,你母亲便少一分危险。” 采清又是几番谢恩,快步出去了。 待采清走后,我微微叹了口气,对玉缘道:“将剩下的银子拿下去分给其他人吧,但凡有些办法,谁都不愿为奴为婢。告诉他们,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便只管与我说,我定会尽力帮他们。” 玉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微叹道:“小主心善,奴婢这就去与他们说。” 我虽身为公主,却也受了不少苦难,身为主子落魄了都会如此,何况这些身系主子的下人,跟一个好主子,日子便过得好些,却也时刻战战兢兢,唯恐说错话做错事,随时随地都会丢了性命。宫中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些宫女太监的性命。不过都是写可怜人罢了,对他们好些,自己心中也欣慰一些。 46.第46章 赏梅 日子一晃便到了腊月中旬,上一场雪还未融化,这些日子又阴着下了两场,外面天寒地冻,众人也基乎足不出户。每日在温暖如春的殿中待着,偶尔倚在窗前看着外面寒风阵阵,吹得屋顶的雪如玉屑般不时簌簌而落。 听采清说宫外的哥哥寄信来说,母亲的病已好了许多,现在正静养着,听后我心中也放心不少。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惠妃与懿元夫人打理六宫事宜,近日自然忙着操办除夕家宴的事宜。而承琰白天也时常来景宜轩陪我,其他时日,我也乐得清闲。 这一日,我正半倚在榻上看书,玉缘与容瑾在边上侍候着。小品子从殿外进来,双脸通红,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进来后搓了搓手,待身上冷气散去些,才走了过来,俯身道:“小主,奴才听说,皇上今儿解了欣嫔与荣娘子的禁足。” 我捧着书的手微微一顿,抬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品子道:“就在方才,奴才看着传旨的公公从素霞阁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一早皇上下旨将二人解了禁。”说罢顿了顿,又道:“听闻是懿元夫人请的旨,说是马上到除夕了,便提前释了二人。” 我早料到有这一日,并未有太多的意外,只淡淡道:“知道了。” 容瑾有些鄙夷的道:“从前她二人对小主多有不敬,尤其是那荣娘子,如今这么快便出来,倒是便宜了她们。” 玉缘笑了笑,道:“她二人刚被解禁,想必一时再不敢生事,且如今小主位分在她二人之上,又圣眷正浓,她们再见小主时,还不知是怎样的场景。” 容瑾轻笑一声,不屑道:“再见了小主,还不是要行礼问安么,想想都解气。”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听玉缘继续道:“懿元夫人向来厌恶荣娘子,如今怎的突然为她求起情来。” 容瑾蹙眉想了想,道:“小主如今风头正盛,皇上来后宫里一多半的日子都是宿在小主这里,怕是懿元夫人想以此来制约小主,这二人都曾与小主有过节,当日被禁足都多少与小主有关,如今出来,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 我闻言浅笑:“无妨,比起那些笑里藏刀之人,我倒是愿意他们这样闹起来,总让人有个提防。” 玉缘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只是小主今日不同往日,怕是她们也不敢随意莽撞了。” 我淡笑不语,从前我不得宠,她二人对我多有欺辱,如今世事轮回,一切都已不同,然而她二人必然憎恨我,若不是因我而起,也不会有这几个月的禁足,如今出来,是否能重得圣宠,还未可知。 腊月二十八这日,天终是回暖了些,阳光徐徐照下来,空气不再冰冷刺骨。 听闻御花园的腊梅开得极好,这些日子一直足不出户,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当真是要憋出病来。 收拾了一番,便寻了亦颜一同出去了。 去了御花园,积雪已然非常厚了,踩上去整个脚都没了进去,发出吱吱的声响。 一路朝梅园走去,然而未见其树,未见其花,便有沁人心脾的暗香阵阵袭来,为人引路。 一进了梅园,片片梅花傲然开放,有的含苞待放,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含羞欲语,有的初初绽放,嫩蕊轻摇。有的已然怒放,潇洒自如。 踩着积雪一步步走着,阵阵花香芬芳浓郁,暄香远溢。 我微闭双目,深深的吸了口气,顿时清香满口,沁心入脾,我不由赞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若是没有这香气,这枝上是梅是雪怕是也辨不出了。” 亦颜亦赞道:“这天寒地冻的季节,也唯有梅花不畏冰袭雪侵,难怪自古文人逸士皆爱歌颂梅花,以喻自身不屈不挠,忠贞铁骨。” “不与群芳斗艳,亦不与百花争时光,百花凋零之时独具风采。便如人的品格,却不知有几人可做到。” 亦颜探到枝头轻嗅着花香,笑道:“我们原本就是凡俗之物,最初时谁都想着脱俗不凡,清高淡然。可是最终谁都无法避免深陷俗世,更何况我们身处这吃人的地方。” 我微微叹息,是啊,身处后宫,便如同夏日里的百花,不得不争,也无法脱俗。也许不争,最终只有枯萎,凋零。 然而思及此,脑中竟出现了如贵嫔那张清秀姣好的脸,这个女子,像极了眼前刚正高洁的梅花。总是那般安静,与世无争却又不卑不亢。 只是自入宫后,几乎未曾与如贵嫔有过任何接触,每次众人都在时,如贵嫔总是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仿佛世间一切纷杂皆与她无关。 正当我思绪飘远时,只听亦颜道:“不知如汐此时在做什么,今日天气不似往日寒冷,不妨派人去将如汐请来,想来这些日子过去,定是憋闷坏了。” 我笑着附和道:“正是,这梅园里雪未融化,梅花又开得盛,如汐见了,必定欢喜。” 亦颜闻言笑容更甚,唤来身后的宫人到永信宫去请如汐。 没等一会儿,如汐便风风火火的来了,随行的宫人已被她甩出一大截。 还未走近,脆生生的声音已传了过来:“冷了这么些天,可算是暖和些了,许久不出来,我都要生病了。” 亦颜闻言噗的一笑,嗔道:“外面天寒地冻,旁人都巴不得一步都不往外边迈,偏你就要生病。” 我笑着附和道:“如汐妹妹若真的病了,必是得了那中规中矩病,最好的药便是到外面玩耍一日,必定痊愈。” 如汐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在这漫地雪白的梅园里异常明亮,看着我们,嘟嘴道:“二位姐姐惯会取笑我。”说罢神色露出一丝哀怨,故意忽闪着大眼睛,将声音压的如孩童一般,嫩声道:“罢了罢了,若是这样能为姐姐们带来欢乐,我即便受再多苦,亦甘之如饴。” 亦颜噗嗤一笑,细白如葱的手指不由指着如汐,连连道:“瞧这丫头,猴儿精似的,若是除夕之夜不为我们演一出戏,可白白可惜了这好演技。” 如汐笑着吐了吐舌头,跑到了一边。 我与亦颜笑着看着如汐,看着那纯真的笑脸,整个心都柔和起来。 突然一阵轻灵的笑声自前方传来。 47.第47章 轻松时光 只见祁泽正不时的将地上的积雪迅速的包成雪球,打在随行的宫人身上,那些宫人自然不敢对主子还击,又不愿扫了主子的兴致,只好抱着脑袋四处逃窜,惹得祁泽不时发笑。 这时祁泽也看到了我们,丢掉手中的雪球,欢快的朝我这边跑来。 我见他小小的身子在满地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不由喊道:“慢一点,当心摔着。” 祁泽很快便跑到了我跟前,开心的道:“婉仪嫂嫂,你也出来玩雪吗?” 我闻言不由发笑,轻声道:“是啊,今日天气回暖,便出来走走。你看你,跑的都出汗了。” 见祁泽鼻尖有一层细细的汗珠,我用手帕轻轻的为其擦掉。 祁泽乖乖由着我为他擦掉了汗珠,又欠了欠身同亦颜与如汐问了声安好。 亦颜一向对祁泽也颇为喜爱,此时笑着调侃道:“再过几年便该开衙建府了,这样贪玩可怎生是好,到时可要当心皇上为你许一位严厉的王妃管着你。” 祁泽眨了眨眼,稚声道:“我才不要,待我长大,必要娶一位像婉仪嫂嫂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为妻。” 闻言我们都不禁笑了出来,我忍着笑道:“那你可要快些长大,你皇兄必会为你选一位才德兼备的女子,定会胜过我百倍。” 祁泽摇头道:“皇兄去看望母后时常常说起婉仪嫂嫂,说嫂嫂温柔贤惠又识得大体,时日久了,我便觉得婉仪嫂嫂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闻言有些怔神,一丝欢喜自心中闪过,然而怕亦颜吃心,便笑着敷衍了祁泽几句,让他同如汐一起玩耍。 看着祁泽蹦蹦跳跳的跑到如汐跟前,动手帮如汐一起堆起了雪人,我不由的露出笑意。 亦颜也看着二人,又转头看我,笑着道:“看来皇上对妹妹是动了情的。” 我一怔,笑着回道:“祁泽还小,说的话可做不得数,毕竟他所理解的东西太浅。” “不管如何,皇上如今待你很好,你定要牢牢抓住这份宠爱,否则,一旦你失了势,她们会将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明白吗?” 这句话,怕是整个后宫也只有亦颜会对我说,我心中一暖,柔声道:“我明白。” 亦颜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微笑的看着祁泽与如汐。 祁泽与如汐奋力的将地上的积雪拢在一起,雪人的身子越堆越大,二人依旧兴致勃勃,丝毫不知疲倦。 看着他们,我心中也不禁一片柔和,这样平静而快乐的时光,在这波涛汹涌的后宫,何其难得。祁泽这般纯真无邪,乃太后多年来的保护所致。然而如汐…她毕竟是这后宫中的嫔妃,这般没有心机,我与亦颜,虽愿意尽力去保护她,然而自我们得宠后,旁人自然将我三人视为一派,若是牵累了如汐,怕是我也不会安心。 当我思绪万千之时,祁泽与如汐已将雪人的头部牢牢的固定好,乍一看,竟快与祁泽一般高。 祁泽一边用手拍着雪人的身体,一边歪着头道:“总觉得还缺些什么。” 如汐闻言看了看眼前的雪人,咯咯笑道:“光秃秃的一个脑袋,眼睛嘴巴都没有,可不是缺些什么吗。” 我不禁掩嘴轻笑,唤来身后的小午子去寻两个煤球与红布,再去捡些树枝来。 小午子动作倒也麻利,不会儿便把这些东西寻来了。 祁泽小心翼翼的将煤球嵌进去,做成了雪人的眼睛,又用红布做了嘴巴,而如汐则将树枝插在雪人的身上当臂膀。 我与亦颜笑着拍手道:“你们二人手倒是巧,瞧这雪人胖墩墩的,在远处瞧着定要以为是个活生生的人守在这里。” 祁泽被我们这样一夸赞自然高兴,开心的道:“梅花开的这样漂亮,便让它在这里守着梅园,不让别人破坏。” 我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连声道:“好好好,便让它在此做个梅园的守护者,谁都不能破坏这梅园的美景。” 如汐闻言也笑着道:“它这样赤手空拳可不行,不如给它配一把宝剑,便谁人都不怕了。” 亦颜掩嘴笑道:“你这丫头最是古灵精怪,若如此,怕是没人再敢来赏梅了,岂不辜负了这美景。” 正说着,只闻身后有积雪被踩的吱吱作响之声,转身,只见承琰正笑着负手朝这边走来。 一众人忙屈身行礼。 承琰笑着唤众人起身,看似心情甚好,看着我们笑道:“朕去了雎祥宫,宫人说你们来了这里,不曾想竟如此热闹。” 这时祁泽欢快的扑进了承琰怀中,撒娇道:“皇兄来的正好,瞧瞧这雪人好不好看?想着让它来守护梅园呢。” 承琰看着祁泽的目光是不同于妃嫔的怜爱,语气也尽是宠溺:“你这小子最是淘气,这些日子天气寒冷,可有外出惹母后生气?” “前次落水,风寒许久才好,自下了几场雪后母后便不许我外出,我怕母后生气,便也整日待在宫中。今日天气变暖,求了母后许久才肯答应让我出来,外面可比宫中好玩多了。” 承琰笑着摸了摸祁泽的头,目光落在那胖墩墩的雪人身上,不禁笑道:“这雪人,一看便是祁泽与如汐的杰作,朕猜的可对?” 亦颜闻言笑着道:“皇上好眼力,正是祁泽与如汐妹妹一同所堆,瞧着笨笨的,可是费了不小的劲儿呢。” 我亦笑道:“如此便罢了,竟还给安排了护守梅园的差事。怕是还会缠着皇上给这雪人佩把尚方宝剑才肯作罢。” 承琰看着祁泽与如汐,笑道:“满宫里也就你二人较旁人贪玩些,怕是连晨淑都不及。” 晨淑乃承琰膝下唯一子嗣,如今已有三岁了,承琰对其极是疼爱,因此待惠妃也格外温厚些。 如汐听得承琰此言,露出天真的笑容,又故意嘟着嘴道:“皇上只会取笑臣妾,论美貌与才情,各位姐姐皆在臣妾之上,臣妾自知比不过,索性由着自己堕落下去罢了。” 承琰听后,哭笑不得,指着如汐道:“瞧瞧这张猴儿嘴,明明自己贪玩儿,倒是被她说的委屈的很。” 闻言我与亦颜皆忍不住掩嘴而笑。 正说笑着,远远见一穿着淡粉色宫装的女子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看清女子的容貌,我面色不禁冷了几分。才被解禁便在此遇上,当真巧的很。 48.第48章 再见荣氏 只见荣氏慢步走到了我们跟前,面色恭谨的蹲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见过赵荣华、沈婉仪、万贵人。” 承琰略微有些惊讶,淡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荣氏低头谢恩后,拖着身旁宫女的手站了起来。 细细打量,几个月来,荣氏似乎更加清减了,原本便消瘦的身躯,如今在厚重的宫装下仍旧显得娇弱不已。想必这几个月的禁足,并不好过。 承琰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荣氏闻言一怔,面色稍有些发白,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臣妾…臣妾有几个月未见到皇上,实在想念皇上…” 承琰并未动容,面色却沉了几分,冷声道:“如此说来,你知道朕在此处,才来的?” 承琰一向不喜嫔妃一早打听到他的去处而佯装偶遇,这是阖宫尽知的事,当日芙蓉花开之时,欣嫔故意算计我与皇上偶遇,正是知道皇上的忌讳,想因而使得皇上厌恶我,可惜未曾如愿。 此时荣氏亦是察觉出承琰的不悦,有些惶恐的道:“臣妾没有,臣妾听闻梅花盛开,又许久未出来,便想来此散步赏梅,未曾想到皇上与几位姐姐也在此。臣妾心中实在想念皇上,故而才过来向皇上请安。哪怕只是看一眼皇上也好…” 承琰闻言面色稍缓,然而只淡淡扫了荣氏一眼,道:“既请过安了,便退下吧。” 承琰的冷漠使得荣氏有些微微诧异,面上蒙上了一层委屈之色,看起来楚楚可怜,哀声道:“皇上…” 这时亦颜轻轻一嗤,故意疑惑的问道:“荣娘子方才说过只是来向皇上请安,如今还不离去,莫非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 荣氏眼圈微红,咬了咬下唇,跪下道:“臣妾这几个月一直在宫中思过,自知曾经犯下大错。只怪臣妾当日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冒犯了婉仪姐姐,臣妾不敢求婉仪姐姐原谅,只求能够心安。” 亦颜向来护着我,此刻亦是有些不屑的轻笑道:“年轻气盛?荣娘子与沈婉仪年纪相仿,不过相差一岁,莫非年轻便是狂妄的借口么?想必是因为沈婉仪当日并不得宠,你便心生轻视吧?看来这几个月的时间,妹妹并未诚心悔过。” 荣氏一惊,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又迅速隐去,眸光泛起一层水雾,看着承琰道:“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那日是臣妾不知轻重,这些日子臣妾亦是悔不当初。” 承琰淡淡道:“若是朕当时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而非禁足,怕是你未必会知错。” 荣氏听不出承琰话中的喜怒,也不敢言它,低头道:“臣妾当真悔过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懂事。 承琰浓黑的眉微微蹙起,道:“朕已解了你的禁足,你还要如何?” 还未等荣氏说话,这时孙长胜走上前来,躬身道:“皇上,方才宫里太监来报,说此刻懿元夫人与惠妃娘娘正在乾阳宫等着,似乎是有除夕家宴之事来请皇上定夺。” 承琰点头道:“知道了。”又转而看着我们道:“梅香四溢,本想在此陪你们一同赏梅,却也不好让芷懿与昭夙等着,朕便改日再来陪你们吧。” 我闻言道:“正事要紧,皇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当心路滑。” 承琰点点头,又看着祁泽道:“天气虽然变暖了些,但仍旧是冷了些,再玩儿一会儿便回去吧,莫要让母后担心。” 祁泽乖巧的点头应了。 亦颜与如汐亦屈膝恭送承琰离开。 荣氏眼见承琰要走,急急道:“皇上…” 然而承琰不知未曾听到,还是不想理会,终是未再转身。 见承琰走远,仍跪在地上的荣氏面露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如汐向来也不喜欢荣氏,见她跪着,也仿若不觉,指着梅园深处对我与亦颜道:“姐姐瞧,里面还有粉红的梅花。满地的雪,映着这白色的花瓣,也太单调了些,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俯下身摸了摸祁泽的头,轻声道:“你要过去吗?” 祁泽嘻嘻笑着的道:“婉仪嫂嫂去哪里我便跟着去。” 我笑了笑,道:“那我们便过去看看吧,也可折几只回去插在花瓶里观赏。” 我们刚要走,只听全然被我们忽视的荣氏面上实在挂不住,终是忍不住喊道:“婉仪姐姐。” 我故作惊讶的看着她道:“妹妹还有事吗?” 荣氏此时心中定然憎恨我,却因我如今位分已高出她许多,且正圣眷优渥,故而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敬。低声道:“臣妾自知曾得罪过姐姐,姐姐一向大度,还请姐姐能够原谅臣妾。” 那日荣氏狂妄蛮横的姿态再一次在我脑中浮现,我忍着心中的厌恶,笑着道:“妹妹一向自诩恩宠隆厚,我倒是糊涂了,不知妹妹何时得罪于我?” 荣氏继续低声下气道:“我知姐姐憎恨我…” 我不等她说下去便出声打断:“妹妹说笑了,多日不见妹妹,若不是今日得见,怕是我早已忘记妹妹了,又怎会憎恨妹妹。”我低头俯瞰着她,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想不到多日未见,妹妹还如当日一般高看自己,丝毫没有半分长进。” 荣氏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沈婉仪这话何意?” 一旁的亦颜早在当日荣氏掌掴我之时便已对荣氏厌恶至极,冷声道:“沈婉仪如今得皇上宠爱,每日自然忙于应对皇上,如何有闲暇去憎恨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且荣娘子方才在皇上面前才说不敢求沈婉仪原谅,只求心安,此时却又口口声声请求沈婉仪原谅,可见娘子心口不一,并无诚意。” “我…”荣娘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我看着她,笑道:“记得妹妹当日说过,在这宫中,不以位分定尊卑,得宠便自然尊贵,还道终有一日会位于我之上。却不知妹妹何时兑现此言,我等着。” 荣氏面上的恨意已然再掩不住,下唇已被咬的有些发白,然而初初解禁,且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即便再愚蠢狂妄也不敢再生事端,语气有些僵硬的道:“是臣妾不自量力,请沈婉仪恕罪。” 我冷冷的扫她一眼,淡淡道:“妹妹怎的还跪在地上,叫旁人看了去,还道是妹妹又做错了什么事,亦或以为我因前仇旧恨而迁怒于你。若想要旁人敬重你,就莫要先将自己看轻才是。” “是,多谢沈婉仪教导。”荣氏低着头,然而我却从她的话中听出浓浓的恨意。 我不再理会她,随着亦颜几人一同往梅林深处而去。 即便今日不曾相见,当日她因我而被禁足几月,早已恨极了我,且我自得宠那一日便已树敌众多,自然不在乎荣氏再多恨我几分。 49.第49章 有孕四月 刚转身没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惊呼之声:“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我忙回头看去,只见荣氏倒在了雪地里,双眼紧闭,貌似晕了过去,随身的宫人正焦急的跪在一旁摇晃着她。 我蹙眉道:“这荣氏又是闹的哪一出?” 亦颜也皱了皱眉,道:“这么多人看着,还怕她耍什么花样么?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我们一行人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然而不知究竟是何情况,怕是荣氏使得计,故而不敢轻易上前去扶她。 亦颜快速的打量了地上晕厥的荣氏一眼,看着跪在荣氏身边的宫人问道:“你家小主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会晕倒?” 那宫女满脸的焦急,带着一丝哭腔道:“回赵小主,奴婢也不知为何,许是在雪地里跪的久了些,身子不济,才会晕倒。小主这些日子身体并不是很好…” 亦颜面色仍旧有一丝冰冷,也不多言,唤来芙月与荣氏的宫人一同将荣氏扶起,又吩咐宫人去内务府传顶小轿来。 不一会儿,两个内监抬着一顶小轿快速的赶来了,几个宫人合力将荣氏抬上了小轿,自始至终我与亦颜乃至如汐,都未曾碰过荣氏一下。 我吩咐小午子去传太医,又让玉缘将祁泽送回凝玉宫。 而后一行人去了荣氏的所居的永宁宫偏殿清心阁。 宫人小心翼翼的将荣氏放在了床榻上,此时荣氏仍旧紧闭双眼,脸色微微发白。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来人正是太医院的方太医。 待诊脉后,方太医面色微微有些异样,又重新将手放在荣氏的脉上仔细诊视。 见状,我有些疑惑的问道:“荣娘子怎么样了?” 方太医将手收起,拱手道:“回沈小主,荣小主并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在那里,胎气?如此说来,荣氏竟是怀孕了?可是荣氏已被禁足四个月余,解禁才几日,又未曾侍寝,怎么会有孕? 如汐口直心快,惊讶道:“太医的意思是荣娘子有孕了么?” 方太医点头道:“不错,荣娘子的脉象正是喜脉,今日只是动了胎气,加之一直以来有些营养不良,才会晕倒。” 亦颜蹙眉思索片刻,道:“荣娘子中秋过后就被禁足,如今才初初解禁,期间未曾侍寝过,怎么会有身孕?太医可是诊错了?” 方太医道:“有孕一个月余便已可以诊出,何况荣娘子已有孕四个月余,断然不会诊错。” 众人又是一惊,四个月… 亦颜有些震惊的道:“方太医的意思是…荣娘子在禁足前便已怀孕?” 方太医点头道:“算起来确实如此,荣小主该是在中秋之前有孕的。” 荣氏自册封后仅有那一连七日的隆宠,之后再未被承琰招幸过,若是怀孕四个月余,必是在那几日怀上的。只是其虽被禁足,然而有孕如此大的事,不可能无法通传,若说其不知自己有孕,更是荒谬。 突然一个念头自我脑中闪过,荣氏发现自己有孕时定然还不到两月,若那时告知承琰,定然会被解禁,然而亦会处在风口浪尖,稍不留神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唯一一种可能便是荣氏故意瞒着不报,一直借着禁足后的安全环境中养胎,直至胎像稳固… 以荣氏的性子,何以如此沉得住气?且禁足这些日子,虽不与外人接触,避免旁人对龙胎做出不利之事,然而该有的营养补品却并不曾供给过,以致其看上去较有孕前更为消瘦,又因着冬日衣服穿得较厚,肚子竟是一点看不出来。若不是今日晕倒,不知其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亦颜也蹙眉不语,怕是心中与我同样意外。 我压住心中的翻滚的思绪,派宫人去乾阳宫禀报承琰。 宫人出去不久,荣氏便悠悠转醒,有些疑惑的四下看了看,问道:“臣妾怎么了?” 我看着她,淡笑着道:“妹妹方才晕倒了,不过倒要恭喜妹妹,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荣氏微微一怔,不知是当真不知道自己有孕,还是惊讶于我们知晓了此事。 亦颜轻笑道:“妹妹可当真糊涂,怀孕这么久,竟一点都不知晓么?若早些禀告皇上,皇上定会解了妹妹的禁足,什么好的东西都第一时间送来,何必要妹妹多受这几个月的委屈呢。太医方才说妹妹因为营养不良才会晕倒,妹妹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孩子才是。” 荣氏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也不解释,只道:“是臣妾糊涂了。” 我扫过荣氏消瘦且有些苍白的侧脸,道:“方才在御花园,妹妹为何不向皇上禀告此事呢?还由着自己在雪中跪了那么久,若是孩子真出什么事,这罪责又该由谁担当呢?” 荣氏病态的脸上浮上一丝笑容,看着我道:“婉仪姐姐如今得皇上宠爱,皇上眼中只有姐姐,哪里还有臣妾的容身之处。” 我笑着道:“大家同为姐妹侍奉皇上,皇上又何曾厚此薄彼,若依着妹妹所言,岂非是皇上因我而容不下你腹中龙裔?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妹妹也不能好生养胎了,还望妹妹慎言。” 荣氏面色一滞,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笑道:“臣妾并非此意,也从未如此想过,姐姐能想到这样,莫非是姐姐自己容不下我腹中孩子?却要推到皇上身上。” 还未等我说话,如汐已是气红了脸,忍不住出声道:“荣娘子这话说的好没良心,你适才晕倒在地,沈姐姐好心送你回来,还请来太医为你医治,你却不知感恩,反而反咬一口,真是好没道理。” 亦颜看着荣氏,幽幽道:“荣妹妹有孕而瞒着不报,使得孩子在母体中便营养不良,其罪一;明知有孕而在雪中长跪,是而动了胎气晕倒,其罪二。妹妹腹中龙裔首先是云国皇室血脉,其次才是妹妹自己的孩子,自然容不得有半点差池,若是因妹妹自身保护不周而使龙胎有事,怕是妹妹自身难辞其咎,足以论罪,妹妹如何还有心猜忌旁人呢?” 荣氏脸色一变,冷声道:“几位姐姐位分高于臣妾,又巧舌如簧,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人微言轻,自然辩不过姐姐。” 亦颜轻笑一声,目光冷冽的盯着荣氏,道:“妹妹说笑了,待会儿皇上来了,我们自可让皇上来定夺,究竟是我们巧舌如簧,还是妹妹自身有罪。” 荣氏一时哑然,张了张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勉强笑道:“皇上国事繁忙,这等小事姐姐便不必烦劳皇上,莫不是姐姐这般容不下臣妾,急于向皇上进言,定罪于臣妾?” 亦颜冷笑道:“只要妹妹不时时想着生事,自然不会有人害你。妹妹如今有着身孕,少动些心思才是。” 荣氏许是知晓自己有孕而瞒着不报之事若是追究起来,是可定罪,冷哼一声,恨恨的转过了头,不再言语。 50.第50章 看重 又等了一会儿,承琰便到了。 一众人忙行礼问安,承琰急匆匆走进来,只扫了众人一眼,道了声“免礼”,便径直往荣氏那里去了。 荣氏看到来人是承琰,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正欲起身问安,被承琰制止了。 承琰坐在床边,面上忍不住的喜色,道:“适才宫人来报,说你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当真么?” 荣氏面上露出一丝娇羞,苍白的脸上因承琰的到来而泛起红润,柔声道:“是。” 承琰握住荣氏的手,连道了几声“好”,承琰膝下子嗣稀薄,仅有一位公主,如今宫中不仅黎婕妤有孕,临近除夕又传出荣氏的喜讯,他自然是高兴的。 “推算起来,你该是那几日有的身孕,为何不早告知朕?如今都已四个多月,前几个月最是该吃些补身子的东西,到是让你受委屈了。” 荣氏闻言一喜,又低头道:“臣妾德行有亏,原想着在宫中思过,不敢打搅皇上,后来发觉有孕,虽被禁足,却私心想着如此也可静下心来养胎,以保皇儿安全。臣妾自知有欠妥当,还请皇上恕罪。” 承琰闻言并无不悦之色,摆手道:“无妨,朕明白,只要孩子没事便好。” 见此场景,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落寞,荣氏何等有福气,只侍寝了七日便怀上了孩子,如今我们三人倒像是多余的了。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如果这里,也可有一个属于我与承琰的孩子,该有多好… 忽然手被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握住,我抬眼,看到亦颜安慰的眼神,我冲她笑了笑,是我糊涂了,承琰是帝王,注定不是我一人的良人,我怎能因为其他妃嫔有孕而伤感落寞,既是动了情,也只能自己心宽。 正当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只闻承琰有些不悦的道:“外面冰天雪地,这殿中怎的也如此寒冷?莫非是你们这起子奴才偷懒,没有烧炭么?” 侍候荣氏的宫人听了忙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并非是奴婢们偷懒怠慢小主,是…是领的银炭早已烧完,殿中已没有银炭可用…” 承琰脸色愈加不悦,冷声道:“用完便不知道再去领么?你们便是这样侍候主子的么?” 那宫人见承琰动了怒,忙道:“回皇上,奴才们岂敢偷懒怠慢主子。”说罢偷偷抬眼看了承琰一眼,带着一丝哭腔道:“自从小主被禁足,内务府便每月克扣小主的俸例,入冬以来,分给小主的银炭,往往只够烧不到十日便没有了,奴才再去领时,内务府的公公便推三阻四,小主只能一日日的挨着,还因此病了一场…” 承琰听着,脸色越发的难看,转头问孙长胜:”如今内务府的总管是谁?” 孙长胜忙恭声道:“回皇上,是冯全。” 承琰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冯全…他的差事当的可真是好,朕还没有发话,他倒是做起主来。传旨下去,责令冯全罚俸半年,其他人罚俸三月,若是再有类似之事发生,他这总管也就不必当了。” 我一惊,想来承琰是动了真怒,看来他当真在意这个孩子… 荣氏见承琰因她而动怒,面上喜色一闪而过,柔声道:“皇上,许是冯总管因公事缠身,无法对所有小事都顾虑周全,想来不是有意苛待臣妾,还请皇上息怒。” 承琰摆手道:“不必替他讲话,这起子奴才平日里便最会审时度势,跟红顶白,当朕从不知晓么。”说着转头看向我,语气中带了一丝愧疚,道:“当日宁儿怕是也受了不少他们的克扣,若不惩治,还当朕一味的被他们蒙了眼么。” 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难为他在此时还惦记着我,看了荣氏一眼,见其隐隐有些不悦,我淡淡道:“荣妹妹怀着身孕,吃的用的自该是头一份的,冯总管虽事务繁忙,却不该纵着手下的奴才苛待妹妹,如今小惩大诫,也好给他提个醒,今后莫要再犯。” 承琰点头道:“正是这个理。”说罢顿了顿,微微蹙眉道:“懿元夫人与惠妃共同打理六宫事务,竟对此事毫不知情么。” 荣氏闻言勾起一丝笑意,低声道:“想来二位娘娘并非有意纵容,还请皇上…” 亦颜见状,笑着打断荣氏道:“荣妹妹方才还体谅冯总管公事缠身,一个内务府总管尚且如此,二位娘娘打理后宫大小事宜向来公允,怕是底下的奴才擅自违背二位娘娘的旨意,对荣妹妹有所苛待,如今加以惩戒,也为时不晚。好在荣妹妹腹中龙胎无恙,便是最大的幸事了,荣妹妹说是不是?” 荣氏勉强笑了笑,看着亦颜道:“赵姐姐说的是,臣妾与龙胎此时很好,还请皇上不要再怪罪二位娘娘。” 承琰将荣氏身上盖着的锦被往上拉了拉,柔声道:“好生养胎,缺的东西朕会派人送来。” 荣氏顺从的点了点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当日承琰便晋荣氏为贵人,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又赏赐了不少补品为荣氏补身子。一时间荣氏又如当日那般风头正起,即便所有人都想不到原本已失宠又遭禁足的她会突然有孕,然而无法改变其如今风光得意之势。 午后,我与亦颜在殿中刺绣。 亦颜一边在手中的荷包上细细穿引,一边道:“想不到荣氏竟有这样的好福气,明明已失了宠,竟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若是生下皇子,必定风光无限了。” 我呡着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淡淡道:“是啊,皇上还为了她罚了内务府上下,她这一次也算是东山再起了。” 亦颜幽幽道:“能怀上是她的福气,能生下来,就是她的本事了。” 我笑了笑,又道:“姐姐不觉得奇怪么?以荣氏的性子,发现有了身孕,如何能这么久隐忍不发,甘愿受禁足之苦,生生等到胎像稳固才说。莫非从前我们都看错了她?” “我也想不通,荣氏何时有了这样的耐性。莫不是从前那副张扬跋扈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么?” 我轻叹道:“这宫中的女人,当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亦颜笑了笑,瞟了一眼我的腹部,道:“妹妹向来身子弱,平日里多吃些补药,将身子养的强壮些。比起旁人,我更想早日听到妹妹的好消息。” 我闻言脸一烫,嗔道:“姐姐最是会取笑我,那姐姐自己呢?” 亦颜面色有一瞬间的暗淡,转而又换上了笑容,道:“我们姐妹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趁着皇上如今对你多有宠爱,有个孩子傍身,地位才可稳固。” “我明白姐姐是真心为我好,但是姐姐也要多为自己做打算才是,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与姐姐在一起。” 亦颜冲我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宫中两位嫔妃有孕,这个除夕,怕是也会异常热闹了… 51.第51章 除夕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随着渐暖的天气,我迎来了在云宫中第一个新年,也是第一个母妃不在身边的新年。 一早各宫宫门口已有宫人挂上了各色图案的红灯笼,远远望去,宫殿顶上的积雪还未融化,殿檐下的红灯笼偶尔随风晃动,看起来格外喜庆。 除夕家宴设在了鸿宁殿,晚间阖宫皆会到场。 一早梳洗罢,刚用过早膳,亦颜与如汐便来了。 谈笑一阵后,如汐忆起曾在家中母亲每到除夕都会亲手包饺子给她吃,入宫后已许久未吃。 亦颜笑道:“你这丫头,当真把吃当成顶要紧的事,若是想吃,我做给你便是,虽比不得你母亲做的,也可慰藉你相思之苦。” 如汐闻言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姐姐竟会做么?” 亦颜道:“这有何难,从前在家中时为了给父亲母亲惊喜,也曾与厨娘学过,虽许久未做,想来也不会太差。” 如汐高兴的拍手道好。 又待了一阵,快到晌午时,亦颜便吩咐宫人准备食料,张罗着为我们做饺子。 一直忙活到午时,我们终是吃到了亦颜亲手做的饺子,皮薄馅嫩,满口溢香,如汐最是高兴,连连夸赞着,直道这是吃过的最可口的饺子。不说如汐,连我都忍不住吃了好多才罢。 来云国的第一个除夕午膳,便用这般最为轻松而安乐的法子过去。如今的我,有承琰的宠爱,还有亦颜与如汐的陪伴,或许是幸福的吧… 午膳后,亦颜与如汐又逗留了稍许,便各自回去了。 因着是除夕,即便是午后的静谧时光,仍是带着些许喜庆之气的,一时没有睡意,便在内殿看起书来,吩咐了诸人下去休息,然而在这节日里,无人愿意去休息,便留在殿中陪我。不知玉缘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红纸,几人在殿中剪起了窗花。 见他们说说笑笑讲着宫外的趣闻,我便干脆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坐在一旁听,不时发出笑声。 不出一个时辰,精致形象的窗花便已剪了许多,小午子几人兴致勃勃的张罗着将窗花贴在窗上。映着纸窗外有些朦胧的片片雪白,点点红色,显得格外清亮,仿佛殿中也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心情也好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正与殿中诸人说笑,殿外有宫人来报,说欣嫔在外求见。 欣嫔…我微微一怔,当真许久未见了。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吩咐宫人让她进来。 倒是茜宝,有些鄙夷的小声道:“从前那般欺负小主,如今怎么还有脸面来见小主。” 佩祥道:“小主的处境今时不同往日,她从前没少得罪小主,如今自然要来讨好。” 玉缘虽也有些鄙夷,然而毕竟要比茜宝几人稳重,低声道:“这些话私下说说便好,欣嫔本就不是安分之人,若是让她听到了,即便如今低小主一头,怕是仍会生出事端来,莫要再说了。” 茜宝与佩祥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我笑了笑,没有斥责她们,端坐在座上,此时,殿门再次打开,只见欣嫔携着秋儿从外面款款而来。 见了我,欣嫔的神色明显比从前收敛了许多,颇有些低眉顺目的样子,冲我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沈婉仪。” 我笑着道:“欣嫔姐姐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欣嫔颔首在对面坐下。 我瞥了她一眼,笑着道:“今日是除夕,怎的欣嫔姐姐竟有时间来我这里?” 几个月未见,她与荣氏一样较从前消瘦了许多,面色也不似从前那般红润白皙,虽涂了厚厚的胭脂,也遮不住面上的憔悴之色,面色依稀有些蜡黄,曾娇媚妖艳的丹凤眼如今看来略也有些空洞无神,想来禁足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欣嫔露出一抹笑,恭顺的道:“许久未见沈婉仪,当真想念的紧,臣妾今日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请沈婉仪尝尝。”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秋儿。 秋儿会意,忙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取出了几盘看起来精致的点心放在我座旁的小桌上。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笑着道:“多谢欣嫔好意,只是刚用过午膳不久,腹中仍有些饱胀,不如稍后再尝吧。” 欣嫔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道:“婉仪是怕我在这点心中下毒吗?” 我轻笑一声,看着她道:“欣嫔姐姐多虑了,姐姐向来待我与旁人不同,岂会做出这般恶毒之事。” 欣嫔似乎想起了从前之事,面露尴尬,勉强笑道:“臣妾从前不懂事,对婉仪多有得罪,还请婉仪能不计前嫌,原谅臣妾。” 我看着她,淡淡道:“姐姐严重了,从前我初入云宫,不懂规矩,幸得姐姐时时提点,才有今日,本该是我感谢姐姐才是。” 欣嫔面上闪过一丝嫉恨,很快便恢复常色,笑着道:“说了这么久,还未恭喜婉仪晋封之喜,如今婉仪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臣妾从前便知婉仪福气大于旁人,日后定然恩宠无限,还望婉仪日后多多提点。” 我心中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这是自然。” 又闲话了几句,欣嫔才离开。 待其走后,茜宝忍不住啐了一口道:“从前小主无宠,她便百般刁难,如今眼见小主得了势,又巴巴来讨好,换了奴婢,怕是万万没有脸面来说这些话。” 我睨了茜宝一眼,淡笑着道:“这样的人又岂止欣嫔一个,我都不气,你又何必与她置气,我让尚衣局为你们裁制的新衣可取回来了?” 茜宝闻言开心的笑道:“小主选了那样名贵的料子为奴婢们做了衣裳,奴婢可是天天惦记着此事,怎会忘了,昨日便已取回来了。” 我点点头笑着道:“那便好,一会儿没事便都下去歇着吧,否则晚上怕是没有精力守岁了,明日一早可又有的忙了。” 玉缘闻言笑着道:“就小主最是心疼奴婢们,小主也该好生歇歇才是,晚上还有除夕晚宴,之后又是要应付好多事,不要太劳累了才好。”玉缘说罢顿了顿,将目光放在欣嫔方才送来的糕点上,又道:“这些糕点…小主还是不要用了为好。” 我淡淡的扫了一眼,冷冷道:“欣嫔对我分明恨之入骨,她的好意我自然不敢消受,拿去倒了吧,莫要被旁人看到。” 玉缘应了一声,将糕点拿去出去,我吩咐其他人下去休息,自己也便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52.第52章 晚宴 休息了一阵,晚宴将近,一众人为我穿衣梳妆。 今日虽是除夕,我却不愿妆扮的过于明艳,选了身中规中矩的湖蓝色宫装,挽了随云髻,髻上稍许点缀了几只珠花,又插上了承琰之前赏赐的金簪,既不惹眼,也不失该有的礼数。 几位王爷皆入宫赴宴,静臻长公主亦与驸马一同入宫,今日初次相见,长公主随了太后,虽已过豆蔻年华,却仍旧绰约多姿,貌美如斯。而驸马李延乃惠妃长兄,镇国公长子。其眉眼间与惠妃颇为相似,英俊挺拔,与长公主倒是极为相配,二人郎才女貌,琴瑟和谐,连不经意间的眼神都柔情似水,不可不让旁人羡慕。作为女子,能嫁与这般良人,怕是此生都无憾了吧。 开席前,太后将长公主招过去说话,握着长公主的手不时说说笑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长公主虽仍在京城,并未远嫁,然而毕竟已为人妇,不便时时入宫,无法像从前那般守在太后膝下承欢,一年来自是见不了几次,如今得见,自然欢喜的紧。 看到这番场景,不禁想起了母妃,我与她,怕是这一生都再难相见了。然而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我亦是不敢将自己心中的惆怅表露半分,仍旧笑意盈盈,与身旁的亦颜与如汐不时玩笑几句。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懿元夫人与惠妃也已入座,晚宴便正式开始了。 宫人鱼贯而入,为主子们摆上精心而制的菜肴。 先由承琰举杯与众人同饮一杯,而后又敬太后一杯。 待太后笑盈盈喝下承琰的敬酒,几位王爷与王妃也陆续举杯向承琰与太后敬酒。 一时间杯觥交杂,好不热闹。 荣氏如今已晋为贵人,因其有孕而坐在了黎婕妤旁边,二人桌上的菜式皆与旁人不同,皆是适合孕妇食用的菜式。 荣氏面色较前两日稍好了些,即便仍旧有些憔悴,却无法遮住她眉间的得意之色,母贫子贵,当真是不假。 席间,正与太后谈笑的长公主突而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绝美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笑着道:“听闻初秋时皇上新纳了一位美人,乃华国宇平公主,如今已是婉仪,想必就是这位吧?” 我见状,起身朝长公主行了一礼,道:“臣妾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点头道:“婉仪不必多礼,早听闻宇平公主貌比西施,德行俱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颔首道:“长公主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婉仪太过自谦了,听母后说,前些日子你不顾一己安危,救永安王于危难,我虽身在宫外,对其亦是十分挂念,却无机会好生谢你。”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向我:“今日借着家宴,我敬婉仪一杯。” 我忙举起酒杯,喝下了杯中的桂花酒,放下酒杯后,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永安王乖巧可爱,又心性善良,福泽绵长,遇事自会逢凶化吉,长公主如此客气,臣妾实在惭愧。” 长公主笑了笑,转头对上首的承琰道:“皇上得此佳人,当真是有福气。” 承琰看向我,眼神中充满柔情,笑着道:“朕自然是有福之人。” 我瞬间红了脸,嘴角却不禁微微扬起,心中一片暖意。 晚宴又进行了一阵,节目依旧是歌舞表演不断,气氛却是热闹非凡。 进行到一半时,一波舞女表演罢退下,太后看着懿元夫人与惠妃笑着问道:“这些日子你们二人准备晚宴之事着实辛苦,不知今年可有什么新意?也好让哀家这老婆子开开眼。” 懿元夫人掩嘴笑道:“太后见多识广,臣妾与惠妃为博太后一笑,几近挖空了心思,自是准备了别样的节目。” 太后听罢兴致颇高,问道:“哦?如此一说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节目?” 惠妃笑着道:“太后莫急,下一个便是了。” 说着拍了拍掌,忽而从殿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铃铛声,只见两位年约三十有余的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中牵着几根绳子,其中一人手中绳子的另一端竟是几只毛色纯白的小狗,那小狗身上竟穿着红色的衣服,看起来既可爱又滑稽。而另一人手中牵着的是两只穿着红色马甲的猴子。 见状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颇为好奇。 我自小在深宫长大,对于民间的杂耍亦是没有见过的,不禁来了兴致。 那二人先是跪地朝着各位主子请了安,继而起身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只见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几只小狗汪汪叫了几声,竟将前爪离地,如人一般直立起来,在殿内不时的绕圈行走。 宫中妃嫔自小养在闺阁之中,自是没有见过这些,一时眼睛都放在了这几只小狗身上,不时发出笑声。 走了几圈后,那人又是一声口哨,小狗将前爪着地,坐在地上等待主人的命令,只见另一人从怀中拿出一根红色的绳子,二人各签一头,又吹了一声口哨,二人开始转动手中的绳子,绳子一圈一圈在空中形成弧度,几只小狗摇晃这尾巴跑在绳子下,在绳子即将落地时齐齐跳起来,使得绳子不间断的在空中画圈,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一会儿,两只原本坐在地上的猴子动作十分敏捷的跑到小狗身后,在绳子落地时与小狗一同跳起,绳子每一次落地都顺利的被小狗与猴子跳过。 之后,二人停下了动作,从怀中拿出两个圆环,将圆环停在离地较近的空中,几只小狗排着队一次从圆环中跳过, 之后又是几个有些难度的表演,这些动物想来已被训练已久,皆是轻松完成了。 最后,两只猴子共同拉开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国泰民安’几个大字。 “好。”承琰不禁道了一声好,忍不住拍起掌来。 众人回过神来,也随着承琰拍手道好。 承琰当即赏了二人黄金二十两,以作嘉奖。 二人谢恩后退出了大殿。 太后面上一直带着笑意,仿佛意犹未尽,对懿元夫人与惠妃道:“哀家知道你们向来聪颖,未曾想到竟是这般稀奇的节目,当真是另哀家大开眼界。” 惠妃笑着道:“原本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不过是民间较受欢迎的杂耍,太后若是喜欢,臣妾们日后便不时的编排一些供太后观赏。” 太后笑着摆手道:“这东西偶尔看看才觉得稀罕,若是日日看着,怕是也味同嚼蜡了,反而没了今日这样的惊喜。你们二人当真是有心了,怕是不止哀家看的高兴。” 长公主笑着接口道:“儿臣虽在宫外,却也未曾见过这般有趣的杂耍,懿元夫人与惠妃心思确实巧妙,想出这样的新意,这除夕过的倒是一点不觉得乏味。” 懿元夫人闻言凤目一转,巧笑道:“若是年年都是那些个歌舞,我们不觉得乏味,怕是太后与皇上都要责怪我们刻板无趣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笑着嗔道:“哀家本欲夸你,你却如此伶牙俐齿,如此哀家便罚你,明年除夕定要想出比今日更有新意的节目来,否则哀家可不饶你。” 承琰见状亦笑着道:“若是太后不高兴,朕亦会罚你。” 懿元夫人以帕掩嘴笑了一阵,才道:“既是太后与皇上发话,臣妾岂敢抗旨,怕是到时又要劳烦惠妃了,说起来这主意还是惠妃想出来的,皇上可要好生赏赐妹妹才是。” 承琰笑道:“自然该赏,你二人近日为置办家宴事宜着实劳累,朕自不会忘了。” 这时,坐在惠妃下座的安贵嫔道:“今年除夕有这样特别的节目,想必会让我们回味许久,臣妾不禁想起中秋家宴上,沈婉仪弹奏的那一曲《出水莲》,亦是让臣妾每每忆起都觉得意犹未尽。” 我听闻她提及到我,不由转头看向她,见其笑着望着我,不时把玩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 53.第53章 变故 太后似乎想起了中秋的场景,亦是附和道:“听安贵嫔这样一说,哀家也记起来了,沈婉仪的琴技当真非常人可比,既是提起来了,今日不如再弹奏一曲助助兴吧。” 见太后发话了,我也不好推辞,笑着道:“臣妾琴技拙劣,难得贵嫔姐姐与太后不嫌弃,如此臣妾便只好献丑了。” 言罢,已有宫人动作麻利的为我准备琴凳与古琴。 安贵嫔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我,又道:“妹妹上一次弹的那曲《出水莲》曲调平和,却被妹妹弹奏的扣人心弦,今日不如弹一曲《高山流水》可好?这首古曲最为古朴典雅,经妹妹之手弹奏出来,定然又要让我们回味许久了。” 我颔首笑道:“既是贵嫔姐姐喜欢,臣妾岂有拒绝的道理。” 待得宫人将古琴摆好,我坐在了琴凳之上,不经意看了承琰一眼,见其目光柔和的看着我,我心中不由安定了许多,将双手放在了古琴之上,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中秋那日,相同的场景,一切却又都已不同,我已不是当日的我,我与承琰之间亦不是当日那般淡漠。 我微微闭上双目,手指微动,优美明快的声音自指尖流出,万籁俱静,惟泉水淙淙,悠远流长,仿若十万八千里外,月宫嫦娥抚琴击筑,流水渐深,如乳燕呢喃,又如细雨润物无声… 节奏时而低缓时而急促,跌宕起伏,连绵不绝,好似高空跌落的一团轻云,与大地融为一体。 正当我专心奏曲,无心他顾之时,忽而听到了一声惊呼之声,殿内有些骚动传来。 我忙抬眼看去,只见一只婴儿般大小的黑猫正快速从外面窜了进来,这猫体格强壮,甚至撞翻了正为主子斟酒的宫人手中的酒壶。 此时正站在我的对面,浑身毛发都立着,好似发了狂,直直的盯着我,双眼发出幽幽的绿光。 我不由一惊,原本奏动琴弦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这猫虽较一般的猫壮一些,动作却不失敏捷,门外的侍卫想必未能及时拦住它,此时惶恐的进入殿中,然而主子未曾发话,此刻站在门口不敢妄自举动, 承琰见那黑猫弓着身子,好似随时都会对人发起攻击的样子,不禁焦急的道:“来人,保护沈婉仪。” 门口的侍卫得了令,正要冲进来,那黑猫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冲着我呲了呲牙,一时间那些侍卫都驻了足,不敢再上前。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愣了神,我同样愣在了那里,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我虽素日不曾惧怕这些动物,然而此时这黑猫的样子却让我不由心惊,若是它发起狂来,怕是那尖锐的利爪不是我所能抵挡的。 这时,懿元夫人冲着殿内的宫人喊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捉了这畜生扔出去。伤了哪位主子,你们吃罪的起么?” 那些侍卫正欲继续上前,原本在座上的亦颜猛的站了起来,喊道:“不可,若是将它激怒,必会伤了沈婉仪。” 话音刚落,那黑猫突然伸出利爪,弓起身子猛的朝我扑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来不及闪躲,下意识的用长袖遮挡,这时站在我身后的玉缘反映了过来,速度极快的挡在我的身前,面朝着我一把将我抱住,挡住了黑猫的攻击。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似乎要划破我的耳膜,伴随着耳旁玉缘极力压制的痛呼声,一阵骚乱后,一切归于平静。玉缘有些无力的放开了我,我却能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睁开眼,只见那只黑猫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地上,旁边站着的陵睿王手中执着一把长剑,剑身仍在剑鞘之中,只见他朝承琰作揖道:“今日除夕,见血怕是不吉利,臣已将这畜生击晕,过后再由皇上处置。” “宁儿…”只闻承琰急急的呼喊之声,下一刻他已从上座来到了我的身边,有些惊慌的在我身上仔细查看着,确定我未受伤后,一把抱住了我,紧的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皇上…” 感受到了我的不舒服,承琰这才放开了我,有些尴尬的道:“你没事便好,方才那畜生突然冲你发狂,朕怕它伤到你。” 我有些感动的看着他道:“臣妾没事,还好玉缘及时护住臣妾…” 说到此处,我忙转头看向身侧的玉缘,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检查着,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玉缘此时脸色苍白,嘴唇竟微微有些发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小主放心,奴婢没有受伤,小主没事就好。” 见玉缘面色异样,我不禁焦急的道:“你现在哪里是没事的样子,究竟伤到了哪里?快让我看看。”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受伤…” 见她精神越发虚弱,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我的心不由的紧紧揪了起来,忙将她藏在袖中的手捂住,只见她皱了皱眉。我忙将她的手抬起,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赫然出现在她原本白皙的手背上,这道伤痕划的极深,然而原本鲜红的血此时竟隐隐发黑,不时从伤口上冒出。 还未等我说话,玉缘竟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玉缘,玉缘…”我忙扶住她,让她没有倒在地上。此时玉缘已然不省人事,嘴唇有些发黑,仅仅被猫伤到,不可能会如此严重,她如今这幅样子,分明就是中毒之兆。 思及此,我身子微微有些发颤,抬头望着同样有些诧异的承琰,凄声道:“皇上,求您救救玉缘。” 承琰眉头微皱,吩咐宫人立即去传太医。 这时太后神色凝重的看了看玉缘,沉声道:“此事蹊跷,皇帝先派人将这黑猫绑起来好生看管着,莫让它逃了。看玉缘的情况,怕是中毒之兆,先将人送去偏殿,待太医看过了再说。” 承琰照着太后的话一一吩咐了宫人。 虽出了这样的事,但今日是除夕,晚宴仍要继续,我放心不下玉缘,便一同到偏殿守着,懿元夫人与惠妃安抚了众人几句,继续接下来的节目。 因着是除夕之夜,太医院空无一人,连值夜的太医都回府与家人团聚,或许谁都未曾想到原本喜气洋洋的除夕之夜会出这样的变故,如此一来宫人只得奉了承琰的命令出宫去太医府上去请。 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待太医来时,晚宴已到尾声,太后本欲留下来,承琰怕其身体熬不住,便让长公主陪同着回了凝玉宫。 懿元夫人与惠妃随承琰一同来到了偏殿,余下的人都被承琰遣了回去。 来的正是在太医院中较为年轻的太医周正。 见来人是他,我心中也微微放心些,虽未曾与之打过交道,却也听闻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周正乃太医院院正周敬远之侄,听闻从小便对药理医术感兴趣,又得周敬远言传身教,年纪虽不大,医术却不容小觑,故而得以入了太医院,且听闻其为人刚正不阿,对患者一视同仁,在宫中口碑极好。 待得细细为玉缘把过脉,又查看了玉缘手背上的伤口,周正脸色微变,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放在玉缘尚未干涸的伤口上,银针瞬间变成了黑色。 我面色大变,心内震惊不已,虽然猜测玉缘此番表现必是中毒所致,然而如今证实了,却宁愿是我想错。 54.第54章 白霜之毒 懿元夫人抚了抚胸口,失声道:“玉缘只是被猫抓伤,这银针怎会变黑?” 承琰面色微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正犹豫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的道:“回皇上,玉缘姑娘身中白霜之毒,此毒较为凶猛,涂在利刃之上,划破皮肤,便可使毒性侵入皮肤,进入血液之中,故而玉缘姑娘伤口流出的血液颜色发黑。”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诧异不已,我亦是如遭雷击,白霜之毒…怎么会这样…玉缘… 我猛的抓住周正的胳膊,“玉缘现在怎么样?周太医,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周正胳膊被我抓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得安慰道:“小主不必着急,玉缘姑娘中毒不深,进入体内的毒量极小,不会致命。待微臣用药将毒稀释,再施针将毒顺着血液逼出体内,便可无恙。此后日日服药,静养一些日子便可。” 听他这样说,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忙放开他,颔首道:“如此便好,有劳周太医了。” 待周正下去备药,惠妃唏嘘道:“还好玉缘这丫头忠心护主,否则怕是此刻中毒的就是沈妹妹了,当真让人后怕。” 承琰听后,想起了什么,吩咐宫人将那只黑猫带进来。 承琰定然与我心中所想相同,玉缘被猫抓伤后身中白霜之毒,那这白霜定是来自猫爪,此事绝非意外,定然有人事先将毒涂在猫爪上,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得黑猫突然发狂,窜入殿内伤人。 若非玉缘及时挡在我身前,怕是此刻躺在这里的人便是我,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恶寒,是何人,竟要置我于死地?我自问待人处处谦和忍让,即便得宠后也未曾露出半分骄躁,为何有人这般容不下我? 一时殿内几人或许各自心中想着事情,无人再说话。 不一会儿,有内监将之前那只黑猫抬了进来,方才发狂之时被陵睿王击晕,此时尚未苏醒,爪子已被牢牢绑住,即便醒来也无法再伤人。 周正此时已备好草药回到殿中,在玉缘的伤口上敷了几味解毒的草药,又嘱咐了宫人将另外几味药拿下去慢火熬制。 依着承琰的吩咐,周正在那黑猫身上细细查看起来,然而检查了半天,却并未发现异常,猫爪上也并未发现白霜粉末。 惠妃疑惑的道:“这猫身上看来并未毒物,既然如此,玉缘又如何会中毒呢?” 懿元夫人道:“如今在猫身上查不出什么,想来这猫并无问题,至于银针会变黑,莫非是这丫头之前误食了什么东西?” 周正闻言摇头道:“玉缘姑娘的症状确定是中了白霜之毒无疑,白霜毒性猛烈,若是误食,怕是不会等到如今才发作。” 懿元夫人有些不屑的道:“既如此,那玉缘身上的毒从何而来呢?” 周正微微一怔,有些为难的道:“这…玉缘姑娘所中确乃白霜之毒,且在手背的伤口之上,只是这毒源……” 在周正检查猫爪而无所获时,我的思绪早已转动如轮,思索着玉缘中毒的原因,问题一定出在猫身上。可是为何猫爪上并未检查出毒物…… 突然一个可能性出现在我脑中,我看着周正道:“周太医,可否将猫爪浸于水中,再以银针测之?” 周正点头道:“如此也是个法子,若猫爪确定有毒,即便无法以肉眼查出,若以温水试之,水中自会染上白霜的毒性。” 承琰面色越发沉重,对身后的孙长胜道:“去准备一盆温水来。” 孙长胜应了一声,一刻都不敢耽搁,迅速的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温水已端了进来,放在黑猫旁边,周正用茶杯盛了一盏,将猫爪浸在了杯中。 等了片刻,周正从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浸入了水中,我有些紧张的看着那根银针,只见那银针慢慢的变成了黑色。 惠妃低呼一声,“这猫爪果然含有毒药,被其抓伤,可不是要身中其毒么。” 懿元夫人亦是有些诧异的看着那根银针,不禁问道:“适才太医那般仔细检查了许久竟未查出,却不知这是为何?” 周正想了片刻,沉声道:“如此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有人事先将白霜粉末化于水中,再将猫爪在白霜水中浸泡许久,毒性自然将猫爪全部沾染,即可不被查出,且又不必担心毒药会在此猫活动时掉落。” 周正的一番话正如我之前所猜测,我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今日之事明显是冲我而来,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毒计。 惠妃凝眉看了我一眼,道:“猫本是温顺的动物,可是适才这黑猫一入殿便如同发了狂,径直便往沈婉仪所在的方向去了,难道是有人想要加害沈婉仪么?” 懿元夫人美目微睁,面上尽是关切之色,看着我道:“还好沈妹妹福泽深厚,躲过一劫,却不知是何人如此狠毒,竟想出这般恶毒之计来加害妹妹。” 如今殿外虽是寒气逼人,殿内却温暖如春,然而此时我却仿若置身于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周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寒冷的让我不禁微微发颤,难道只因为我如今得承琰宠爱,便有人想要取我性命么? 忽而手心传来一丝温度,我转头,只见承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漆黑的眸子里尽是疼惜之色。 我望着他,心中满是哀戚,他是帝王,注定不会属于我一个人,而我,只是想在只有我们二人时享受那份片刻的情意,我从未想过独占他的宠爱,然而不论我如何隐忍,他的宠爱仍旧成了我的催命符。 从前未能理解母妃的所作所为,如今我身处其中,才感受到了那种切肤之痛。我得宠仅仅一个月余,便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母妃当年盛宠五年,过的又是如何的如履薄冰。 见我一直看着他,承琰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别怕,有朕在。” 懿元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幽幽道:“沈妹妹得皇上爱重,有皇上福泽庇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未等我说话,只听承琰有些不悦的道:“今日的家宴是你二人操办,为何会出这样的事?” 懿元夫人与惠妃闻言神色一凛,忙欠身请罪:“是臣妾失责,请皇上降罪。” 承琰扫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待查明此事,再请罪也不迟。这黑猫从前可有在宫中见过?” 惠妃想了一阵,道:“从未听闻哪宫主子在宫中养猫,这猫怕是并非宫中人所养。” 懿元夫人道:“惠妃此时便说此猫并非宫中人所养,是否太过武断了些,说不准是哪个宫人私下养的也未可知。” 惠妃顿了顿,道:“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会派人彻查此事。” 承琰道:“全宫上下,每一个主子奴才,都细细盘问,一定要将这黑猫的主人给朕找出来。” 待懿元夫人与惠妃应下后,承琰吩咐她们先退下。 玉缘如今并未转醒,又中毒在身,且此时亥时已过一半,外面霜寒露重,承琰便下令玉缘可暂时在鸿宁殿偏殿养伤,待身子好些再回雎祥宫,而我放心不下玉缘,也留了下来。承琰为了陪着我,便一同留了下来。 55.第55章 玉缘 我与承琰歇在了东偏殿,原本除夕应该守岁,然而出了这档子事,我已无心他顾,承琰亦兴致不高,刚过了子时便歇了。 或许是累了,承琰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而我却毫无睡意,心中思索着晚宴上的事,总觉不知哪里透着一丝蹊跷,即便有人以此加害于我,可是,猫虽较通人性,然而始终是动物,且那黑猫当时的样子,好似发狂,却仿佛能识得我一般,我从前从未见过此猫,如何能使得黑猫只袭击我一人?虽听闻动物嗅觉较人灵敏许多,可依着味道辨别不同的人,然我平日不喜香粉,只涂了些胭脂,味道很淡,且这胭脂宫中许多主子都在用,因此,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正已将玉缘体内的毒尽数排出体内,然而玉缘一直未醒过来,我心系玉缘,一个晚上几乎一直醒着。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一,一早主位以上的妃嫔要随皇上一同祭祖,随后阖宫要去凝玉宫给太后请安。 天还未亮起,承琰便醒来了。 彼时我正睁着眼睛,看着烛案上快燃尽的蜡烛出神,微暗的烛火发出昏黄的光,一跳一跳的燃着,烛泪已将烛案染红大片,仿佛在为即将消失殆尽的命运哀泣。 只闻承琰轻轻翻了个身,忽而被一双浑厚有力的胳膊揽住,承琰一把将我拥进他的怀中,我抬头,他漆黑的眸子正看着我。轻声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抱中,柔声道:“臣妾睡不着。” “你一夜没睡么?” 我微微阖上了有些酸涩的双眼,搂紧了他,道:“臣妾害怕…” 承琰微微一怔,收紧了胳膊,沉声道:“有朕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放心,朕会彻查此事,一定会找出凶手。” 我欣慰道:“皇上这般待臣妾,臣妾死而无憾。” 承琰身子一僵,抱着我的力道越发加大,定定的看着我,低声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朕不许你死,没有人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我心中一阵酸楚,道:“臣妾只是想陪在皇上身边,什么都不求,只是想平安的陪伴着皇上……” 承琰搂紧了我,叹道:“你的心意,朕明白,并视若瑰宝,绝不负你。” “昨日若不是玉缘挡住了黑猫的攻击,将会如何,是否臣妾也可躲过一劫保住性命,臣妾不敢去想……” “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我用指尖点住了承琰的唇,摇头道:“皇上万不可责怪自己,每个人的心思不同,若那人存心想要害臣妾,臣妾自然防不胜防,如何能是皇上的错。” 承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不知在想谢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我抬头道:“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承琰看着我道:“只要是朕能做到的,自然会答应。”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昨日若不是玉缘,臣妾怕是也不能平安无事,臣妾知晓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故而想为玉缘求份恩典,玉缘到如今也尚未苏醒,可是臣妾又什么都不能做,唯有恳请皇上给她一份殊荣,臣妾心中也可安慰些。” 承琰闻言笑着点点头道:“朕还道是何了不得的事,你放心,玉缘忠心护主,即便你不提,朕也会赏她。今早事多,待朕空闲下来,便下旨封她为正四品宜人,如何?” 宫中等级森严,贵嫔身边的掌事宫女才可为正四品宜人,玉缘如今也不过是正六品惠侍,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待将来熬到25岁出宫,若我还未失宠,也可为她择一门好亲事。 自我入宫以来,玉缘一直用心服侍我,经我几番试探,并未发现她有何二心,即便我猜测她是承琰的人,然她并未做过任何对我不利之事,反到对我尽心尽力,昨日又不顾危险挡在我身前,我心中触动颇大,不管未来如何,总要为她打算一二。 如此,我自然为玉缘欣喜,忙道:“臣妾替玉缘谢过皇上。” 又躺了一会儿,时辰已差不多,天也朦朦亮起,便起身服侍承琰更衣。 我位居从四品,并无资格随同承琰一同祭祖,承琰嘱咐我再睡一会儿,待时辰到了再去凝玉宫请安,我虽一夜未眠,此时却毫无睡意。 待承琰走后,我便起身去了西偏殿。 玉缘仍旧在昏迷之中,周正已为她解了毒,她的嘴唇已不似昨日那般乌青,却仍旧与面色一样,毫无血色。瘦削的身躯躺在偌大的床榻上,如同一片飘落在大海之上的枯叶,清秀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几下。 从前从未这般仔细的打量过玉缘,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心不禁揪了起来。 昨日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玉缘却在那般危险的情况下,几乎没有时间犹豫而为我挡住了黑猫的攻击,而我从前还对她处处防备,多番试探,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即便她是承琰的人,又能如何呢? 我早已决心用一生来实现我当日对承琰的诺言,绝不背叛。且当日黎婕妤出事时,几个洒扫太监诬陷我指使他们害黎婕妤,若不是玉缘早先告诉承琰,怕是承琰不会那般肯定的相信我,并为了我而撒谎,瞒过诸人。 我微微叹气,执起手帕,轻轻为玉缘擦拭着额头细细的汗珠。 这时,玉缘睫毛动了几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心中一喜,忙道:“你醒了?” 玉缘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看了我许久,又看了看四周,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小主,奴婢怎么了?这是在哪?” 我忙吩咐宫人为玉缘倒水,又吩咐了宫人下去熬粥。这才看着她,柔声道:“这是鸿宁殿的西偏殿,昨夜你被那黑猫抓伤,身中白霜之毒,一直昏迷不醒,所幸中毒不深,周太医已为你解了毒,日后好生养着便好。” 玉缘皱了皱眉,仿佛努力的回忆着昏迷之前的事,许久,面上露出一丝惊慌,紧张的看着我道:“奴婢想起来了,那黑猫……小主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心中一阵感动,忙按住她正欲坐起的身子,让她好好躺着,轻声道:“我没事,若是有事,如何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好生躺着别动,太医嘱咐了,这些日子你需要静养。” 玉缘点点头,又问道:“小主方才说奴婢中了毒…奴婢记起昨日那黑猫突然发狂,攻击小主,奴婢貌似被他的利爪所伤…可是,怎会中毒?” 闻言,我抓着手帕的双手紧了紧,冷声道:“昨日周太医查出那猫爪上被人涂了白霜,被它所伤,如何能不中毒。还好你中的毒量较小,才得以保命…”说道此处,我有些内疚的看着玉缘,继续道:“那人原本便是冲我而来,说到底,是我害了你…” 玉缘闻言忙道:“小主是说的哪里话,奴婢不过贱命一条,丢了便丢了,只要小主没事便好。只是…究竟是何人如斯狠毒,竟要致小主于死地…” “还未查出凶手,昨日本是除夕家宴,虽出了这档子事,但礼不能废,该做的还是要做,此事怕是要耽搁几日了。” “小主放心,皇上如今爱重小主,必会严查此事,给小主一个交代。” 我从进来奉茶的宫人手中接过茶盏,道:“此事伤及到你,就算查不出凶手,我亦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刚醒来,还是不要说太多话为好,太医嘱咐了要多喝水,一会儿再用些粥,你昏睡了这么久,必然饿了。” 见我将水递到她嘴边,玉缘有些惶恐的道:“小主如何能做这些事,奴婢自己来便好。”说着,挣扎的坐起。 我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坐起,慢慢的将水喝下。 56.第56章 请安 承琰原本下令让玉缘留在鸿宁殿偏殿养伤,然而待玉缘精神好一些后,却执意要回雎祥宫,我见她态度坚决,便只好不再劝她,派人传了一顶小轿,与她一同回去。 景宜轩的宫人已然听说了昨日晚宴的事,围着玉缘一阵嘘寒问暖,玉缘强打着精神一一应对,我见状吩咐众人散去,又让容瑾送玉缘回去休息。 见时辰差不多,由着宫人为我简单梳妆后,携着容瑾去静澜轩寻了亦颜一道去往凝玉宫。 亦颜已从宫人口中得知玉缘中毒之事,寻问一番后,叹道:“玉缘并非妹妹带过来的丫头,能这般护着妹妹,当真是妹妹的福气。” 我亦叹道:“昨日若不是玉缘,我如今怕是也凶多吉少,能有玉缘这样的人在身边,实在是一大幸事。” “妹妹进宫时日短,能多一个可信之人也好。从前只道妹妹得宠后会多些麻烦,却不曾想是这般致命的毒计,且妹妹在明她在暗,一想到这些,我便不安。” 我看着远处宫殿顶飞起的檐角顶端那片片未消的残雪,幽幽道:“此人选在除夕家宴动手,不可谓不聪明,昨日家宴几位王爷与王妃也进了宫,又有从宫外请来的舞姬与杂耍之人,人鱼混杂,且又赶在年关,即便出了这样的事,却也不能荒废了祖宗留下的礼制,一来二去,难免让人钻了空子。” “昨日若不是玉缘反应过来护住妹妹,怕是妹妹也不能安好的站在这里,皇上如今宠爱妹妹,必然不会纵容了凶手。且看着皇上如何查便是。” 我苦笑道:“此时除了等,怕是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亦颜看了我一眼,忧心道:“刚出了这样的事,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再有什么动作,即便如此,妹妹还是要万事小心为好。” 我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我会小心的,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刚到凝玉宫门口,便遇到了如汐,看见我后,一阵小跑。 我不由道:“慢一些,当心摔着。” 如汐急匆匆的跑到了我面前,喘着气道:“姐姐,你没事吧?我听说玉缘被猫抓伤后就中了毒,可是有什么大碍?” 我看着她因方才跑得急而有些发红的脸颊,笑着道:“你放心,我没事,玉缘身上的毒也已解了,此时已回了景宜轩休息了。” 如汐抚着胸口,顺了顺气,道:“那便好,我听宫人说起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生怕姐姐出什么事。” 如汐心性单纯,若是可以,我宁愿她永远不要沾染上这后宫的尔虞我诈,然而如今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只得道:“我若有事,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倒是你,跑的那么急,脸都红了,快些进去吧。” 如汐点点头,与我们一道进了凝玉宫。 入殿后,主位以上的妃嫔已在殿中,黎婕妤与荣氏也已来了。我们彼此见礼后,在各自的座上坐定。 正与黎婕妤说话的惠妃转头看向我,关切的问道:“昨日我们走时玉缘还昏迷着,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我颔首道:“多些娘娘挂念,玉缘晨早已醒来了,服了些药,精神已好多了。” 惠妃神色一松,点头道:“那便好,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懿元夫人正低头默默的喝茶,此时轻轻将茶盏放在小桌上,看着我道:“昨日晚宴本是本宫与惠妃共同操办,却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我二人的疏忽,此事本宫一定会查明,还请妹妹放心。” 我闻言忙道:“夫人言重了,夫人与惠妃娘娘为晚宴之事辛苦多日,昨日之事本就是意外,臣妾相信夫人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自然不会担心。” 懿元夫人点点头,浅笑道:“妹妹如此通情达理,难怪皇上喜欢。” 这时,许贵人与欣嫔也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太后才在承琰的陪同下从侧殿出来。 因着是新年的头一次请安,故而较为隆重,众妃嫔起身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接受了太后的训话,才起身在各自座上坐定。 坐下后,太后简单询问了众人几句,而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见我面色有些憔悴,面色慈祥的问道:“沈婉仪今日面色并不好,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我闻言忙正了正身子,见承琰此时也望着我,眼中尽是疼惜,我心中一暖,颔首答道:“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昨日惦记着玉缘的伤势,只睡了一会儿,不过并无大碍。”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身为主子,还能心系奴才的安危。说起来,玉缘那丫头能舍身救主,实在难得,听皇帝方才提起,要封其为正四品宜人,这也是她应得的。” 我闻言起身行礼道:“多谢太后体恤,臣妾代玉缘谢过太后,谢过皇上。” 太后冲我摆手道:“不必多礼。”又转头看向懿元夫人,道:“昨日黑猫伤人之事,要好生去查,宫中容不得如此歹毒之人。” 懿元夫人面色一凛,忙道:“是,臣妾下去之后便立刻着人去查。” 57.第57章 大封 随后太后将目光放在了黎婕妤与荣氏身上,目光柔和了许多,笑着道:“黎婕妤的肚子如今六个多月了,荣贵人也有四个多月了,再过几个月,这宫里可要热闹了。” 黎婕妤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眼神中尽是慈爱,浅笑道:“这些日子孩子已是在臣妾腹中拳打脚踢,调皮的很,臣妾倒是盼着这小家伙出来后不要太过顽皮,惹太后生气才是。” 一旁的荣氏面上浮上一丝笑意,道:“婕妤姐姐性情如此温和,孩子一定也会随了姐姐,乖巧懂事。” 黎婕妤笑道:“多谢妹妹吉言,想必妹妹的孩子也定然如妹妹一般聪慧。” 惠妃笑着接口道:“宫中许久未闻婴儿啼哭,所谓双喜临门,将来两个孩子一起缠着太后,到时候太后怕是不知该先抱哪个为好了。” 安贵嫔看了惠妃一眼,笑道:“这几年宫中仅有大公主一人,大公主又性情安静,可不是该多几个皇子公主才热闹么。” 太后笑着道:“正是如此,你们也该好生努力才是,哀家可巴不得天天被孙子们围着吵闹才好。”说罢睨了承琰一眼,嗔道:“怕是只有皇帝不急,哀家这老婆子再急又有何用。” 承琰看了看太后,笑着道:“朕知母后一心想着抱孙子,只是再过几月黎婕妤与荣贵人的孩子便会出世,母后如何又怪起朕来?” 太后道:“哀家自然着急,皇家最重要的便是开枝散叶,若一直如此,哀家将来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承琰想来是怕太后提起先帝心内伤感,忙道:“朕明白,定然不负母后所望。” 这时,懿元夫人若似无意的道:“说来沈婉仪侍寝也好些日子了,如今肚子却还没有消息,怕是皇上也盼着妹妹早日有孕,妹妹最该努力才是,不然怕是有负太后与皇上所望了。” 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回望着她,笑着道:“夫人说笑了,宫中姐妹不论谁有身孕,皇上何时没有同等视之呢?若是夫人有了好消息,皇上也定然高兴。” 懿元夫人侍候承琰已有六年之余,却一直未曾有孕,闻我所言,面色稍霁,看着我道:“皇上如今喜爱妹妹,自然最盼着妹妹有孕的消息,若是他日妹妹有了孩子,本宫作为庶母,也自然为妹妹高兴。” 这时荣氏用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巧笑着道:“夫人陪伴皇上多年却无子傍身,实在可惜,不过夫人向来福泽深厚,将来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荣氏从前对这位旧主极为惧怕,如今看来,似乎仗着有身孕已然不把懿元夫人放在眼中,出言讥讽,我不由暗自摇头。她出身宫女,如今有孕得以封为贵人,将来即便生下皇子,怕是也不过是个嫔位,如何能越过懿元夫人去。 再看懿元夫人双眼微眯,看着荣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本宫的福气哪里及的上妹妹,只侍寝了几日便有了身孕,只是妹妹性情急躁,最是容易动胎气,可要好生养胎才是。”说着,目光落在了荣氏的小腹上,幽幽道:“若是因自身的愚蠢而害了孩子,就真真可惜了。” 荣氏脸色微变,继而笑道:“多谢夫人提醒,臣妾定当不负夫人所望,待孩子长大后,臣妾定会教导他好生孝敬夫人。” 懿元夫人闻言并不动怒,轻轻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太后有些不悦的看了荣氏一眼,冷声道:“荣贵人如今怀着孩子,便该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才是,一味逞口舌之快,将来如何能抚育好皇嗣。” 荣氏闻言面色一凛,惶恐的从座中起身,跪下道:“臣妾知错,请太后恕罪。”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摆手道:“罢了,今后好生养胎便是,能平安的生下个健康的孩子才是定要紧的事,起来吧。”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导。”荣氏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起身坐下后不再说话。 承琰无视嫔妃之间的口舌之争,扫了众人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露出一抹笑意。 我不知何意,正当心中有些疑惑时,只闻承琰开口道:“今日是新岁首日,朕也有道旨意,当是朕送给卿们的新年之礼。” 说罢,示意孙长胜上前宣旨。 旨意一下,妃嫔间微微哗然。 承琰借新岁之际,大封六宫,晋如贵嫔纪氏为从二品昭媛;贵嫔安氏为从二品淑仪;婕妤黎氏为正三品贵嫔;容华赵氏为从三品婕妤;贵人万氏为嫔,赐封号“纯”;贵人许氏为良娣;而我则被晋为从三品婕妤。 因懿元夫人与惠妃本已身居高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且几月前刚刚晋封,而荣氏前几日因有孕而被封为贵人,皆不宜再封,故而只赏赐了许多绸缎珍宝。 值得一提的是,欣嫔并未被晋封,不知承琰心中如何考虑,满宫中除去懿元夫人、惠妃与荣氏外,仅有其一人未在大封之列。 当阖宫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时,欣嫔的面色惨白如纸,然而并不曾有谁注意这些。也许在这深宫中,就是如此,众人瞩目的,永远都是满腹荣耀的强者,失宠落魄者,很快便如同抛入海中的石子,被风浪卷入无尽的大海之中,再无人记得。 当众人谢恩后,懿元夫人笑着道:“恭喜诸位妹妹晋封之喜,这可当真是难得的喜事,可见皇上心中惦记着妹妹们,等着新岁给妹妹们一个惊喜。” 惠妃亦笑着接口道:“正是,怕是夫人与臣妾这些日子可有的忙了,只是黎妹妹晋为贵嫔,居一宫主位,掌管一宫事宜,不宜再居紫鸣宫偏殿,不知皇上打算将哪宫指给妹妹居住?” 承琰想了想道:“黎贵嫔如今有孕在身,理应静养,庆华宫如今空着,便居庆华宫主殿吧。” 惠妃颔首道:“是,臣妾一会儿便会着人收拾。主位以上晋封皆应行册封礼,不知皇上可想好了定于何时给三位妹妹行册封之礼?” 承琰道:“便定于二月初二那日吧。” “是,臣妾下去后便去准备。” 这时,未在此次晋封之列的荣氏面上闪过一丝不甘,看了看上座的承琰,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一事尚觉不妥,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只管讲便是。” 荣氏看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嫉恨,道:“沈婉仪在三个月中已然晋封两次,如今又连越两级晋为婕妤,不知是否有欠妥当?” 承琰闻言面上有些不悦,看着荣氏道:“既然你认为朕晋封沈婉仪有失妥当,那你认为如何做才好?” 荣氏见承琰面色不好,忙道:“臣妾并无他意,臣妾向来敬重沈姐姐的德行,只是姐姐晋封如此之快,难免遭他人妒忌,为姐姐带来麻烦,昨日黑猫伤人之事便是例子,既是为了沈姐姐好,还请皇上三思。” 这是,懿元夫人嗤笑一声,看着荣氏道:“荣贵人口口声声说皇上晋封沈婉仪会遭他人妒忌,惹来麻烦。此刻阖宫姐妹都在这里,却不知妹妹口中的他人所指何人?还是说贵人私心不愿让皇上晋封沈婉仪,却要找出这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未等荣氏发话,上座的太后凌厉的目光扫过荣氏:“沈婉仪贵为华国公主,入宫后一直恭谨自持,温婉谦让,且前些日子救了永安王的性命,依着这些,即便封个贵嫔都不为过。哀家却不知道,何时皇上的旨意,皆要先经得荣贵人首肯才作数么?” 未曾想到太后会出言为我说话,荣氏微微怔了怔,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沈姐姐,怕沈姐姐因此而遭人诟病。” 太后面色越发不悦,冷声道:“沈婉仪救永安王有功,理应封赏,何人敢对此加以诟病?” 荣氏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只是当日沈姐姐救了永安王,皇上已封其为昭嫔……” 不等荣氏说下去,太后已面色阴沉的凉声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永安王的性命并不值一个婕妤之位么?” 荣氏闻言忙惶恐的道:“臣妾并无此意……臣妾……” “罢了。”太后有些不耐的打断,看着荣氏,淡淡道:“哀家适才已然说过,你怀着身孕,心思便少些,如今看来你丝毫未听进去。” 荣氏见太后面色微怒,自觉失言,身子微微一颤,正要说话,承琰已冷声道:“你只管安心养胎便好,旁的事,无需你操心。今后就好好待在宫中静养,无事便不要出来了。” 如此一来,便是变相将荣氏再次禁足,荣氏眼眶一红,却再不敢说话,只得低头应了。 见她看我的眼神充满怨恨,我面无波澜的回视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当日知晓其有孕四月而瞒着未报,原以为她改了性子,变聪明了些,如今看来似乎丝毫未变,仗着身怀龙裔,越发乖张。这样的性子,能否平安的熬过剩下的五个多月,生下孩子,也未可知。 58.第58章 承诺 荣氏的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众人沉浸在晋封的喜悦中,又谈笑了好一阵,直到太后道了声乏了,才散了去。 我正要转身离去,只见承琰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眸光似水,道:“朕陪你回去。” 我笑着回望他,柔声道:“好。” 出了凝玉宫,已近晌午,天气越发的暖和,阳光徐徐照在脸上,有了丝丝暖意,然而我的手仍旧是冰冷的。 我与承琰漫步在石子路上,承琰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微微蹙眉道:“怎么手总是这样凉?” 我感受着自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笑着道:“许是上天怕臣妾太过安好,皇上就不再心疼臣妾,故而想着法子来惹皇上关心。” 承琰闻言不禁发笑,道:“不管如何,朕心中始终想着你,上天此举也太过多余了些。” 我笑道:“上天总归是眷顾着臣妾,此刻能陪伴着皇上,便是极好。” 承琰道:“你的心意,朕自然知晓,只是你的手总是这样凉,终归不好,一会儿朕就派太医去给你瞧瞧,好生调理着才好。”说着,将手放在我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俯身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这么久还没有动静,朕可是日夜盼着能有咱们的孩子。” 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耳边,痒痒的,我瞬间羞红了脸,小声嗔道:“皇上好没正经,这种事岂是臣妾能决定的,缘分到了,自然会有我们的孩子。” 见我害羞,承琰面上笑意更甚,笑着道:“既然如此,朕可要让缘分早些来才好。” 我脸一烫,道:“适才皇上大封六宫,宫中姐妹无不感激皇上,皇上能这样厚待臣妾与诸位姐妹,今后定会子嗣繁盛,何须盼着臣妾一人。” 承琰闻言正色道:“你入宫时,以公主之尊,封为主位也不为过,朕却封了你那样低下的位份,又让你受了诸多委屈,朕如今只想好生弥补你,只是正如荣氏所言,朕晋你为婉仪才不到两月,无故不宜再封。故而朕才想出了大封六宫的法子,也好让你不被旁人注意。” 我心中一阵感动,想起方才他在让孙长胜宣旨前,看着我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禁动容道:“皇上肯这般为臣妾着想,臣妾不知如何回报皇上。” 承琰笑着道:“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不是说好了,今后一直陪在朕身边么?莫非是想着反悔么?” “怎会,只要皇上不赶臣妾走,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 承琰握紧了我的手,正声道:“待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朕便晋你为贵嫔,择一处离乾阳宫最近的宫殿供你居住,待孩子出生,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封你为妃。” “臣妾不在乎位份高低,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一席之地,臣妾就已经满足。” 承琰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傻子,朕怎能忍心再亏待于你,这是朕给你的承诺。” 我望着他,会心而笑,能得他如此相待,至少此时,我比旁人要幸运的多。 回到景宜轩,一入殿,宫人便涌了上来,齐齐向我道贺。 承琰笑着望着他们,道:“今后你们要尽心服侍你们的主子,朕自有重赏。” 一众宫人忙扣头应下,承琰又下旨每人赏了一些银子,又下了封玉缘为正四品宜人的旨意,赏了些东西才罢。 承琰记着适才的话,派人宣了太医来为我诊脉。 不一会儿周正便随着宫人入殿。 诊视一番后,周正道:“沈小主是否常常手足冰冷,畏寒,且每每信期常感腹痛难忍?” 我面色微窘,点了点头。 周正继续道:“小主此乃体质虚寒所致,若长此以往日后怕是会影响受孕,待微臣开些补气养血的补药,慢火熬制,每日服用,调养一些日子便可。” 我点头道:“有劳周太医了。” 待周正走后,承琰在我耳边道:“记着太医的嘱咐,好生调理,不要让朕等太久。” 闻言我不禁羞红了脸,却惹来承琰一阵轻笑。 又陪了我许久,直到用过午膳后承琰才离开。 承琰走后,我去了玉缘的房间,此时她正半倚着躺在榻上,见她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不禁有些心疼。 见我进去,玉缘起身欲行礼,被我制止了。 玉缘露出一丝笑意,道:“奴婢午时听茜宝说皇上今日大封六宫,晋小主为婕妤,奴婢可欢喜坏了。” 我看着她笑道:“不论何位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只要皇上心中有我,便已足矣,何况此时我关心的只是你的身子。” 玉缘浅笑道:“小主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命硬的很。此番小主被晋为婕妤,再晋便是贵嫔了,今后无人再敢似从前那般轻视小主了。” 我抚了抚略有些褶皱的裙摆,淡淡道:“不轻视又能如何,不过是做足了面上的工夫罢了,笑容背后藏着多少暗箭,谁又能知晓。” 玉缘想了想,轻叹道:“昨日之事,奴婢想想都后怕,小主才刚得宠便有人按捺不住了,还好受伤的是奴婢。”说罢顿了顿,笑道:“若是小主有何三长两短,皇上怕是要心疼坏了。” 我闻言噗的一笑,嗔道:“你这丫头,看来精神头越发好了,竟开起我的玩笑来,待你养好身子,看我不罚你。” 玉缘笑着道:“奴婢本就没什么大事,偏小主非要让奴婢这样躺着,真真无趣的紧。” 我道:“你若觉得无趣,我便谴茜宝来陪你说话,总之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养着,什么都不必做,我身边自有容瑾她们侍候着。” “小主待奴婢这样好,奴婢……” 我用手指点在她有些干裂的唇上,正色道:“你虽不像容瑾自小在我身边服侍,但我入宫这些日子来,早已将你们同等视之,这些见外的话,今后都不要再说。” 玉缘神色微微动容,眼眶有些发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两三天过去,除夕晚宴黑猫伤人之事一直再无进展,宫中早已盘查一番,但无人见过那只黑猫,且晚宴前后也并无什么异常,此事至今毫无眉目。 听闻承琰发了几次脾气,命懿元夫人与惠妃继续追查此事。 我心中虽然焦急,却是半分法子也无,只能这样等着。 这一日,天色愈发的暖和,殿顶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淅淅沥沥的沿着殿檐滴在地上,在窗前站了许久也不觉寒冷,几天以来一直未曾出去,于是便带了容瑾往御花园去了。 还未到御花园,便远远瞧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婀娜着自对面而来。 我带着一丝笑意,行礼道:“臣妾见过安淑仪,娘娘吉祥。” 来人正是从前的安贵嫔,如今已是从二品淑仪。 59.第59章 安瑾玉 看其来的方向,应该是懿元夫人的华仪宫。 安瑾玉笑盈盈的走到我面前,抬手道:“妹妹不必多礼。” 从前未曾这般静距离的与之说过话,今日细细打量她,容貌虽不似懿元夫人那般美艳妖娆,却也是个面容精致的美人,双眉修长似新月,清眸流盼,鼻子小巧挺立,薄施淡粉,别有一番气韵。 此时她也正上下打量着我,巧笑道:“几日不见妹妹,妹妹的气色越发好了。” 我笑着应道:“姐姐又何尝不是呢。” 安瑾玉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的道:“妹妹向来会说话,只是本宫不比妹妹得圣心,自然无法与妹妹相较。妹妹虽入宫半年才侍寝,却也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两月来,谁的恩宠能比得过妹妹呢。” 我知晓安瑾玉虽平日与我鲜有接触,却向来对我不喜,且又依附于懿元夫人,我的得宠,怕是已遭来她们的不满了吧。 我淡淡道:“安姐姐说笑了,臣妾无才无德,侥幸得皇上恩宠,姐姐向来左右逢源,臣妾如何能逾越了姐姐。” 安瑾玉抚了抚领口,纤白玉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阳光下发着微微有些刺眼的光芒,看着我徐徐道:“妹妹向来聪慧,自然知晓,如果没有永安王落水一事,怕是妹妹到如今也只是一介小小的美人,怎会有今日的风光,妹妹得宠,自然是侥幸。” 我微微笑了笑,道:“姐姐也说是如果,臣妾向来相信,过去的事,无人能改变的了,这世间,唯有未来可由人掌控。” 安瑾玉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打量了我许久,道:“本宫记得妹妹初入宫时,谦卑恭顺,低眉顺目的样子,本宫瞧着便喜欢,只是妹妹如今身负皇宠,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当真让本宫刮目相看。” 我不恼不怒,笑着道:“姐姐谬赞了,若是姐姐没什么吩咐,臣妾便先告辞了。” 安瑾玉看着我,眸中含着一丝笑意,道:“妹妹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多走走也好。”说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嘴角笑意更甚:“妹妹琴技精湛,本宫每每想起妹妹中秋那日弹奏的那一曲古琴,便想念的紧,除夕那日,当真可惜了。” 我本欲转身离去,闻言不由一怔,抬眼看着她,她也不躲避,眼中尽是惋惜之色,仿佛真的因除夕之日没有听完那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而遗憾,然而我看在眼里,却觉得她的眼神中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敛起心中的疑惑,笑着道:“难得姐姐喜欢,日后若有机会,臣妾再弹与姐姐听。” 安瑾玉笑着点头道:“那便多谢妹妹了,如此本宫便不多打扰妹妹了。” 我屈膝道:“恭送姐姐。” 安瑾玉搭着宫人的手从我身边过去。 我转身看着她婀娜有致的背影,总觉得仿佛哪里有些异样,却又一时没有头绪。 容瑾见我盯着安瑾玉的背影许久不说话,不禁疑惑道:“小主在看什么?” 我微微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走吧。” 虽然天气渐暖,然而御花园仍旧有些冷冷清清,隐隐透着一丝萧索之色。 顺着仍旧结着厚厚冰块的湖边缓缓走着,忽而一阵悠长柔美的筝声自前方的亭子传来。 60.第60章 昭媛纪氏 我定眼望去,只见一位清秀淡雅的女子,正坐在亭中,一袭月白色宫装,裙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泄于地,淡雅中更添了几分出尘之气,正是沁仪宫主位纪昭媛,曾经的如贵嫔。 婉转低沉的曲子自她微动的指尖流出,如泣如诉,让人不禁想要立耳倾听。 不知不觉我已随着琴声走到了亭前,琴声戛然而止,我回过神来,见她清澈的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我,我忙屈膝道:“臣妾见过纪昭媛,娘娘金安。” 纪昭媛抬了抬手道:“婕妤不必多礼,过来坐下吧。” 纪昭媛向来安静温和,我与她接触甚少,然而却对她好感颇深,总觉得这个女子出尘脱凡,向来淡定从容,遗世独立,仿若世间诸多琐事皆与她无关。 我缓缓步入亭中,已有宫人在她对面的石凳上为我放上了厚厚的垫子,我坐下后,看着她笑着道:“臣妾原本想着来御花园走走,却不知不觉被娘娘的琴声吸引至此,差一点连神儿都丢了。” 纪昭媛莞尔笑道:“婕妤说话最是讨人喜欢,整日在宫内闷着,今日看着天色暖了许多,便来此抚琴解闷,倒是让婕妤见笑了。” “娘娘太谦虚了,只是今日天气虽回暖,却也仍旧不比春日,娘娘当心着凉才是。” 纪昭媛点头温声道:“多谢婕妤关心,来时穿的厚实,不碍事。”说罢,顿了顿,又道:“玉缘身子可好些了?” 我道:“多谢娘娘挂念,这几日倒是好多了,面色也越发红润了,想必再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纪昭媛浅笑着道:“那便好,身边有这样的人服侍,是婕妤的福气。” 我道:“那日事出突然,也幸得玉缘反应过来,倒也难为她了。” “从前在敬仁太妃宫中见过她几次,当时觉着她小小年纪做事倒也稳妥,不曾想竟有这般胆识。” 我颔首道:“平日里只觉玉缘行事稳重,细致入微,那日在那般突然的形势之下,她肯委身相救,实在是臣妾的福气。” 纪昭媛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我,如水的眸子似月光般柔和。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以帕掩嘴轻轻咳了一声。 纪昭媛轻柔一笑,道:“婕妤姿色天然,皎若秋月,又如此淑性茂质,难怪皇上喜欢。” 我谦声道:“娘娘说笑了。” 纪昭媛虚叹道:“年轻真是好…瞧着你,总觉着时间过的这样快。” 我闻言不由微微讶然,纪昭媛入宫不过两年,如今也未到二十岁,如何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我道:“娘娘年轻貌美,气度非凡,何苦感叹时光流逝呢?” 纪昭媛笑了笑,自嘲道:“岁月催人老,何况是这宫里的日子,总觉着仿佛过了许久,可是细细算来,才不过两年而已,是本宫糊涂了。” 我微微叹气,道:“臣妾自小长在宫中,见多了宫中的起起落落,如娘娘这般活的真实洒脱,才不算辜负了身为女子最好的韶华。” 纪昭媛看着我,平淡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而后浅笑道:“本宫在你这个年纪,可做不到你这般宠辱不惊,皇上喜爱一个人,总有他的道理。” 听着纪昭媛这话,仿佛历经沧桑似得,然而其入宫不过两年的光景,却仿若沉浮多年一般,正当我心中疑惑之时,她又道:“方才远远瞧着,婕妤遇到了安淑仪?” 这亭子位处高处,又靠近宫道,想来是看到了我与安瑾玉说话,于是我点头道:“是,来时恰巧偶遇安淑仪,便闲话了几句。” 纪昭媛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道:“想来安淑仪是去华仪宫请安了吧,这一年多来,日日如此,倒是勤勉。” 我不知其此言何意,便只好点头应道:“臣妾应当向安姐姐学习,平日里倒是有些懒怠了。” 纪昭媛看着我,道:“婕妤此时便很好,无需再效仿任何人。”说罢抬眼望向前方一片雪白的湖面,幽幽道:“妹妹琴技精湛,当属这后宫第一人,只是安淑仪素来自傲,难为她还惦记着让你再弹一曲。” 我道:“只可惜那日突发意外,倒是让安淑仪失望了。” 纪昭媛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低声道:“她确实失望了。说起来,那日亏得玉缘护着,妹妹才可安然无恙,这也是妹妹平日里宽以待人,自有神灵庇佑。” 我苦笑道:“这世间有万千人,神灵哪里又能全然照拂,不过是臣妾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纪昭媛不经意的用指尖在细细的琴弦上来回抚着,淡笑道:“神灵高高在上,享受世人香火祭拜,然而却时常被游荡于世间做孽的鬼怪所蒙蔽,故而古时才有人精于研究道法,练得一身本事,使得妖魔不敢近身,婕妤认为是不是这个理?” 我听出她话外之意,笑了笑,点头道:“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受教了。” “有些东西,看似平淡无奇,有时也可成为杀人的利器。” 我不解其意,只得细细推敲此话的含义。 61.第61章 查明 几日过去,仍旧未闻除夕那日之事有何进展。 这一日,我在亦颜宫中懒懒的坐着,彼时亦颜正坐在绣架前一针一针绣着那副绣了许久的双龙戏珠,前些日子承琰特意赏了上好的云锦供亦颜刺绣所用,这些日子亦颜一直在绣着这幅图,足足有六尺长,说是每日闲着没事,便绣个大一些的,也好打发时间。 我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动作规律的穿针引线,偶尔思绪飘远。 一直安静刺绣的亦颜突然转过头开口道:“除夕那日的事,我一直未曾听闻查出什么结果,皇上近日常去你那里,可有说什么?” 我摇头道:“当日黑猫爪上有毒之事满宫尽知,如今还未查清,皇上面上也挂不住,所以这几****未曾提过此事。若是人也便罢了,总会查出一些端倪,可偏生是一只凭空出现的畜生,此事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亦颜将针尾处那一截已余很短的线头用牙齿轻轻咬断,又动作麻利的在针眼中穿入一根金黄的丝线,一边道:“众人皆知此事乃人为,可这幕后之人竟能做的如此不留痕迹,让人无法查到,也当真是本事。” 我拨弄着裙摆上垂下的织金丝带,幽幽道:“可见此人心思缜密,只是此人在暗,我在明,事到如今一点头绪都无,实在让人不安。” 正说着,只见侍候在殿外的宫人挑帘而入。 那宫人上前行了一礼道:“小主,乾阳宫的德顺公公求见。” 亦颜低头一边刺绣,一边头也不抬的道:“请他进来吧。” 那宫人闻言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德顺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给二位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亦颜道:“公公此时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德顺看了看我,弓着腰道:“回赵小主,皇上让奴才传唤沈婕妤,即刻前往华仪宫。” 亦颜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见德顺并未多说,倒也没有多问。 我稍作收拾后,随着德顺一同去了华仪宫。 到了华仪宫,见承琰正坐在上座,懿元夫人与惠妃在下首坐着。 我心中有些疑惑,上前一一请了安,承琰吩咐我坐下。 我忍不住问道:“皇上传臣妾来此,不知有何事?” 承琰温声道:“这些日子懿元夫人与惠妃一直在查黑猫之事,适才听芷懿说抓到了凶手,此事你是受害者,便传你来一起听听。” 懿元夫人凤目一转,露出一丝笑意,道:“臣妾与惠妃近日一直在查,终是查出了那始作俑者,如此也可给婕妤妹妹一个说法。” 过去这么些日子,终究查清了,我心中不禁一紧,面上保持着镇定,从容道:“此事盘查起来想必异常不易,臣妾未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惭愧。” 惠妃温声道:“妹妹客气了,此事妹妹是受害者,自该查清还妹妹一个公道。”说着转头看着承琰道:“皇上,凶手已被夫人关在偏殿,既然婕妤妹妹已到,是否此刻便传唤?” 承琰闻言面色一沉,道:“传。”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小太监被两个内侍押了进来,双手被绑着,在殿中跪下。 懿元夫人淡淡的看了那太监一眼,而后道:“原本那黑猫一直被关在偏殿的笼子里,每日有御膳房的内侍来送吃食,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人来送,然而昨日,换了他来送,看守的人问过,他说因平日里来送猫食的内侍身子不适,故而托他来送,然而在他走后不久,那黑猫就中毒而死,本宫派人去御膳房时,从宫人口中得知御膳房中根本没有此人,此人本是在花房当差。本宫将他带回宫中审问了许久,才招了一些。但究竟受何人指使,这奴才倒是嘴硬的很。”说罢,冷冽的目光落在那涩涩发抖的太监身上,厉声道:“此时皇上在这里,将你昨日说的那一番话再一五一十的说一遍,若是敢言有不实,绝不轻饶。” 那太监身子一颤,不自觉的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在接触到懿元夫人那凌厉的目光时,不禁缩了缩身子,仿佛对懿元夫人很是惧怕。 这时惠妃催促道:“还不快招,莫不是在皇上面前,还想着耍什么花招么?” 那太监面露哀戚之色,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出声道:“那黑猫,确实是奴才所养,猫爪的毒,也是奴才事先将白霜融在水中,又将猫爪浸于水中许久,待猫爪染上毒性,凡是被猫爪所伤之人,也必会身中白霜之毒。” 承琰此时脸色阴沉的仿若寒霜,冷声道:“何人指使你这样做?” 那太监的身子因害怕而不住颤抖,许久才颤声道:“没有人指使奴才,是…是奴才自己…” 懿元夫人脸色微微一变,盯着那奴才,寒声道:“本宫方才说过,你若敢言语不实,绝不轻饶,看来你丝毫未记在心上。” 那太监闻言,身子一抖,头垂的更低了。 承琰喝道:“无人指使,你身为奴才,为何要这样做?” “奴才…奴才也未曾想到会这般…前些日子花房的李公公斥责了奴才几句,奴才怀恨在心,便想出这个法子,本想着以此报复李公公,可是谁知,那黑猫竟趁着奴才开门之际窜了出去…” 承琰沉声道:“如此说来,当日这猫窜到鸿宁殿中,实属意外?” “是…奴才当真不是有意的…奴才当时只是想教训教训李公公…求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不是有意的…” 听到此处,我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若如这太监所言,当日只是意外,那么黑猫窜入殿中后定然四处乱窜,何以一入殿便在我面前停下?猫本是温顺的动物,为何那日一副发狂之态? 想到此处,我问道:“白霜并非寻常用药,且较为名贵,你在花房当值,每月俸银并不多,为何会有此物?” 小太监闻言怔了怔,犹豫道:“奴才……奴才听闻白霜毒性猛烈,故而在半夜潜入太医院偷了一些……” 我点点头,向承琰道:“皇上,若他此言属实,猫爪上的白霜来自太医院,那么太医院的人必会发现此药少了,不如传太医院负责记载进出的管事问问。” 承琰闻言点头道:“也好。” 言罢吩咐孙长胜去传太医院负责记录每味药物进出的管事。 这时,懿元夫人面色阴冷的一口一口喝着口中的茶,许久,抬眼看着那太监,淡淡道:“今日皇上在此,你若敢说谎,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还未等那太监说话,惠妃已是笑着道:“夫人放心,有皇上在,事情必会水落石出,只是夫人昨日已审问过他,难道是他今日所说与昨日并不相符么?” 懿元夫人顿了顿,随即笑道:“妹妹多心了,只是昨日他并未招出受何人指使,本宫担心他今日因害怕刑罚而对皇上有所欺瞒,包庇了真凶,无法给婕妤妹妹一个交代。” 惠妃抚着袖口的白色狐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过,总会暴露于人前,夫人不必担心。” 62.第62章 自尽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世间,孙长胜与太医院的管事从外面匆匆进来,许是走的急,见二人额头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那管事平日里只管着太医院内的草药,甚少有机会见宫中的主子,此时看起来有些紧张,颤声跪下请安。 承琰扫了他一眼,看了看惠妃,惠妃会意,看着跪在殿中的管事问道:“太医院中的药物皆由你看管么?” 管事不敢耽搁,忙道:“回惠妃娘娘,太医院中药物都是奴才在管着,一出一进册中都有记录。” 惠妃点点头,又问道:“除夕之前,你库中的白霜可有少了?” 那管事先是一愣,犹豫着问道:“娘娘说的是白霜?” 惠妃疑惑道:“正是白霜,有何不对吗?” 那管事道:“回娘娘,白霜乃砒霜中的一种,但此物毒性猛烈,故而一般太医院从不用白霜入药,近几年来太医院中从未有过白霜啊。” 闻言众人皆是诧异不已,承琰一掌拍在桌上,看着此时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还企图用谎言蒙蔽众人,朕再给你一个机会,那白霜到底从何而来?你又受何人指使?若你再敢说谎,朕便将你凌迟处死。” 谎言被揭穿,那小太监更是惶恐不已,听到‘凌迟’二子,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奴才…奴才…这白霜…其实是奴才托宫外之人带的…” 懿元夫人微眯双眼,看着他道:“你身为花房奴才,除了每月俸银,平日不会有额外得收入,何以用如此贵重的毒药来害一个小小的花房管事,可见你所言不实,究竟受何人指使,皇上面前,岂能由你欺瞒。” 那太监此时已是害怕不已,额头沁出一层汗珠,已顾不得抹去,连声道:“夫人明察啊,奴才当时也是气急了,又听说白霜毒性猛烈,这才将自己攒下的银子拿出来,托宫外的朋友买了白霜,趁着夜里在宫墙外扔了进来……奴才方才是说了慌,只是怕牵连了宫外的朋友,不得已才……求皇上饶命啊……” 承琰眸中泛起杀意,看着他道:“既然你怕牵连了宫外之人,那朕便连同你的家人,一同赐以凌迟之刑,全当是你为自己的行为所付的代价。” 那太监闻言,惊惧不已,浑身剧烈一震,哭着道:“全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一时糊涂,犯下这等死罪,求您饶了奴才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啊……” 承琰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做这些事时,可曾想过别人无辜?若当日伤了沈婕妤,你有几个脑袋吃罪的起?” 懿元夫人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太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是受何人指使么?你不要自己的命,总该想想你的家人,你当真愿意看着他们为你而死么?” 那太监浑身剧烈一抖,低垂着头,肩膀微微抖动,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颤声道:“没有人指使奴才,一切都是奴才自己所为…奴才自知该死,只求皇上放过奴才的家人…奴才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只见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动作飞快的朝外跑去。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门口的柱子上已一片血光。 殿内传来女子的惊呼,再看方才还好好跪在殿中的太监已然倒在地上,额前一片红色触目惊心。 我心中震惊不已,第一次见到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我眼前流逝,且是这般惨烈的方式,瞬间心中如同被压上一块大石,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紧紧的揪着手中的丝帕,别过头不敢再看。 懿元夫人与惠妃面上同样惊诧不已。 承琰并未太过震惊,对殿中的太医院管事道:“去看看他可还活着。” 那管事此时还未曾回过神来,听到承琰的吩咐,咽了咽口水,颤颤惊惊的走到了那太监身前,蹲下身颤抖着手在太监鼻下探了探,面色瞬时有些苍白,忙收回了手,对承琰道:“皇上…已经没气了…” 承琰面色一沉,吩咐内侍将那太监的抬下去。 只见懿元夫人以帕掩嘴,蹙眉道:“这奴才当真是死不悔改,皇上该连同他的家人一同重处才是。” 惠妃有些不忍的道:“皇上,这奴才虽歹毒,可他的家人身在宫外,何尝不无辜呢,人已逝,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恕他的家人,全当是给未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积些阴德吧。” 懿元夫人脸色稍变,看着惠妃似笑非笑道:“惠妃妹妹向来慈悲,只是这奴才所犯非寻常之事,若是惩罚的不痛不痒,何以威慑其他宫人?到时莫非要让这些个奴才以为宫中毫无法制,有了矛盾便施毒加害,肆意误伤了主子,也不会受到重罚,那祖宗定下的规矩,岂非毫无用处可言?” 惠妃面色平静的道:“夫人治下向来公正严谨,赏罚分明,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这奴才虽可恨,此刻也已为自己所犯之错付出代价,此时又刚过去除夕不久,又何苦再添几条无辜亡魂呢。” 懿元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道:“惠妃的意思是本宫不讲人情,刻板恶毒么?” 惠妃面不改色的道:“夫人想差了,臣妾并无此意,只是这奴才已然自尽,何必再牵连无辜。究竟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来定夺。” 承琰看向我,有些愧疚的道:“此事沈婕妤深受其害,不若由你来决定吧。” 我在刚才的恐惧中还未回过神来,见承琰将决定权交由我,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才那太监自尽所撞的柱子,尸体已被内侍抬了下去,只留下一片鲜红的血渍,刺痛着我的双眼,那太监的模糊的脸忽的出现在我脑中,我不由的颤了颤,有些无力的道:“原本应如夫人所说,合该重罚,只是近日宫中两位姐妹有孕,实在不宜再造杀孽,且这奴才也算罪有应得,还请皇上饶恕他的家人。” 言到此处,承琰面色稍缓,看着我的目光多了一丝疼惜,道:“罢了,这奴才死不足惜,至于他的家人,朕暂且饶过。” 惠妃欣慰的笑道:“婕妤妹妹心性如此良善,上天必然眷顾妹妹,定会早日赐福于妹妹。” 我颔首道:“多谢娘娘吉言。” 63.第63章 戏码 懿元夫人面上的不悦一扫而过,继而笑着道:“本宫一心想着重罚这奴才以慰藉妹妹,倒是有些执拗了,幸而二位妹妹提醒。”说着看着承琰,欠身道:“适才是臣妾过于苛责,还请皇上恕罪。” 承琰伸手扶起懿元夫人,缓声道:“你并不曾做错,何罪之有?既然凶手已伏其罪,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你辛苦了这些日子,好生歇歇吧。” 懿元夫人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差异,勉强笑道:“是臣妾无用,多谢皇上不怪。” 承琰点点头,又看着我与惠妃,温声道:“朕还有朝事处理,不便多陪你们,你们也回宫歇着吧,” 几人福身恭送承琰离开。 待承琰走后,我也欲起身告辞,懿元夫人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妹妹如今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讨皇上欢心之余,也要多留些心才是,后宫不宁,怕是皇上并不愿看到,妹妹说是不是?” 我闻言抬头看向懿元夫人,只见其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妒忌与厌恶,我虽知晓她并不喜欢我,然这却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明显的敌意。 我不禁一怔,继而淡淡道:“多谢夫人提醒,臣妾自会谨记。” 懿元夫人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盯着我许久,缓缓道:“折腾了许久,妹妹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欠身道:“臣妾告退。” 我与容瑾刚出殿门,忽而懿元夫人的带着些冷意的话传入我的耳中:“惠妃妹妹如今本事见长,倒是本宫小瞧了你。” 只闻惠妃道:“臣妾不过是为了自保,只是可惜了夫人安排这一场好戏。” 听到此处我不禁差异,拉着容瑾躲到了门侧的墙后。 只听懿元夫人又道:“那奴才昨日已被本宫关入华仪宫,本宫倒是好奇,惠妃如何使得这奴才突然改口,一力承担罪责?” 惠妃笑着道:“夫人有办法让这奴才诬陷臣妾,臣妾自然也有法子让他什么都不说。” 懿元夫人冷冷道:“原来你早已知晓。” 惠妃道:“夫人以他的家人性命相要挟,臣妾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以他家人性命无忧做担保,臣妾告诉他,若他咬定是自己所为,臣妾必会保他的家人性命,反之,即便他诬陷一切乃臣妾指使他所为,臣妾也有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到时臣妾亦可向皇上进言,他的家人必死无疑。若换做夫人,会怎么做呢?” “惠妃的手段,本宫佩服。” “夫人过奖,夫人这般算计臣妾,臣妾当时大可让那奴才反咬一口,说一切乃夫人指使,到时夫人怕是百口莫辩了。” 懿元夫人冷笑道:“不知惠妃为何改了主意?” “臣妾从未要陷夫人于不利之地,何来改主意一说呢?近日夫人一直忙于除夕晚宴之事,过些日子又是纪昭媛、安淑仪与黎贵嫔的册封之礼,琐事缠身,臣妾自然不愿夫人再被其他事烦扰。” “如此说来,本宫当真要多谢妹妹体谅。” 听到此处,诸多疑惑一下子明了起来,方才懿元夫人一直要那奴才说出是何人指使,且不时提及他的家人,原来竟早已准备好让这奴才诬陷惠妃,幸得惠妃提早知晓,躲过一劫。 原本以为此事已被查清,却不知竟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码,我不禁苦笑,看了看同样有些诧异的容瑾,淡淡道:“回宫吧。” 回到雎祥宫,我径直去了静澜轩。 听我将今日之事大概讲述一番后,亦颜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平淡的道:“此事无疑是那太监做了替死鬼,怕是皇上不愿再查下去了。” 我亦心知肚明,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玉缘只是一个宫女,为了权衡利弊,想必承琰不会再继续追查,可是却又不甘心,倔强道:“宫女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么?” 亦颜看着我,浅笑道:“妹妹可是糊涂了?在这个地方,主子都朝不保夕,何况是下面的奴才。” 我不由叹气,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在心中蔓延,“玉缘为我险些丧命,而我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 亦颜将方才食入的枣核轻轻吐出,用丝帕拭了拭嘴角,道:“公道?何为公道?看来妹妹当真是糊涂了。” 我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此事,是懿元夫人所为么?” 亦颜闻言并未诧异,低声道:“是不是又能如何?妹妹不要忘了,她的父亲乃当朝丞相,先帝在时便对其极为器重,这些年来,其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皇上如今根基未稳,少不得要对其有所忌惮,这些妹妹应该明白。” 我叹道:“我明白,多谢姐姐提醒。” 亦颜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其实我想了许多,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方才又听妹妹说起懿元夫人原本欲嫁祸惠妃,故而又确定了些。除夕之事,妹妹可曾怀疑过安淑仪?” “安淑仪?” “安淑仪向来与妹妹交集不多,且你我一直都知晓她是懿元夫人的人,然而那****突然提起让妹妹弹奏古琴,且指名要妹妹弹奏《高山流水》,妹妹弹了不到一半,那黑猫便突然窜入殿中,好似发狂,一入殿便朝着妹妹去了,这一切,难道不奇怪吗?” 亦颜的话仿佛一记惊雷,在我脑中炸开,安淑仪…高山流水…黑猫… 那晚的一切在我脑中串联起来,思绪不由的越来越清晰。 亦颜看着我,继续道:“妹妹是否还记得除夕晚宴上的那个节目,那些动物在人的调教下,能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动作,那么训练一只猫在听到某首曲子时便发狂攻击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亦颜终究将我方才想到的说了出来,我心下已一片冷然,喃喃道:“安淑仪…懿元夫人…果然是她…我自问入宫后对她毕恭毕敬,不曾得罪于她,她为何要这般害我…” 亦颜嗤笑道:“为何?妹妹自侍寝后,一直盛宠不衰,这宫中人人都成了精似的,皇上待你较旁人不同许多,任谁都看的出。凭着这一点,你已然得罪了她。” 看着亦颜云淡风轻的侧脸,我心中一紧,旁人兴许早已对我得得宠不满,那么亦颜呢?她嘴上从不说,心中会不会介意? 这时,亦颜转头笑着看着我,问道:“妹妹为何这样看我?” 我眼眶不由一红,低声道:“姐姐会不会…因为这些而…” 亦颜脸色微变,看着我面容严肃的道:“妹妹为何又会想到这些?我曾与你说过,你我姐妹,不论谁得宠,都一样,我怎会因你得宠而心有芥蒂。” “姐姐当真如此想么?” 亦颜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不悦的看着我,沉声道:“妹妹这样问,是在怀疑我么?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沈婕妤请吧。芙月,送客。” 我见她动气,忙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息怒,我并未怀疑姐姐,只是…只是害怕…害怕姐姐心中难过…” 亦颜这才面色稍缓,温声道:“傻妹妹,我什么都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难得皇上喜欢你,你的身份,注定比我更需要皇上的宠爱。我怎会因此与你计较这些,这些话,我早与你说过,希望今后我都不用再说。” 我感动的握紧了亦颜的手,哽咽道:“原以为离开华宫,从此我便是孤身一人,万幸遇到了姐姐。今后我定与姐姐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亦颜也有些动容,红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的道:“懿元夫人已然对妹妹动手,推算起来,当日黎贵嫔滑倒,洒扫太监陷害妹妹之事,怕是也出自她之手,幸而有皇上为妹妹作证,这一次又是玉缘护了妹妹周全,然而妹妹不可能次次都这般好命,日后定要小心为好。” 我心中升起一丝凉意,幽幽道:“姐姐放心,我会的。” 64.第64章 明了 回到景宜轩后,我径直去看了玉缘。 玉缘听闻今日之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又安慰了我几句。 见她如此懂事,我心中的内疚感不禁又重了些。 晚膳后,承琰带着满身的凉气来了。 我一边服侍他脱下了外面厚重的狐白裘披风,一边道:“霜寒露重的,皇上怎么来了,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承琰笑着道:“朕又不是女子,哪里就那么娇贵。” “皇上是一国之君,是云国百姓的天,若是皇上倒下了,这天便塌了,皇上自然该保重龙体。” 承琰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尖,笑道:“你最是牙尖嘴利,朕每次都说不过你。”说着牵着我坐下,不知想起了何事,面上浮上一丝苦笑,道:“朝臣百姓视朕为天子,朕掌着天下人的生死,掌着天下至高的权力,然朕也是人,是人便有无奈,身为皇帝,也不是事事顺心的。” 我静静看着他,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面孔,此时蒙上了一层黯淡,竟让我有些心疼,我不由的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皇上雄才伟略,臣妾相信,即便有难以左右之事,也只是暂时,皇上会是一位好皇帝。” 承琰看着我,眼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反握住我的手,道:“你如此聪慧,朕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朕说过必会给你一个交代,可是朕食言了。” 我看着他,想到之前心中对他颇有怨言,不禁有些内疚,轻声道:“左右臣妾此时安好,玉缘也无性命之忧,近日已好了许多,大局为重,皇上实在不必自责。” 承琰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我的手,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夜,承琰已沉沉睡去,看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思绪不禁百转千回。 从前在华宫时,备受冷落与欺辱,原以为父皇会将我嫁与臣子,即便我再不得宠,父皇亦会依着祖制赐公主府,我以公主之尊下嫁朝臣,且总会受到礼遇与厚待,对方亦不会纳妾,即便无爱,也可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可以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思及此,我不禁苦笑,造化弄人,从华宫到云宫,我终究没有逃离这座华丽的牢笼……如今遇到了心爱之人,却不是属于我一人的良人,他是这后宫所有女子的夫君,将来会不断有新人入宫,莺莺燕燕,亦是少不得尔虞我诈,如今后宫仅这几人,便不时生出事端来,将来的斗争只会愈演愈烈,那时的承琰,还会不会待我如现在这般…… 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指尖轻轻的抚上了承琰浓黑的眉毛,轻轻向下,抚过禁闭的双眼,挺立的鼻梁,薄削的嘴唇…… 这个男子如此美好,却又如此让我不安…… “睡不着么?” 不知何时,承琰已睁开了双眼,此时墨黑的眸子正看着我,带着几分倦意。 我忙将手移开,轻声道:“臣妾吵着皇上了么?” 承琰微微测了测身,低声道:“你可是有心事?” 我轻轻摇头道:“臣妾只是不困,便想多看皇上一会儿。” 承琰闻言发笑,伸手将我搂入怀中,道:“你有一生的时间看朕,还不够么?”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叹道:“臣妾怕自己没有那么幸运。” 承琰身子微微一僵,继而沉声道:“不许胡思乱想,你的心意,朕都知晓,必不会负你。” 适才还不安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我虽因想到未来无休止的斗争而觉得疲倦,可是此时能得他如此相待,我已是十分幸运。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二月二,除夕大封的三位主位的册封之礼便定于今日。 整整热闹了一整日,主角自然是纪昭媛、安淑仪与黎贵嫔。 纪昭媛与安淑仪家世不俗,然而膝下皆无子嗣,如此,今日风头最盛的当属黎贵嫔,怀着身孕又被封为主位,此胎若是皇子,便是皇长子,将来封妃之日指日可待。 晚宴将至,方到了鸿宁殿门口,便遇到盛装而来的安淑仪。 想起除夕之事,我心中涌起一丝恨意,面上却露出淡淡的微笑,欠身道:“臣妾见过淑仪娘娘,娘娘金安。” 安瑾玉驻了足,笑盈盈的望着我,道:“近日总能偶遇妹妹,当真是巧。” 我浅笑道:“许是娘娘与臣妾有缘,今日是娘娘的好日子,能偶遇娘娘,是臣妾的福气。” 安瑾玉细长的双眼飞快的打量了我几眼,巧笑道:“皇上如此宠爱妹妹,妹妹才入宫半年多,就将妹妹从美人晋为婕妤,依着妹妹的福气,怕是明年的今日,本宫见了妹妹都要行礼问安了。” 我看着她此时涂着厚厚的胭脂,精心描画的美艳的面孔,心中有些厌恶,不露声色的道:“娘娘说笑了,皇上对娘娘何尝不是宠爱有加呢,如今娘娘已然身居九嫔之位,日后有了皇子,怕是夫人乃至四妃之位,皇上都会给,臣妾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安瑾玉闻言眼中闪过一轮精光,很快恢复了常色,笑着望着我道:“借妹妹吉言,若真有那一日,本宫该好生感谢妹妹才是。” 我淡笑着道:“娘娘言重了,未来之路,是平坦大道还是泥泞小路,全然由人自己决定,娘娘的谢意,臣妾受之不起。” 安瑾玉冷笑一声,走近了我,在我耳边轻声道:“妹妹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既然妹妹有本事得宠,亦要有本事固宠才是。” 我不恼不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道:“既然娘娘与臣妾说的如此明白,那么臣妾也有一句话告知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臣妾的本事再大,想必也大不过娘娘,至少臣妾无法指使黑猫伤人。” 安瑾玉闻言脸色巨变,不由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面色恢复了正常,看了我许久,嗤笑道:“原来妹妹比本宫想的还要聪明,只是妹妹如此说有何证据?这般血口喷人,本宫完全可以治你一个污蔑主位,以下犯上之罪。” 我亦笑着道:“若是娘娘以此为由定臣妾之罪,必会惹来皇上疑心,若是细查起来,娘娘认为当日之事一定能不露马脚么?” 安瑾玉收起脸上虚假的笑意,眼中浮现出厌恶,幽幽道:“妹妹向来巧舌如簧,本宫说过,仍旧喜欢你从前低眉顺目的样子。” 我面上笑意更甚,看着她道:“今时不同往日,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安瑾玉面色一沉,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道:“妹妹自得宠后,说话也中气十足,本宫倒是希望能一直如此,只是…”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继续道:“妹妹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虽离主位只差一步,可是这一步,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她,笑着道:“娘娘多虑了,未来如何,臣妾不知,娘娘亦不知。不过今日这样好的日子,臣妾可不愿扫了娘娘的兴致。” 说罢,我向后退了几步,为她让出路来。 安瑾玉目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也不欲多言,扶着宫人的手进了殿。 看着她华贵婀娜的背影,容瑾小声在我耳边道:“小主今日怕是与安淑仪撕破了脸,日后她必会多加刁难,她身后可是懿元夫人……” 我淡淡道:“我自得宠以来,在她们眼中已是该死,即便我表面恭敬谦卑,她们也不会就此放过我,倒不如撕破了脸,也总比她在暗处强得多。” 容瑾点头道:“小主说的是,在这宫里,有些争斗本就是避不开的,屡遭暗算却不知对手是谁,才是最可怕的。” 我不再多言,整了整衣袖,携着容瑾进了殿。 65.第65章 荣氏心机 入殿后,嫔妃已来了大半,安瑾玉已坐在了首座,见我进来,冲我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即转头与一旁的黎贵嫔交谈着。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亦颜已来了一会儿,坐下后与亦颜闲聊一阵后,晚宴便开始了。 距除夕已过去两月,黑猫之事已逐渐淡出众人的记忆,因那件事而起的阴霾于今日已然一扫而光,虽是三位主位的册封之礼,然而除夕那日承琰大封六宫,众人同受恩泽,又或许因承琰在场,今日六宫上下一片喜气,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之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黎贵嫔的胎已有七个多月,大腹便便,行动已多有不便。 荣氏的肚子也有六个月,又因衣服穿的不及往日厚重,隆起的小腹更为明显,然而不同于黎贵嫔的柔和,此时荣氏面上有的只是得意与傲然,见状我不禁暗自摇头,荣氏这样不知收敛的性子,迟早会害了自己。 晚宴结束后,承琰留宿在了纪昭媛宫中。 我心中有些许的失落,转而又笑自己爱上了一个注定不能一心的男子。也许我自小见多了沉浮,见多了尔虞我诈,却从不知男女之情才最是折磨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四月,春暖花开之季,坐在殿中可闻叽叽喳喳的鸟叫,小午子怕吵的我心烦,欲出去轰赶鸟儿,被我制止,这些日子宫中已平静的让人有些不安,没有一点生气,只有这些自然的声音,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生气,院中的花香不时飘入殿中,又是春日的味道,让人心中都洋溢着暖意。 这一日,我在廊下的躺椅上懒懒的坐着翻看着手中的古书,亦颜在我旁边坐着刺绣,如汐则与茜宝佩祥几个宫人在院中踢着毽子,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切安逸而平静,若是能一直如此,这一生怕是也无他求了。 正这般想着,便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主,荣贵人在外求见。” 我拿着书的手微微顿了顿,眼都没抬的道:“让她进来吧。” 亦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我,道:“她来做什么?” 我笑着道:“姐姐问我,我又该问谁,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亦颜道:“她如今肚子大了,与她接触要小心一些。” 我点了点头,吩咐宫人从殿中搬把座椅出来。 不一会儿,只见荣氏着一身淡紫色的锦纹宫装,肚子较上次相见已大了许多,其一手护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扶着腰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我将手中的书递给一旁的容瑾,坐正了身子。 “臣妾见过沈婕妤,见过赵婕妤,二位姐姐金安。”荣氏口中说着,准备欠身请安。 我见状忙制止道:“妹妹怀着身孕,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荣氏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到了已备好的座中,笑着道:“臣妾如今月份大了,行动多有不便,还望二位姐姐不要怪罪臣妾失礼。” 亦颜看着她,不咸不淡的道:“妹妹如今身子最是金贵,有些虚礼自然该免则免,我们又岂会责怪妹妹。” 荣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盈盈道:“多谢姐姐体恤,姐姐不知,这女子怀着身孕最是辛苦,如今孩子越来越大,不时在肚子里闹腾,常常折腾的臣妾一宿无法安睡。” 闻言亦颜脸色微变,我知晓她曾有孕小产,荣氏的话必然勾起了她伤心的过往。 我掩下对荣氏的厌恶,看着她比从前愈加圆润的脸,淡笑道:“既然如此辛苦,妹妹何不好生待在宫里静养,毕竟只有妹妹休息好了,孩子才可安好。” 荣氏闻言笑意不减的道:“太医说了,孩子长的很好,嘱咐了臣妾多多走动,到了日子才好生。” “姐姐,姐姐,你们快看。”这时,如汐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我笑着道:“慢点跑,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可怎么好。” 荣氏看到如汐后,也并未起身,在座中欠了欠身道:“臣妾见过纯嫔小主。” 如汐这才看到荣氏,方才满面的笑容减了些许,道:“荣贵人?你怎么来了?” 如汐性子直,这话也问的直白,荣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今日天色甚好,臣妾在宫中待着烦闷,便想来寻了沈婕妤一同到御花园走走,不曾想赵婕妤与纯嫔也在此。” 如汐虽单纯,然而一向都不甚喜欢荣氏,此时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道:“荣贵人的意思是,不想在此见到我与赵婕妤么?” 荣氏面色一白,忙笑道:“纯嫔多虑了,臣妾并无此意,只是臣妾曾与沈婕妤有些误会,故而今日想与婕妤走走,也好解开嫌隙。”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贵人言重了,你我之间何时如贵人所说的那样呢?” “沈姐姐向来宽以待人,臣妾信服,不知姐姐可否赏脸,与臣妾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我看着她,只见她此时满脸的诚意,带着些期盼的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稍作思考,淡淡道:“既然妹妹亲自前来寻我,我又怎好弗了妹妹的好意。” 闻言亦颜微微有些讶异,轻轻咳了一声,我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随即看了身后的容瑾一眼,问道:“玉缘呢?让她随我去吧。” 容瑾犹豫了一下,道:“回小主,玉缘与采青一同去了内务府领这月的俸例,还未回来。” 我顿了顿,看了看荣氏,她出身卑微,且只侍寝了那几日,有幸怀上龙嗣,也不过被晋为贵人,今后的希望,怕是全都落在了这一胎上,想必她不会蠢到牺牲孩子来加害我,思及此,便吩咐容瑾与我一同前去。 一路上,宫道两旁都是初初发出新芽柳树,嫩绿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御花园中一片生机盎然,小道两旁的草已顶出一层翠绿的颜色,不时飘来花草的香味。 荣氏走在我旁边,转头看了看我,笑着道:“皇上待姐姐当真与旁人不同,我初侍寝时,姐姐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美人,如今才过去半年,一切已变了这么多。” 我望着不远处含苞待放的芍药,道:“才半年而已,妹妹便有了这许多感慨,日子还长,未来谁又能料到呢。” 荣氏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皇上待我不同,却不曾料到,那样的温柔,不过短短几日。本以为皇上无情,可看到皇上待你的态度,才明白,无情与有情,不过是人不同而已。” 我不曾想到荣氏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有些微微讶异,不动声色的道:“妹妹还年轻,又有幸怀上孩子,福气在后头,又何必这般自怜。” 荣氏轻笑了一声,道:“姐姐自侍寝以来,几乎独占了恩宠,还未有孕,皇上已将你封为婕妤,对此太后也未置一词,而我当日只侍寝了几日,便惹来太后一通说教,处境这般不同,还谈何福气呢?我这一辈子怕是都比不过姐姐了。” 我淡淡道:“境遇如何,全然在于自己,若是妹妹对自己的性子有所收敛,怕是不会同今日这般。” 荣氏转头看向我,定定道:“姐姐一直都是憎恨我的吧?” 我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道:“妹妹多虑了,有些人之所以失落,全在于将自己看的太重,到头来迷失了自己,往往事与愿违。” 荣氏目光变的尖锐起来,直直的盯着我,方才脸上虚假的笑意已全然不在,冷笑道:“姐姐不说,我也知道,你必然恨我。”说着,停下脚步,恨声道:“就如我恨你一般。” 我闻言不禁诧异,我知她恨我,却不曾想竟会亲口说出,我有些警戒的看着她,向后退了几步。 荣氏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恨意,继续道:“中秋那日,太后在众人面前使我难堪,让我成为笑柄,而你,却出尽了风头。也是因你,我才被禁足几月,若不是因我有孕,怕是皇上早已忘了我,而这些日子你却占尽恩宠,我如何能不恨你。” 我看着她状若痴狂的样子,淡然道:“你出身虽低,然而回看历朝,从宫女之身做到妃位的比比皆是,你可知你为何不得盛宠?” 荣氏看着我得目光越发狰狞,尖声道:“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会被禁足?怎会被皇上遗忘?” 我见她如此偏执,不欲再与她多说,平静的道:“荣贵人若是本意想与我说这些话,恕我无法奉陪。” 我说罢转身欲走,岂料荣氏竟一步上前抓住了我的胳膊,冷笑道:“你既答应与我出来,我岂会让你如此轻易便离开。” 66.第66章 早产 容瑾见状,忙挡在我身前,斥道:“贵人虽怀着身孕,却也始终是个贵人,怎可对我家小主这般无礼?还不快放开?” 我快速看了看四周,此时正在御花园较为偏僻的一角,有层层的树挡着,若不刻意,根本无人会注意到这里,我心中不由一沉,看着她道:“你想怎么样?” 荣氏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道:“此处无人,若是我腹中龙胎有何闪失,皇上追究起来,沈婕妤欲如何辩驳呢?” 我一惊:“你疯了吗?你能有孕已实属幸运,用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来加害于我,值得么?” 荣氏面上露出几分不舍,眼中转着泪水,转而满目憎恨的看着我,恨声道:“值不值得已不由我左右,一切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我要你失去现在的一切,永远无法翻身。” 荣氏的话令我产生一分疑惑,然而我已来不及多想,只见荣氏用力的撞向我,我被撞的猛然向后退了几步,亏得容瑾及时扶住了我,才未倒地。 “小主…小主…” 慌乱间,荣氏随侍的宫人惊恐的喊声传来。 我急忙朝荣氏的方向看去,荣氏此时已摔倒在地,双手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口中发出细微的呻吟。 我心中震惊不已,双手瞬时麻木而冰凉,脑子一时有些空白,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荣氏。 这时,荣氏的贴身宫女猛的转头看向我,痛声道:“沈婕妤,你为何要推我家小主?” 一句话将我从震惊中惊醒,果然是这样,我原以为荣氏不会这样做,然而依旧高估了她,她竟真的会用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加害于我。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道:“你何时见我推了你家小主?” “方才明明是婕妤你推了我家小主,小主才会跌倒,奴婢知道小主曾得罪过婕妤,可是后来小主每每说起也恼悔不已,对婕妤亦是十分恭敬,婕妤怎可因前仇旧恨而迁怒小主腹中龙子?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我冷眼看着,由着她说了这么多,冷笑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大可不必再做戏,荣贵人为何会摔倒,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时容瑾紧紧的抓住我得胳膊,颤声道:“小主…荣贵人…荣贵人她…流血了…” 我猛然低头,只见荣氏双腿间的地上被暗红的液体浸染…而荣氏的呻吟声渐渐小了下去…… 荣氏的宫人看着地上的血液惊慌不已,连声呼喊着荣氏。 我一惊,正欲吩咐容瑾去喊人来,忽而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惠妃与纪昭媛。 看到面前的场景,均是脸色大变,没来的及多问,众人将荣氏抬到了离此最近的沁仪宫中。 宫中两位有孕嫔妃均月份已大,因怕到时出什么意外,前些日子懿元夫人便从宫外寻了家世清白的稳婆住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荣氏的肚子已有八个月了,太医说方才动了胎气,见了红,怕是要早产。 我手脚冰凉的坐在座中,对面是面色焦虑不时望向内殿的惠妃,以及安静喝着茶的纪昭媛。 如今太医与稳婆已在内殿,荣氏痛苦的喊声不时从内殿传出,我的心也跟着紧紧的揪着。 荣氏随侍的宫人此时低头跪在殿中,不时悄悄抬眼看向上面的主子。 正僵持着,懿元夫人与承琰一同从华仪宫赶来,询问了荣氏的情况后,懿元夫人道:“荣贵人都有孕八个多月了,按理该是事事小心才是,怎会突然摔倒呢?” 惠妃此时顿了顿,神色有些为难的道:“方才荣贵人的贴身宫女说是沈婕妤推了荣贵人…可是沈婕妤说并不曾推过荣贵人,且沈妹妹并不像这样的人…” 承琰脸色一变,差异的看向我,我面色平静的回视他。 懿元夫人做惊诧状,看着我道:“果真么?荣贵人才侍寝几日,好不容易得来个孩子,沈妹妹恩宠无限,却也这般容不下旁人么?” 我定了定心神,道:“臣妾不曾做过,也无动机加害荣贵人腹中之子。” 懿元夫人冷笑一声道:“当日荣贵人为何禁足想必沈婕妤还记得,她曾对你那般无礼过,你憎恨她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懿元夫人说起,那么荣贵人当日禁足是因为臣妾,相比之下,该是荣贵人更憎恨臣妾才是。只是臣妾未曾想到她会如此不不惜代价来害臣妾。” 懿元夫人不屑的看着我:“依你之意,难不成是荣贵人自己摔倒在地,不惜牺牲孩子,以此嫁祸于你?” 我镇静的道:“当时情况确实如此。” 懿元夫人仿若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一直未语的承琰将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荣贵人摔倒之时,是你在随身服侍么?” 宫女身子轻轻一抖,小声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 承琰又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宫女抬头偷偷看了我一眼,有些害怕的道:“小主一直因曾对沈婕妤无礼一事愧疚不已,趁着今日天色好,小主便去雎祥宫寻了沈婕妤一同去御花园,想要将从前的嫌隙解开,不曾想沈婕妤竟对从前之事不依不饶,不仅出言斥责,还不顾小主有孕,推了小主…” 承琰道:“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宫女抬眼看了看承琰,在接触到承琰冰冷的目光时,微微一颤,低头道:“是…是奴婢亲眼所见…” 这时,我身后的容瑾迈步而出,跪下道:“皇上,她说的并非实情,今日荣贵人的确去寻了小主,说要解开从前的心结,可是一路并不曾给小主赔半句不是,反而走到僻静之处出言欲激怒小主,然而小主从始至终不曾碰过荣贵人,是荣贵人出手推了小主,自己摔倒在地,意在嫁祸小主,还请皇上明鉴。” 懿元夫人转头对承琰道:“当时怕是并无外人在场,如今她二人又各执一词,臣妾并非怀疑沈妹妹,只是荣贵人的孩子得之不易,于情于理,都不会牺牲孩子来加害沈婕妤。”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纪昭媛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对承琰道:“皇上,臣妾可证明沈婕妤不曾做过。” 闻言我一怔,惊讶不已,适才纪昭媛与惠妃一同出现,因荣氏已见红,情况危急,故而不曾多问,如今一想,莫非是老天相助,当时的情况恰巧都被她二人所见么? 懿元夫人面色一变,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纪昭媛。 承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示意纪昭媛继续说下去。 纪昭媛继续道:“臣妾今日闲来无事,便去了御花园,皇上也知臣妾向来喜静,便往僻静之地去了,谁知走到御花园东南角时竟听到树丛后面有争执之声,臣妾本欲避开,却不曾想听到似乎是荣贵人的声音,说什么若是腹中龙胎有闪失,沈婕妤便无法辩驳,诸如此类之话,臣妾怕出什么意外,正欲过去看看,却看到荣贵人神色疯狂的用力推了沈婕妤,随即自己摔倒在地,臣妾想起之前刚偶遇惠妃娘娘,便急着回去寻了惠妃娘娘一同过去将荣贵人抬到最近的宫中。还好臣妾亲眼所见,否则这殿中怕是要唱窦娥冤了。” 惠妃闻言点头道:“臣妾虽不知其中详情,当时确实在偶遇纪昭媛后,纪昭媛急匆匆的又回去寻了臣妾,说荣贵人与沈婕妤出了事,臣妾与纪昭媛到时荣贵人已然倒地见了红。” 纪昭媛神色平静的继续道:“当时的情况虽只有臣妾一人看到,但皇上最了解臣妾,臣妾向来不喜多事,且臣妾与沈婕妤素日里接触甚少,实在没有必要对其出言袒护。” 承琰听后有些轻松的微微呼了口气,随即面色阴沉的看着殿中的宫女,怒道:“纪昭媛说的可属实?” 宫女未曾想到纪昭媛当时在场,此时已吓得哆嗦不停,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 承琰一掌拍在桌上,喝到:“在朕面前竟也由的你说谎欺瞒,颠倒是非,好大的胆子。” 宫女被承琰震怒的神色吓的魂不附体,一言不敢发。 这时,内殿荣氏的痛呼声已闻不可闻,忽而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响彻大殿,承琰猛的站起身,只见稳婆怀中的锦被中包裹着一个婴孩,一脸喜色的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荣贵人为您产下一名皇子。” 67.第67章 甍逝 我心中一惊,顿时百感交集,皇长子…荣氏竟为承琰生下了我朝第一位皇子…她竟有如此福气… 目光不由移到那孩子身上,小小的身子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露在外面的脑袋不足大人的拳头大,眼睛紧紧闭着还未睁开打量这个未知的世界,在母体中生产时的摩擦使得脸颊微微有些红肿,又黑又短的毛发黏在脑袋上,让人看了心中不禁柔软起来。 这个消息于皇室而言如一缕春光,皇长子出世,乃我朝大喜之事,然而听在某些人耳中,亦如一记惊雷。 承琰又是差异又是惊喜,有些激动的走到稳婆跟前,看着锦被中紧闭双眼有些发红的孩子,连连道“好”,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轻轻的抚上孩子红嫩的脸颊,眸光充满怜爱。 我忍着心中泛起的苦涩,随众人一同欠身向承琰道贺。 惠妃走上前来,看了看稳婆怀中娇小的婴孩,笑着道:“荣贵人当真是有福气,竟为皇上诞下皇长子,功不可没啊。” 懿元夫人斜睨了惠妃一眼,不屑的道:“荣贵人确实福气不浅,只是却不知珍惜,竟企图以皇嗣来加害嫔妃,虽是怀在自己腹中,却也是皇室血脉,岂能由得她这般作贱,好在上天庇佑,孩子得以平安出世。只是荣贵人之前做的错事,不知皇上欲如何处置?” 闻言承琰方才还欣喜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朝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开口。 这时惠妃有些不忍的道:“皇上,虽是荣贵人有错在先,然她才刚刚产下皇长子,又是早产,想必身子虚弱的很,不如待其出了月子再做处置,无论如何,她如今也是皇长子的生母。” 承琰看了看孩子,面色稍缓,冰冷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道:“荣氏虽育子有功,却也不能功过相抵,因着皇长子的缘故,便暂且不罚,容后再议。” 惠妃点点头,转头看向我,有些为难的道:“沈妹妹方才险些受冤,本该重罚荣贵人以慰妹妹,只是如今荣贵人初初产下皇子,故而要先委屈妹妹了,只是妹妹放心,有皇上在,必不会让妹妹白白受人诬害。” 我福了福身,道:“臣妾知晓,必不会让皇上与娘娘为难。” 惠妃欣慰的点头道:“沈妹妹如此深明大义,实在难得。” 这时,方才在内殿与稳婆一同接产的太医急匆匆从内殿出来,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珠,拱手颤声道:“皇上,荣贵人产后血崩,方才…甍了…” 我震惊的从座上站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医。 殿内诸人亦是闻言变色。 惠妃讶异的看着太医,失声道:“你说什么?” 太医低头道:“荣贵人…荣贵人她…甍了…” 承琰抚摸着孩子脸颊的手指微微一顿,皱了皱眉,闭眼深吸了口气,很快恢复了常色。 惠妃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荣贵人身子向来健壮,虽是早产,可孩子也顺利的生出来,怎会突然血崩?” 太医犹豫道:“原本孩子未足十月出世乃有孕女子常有之事,危险并不大,只是荣贵人之前摔倒动了胎气,这才见红,且微臣方才为荣贵人把脉时发现…发现贵人今日曾喝过催产之药…且此药药性猛烈,对母体伤害极大,这才使得贵人生产过后身子崩溃,血崩而亡啊…” 懿元夫人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导致荣贵人早产血崩的,是那催产药?” 太医道:“正是。” 承琰闻言亦是有些震惊,随即面色阴郁的看着仍旧跪在殿中的荣氏的宫女,道:“荣贵人已逝,此事怕是只有你知晓,还不快些将实情道来,你若再敢言不属实,朕必不轻饶。” 宫女听闻荣氏的死讯,已然瘫软在地,听了承琰的话,再不敢隐瞒,当下将实情娓娓道来。 原来,荣氏自禁足后便已恨我入骨,又听闻孩子满八个月,生下来也能成活,且如今胎像已然十分稳固,假若不是太大的撞击,不会轻易落胎。故而荣氏想出了冒险摔倒嫁祸于我的法子,在去寻我之前便喝下了一碗催产药,又故意将我引到偏僻无人的地方,摔倒在地,嫁祸于我,到时催产药的药效发作,既能将孩子生下,又能让我坠入不复之地。 听完宫女的叙述,我并未有太大的意外,心中只是疑惑不已,直觉实情并不似如此简单,忽而想起了荣氏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值不值得已不由我左右,一切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我要你失去现在的一切,永远无法翻身。” 当时事发突然,未能深思,如今想想,荣氏如此做,似乎并非己愿。 胎满八月,孩子是可存活,然而荣氏先是喝了催产药,再摔倒在地,过于冒险,若有一点差池,怕是孩子也不能活,得之不易的孩子,荣氏再不聪明,也不会仅仅为了扳倒我而冒此危险,可见这宫女所说,也并非详情。 承琰听完宫女所说,已然大怒,当即命人将宫女拖出去杖毙,任凭那宫女如何哭喊求饶也无动于衷,处置荣氏时,念及皇长子,终究有些心软,命人将荣氏追封为嫔,以嫔位之礼下葬。 68.第68章 皇子去从 惠妃看着仍在熟睡的皇子,有些惋惜的道:“荣氏糊涂,犯下大错,终害人害己,只是可怜了皇长子,一出生便没了娘亲,当真可怜的紧。” 懿元夫人冷笑道:“荣氏从前便德行不佳,即便活着,又如何能抚育好皇长子,如今逝了也好,将来皇长子若是聪慧能干,能为皇上分担国事,有个锦绣前程,荣氏在地下也可安息了。” 惠妃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荣氏乃戴罪之身,将来皇长子长大后难免造人诟病,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安置皇长子?” 正当承琰思考之时,懿元夫人温声道:“皇上,荣氏原本便是臣妾宫中的宫女,能有幸得皇上临幸并生下皇子,实属幸运。如今甍逝,留下这可怜的孩子,毕竟与臣妾有旧时主仆之情,臣妾心中实在不忍,不如暂时将皇长子交由臣妾抚养,臣妾必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精心抚育,教他为善为人之道。” 我冷眼看着,此时懿元夫人眸中有隐隐的期待,迫切的望着承琰,她陪伴承琰多年却无子,想来已是她长久的心病,若无子嗣,只依靠家世与皇上的宠爱,也终究是虚无缥缈,若是膝下有皇子,将来皇上大行之后,就有了争夺大位的资格,更有望成为太后,成为后宫女子之尊。 承琰虽神色平静,目光却复杂了许多,看了一眼懿元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懿元夫人曾对我做过的事,心中不禁涌起恨意,然而只是一瞬间,便被我掩在淡淡的笑意下,我看着承琰,柔声道:“皇上,臣妾认为,皇长子刚出世,万事不懂,而夫人打理六宫事宜多事缠身,若是再抚育皇长子是否太过辛苦劳累,不如暂时将皇长子送到太后处,太后盼这孩子盼了多日,必定欢喜。” 懿元夫人闻言脸色骤变,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沈妹妹这是不同意本宫抚育皇长子么?” 我淡淡笑着道:“夫人误会了,臣妾是为夫人着想,夫人整日忙于处理宫中大小事宜,已然费神费力。皇长子年幼缠人,怕夫人到时分身乏术,太过操劳于身体无益。夫人处事公允,臣妾向来敬重夫人,故而不忍夫人如此劳累,不若待皇子长大一些再送到夫人宫中,到时皇子也已懂事,有夫人悉心教导,必定成器。” 懿元夫人冷声道:“妹妹这话听起来像是全然为了本宫,然而究竟是为本宫好,还是为了满足妹妹私心,怕是只有妹妹自己知晓。何必在此装腔作势。” 我柔声道:“臣妾若是有私心,怕是就要求着皇上由臣妾来抚育皇长子了,臣妾确实是为夫人着想,还望夫人明鉴。” 懿元夫人怒极反笑:“沈婕妤最是牙尖嘴利,本宫竟不知如今这宫中万事都需沈婕妤定夺么?” 我平静的欠身道:“夫人言重了,臣妾不过一己之见,皇子究竟如何安置,还需皇上定夺。” 承琰早已忌惮丞相姚重在朝中的势力,待羽翼丰满之时必定除之而后快,怎会将皇长子交与姚芷懿抚养。我说这些话,正中了承琰的想法,想来他不会反对。 果然,承琰稍做思索后,道:“沈婕妤此言不无道理,芷懿素日辛苦,抚育幼子又极为劳心,朕也心疼芷懿,就依沈婕妤所言,先将皇子送到母后宫中吧。” “皇上……”懿元夫人未曾想到承琰会如此轻易便拒绝,正欲再说,忽而外面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竟是太后来了。 想来是太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光滑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进殿后便急着询问荣氏的情况。 得知荣氏产下皇子后,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直至稳婆将熟睡的孩子抱在她面前,她才伸出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露出慈爱的笑意,含泪道:“哀家的皇孙…哀家盼了这些年,终究是盼到了…” 惠妃见状,柔声道:“太后慈爱,今后必会有更多的皇子在太后膝下承欢。” 太后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欣慰道:“皇帝大婚多年却仅有一位公主,哀家一直觉得愧对先帝,如今皇子终于出世,哀家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 我闻言不禁笑着道:“皇上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将来必会有数不尽的子嗣,到时一群一伙围着太后撒娇讨赏,只怕有的太后烦心,太后又何苦如此忧心呢?” 太后闻言发笑,道:“嘴越发甜了,既是数不尽的子嗣,你也最该出一份力,哀家可一直都盼着。” 承琰笑的异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笑道:“沈婕妤体质虚寒,朕已让太医开方调理,想来已然快了。” 我闻言不禁红了脸,嗔怪的瞥了承琰一眼。 这时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荣氏生下皇子,不知皇上欲给她什么位份?” 承琰脸色微微一黯,道:“母后,荣氏她…甍了…” 太后神情一滞,惋惜的叹道:“荣氏也是个没福气的孩子,罢了。她虽出身卑贱,然毕竟是皇长子生母,将其厚葬吧。” 承琰点头道:“是,儿臣已下旨将其以嫔位之礼下葬。” 太后点了点头,又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目光充满慈爱。 承琰又道:“皇长子年幼丧母,宫中嫔妃多数无育儿经验,怕是无法好生照顾皇子,故而朕想着先将皇子送到母后宫中,待其大些再做安排,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闻言微微思虑了片刻,似乎理解承琰的意思,随即笑道:“哀家盼了好些年才盼到这孩子,如此自然极好,哀家怎会有异议。” 我似不经意的看向懿元夫人,只见其如今面色难看至极,然而木已成舟,她自然不会与太后争夺皇子,只能生生忍了。转头望向我,目光中的憎恨浓烈了许多,然而我只是淡淡一笑,即便我步步退让,她也不会放过我,如此我何不稍作反击,只要膝下无子,她始终根基不稳,即便觊觎中宫,也无法服众。 69.第69章 言明 因着从前乃懿元夫人宫中之人的缘由,荣氏的后事,承琰自然交由了懿元夫人,我心中不禁发笑,荣氏当日因抢了懿元夫人的好日子才得以被承琰临幸,且盛宠七日,后来虽失了宠,却又被查出有孕,这些足以令懿元夫人心中郁结,荣氏生下皇子后甍逝,懿元夫人本想抚育皇子却未能如愿,如今却还要操办荣氏的丧事,想必懿元夫人心中定然极为不痛快,却又碍于皇上与太后,发作不得。 从沁仪宫出来后,我正扶了容瑾的手慢慢走着,却见懿元夫人不紧不慢的从后面上来,似笑非笑道:“沈妹妹如今羽翼渐满,连本宫都要吃你的闷亏,当真是本宫小瞧了你。” 我欠了欠身道:“臣妾愚钝,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道:“妹妹方才在殿中还巧舌如簧,言词冠冕堂皇,哄的皇上将皇子送给太后抚养,害本宫失去这样绝好的机会。” 我微笑道:“夫人还年轻,将来必会有自己的皇子,何必抚养他人之子,况且我朝向来立嫡立贤,长子又能如何呢?毕竟荣氏德行有亏,若是皇子长大后品性似荣氏几分,夫人怕是更忧心不已。臣妾确实为夫人好。” 懿元夫人怒气不减,冷笑道:“如此说来,本宫还该感谢沈婕妤为本宫思虑周全么?” 我低头道:“臣妾不敢,夫人身份尊贵,臣妾岂敢与夫人言谢。” 懿元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我,寒声道:“从前,是本宫低估了你。” 我笑了笑道:“臣妾从未想过与夫人相争,却不曾想竟有幸能入得了夫人凤目,臣妾实在惶恐。” 懿元夫人冷冷道:“本宫全然看不出妹妹有何惶恐,有皇上护着,妹妹倒是比从前硬气多了,如今连本宫都要退步三分。” “夫人说笑了,夫人圣眷优渥,臣妾怎敢僭越。”我望着不远处发出嫩芽的柳枝,幽幽道:“韶光淑气,春和景明,这样好的时节,荣嫔却在此时甍了,实在是可惜。” 懿元夫人嘴角微扬,不屑道:“生死有命,按理荣嫔诞下皇长子,出身再卑贱也可母凭子贵,可惜她福薄,原本能带来富贵荣华的皇子,却成了催命符。”说罢,看着我,意有所指的道:“由此可见,再好的权贵,那无福之人,晚片刻也是等不得的。” 我问问淡淡笑道:“夫人说的不错,只是荣嫔能从宫女一跃成为主子,诞下皇长子,说其无福也是不妥。只怕荣氏的生死不在天定,而在人为。” 懿元夫人面不改色的看着我:“自然是人为,若不是荣嫔用心歹毒,害人害己,怎会丢了性命。” 我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荣嫔最后诬害臣妾之时,分明情不所愿,仿佛是受人胁迫,臣妾对此疑惑不已。” 懿元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眸光深邃起来:“荣嫔已逝,谁还会追究她是否受人胁迫?与其为死人担忧,本宫倒认为沈婕妤不防将心思多放于自身。” “不论如何,夫人都是荣嫔的旧主,其突然甍逝,臣妾怕夫人为其伤怀,忧心伤神,不过如今看夫人精神头尚好,倒是臣妾多虑了。”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沈婕妤的关心,本宫受之不起。” “荣氏再不堪,也是我朝皇长子的生母,这一点无法改变,皇上将荣嫔的丧事交由夫人操办,可见对夫人最为信任,只是又要辛苦夫人,臣妾位卑,无法为夫人分忧,实在惭愧。” 懿元夫人闻言面色难堪至极,咬牙道:“劳婕妤费心,本宫打理六宫之事多年,如此小事,自然谈不上辛苦,妹妹从未沾染六宫琐事,自然不会懂。” 我微微一笑,欠身道:“臣妾愚笨,自然不懂。臣妾能做的唯有用心服侍皇上,才可不让夫人分心。若无旁事,臣妾先告退了。” 懿元夫人目光阴寒的看我一眼,冷冷道:“退下吧。” 我携容瑾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懿元夫人的贴身宫女碧鸢有些不忿道:“这沈婕妤也忒张狂了些,竟敢如此对主子讲话,想她初入宫时对夫人毕恭毕敬,卑恭低目的样子,再瞧她如今,真真是可气。” 我闻言不禁失笑,未曾理会,径直朝我宫殿的方向离去。 路上,容瑾笑着道:“小主方才面对懿元夫人毫不畏惧,奴婢瞧懿元夫人气的脸都绿了,真是过瘾。” 我淡笑道:“宫中虽已位份荣宠论尊卑,只是若想威慑旁人,让人真心敬畏,也该是以德服人。设计陷害,排除异己,如何能让人信服。” “她服侍皇上多年而无子,位份虽高,想必心中也是不安,见不得旁人得宠。只是小主今日所做,怕是她如今已是对小主恨之入骨。”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拔之而后快,即便我再百般容忍退让,她害我之心怕是不会减轻,我又何必要坐以待毙。” 容瑾赞同的点头道:“小主说的是,失了抚育皇子的机会,怕是她心中要有一阵子不痛快了。“ 言罢,容瑾忍不住掩嘴发笑。 我不禁笑着摇头,容瑾自小服侍我,与我情如姐妹,懿元夫人屡次害我,她自然对懿元夫人心有憎恨。 想到荣氏,我心中不由惋惜,如今人已逝去,曾今的恩怨,也该随着她的离去而释怀,毕竟也是个可怜人。但愿她来世可生在普通人家,愿不再为了生计而入宫为婢,也不必大富大贵权势遮天,衣食无忧即可,万不要再入到这吃人的地方,白白葬送了大好芳华。 70.第70章 往事恩怨 我前脚刚回到景宜轩,还未来得及坐下歇息,亦颜便急急赶来。 将我翻过来转过去好生检查了一番,确定我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责怪道:“早与你说小心荣氏,你不听便也罢了,竟还随她去了御花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怎会这般糊涂。” 见她如此紧张我,方才还紧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姐姐不必如此紧张。” 亦颜沉着脸道:“你竟还笑得出,适才听宫人说荣贵人在御花园摔倒早产,我吓得魂儿都丢了,一想便知是她早谋划好一切使计害你,你必难脱身,偏生毫无办法帮你,好在一切有惊无险,真真要吓死我了。” 想起方才的事,我亦有些后怕,我早已知晓玉缘是承琰的人,原本欲让玉缘随我一同前去,若是出事,玉缘必会如实告知承琰,只要承琰知我清白,我便不担忧什么,谁知玉缘恰巧不在,若不是纪昭媛及时为我作证,此时我怕是不能安好的坐在这里了。 方才沁仪宫的事,亦颜知晓的并不具体,听闻我的讲述后,亦颜也后怕不已,又连连嘱咐我今后不可再如此疏忽。 想了一会儿,我将疑虑道出:“这件事,必然不是荣氏本意,否则最后她怎会有那样的言词与神色,荣氏再愚笨,也不会为了扳倒我而用孩子与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亦颜细长的眉微微挑了挑,道:“妹妹怀疑,有人指使荣氏用腹中孩子陷害妹妹?” 我点点头:“荣氏虽有孕,却不过是个贵人,位份低下,且在宫中与朝堂无半点势力,如水中浮萍,受他人牵制,也不无可能。我总觉得…此事与懿元夫人脱不了干系。” 亦颜顿了顿,道:“妹妹是怀疑此事荣氏是受懿元夫人所迫?” 我点头道:“我只是这般猜测,毕竟懿元夫人位高权重,又对荣氏极为憎恨,这样既除掉了我与荣氏,若是荣氏诞下的是皇子,还可求皇上将皇子交由她抚养,动机与野心皆有,这一举三得之妙法,未必不是出自她之手。” 亦颜思索一阵,又道:“荣氏月份已大,胎像早已稳固,她怎有把握荣氏一定会死?” “太医曾说荣氏在寻我之前便喝下了药效猛烈的催产药,此药对母体伤害极大,本就未足月,非自然生产,大不了一尸两命,对她而言并无害处。” 亦颜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我早知她狠毒,如今听闻这些仍旧胆寒,若有一****位临中宫,可还有你我的活路?” 我见状有些愧疚道:“原本她因我得宠而憎恨我,可姐姐从前向来与世无争,如今我与姐姐交好,反倒连累了姐姐。” 亦颜冷笑一声,眼中出现了浓浓的恨意,沉声道:“你无需自责,你才入宫不足一年便发生了这许多事,难道从前宫中就一派祥和么?她害过多少人,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我闻言微微诧异,试探道:“难道姐姐也受过其迫害么?” 亦颜脸色微微黯然,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蒙上了一层水雾:“妹妹可知我曾有过身孕,而后不到四月便小产…失了孩子…” 我一怔,从前初入宫时听宫人说起过,却从未在亦颜面前提起,这般伤痛的往事,怕是她从不愿提起的,未曾想今日她竟主动提起,难道…思及此,我极力压制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姐姐当年小产,莫非与华仪宫那位有关?” 亦颜忍住眸中欲滴而下的泪水,深吸了口气,缓缓望向窗外,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她还是贵嫔,但在当时位份已然最高,皇上对其尤其宠爱,然当时皇上待我亦很好,自我得宠后,她已然容不下我,可我并不愿生事,只能对其处处忍让,我有孕后,她待我极为殷勤,我虽觉哪里不对,却又不敢抗拒,当时她说孕妇抄写经书可保佑胎儿平安出世,便日日让我去她宫中抄写经书,我本想拒绝,却无理由,只得日日去她偏殿抄写,每次只有两个宫人陪伴,她几乎不会见我,当时殿中总是焚着香,我虽有孕,闻着却不恶心,便也未曾多做他想……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她才不再让我再去她宫中,可是没过几日,我便小产了……呵呵,妹妹可知,我每日在她宫中闻的是什么?麝香,是麝香……” 看着亦颜决堤而下的泪水,我不禁心痛如绞,麝香…那般贵重的香料,于有孕之人而言却是碰不得的毒药…初有孕时,本就胎像不稳,每日闻着麝香,必定滑胎… 亦颜梗咽道:“当太医说我麝香侵体,导致滑胎,我便想到了我在她宫中日日闻的那味道,当即我便告与皇上,可是再去她宫中搜查时那种味道早已不在,半点麝香都未搜到。我虽知是她害我,可是无凭无据,且当时皇上刚登基,碍于她母家姚重的势力,故而不再深查下去。可怜我孩儿,还未来这世上看一眼,未曾叫过我一声母妃,就这般枉死,眼睁睁看着害他之人占尽恩宠,逐登高位,我却无能为力,甚至都不能为他报仇……” 我的视线早已模糊,紧紧握着亦颜冰冷的手,听她继续说道:“身子好后,许是对皇上心存怨怼,每每见到皇上,我皆冷面相对,时日久了,皇上心中那点愧疚也终究不再,而我经此一事,也再无意于恩宠,就这样,皇上再不来我这儿。而我,开始研究各类香料,也确定曾经日日在华仪宫闻到的,是麝香无疑。”说道此处,亦颜转头看向我,苦笑道:“妹妹,我是不是很糊涂?我当时本该推脱了她,我明知她不会单纯为了让我抄写经书,她怎会如此好心?可是因为我的懦弱,我不敢违逆于她,是我害了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他…” 我忆起中秋那****请承琰去亦颜宫中时,承琰曾喃喃自语:“自那件事后,朕仿佛确实许久未去看过她了…” 当时我并未听明白,原来这其中竟有这么多事。 我心痛的轻轻抱住亦颜,安慰道:“不是姐姐的错,她若要害你,一次不成,必定还会想别的法子,姐姐如何能躲得过。便如我这些日子,躲过一次,她还会寻旁的法子害我。奈何她位高权重,我们只可暂时忍耐,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扳倒她。” 亦颜止住了泪水,握住了我的手:“你可知我为何愿与你交心?只因那时的你,神态虽谦卑,待人恭顺忍让,像极了曾经的我,可你眼中却有一股子倔强与高贵,好似随时都会反抗命运,那是我不曾有的。看着你,我竟不甘被她迫害后如此不堪的了此一生,我想要反抗,想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此时的亦颜眼中泛着异常明亮的光芒,神情没有一丝怯懦,只有坚定。 忆起初见亦颜时,那个从容淡定的女子,背后竟有如此撕心裂肺的伤痛与仇恨,外人所看到的那份淡然与不争,其中又有多少绝望…… 心中一痛,我亦坚定的道:“姐姐放心,我会与姐姐共进退。” 亦颜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有些后怕的道:“如汐心思单纯,也无意于后宫争宠,我只剩下你这个姐妹,今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放心,今后不会了,只是姐姐,若想报仇,恩宠是顶重要的,若无恩宠,连报仇的资本都没有,所以…”我望着她有些红肿却依旧美丽的眼睛,轻声问道:“姐姐现在,可还恨皇上?” 我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她仍旧怨恨承琰,却不知自己为何要怕。 亦颜轻叹一声:“曾经恨,可是现在…我亦理解他当日的苦衷,女子心小,想的、活的,也仅是这样的狭小之地,可他是皇帝,心中装着天下,若不能顾全大局而牺牲小我,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 闻言,我提着的心顿时放下,轻声道:“姐姐如此识得大体,相信皇上心中会一直有姐姐,只要不失宠爱,姐姐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 亦颜点点头,再不言语。 71.第71章 近而伤 不出一日,荣氏诞下皇长子后甍逝的消息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道荣氏是个没福气的,原本以为当了主子便是好命,却不想未享几日的福,竟丢了性命,如此来看,还比不得从前做一个粗使宫女,至少可平安的活着。 第二日一早,刚用过早膳,我便去了沁仪宫。 昨日若不是纪昭媛肯出面证我清白,我怕是百口莫辩的,于情于理,我都该上门道谢。 纪昭媛居沁仪宫主殿荠月殿,昨日荣氏生产之地乃沁仪宫偏殿,离主殿较远,然而一入沁仪宫,我忍不住想起了逝去的荣氏,心中不禁有些怅然,才一日,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已消失殆尽。 忽而想起荣氏初被晋为更衣时,懿元夫人在众人请安之时使其难堪,在地上跪了许久,起身时还是纪昭媛谴宫女过去相扶,便是从那时起,我对这个安静的女子有了好感,昨日荣氏倒地,危急之时也是纪昭媛及时相助,将荣氏抬到沁仪宫中生产,对于荣氏,她也算是积了不少福德了。 入殿后,纪昭媛正在榻上坐着品茗,见我进来,笑着冲我招手。 我欠身请过安,坐到了对面。 纪昭媛正了正身,漂亮的眼角微微弯着,看着我道:“我一早已吩咐了宫人为婕妤备茶,婕妤终是来了。” 我微微一怔,不由疑惑道:“娘娘早知臣妾要来?” 纪昭媛双唇微微抿起,笑着道:“不过是依着婕妤的秉性,猜测的罢了。不过如今看来,本宫并没有看错你。” 我起身朝着纪昭媛行了一礼,感激道:“昨日之事,多谢娘娘出言相助,若不是娘娘,臣妾怕是早已遭奸人所害,此身无可辩驳了。” 纪昭媛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婕妤不必谢我,本宫早说过婕妤平日待人宽和,危难之时自有神灵庇佑,昨日那种情境之下,本宫能恰巧路过,为婕妤证明清白,也是婕妤命该如此,不该被荣氏所害。” 我摇头道:“臣妾不信命,事在人为,这次的确是多亏娘娘相助,否则,谋害有孕妃嫔…这样的罪名足以让臣妾入冷宫了此残生。娘娘的恩情,臣妾铭记于心。” 纪昭媛有些无奈的笑道:“本宫不过是说了实情罢了,倘若当时被诬陷的是旁人,本宫仍会将实情道出,因此你实在不必感激本宫,你也并未欠本宫人情。” 我有些诧异的怔了怔,不知纪昭媛此番话怕我因昨日之事心中觉得有所亏欠,还是不愿与我走太近。 见状我只能笑着道:“臣妾未曾这样想过,今日来此,只是因为臣妾心中感激娘娘,且臣妾平日便喜欢娘娘的潇洒率性,因此今日来看望娘娘。若是打扰了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纪昭媛闻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本宫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能来与本宫说说话,本宫很高兴,只是有时真实情感无需表露在外,被他人知晓。宫中不比他处,人多口杂,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危机,婕妤不可不小心啊。” 我了然道:“娘娘是担心昨日刚为我辨白,若是与我走太近,会遭人闲话么?” 纪昭媛轻轻摇头,柔声道:“婕妤只说对一半,本宫向来不喜参与旁人之事,与后宫众人皆是若即若离,从不深交。这深宫之中,无论是感情,还是恩宠,都是瞬息万变的事。不近则不伤,且太近容易被旁人视为一派,许多事都要受到牵制,婕妤可懂?” 我听着糊涂,自惭道:“臣妾愚昧,未能析透娘娘本意。” 纪昭媛笑着看着我,道:“你一向与赵婕妤交好,那么昨日,若是赵婕妤出面为你作证,旁人可信?” 我一怔,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道:“娘娘的苦心,臣妾明白了,能得娘娘这般体恤,实在是臣妾莫大的福气。” “婕妤是个聪明人,德行俱佳,能助你脱险,也是本宫愿做之事,只是前次恰好被本宫遇上,得以为你开脱,下次怕是未必能有这般好运,今后若本宫能帮你,必会尽力而为,若是无法相助,还望婕妤自己万分小心才是。” 这番话自她口中说出,让人毫不疑心,这样一个云淡风轻,遗世独立的女子,肯这般待我,我不禁有些动容:“多谢娘娘,娘娘的恩情,臣妾定会回报。” 纪昭媛笑着摆了摆手,又将话题引向别处。 逗留了半日,我才从沁仪宫离开。 离开时,纪昭媛对我说:“今后若是无事,婕妤还是少来为好,如此,也是为婕妤好。” 我心中了然,应了她。 也许纪昭媛看的比我清楚的多,有时心意相通,无需日日相处,只是纪昭媛不过长我两岁,却如同历经多事的沧桑之人,看的如此明白,也如此理智,实在难得。 晚膳时候,我并无胃口,只觉得乏的很,便没有让玉缘传膳,正要进内殿歇着,承琰便来了。 我低头行礼,承琰上前两步将我扶起,我由着他将我牵到座中坐下。 我柔声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承琰笑着道:“并不曾用过,朕刚才从母后那里过来,便想着来此与你一同用膳。” 我唤来玉缘派人去传膳,又转头笑着道:“皇长子可还好?昨日臣妾见他时眼睛还未睁开,臣妾一时竟未看出他有几分随了皇上。” 说到皇长子,承琰神色顿时柔和了起来:“听母后说,昨日刚回凝玉宫不久,小家伙便睁开了眼,眉眼间像极了朕,朕今日去时,乳母正在喂奶,倒是乖巧的很,那眼睛如黑豆一般,来回转动,却不知这刚出生的孩子可否看的清东西,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我见状扑哧一笑:“皇上‘老来得子’,疼爱的如珍宝一般,皇长子当真有福气。” 承琰闻言有些苦笑不得:“人人都道朕年轻有为,偏你竟变着法儿的说朕老了,如此大胆,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我故作委屈道:“臣妾可不是猜对了么,这皇长子一出世,臣妾在皇上心里,当真是半分容身之地都没了。” 承琰噗的一笑:“可见朕平日里待你太好,竟纵的你如此小心眼,实在是朕的不是。” 我抿嘴一笑,道:“皇上可是后悔了?” “怎会?如今皇长子虽出世,但朕时时都盼着咱们的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一样疼爱。” 我闻言心头一动,下意识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勉强笑道:“子孙之福本就是缘分,许是缘分未到吧。” 承琰见我有些失落,忙笑着道:“你入宫时日短,朕还不急,你急什么。上一次太医开的药可有在喝?” 我道:“一直在喝着,倒是也见了些效,最近不那么畏寒了,手脚也总是暖的。” 承琰点头道:“那便好,朕瞧着你近日面色红润了许多,继续喝着,早日为朕生个健康的皇子。” 我闻言羞红着脸低下了头,承琰见状不禁发笑。 玩笑了一阵后,宫人已将晚膳摆放好,虽没什么食欲,承琰却不时往我碗中夹菜,嘱咐我多吃,为着他这份关心,我硬是吃了许多。而昨日之事,谁都再不提起,如一缕云烟,消失殆尽。 72.第72章 梦魇 夜色浓重,殿外忽而起了风,吹的窗纸呼呼作响,本在沉睡的我突然惊醒,殿外发出沙沙的声响,昏暗的月光透过纸窗照进一束微弱的光线,周遭一片黑暗。 原本睡在我身旁的承琰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偌大的寝殿竟只有我一人,忽见前方有人影晃动,一阵寒意席卷了全身,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想要开口喊值夜的宫人,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人影缓缓向我这边移动,我想动,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咒,一动不能动,想要闭上双眼不去看,却也未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透过微暗的光,我竟看到了荣氏那张惨白的脸,长发散乱的垂在肩上,穿的竟是那日那件紫色的宫装,小腹隆起,暗红的液体将原本紫色的衣服浸染的一片暗红,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荣氏…她不是早产后甍逝了么?为何会在此?孩子…皇长子明明已经出世,为何她的肚子仍旧高高隆起… 我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荣氏缓缓的到了我的床前,双眼鲜红,仿佛会滴出血来,看着我,忽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沈婕妤…你可安好…” 我想要摇头,想要喊人来救我,却如同木偶一般看着她,不能动不能言。 荣氏那丝笑意愈加浓烈,仿佛一朵绽放的罂粟,阴声道:“你可在此安睡,自然是安好的…你可知,我好冷…那里好冷…”荣氏的面孔忽而变的狰狞可怖,尖声道:“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此刻我已恐惧到了极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突然心口一松,一口气上来,感觉自己似乎可以说话,我忙道:“害你之人并非我,你若要寻仇,该找害你之人才是,为何要来此?” “若不是你,我当日怎会被禁足,后来又怎会受人牵制,最后也不必赔上性命…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将我害死…” “不是我…”我失声喊道:“我从未想过害你,是你一再将我视作仇敌,即便如此,到最后我都未曾害过你…反而是你,竟不惜用孩子的性命诬害我…” 荣氏狰狞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哀泣道:“谁让皇上如此宠你,你本来就该死,可怜我的孩子…”两道血泪自荣氏的眼中留下,淌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怖,忽而荣氏睁大了双眼,尖声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我的孩子…我…我肚子好痛…好痛…” 暗红的鲜血自荣氏下体流下,染红了寝殿的地面,在月光下发着微微的光芒,如同致命的毒药。 “好痛…我不想死…我要我的孩子…我不想死…”荣氏哀声喊着,将沾满鲜血的双手伸向我。 “不要…不要过来…” “我受尽苦难,失了一切…你却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我要让你陪葬…你还我命来…”荣氏冰冷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眼中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 “不要…放开我…不要…”我拼命的挣扎着,胸口如同被压上一块大石,快要无法呼吸,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发出刺眼的白光… “宁儿…宁儿…”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是承琰焦急的脸孔。 方才那些恐怖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见,烛案上的烛火轻轻摇曳,殿内虽不似白昼那般明亮,却也让人安心。 见我睁开眼,承琰微微松了口气,忙问:“发生什么事?可是做噩梦了?” “皇上,臣妾害怕…”我定定的看着承琰,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承琰宽厚的臂膀轻轻拥住我,轻声道:“别怕,有朕在,别怕…” 我鼻头一酸,红了眼眶:“臣妾梦到荣嫔了…好可怕…臣妾看到她满身是血,她要臣妾的命…” 承琰用手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不过是场梦,有朕在,没有人敢伤害你,何况是已死之人。” “臣妾好害怕…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傻瓜,只是梦而已,荣嫔之死全因她自己作虐,怪不得你。” 我心有余悸的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荣嫔一向为当日禁足之事记恨臣妾,若不是为了除去臣妾,她也不会葬送性命。” 许是想到了荣氏曾经的所作所为,承琰面上现出厌恶之色,冷冷的道:“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我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还暗着,却泛起了亮色,过一会儿承琰便该起身去上朝,我见他面上仍有疲倦之色,有些愧疚的道:“都怪臣妾吵了皇上安寝,趁着时辰还没到,皇上再睡一会儿吧。” 承琰看了外面一眼,道:“不必了,朕倒是没什么睡意了,你刚做了噩梦,精神不太好,再睡一会儿,朕陪着你。” 我摇头道:“臣妾也睡不着了,陪皇上说说话可好?” 承琰动作轻柔的捋了捋我额头的碎发,道:“好。” 我微微叹了口气,道:“荣嫔虽可恨,却也可怜,毕竟是皇长子生母,她的丧事,不知懿元夫人会如何操办,毕竟二人主仆一场,想来还有旧情在吧。” 承琰闻言一嗤:“我即交由她操办,便放权与她,如何做,全在于她自己,宁儿不必为此操心。” 我微微有些诧异,承琰当日说交由懿元夫人操办,却并未授意是草草了事,还是风光大葬,懿元夫人原本就憎恨荣氏,必然不愿给荣氏过多的风光,如此想了想,道:“荣嫔生前虽犯大错,然而诞下皇长子,始终是有功之人,臣妾觉得,荣嫔的丧事,还是莫要太过草率才好,皇长子如今虽小,但日后终有懂事的一日,若是知晓生母生下自己便过世,丧事又草草了事,难免心中难过,若是认为皇上待其生母过于苛刻,因此与皇上心生嫌隙,怕是更惹皇上忧心。” 承琰思虑了一阵,道:“此事待朕想一想吧。” 我温顺的点了点头,又道:“后宫之事,自有懿元夫人与惠妃娘娘打理,臣妾本不该多嘴,只是臣妾方才梦到荣氏,心中实在难安,身后之事,怕是臣妾唯一能为她求得的。” 承琰有些心疼的看了我一眼,道:“难为你了,她从前一向处处针对你,如今以戴罪之身去了,竟还要委屈你为她求这份恩典。” 我叹了口气道:“人都不在了,曾经的恩怨便也作罢,何必再与她计较,臣妾虽未曾害过她,可她毕竟为诬害臣妾才害了自己,臣妾如今为她求得身后风光,也为自己求份心安。说远一些,也是为了皇长子好,毕竟皇长子的出身已然为人所诟病。人最重要的便是活着,死后的事,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罢了。” 承琰轻叹一声,点头应道:“难为你想的周全,朕答应你便是。” 我露出笑意:“多谢皇上。” 承琰不再言语,只是抱住了我。 我心中不禁有了些愧疚,我求这些,一来的确是因方才的梦魇而心有余悸,二来,懿元夫人憎恨荣氏,若是当日果真是她指使荣氏设计害我,此刻我既安然无恙,皇长子也未交由她抚育,一石三鸟之计落空,如今还要将荣氏的丧事风光操办,怕是足以让她心中难受许久。如此不得不对承琰有所欺骗,我虽有承琰的宠爱,这份宠爱却非但不能护我万事周全,反而使我深陷桎晧,如此我不得不做这些,终究我还是逃不过着这后宫的争斗。 73.第73章 为敌 第二日,还未到晌午,只见茜宝匆匆从殿外进来,喘着气急急道:“小主,懿元夫人,懿元夫人来了……” 我一怔,她怎会来此? 还未等我多做他想,懿元夫人已带着碧鸢快步入殿。 我忙站起上前行礼道:“臣妾见过懿元夫人,夫人金安。” 懿元夫人冷冷的看着我,眉间隐隐带着怒气,寒声道:“起来吧。” 说罢径自走到座前坐下。 看她的神情,我大致猜到了她今日为何而来,不动声色的在她对面坐下,吩咐茜宝去备茶。 懿元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我,许久,忽而笑道:“本宫瞧着沈婕妤今日气色甚好,想必是有什么顺心的事发生,不如说与本宫听听。” 我低头道:“臣妾左不过与平日一样,哪里有什么顺心之事发生,不知夫人今日怎会屈尊来臣妾这里?” 懿元夫人闻言目露寒光,冷笑道:“婕妤当真不知么?” 我摇头:“臣妾不知,还请夫人明示。” 懿元夫人冷冷的看着我:“婕妤聪慧过人,如今怎会这般健忘?昨日刚求了皇上厚葬荣嫔,今日便忘了吗?” 我淡淡道:“荣嫔与臣妾向来不睦,她虽甍逝却险些将臣妾置于不复之地,臣妾恨她还尤未不及,又怎会为她求得身后风光,且皇上已允她以嫔位之礼下葬,已是宽容,夫人怎会以为臣妾会这般做呢?”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昨日皇上歇在你这里,今日上朝前便谴宫人到我那里传旨,以贵嫔之礼下葬荣嫔,荣嫔出身如此卑贱,又犯了死罪,如何有资格风光厚葬,若不是你在皇上耳边唆使,皇上怎会突然改了主意。” 我平静道:“夫人也说荣嫔犯下死罪,即便诞下皇子后不死,也难逃罪责,且其丢失性命全然是作茧自缚,这样一个罪人,臣妾为何要为她请旨呢?” 懿元夫人闻言怒道:“为何这样做,怕是只有你自己知晓,你知本宫一向看不上荣嫔,如今皇上下旨,本宫还要费心为她操办丧事,让其享尽身后风光,可不是为本宫心头添堵么?本宫未曾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这时茜宝奉了茶进来,见殿中气氛紧张,一时有些不敢进来,我冲她招了招手,笑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夫人上茶。”言罢又看着懿元夫人道:“夫人不如喝些茶消消气,这是皇上前些日子刚赏下来的雀舌,清心明目再好不过。” 懿元夫人闻言脸色愈发难堪,平日里妩媚的丹凤眼中此时尽是怒气,嘴角却勾起笑意:“皇上对你宠爱有加,本宫也自叹不如,只是却不知你能否守的住这份宠爱,若是如荣嫔一般昙花一现,惨淡收场,白白让人看一场笑话,如何能对得起婕妤今日这番神气。” 我低头垂目道:“多谢夫人关心,为着夫人今日的看重,臣妾也定当尽力不让夫人失望。” 懿元夫人看着我幽幽道:“婕妤这一口伶牙利齿,当真让本宫佩服,若早知如此,本宫便不该让你有机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我淡笑道:“夫人想差了,若夫人没有害过臣妾,臣妾也从未想过要与夫人为敌,说到底,臣妾安分与否,与夫人是否烦心,还在于夫人。” 懿元夫人怒极反笑:“极好,本宫到怕你是个不中用的,今日看来,婕妤当真要与本宫为敌了。” “夫人早已视臣妾为眼中钉,即便臣妾想与夫人姐妹情深,想必夫人也是不肯的。” 懿元夫人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忽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听闻婕妤昨日梦魇,可是梦到了荣嫔?” 我一怔,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娘娘消息果然清灵,臣妾的确梦到了荣嫔。” 懿元夫人轻嗤道:“想必婕妤向皇上求旨厚葬荣嫔,亦是为了抚愈心病吧?毕竟荣嫔曾恨你入骨,又因你而死,死后必然怨气难消,若是来向婕妤寻仇…”说着俯身靠近我,薄唇轻启:“夜夜缠着婕妤,婕妤可要小心才是…” 她的话让我生出莫名的寒意,想起昨日那似真似假的梦魇,不禁有些不安,我掩下心中的恐惧,笑着道:“夫人怕是想多了,荣嫔若死的冤,即便化为厉鬼,也该去寻害她之人才是,她虽憎恨臣妾,可臣妾未曾害过她,如今该小心的,自然是那些害她丢了性命的人才是。” “呵。”懿元夫人轻笑一声,看着我道:“究竟有无害过荣嫔,谁又能知晓呢?” “荣嫔究竟是怎么死的,怕是夫人心知肚明,夫人若能问心无愧便好。” 懿元夫人绝美的脸上露出一缕动人心魄的笑容,眸中却闪过一丝杀意,轻拍了拍衣袖,有些慵懒道:“与婕妤说了这会儿子话,当真是乏了。”说着看了眼身后的碧鸢:“回宫吧。” 我起身福身道:“恭送夫人。” 懿元夫人轻哼一声,搭着碧鸢的手离去。 待再看不到懿元夫人的身影,容瑾有些气愤的道:“明明是她害小主在先,如今到跑来兴师问罪起来。” 我望着懿元夫人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她若认为害我有错,便不会生出这些事了。” 玉缘有些忧心的道:“今后小主怕是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我浅笑着道:“自我侍寝后,又有过几日安生呢?左不过如此了,随她去吧。” 74.第74章 不安 今日承琰去了惠妃那里,看了许久的书籍,有了一些困意,便由着容瑾服侍我入睡。 昨晚没有睡好,躺下不久我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惊醒,四周依旧漆黑如墨,竟连丝月光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巨大的墨盘之中,没有一丝光亮,心中突然隐隐有些不安,这时,殿门竟“吱呀”一声被打开,我不禁紧张起来,想起今晚是玉缘值夜,于是试探着问道:“玉缘,是你吗?” 无人应答。 除了那一声清楚的开门声,竟再无声音,四周安静的可怕。 我大睁着双眼,像殿门的方向看去,突然又是那黑影缓缓朝我飘来。 荣氏,竟又是荣氏么? “沈婕妤,我来看你了…” 我双手紧紧的攥着锦被,努力平复着此刻的恐惧:“我从未害你,你何苦日日来寻我?” 荣氏缓缓靠近,呵呵的笑道:“姐姐好糊涂,你若没有害我,我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我失声道:“是谁害你,你自己一清二楚,为何要来缠我?” 荣氏站在我的床榻前,鲜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凄声道:“与我而言,你们有有何差别?我要你们统统为我偿命…” 荣氏目露凶光,尖锐的指尖猛的向我伸来… “啊…” 顿时只觉天旋地转,只听到自己惊恐的喊声划破寂静的夜… “小主…小主…” 我睁眼,看到玉缘焦急的脸,见我醒来,忙问:“小主可是又做噩梦了?” 我费力的在玉缘的搀扶下坐起,只见外面天色还暗着,殿内光线微暗,我有些无力的道:“什么时辰了?” 玉缘轻声道:“回小主,刚过三更。”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抚着心口道:“不知怎的,竟又梦到了荣氏。” 玉缘道:“许是荣嫔刚甍,甍逝前又有意陷害小主,小主心中难免别扭。” “我未害过她,为何她这般缠着我。” 玉缘见状安慰道:“小主虽长自宫中,怕是从未经历过这些,故而日思夜梦,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小主莫要多心。” 我心中虽焦虑,却也不得不点头,轻叹道:“离天亮还早,你先去睡吧。” 玉缘许是怕我一会儿再次被噩梦惊醒,边服侍我重新躺下,边道:“奴婢也不困了,就在这里陪着小主吧。” 我道:“不必了,明日还有其他事要做,不睡觉怎可,快些去吧,若是有事,我喊你便是。” 玉缘有些犹豫,我又催了几次,她才有些不放心的去了。 玉缘出去后,我再无睡意,害怕一闭上眼便看到荣氏那张惨白的脸,就这样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碧色的床幔,一夜无眠。 天色大亮,玉缘轻手轻脚的进殿,见我睁着眼,微微诧异道:“小主一夜没睡么?”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疲倦的道:“睡不着,服侍我起身吧。” 玉缘轻叹了口气,唤来宫人为我穿衣洗漱。 早膳本无胃口,却又因要喝药而不得不进了一些。 看着茜宝将黑乎乎的药碗端来,我不禁蹙眉道:“调理了这么久,觉得身子也好了许多,月事来时也不似从前那般腹痛不已,却还要日日喝这苦药。” 玉缘一边从茜宝手中接过药碗,一边笑着道:“皇上心疼小主,又一心盼着小主有孕,自然想让小主多喝几副,将身子彻底调养好才是。” 说起承琰的用心,我不禁心中一暖,脸色微微泛红,嗔道:“就你话多,还不快将药拿来。” 玉缘忍着笑意,将药碗小心的递到我的手中。 喝过药后,我环顾了一下殿中,不见容瑾,于是问道:“容瑾去了哪里?怎的一早上不见她人?” 玉缘道:“容瑾一早便带着宫人去内务府领夏日的衣裳,想必快回来了。” 我点了点,连着两日未睡好,头有些隐隐作痛。 玉缘见状,忧心的道:“小主今日脸色极差,今日也不必请安,不如再去睡会儿吧,奴婢守着小主。” 揉了揉有些沉重的太阳穴,我由着玉缘扶起我,进了内殿。 躺了一会儿,正半睡半醒间,忽而听到殿外有人说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我睁眼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喧哗?” “奴婢出去看看。”说着玉缘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玉缘从殿外进来,走到我身边小声道:“小主,是容瑾回来了,说是…纯嫔小主得罪了安淑仪,听闻紫鸣宫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我一惊,慌忙坐起,“如汐?如汐性子单纯,向来甚少与人交恶,怎会得罪安淑仪?因为何事?” 玉缘摇头道:“奴婢不知,容瑾也是在回来时路过紫鸣宫听闻里面喧闹的很,一打听才知是纯嫔小主不知因何事惹怒了安淑仪,被安淑仪带回了宫中,容瑾便急着回来告诉小主。” 我心中着急,生怕如汐出事,忙道:“快给我更衣,去紫鸣宫。” 75.第75章 鞭笞 趁着更衣的空当,我又谴宫人去告诉亦颜,稍作收拾后,正欲出门,亦颜已急匆匆的来了。 一见我便着急问道:“如汐怎会得罪了安淑仪?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边向外走边道:“我也不知,是容瑾去内务府回来时听闻的,具体因何事还不知晓。” 亦颜有些忧心道:“如汐心性纯良,毫无心机,定是无意冲撞了安淑仪,不知此时怎么样了。” 我心中亦有些不安,只得道:“一会儿去了紫鸣宫,见机行事吧,如汐一向与你我走的近,只怕安淑仪今日是故意生事。” 待我与亦颜到了紫鸣宫,只见如汐正在逸筠殿外的台阶下跪着,安瑾玉则在廊下的椅中坐着,悠闲的饮着茶。 我与亦颜忙见礼问安,如汐看到我们,眼中噙着泪水,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未说。 安瑾玉见是我们,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道:“不知今日吹的是什么风,二位妹妹竟有空闲来本宫这里,当真稀奇。” 亦颜欠身道:“臣妾与沈婕妤本欲去御花园闲逛,路过娘娘这里,心想着来向娘娘请安,不知纯嫔怎的也在这里,想必也是来向娘娘问安的吧。” 安瑾玉冷哼一声,看着如汐道:“纯嫔向来胆大,不与本宫做对便好,本宫可不敢盼着她能来向本宫问安。” 我闻言故作不解道:“娘娘此言让臣妾糊涂,不知纯嫔如何惹了娘娘生气?”说罢仿若刚发觉如汐跪在阶下,诧异道:“纯嫔怎的长跪在此?可是冲撞了娘娘?” 安瑾玉目光冷冷的扫向我,“二位妹妹不必在此装模作样,若是来为纯嫔求情,便请回吧。” 亦颜温言道:“淑仪娘娘一向待人宽厚,不知纯嫔做了何事,惹的娘娘如此震怒?” 安瑾玉冷着脸,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水容,你来说。” 叫水容的宫女应了一声,对我们道:“前些日子,主子的父亲安大人从宫外为主子求了一尊送子观音像,这观音像乃上好的白玉雕成,又经寺里的住持开了光,可保佑主子早日身怀龙嗣。前些日子主子亲手抄写了几卷佛经,今日一早主子想着将佛像移至奉安殿将佛经虔心诵读,并将佛像置于奉安殿供奉一段时日,谁知半路偶遇纯嫔小主,纯嫔小主当时正在宫道旁放风筝,竟跑着撞到了主子,打翻了宫人手中的送子观音,主子本就生气,纯嫔竟毫不知错,还出言顶撞主子,主子气急之下这才将纯嫔带回宫中。” 一旁的如汐听后,脸色通红,激动的道:“你胡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所说那样,明明是…” 还未等如汐说完,安瑾玉沉着脸打断了她:“你将本宫的送子观音像打碎,本宫还未处置你,你竟还敢顶嘴。来人,给本宫掌嘴。” 我一惊,忙道:“娘娘且慢。” 安瑾玉看着我冷笑道:“沈婕妤是欲插手此事么?” 我欠了欠身道:“淑仪娘娘息怒,纯嫔生性贪玩无忌,若是不慎冲撞了娘娘,也定然是无意之举,宫中人人都道娘娘宽和,若是今日因纯嫔的无心之失而对其责罚过重,怕是会惊动皇上,于娘娘贤德之名不利,还望娘娘三思。” 安瑾玉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随即嗤笑道:“沈婕妤这是在威胁本宫么?” 无论怎样,她的位份都高出我们许多,无论责罚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有权为之,我怕她会对如汐不利,只得低头道:“臣妾不敢,只是纯嫔受责事小,娘娘名誉事大,即便是一个宫人,娘娘若肆意责罚,传到皇上耳中,难免会误会娘娘,认为娘娘锱铢必较,不善待他人,何况纯嫔身为宫妃,掌嘴本是受辱之事,若是被皇上知晓,怕是不妥。” 亦颜也道:“沈婕妤说的不错,近日宫中频频出事,皇上本就烦心,虽有皇长子出世,然其生母生前多生事端,此事刚平息几日,宫中再不太平,若皇上因此龙颜震怒,于娘娘怕是极为不利,还望娘娘三思而行。” 安瑾玉面色微变,阴沉着脸不语,许久才冷冷道:“二位妹妹你言我语,口齿好不伶俐,何时本宫做事,竟需你二人指点?” 我道:“娘娘言重了,臣妾所言句句为娘娘着想,娘娘今日责打纯嫔是可解一时之气,可若因此与皇上心生嫌隙,怕是得不偿失。” 安瑾玉阴郁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笑容,曼声道:“沈婕妤所言有理,掌嘴本是受辱之事,是本宫冲动了。”说着看了如汐一眼,又冲身后的宫人道:“拿藤鞭来,给本宫好生教训这个无礼的贱妇。” 我心中一惊:“娘娘…” “你若再多说一句,本宫便连你一起罚,你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竟几次三番在本宫面前无礼,毫无理法可言,当真以为本宫不敢罚你么?” 眼见宫人动作很快的将藤鞭备好,两个宫人将如汐按住,我与亦颜心中不禁焦急,无奈安瑾玉位列九嫔,有权惩治低位嫔妃,若是一口咬定如汐以下犯上,我们亦不能拿她怎样。 “姐姐,救我…”如汐被宫人按住动弹不得,平日里充满灵气的双眼如今满是惊恐与无助。 看着如汐我心疼不已,位不如人,竟是这般无奈,任人宰割。 此刻我已顾不得太多,情急之下,只得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娘息怒,纯嫔身为妃嫔,身子娇贵,怎受的住鞭笞之刑,求娘娘饶了她。” 亦颜见状也忙跪倒在地,为如汐求情。 安瑾玉目光冰冷的扫了我们一眼,冷冷冲着手持藤鞭的宫人道:“打。” 话音一落,藤鞭被高高扬起,重重的落在如汐瘦小的身上,声音格外刺耳。 一鞭子下去,如汐已疼的面色惨白,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心紧紧的揪着,如汐单纯好动,如同孩子心性,何时受过这般皮肉之苦。 又一鞭子挥起落下,如汐疼的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喊声。 “如汐…”那鞭子如同打在我的心上,一直以来,我都将如汐当妹妹一般看待,许是她太过单纯美好,平日里勾心斗角之事我与亦颜都甚少让如汐知晓,只想将她保护在臂膀之下,哪怕多过一天这般无忧的日子也好,却未曾想到,安瑾玉会利用如汐来打击我,可是那两级位份如同巨石一般死死压着我,让我眼见如汐受这般委屈,却毫无能力救她,我从未如此刻一般无力,奈何我位不如人,竟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 亦颜焦急的看了看如汐,又转头对安瑾玉道:“娘娘,纯嫔虽冲撞娘娘,却也罪不至此,大家同为女儿身,何苦为难至此,还请娘娘开恩,放过纯嫔…” 见安瑾玉无动于衷,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再看如汐已受了几鞭,脸色白的吓人,额头满是汗珠,哭喊声如同那鞭子一般抽打在我心上,我不禁红了眼眶,重重磕了一头道:“求娘娘放过纯嫔,若娘娘难出恶气,臣妾愿意代她受罚,直到娘娘息怒。” 安瑾玉闻言,颇感兴致的看着我,笑着道:“不论本宫如何罚你,你都甘愿待她受罚么?” “是,只求娘娘放了纯嫔,纯嫔再不济,如今也知错了,求娘娘慈悲,放过她。” 安瑾玉满意的笑了笑,冲着挥鞭的宫人道:“不要打了,你们先下去吧。” 76.第76章 受刑 牵制如汐的宫人将她放开,依言退下。 如汐一下子瘫倒在地,身子微微颤抖着,身后如汐的贴身宫女忙上前搀扶,亦颜也满面心痛过去抱住了如汐。 安瑾玉面无表情的扫了如汐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我身上,露出一抹笑意:“沈婕妤与纯嫔姐妹情深,实在难得,只是本宫可不是那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犯了错,理当受到惩罚。” 我低头道:“娘娘惩罚臣妾,自然应当,臣妾毫无怨言。” 这时,如汐死死瞪着安瑾玉,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姐姐,她分明就是颠倒是非,故意刁难,你万不可着了她的道,如何惩罚让我一人承担便是。” 安瑾玉闻言怒斥道:“事到如今还敢出言顶撞,你打碎了本宫的送子观音像,分明就是有意为之,想咒本宫生不出孩子。” 如汐苍白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当时明明是那宫女自己将佛像摔到地上打碎,我何时碰到过她,你借着位份高于我,便可颠倒黑白,诬陷于我么?” 安瑾玉怒极反笑:“看来本宫罚你还不够,让你此时还有力气编排本宫。” 我见状,怕安瑾玉再次迁怒于如汐,忙道:“娘娘息怒,纯嫔心思单纯,并非有意。”说罢看着如汐,肃然道:“淑仪娘娘放过你已是格外开恩,你还不快些谢恩回宫去。” “可是姐姐…” 见她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又怕她再次惹怒安瑾玉,我沉着脸打断她:“不许再多言,还不快去。”我言罢,转头看着亦颜道:“姐姐,如汐有伤在身,你带她回去,上一些药,若是感染,便麻烦了。” 亦颜忧心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安瑾玉,犹豫道:“可是,我担心妹妹…” 我小声道:“姐姐不必担忧,如汐不懂事,继续待下去怕是会惹出更多麻烦,这里我自会应对,毕竟皇上还在宫中,她不会将我怎样。” 亦颜叹了口气,只得点头。 谁知安瑾玉冷冷道:“你们可是将本宫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我神色卑微的道:“臣妾既答应了娘娘代纯嫔受责,自然会听闻娘娘处置,纯嫔与赵婕妤留在此处,只会引人注意,想必娘娘并不想此事闹大,传到皇上耳中,到时又会如何,想必娘娘也无法掌控。” 安瑾玉咬牙道:“你在威胁本宫?” 我低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思量纯嫔如今受了鞭笞,若不及时上药医治,严重起来,怕是皇上知晓后难免会怪罪娘娘。” 安瑾玉似乎有些犹豫,沉着脸思索片刻,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宫便放你们离去,只是…”安瑾玉面上闪过一丝狠戾:“本宫不希望皇上知晓此事,否则,本宫必有法子让你们后悔莫及。” 亦颜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垂首道:“臣妾明白,臣妾与纯嫔今日只是来向娘娘请安,其他的事,概不知晓。” 安瑾玉满意的点头道:“如此便好,退下吧。” 亦颜担忧的看我一眼,只得扶着如汐离去。 待二人离开后,安瑾玉将茶盏递到一旁的宫人手中,缓缓站起身,迈下台阶,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轻笑道:“沈婕妤自得宠后便心高气傲,多次顶撞本宫,言语带刺,如今这般低眉顺目的模样,本宫瞧着真是喜欢。” 我知其必会借此机会羞辱我一番,抬头看了看她,浅笑道:“娘娘顺心便好,只是臣妾向来听闻君子以德服人,娘娘用这样的法子逼迫于臣妾,却无法让臣妾从内心屈服,如此又有何意义。” 安瑾玉狠声道:“本宫迟早会拔光你这一嘴尖牙,看你如何再逞口舌之快。” 说罢,用手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抬起头,尖锐的护甲划过我的脸颊,我只觉下颚一阵痛楚,不由的皱起了眉。 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安瑾玉不禁露出笑意:“你若是要怪,便怪你一得宠便骄纵忘形,不过是一时得皇上侧目罢了,便以为你有资本与本宫做对了么?” 我忍着痛道:“我从未想过与你做对,是你次次刁难,设计害我。今日也不过是你借故羞辱我,我既留下来,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安瑾玉闻言瞬间变了脸色,甩手怒道:“事到如今,还敢与本宫顶嘴,既然你不忍纯嫔受掌掴之辱,那便由你来代她受辱。来人,给本宫掌嘴。” 很快上前两个宫人一左一右将我按住,这时,安瑾玉身边的贴身宫女水容小声道:“主子,这沈婕妤虽可气,然她如今毕竟未失宠,掌嘴的话,未免痕迹过重,被皇上看出,怕是到时会责问主子。” 安瑾玉尖厉的目光如刀尖扫过我,有些不耐的道:“那你说如何处置?” 水容看我一眼,想了想,谄媚道:“奴婢知道主子心中有气,只是如今却不是最好的时机,给她一些教训便是,她毕竟位份不及主子,且这宫里哪里有经久不衰的恩宠,只要她有一日失了宠,淡出皇上的视线,谁还会在意她是生是死。” 安瑾玉闻言面色稍缓:“便依你所言,只是若不掌她的嘴,实在难解本宫心头之气。”说着冲着等候行刑的宫人道:“给本宫掌嘴五下,鞭笞十下,切记打准了位置,不可留下太过显眼的痕迹。” “是。” 这时跪在我身后为我焦急,却又怕多言为我招来祸端的玉缘终是忍不住,磕头道:“淑仪娘娘,皇上近日几乎日日都来看我家主子,娘娘若是对主子动刑,定会留下痕迹,皇上定然会知晓,若是娘娘一定要打,便打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娘娘责罚多少下都可以,求您饶过主子。” 安瑾玉有些不耐烦的冲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把这个贱婢的嘴给本宫堵上,将她关入侧殿,免的她在此多舌。” 宫人闻言忙用手帕将玉缘的嘴堵上,将其拉了下去。 安瑾玉看着站在我跟前的宫人,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只闻那宫人话音刚落,脸上瞬间挨了重重的一掌,顿时火辣辣的疼痛,身子两边的宫人紧紧的按着我,使我动弹不得,生生的受了这几下的掌掴之辱,一时脸颊麻木不已,除了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再没了其他知觉,耳朵也在嗡嗡作响,视线中只有安瑾玉满是畅快之色的脸。 这边脸上的疼痛还未消散一点,紧接着背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春日衣裳薄,那打磨的光华的藤鞭抽打在身上,仿若刀割,我紧紧攥着拳头,忍着那极度的痛意。 恍惚间上面传来安瑾玉的笑声,几下后,鞭打停了下来,此时我已疼的满头是汗,安瑾玉悠然的看着我,笑着道:“看看这幅样子,连本宫看了都不禁要心疼了,难怪将皇上的魂儿都勾了去,你若此时向本宫求饶,本宫可以放过你。” 我忍着痛意,费力的抬头看着她,虚弱道:“你今日便是要了我的命,我都不会同你屈服,你不必以此羞辱我。” 安瑾玉不恼不怒,笑容更甚:“未曾想你竟这般有骨气,既然如此,本宫就依了你。继续打。” 话音刚落,比方才更甚的痛意再一次袭来,我虽从小受多了委屈,却也从未受过这般皮肉之苦,这样尖锐的痛感让我几近无法承受,然而越是疼痛,我脑中越是清醒,死死的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十下鞭笞之刑结束,然而对我而言却仿若身处地狱,漫长难熬。 按着我的宫人一松手,我便无力的瘫软在地,痛意席卷全身。让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安瑾玉满意的看着我:“今日这只是一点小教训,意在让你认清自己,以卑微之身与本宫乃至懿元夫人做对,只是自掘坟墓罢了。” 懿元夫人… 我心中顿时了然,皇上如今待我不薄,然而安瑾玉竟不顾被皇上知晓,迁怒自身的危险,对我用刑,定然是懿元夫人授意,出了事,也会由安瑾玉做那替罪之人… 我冷笑着,用尽力气道:“你依附于懿元夫人,她可曾真心待你?你替她作恶,一旦事发,你必难以保全,而她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于她而言你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丢弃的棋子。且你服侍皇上这么久,却没有孩子…当真可悲…” “你给本宫闭嘴。”安瑾玉失声喊道,怒视着我,狠狠道:“既然你还有力气说话,那便在此给本宫跪着。” 说罢,转头冲身旁的宫人道:“给本宫看着她,没有跪足两个时辰,不准起身。” 77.第77章 降级 我此时强忍着疼痛,本已浑身无力,又强行被宫人托起跪着,方才已跪了许久,冷硬的石砖已让我的膝盖酸痛不已,抬头望见安瑾玉充满憎恨又无比畅快的眼神,除夕那夜黑猫伤人的场景,玉缘中毒昏迷不醒的样子…不时在我脑中重现… 我死死的咬着牙,用尽力气支撑着身体,原本已生根发芽的恨意在心中滋生猛长。 安瑾玉见我看着她,不屑的笑道:“不必如此看着本宫,莫非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臣妾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你便好生跪在这里悔过,本宫乏了,水容,扶本宫进去。” 安瑾玉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殿,留下一个宫女看着我。 春日的阳光虽不似夏日那般毒辣,然而长久跪在太阳下,我的精神已然越来越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膝盖早已麻木,连疼痛都再感知不到,身体的灼痛片刻不消的折磨着我,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又因连着两日梦魇,昨夜更是几近一夜未眠,此时精神有些恍惚,眼皮越来越沉重,身子摇摇欲坠,我强撑着最后一点精力,不让自己倒下。 受安瑾玉吩咐守着我的宫女将我的状况看在眼里,似乎有些不忍,小声道:“沈小主已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若是撑不住,便在地上坐一会儿吧,裙子掩着,想必也看不出,再说主子此时怕是已经睡了。” 我费力的抬头看她一眼,虚弱道:“不必了,你家主子并非善类,知道后必会迁怒于你,莫要让你的善心害了自己。” 那宫女轻声叹了口气,又有些惧怕的悄悄往殿中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言。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得精神已然越来越差,感觉自己的精力已是强弩之末,耳边开始嗡嗡作响,视线也有些模糊,只觉头晕目眩,眼前的宫殿与平坦的砖地似乎旋转了起来。 忽而四周仿佛变的嘈杂起来,眼前有人影晃动,而我已再无力睁开眼睛,只觉天旋地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朦胧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四周充斥着女子痛苦的呼喊声,一声接着一声,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寝殿门口,哭喊声正从寝殿内传来,我不由自主的抬腿进入寝殿,却见眼前人来人往,不时有宫女急促的从我身边经过,宫女手中的水盆中竟是刺眼的鲜红,我朝寝室里面走去,只见一众宫人、稳婆围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不时痛苦的呻吟着,我走近一看,竟是荣氏。 “小主,用力啊…” 稳婆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层汗珠,荣氏面色惨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喊,我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的场景让我无缘由的感到恐慌,突然,荣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声音仿佛一把尖刀,穿透我的耳膜。 接着,一声清脆的婴孩啼哭之声犹如一道浅雷划破大殿,我睁眼,面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发出刺眼的亮光。 耳边传来貌似稳婆有些颤抖的声音:“是…是皇子,这…” 一个被压低的男子声音道:“她不死,我们就会死…谁让她生下皇子,若是公主,也不必送命。” 那稳婆的声音越发抖的厉害:“你可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命薄,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可别再入宫来…” 听到此处,我心中震惊不已,想要努力看清面前的景象,却被光刺的睁不开眼,想出声制止,却又发不出声音。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 荣氏虚弱而惊恐的声音渐渐消失,直到一片死寂… 而我,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耳边有人在说着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将沉重的眼睛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面前是亦颜担忧的脸,见我醒来,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含泪道:“你醒了?” 我张了张嘴,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亦颜见状忙上前轻轻将我上身扶起,转头道:“玉缘,快将参汤拿来。” 轻轻一动,我的背上便传来一阵刺痛,我不由蹙了蹙眉。 玉缘红着眼眶,手中捧着一碗汤,小心翼翼的喂我喝了几口。 嗓子湿润了一些,我才勉强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亦颜动作轻柔的在我身后垫了一个软枕,轻声道:“你已昏迷一整日了,昨日幸得在紫鸣宫外遇上了黎贵嫔,她听闻你有难,去寻了皇上,与皇上一同去了紫鸣宫,才得以救你。” 我闻言不禁对黎贵嫔有些感激,道:“黎贵嫔再过几日便要生了,难为她肯帮我。” 亦颜道:“黎贵嫔向来与人为善,从前与安瑾玉此类同住一宫,怕是没少受委屈。” 我闻言不禁苦笑,忽而想起了如汐,忙问道:“如汐怎么样了?” “你放心,已找太医看过了,伤口也上了药,并无大碍。倒是你,伤的不轻,太医说前次落水就导致寒气侵体,昨日衣衫单薄,跪在那冷硬的石砖上,又受了鞭伤,怕是得养些日子了。” “如汐没事那便好,至于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吃些苦头,也好,我总要给自己找个狠心的理由。” 亦颜见状,不禁叹道:“妹妹心思敏捷,却不肯害人,实在难得,可是如今皇上如此宠你,你已无退路,若一味隐忍,不做反击,必有大患啊。” “姐姐,我知道,今后,我再不会任由她们害我,我还要保护你,保护如汐。” 亦颜含泪点点头。 忆起方才的梦,我心中不禁有些怅然,握着亦颜的手道:“姐姐,最近几****总是梦到荣氏,在梦里她在向我索命…姐姐,我好害怕…一到夜里,我便看到她…” 亦颜安慰道:“荣氏出事才几日,生前又屡屡与你做对,如今去了,你难免心有余悸,过些时日会好的,可莫要自己吓自己才是。” 我叹道:“但愿吧,一想到荣氏,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亦颜道:“妹妹从未主动害她,问心无愧,不必多心。”亦颜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勾起:“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忘了告诉妹妹,昨日你满身是伤,又昏迷不醒,皇上大怒,以安瑾玉随意体罚嫔妃,失德为由,降为贵嫔了。” 我一惊:“当真么?” 亦颜掩嘴笑道:“这等事我岂会骗你,看来皇上当真在意你,虽说贵嫔仍是主位,与九嫔之位相比仍旧是差了许多,想必皇上碍于她的家室,不然怕是她这贵嫔之位也保不住了。”说着亦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日后妹妹若是有孕,皇上必会晋你为贵嫔,来日诞下皇嗣,九嫔乃至妃位也不在话下,到时看她该如何面对妹妹。” 我闻言涩然一笑:“她并非愚笨之人,想必早知昨日之事会惹怒皇上,若非懿元夫人授意,她又如何会冒这个险,只要懿元夫人一日不倒,她何必惧怕我们。” 亦颜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露出恨意:“姚芷懿母家强势,姚重乃前朝重臣,势力盘根错节,朝中有一半朝臣都是他的人,他的话怕是比皇上还管用几分,他亦因此倨傲不已,可是妹妹是否听过功高震主一说,连我们都看的清楚,皇上又岂是糊涂之人,未来会如何,谁又会知晓,来日方长,妹妹怎知我们便永远无法奈何她呢?” “姐姐看的清楚,只要我们姐妹同心,相互扶持,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亦颜重重的点点头,紧握住了我的手。 78.第78章 掳夺凤印 过了一会儿,承琰从外面疾步进来。 见我醒着,眸色一亮,欣喜道:“你醒了?颜儿也在。” 亦颜忙起身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我正要起身,背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我疼的不由吸了口凉气。 亦颜见状忙扶住了我。 承琰见状抬手道:“你好生躺着,不必拘这些个虚礼。” “多谢皇上。”我忍着痛意,由着亦颜扶我靠在了软枕上。 承琰望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怜惜,叹道:“你入宫不到一年,三灾八难仿佛从未断过,朕不喜后宫是非连连,可是却是一天都未消停过。” 我低头道:“是臣妾不好,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回到后宫却还要烦心。” 承琰轻抚着我的脸颊,心疼道:“说到底,是朕的疏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我闻言忙道:“皇上万不可这样说,皇上守护着云国千万百姓,夙兴夜寐,臣妾身居后宫,原本不该生事惹皇上忧心。” “事情的缘由朕已知晓,你们与纯嫔姐妹情深自然是好,只是不该那般鲁莽,朕在朝中议事,无法护你们周全,你们总该让惠妃与你们同去,还可护着你们。也不必弄这满身的伤。” 亦颜闻言应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臣妾与沈妹妹一听闻纯嫔受罚,关心则乱,不免有失考虑,原本以为一同去求情,安贵嫔便会放了如汐,怎料她竟会对二位妹妹动刑…” 听闻安贵嫔几字,承琰脸色不由阴沉下来,冷冷道:“如此明目张胆对宫中宠妃动刑,谁给了她如此大的胆子,朕一清二楚。孙长胜。” 站在外殿的孙长胜闻言忙快步上前:“奴才在。” 承琰神情冰冷的道:“去传懿元夫人。” 孙长胜神色一凛,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亦颜似不经意的看向我,眼角露出笑意。 等了近一炷香的工夫,懿元夫人从外面匆匆而来。 雎祥宫距华仪宫路途并不短,来的如此快,可见路上一点也未耽搁,然而懿元夫人的发髻一丝不乱,一身淡蓝色蝶纹锦裙,月白色绣鞋上一丝花纹都无,发髻上只插了几只素色玉簪,妆容亦清淡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雍容华贵。此刻这般秀丽脱俗,别有一番风味。 我蹙了蹙眉,与亦颜对视一眼,亦颜的面色并未好到哪里。 懿元夫人许是料想到承琰因何事传她,故而故意淡施粉黛,姿容楚楚,让人看了不忍重责。 我看向承琰,只见承琰面色微微变了些许。 懿元夫人快步走走上前,跪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承琰沉声道:“起来吧。” 懿元夫人应声起身,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关切道:“沈妹妹怎么样了?本宫昨天听闻后,谴人来了几次,妹妹一直昏睡着,此时可好些了?” 我垂首淡淡道:“多谢夫人关心,太医说还需养些日子才可见好。” 懿元夫人美目一转,轻叹道:“安贵嫔可真是糊涂,大家同为姐妹,怎可如此冲动,本宫已训斥过她,她也已知错,想必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言语间让人听不出喜怒:“安氏一向与你走的近,得你调教,一向中规中矩,如今随意体罚妃嫔,私动宫刑,是否冲动,怕是旁人不得而知。” 懿元夫人神色一凛,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安贵嫔一向对臣妾恭敬有加,待下亦宽和有度,臣妾也未曾想到她会做出这般狠辣之事。还请皇上宽恕。” 亦颜闻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看着懿元夫人道:“夫人身居高位,又摄六宫事,安贵嫔自然不敢对夫人有一丝不敬,只是夫人口中的‘待下宽和有度’…恕臣妾不能认同,若果真如此,沈婕妤这一身的伤又从何而来?” 懿元夫人神色一滞,强笑道:“本宫心知几位妹妹受了委屈,安贵嫔此事确实有些过了,本宫定会好生训斥,再不会有下次。” 亦颜冷笑道:“安贵嫔如斯狠辣,昨日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去,是否沈婕妤会在紫鸣宫丢了性命?” 承琰闻言神色一沉,冰冷的目光看向懿元夫人:“这就是你为朕打理的后宫吗?” 懿元夫人一凛,忙道:“昨日之事怪臣妾疏忽,求皇上责罚。” 承琰凉声道:“朕自然会责罚。你原本是东宫老人,在朕身边多年,朕虽未立后,却一直将凤印交由你保管,本以为你可以将朕的后宫打理的很好,然这两年来,后宫频频出事,让朕一日难安,着实让朕失望。” 一番话说的已是极重,懿元夫人神色大变,瞬时红了眼眶,磕头道:“皇上,臣妾自知失职,不敢辩解,求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将功赎罪,臣妾定会重新整治后宫,再不让皇上因后宫之事烦心。” 懿元夫人容貌本就极美,平日里雍容华贵,眸色凌厉,让人不由畏惧,如今面色苍白,含泪欲滴的模样,与素日截然相反。 然而承琰不为所动,冷声道:“不必了,这些年你一直打理后宫也着实不易,许多事想必已力不从心,朕亦不忍看你如此辛苦,今后的宫务,就交由惠妃全权打理。”承琰说罢顿了顿,又道:“纪昭媛从旁协助吧。” 懿元夫人面色顿时惨白如纸,眼泪夺眶而出:“皇上…皇上是要臣妾从此做个无权夫人吗?” 承琰淡淡道:“朕只是让你休息一些时日,至于夫人之位,你若不想要,朕可以给你妃位,亦或贵嫔之位。” “皇上…” 承琰英眉蹙起,有些不耐道:“旁的话朕不想再多说,回去好生反省吧。”言罢,冲孙长胜道:“懿元夫人不再摄六宫事,凤印也不便再置于华仪宫,去取回来,暂时放于勤政殿。” “奴才遵旨。”孙长胜躬身应了一声,走到懿元夫人身前,道:“夫人,请吧。” 懿元夫人紧咬下唇,眼眶中噙满泪水,深深的看了承琰一眼,还欲再说什么,在接触到承琰毫无温度的眼神时,终是没有再张嘴,冲着承琰缓缓磕了一头,悲声道:“臣妾告退。” 承琰转头不再看她,懿元夫人有些踉跄的站起,在碧鸢的搀扶下脚步凌乱的走出寝殿。 亦颜望着懿元夫人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姐姐。”我低声唤她。 亦颜回过神来,用帕掩嘴轻咳了一声,将恨意掩去。 我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道:“皇上,懿元夫人服侍皇上多年,又打理后宫素日辛苦,皇上是否对其罚的过重?毕竟昨日之事乃安贵嫔一人所为,如此只怕难以服众啊。” 承琰面色一冷,有些不悦的道:“近几个月后宫不断出事,阖宫皆知,既然她无能打理后宫,朕便让他人去做,情理之中之事,何来重罚一说?又有何人敢对此说三道四。” 我心内一松,面上有些惶恐的道:“臣妾多言了,请皇上恕罪。” 承琰看着我,面色稍缓,目光已不似方才冰冷,柔声道:“罢了,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便是。睡了整整一日,可想吃什么东西?” 我摇头道:“臣妾什么都吃不下。” 承琰道:“不吃东西怎可。”说罢吩咐玉缘去煮些粥来。 玉缘应声刚下去,只见一直守在殿外的德顺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面上尽是喜色,对承琰道:“皇上,庆华宫遣人来报,黎贵嫔要生了。” 承琰一怔,猛的从榻上起身,欣喜道:“当真?” 德顺笑着道:“是,此刻太医与稳婆都已经去了。” 我见状忙道:“算起来黎贵嫔生产也就在这几日,皇上快去看看吧。” 承琰犹豫了一瞬:“可是你的身子…” 看着承琰关切的眼神,我心中顿时充满暖意,轻声道:“臣妾已无大碍,黎贵嫔生产乃是大事,有皇上守护,定能母子平安。皇上快些去吧。” 亦颜也道:“沈妹妹这里有臣妾照应着,皇上放心便是。” 承琰闻言终是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德顺等人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79.第79章 再添皇子(上) 亦颜许是想起了往事,眼神渐渐毫无焦距,怔怔望着庆华宫的方向出神。 我见状不禁心中叹息,曾几何时,亦颜也曾有过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却被懿元夫人生生扼杀,她心中怎能不恨,如今听着旁人有孕产子,不免勾起往日的伤痛。 “姐姐,她如今没了摄六宫之权,空有夫人的位份,已是大不如前,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姐姐该高兴才是。” 亦颜幽幽回过神来,勉强露出笑意:“是啊,此刻我该高兴才是,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怕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此次她身居幕后,却还是祸及自身,最终丢了摄六宫之权。” “连咱们都看的清的事,皇上心中更是如明镜一般。此次以管理后宫不利之由夺了懿元夫人的宫权,实际怕是因昨日之事对她的惩戒,她心中必定了然,想必可以平静一些日子了。” 亦颜冷笑道:“接下来的日子,她必会想法子东山再起,重掌六宫之权,自然再无精力去害他人。” “只是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她为何会用如此不高明的法子来对付我,最终安贵嫔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九嫔之位,而她自己也没了宫权,莫非只为图得那一时痛快么?” “她用这般拙劣的法子来折辱你,想必是已忍不了,人都道高处不胜寒,可她怕是极享受仅她一人身处高处之感,然而登的越高,双眼越是容易被云雾所迷,最后怕是连自己的处境也看不清了。难免做出些不理智之事。” 我轻笑道:“如此也好,来日方长,做恶之人必会得到应有的惩治。” 亦颜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亦颜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又派芙月回去将刺绣拿来,一边陪着我,一边绣着手中的双龙戏珠。 一晃到了下午,庆华宫那边竟一点消息也未传来。 我心中惦记,便遣了小午子去庆华宫看看。 亦颜有些忧心道:“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安慰道:“姐姐放心,黎贵嫔吉人天相,不会有事,许是头胎,故而不易生些。” 亦颜道:“黎贵嫔与惠妃在闺中便相识,入宫后一直相互扶持,,即便有懿元夫人处处压制,然而二人向来与人为善,曾也多次帮我解围,昨日我去求见皇上时,皇上正与朝臣商议国事,我根本进不去,亏得遇上黎贵嫔,不顾被皇上责骂的危险毅然闯入,其身怀龙嗣,侍卫又不敢拦着,若不是这样,怕是妹妹不知何时才能得救。许是有荣氏的例子在前,我生怕黎贵嫔会出什么事。” 听着亦颜说这些,我心中也不禁动容道:“荣氏是作茧自缚,黎贵嫔乃良善之人,自有上天庇佑,若是姐姐实在放心不下,便前去看看吧。” 亦颜有些犹豫道:“可是我担心妹妹…” 我笑着道:“姐姐不必担心我,玉缘与容瑾都在,即便她们不在,宫里这么些人还照顾不好我一个人吗?” 一边的玉缘亦道:“亦颜小主放心,奴婢们会好生照顾小主,您放心去便是。” 亦颜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半天,才携着芙月离开。 容瑾又为我擦拭了伤口,边上药边忍不住道:“这些宫人下手也忒狠了些,小主皮肤如此娇嫩,若是留下疤,可怎么是好。” 玉缘道:“主子有命在先,下面的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是安贵嫔的心太狠才是。” “她这般折辱小主,有朝一日必会遭报应的。” “罢了,我们还是莫要再说这些了,被旁人听去了,没的给小主惹麻烦。” 我听着容瑾与玉缘你言我语,一阵困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竟又梦到了荣氏,还有当日黑猫伤人,认罪后撞柱而亡的小太监… 我从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心慌不已。 这时玉缘正从外面进来,见我醒来,忙上前来:“小主醒了?怎的脸色这样难看?可是又梦魇了?” 我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哑声道:“近日不知为何,只要一入睡,便会梦到荣氏,还有从前死去的人…他们的死都多少与我有些关系,难道他们真的死有不甘,来向我寻仇么?” “小主莫要这样想,他们生前都险些害死小主,死不足惜,是小主心太善,不忍见他们死去,才会总被噩梦缠绕,过些时日会好起来的。”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愿吧。” 这时,亦颜从外面匆匆进来,面上止不住的喜色,一进门便道:“生了,黎贵嫔生了…” 我闻言忙振起精神问道:“生的可是皇子?” 亦颜笑着道:“正是,宫中一下子多了两位皇子,皇上可是高兴坏了,当下将黎贵嫔晋为修仪。” 80.第80章 再添皇子 (下) 我欣慰道:“黎贵嫔为人和善,如今产下皇子晋位,也是应得。” 亦颜继续道:“正是,妹妹不知,我去之时还未生下,太医说胎位不正,怕是会有危险,竟来请示皇上保大还是保小,那样的情况,让人看了当真是揪心。” 我微微讶然,不由攥紧了被子,心中有道不明的情绪:“皇上怎么说?” 亦颜面上露出一些欣慰,叹道:“皇上终究不是薄情之人,那般情形下,也是为难,只吩咐太医尽力使得母子平安,若不得已,自当保全黎贵嫔。毕竟孩子还会再有,世上却只有一个黎贵嫔。” 我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下来,承琰果真不是薄情之人,我终究是没有爱错人。 亦颜继续道:“好在黎贵嫔有福气,最终平安生下皇子。我见稳婆抱着皇子出来复命,那眉眼,倒是比大皇子俊朗许多。” 我闻言笑道:“姐姐尽说笑,那孩子才刚出世,尚未长开。俊朗与否,姐姐如何能看的出。” 亦颜有些不屑道:“当日若不是荣氏设计早产,皇长子的位子岂会由她的孩子来坐,荣氏那般德行,她的孩子又会好在哪里,左右看着便不如二皇子顺眼。” 我无奈道:“姐姐当真有些偏执了,稚子无辜,他亦无法选择出身,且他自小丧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再者说,生只是一瞬间的事,具体皇长子是何德性,还要看日后是何人传教才是。” 亦颜笑道:“妹妹说的是,倒是我怀狭偏见了。” 我执着亦颜的手道:“姐姐如此憎恨荣氏,也是因我之故,我如何能不知晓,只是如今荣氏已逝,想必皇上定不愿意再有人提及皇长子的生母,今后便再无荣氏此人了。” 亦颜怔了片刻,点头道:“妹妹的意思我自然懂,今后再不提此事了。”说罢顿了顿,看着我担忧道:“妹妹面色为何这般憔悴?方才我走时妹妹虽刚醒不久,却也不似现在这样。” 我轻叹道:“方才睡着,竟又梦到了荣氏,自她去了,我几乎夜夜不得安睡,一闭眼便会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 亦颜思索了片刻,道:“荣氏走了才几日,许是妹妹心中无法释怀此事,要不让太医来为妹妹瞧瞧,开些安神之药,总是这样可怎么好。” 我蹙眉道:“近两个月来日日喝那调理身子的补药,昨日受寒,最近一段日子更是该药不离口了,至于这安神之药,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如今一想到那黑乎乎的药,我便头疼的很。” 亦颜闻言忍不住笑道:“没准再过些时日就是要做母亲的人了,竟还如此孩子气,可不是要让旁人笑话你么。” 我闻言脸颊一烫,嗔道:“姐姐惯会取笑我,皇上如今待姐姐也极好,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传出姐姐的好消息。” 亦颜听后,脸色稍有些黯然,叹道:“前次小产麝香侵体,伤了身子,不知日后还有没有那等福气,我便也不再报什么期望。” 我见状忙安慰道:“姐姐还年轻,只要好生调理着,定会再有孩子,日子还长,何必说这样的话。” 亦颜露出一丝笑,道:“我明白,即便我没有那个福气,妹妹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 我佯装恼怒道:“姐姐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还等着疼爱姐姐的孩子,姐姐再如此消极,我可要恼姐姐了。” “好,我不说便是,如今顶要紧的便是你的身子,伤口可曾再上药?” 我点头道:“姐姐走后玉缘便为我上了药,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我那里有祛疤的药膏,还是从前受伤时皇上赏下来的,一会儿我让宫人给你取来,这几日可要小心着,万不可留下什么疤痕。” 我笑着道:“多谢姐姐,有姐姐细心照料,事事想的周全,我怎敢有事。” 亦颜笑着嗔了我几句,又待了好一阵才回去。 81.第81章 幸福感 因着受伤未愈,加之自荣氏逝世后便再未睡过一个安慰觉,天色刚暗下来,我便有了困意。 刚睡着,便再次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再次惊醒,一夜未眠… 晨早,玉缘与容瑾入殿服侍我起身,见我醒着,面色益加憔悴,皆忧心不已。 早膳时只喝了一些粥,却又都悉数吐了出来。 容瑾见状担心不已:“小主夜夜睡不安稳,如今吃些东西都吃不下,这样下去,可怎么受的了,不如奴婢去宣太医给小主瞧瞧吧。” 我好不容易止住胃里翻滚欲呕之意,忙摆手道:“不必了,想来过几日便会好,不必大惊小怪。” “可是…” 不待容瑾多说,一阵呕意袭来,我低头又吐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忙道:“快去给我倒杯水来。” 容瑾慌慌张张的去为我倒水,忽然听见她“呀”的一声,我已无力抬头去看究竟,只觉正在为我抚背的玉缘动作一滞,随即听到她恭敬地声音从头顶传来:“奴婢见过皇上。” 我闻言一怔,费力的撑起身子,只见承琰正疾步向我走来,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皇上…” 承琰快步走到床榻前,扶住了我,急着道:“宁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虚弱的摇头道:“许是这些日子没有睡好,前日里又受了寒,故而腹中有些恶心不适,臣妾在皇上面前失仪了,还请皇上恕罪…” “只你我二人,不必这般拘礼。身子不适,可曾让太医看过了?” “想来与前日受寒有关,太医已开过药了,且喝些日子再说吧。” 承琰眉头微皱,道:“明日太医来请脉时好生瞧瞧,早些将身子养好才是。” 我温顺道:“是,臣妾知道了。” “对了,朕方才来时让人带了祛疤止痛的药膏来,每日涂在伤口上,能快些好起来。” “多谢皇上,昨日黎修仪历经辛苦产下二皇子,还未恭喜皇上,几日里添了两位皇子,这定是上天赐予皇上的福报,庇佑我云国人丁兴旺,国泰民安。” 听闻我提及此事,承琰不禁浮上笑意,道:“朕也未曾想到朕能一下子添两位皇子,上天待朕当真不薄。” “皇上乃贤名之主,自有天神庇佑,将来必会子嗣兴旺,在朝堂之上为皇上分忧解难。” 承琰望着我憔悴的脸,有些心疼的道:“朕如今只盼着我们的孩子,近日里定要悉心养着身子,至于害你之人…朕如今有朕的不得已,他日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我动容道:“能得皇上如此厚待,臣妾纵然即刻便死去,也无憾了。” 承琰面色一沉,低声责怪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若是再犯,朕必罚你。” 我浅笑道:“是,臣妾还想一辈子陪着皇上,只要能在皇上身边,臣妾便已满足。” 承琰动作轻柔的扶着我的长发,柔声道:“傻瓜,朕说过,绝不负你。如今第一要紧事就是快些将身子养好,知道吗?”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即便受再多苦,也值得。 82.第82章 结盟 承琰一直陪着我用过午膳才离开,而我原本便精神不济,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然而入睡不久,又再一次被噩梦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玉缘见状忧心不已,执意要传太医为我瞧瞧,还未等我说话,只听殿外太监高声唱道:“惠妃娘娘驾到。” 我闻言微微诧异,强打起精神想要坐起身,背部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我忍着痛,由着玉缘将我扶起。 只见惠妃款款从外面进来,一如平日里,华贵端庄。 我忙颔首道:“臣妾见过惠妃娘娘,不能下榻行礼,实在失礼。” “妹妹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躺着便好。” 我转头对玉缘道:“快去给娘娘泡茶。” 惠妃在宫人备好的椅中坐下,道:“妹妹不必客气,前几日被一些琐事缠着,一直不得空,心中惦记着妹妹,今日难得闲下来才得以来此探望,不知妹妹可好些了?” 我忙颔首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今日已好些了。” 惠妃打量了我片刻,蹙眉道:“妹妹面色甚为憔悴,一丝血色也没有,本宫瞧着都心疼。” “许是病痛未愈,面色比平日差些,娘娘不必为臣妾担心,臣妾身子向来强健,过几日便会没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子再强健的人,病一场也会大伤元气。“说着冲身后的宫人招了招手,又转身对我道:“本宫带了些补药过来,明日太医来了,让太医瞧瞧是否与你近日喝的药相克,若是无事,这些东西滋补身子再好不过,明日本宫再让内务府多送些补身的东西来。” 我忙让玉缘将东西接下,感激道:“多些娘娘体恤。” 惠妃微微叹气道:“妹妹自入宫来,受了不少委屈,原本以为妹妹侍寝后终是否极泰来了,谁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安贵嫔此番确实过分了些,好在皇上也惩罚了她,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无奈叹道:“安贵嫔向来性子爽直,此次想必也非有意,好在臣妾与纯嫔都无甚大碍。” 惠妃欣慰道:“难得妹妹如此宽容大度,若是人人都同妹妹这般谦和忍让,这宫中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事端了。至于安贵嫔…心气浮躁,本宫已训斥过她,命她近日无事便不必出来了,妹妹安心养伤便是。” 我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娘娘一向处事公正不阿,有娘娘打理六宫事物,臣妾等也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了。” 惠妃嘴角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眉宇间露出一丝忧愁,苦笑道:“本宫遵皇上旨意,打理六宫,只为给皇上一个平安祥和的后宫,好让皇上可无后顾之忧的处理前朝国事,只是无奈,无论何处,女人多了,事端争执便也多了。许多时候,即便我手握权力,却也身不由己。” 闻言,我不禁想起除夕黑猫伤人事件后,审问那替罪小太监后,我在殿外听到的惠妃与懿元夫人的一番对话,惠妃虽也使了手段,然若不是懿元夫人步步紧逼,她怕是也不会使计让那原本要诬陷于她的太监改了口,且诱使太监改口的筹码亦是保全其家人,事后也向皇上求情赦免那太监的家人,且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自保,并未伤及他人性命,如此也算仁慈,想来这些年她活在懿元夫人的阴影下,也是十分不易。 思及此,不禁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且我入宫来惠妃一向待我和善,且好几次为我解围,如今听她一番略显伤感之言,我也不禁有些动容,安慰道:“娘娘贤良淑德,平日做的一切,臣妾们都看在眼里,皇上更是看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放心将后宫交由娘娘打理,娘娘如此聪慧,定然知晓,位份再高,若是不得众心,终究不能达成所愿。” 惠妃许是知晓我的意思,朝华仪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道:“那位心高气傲,一向霸道,身边的人有哪个敢说句逆耳之话,长此以往,蒙了眼,看不清局势也怨不得他人。” 眼前的惠妃,手握摄六宫之权,性子又温和忍让,与我相同,一向受尽懿元夫人压制,而我无家世可依,在宫中无依无靠,除却承琰的宠爱,便是一无所有,懿元夫人一党又对我虎视眈眈,如今的我实在疲于应对,若是能得惠妃庇佑,与其结盟,自然好过我只身挡敌。 安贵嫔之事我便已明白,即便有承琰护着,然而我位份不高,依旧是任人宰割,如今懿元夫人虽失了势,然而她终会东山再起,到时第一个对付的便是我,若有惠妃助我,我也不至势单力薄。 思及此,我看着惠妃,露出深谙的笑意,颔首道:“娘娘雍容端庄,更有母仪天下之范,臣妾自然愿为娘娘马首是瞻。” 惠妃如此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笑着道:“妹妹乃识时务之人,本宫日后自会尽力护妹妹周全,不过如今定要紧之事,还是要养好身子才是。” “是,多谢娘娘。” 83.第83章 中毒 夜里,我只觉头晕目眩,昏昏欲睡,然而一入睡却又被噩梦惊醒,如此反反复复一整夜,到天明时,我已然心力交瘁,精神越发不济。 一早便呕吐了起来,玉缘见我这样,匆忙去寻太医来。 玉缘刚出去,亦颜便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我不停的吐着,亦颜忙上前来为我抚背,口中道:“刚见玉缘急匆匆的出去,我便知妹妹有事,怎的吐成这样?” 阵阵呕意袭来,腹中难受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只见周正提着药箱自外面匆匆而入。 为我诊过脉后,周正浓眉蹙起,思索了片刻,又重新为我把脉,而后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我,问道:“小主近日是否时感困倦,然一入睡便噩梦缠身,且有恶心不适之症状?” 我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周正继续道:“小主这样的症状是从何时开始?” 我细细回忆了一下,虚弱道:“似乎自荣嫔甍逝后便日日如此。” 亦颜试探道:“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容瑾也担忧的道:“周太医,我家小主这些日子几乎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精神也越来越差,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周正凝声道:“小主脉象异常,怕是…中毒之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亦颜失声道:“怎么会中毒?中的是何毒?严重吗?” 周正肃然道:“依小主的脉象,微臣实在看不出是中了何毒,但确定是中毒无疑,且长久下去,怕是会日日寝食难安,最后油尽灯枯,耗竭而死…”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心中不禁升起寒意:“周太医可知我因何中毒?” 周正少做思索道:“微臣如今能确定的,便是毒乃自口而入,微臣需查看一下小主平日的吃食,确定是何毒,才可对症下药。” 玉缘蹙眉道:“小主平日的膳食都是用银针试过的,按理不会藏有毒药。” 周正道:“除了膳食,一切入口的东西,都需查看。” 容瑾急着道:“小主中毒可深?可有危险?” 周正道:“姑娘放心,沈小主中毒并不深,以症状来看,应当是中了慢性毒,所幸发现的早,若是继续日日服用,后果怕是难以控制。” 我见殿中除了亦颜与周正,只有容瑾与玉缘二人,便低声吩咐道:“我既中了毒,必是有人在暗中下毒,且害我之人就在这景宜轩之中,今日殿中仅我五人,还望周太医为我保密,莫要打草惊蛇,对外便说我着了风寒。” 周正知晓我的用意,拱手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几日会照常来给小主请脉,小主饮食要多加留意,最好不要多用,待微臣来了仔细检查一番。” 容瑾急着道:“周太医可否为小主开些解毒之药?若是这几日查不出毒从何来。小主岂不是要愈加严重么?” 周正为难道:“如今尚不知小主身中何毒,微臣不敢冒然开药,若是与那毒药在体内相克,怕是会危机小主性命啊。” “这…”容瑾闻言,看了看周正,又看了看我,急的眼眶都红了。 我安慰道:“如今已知晓我中毒,便与往日不同了。以周太医的医术,想必不日便会查出,这几日入口的东西,我都少用一些便是。” 周太医道:“多谢小主信任,微臣定会全力医治小主。” 我点头道:“有劳周太医了。” ”小主不必客气,微臣晚些时候再来向小主请脉。“周正言罢拱手退下。 亦颜看着我,忧叹道:“妹妹近日来夜夜噩梦缠身,我只道妹妹因为荣氏刚去了,心有余悸才会如此,未曾想到,竟有人暗中下毒谋害妹妹。” 一旁的玉缘道:“周太医方才说小主中了慢性毒,说明定是有人日日在小主的吃食茶水中下毒,自小主晋了婕妤后,皇上便下旨在景宜轩设了小厨房,平日里煮食熬药都是在小厨房里,如此来看,能有机会下手的,只有景宜轩内的宫人。” 容瑾闻言情绪有些激动的道:“小主平日待我们不薄,究竟是哪个没心肝的,竟要害小主性命。” 亦颜冷笑道:“若非受人指使,又有哪个宫人能无缘由的谋害自己的主子?” 我忍着周身泛起的寒意,冷声道:“自我晋位以来,宫中填了不少宫人,他们来历是否清白,你我无从知晓,近身之事虽仍旧让你们这些身边的老人负责,可还是着了旁人的道。” 容瑾脸色因方才的激动有些泛红,恨声道:“一会儿奴婢便将其他人都叫来,严加拷问,看看究竟是哪个狗东西要害小主。” 玉缘摇头道:“不可,如今无凭无据,若其果真是受人指使,必然不会承认,到时打草惊蛇,非但不能让凶手现形,反而此法不行还会寻旁的法子来害小主。” 亦颜赞同的道:“玉缘说的没错,万不可打草惊蛇,如今宁儿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两个,这几日你们便在暗中观察着其他人,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玉缘与容瑾闻言忙应了下来。 玉缘犹豫了一下,问道:“小主,此事是否要告知采清与茜宝几人?” 采清、茜宝与佩祥是我一入宫便跟在我身边的,这近一年来,她们待我也算衷心,然而此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我稍做思索,道:“她们几人与你一样都是服侍我时间久的,我自然信任她们,但是她们毕竟年岁小,若知晓此事必定沉不住气,难免张扬出去,还是先瞒着她们为好,这几日,你与容瑾便多留意一些吧。” 玉缘颔首应道:“是,如今虽然不知凶手是谁,却也不似前些日子一般糊涂,奴婢一定仔细留意着。” 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寒声道:“我虽从不愿苛待下人,但如此吃里扒外,加害于我,一旦查出是何人所为,便怨不得我了。” 84.第84章 是药是毒 午间,亦颜回去亲自做了一些点心,又炒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给我送来,而景宜轩中传的午膳与茶水皆搁在了一边。 亦颜陪我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我虽然精神有些萎靡,却又怕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的脸,故而只倚在榻上歇息了一会儿。 正闭目养神,殿门开了,我睁眼,只见玉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我醒着,轻声道:“小主怎的不睡一会儿?” 我叹道:“虽知近日的噩梦乃中毒所致,可是依旧害怕,不睡也罢。” 玉缘闻言微叹一声,道:“小主这样怕是会熬坏身子啊,再者今日的膳食与茶水都没有服用,想必能好一些吧。” 我笑道:“我中毒也有些日子了,哪里是一日便能好些了的。” 这时,容瑾从外面进来,道:“小主,周太医来为小主请脉了。” “快些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周正提着药箱匆匆而入。 “微臣见过小主。” 我忙抬手道:“周太医不必多礼。” 周正将药箱放在地上,问道:“小主此时可好些了?” 我道:“此时倒不觉得恶心了,只是身上仍是乏力,头晕的很。” “今日小主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我摇头道:“今日入口的东西都是赵婕妤送来的,我殿中的午膳与茶水一口未动,都留着等周太医来查看。” 玉缘闻言将放到侧殿的膳食都端了上来,放到了小桌上。 周正上前仔细的一样一样查看了一番,却未发现异样。 容瑾见状不禁蹙眉道:“膳食与茶水都无异样,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当周正凝眉思索之时,殿门开了,只见采清端着药走了进来,“小主,该服药了。” 看着那黑糊糊的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我不由的眉头紧蹙,摆手道:“先放着吧,如今看见这东西我便恶心的紧。” 采清将药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退了下去。 容瑾用手摸了摸药碗,道:“采清那丫头细心,每次都是放到六七分烫的时候才拿来,小主还是快些喝了吧,凉了便没效果了。” 我苦笑道:“近几个月似乎与这苦药结了缘,日日不离口,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 说着,我端起药碗,刚放到嘴边正要喝下,只闻耳边周正急急道:“小主且慢。” 我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周正盯着我手中的药碗,若有所思的道:“小主近几个月日日服药,既然膳食与茶水中皆无异样,这药也是每日入口的东西,若是被人做了手脚,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待微臣检查过后才可放心服用。” 我不由一滞,看着手中的药,不禁生起一股寒意,由着玉缘将手中的药碗接过递到了周正手中。 周正端起药碗放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神色有些凝重,又轻抿了一口,眉头紧紧锁起,又重复了方才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小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这药的?” 我见他神色严肃,忙正色道:“此药乃前几日在紫鸣宫受寒后才开始服用,之前一直在喝调理身子的补药。” “小主的症状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想了想,道:“仿佛从荣嫔甍逝那日晚上便开始做噩梦,之后便夜夜不能安睡,近几日才觉得恶心不适,精神越来越不济。” 周正点点头,凝神道:“小主的药方都是出自微臣之手,微臣对这药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此药比寻常的药苦些,但是药效极好,只是微臣方才在药中尝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味道,却又不确定是何物,只怕与小主中毒有关。” 容瑾眉头一跳,诧异道:“周太医的意思是,小主每日喝的药中有毒?” 周正微微点头道:“微臣尝到药中有轻微酸涩的味道,此味道极淡,若不仔细留意,根本不易察觉,所以微臣怀疑药中被人加了其他东西。” 我只觉如同置身数九寒天,浑身发麻,无力道:“这些日子药不离口,我已是头疼不已,每次都屏气喝下后就含了蜜饯在口中,如何还能察觉出变了味道。” 周正道:“微臣也只是猜测,不知容瑾姑娘是否方便将药渣取来,微臣需要看一下,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好,我这就去取。” 见容瑾正要出去,我忙道:“小心些,莫要被旁人看到,以免打草惊蛇。” “小主放心,奴婢晓得。”容瑾应了之后急匆匆的出去了。 我望着那碗药,不禁连连苦笑,原本是救命治病的良药,如今却成了致命的毒药,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狠毒。 85.第85章 毒从何来 荣氏甍逝前我便一直在服用调理身子的补药,却从未有过不适的症状,自她甍逝那一晚始,我便被噩梦缠身,整日头晕乏力,症状越来越严重,算起来,必是在荣氏甍逝前我便已中了毒。 想到这些,我转头看着玉缘道:“近日来是谁在负责为我煎药?” 玉缘想了想道:“这些日子煎药的活儿奴婢吩咐给了翡翠,近日里一直是她在负责此事。” “翡翠……”我的印象中仿佛并无此人。 玉缘见状忙道:“翡翠是小主晋封婕妤后内务府分下来的宫女,从前一直负责一些粗活,后来奴婢见她还算老实,做事也麻利,便将煎药的活儿指给了她。” 我点了点,不再说话。 这时周正道:“慢性毒在刚中毒时症状并不会太过明显,即便诊脉也不易查出,怕是早在荣嫔甍逝前小主便已然中毒,依据小主的脉象来看,若是继续服此毒,再过些日子,怕是连微臣都没有办法了。” 玉缘思索着道:“人人都以为小主近些日子的种种不适乃是因荣嫔甍逝而心有余悸,谁曾想竟是有人施毒加害,想想前几日在紫鸣宫,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不知何时才能查出小主身上的毒。” 我冷笑道:“害我之人一日都未停过这恶毒的心思,一次不成,还会寻别的法子,当真是躲不掉。” 不一会儿,容瑾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包东西。 待容瑾将手中的布打开,只见里面全都是熬过的药渣。 我问道:“可有人看到你?” 容瑾摇头道:“小主放心,奴婢很小心,且是这个时辰,并无人看到奴婢。” 我放心道:“那便好。” 周正接过容瑾手中的药渣,仔细查看了许久,而后放在了小桌上,眉头紧缩着。 我见状,忙道:“药渣可有问题?” 周正皱眉道:“微臣仔细查看了,这些药渣用量皆依着微臣当日开的药方,每味药量并无增减。” 容瑾疑惑道:“可是方才周太医明明尝出了药的味道有所不同啊。” 我道:“既是毒,又怎会留下明显的证据,药粉融入水中,岂不更方便些。” 周正有些尴尬的道:“微臣糊涂了,许是从宫外带进来的民间毒药,微臣无能,依着味道查不出是何毒。” 我摆手道:“无妨,周太医出自医家正道,若是民间的歪门邪道之物,周太医自然辨不出,还望周太医能为我保密,我自会着人去查。” 周正点头道:“微臣惭愧,帮不上小主,事关重大,自不会出去乱说。还愿小主能够早日查出凶手,微臣也好对症下药,让小主早日痊愈。” “多谢周太医,这些日子,怕是要劳烦你了。” “小主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微臣的职责,再者小主如今仍有伤寒在身,微臣本就该日日来为小主请脉,怎敢说劳烦二字。” 又为我细细诊了脉,嘱咐了许多,周正才离去。 殿中只剩下了玉缘与容瑾两人,我低声道:“小午子与小品子素日常在殿外,吩咐他们这几日多留意下面的人,尤其是翡翠。” 玉缘点头道:“是,奴婢会叫人好生看着。” 我想了想,又嘱咐道:“若是发现了下毒之人,先不要声张,装作不知便是,这一次,我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 玉缘与容瑾忙应了。 静静放在小桌上的药碗此时却如同蛇蝎猛兽,仿佛随时便会扑上来,让人不禁胆寒,我蹙眉道:“将这东西倒了吧,记得小心些,不要被旁人瞧见。” “是。” 容瑾闻言将药端在手中,退了出去。 86.第86章 顾虑 容瑾刚出去不久,只见承琰从外进来。 我无法下床,忙挣扎着坐起,口中道:“臣妾见过皇上。” 承琰忙上前来扶住我,道:“躺着就好,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我虽有些不忍骗他,然而为了不被害我之人察觉,只得先做隐瞒。故而轻声道:“臣妾已无甚大碍了,只是方太医说臣妾寒气侵体,仍需治疗一些日子。” 承琰点点头,又叹道:“朕最想保护的人便是你,可是却总是让你满身是伤…” 我忙道:“皇上不可这般自责,皇上有前朝政事要日日定夺,后宫之事岂能事事顾及,是臣妾不好,未能好好保护自己。” “罢了,近日里你要遵着太医的嘱咐,好生养着,新伤旧疾,再硬朗的身子怕是也吃不消。” 我点头温顺道:“是,臣妾会好生注意着,皇上不必为臣妾担心。” 承琰眼中尽是疼惜,点点头,又道:“朕找你来,还有一件事定夺不下,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我笑着道:“皇上乃逸群之才,臣妾一介愚笨妇人,又深居后宫,凡事皇上决定便是了,怎的却来听臣妾的意见。” 承琰道:“宁儿最是聪慧,如何便是愚笨妇人了,再说国家大事自有朝臣一同商议,朕问你的,自然不是越矩之事。” 我闻言放心道:“既然如此,臣妾愿闻其详。” 承琰道:“过些日子便是皇长子的生辰,二皇子与其只相差几日,朕打算择一日为他二人共同操办满月礼,那日朕欲赐名予二皇子,向来皇子满周岁才予以赐名,如此殊待,也可让黎修仪母族觉得朕待二皇子不同,只是,若二皇子赐名而皇长子未赐名,难免有人觉得朕不公,然而荣氏那样的出身,又犯了死罪…朕实在头痛不已。” 我闻言顿了顿,问道:“臣妾斗胆问一句,在皇上心中,是否更疼爱二皇子?” 承琰叹道:“皇长子虽有那样的母亲,可是终究也是朕的骨肉,且是朕的第一个皇子,朕自然一样疼爱他。只是毕竟还是受其母亲连累…” 我闻言明了承琰的顾虑,二位皇子生辰只隔了几日,承琰对二位皇子自然一样疼爱,然而皇长子的母亲毕竟是身犯死罪的荣氏,若是给他与二皇子同样的荣耀,难免会让黎修仪的母家心生不满。然而若是待皇长子与二皇子太过不同,承琰自身难以安心,太后怕是也会有所怨艾。 思索了一阵,我道:“臣妾愚笨,想出一个择中的法子,不知可行与否。” 承琰闻言忙道:“且说来听听。” 我轻声道:“二位皇子都是皇上的孩子,薄待了哪一个皇上都会心疼,既然皇上要赐名,不若明日就给二皇子赐名,皇上方才也说,历来皇子年满周岁才赐名,而二皇子出生三日便有了皇上亲自赐予的名讳,如此荣宠,黎修仪必定万分欢喜。” 承琰点点头,又犹豫道:“如此也可,只是皇长子…” 我笑着道:“皇上不愿薄待皇长子,却又无法给他与二皇子同样的荣宠,那便等到满月那日再给皇长子赐名,如此虽晚于二皇子,却也算厚待,太后那般精明,虽抚育皇长子,却也会理解皇上的用心。” 承琰闻言不语,凝眉思索了片刻,露出笑容,看着我道:“如此简单的法子,朕却没有想到,当真惭愧。“ 我闻言笑道:“天下事都需皇上来定夺,皇上虽为天子,若是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哪里会吃得消。” 承琰道:“就你会宽慰朕,朕有如此佳人陪伴在侧,实属幸然。” 我笑着道:“皇上不嫌弃臣妾愚笨也便罢了,能为皇上略尽绵薄,也是臣妾愿做之事。” 87.第87章 靖翊 第二日一早,便闻宫中议论纷纷,皆因晨早皇上下旨为二皇子赐名“靖翊”,本朝皇子名字中首字定为“靖”,乃平安之意。“翊”乃展翅高飞之意,可见承琰对二皇子寄予厚望。 于此之外,不免有人议论大皇子虽贵为长子,却未能投生个好母亲,荣宠也自然比不得次子。 然而这等话自然不敢传到承琰耳中,我知晓其中缘由,只吩咐了宫中诸人不得对此事乱嚼舌根,其他宫里的人愿意议论,随他们去便罢。 因身体未愈,不能亲自去庆华宫道喜,只得遣了容瑾送了些贺礼过去,而黎修仪此时尚在月中,不宜外出,亦派人送来许多名贵的药材,嘱咐我好生养病。 然这几日中毒之事一直未有头绪,为了不让下毒之人起疑,那药依旧每日如常送入殿内,再趁旁人不注意倒掉,因不曾再继续用毒,身子也稍好了些,周正每日仍旧照常请脉,实则暗中帮我调理身子,虽未查出是何毒,却也不至束手无措。 这一日,方用过午膳后不久,只见小品子从外面匆匆进来,面带喜色,边走边道:“抓着了,小主,抓着了…” 我陡然一惊,身旁的玉缘见状忙问道:“可是抓住那下毒的贼人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小品子身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小品子许是跑的有些急了,气息有些急促,忙缓了口气,道:“自那日周太医发现药中有毒,奴才这些日子便一直暗中观察着,尤其是负责熬药的翡翠,方才翡翠在小厨房中煎药,奴才一直躲在暗中看着,竟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趁着无人,将药粉洒入了小主的药中,奴才趁其不备,将她打晕,悄悄拖入小厨房后面的杂物房中,便急着来回小主。” 我听着心下已然寒冷一片,问道:“药粉可拿回来了?” 小品子闻言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递到玉缘手中,玉缘小心翼翼的展开,呈到我跟前。 只见那纸已微微发皱,折痕中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我心中一阵发寒,转头对容瑾道:“去请周太医来。” 容瑾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急匆匆的出去了。 容瑾出去后,我吩咐玉缘将药粉收在手帕中,又对小品子道:“翡翠既要害我,必是受人指使,在查出真正要害我的人之前,不可打草惊蛇,你此刻便回去将这纸放回翡翠身边,切莫被她察觉出任何异样。” 小品子向来伶俐,闻言瞬时明白了我的意思,躬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玉缘看着帕中的药粉,叹道:“翡翠平日里看着老实,才能得了这么个煎药的活儿,谁曾想竟有如此蛇蝎之心。” 静静躺在帕中的药粉此刻仿佛发着尖锐的光,刺的眼睛生疼。 我移开目光,冷声道:“翡翠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真正有着蛇蝎之心的,不知此时正端坐在哪一宫中,装扮的如何光鲜亮丽。” 玉缘道:“自小主得宠晋位后,明里暗里不知树了多少敌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我寒声道:“我步步退让,她们却变本加厉,招招要我性命,原是我一味的忍让,纵容了她们,到如今没的丝毫忌惮。” “小主一向知晓,在宫中,争与不争,原本便由不得自己。”玉缘看着我,缓缓道:“从前天下六国并立,而如今仅剩四国各具心思,天下皆是大争之局,既是争一统天下之位,亦是保全家国不灭。大局如此,小主又岂能安心做那不争之人。” 我闻言苦笑:“此理我又何尝不懂,在母妃身上,我便已知晓,在这宫里,不争便被人踩在脚下,只是我出身异国公主,身份本就敏感,入宫以来危机不断,即便我决心不再步母妃的后尘,可是又能争得什么?” 玉缘脸色微微一变,看着我,许久才道:“小主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小主向来心思敏捷,又如何不知皇上要的是什么。是何身份,已是小主入宫前的事了,皇上在意的,是现下,以及将来小主是何心思。” 玉缘此话再明了不过,我入宫前的身份并不能成为我的负担,只要我忠于承琰,真心以待,该得的,都会得到。 我凝眉思索片刻,看着玉缘平和的面孔,道:“在这宫中,除了容瑾,我信任的人便只有你,我知你为皇上做事,却依旧信你,只因我已决心此生不会对皇上生出二心,要与他不离不弃。” 对于我早知晓她真实的主子,玉缘并未讶异,只是微微顿了顿,笑着道:“奴婢之前确实听命于皇上,宫中主子这么多,看似风光无限,然哪一个不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这宫中唯一的主子,说到底也仅有皇上一人,后宫这些个人,有谁不是听命于皇上呢?小主乃良善之人,待皇上亦是情深意重,奴婢自然忠心侍奉小主,尽奴婢所能护小主周全。” 想起除夕那日玉缘不顾一己安危,为我挡住危险,还有水晶石事件我被诬陷,承琰不惜说谎为我作证,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玉缘的功劳,说到底,玉缘在身边也帮我不少,且我近身之事一直都是她与容瑾共同打理,无论何事,她二人皆同样服侍在我身侧,从未避讳过她,她想必也定知晓,故而平日里服侍我也颇为用心,只要我不生出对承琰及云国不利的心思,玉缘定会是我最好的帮手。 思及此,我笑着道:“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与你说的如此坦白。” 玉缘道:“奴婢早知晓小主的心思,也明白小主的苦衷,故而尽心协助小主,哪怕有些事需瞒着皇上,但奴婢知道这非小主本意,在这宫中,人人都有不得已之处,奴婢只知道,小主不会做出伤害皇上分毫之事便是了。” 88.第88章 翡翠 过了一会儿,容瑾匆匆从殿外进来,口中道:“小主,周太医来了。” 只见周正提着药箱步履急促的走上前来,行礼后便忙问道:“听闻小主今日抓到了下毒之人,那毒药可还留着?” 我道:“自然留着,那毒药已研成粉状,不知是否好查看。” 说着,玉缘已将包裹药粉的手帕拿出,小心翼翼的展开,呈到周正跟前。 周正用手捻了少许,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又用舌头轻添了一些在嘴中,凝思片刻,沉声道:“这药虽磨制成了细腻的粉末,可微臣仍旧能尝出其中成分,苍耳子,川草乌,还有少量马钱子,这些药单独服用过量也会致人身体不适,混在一起,虽用量少,但长期服用,必会使人寝食不安,思虑紊乱,最后会油尽灯枯而死。” 容瑾闻言急声道:“这药毒性可大?小主服了这么久,可有危险?” 周正道:“容瑾姑娘放心,沈小主服的量少,又察觉的早,不会危及性命,待微臣开好解毒之药,小主按时服用一些日子便会无碍。” 容瑾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些,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 我思索了片刻,对玉缘道:“去请皇上过来,便说我被宫人下毒,但请皇上来时与平日一样,莫要被旁人看出不同来。” 玉缘想了想,犹豫道:“小主要告诉皇上吗?可是如今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此时让皇上知晓,查起来难免打草惊蛇。” 我笑着道:“我是要告知皇上,但是却不是要皇上大动干戈的彻查此事,而是请皇上派人暗中监视翡翠,到时人赃俱获,又是皇上的人查获,谁敢颠倒是非?若我们不事先告知皇上,即便抓到翡翠与雎祥宫外之人接触的证据,他们大可抵死不认,或是反咬一口,毕竟这宫中颠倒黑白之事有太多。再来,也怕皇上多心,认为我有事欺他,对他有所隐瞒。” 玉缘闻言露出会心的笑意,点头道:“小主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 玉缘走后,我又对周正道:“一会儿皇上来了,还请周太医帮我隐瞒早知中毒之事,我并不想欺瞒皇上,只是若不如此,我怕是难以揪出幕后凶手,整日活在不安之中。” 周正闻言正色道:“小主放心,微臣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定会尽力协助小主。”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周正一向为人正直,与各宫鲜有牵连,若非如此,我亦不敢求他帮我。 不一会儿,小品子快步从外进来。 容瑾见是他,忙问道:“如何了?” 小品子躬身道:“小主与姑姑放心,奴才回去时翡翠还未醒来,奴才又将她拖回小厨房,将那包药粉的纸放在她衣袖中,装作不知情唤醒了她,便说奴才见迟迟未将药端来,来看看,便看到她倒在地上,又嘱咐她莫要太过劳累,要她回屋歇着,她神色虽有些不自然,但看样子也并未怀疑奴才。” 容瑾闻言止不住笑道:“你倒是好演技,怕是翡翠内心不安之余还要感激品公公体恤呢。” 小品子挠头道:“姑姑惯会取笑奴才,抓到真正害小主之人要紧,奴才可不敢露出蛛丝马迹,坏了小主的事。” 我笑着道:“便知你最是机灵,玉缘已经去请皇上了,皇上来了,便说你去小厨房取药时恰巧看到翡翠正在下毒,我们都是刚知晓我中毒之事,你可明白了?” 小品子闻言连连应声。 89.第89章 密查 过了一会儿,承琰匆匆从外进来,疾步走到床榻前,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我:“宁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见到一向稳重的承琰此刻如此慌张,握着我双肩的力道也比平日大了许多。 我知他在担心我,心中不禁有了一些感动,眼中含了泪水,梗咽道:“皇上…臣妾好怕…” 我本就精神不佳,今日又未施粉黛,略显病态,承琰见状眼中掩不住的心疼,抱着我道:“有朕在你身边,没事的。” 安抚了我一阵,又忙将目光移至周正身上,担心道:“沈婕妤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周正忙躬身道:“回皇上,沈小主被人下药,故而近日精神萎靡,噩梦缠身,幸而发现的早,待微臣配药调理一些日子便可痊愈,若是再晚些日子,怕是回天无力了。” 我只觉承琰在听到“回天无力”这几个字后身子微微颤了颤,抱着我的双臂不禁收紧,沉声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缘闻言上前一步欠了欠身,道:“回皇上,小主这几个月来,日日服用补药,本也未有何异样,然自前些日子荣嫔甍逝,小主便夜夜被噩梦缠身,无法安睡,精神也越来越差,只道是荣嫔之死虽是其自作孽,然而小主亦日日自责,故而夜里梦到,也未多做他想。谁知今日小品子去小厨房催小主的药时,竟恰巧看到负责为小主煎药的宫女翡翠正在将一包药粉倒入小主的药中,情急之下小品子将翡翠打晕,将药粉带回来,请了周太医来,才知这药粉中的几味药皆是可使小主精神不济,油尽灯枯之物。” 待小品子言罢,我不禁泣道:“皇上,臣妾自问素日不曾亏待了下面,却不知其为何如此恨透了臣妾,竟要至臣妾于死地…” 承琰闻言神色大变,又忙安慰了我,转而震怒道:“竟有这等谋害主子的奴才,此时在何处?” 这时小品子俯身道:“皇上恕罪,那翡翠是在小主所服之药中下毒不假,只是奴才担心她受人指使,折了翡翠,必会打草惊蛇,故而未动声色,佯装方发现其昏倒在地,又询问了几句,私自放了她回去,还请皇上恕奴才擅作主张之罪。” 承琰闻言顿了顿,道:“你倒警觉,沈婕妤向来不是苛责之人,这奴才用此蛇蝎之物谋害主子,怕是凭她一人万死不敢的,只是那翡翠可有发觉?” 小品子道:“皇上放心,奴才行事小心,其并未察觉。” 承琰点头,看着我道:“原是朕的疏忽,前些日子你日渐憔悴,朕只以为你病痛在身,未曾想竟是这般情境。” 我用锦帕拭了眼角的泪,凄然道:“臣妾平日并不曾与人交恶,也未曾害过旁人,却不知为何屡屡遭人毒害…先是利用猫爪包藏剧毒,如今又是在臣妾药中下毒,臣妾好怕自己终有躲不过,再也见不到皇上…” 听得我一番言语,承琰的手臂不觉收紧,沉声道:“是朕未曾保护好你。”言罢又对孙长胜道:“传朕的密令,派人在雎祥宫附近严加守护,尤其是翡翠,一旦发现她离开雎祥宫,定要给朕盯紧了。再派几人在雎祥宫内给朕看着翡翠的一举一动,务必查出她与何人接洽,切记不可使其察觉。” 孙长胜忙躬身领旨。 承琰面色沉冷道:“宁儿放心,这一次,不论是何人,朕必会严惩,朕的后宫中,绝不允许这般心思歹毒之人继续兴风作浪。” 经此一闹,承琰对我的心疼更甚,陪着我用过了晚膳,一应吃食无不小心,皆用银针测过才敢让我入口,晚间也自然留在了我宫内。 90.第90章 如汐 第二日,我醒来时承琰已去上朝。 这些日子知晓了药中有毒,皆不曾再用,故而夜里睡的也较前些日子稍安稳了些,虽仍不踏实,却也不致彻夜不能眠。 用过早膳不久,如汐便来了。 自那日紫鸣宫一事后,如汐也受了伤,一直在宫中将养,如今看来是好些了。 进来后见我躺在榻上,如汐不禁红了眼眶,见她如此,我拉了她的手先道:“多日不见妹妹,身体可大好了?” 如汐梗咽道:“我自然是无事了,可姐姐面色仍是白的吓人,若不是因我之故,姐姐怎会受安贵嫔责辱,缠绵病榻,是我对不住姐姐。”说着竟嘤嘤哭了起来。 我见状忙安慰道:“你我姐妹,何须再说这些,你本心性单纯,那日的情境之下,你哪里招架的住。” “安贵嫔向来妒忌姐姐得宠,若只是我,她又会为难到何地步,姐姐不该去救我的。” 我道:“你也知她对我心有妒忌,便知那日之事原本就是她借你来为难我,你素日不曾与旁人有争,若不是因与我走的近,她又怎会借此生事。” 如汐紧咬下唇,良久道:“姐姐,我未曾打碎她的送子观音像,更不曾碰到那宫女分毫,却不想她竟黑白颠倒,诬陷于我。奈何我位分低下,竟由着她混淆是非,也不能为自己辩驳。” 我看着如汐,不禁心疼,若是未曾入宫,择一良婿,或许她会一直这般纯真,也不必窥见这世间的丑恶。 良久,我道:“如汐,你一向贪玩无忌,心无城府,我与亦颜姐姐也不愿让你接触这后宫的争斗,只想好生保护着你,可是你既入了宫,便无法一世洒脱,若有一****与亦颜姐姐无法自保,更何谈去保护你,你若不各自强大,又如何能在这吃人的地方生存下去。” 见如汐低头不语,我心中有些不忍,可是她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些现实,若我有一日失宠,再无能力护她,她那样的城府,如何去自保。 我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继续道:“你可知为何过了这些日子,我仍旧这般憔悴?是因我平日喝的药中被人下毒,若非察觉的早,我怕是过些时日便没了性命。” 如汐抬头,惊愕不已,一急眼泪又是纷纷落下:“怎会如此?姐姐有没有事?是何人要害姐姐?” 我举帕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道:“如今只知是我宫中的人下毒,受何人指使还未查出。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晓,后宫险恶,若有一****不在了,你毫无心机,如何生存?如今你年岁小,无心恩宠,可是你预一直如此吗?” 如汐渐渐止了眼泪,下唇被咬的发白。 我知这些话于此时的她而言有些残忍,便也不再逼她。 许久,如汐抬头道:“姐姐,我知你为我好,这些时日我也想了许多,后宫中的那些事我又如何不知,可我终究不愿那般过活,劳姐姐容我再想想罢。” 我闻言温声道:“你若不想,便不必逼迫自己成为自己厌恶之人,只要我好活一日,必会护着你,日后你凡事多留个心便是。” 如汐垂下眼帘,也不应声,怕是此时心中烦乱,我亦不再言语,吩咐了宫人去备如汐平日喜欢的吃食。 然而如汐并未多坐,只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我不禁叹息:“如汐向来不容于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今日我与她说这些,是否残忍了些。” 玉缘一面为我倒茶,一面道:“纯嫔小主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这后宫生存,若不改变些,怕是终究被人害了去,毕竟小主能力有不及之处,无法事事护其周全。” “但愿她能看的清罢了。” 91.第91章 查获 两日过去,雎祥宫内外均有承琰的人秘密看守,却未曾发现翡翠有何异常,承琰依旧每日都来,而我在周正的调理下身子也渐渐有所好转。 直至第三日晚间,我与承琰都睡了去,忽而被殿外一阵骚乱吵醒,承琰带着些许睡意,疲惫的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这时殿门被人叩响,我披了件薄纱,刚起身,只闻殿门打开,隔着纱帐,我道:“何事如此吵闹?” 只闻得玉缘的声音道:“小主,方才翡翠偷偷出去见了欣嫔宫中的秋儿,秋儿交给了翡翠一包物品,被皇上派来的内监抓了正着,现下已将人扣住,只是时辰已晚,是否明日再审?” 我不禁一怔,怎会是欣嫔。 承琰闻言已清醒大半,道:“待到明日,怕是欣嫔早有了准备,既抓着了,现在便审。” 玉缘应声,唤了宫人进来为我与承琰更衣。 出了寝殿,只见翡翠与秋儿正跪在外殿内,低垂着头,身子不住发抖。 承琰携我坐下后,沉声问道:“是为何事,还不禀来?” 这时孙长胜作揖道:“皇上,方才暗中守在殿外的宫人瞧见翡翠鬼鬼祟祟的从房中出来,见四下无人,竟往素霞阁的方向去了,原是欣嫔宫里的秋儿早在暗地里等着,偷偷将一包药粉交由了翡翠。” 说着,孙长胜将怀中的东西呈了上来。 打开来看,竟是一包白色的粉末,与那日放于我药中的东西极为相似。 承琰看了那东西一眼,面色瞬间阴沉不已,道:“去宣周正来此,时辰已晚,若其已出宫回府,便到府上去请。” 孙长胜丝毫不敢懈怠,忙疾步下去吩咐。 待孙长胜出去,承琰将目光放在了翡翠身上:“你是侍候沈婕妤的宫人?” 翡翠闻言忙叩头,声音微颤道:“是。” 承琰的神色看不出喜怒,继续冷声道:“既是沈婕妤宫里人,又为何在夜深人静之时私会欣嫔的宫人,这一包药粉又是何物?” 翡翠眼神慌乱的抬头看了承琰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口中道:“奴婢…奴婢只是近日时常睡不着,秋儿姐姐便给了奴婢一些安神之药…” 不待她说完,承琰已冷冷出声打断她:“在朕面前,你若还敢满口胡言,朕必诛你九族。” 闻得诛九族几字,翡翠不由浑身一颤,又硬着头皮道:“奴婢…奴婢实在不懂皇上的意思…奴婢一直尽心侍奉小主,从未有什么过错…” 一旁的玉缘已忍不住道:“那日小品子亲眼看到你在小主的药中下毒,将你打晕后将那药粉带了回来,才知是使得小主前些日子夜夜噩梦缠身,精力憔悴的东西,你以为今日为何会将你抓个正着?如今皇上亲审,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一番话言罢,翡翠已是瘫软在地,喃喃道:“原来…原来你们早已知晓…” 承琰寒声道:“是欣嫔指使你在沈婕妤药中下毒吗?” 翡翠此时伏在地上,再不否认,只一味的求饶。 这时,已差遣了内监前去请周正的孙长胜从殿外进来,刚进殿,便听承琰道:“孙长胜,去传欣嫔来。” 孙长胜闻言忙又出了殿。 不一会儿,孙长胜便回来了,后面跟着衣发散乱的欣嫔。 入殿后扫了眼殿内诸人,欣嫔面色不禁沉了下去,跪地请安后,承琰面色看不出喜怒,冷声道:“想必无需朕多说,你什么都清楚,朕只问你,为何要害沈婕妤?” 欣嫔低着头,咬了咬下唇,道:“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从未害过沈婕妤。” 承琰冷笑道:“既如此,朕不为难你,秋儿,你来说,你是欣嫔的宫人,想必最清楚不过。” 秋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僵,面露惶恐之色:“奴婢…奴婢…” 承琰道:“你若实话实说,朕饶你不死,若是有所欺瞒,朕会连同你的家人一并治罪。” 秋儿闻言不禁心生害怕,哭道:“奴婢说,奴婢说…是欣嫔小主…她嫉恨沈婕妤得皇上宠爱,便动了杀心,因知晓沈婕妤平日一直在喝补药,欣嫔不知从哪里得来了那些药粉,又买通了沈婕妤宫中负责熬药的翡翠,命她每日放入少量的药粉在沈婕妤的药中,长此以往,沈婕妤必定丧命…” 我不禁心惊,欣嫔竟已恨我至此了么? 承琰面色阴沉了些许,又对翡翠道:“秋儿说的可是实话?” 事已至此,翡翠再不敢隐瞒,颤抖道:“是,前些日子欣嫔是给了奴婢一包药粉,命奴婢每日在沈婕妤的药中放入少量,秋儿每一次给奴婢的都是几日的量,用完了便趁着夜深无人之时交给奴婢…” 这时玉缘道:“你从何时开始在小主药中做手脚的?” 翡翠想了想,道:“大约是半个多月前了。” 玉缘思忖道:“半个多月前,荣嫔还未甍逝,若是小主从那时便已中毒,又为何自荣嫔甍逝后,便噩梦缠身,寝食难安?” 翡翠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触碰到我冰冷的眼神时,不禁颤了颤,小声道:“荣嫔甍逝后,欣嫔便命奴婢加大了药量,所以小主中毒的症状才会显现出来…” 言至此,容瑾忍不住啐道:“好你个没心肝的东西,小主平日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奴婢…奴婢是受欣嫔威胁,不得已…”翡翠的额头几近贴到了地面,肩膀不住颤抖着。 92.第92章 赐死 承琰冷冷的看着欣嫔,道:“你可知罪?” 欣嫔强自镇定,抬头道:“皇上,这两个奴才所说,臣妾一概不知,臣妾从未做过,只怕是有人要诬害臣妾,还请皇上明鉴。” “诬害?”承琰闻言不禁冷笑,“你素日的为人朕不是不知,你告诉朕,旁人为何要诬害你?” 欣嫔一怔:“臣妾…臣妾不知,只怕是有人要害沈婕妤,又嫁祸到臣妾身上…故而指使这两个奴才在此胡言乱语。” “哦?”承琰指尖轻敲着桌面,面无表情道:“那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两个奴才定是受人指使,依臣妾看,该将她们送于慎刑司,严加拷问才是。” 一听慎刑司几字,秋儿与翡翠皆是浑身一颤,忙哭喊求饶。 那秋儿一直在欣嫔身边侍候,此时见欣嫔如此不念旧情,旁的也顾不得,看着欣嫔道:“小主,此事明明是您一手主使,买通了翡翠,又命奴婢每隔几日给翡翠一次药粉,如今却要将奴婢送到慎刑司拷问,您当真如此无情吗?” 翡翠亦接口道:“当日是您威胁奴婢,要奴婢做这背信弃义之事,奴婢房中至今还有您赏给奴婢的珠宝,您何苦要推的如此干净?” 欣嫔见状,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二人,连连道:“你…你们一派胡言,皇上,臣妾冤枉,您万不可轻信奴才之言,臣妾冤枉啊…” 承琰冷声道:“你冤枉与否,朕自会查。” 说罢,转头对孙长胜道:“派人去搜翡翠的住处,看是否有她所说的欣嫔所赏之物,再去搜查素霞阁,定要给朕找出那毒物。” “奴才遵旨。”孙长胜忙领了旨,带着几个宫人去了。 见此欣嫔面上有些慌乱,低头不敢再言语。 承琰转头看着我,眼神中尽是心疼之色,柔声道:“夜深了,你身子又未痊愈,若是累了,就莫要硬撑着。” 我轻轻摇头道:“臣妾不累,此事关乎臣妾,臣妾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害臣妾性命。” 承琰握住了我的手,不再说话。 这一幕落在此时仍跪在地上的欣嫔眼中,无疑增加了她对我的恨意,至少此时我已看到她看向我的眼神中那浓烈的恨意。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孙长胜便回来了,禀道:“皇上,奴才在翡翠的房中搜到了一些珠宝,其中一些是去年皇上赏给欣嫔的,奴才大概还记得,另外在欣嫔的寝宫搜出了一些药粉,不知是否为沈婕妤所中之毒,还要待太医查看过方可知。” 过了一会儿,周正披着夜色而来。 “微臣叩见皇上,见过沈小主。”周正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喘息,可见是一路匆匆赶来。 承琰抬手道:“不必多礼,这么晚劳你前来,着实辛苦,赐座。” 周正闻言忙道:“皇上言重了,皇上需要,微臣自当义不容辞,且今日太医院中恰巧是微臣当值,不知皇上召微臣来是为何事?” 承琰道:“你且看看这东西是何物。” 说着看了看孙长胜,孙长胜会意,忙将之前查获的秋儿交由翡翠的药粉呈到周正跟前。 周正查看了一番,面色微变,道:“回皇上,此物正是那日所见的放至沈婕妤药中毒物。” 承琰又示意孙长胜将方才在欣嫔宫中搜到的药粉给周正查看,道:“你再看看这些药粉是否与方才所看之物相同。” 周正检查过后,道:“皇上,微臣方才查看的这两包药粉与沈婕妤所中之毒成分相同,并无异处。” 承琰面色阴沉的看着欣嫔:“你还有何可说?” 欣嫔已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这时,一直未发一言的我,看着欣嫔道:“此事是否为你一人所为?若你受人指使,只要说出幕后之人,皇上会对你从轻发落。” 欣嫔闻言神色一滞,不知在思索什么。 从今夜事发起,我心中便一直有疑惑,欣嫔恨我不假,然而却不至要我性命,且以她今时的恩宠与地位,我在与不在,于她而言并无两样。便如当日的施良媛加害黎修仪龙胎一事,我只觉幕后另有其人。 然而沉默一阵,欣嫔抬头,狠狠的盯着我,道:“无人指使,是我恨煞了你,你凭什么你入宫那么久无宠,却以美人之位坐到了婕妤,而我却入宫近三年依旧是个嫔,除夕大封,却单单没有我,竟要让我遭受宫人的白眼,我怎能不恨…” 承琰早已无心再听她的任何话,寒声道:“欣嫔毒害妃嫔,罪孽深重,即刻废入冷宫,待宫中两位皇子满月后,着赐死。至于这两个奴才,即刻杖毙。” 旨意一下,一时殿内一片哭喊讨饶之声。 而欣嫔身子剧烈一抖,许是未曾料到承琰会赐死她,眼泪决堤而下:“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臣妾愿意在冷宫中悔过,日夜为沈婕妤祈福,请皇上饶臣妾不死,皇上…” 承琰再不看她,厌恶的挥了挥手,孙长胜忙命内侍将三人拖下去。 待周正与众人退下后,殿内终于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此时我只觉身心疲惫,转头轻声道:“皇上,臣妾累了。” 承琰轻叹口气,握紧了我的手:“走吧。” 93.第93章 冷宫 翌日,欣嫔下毒谋害于我,事发被承琰赐死一事已然传遍六宫,难免有人议论承琰对此事处置的颇为狠绝,无疑是要杀鸡儆猴罢了。 然而此事已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些日子我亦足不出户,只安心在宫中养身子,只有亦颜日日来陪我说话,日子过的倒也快些。 再过几日便是皇子满月礼,因二位皇子生辰仅隔几日,故而满月礼定于一日。 皇子满月,于旁人而言,许是嫉妒,亦或是祝福,然而对于冷宫中的欣嫔,怕是永远不要到来的好。 这一日,我的精神已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些许,用过早膳后,我便命宫人为我梳妆,玉缘一边为我挑选耳坠,一边道:“小主今日精神甚好,出去走走也好。” 我望着镜中精致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缓缓道:“是啊,多日未出去,实在闷的紧,不过今日要去的,可不是平日里看景的好地方。” 玉缘不解道:“小主的意思是?” 我笑着道:“皇子们的满月礼只剩几日了,日子越近,有人越是心魂不宁,我自然要去见一位故人,过些日子怕是再见不到了。” 玉缘了然,微微诧异道:“小主要去冷宫?” 我笑而不语,抬手轻轻抚着发髻上的金簪。 一旁的容瑾道:“欣嫔毒害小主,死不足惜,那冷宫远远看着便晦气,旁人怕是连走路都要绕了去,小主做什么要去那什唠子地方?” 我道:“欣嫔从前对我与亦颜姐姐多有欺辱,又下毒加害于我,我自然不愿再见她,只是我直觉中毒之事并不简单,即便我与欣嫔从前有怨,可她无道理要至我于死地。” 玉缘叹气道:“小主肯屈尊去冷宫质问,然欣嫔未必肯说,否则在皇上审她那日,为了保命便也说了,如何要等到今日。” 我道:“我自然晓得,然我与欣嫔素有恩怨,她若不说,便当我此去送故人罢了。” 待梳妆罢,我便带着容瑾与玉缘一道出去了。 冷宫中住着的,皆是历朝被皇上贬黜的妃嫔,她们中有些是犯了重罪,有些是被皇帝厌弃,入了这里,或死或疯,极少有能重见天日的。历来宫中的人将这里视为不祥之地,仿若远远瞧着便会占了晦气,故而冷宫也伫立在宫中最偏僻之地,若非有着必要的差事,根本无人问津。 我未坐轿辇,同玉缘与容瑾一并走着,大约走了约半个时辰,远远便瞧见了远处那座破败的宫殿,在秋日微弱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凄然,不时有风掠过,仿若那冷宫中惨死的鬼魂在幽幽低泣,我身边的容瑾不禁打了个冷颤,抱怨道:“御花园里风清气爽,小主却偏要来此,奴婢远远瞧着便觉得慎人的紧。” 玉缘亦附和道:“可不是,这冷宫中隔三差五便要死人,怕是这宫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了,奴婢每每路过此处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笑道:“这里比之旁的宫殿,不过是有些破败罢了,若说死人,哪一宫没有死过人呢?” 容瑾道:“可这冷宫毕竟是不祥之地,旁人皆避之不及,偏偏小主要主动寻来。”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宫殿,叹道:“哪里有什么祥与不详,初入宫时,哪个不是想着恩宠与权势,又有谁愿意到这冷宫里。” 容瑾不屑道:“落入冷宫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就如欣嫔一般,若不是她险些害死小主,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话间已到了冷宫门口,看守冷宫的侍卫想必未曾见过我,然看我的装扮,也猜到是哪一宫的主子,于是伸手拦住我们,语气略客气的道:“不知来人是哪宫小主?这里乃冷宫,不许外人进去,还请小主回避。” 玉缘见状亦客气道:“我家小主乃雎祥宫沈婕妤,来此自是有事要问,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说话间玉缘已是将一锭银子塞到了侍卫手中。 看守冷宫的差事本就无甚油水可言,那侍卫收了银子,自然喜笑颜开,拱手道:“原来是沈婕妤,是奴才眼拙了,只是这里毕竟平日不许外人进入,还请小主快些出来才是。” 我点头应了,便由着那侍卫为我将门打开,缓缓走了进去。 94.第94章 再见故人 一入冷宫,迎面而见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院内三三两两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随处可见,或自言自语,或疯癫之状,宫内的嬷嬷似是早已习惯了如此,不时出声呵斥几句,偶尔用手中的戒尺责打着不听话的女子,仿佛在他们眼里,那些曾经衣装华贵的女子,如今连牲畜都不如。 正当我对眼前的景象愣神之际,忽而冲出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尖叫着迎面跑来,似乎被头发挡住了视线,未曾看到眼前的来人,眼见就要撞到我,好在玉缘与容瑾眼疾手快,忙将我拉到一旁,护住了我。 那女子扑了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容瑾见我险些受伤,高声斥道:“你是什么人,怎的连人都不看。” 这时跟在那女子身后的一名嬷嬷随后赶来,手中拿着一条藤鞭,正要喝骂那女子,见了眼前的来人,忙住了嘴,见我们的装扮不像普通宫人,却又不知是何人,只得上下打量起来。 玉缘见状,不悦的喝道:“愣什么神,还不快行礼?冲撞了沈婕妤,你有几个脑袋吃罪的起?” 那嬷嬷听了,吓的忙跪在地上,口中道:“奴婢见过沈婕妤,不知小主驾到,请小主恕罪。” 我看了看那地上的女子,冷声道:“不知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责打她?” 嬷嬷先是一愣,随即陪着笑道:“她向来疯疯癫癫,不是打碎东西便是与旁人起冲突,说起来还恐污了小主的耳朵,方才差些便冲撞了小主,奴婢这就叫她给小主赔罪。” 说罢,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起,也不管那女子痛苦的哭喊声,恶声道:“还不快向沈小主请罪,到了这里,你如何有命得罪宫中的主子。” 那女子也不管嬷嬷说什么,只顾自挣扎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嬷嬷见状,慌乱的看我一眼,随即扬手打了那女子一个耳光,骂道:“你这贱人,冲撞了贵人主子,你贱命一条,可莫要连累了我,还不快请罪,求小主饶了你。” 那女子挨了这一巴掌,不禁叫喊起来,死命的挣扎着。 我不禁厌恶的皱了皱眉,正要训斥这嬷嬷,这时那女子被嬷嬷强迫着抬起头,满脸的痛苦,眼神恍惚,看到我,竟痴傻的笑了起来,口中喃喃道:“皇上…是皇上来看我了…他要带我离开这里了…皇上…” 我一下子怔在那里,那嬷嬷见状正要扬手打她,我忙出声制止,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那满脸污秽、头发散乱的女子,良久,有些震惊的道:“你是…施良媛…” 此时在我眼前的,正是几月前因用水晶石毒害黎修仪腹中龙胎一事而被打入冷宫的施良媛,才短短几月,竟变成这般模样,若不细看,竟有些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嬷嬷见状,讨好道:“凭他从前是什么身份,进了这个地方,就不过是个罪人罢了,如今又是这般痴傻模样,沈小主可莫要被她污了眼。” 我厌恶的看着她:“她是施良媛也好,罪人也罢,再不堪也是条人命,怎能由得你如此打骂。” 嬷嬷见状忙道:“是是,沈小主教训的是,奴婢记着了。” 我见她答的敷衍,又看了眼不成人样的施良媛,心中一阵不忍,又示意玉缘给了嬷嬷一些碎银子,嘱咐她待施良媛好些。 嬷嬷收了银子,乐的合不拢嘴,连连应声。 我又道:“前些日子来这里的欣嫔,此时在何处?” 那嬷嬷忙引了我来到一处破旧不堪的屋子前,道:“小主,这便是欣嫔的住处了。” 我点头道:“我有些话要与欣嫔说,你先下去吧。” 嬷嬷半句话不敢再说,忙应声退下。 95.第95章 真凶 玉缘伸手将门缓缓推开,门上落了许久的灰尘飞舞在空气中,伴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腐坏的霉味,我不禁用帕掩了掩口鼻,抬头便见欣嫔正蜷缩的躺在破旧不堪的床上。见来人是我,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我将丝帕放下,抬脚走了进去。 欣嫔挣扎着坐起,头发蓬乱的散在眼前,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最后见她时穿的那一身,此时已有几处破裂,满是污渍。 见我进来,满脸恨意的指着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屋子中间止步,看着她,淡淡道:“自我入宫便与你同住雎祥宫,情分匪浅,你落得如此,我自然要来看望故人,见你最后一面。” 欣嫔闻言,啐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若有这般好心,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闻言笑道:“我自入宫,你便百般刁难,你的处境全因你咎由自取,我可曾出手害过你?” 欣嫔神情有些激动道:“你未害我,然若不是因为你,我当日怎会被禁足,待我解禁,你已独占盛宠,当日大封六宫,唯独没有晋我位分,岂知不是你在皇上耳边唆使。” 我波澜不惊道:“我从未唆使皇上为难你,倒是你,若不是你品性失德,皇上怎会半点不留情面。你已将死,却仍旧怨天尤人,不知悔悟,若皇上知晓,怕是对你更无半分怜惜了。” 我感到欣嫔在听到将死二字时身子颤抖了一下,只见其眼中顿时噙满泪水,失声道:“若不是因为你,皇上怎会赐死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我冷眼看着她,道:“还有两日便是皇子满月礼,怕是宴席方结束,便会有人奉旨来取你性命,你如今也不过十九,真真可惜了。” 欣嫔捂着耳朵激动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虽恨我,却不至害我性命,我死了,于你也无半分好处,我的存在对谁的威胁最大,我自然清楚。如今我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我可保你不死。” 欣嫔没有诧异,只是不住摇头,哭道:“我不能说,不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禁提高了声音,微怒道:“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竟使得你宁可丢了性命也要护着她么?” 欣嫔已是泪流满面:“我若供出她,我父亲的官职便会不保,甚至全家的性命都会受到迫害…我死了便也罢了,如何能不顾家人的性命…” 我闻言唏嘘不已,原本对她的厌恶如今已尽是怜悯,她虽为人张扬跋扈,却为了保全家人而不得不受制于人,甚至丢掉自己的性命… 许久,我叹道:“你若肯说,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家人。” “你本为华国公主,在云国朝堂毫无根基,如何能保全我的家人,你不过是想诱使我助你扳倒她,一旦你达成所愿,岂会再顾及你的承诺。” 闻言我不禁哑然,她说的哪里有错,我如今母家远在华国,这偌大的云国,我所能依靠的,却只有承琰的宠爱,一旦失去,我将会尽失所有… 欣嫔见我不语,嗤笑道:“是否被我说中了?于我而言,你与她,有何差别,我又怎会弃家人安危于不顾,冒险助你。” 我道:“即便我如今无法许你什么,但她毕竟害了你我,下毒一事,事成便是我死,不成便是你死,她却毫发无损,你可甘心?” 欣嫔苦笑道:“甘心与否又能如何?为了家人性命,我不得如此。” 我道:“若无你当面指正并拿出证据,自然无法撼动她分毫。你若不愿,我亦不会强求。当下我只想知道,真正要害我之人,是谁?” 欣嫔闻言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不语。 我继续道:“曾经我确实恨你,可如今我敬你对家人有情有义。然而如你所说,我在朝堂之上无任何势力,出了后宫,任何事我都无能为力。你若帮了我,我怕是也无法助你的家人脱险,可你的性命毕竟为她所害,你的家人亦深受桎梏,你若告知于我,有朝一日,我会为你报今日之仇,你可信我?” 我无绝对的把握去说服她,然而让敌对的二人歇战的最好方法,便是拥有共同的敌人。 欣嫔恍然无神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光芒,抬头死死的盯着我,良久,面容有些狰狞的狠狠道:“懿元夫人,不管多久,我怕是再看不到,但你答应我,一定要让她坠入地狱,粉身碎骨。” 懿元夫人…即便答案并未让我意外,如今亲耳听到这几个字,我依旧止不住心中翻滚的恨意,我看着欣嫔,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 欣嫔仿若断了紧绷着的弦,一下子瘫软在床榻上,失声痛哭,哭到最后竟笑了起来,状若癫狂,样子如同地狱中的鬼魅,狰狞不已。 我静静的看着她,直至等到最后没了一丝声音,我叹道:“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也好,下辈子,找个寻常人家。” 见欣嫔伏在床榻上久久不语,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出屋子,欣嫔疯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杀了她,杀了她…” 我心中不禁升起悲凉之感,这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可怜?或为家族,或为自己,人人都有不得已,曾让我那般厌恶的欣嫔,如今却让我觉得如此怅然。 看着宫院中那些疯疯癫癫的女子,我心中凄然更甚,索性不再看,快步离开了这里。 出了冷宫,玉缘不禁感慨道:“欣嫔那样的性子,谁曾想到竟会为了保全家人而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个可怜人。” 容瑾道:“只是可惜了不能在皇上面前指证懿元夫人,仍要由着她害人。” 玉缘叹道:“即便有欣嫔指证,可依着如今的朝堂局势,怕是也无法彻底扳倒懿元夫人,与其如此,倒不如由着她罪孽深重,到时一并爆发才好。” 我笑着道:“你到是比谁都清醒,何尝不是这个理,后宫与朝堂联系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我们还要忍些时候了。” 96.第96章 对立 转眼已是皇子满月之日,因懿元夫人不再摄六宫之事,因而这些日子一直是惠妃与纪昭媛共同操办此事。 晚宴时辰未到,我便已在玉缘与容瑾的陪同下出了门。 一路沿着御花园旁的小路不紧不慢的走着,洒扫的宫人一日几次的清扫,落叶却依旧铺满了整条石子路,这样的光景,一如我初入宫时,又是万物衰落的秋日,转眼我入宫已近一年了,然而一切却早已不是当日的情境。 正走着,只见二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正迎面走来。 原本的好兴致登时一扫而去,我驻了足,欠身道:“臣妾见过懿元夫人,见过安贵嫔。” 懿元夫人乍一见我有些诧异,随即冷冷扫我一眼,道:“起来吧。” “谢娘娘。”我波澜不惊的谢恩后直起了身子。 只闻安贵嫔不悦道:“沈婕妤可真是阴魂不散,好端端的出来赏景,竟还要看到你,当真是冤家路窄。” 我看着她,笑着道:“大家同是宫中姐妹,不知何时便是冤家了?妹妹可糊涂了,莫非姐姐如此不愿看到臣妾吗?” 安贵嫔冷着脸道:“妹妹最擅装糊涂,只是本宫此时真真恨不得撕烂你这张脸。” 我不恼不怒,莞尔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好不粗鲁,姐姐向来冲动,臣妾自然知晓姐姐秉性,只是若姐姐再做出什么糊涂事,臣妾自然可以宽容姐姐,却不知皇上对姐姐是否还有耐心。” 安贵嫔杏目怒睁,连连指着我:“你…” 这时一直冷眼看着我的懿元夫人冷笑道:“秋来百花衰落,妹妹怎的有如此雅兴独自赏景?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我望着远处道:“娘娘说的是,百花衰败,看着这衰落之景,才可时刻提醒着臣妾,做人做事,莫要违背良心,否则便如同这景色一般,终不得长久。” 懿元夫人冷哼一声,眯眼道:“妹妹有这等觉悟自然是好,说起来今日皇子满月,妹妹才无事来此赏景,若是妹妹自己的孩子,怕是此刻可丝毫不得闲呢。” 我不禁嗤笑一声,掩嘴道:“谁说不是呢,臣妾膝下无子,倒也无牵无挂,烦闷了便出来走走,想来夫人与贵嫔娘娘自然也如臣妾这般活的自在,否则臣妾又怎会在此偶遇二位娘娘。” 懿元夫人瞬时变了脸色,寒声道:“前些日子听闻欣嫔因毒害妹妹而被打入冷宫,本宫还为妹妹担忧了许久,如今看来妹妹倒是强健的狠,依旧如往日一般牙尖嘴利。” 我掩下心中浓烈的恨意,面带笑意,看着她道:“多谢娘娘挂念,说起欣嫔,虽罪有应得,但毕竟与臣妾有着同住一宫的情分,故而臣妾前几日到冷宫看望了她,闲叙了一番。” 懿元夫人面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冷笑道:“妹妹以德报怨,倒让本宫钦佩,只是欣嫔此前那般毒害妹妹,你们二人还有何话可叙?” 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幽幽道:“夫人可是怕欣嫔与臣妾说了什么?” 懿元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注视着我,许久才笑道:“妹妹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本宫与欣嫔素无交集,她与你说什么,本宫毫无兴趣,又为何要怕?” 我笑着道:“臣妾素闻孽事做多,恐有魑魅魍魉痴缠。有些人,为人时无所作为,不得向恶人讨报。为鬼后,自然要做生前做不到之事,首先要寻的,只怕是害她致死之人。夫人若是问心无愧,臣妾便再放心不过。” 懿元夫人不为所动,不屑道:“本宫向来不信神鬼之说,生时要受制于人,死后还能有何作为。倒是妹妹,前些日子夜夜被噩梦缠身,依妹妹方才所言,莫不是妹妹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得冤魂寻来向妹妹索命?” 我道:“臣妾为何梦魇,夫人怎会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可惜了,未能如夫人所愿。” 这时安贵嫔面上露出一丝慌乱,喝道:“放肆,你无凭无据,竟敢污蔑夫人,休得胡言乱语。” 我不卑不亢,笑道:“臣妾方才可有说了什么?娘娘如此紧张做什么。莫非是娘娘心中有鬼?亦或是夫人做了什么有愧与臣妾的事?” 懿元夫人狠狠瞪了安贵嫔一眼,安贵嫔忙低下了头。 懿元夫人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我,露出深谙的笑意:“妹妹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欣嫔已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妹妹可还想告诉皇上是本宫所为么?却不知凭何让皇上信你,凭妹妹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么?” 我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笑着道:“知情之人皆已被皇上杖毙,即便还活着,怕是此时早已被夫人灭口,臣妾自然无法将夫人如何,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懿元夫人冷哼道:“即便你找到知情之人指证本宫,本宫也自有法子让你不能如愿。这后宫之人哪有永立不倒的,起起落落乃是常有之事。莫非你认为本宫如今失势,便可任你宰割么?凭你之力,还不配与本宫斗。” 我轻笑道:“配与不配,不是夫人说了算的,臣妾只知凡事皆有因果报应,只要做过,便不怕不报,臣妾自有耐心等着。” 懿元夫人勾了勾嘴角,缓缓道:“你以为本宫会留着你的命让你等吗?” 我直视着她,淡淡道:“臣妾害怕独留夫人在宫中难免孤寂,所以自会好好活着,陪伴夫人。” 懿元夫人不怒反笑,凤目中却一丝笑意也无,寒声道:“那便走着瞧吧。” 言罢甩袖离去。 我低头欠身道:“恭送二位娘娘。” 待二人走远,我缓缓的起身,面上笑意全无。 玉缘为我整了整衣角,道:“懿元夫人虽已失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她还有母家支撑,必有东山再起之日,小主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容瑾亦道:“她此次因小主而失了摄六宫之权,复宠后怕是不会放过小主。” 我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冷冷道:“她早已视我为死敌,不除掉我,她怕是一日都不安心。既如此,我亦不会毫不反击。” 玉缘道:“小主虽朝中无势,却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不必有欣嫔一般的顾虑,且皇上亦不会担忧给小主的宠爱过多而使得朝堂势力失衡,小主只管看惠妃与懿元夫人的恩宠便知。” 容瑾会意道:“皇上每月里去惠妃与懿元夫人宫中的次数几近相同,去年懿元夫人生辰之日,皇上晋其为夫人,随即又晋了惠妃。且二人一同打理六宫之事,虽惠妃看似位分不及懿元夫人,然而二人实则势均力敌,家世亦不相上下。” 玉缘道:“正是如此。丞相姚重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除掉他亦不是一日两日可成之事,皇上又岂能容他一人独大,镇国公一族向来忠于君主,其子又是长公主驸马,如此镇国公亦是权衡丞相势力的最好选择。再有如今手握兵权的一品护国大将军,亦不可小觑,众相争宠,也是皇上乐见之事。” 我闻言疑惑道:“一品护国大将军?” 玉缘道:“大将军膝下三子一女,那女儿如今年方二八,仍养在闺中,年后便是大选,怕是她也会在选秀之列。” 我闻言了然,朝堂之事我甚少知晓,原来那大将军如今尚未有女入宫,故而我不知晓。如今宫中嫔妃不多,现下已近七月,年后开春便是大选,彼时又会有一批新人入宫,斗争怕是会更为激烈,若是在皇上心中无一席之地,极可能会被淹没在后宫大浪之中,再难出头。 97.第97章 落水 我又逗留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景宜轩,歇了许久。待到时辰差不多,便稍作收拾,去寻了亦颜,一道去往鸿宁殿。 因是承琰继位以来的首次皇子满月礼,又是两位皇子,故而晚宴办的十分热闹。 皇长子生母已逝,今日风光无限的自然是二皇子生母黎修仪无疑,此时她坐在承琰身边,笑容恬静,生子后身子略显丰腴,然许是做了母亲之故,整个人都十分柔和,别有一番韵味。 我初入宫时,彼时的黎修仪只是正四品容华,如今不到一年,母凭子贵,已居从二品。有二皇子为靠,且其原本性情温和,将来封妃乃至夫人想必也不在话下。如此看来,恩宠固然重要,然而有子傍身,才是最为牢靠的,即便有一日不得皇帝垂青,也可凭着皇子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 席间,承琰为皇长子赐名为“靖嵘”,“嵘”乃山高之势,可见承琰对皇长子亦寄予厚望。 虽不及二皇子靖翊出生三日得皇上赐名那般殊荣,然而皇长子生母卑微,又是戴罪之身,如此已然得皇上厚待。 我不禁将手抚在小腹之上,这里,不知何时才能住进一个生命。入宫不到一年的时间,却是波折不断,先是落水导致寒气侵体,再是中毒,这身子似乎总也好不了。 看着两个刚满月的孩子在奶娘怀中沉睡,而三岁的晨淑公主则在母妃惠妃的身边不时欢快的跑着跳着,我不禁心生羡慕。然转念一想,如今才不过十八的年纪,总会有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如此焦躁。 一向张扬的懿元夫人,今日依旧雍容华贵,虽失了势,气场却毫不落下风。然比之平日,却是沉默了许多,也不随附众人恭贺,亦不露笑容,只于座上饮酒。想她陪伴承琰多年,如今已是二十又三的年纪,却依旧膝下空虚。从前宫中仅惠妃有一女,而如今宫中一下子多了两位皇子,比之我的羡慕,想必她更为失落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晚宴才结束。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去,而懿元夫人似乎多饮了些酒,面色潮红,走路也有些摇晃。 承琰见状,不禁皱眉道:“你向来不贪杯,今日怎的饮了这么些酒?” 自那日懿元夫人被承琰训斥并失了摄六宫之权,这些日子承琰再未去过华仪宫,此时听得承琰似在关心她,懿元夫人面上不禁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尽是疏离之态,也不似从前那般与承琰亲近,在宫人的搀扶下欠身道:“皇子满月,臣妾喜爱孩子,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是臣妾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承琰见她这样,叹了口气,道:“罢了,朕派轿辇送你回去,夜里寒露重,莫要着了风寒。” 懿元夫人面色凄然,强笑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不碍事的,走走便好。今日是黎妹妹的好日子,皇上莫要让妹妹等着,不必担心臣妾。” 承琰不再多言,只嘱咐了几句。 转头见我还未走,神色温柔了许多,道:“平儿回宫路上也小心着些,回去早点歇息,朕明日去看你。” “是。”我温顺的欠了欠身。 懿元夫人眼神有些空洞的望了承琰一眼,神色落寞的转身由着宫人搀扶了离去。 我从未见过懿元夫人如此,心中不免有些讶然。 今日许是有些累了,回宫后梳洗了一番后我便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我刚起身,亦颜便匆匆而来。 我笑着道:“姐姐怎的这么早便来了?莫非是我懒怠了。” 亦颜低声道:“昨晚懿元夫人落水了。” 我闻言一惊,诧异道:“当真么?” 亦颜道:“这等事我岂会骗你,昨日见她微醺,谁知回宫路上竟落了水。皇上本是歇在黎修仪那里,半夜里听得消息,便往懿元夫人那里去了。” 我顿了顿,道:“她可有事?” 亦颜冷笑道:“身边有宫人随行,怎会有事,倒是足足惹皇上心疼了一回。听闻皇上方才一下朝便又去了华仪宫。” 我想起昨日懿元夫人那失落的神态,犹豫道:“昨日我瞧着她神色异样,莫非因失宠而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亦颜冷哼一声,道:“旁人或许会,但她绝然不会,怕是借此演的一出好戏罢了。”言罢,顿了顿,又道:“听闻昨日晚宴后,德顺公公便带人去了冷宫,想必是去赐死了欣嫔,莫非是欣嫔死后魂魄不宁,来向害她之人寻仇?” 我笑道:“姐姐也信这些么?这些年懿元夫人害死的人还少么?若是人死后会化为鬼魂前来寻仇,她如何还有命活到现在。” 亦颜瞥我一眼,道:“既如此,该做的样子自然少不得。” 我笑着道:“姐姐说的是,懿元夫人落水,我们若不去探望,岂非失了礼数,劳姐姐等我片刻。” 梳洗了一番,我便备了些补品,与亦颜一道去了华仪宫。 到了锦华殿,只见惠妃与安贵嫔皆在,承琰正斜坐在床榻边。 再看懿元夫人,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里衣,此时正倚着软垫半躺在床榻上,漆黑的长发倾泄而下,没有了金翠的点缀,随意的散在腰间,平日里鲜红的朱唇如今苍白不已,将未施粉黛的面容衬得越发憔悴。 98.第98章 失一臂膀(上) 平日见多了懿元夫人妆容浓艳,盛气凌人之态,如今这般面容憔悴,却更增添了几分娇柔之态,更为楚楚动人,我若身为男子,见了怕是也要为之心动了。 我与亦颜向诸人一一请了安,面色关切道:“一早听闻夫人昨晚回宫路上不慎落水,我与赵姐姐心中甚忧,便来看看,不知夫人此时如何?” 懿元夫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冷笑,虚弱道:“多谢二位妹妹,只是受了些凉,并无大碍。” 我点点头,身旁的亦颜亦故作关切道:“昨日走时见夫人虽有些微醉,但夫人随行的宫人也不少,怎会使夫人陷于危险之地呢?” 懿元夫人目光冰冷的看了亦颜一眼,淡淡道:“本宫昨日是有些醉了,于是便想到湖边走走,也好快些将酒意散去,不料失足踏空,才落入水中,到是让婕妤妹妹担心了。” 亦颜莞尔道:“臣妾也不过是关心夫人,若是夫人有何三长两短,臣妾等也不会安心,伺候夫人的宫人也忒大意了些。” 承琰听闻亦颜所言,皱了皱眉,看向懿元夫人:“昨日你落水时,身边没有人吗?” 懿元夫人微微一怔,勉强笑道:“昨日臣妾许是酒后胡乱伤神,心绪不佳,便遣了随侍的宫人远远跟着,故而臣妾不慎落水时他们未来得及拉着臣妾,是臣妾的疏忽。” 这时,一旁的惠妃柔声道:“夫人身子矜贵,酒后怎可独自在河边行走,还好无甚大碍,若是出了事,怕是悔之不及了。” 承琰淡淡道:“昨日你确实大意了,毕竟天气已凉,去年沈婕妤便是落水致使寒气侵体,调养了好些日子才好,昨日你又喝了酒,总该让宫人近身跟着才是。” 懿元夫人闻言暗自咬了咬下唇,低头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疏忽了,请皇上降罪。” 承琰摆手道:“朕并无怪你之意,只是你总该好好照顾自己。” 懿元夫人眼眶微红,以帕轻拭眼角,道:“是,臣妾今后定然好生照顾自己,不让皇上担心。” 如此郎情妾意的之景,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想来是夫妻二人琴瑟和谐,然而这是帝王的后宫,又有多少真情实意在其中呢。 我面上浮上笑意,欠了欠身,道:“皇上,夫人如今位分尊荣,自然万不可有何闪失,昨日虽是夫人不许宫人近身随侍,但夫人毕竟醉了酒,随行的宫人却是头脑清醒的很,又为何没有丝毫危险意识,由着主子醉酒后独自在湖边行走。如今无事自然是好,可若是酿成大祸,这罪责又该由何人承担,莫非要怪夫人自己下令不许人跟随么?” 承琰看着我,唇边勾起意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沈婕妤的意思是?” 我继续道:“臣妾以为,昨日之事,乃夫人身边随侍宫人的失职,这样刻板愚忠的宫人侍候在夫人身边,臣妾实在为夫人担忧,不若将他们发配至浣衣局,再为夫人挑选一批新的宫人,皇上认为可好?” 浣衣局乃宫中最为辛苦之地,宫中所有主子与奴才的衣服都送到那里浣洗,那里的宫人每日只许睡几个时辰,向来是犯了错的宫人才被贬到那里劳作,入了那里,便如同入了活地狱一般。 锦华殿内的宫人闻言吓的魂不附体,连连跪下向承琰求饶。 我此言一出,懿元夫人不顾身子虚弱,面色微怒,看着我道:“沈婕妤这是何意?他们是本宫的奴才,得本宫调教多时,伺候本宫向来用心。昨日不过是得了本宫的令而不敢违逆,却被沈婕妤扣上这等罪名,若听主子的话便是愚忠,继而贬入浣衣局,今后满宫的宫人何人还敢听命于主子?” 我不急不缓道:“夫人误会了,臣妾并无此意,夫人慈悲,不忍责罚他们。只是昨日之事臣妾想起便觉得后怕,若是这些宫人无人熟悉水性,巡逻的侍卫又不能及时赶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夫人能完好躺在这里乃是夫人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这些奴才却不可因此免罚,若危及夫人性命这般大事都可免罚,岂非今后这满宫的奴才便都可将照护主子不力之过推至远处?” 不待懿元夫人说话,惠妃亦接口道:“皇上,沈婕妤所言不无道理,这些奴才失职,险些害死夫人,若是不罚,怕是难以服众。不如挑选几个机灵的宫人来服侍夫人,也可避免重蹈今日的覆辙。” 承琰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沈婕妤所言,昨日随侍懿元夫人的奴才,全部贬入浣衣局。”又转头对惠妃道:“一会儿去内务府挑些得力的奴才送到华仪宫。” 惠妃颔首道:“是。” 99.第99章 失一臂膀(下) 懿元夫人见承琰亦下了旨,慌忙道:“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当心,怎可全怪这些奴才,即便他们有罪,也不该罚的如此重,且这些奴才都是臣妾使惯了的,深知臣妾的习性癖好,换了新的来,定是服侍不好臣妾的,还请皇上饶过他们。” 昨日跟随懿元夫人的,还有她的家生丫鬟巧珍与碧鸳,此时二人亦是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她们自小便在懿元夫人身边服侍,入宫以后懿元夫人位高权重,位份低些的主子见了她们亦是十分客气,她们自是未吃过什么苦,且这二人乃是懿元夫人的心腹臂膀,平日出谋划策定然没少助纣为虐,失了她们,必会使懿元夫人大伤元气。 安贵嫔见状亦是求情道:“皇上,夫人身子未好,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沈婕妤口口声声说是为夫人着想,可此时要换夫人身边服侍之人,夫人使惯了从前的人,骤然换了,怕是不利于夫人养病啊。” 我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来挫伤懿元夫人的实力,想到如此,对承琰道:“皇上,臣妾确是处处为着夫人,夫人身在病中,更应由做事周全的宫人来侍候,留着这些奴才,岂非留下祸患。若有一日同类事情再发生一次,到时又将夫人的安危置于何地?” 懿元夫人也不看我,伸手抓着承琰的胳膊求道:“皇上,旁人暂且不说,这巧珍与碧鸳自小便已跟在臣妾身边服侍,这么些年一直忠心耿耿,从未犯何大错,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其中,仅因此一事便将她们贬入浣衣局,是否有失偏颇,寒了人心啊。” 承琰扫了扫跪在地上的几人,淡淡道:“你说的自然没错,只是因何而惩罚她们,也分轻重之事。在朕心中,便见不得你受丝毫的委屈,虽捡回一条性命,但落水便是大事,难道非要你在水中丢了性命,才该罚他们吗?” 听得承琰此言,懿元夫人露出感动的神色,然而要她放弃巧珍与碧鸳,怕是如何也不肯的,于是只得又道:“皇上如此厚爱臣妾,臣妾喜不自胜,只是昨日她们虽未能阻止臣妾落水,却也第一时间便跳入水中将臣妾救起,如此也算将功抵过,还请皇上宽恕她们。” 承琰闻言并未说话,似在凝眉思索。 我见状不禁心中焦急,失了其他人,虽可使懿元夫人一时少了可用之人,然而除去这二位家生丫头,才是真正削其臂膀,错失了今日,日后怕是再难寻机会,我不禁看向惠妃。 惠妃看了我一眼,瞬时会意,笑着道:“夫人可是酒后记差了?碧鸳这丫头臣妾倒是不知,只是臣妾记得未入秋时偶见巧珍在河边采摘荷叶时不慎滑入水中,还是身后的宫人将其救起,那样子到像是不识水性的,昨日如何能下水去救夫人呢?” 懿元夫人一时语塞,欲再辩解,却又怕承琰追究起来连累了自己,只得禁声,看向我与惠妃的眼神多了许多恨意。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道:“昨日懿元夫人落水后,被何人所救?”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只见碧鸳扣了一头,颤声道:“回皇上,是奴婢…” 承琰道:“既如此,便如懿元夫人所言,将功折罪,朕免你入浣衣局之罚,其余人等,一律贬入浣衣局,带下去吧。” 巧珍眼见碧鸳得了救,而自己却要去那暗无天日之地,吓的连声道:“主子,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求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去浣衣局…皇上,求您饶了奴婢吧…皇上…” 见承琰毫无动容之色,懿元夫人有些不忍的看着巧珍,眼中含了泪水:“皇上…” 不待她多说,承琰有些不悦的道:“你身子尚未痊愈,还是多休息为好,旁的事不必再多言。” 懿元夫人见状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眼睁睁看着一众宫人被带了下去。随即狠狠的看着我,那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扫在我的脸上,我露出一抹笑意,道:“惠妃姐姐向来贤惠,臣妾相信她会安排合适的宫人来服侍夫人,只要夫人好,臣妾便也放心了。” 懿元夫人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锦被,病中的憔悴也无法掩去眉间的凌厉之色,怒极反笑道:“多谢妹妹如此体恤本宫。” 我颔首道:“这是臣妾应做之事。” 承琰似不经意的看我一眼,又对众人道:“朕还有朝事处理,便不多留了。懿元夫人身子虚弱,你们若是无事也都退下吧。” “是。”众人欠身应了,随即离开了华仪宫。 100.第100章 暗查旧事 出了华仪宫,我与亦颜、惠妃三人并肩走着,秋日的风已有了些许寒意,迎面吹打在脸上却让人舒爽不已。 惠妃侧颜看着我,笑道:“懿元夫人失宠这么些日子,落水一事怕也只是想借此引得皇上怜惜,重获恩宠。岂知妹妹竟会借此断了她的一条臂膀,连本宫都未曾想到。” 自此前我与惠妃结盟,许多事便是心照不宣,方才若不是有她在,我怕是也未必能如愿。 我回视她一眼,笑着道:“她若复宠,我们都不得安生,我岂能让她如愿。” 惠妃道:“怕是她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会以此结局收场,苦肉计不成,白白损兵折将,还使得自己惹了一身寒气,怕是得好生静养些日子了。” 亦颜思索着道:“此次被贬入浣衣局的,皆是她的心腹,华仪宫中宫人不少,除却身边之人,底下的人怕是她自己都不敢冒然委以重任,再涌进一批新人,想必她有的头疼了。” 我道:“入宫以来,她多次出手加害于我,招招要我性命,我若继续逆来顺受,怕是终有一天被她踩入深渊,娘娘与她共同打理六宫之事,这些年想必也不好过。” 惠妃淡笑道:“不好过也便这样过来了,从前她手握凤印,许多事我都力不从心,也不能护着你们,如今她不再摄六宫事,我自然不能让她轻易翻身。” 我忽而想起了除夕之夜黑猫伤人之事,虽怀疑是懿元夫人与安贵嫔所为,却苦无证据,于是道:“臣妾有一事求娘娘相助,还请娘娘应允。” 惠妃笑着道:“妹妹有事尽管说便是,只要本宫能力之内之事,必定竭力相助。” 我道:“除夕之夜臣妾遭黑猫攻击,险些中毒之事,娘娘可还记得?” 惠妃点头道:“自然记得,事后懿元夫人抓了个太监顶了罪,妹妹可是怀疑什么?” 我道:“不瞒娘娘,审问太监那日,臣妾离去后听到了懿元夫人与娘娘的对话。才知懿元夫人竟企图利用那太监诬陷娘娘,故而才明白那太监并不是真凶。” 惠妃闻言微微有些诧异,继而道:“确实如妹妹所说,本宫也曾怀疑是华仪宫那位所做,可是本宫查了许久都未曾查出什么,后来那太监畏罪而死,皇上似乎也不想再继续查下去,故而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亦颜道:“那日之事,娘娘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为何安贵嫔点名要沈妹妹弹奏那曲《高山流水》,曲子未过半,便会引来那黑猫攻击,明显便是冲着沈妹妹而来,又哪里如那太监所说。” 惠妃稍作思索,道:“妹妹是怀疑此事与安贵嫔有关?” 我道:“是,安贵嫔与懿元夫人蛇鼠一窝,可是臣妾当时人微言轻,且在宫外又无人相助,即便心有疑虑,也什么都做不了,因此今日想请娘娘助臣妾继续查明此事。” 惠妃蹙了蹙眉,犹豫道:“本宫自然愿意帮妹妹,只是此事已过去这么久,妹妹预从何查起?” 我道:“除夕那日一众动物表演的那个节目,可是懿元夫人寻来的人?” 惠妃想了想,道:“那主意是本宫所想,然戏班是懿元夫人托母家从宫外寻来的,妹妹是怀疑这戏班有问题?” 我点头道:“臣妾一直以来也仅是猜测,虽无证据,可那夜身带白霜之毒的黑猫听了臣妾所弹奏的曲子便发了狂,且只攻击了臣妾一人,那戏班将那些动物都调教的那般通晓人性,调教一只猫,怕是也并非难事。” 惠妃闻言了然,肃然道:“既然如此,本宫会知会家人在宫外暗查此事,只是查起来怕是并不容易,此事已过了半年之久,不知那戏班是否还在京中。” 亦颜闻言亦担忧道:“娘娘所担心的也正是臣妾所想,若真是华仪宫所为,怕是那戏班在事后或被灭口,或远走他乡了。” 我闻言叹道:“只要有一丝希望,臣妾都想试试,若是查明此事,即便现在不能扳倒华仪宫那位,然留着证据,将来终有一日可用到。” 惠妃道:“妹妹放心,此事便先交由本宫,若有消息,自会告知妹妹。” 我颔首道:“多谢娘娘。” 惠妃顿了顿,又道:“昨日晚宴后,欣嫔便被赐了毒酒,妹妹可知?” 我点头道:“听闻昨日晚宴刚过德顺公公便去了冷宫,臣妾便猜到些许。” 惠妃道:“从前二位妹妹未得宠时,她处处为难,本宫当日将她禁足,亦是想让她好生反思悔过,谁曾想她竟变本加厉,毒害妹妹,落得如此结局,虽可怜,却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缓缓道:“娘娘也相信此事乃欣嫔一人所为吗?” 惠妃闻言先是一怔,不禁往华仪宫的方向看去,犹豫道:“妹妹的意思难道是…华仪宫指使欣嫔所为?” 我道:“前两日臣妾去冷宫见了欣嫔,是欣嫔亲口所说…” 惠妃讶异道:“既如此,妹妹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皇上?” 我黯然道:“懿元夫人以欣嫔母族官职及性命相要挟,欣嫔为了保全家人,自然不会出面指征她。” 惠妃冷冷道:“欣嫔母家只居从四品官职,姚相位高权重,朝堂心腹众多,欲加其罪,自然是信手捏来之事,如此说来,欣嫔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我道:“今日懿元夫人舍了巧珍,虽是无奈之举,然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巧珍未必不会怀恨在心,从前懿元夫人所做的事,巧珍怕是无不知晓,还请娘娘能暗中保护巧珍,将来必定用的上。” 惠妃点头道:“这个本宫也想到了,必会尽力保她不死。” 101.第101章 试探 不到午时,便听闻内务府带了六名宫人送去了华仪宫,我不禁笑道:“惠妃娘娘做事果然利落,想必是担心懿元夫人在病中无使唤之人,这么快便挑好了人送去。” 容瑾掩嘴笑道:“小主这一回可是狠狠反击了一把,经此一事,想必懿元夫人会对小主有所忌惮了。” 我端起小桌上的茶盏,吹着水中漂浮的茶叶,道:“她会不会因此对我有所忌惮我倒不知,我只知她此时必定恨煞了我。” 玉缘一边为我捏着肩膀,一边道:“左不过她与小主已是水火不容,恨与不恨又有何妨,小主如今虽根基尚浅,但有惠妃相助,许多事已方便许多。” 说了一会儿子话,只见小品子从外殿进来,道:“小主,德顺公公在外求见。” 我道:“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德顺进了殿,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奴才给沈小主请安。” 我温声道:“公公不必多礼,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德顺道:“回小主,皇上请小主去往乾阳宫用膳,歩撵已在外等候小主。” 我点头道:“有劳公公来此知会,我换身衣服便来。” 德顺道:“小主慢些收拾便是,奴才在宫外等候小主。” 待德顺出去,容瑾与玉缘忙为我更衣梳妆。 容瑾一边为我在腰间系上丝带,一边道:“皇上向来都是来景宜轩陪小主用膳,宣小主去乾阳宫用膳,还是头一回。” 玉缘笑着道:“近日皇上朝事繁忙,一来一去用时不短,心中又想着小主,不如直接宣了小主去的好。” 我闻言不禁嗔道:“你这张嘴可是越发该打了,还不快将我的耳坠拿来。” 玉缘“噗”的一笑,忙去将承琰赏的景泰蓝红珊瑚耳坠拿来为我戴上。 然而去乾阳宫的路上,我心中有些许的忐忑,今日我借机设计懿元夫人,承琰怕是知晓的,当时似不经意间看向我的那几眼,我竟看不出他的喜怒,如今召我去乾阳宫,我却不安起来。 到了乾阳宫,得知承琰仍在勤政殿处理政事,我正要去往偏殿等候,只听德顺道:“皇上吩咐过,小主来了直接进去就好。”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柔声道:“有劳公公了。” 言罢由着德顺引我进了勤政殿。 进了殿,德顺便退到了外面。 只见承琰正专心在案上批阅奏折,一旁服侍的孙长胜见我进来,躬身冲我行了一礼。 我在案前跪下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承琰抬头看我一眼,指了指窗边的座椅,道:“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谢皇上。”我谢恩后起身,在座椅上坐下。 只见承琰继续低头凝眉看着手中的奏折,我本就心中忐忑,此时自然不敢打搅,只安静的坐着等候。 不一会儿,有宫人进殿为我奉了茶,我心不在焉的饮了几口便放到了桌上。 坐了许久见承琰一直专心看着手中的奏折,我不安之下,拿起了茶盏,还未将茶送到嘴边,忽而承琰抬头看向我,问道:“这几日,你的身子已是大好了?” 我一怔,来不及多想,忙道:“回皇上,亏得周太医悉心照料,已是无碍了。” 承琰点头道:“朕想来你也无事了,否则怎有精力一早便到华仪宫去。” 我握着茶盏的手不由一紧:“皇上…” 承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方才在华仪宫时还能言善辩,如今怎的倒笨拙起来了?” 我一惊,忙从座上起来,跪下道:“臣妾知错了,请皇上恕罪。” 我低着头,看不到承琰脸上此时是何神色,只听其不冷不淡道:“朕倒想听听,沈婕妤身有何罪?” 我低垂着头,手掌中已出了许多汗,低声道:“臣妾…臣妾不该去华仪宫,惹皇上不悦…” 承琰冷哼道:“朕的沈婕妤一向聪慧,怎的却与朕装起糊涂来了?” 我听出其语气中的冷意,只得道:“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动了私心,怂恿皇上处置了懿元夫人身边的心腹…只是臣妾如此做并非全然为了私怨,也是为皇上着想…” 承琰道:“朕倒看你还有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诓朕。” 事已至此,我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妾虽身处后宫,却也偶有听闻姚氏一族恃宠生骄,权高欺主。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后宫之事,皇上心中也定如明镜一般,懿元夫人这些年所做之事,少不得身边的心腹臂膀推波助澜,若可借此机会将她身边换成皇上的人,皇上自然也会省心许多。” 承琰冷笑道:“你倒是会揣摩朕的心思。” 我动情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母族远在华国,在这云国便只有皇上一个亲近之人,臣妾不愿看到皇上太过辛劳,只想尽臣妾所能来让皇上少一些烦恼之事,却不想惹恼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言罢,许久未听到承琰的声音,我心中越发紧张,只得静静跪着,不再多言。 良久,只听承琰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 “谢皇上。”我因精神紧绷,又跪了许久,腿有些麻木,在玉缘的搀扶下才慢慢站起。 起身后,只见承琰将手中的奏折合上,唇边有一丝笑意,看着我道:“你自入宫后一向清冷,从不怕惹怒朕,如今怎的如此谨慎起来?” 我丝毫不敢大意,道:“从前无知无畏,亦无牵无挂。可如今臣妾心念皇上,视皇上为良人,自然在意皇上的喜怒,毕竟没有一个女子愿意与心爱之人心有芥蒂。” 承琰笑道:“罢了,朕若怪你,便不会听你之言将那些奴才贬入浣衣局。” 我闻言才知承琰方才不过是在试探我是否对他有所欺瞒,不禁松了口气,故作不知,道:“皇上没有生气便好,批了这么久的奏折,皇上定然累了,臣妾为皇上按按肩吧,也可解些疲惫。” 承琰道:“也好,朕确实有些累了。” 我忙到承琰身后,在他肩上细细按了起来,心中却是如释重负,我虽知今日所做亦是合了承琰的意,然而伴君如伴虎,在他面前,行至踏错一步也不可,我如今可以依仗的的,仅有承琰的宠爱,自然害怕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102.第102章 如汐的变化 承琰闭目凝神了一会儿,有些疲惫道:“这些日子姚重已上了好几本奏折,皆是为了姚芷懿失宠一事,今日早朝更是在昨日落水一事上多做纠缠,实在让朕烦得很。” 我小心问道:“那皇上预备如何?” 承琰有些烦躁的叹道:“姚重在朝中党羽众多,朕一时无法全然拔除,短时内还无法与之抗衡,因此后宫之中,该做的样子,还是免不了。” 我闻言手不由的一紧,如此说来,懿元夫人,很快就会复宠了么? 承琰发觉了我的异样,安慰道:“朕知晓她向来对你多有为难,因此今早之事也未曾怪你。只是朕还不打算这几日便让她如愿,总要让她吃些苦头。你放心,只要她手中无权,便不能明里将你如何。至于那些虚无的宠爱,朕可以给她。” 我心中苦涩不已,即便她无摄六宫之权,但她身居高位,母族权重,复宠后,若以位份压我,又有何不可。 然而心中虽如此做想,口中却又不得不道:“大局为重,臣妾晓得,皇上不必担心。” 过了一会儿,德顺从外面进来,看了看我,又对承琰道:“皇上,纯嫔在外求见。” 如汐?她向来不会主动来寻承琰,今日怎的突然来了?我正心下疑惑,只听承琰道:“让她进来吧。” 待德顺出去,承琰握住了我正在为他按肩的手,温声道:“朕已经舒服多了,你也坐下吧。” 我温顺的点点头,重又坐在了窗下的座上。 不一会儿,殿门打开了。 只见如汐面带笑容,从外面款款而来。 不同往日的随性,如汐今日着一件银倪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面一席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裙上绣着五翟凌云花纹,臂上挽迤着长长的烟罗紫轻绡。朱唇淡粉,唇角微微上扬。梳的一丝不乱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乳白珍珠璎珞,下方是一只空镂花芙蓉玉环,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轻轻摇曳着。 我不禁有些看痴了,平日里如汐从来都装扮的素净简单,乍一看便似未出阁的小女儿,不似其他宫妃那般华贵艳丽。今日骤然如此妆扮,眉宇间竟有说不出的妩媚。 如汐见了我,神色有些诧异,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跪下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沈姐姐请安。” 承琰似乎与我一样,先是愣了愣神,随即道:“快起来,你怎的突然来了?” 如汐起身后,娇羞一笑,道:“臣妾这些日子迷上了做糕点,与厨娘学了许久,今日好容易做成了,便急着拿了些来与皇上尝尝。”说罢看向我,又道:“原本给沈姐姐与赵姐姐也备了一份,打算午后送去,既然姐姐也在,便一同尝尝吧。” 承琰闻言打趣道:“你一向贪玩,如今怎的突然转了性子,学起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我多少猜到了如汐的用意,笑着道:“如汐入宫时年岁小,皇上一直将她当小孩子看待,莫不是皇上以为如汐妹妹永远都是十三四的年纪么?” 如汐亦笑着嗔道:“姐姐说的没错,臣妾可不是那个喜好贪玩的小孩子了,莫非是皇上从未将臣妾放在眼中,故而仍以为臣妾是初入宫时的样子?” 承琰不禁笑道:“瞧瞧这张嘴,越发的厉害了,朕还哪里敢当你是小孩子。” 如汐的话落在我的耳中,却有了另一层意思,她能迈出这一步,定然是想通了,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子了。她懂得了主动迎合皇上,懂得了将自己装扮的让人惊艳,然而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快乐了,看着如汐那张妆容精致,挂着端庄微笑的面孔,我突然觉得陌生了,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如汐自然不知我此时心中有多少感慨,笑着将宫人手中的食盒接过,放到了承琰的书桌上,道:“皇上快些尝尝吧,臣妾还等着您夸夸臣妾呢。” 承琰虽不常去如汐宫里留宿,却也喜欢他直爽单纯的性子,此时更是笑的无奈,看着我道:“你瞧瞧,朕还道她今日是转了性子,原是打的这样的算盘。” 我按下心中的怅然,笑着道:“皇上若是再不尝尝如汐妹妹的手艺,怕是妹妹该恼皇上了。” 承琰笑着摇摇头,从旁中捏起一块小巧精致的藕粉桂花糕,放到了口中。 如汐见状忙问道:“如何?可还合皇上口味?” 承琰咽下了口中的糕点,随手拿起案上的明黄色锦帕,拭了拭嘴角,笑道:“口感这样好,莫不是你拿了厨娘做的来诓朕?” 如汐闻言,也不管承琰的玩笑,喜笑颜开,道:“皇上虽笑话臣妾,但话里却是夸臣妾做的糕点好吃,臣妾在此先谢过皇上夸赞。” 承琰不禁被其逗笑,又道:“宁儿也尝尝,不过少吃些,一会儿便该用膳了,你二人陪朕一同用吧。” 在乾阳宫用过膳,又陪着承琰说了会儿子话,我便与如汐一道离开了。 并肩走在宫道上,二人皆是沉默。 许久,如汐先开口道:“姐姐不高兴了么?” 我顿了顿,道:“方才看到皇上如此喜欢你,我很是欣慰,又怎会不高兴。” 如汐转过头,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我不由叹道:“自那日与你说了那些话,我希望你能想明白,可是如今见你这样,却又后悔让你卷入这争斗之中,你原本该继续那般无忧无虑的活着。” 如汐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这宫里,哪有什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从前我年岁小,只想着玩耍,也无心恩宠,故而无人注意我。可是姐姐说的对,你不能护我一辈子,我亦不能在这宫中玩耍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不再喜欢踢毽子放风筝,不再喜欢跑跳,那时我又该过什么样的生活?趁着资本还在,即便帮不到你与赵姐姐,也不必再拖累你们。” 我苦笑道:“说什么拖不拖累,这宫中世事无常,我只是怕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那样毫无心机,如何能保护自己。可是我却又不想你过的不快乐…” 如汐不等我说完,打断道:“姐姐,你快乐吗?” 我看着她,顿时哑然,我快乐吗?虽有承琰的宠爱,可是多数的日子,我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掉入万丈深渊,这宫中的日子,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何谈快乐。 如汐见我不语,幽幽道:“姐姐看似得宠,风光无限,只是姐姐又何尝不是做着不喜之事,难道如今的日子,便是你从前向往的吗?姐姐都是如此,我又有何不可。” 我怔怔的看着她,从前清澈无邪的眼神已然不在,却多了一份坚韧,我不禁叹道:“如汐,你长大了。” 如汐露出一丝笑意:“姐姐,今后我一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我会尽力好好保护自己,保护你与赵姐姐。” 我不禁含了泪水,笑着道:“好。” 103.第103章 喜脉 自那日之后,承琰去如汐宫中的次数多了起来,近几个月宫中失了几位妃嫔,又未到选秀之际,人越发少了。 转眼过去一个多月,承琰只去了华仪宫两三次,却从未在那里留宿过,每每只是坐坐便走。 安贵嫔自被降位份后也一直不得皇上待见,许良娣虽因除夕大封由贵人晋为良娣,却依旧无宠。 这些日子以来,承琰去我宫中的次多依旧是最多,其次便是如汐,承琰有八九日都宿在了她那里,其次便是亦颜与纪昭媛,黎修仪因着二皇子之故,皇上也常去她宫中看望。 从前如汐几乎无宠,皇上因念其性情贪玩,只当着幼妹来看,然而自如汐渐渐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承琰身上,言谈神色中也多了几分女子的柔情与娇媚,加之如汐本就生的灵巧秀气,如此一来,承琰的注意倒是被如汐引了去,时近中秋,便下旨将如汐晋为正四品容华。 作为后起之秀,众人的目光骤然放到了如汐身上,然而如汐倒是坦然,不骄不躁,又因直爽的性子,承琰倒也喜欢。 如今宫中人不多,懿元夫人一党又自顾不暇,到底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转眼中秋已过,犹记得去年此时,懿元夫人的生辰操办的那般奢华,而今年,也便冷冷清清的过了,便连中秋家宴,也看似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过了九月,天气骤然转凉,不似夏日那般热的烦闷,也不似冬日那般寒冷,而我却犯了懒,总也不愿出去,如汐与亦颜时常来我宫中小坐,见我懒洋洋的样子,也总笑我如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还道常人皆是春日懒惰,我却在这个季节懒怠不已。 这一日,承琰正陪着我用膳,刚吃了几口,我突然觉得恶心不已,忙用锦帕掩住了口。 承琰见状,忙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关切道:“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我好容易压下了那种难受的感觉,忙道:“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味道有些恶心。” 承琰闻言沉下了脸,转头看着在边上服侍的玉缘,不悦道:“这道菜出自何人之手?” 我见承琰动怒,忙道:“皇上,这道菜的味道与平日并无不同,您不必责怪她们。许是臣妾先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故而此时有些不适,想必过些时候便会好。” 承琰又道:“不管是为何,身子不舒服了岂可自己熬着,叫太医来看看才是。” 我道:“臣妾只是突然有些恶心,此前也无事,想必并无大碍,喝些热汤便好,不必再惊动太医来看。” 承琰凝眉道:“自前次你中毒一事,朕总是不放心,你不舒服,叫太医瞧瞧,朕也安心些。” 说罢便遣了孙长胜去请太医。 我有些不安道:“是臣妾失仪了,扰了皇上进膳,请皇上责罚。” 说着,便作势要下跪请罪。 承琰忙扶住了我,责怪道:“你与朕何须如此见外,你的身体要紧。” 我腹中确实不适,再没了什么胃口,只喝了一些清淡的汤。 承琰许是担心我的身体,也无心多用,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待宫人将膳食撤下去,承琰扶了我到床榻上躺下,我柔声道:“皇上,臣妾此时已不觉得难受了,又不是得了什么要紧的病,坐着便好。” 承琰肃然道:“你的身体一向不好,再小的病朕也不放心,还不快些躺下,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我闻言忙听话的躺下,心里却如灌了蜜一般。 过了一会儿,周正从外进来。 行礼过后,见他气息不均,我不禁叹道:“我这身体总是多灾多难,每每不舒服,还要劳周太医如此急促的赶来。” 周正一般将衣箱放下,从里面取出诊脉的丝布,一边道:“小主客气了。” 说着,将丝布轻轻放在了我伸出的手腕上,为我诊起脉来。 承琰担心我的身体,急着问道:“如何?沈婕妤可有大碍?” 周正细细把了一阵,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拱手道:“恭喜皇上,恭喜小主。”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听周正继续道:“小主这是喜脉啊。” 此言一出,如同击水之石,殿中一下子波澜四起。 承琰愣神了一瞬,随即激动的一把将我抱住,道:“太好了,我们的孩子,平儿,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殿内侍候的宫人齐齐跪下向我道贺,我怔怔的看着他们,由着承琰抱着我,许久才缓过了神,喃喃道:“喜脉…我怀了孩子…” 承琰看着我,面上皆是掩不住的欣喜之色,将手轻轻的放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是,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便可以看到他的样子…” 听他如此说,我仿佛看到了那孩子挥舞着短小的四肢,呀呀学语的样子,不禁笑了:“臣妾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宫中二位皇子才初初学会了翻身,我又有了身孕,承琰面上的笑意一刻未消:“平儿,你可知这个孩子,朕已盼了许久,是上天眷顾朕,终于让朕得愿。朕要晋你为贵嫔。” 说罢,便让孙长胜传旨六宫,晋我为正三品贵嫔,封号仍为“昭”。 旨意一下,殿中宫人们又是齐齐下跪道:“恭喜昭贵嫔娘娘…” 昭贵嫔娘娘…看着眼前跪在殿中的宫人,我心中百感交集,顺势靠在了承琰的怀中,闭眼享受着这一刻。 这时,玉缘与容瑾笑吟吟的上前,道:“娘娘喜怀龙裔,又得晋封,奴婢们可要拔个头筹,沾沾喜气才是。” 承琰此刻心情极好,笑道:“你们服侍昭贵嫔向来用心,朕自有赏赐,景宜轩上下,朕都有赏。” 宫人们闻言,顿时欢天喜地,纷纷谢了恩。 孙长胜见状,亦附和道:“皇上,奴才虽不是景宜轩的人,可也算是头几个得知此喜讯的人,这喜气,奴才也得沾沾才是。” 承琰闻言不禁笑骂道:“你这东西,一份好处都不放过。朕今日高兴,你自然是沾了昭贵嫔的福气。赏,统统有赏。” 一时间景宜轩上下皆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 104.第104章 昭阳宫 众人谢恩后,承琰看着周正道:“对了,昭贵嫔的脉象如何?” 周正道:“娘娘一向体寒,前次中毒,虽调养了几个月,但如今却不是怀孕的好时候,脉象多少有些虚浮,如今胎象未稳,还是多卧床休息为好。” 我闻言担忧道:“可会影响孩子?” 周正道:“娘娘怀孕尚且一个月余,胎儿还未成形,娘娘好生修养便是,只有娘娘好了,孩子才会好。” 承琰握了我的手,又转头对周正道:“昭贵嫔的身子向来是你在调理,她的体质你最清楚不过,日后还是劳你负责照料昭贵嫔此胎,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周正闻言肃然道:“微臣领旨,定当全力照看昭贵嫔,皇上放心。” 承琰点点头,又看着我道:“朕一会儿便嘱咐惠妃,你身子虚弱,内务府那边的好东西自然要先紧着你这里,定要把身子补起来才是。” 我微微一怔,故而笑道:“皇上这般爱重臣妾,臣妾自然感念皇上,只是若将内务府的好东西都紧着臣妾这里,难免苛责了其它姐妹,如此一来岂非要臣妾积怨于一身,不得安心了。” 承琰笑道:“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你放心,惠妃是有分寸的人,你只管安心养着便是。” 我温顺的颔首应了。 承琰抚了抚我的长发,又道:“你晋为贵嫔,理应居一宫主殿,只是雎祥宫离乾阳宫甚远,朕有意让你移居昭阳宫,离朕近些,朕看你也方便些。待这几日宫人打扫出来,你便住到主殿去吧。” 昭阳宫…昭贵嫔… 历来皇后居东宫之首凤鸾宫,是东西二十四宫中离皇帝居住的乾阳宫最近的宫殿,然昭阳宫位于凤鸾宫以西,离乾阳宫亦只不到半柱香的路程。听闻前朝先帝宠爱当今太后,每月大半日子都歇在了凤鸾宫,昭阳宫终先帝一朝皆是空置了。然先祖一朝,昭阳宫曾住着得先祖厚爱的贵妃,听闻先祖为了这位贵妃大肆整修了昭阳宫,宫内极为奢华,宫殿明亮宽阔且冬暖夏凉,院内百花争宠,四季皆有葱葱郁郁的景色,又因“昭阳”二字寓意极好,这昭阳宫自是这后宫中独一份的好地方。承琰将昭阳宫赐予我居住,已是无上的荣耀。 惊喜之下,心中亦有些惶恐,我有孕晋封,已然风头过甚,又得赐居昭阳宫,这般荣宠,必会招他人妒忌。 正思索着如何作答,承琰许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又道:“你不必顾虑过多,朕将最好的都给你,旁人即便妒忌,也会惧你三分。待皇子出世,朕就晋你为妃,如今三妃之位仅有惠妃一人,你生子晋妃,如何居不起昭阳宫?” 一番言语不禁让我湿了眼眶,动容道:“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 承琰制止道:“可不许再说什么浑话,朕只等着咱们的皇子平安来到这世上。” 我止了泪水,露出笑容,嗔道:“皇上怎知臣妾肚子里便是皇子,若是公主,臣妾岂能安心接受皇上的厚待。” 承琰笑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平儿都于社稷有功,谁敢有异议。” 我不禁笑道:“皇上好不霸道,岂知臣妾敬仰的皇上平素便是这般服众么?” 侍候的宫人见状不禁悄悄掩嘴而笑。 承琰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道:“朝堂之事朕自然讲道理,但是平儿是朕心爱之人,朕可不是要霸道一些。” 承琰的声音仿佛涂了蜜一般,甜丝丝的,我心中不禁欣喜。 午后,我有孕晋封的消息已传遍六宫。 亦颜自是第一个来祝贺的,如汐随后也来了。 见了我,连连道:“姐姐终究是否极泰来了,听皇上身边的公公传了旨,我可欢喜坏了。” 亦颜也附和道:“可不是欢喜的很么,原是我愚笨,妹妹前些日子整日犯困,我只笑妹妹懒怠,未曾想竟是这等好消息。” 我笑道:“岂是姐姐愚笨了,我月信推迟了半月未来,我亦是未敢往这上面想,可不是我大意了。” 如汐道:“姐姐入宫一年多,皇上那般宠爱姐姐,若不是屡有奸人毒害,致使姐姐常常卧榻病中,怕是我早已逗着姐姐的孩子玩耍了,姐姐又岂会等到今日才有孕。” 亦颜欣慰道:“不管几时,有孕了便好,妹妹可要小心着,莫要如我当日那般。” 我安慰道:“我知道,姐姐放心。皇上如今待你与如汐妹妹皆好,想必过些时日,我这孩子,便有玩伴了。” 亦颜叹道:“二位妹妹年轻体健,有孕自是早晚之事,至于我,有了自然是好,若没有,我亦认命,随缘便是了。” 如汐与亦颜同年入宫,自然知晓往事,安慰道:“姐姐可不许这般消沉,一辈子还长,姐姐说什么随不随缘,以姐姐的恩宠,有孩子自是早晚的事。” 我道:“如汐说的是,若说身子受损,我这大半年来日日服药,先是受寒,又是中毒,可不比姐姐的身子差么?” 亦颜眼眶微红,笑着道:“我不过随便说一句,倒惹得你二人好一通说教,只顾着说我,倒是如汐,皇上如今宠爱你,定要好生把握着机会才是。” 如汐面色一红,嗔道:“无端的说我做什么,我的想法同姐姐一般,子孙之福,自是随缘的好。” 亦颜笑道:“方才说教起我来还振振有词,轮到自己怎的也随起缘来了。” 见如汐耳根子也红了,我忙笑着道:“姐姐再多说些,如汐怕是要恼了。” 又说笑了半日,二人才离去,而各宫的贺礼也纷纷送了来。 105.第105章 探望 惠妃与黎修仪亦是亲自前来,二皇子靖翊也由嬷嬷抱着一同来了。 行礼后,我忙命宫人看了座。 惠妃坐下后瞧了瞧我的面色,笑着道:“妹妹前些日子才因中毒一事一直调养着,如今竟怀了身孕,可见妹妹平日里福德深厚,连上天都会厚待妹妹。” 黎修仪亦道:“惠妃姐姐得了消息可欢喜的紧,寻了我便来了。” 我看了看黎修仪身后被母乳抱着咿咿呀呀挥舞着小胳膊的二皇子,想到我腹中的孩子,有些心疼道:“劳二位姐姐亲自来也便罢了,二皇子才半岁未到,这些日子天气寒了些,着了风可不好。” 黎修仪笑着道:“男儿家,哪里就有那般矜贵了。他还小,可不是要多走动走动,练些胆儿才是,怕生总归不好。” 惠妃见状指着黎修仪笑道:“才是个只知哭闹的奶娃娃,她倒是像个样子的调教,可见靖翊日后是要带兵打仗的料子。” 黎修仪道:“借姐姐吉言,若果真如此,能为他父皇分忧,我这做母亲的也该烧高香了不是。” 我听她二人你言我语,不禁笑道:“孩子们能平安长大便是福气,且黎姐姐这样的性子,二皇子经姐姐教导,日后自不会落在人后,姐姐只等着享福便是。” 黎修仪道:“妹妹虽初初有孕,到底有了几分做母亲的样子,这头三个月最为重要,万事定要多留个心才是。” 惠妃道:“黎妹妹说的没错,沈妹妹圣眷优渥,又有了身孕,自然招人注目,凡事定要多加小心,吃的用的,都要经太医看过了才可放心。” 我笑着道:“二位姐姐放心,这些臣妾自会注意。对了,惠妃姐姐怎的没有将晨淑带来?晨淑如今小嘴越发伶俐,臣妾每每见了都喜欢的紧。” 说起晨淑,惠妃无奈的笑道:“不是日日与她待在一处,可是不知,这孩子如今会跑会跳,不比小时候省心,淘气的紧。午膳都没有多用,便缠着乳母带出去玩耍去了。” 我闻言笑道:“小儿自然淘气些,长大了才聪明伶俐,若是此时便循规蹈矩不玩儿不闹,日后岂不是要成木头一般。” 黎修仪闻言噗的一笑,看着惠妃连连道:“沈妹妹这张嘴,旁人还真真说不过她,什么话经她之口说出,总是让人听着舒坦。” 惠妃亦笑道:“可不是,明明晨淑让我头疼的紧,偏沈妹妹这样一说,我倒不敢束缚着她了。” 我掩嘴笑道:“我哪里便如姐姐们所说,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 吃了几口茶,惠妃似想起了什么,轻拍了拍额头,道:“瞧我们二人,一来了便只顾着玩笑,妹妹怀了多少日子了?难不难受?” 我将手轻轻放到了尚未隆起的小腹上,笑着道:“太医说已有一个多月了,近几日倒是有些懒怠,总不愿走动。” 黎修仪道:“是了,我怀靖翊的时候,也是如此,恨不得将自己绣在床榻之上,过几个月就会好些了。” 惠妃顿了顿,道:“妹妹胎象未稳,殿里待的烦闷,便在宫院内走走便是,还是少出去为好。补身子的东西,内务府自会一应送来。” 我闻言了然,道:“娘娘的好意我明白,自会小心。” 惠妃道:“对了,上次妹妹托我查的事情,本宫已嘱咐了父亲,前几日遣人来信说,当日那戏班早已不在京城,父亲已派人出城去查,他们若想生存,少不得要用那身技艺,但是查起来终究不易,妹妹怕是还需等些日子了。” 我感激道:“那事过去许久,自是没那么容易查得的,娘娘肯如此上心,臣妾感激不尽。” 惠妃道:“妹妹不必客气,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们耐心等着便是。” 闲聊一阵,二人又嘱咐了许多,才离去。 正懒懒的坐在椅中闭目养神,只听殿门打开,我睁眼,见茜宝与采清有说有笑的从外进来。 玉缘轻声喝道:“没见娘娘正歇着么?吵闹什么。” 我笑着道:“不过是闭眼养养神罢了,不碍事。” 茜宝吐了吐舌头,道:“娘娘有喜,各宫送了好多贺礼来,太后也赏了不少好东西,奴婢理了好半日才将宝贝都记在册中,小主看看吧。” 我点点头,拿过茜宝递来的册子,我向来恩宠厚重,如今有孕晋为贵嫔,风头正盛,各宫送来的东西也颇为贵重。 我大致扫了扫送礼的名册,连紫鸣宫的安贵嫔都在册,讶异华仪宫竟未曾送东西来,不禁冷笑,姚芷懿果真恨煞了我,连这不痛不痒的样子,都不愿做了。 正这般想着,却见小品子匆匆进殿,神色慌张道:“娘娘,懿元夫人来了。” 我不禁一怔,还道她与我撕破脸,连贺礼都不曾送来,如今却是亲自来了,又笑着对小品子道:“如此紧张做什么,既然是贵客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玉缘叹道:“小主今日迎来送往,怕是要受累了。” 106.第106章 亲送贺礼 说话间,只见懿元夫人已经进来。 虽近几个月几乎未得皇上侧目,受冷了许久,宫里向来跟红顶白,即便位尊如她,想必多少也受了些冷落。 然而今日依旧装扮华丽,一席烟紫色蹙金双层广陵长尾宫装,逶迤拖地的长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丝线绣成千叶海棠,缀上如小指大小的珍珠,与金丝线相映生辉,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对称着插在发髻两侧,下方的金凤镂花长簪迎着窗外的光先发着细微的金光。长长的远山黛下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尽是冷厉,朱唇衬得面色红润不已。 犹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其落水的第二日,那时我见犹怜的样子,与今日的盛气凌人之态,当真是判若两人。 我露出笑意,起身欠了欠身,道:“臣妾恭迎夫人。” 懿元夫人挥袖落座,冷冷的看着我:“昭贵嫔不必多礼,有孕之人比旁人矜贵些,本宫岂敢受你之礼。” 我笑着道:“夫人身份尊贵,有什么吩咐,遣人告诉一声便是,如何亲自来了,臣妾实在惶恐。” 懿元夫人扫了眼我的小腹,勾唇道:“妹妹怀着龙胎,才是最尊贵的,本宫自然该亲自来探才是。” 我颔首道:“夫人客气了,前次夫人落水受寒,调养了许久,臣妾心中颇为记惦,不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提及落水之事,懿元夫人脸色骤变,凌厉的眼神扫向我,冷冷道:“多谢妹妹关心,那等小事,岂会伤及本宫分毫,难为妹妹肯记着。” 我道:“夫人向来关心臣妾,臣妾只能尽力报以万一,不知惠妃娘娘为夫人挑选的宫人,夫人使的可还满意?” 懿元夫人怒极反笑:“宫人们侍候起来左不过无甚差别,本宫也不是苛责之人,亦不似妹妹那般矫情,服侍的好便是了。” 我笑道:“夫人心境开明,如此臣妾便也放心了。” 懿元夫人冷哼道:“妹妹刚怀了身孕,思虑过多于养胎无益,本宫的事自不必妹妹如此费心。” 我道:“夫人向来体恤臣妾,实在是臣妾的福气。” 懿元夫人冷笑道:“妹妹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入宫一年多便有了孩子,又得皇上疼爱,怕是日后本宫也会位不及你。” 我道:“夫人说笑了,臣妾向来敬重夫人,怎敢有僭越之心。若说臣妾这孩子来的快,怕是远不及荣嫔当日承宠数日便有孕,可惜荣嫔没有后福。” 懿元夫人嗤笑道:“妹妹怎的拿了荣嫔来比,当真好不吉利,莫非妹妹担忧自己会如荣嫔那般,无福见到这孩子么?” 我面上笑容更甚,看着她道:“怎会,臣妾能坐到这一宫主位,可见福气远不是荣嫔可比,自然不会应了夫人的话,夫人放心便是。” 懿元夫人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斜睨了我一眼,道:“会不会应验本宫不知。后路如何,谁又能说的准。当日荣嫔以为怀了龙胎,便有了护身符,仗着有孕,对本宫傲慢无礼。然如今本宫仍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夫人,可荣嫔又在哪里呢?” 我端起桌上的茶盏,吹着水中的茶叶,漫不经心道:“荣嫔落得那般田地,一来怪她自身蠢钝,二来也可悲其不得圣心,势单力薄,自然由着旁人摆布,命不由己。连孩子也沦为棋子,险些母子俱损。臣妾自会谨记前人教训,必不会重蹈覆辙。” 懿元夫人面不改色道:“妹妹真有这般幸运便好,不论如何,今日总归是妹妹的好日子,我自是备了贺礼给妹妹。” 说罢看了眼身后的碧鸢,碧鸢会意,忙将贺礼递了上来。 玉缘接过贺礼,呈到了我面前。 只见雕刻着精美图纹的银质盒中摆放着一对祖母绿翡翠手镯,质地通透,晶莹剔透毫无瑕疵,那娇艳欲滴的翠,看一眼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我将目光移开,颔首道:“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如何受得起,夫人如此厚爱,臣妾实在惶恐,” 懿元夫人瞥了眼那镯子,幽幽道:“妹妹如今圣宠优渥,寻常的东西自是看不上眼,本宫若拿了妹妹见惯了的来敷衍妹妹,岂非寒酸了些。” 我道:“华仪宫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的,怕是夫人随便拿个东西出来,也是臣妾见所未见的。若是夫人的东西都寒酸了,这宫中岂非没有什么宝贝了。” 懿元夫人看着我,目光深邃起来:“妹妹最是谦逊,如今这宫中怕是无人能及得上妹妹了。听闻皇上已将昭阳宫赐予妹妹,这份恩宠,谁又能与妹妹比肩呢。” 我莞尔笑道:“夫人最是耳聪目明,皇上旨意未下,臣妾不敢妄自揣测。” 懿元夫人忽而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目光紧紧盯着我,轻声道:“皇上爱重妹妹,昭阳宫自是与别宫不同的,妹妹可知这昭阳宫从前住着何人?” 107.第107章 惊悚旧事 我摇头道:“臣妾不知。” 懿元夫人的笑容越发有深意,曼声道:“先祖时,昭阳宫曾住着一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先祖为了她将昭阳宫大肆修葺,极尽奢华之能事,连凤鸾宫都比之不及,而这位贵妃的地位已直逼当时的皇后。只是可惜,先祖去的早,你可知这贵妃命运如何?” 这位贵妃我虽知晓,却不知她后来命运如何,只知先帝大行后,皇后之子继位,是乃先帝。 懿元夫人微微上挑的眼角越发妩媚,继续道:“贵妃于先帝晚年占尽恩宠,后宫之人向来随着风向行事,先太后空有皇后之名,受尽冷落,险些没有容身之地。先帝继位,曾经的皇后尊为太后,先太后也算熬出了头,面对贵妃,先太后岂能再容她。”说到此处,深深的看我一眼,幽幽道:“妹妹可知,什么是人彘?” 听到重重的“人彘”二字,我闻言不禁一颤,人彘…先太后竟将贵妃变为人彘… 懿元夫人见我不语,饮了口茶,继续道:“当年吕后在高祖驾崩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曾经得宠对其不敬的戚夫人…去其手足,挖眼,焕耳,饮哑药,使其居于厕中,生不如死…先太后便是效仿吕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怜那贵妃受尽先祖宠爱,最终却沦为人彘…受尽折磨,含恨而死…” 我听着已是浑身发寒,浑身毛发都不禁竖起,掌中湿透,尽力维持着平日的镇静,淡淡道:“臣妾从不知这段往事,如此听来,那贵妃真真悲戚,实在让人闻之悚然。” 懿元夫人笑容深谙道:“那昭阳宫,真真是个好地方…虽在那贵妃之后再未住人,然听闻宫内一应物品极尽奢华,可见皇上待妹妹异于旁人。” 虽心中早已惊涛骇浪,然我深知懿元夫人告知我此事的用意,岂能让她如愿,面上一如常色,笑着道:“凭他什么好地方,又如何能比得过夫人的华仪宫呢,若说恩宠,夫人自是独一份的。” 懿元夫人轻笑一声,缓缓起身,扶了扶发髻,看着我道:“说了许久的话,想必妹妹也乏了,本宫便不多留了,妹妹好生歇着罢,过些日子搬到昭阳宫,妹妹才是名副其实的昭贵嫔了。” 我起身道:“夫人今日屈尊来此探望臣妾,臣妾感之不尽。” 懿元夫人忽而靠近了我,轻声道:“昭阳宫空置许久,想必阴气颇重,不若求皇上做场法事超度亡魂,妹妹也好安心的住着,否则妹妹梦魇的毛病犯了,怕是于安胎不利。” 我在袖中握紧了有些颤抖的双手,面不改色的福身道:“多谢夫人惦念,恭送夫人。” 懿元夫人轻拍了拍衣袖,面上尽是笑意,转身离去。 见其出了殿,我紧绷着的气息终是松软下来,下意识的将手护在了小腹之上,看着玉缘,颤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玉缘见我面色异常,叹了口气,道:“是,那贵妃也是可怜,只是此事已过去多年,先太后也已仙逝,无人再提及此事了,娘娘不必介怀。” 我道:“那贵妃从前就住在昭阳宫,死的又是那般凄惨,一想起我便不安,总觉得心突突的跳着,又如何能安心搬到昭阳宫居住。” 容瑾面色也有些苍白,抚着心口道:“奴婢方才听着,也是吓得不轻,只想象着便一层冷汗,那昭阳宫空置多年,会不会…会不会…有鬼…” 闻言我的心又是一跳,越发寒意四起。 玉缘道:“休得自己吓自己,这些年来宫中从未有过鬼神之事,懿元夫人特意告知娘娘此事,不过是要让娘娘心中不安罢了,娘娘可莫要中了她的意。” 我道:“话虽如此,可是那地方,我一想起便不由有些害怕…” 容瑾嘀咕道:“皇上如此宠爱娘娘,怎会将这样的宫殿赐给娘娘居住…” 玉缘安慰道:“这些也是宫中谣传罢了,想必皇上也不曾在意,只因昭阳宫离乾阳宫近,又宽敞华丽,故而将其赐给娘娘,娘娘从未做亏心事,又何惧神鬼。” 容瑾闻言也附和道:“玉缘说的不错,娘娘可莫要着了懿元夫人的计,再说奴婢们日日陪着娘娘,不会有事的。” 我迟疑的点点头,可心中仍旧是有些惧怕,毕竟那人彘太过悚然,然我若因此拂了承琰的好意,承琰必定不悦,思索之下,竟两相为难。可是细一想,后宫住着历代宫妃,尔虞我诈,冤死者无数,哪一宫又是干净的,如今住的景宜轩,难不成便从未死过人么? 如此安慰了自己,虽释然些许,却仍旧心怀芥蒂,。 玉缘看了眼懿元夫人送来的贺礼,小心问道:“懿元夫人送来的这对翡翠镯子,质地极好,倒是难得的宝贝,不知娘娘欲如何处置?” 我看了一眼那盒子,忽而心中有些烦乱,冷冷道:“她送来的,再珍贵的东西,我也是不敢受用的,放到库房里吧。” 玉缘应声,将那精致的银盒拿了下去,而我应付了许久,终是有些乏了,便回寝殿歇着去了。 108.第108章 欲立中宫 翌日一早,才用了早膳,我便匆匆去了静澜轩。 殿中亦颜正坐在绣架前刺绣,见我来了,忙站起身上前扶了我坐下,道:“妹妹有事遣人叫我便是,太医嘱咐妹妹多休息,何事劳你亲自跑一趟。” 我道:“我不过是怀了孩子,又非生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哪里便那么娇气了。”言罢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今日来确实有事想问姐姐。” 亦颜疑惑道:“看你神色这般凝重,发生了何事?” 我道:“先祖时昭阳宫住着的那位贵妃,姐姐可曾听过?” 亦颜道:“自然知晓,昭阳宫虽非中宫,却也可同凤鸾宫媲美,皇上将其赐给妹妹,旁人可是眼红的紧。” 我叹道:“昭阳宫虽华丽,可是姐姐可知从前住着的那位贵妃是何下场?” 亦颜脸色微变,凝神道:“此事已过去多年,是哪个不长眼的将此告与了妹妹?” 我道:“懿元夫人昨日亲自送来了贺礼,告知了我此事。” 亦颜面色微怒:“宫里就这么几座宫殿,历朝历代多少嫔妃住在这里,哪一宫没有几缕亡魂。满宫里除了凤鸾宫,便是昭阳宫离乾阳宫最近,懿元夫人特来告知你昭阳宫旧事,岂是安了什么好心,我瞧着她便是眼热妹妹得了昭阳宫,故意告诉妹妹这档子事,存心的为妹妹心中添堵。” 我道:“若是寻常的甍逝便也罢了,只是那贵妃死的那般凄惨,人彘…”我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姐姐可知我这些日子每每想起此事,便心中揪的很,那昭阳宫出过这样的事,光想想便让我心中不安,如何能让我住的踏实。” 亦颜安慰道:“原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到底也是后妃争斗的事,不过是先太后手段残忍了些罢了,前朝的陈嫔便是吊死在这静澜轩中,听闻死时怨气冲天,及其可怖,可这么久我不是也住的好好的。” 闻言我周身又是一寒,四下看了看,道:“姐姐可别吓我。” 亦颜笑着道:“你若不信,回去问问玉缘便是,若细追究起来,怕是这云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有过白骨,什么样的死法都有,若都依着妹妹的想法,天下万民又该到哪里安身?” 亦颜的一番话让我心中释然许多,不禁笑道:“姐姐最是会劝慰人,倒是我自己多虑了。” 亦颜道:“孕中易多思,懿元夫人想必欲借此让你心绪不宁,胎象不稳,莫要着了她的道才是。” 之后近半个月过去,我几乎足不出户,日日在殿中安养,周正每日都来为我诊脉,只让我多卧床休养,内务府送来的补品也经周正一一查看,又是玉缘亲自熬煮好送进殿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承琰照例来看我,小坐了一会儿,又提及我迁宫一事,说昭阳宫已然打扫妥当,一应物品均已备全,这几日欲择一吉日,便命我搬到主殿去住。 忆起人彘一事,我不禁心有余悸,思索着道:“皇上,孩子如今还未满三个月,且臣妾这些日子孕吐的厉害,太医嘱咐臣妾多躺着,此时怕是不宜迁宫,臣妾又住惯了景宜轩,此事不如过些日子再论吧。” 承琰犹豫道:“你已晋为贵嫔,理应居一宫主殿,掌一宫事务。继续在景宜轩住着于理不合,虽雎祥宫的主殿也空着,但终归比不得昭阳宫宽敞。” 我道:“臣妾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意,只是臣妾初初有孕,骤然换了宫殿,怕是睡不安稳,不如再过两月,待孩子在臣妾肚子里站稳了脚,再搬也不迟。” 承琰闻言不禁一笑:“依了你便是,你与亦颜情同姐妹,雎祥宫里有她照料着你,朕也放心,迁宫的事再迟几个月便是。” 我不禁欣喜,欠身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 日子一晃到了腊月,我已有孕四个月余,小腹已微微隆起,有周正悉心照料,胎象已稳,脉象也正常许多。 过些日子便是除夕,惠妃与纪昭媛忙着操办除夕晚宴及初一祭祖之事,这几个月懿元夫人已逐渐复宠,承琰去她宫中的日子明显多了起来,如汐与亦颜恩宠比之旁人虽多,却终究被懿元夫人抢了大半,这一日,我早已想到,朝中姚重不倒,懿元夫人自不会就此失宠,而我与她,早已是水火不容之势。 临近年关,几场雪过后,天越发冷了起来。 外面冰天雪地,我又有着身孕,牵宫之事自然暂且不提,而我更是足不出户,除却亦颜与如汐,祁泽亦不时来我宫中玩耍作伴,日子过的还算平静。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这一日,亦颜如常来景宜轩与我作伴。 闲叙了几句,亦颜道:“除夕过后,二月便是大选,到时又有不少妃嫔入宫,今后我们会逐渐老去,而这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样清净的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我听她的语气颇为伤感,安慰道:“皇上非薄情之人,即便总有新人入宫,可新人远不及老人陪伴多年的情分,况且如今也轮不到我们羡慕新人的年轻美貌。” 亦颜笑道:“我不过是想到今后的几十年时光,感慨一句罢了。说起来,有件事,妹妹总不出去,定然不知晓。” 我道:“姐姐又知晓了何事?” 亦颜道:“中宫之位玄虚,此次选秀,太后与皇上有意选一位合适的女子,位主中宫。” 我闻言不禁讶然,忙道:“姐姐的意思是,皇后的人选,并非如今宫中之人,而是要在今次大选中选出?” 亦颜点头道:“我们虽身居后宫,可纵观朝堂局势,姚相与镇国公平分秋色,然两家在朝中皆位高权重,这中宫之位,怕是落入任意一家都会使朝政失衡,我听闻此次皇后人选,乃护国大将军之女郑虞诚。” 我道:“郑虞诚…听着名字,倒像个男儿。” 亦颜道:“武将之女,想必不似平素的柔弱女子,护国大将军手握兵权,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有意抬举至此,姚相必会有所忌惮。” 我闻言点头道:“皇上根基浅,自有他的权谋之道,中宫之位一直玄虚,后宫人心亦不稳,这次选秀,怕是要让华仪宫失望了。” 亦颜道:“懿元夫人这些年一直身居高位,对后位势在必得,谁曾想皇上会立新人为后,今后这后宫,可要热闹了。” 我轻笑道:“她原本便非中宫人选,奈何其不自知罢了。后宫有主,人心才定,争斗虽不会停息,却也与从前不同了。” 亦颜道:“只是不知这位皇后性情如何,出身习武世家,想必与众不同,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我瞥了她一眼,笑道:“姐姐怕是想看看凤鸾宫有主,懿元夫人会如何罢?” 亦颜掩嘴一笑,嗔道:“什么都瞒不过妹妹,懿元夫人惯于纵横后宫,位居人下之时,我倒真想看看,不过皇后位主凤鸾宫,也是日后的事了,如今顶要紧的,便是妹妹的肚子,旁的事都不重要。” 我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笑着道:“有姐姐日日陪伴照料,我怎会不好。” 亦颜笑道:“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好在如今宫中人少,华仪宫那位虽复了宠,可是摄六宫之权却仍在惠妃手中。年后中宫有主,自然是皇后主事,如此华仪宫定然将重心放于争夺协理六宫之权之上,已是自顾不暇,妹妹趁此机会好生养胎,平安诞下皇嗣才是正事。” 109.第109章 新岁 转眼已到除夕,各宫张灯结彩,纷纷在宫门口挂上了红灯笼。 亦颜笑说:“今日怕是妹妹在雎祥宫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今后想要见妹妹,还要跑到昭阳宫才可。” 闻言我竟有些许不舍,在雎祥宫住了许久,又与亦颜情同姐妹,今后不再同住一宫,多少有些落寞之感。 除夕晚宴,依旧办的十分热闹,惠妃与纪昭媛皆是做事稳妥之人,太后也不住称赞二人,而懿元夫人虽笑容得体,却看似牵强了些。 比之去年除夕晚宴突发意外,今日觥筹交错,轻歌曼舞,直到晚宴结束,依旧一派祥和。 夜里,我因身子困乏,很早便歇下了,吩咐了宫人可自行首岁。 第二日一早,主位以上的妃嫔应随皇帝一同祭祖,祭祖大典需近两个时辰,而我的身孕已有五月,怕我太过劳累,承琰便准我不必同去,嘱咐了我在宫中好生休息。 待祭祖大典结束,妃嫔依例到凝玉宫向太后请安。 时辰还未到,我便传了轿撵,宫道上日日有宫人洒扫,即便两边的草地树丛中满是白晃晃的积雪,然宫道上却十分干净,抬轿的太监沿着宫道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去了凝玉宫,倒也一路相安无事。 皇上与几位主位以上的娘娘祭祖还未归来,凝玉宫此时倒也如往日一般清静。 方到殿门口,只见太后身边的溪若姑姑从里面出来,见来人是我,忙屈膝道:“昭贵嫔来了。” 溪若姑姑乃太后陪嫁侍女,一生未嫁,陪伴太后多年,连承琰对其也礼让三分,见状我忙虚扶道:“姑姑不必多礼,我今日来的早了些,不知可叨扰了太后?” 溪若微笑道:“无妨,太后此时正在殿中,外面天冷,娘娘快些进去吧。” “多谢姑姑。”我微微颔首谢过溪若,便由着玉缘扶我进殿。 入殿后,只见太后正在矮榻上坐着品茶,见我来了,面上露出笑意。 我走近了,福身道:“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将茶放到了小桌上,笑着道:“你身子重了,不必拘这些个虚礼,快坐下。” “多谢太后体恤。”我又行了一礼,便在下方的椅中坐下。 太后面色慈祥的看着我,柔声道:“天儿还早着,怎么不多睡些时辰。” 我颔首道:“月份大了,也不似前几个月总是困倦。再因昨日没有守岁,早早便歇了。晨起醒得早,待着也无事,早些来,也可陪着太后说说话,只是怕打搅太后清幽。” 太后笑着道:“哀家上了年纪,每日睡不多时,早早便起身礼佛,清幽久了,也无趣的紧,你有这份心,哀家高兴还来不及。” 我道:“臣妾倒是羡慕太后这里的清静,若太后不嫌弃,臣妾愿意常来陪伴太后。” 太后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向来稳重,哀家知道,只是如今皇帝爱重你,你的精力,还是多放在皇帝身上为好,偶尔来与哀家说说话便好。” 我面上微微一热,温顺道:“是。” 太后又道:“你晋了贵嫔,皇上又将昭阳宫赐予你,拖了这些日子,正月的日子吉利,过几日天回暖了,你便搬过去罢,总居着偏殿,难免让人轻瞧了去。” 我微微迟疑了片刻,只得颔首应了。 “昭娘娘。” 正说话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话音刚落,只见一身紫色貂袄的祁泽一阵风似的自外奔到我怀中。 太后见状忙斥道:“这么疾风似火的做什么,当心撞了昭贵嫔的肚子。” 正抱着我的胳膊蹭着的祁泽闻言吐了吐舌头,又慌忙撒手,瞬时离我一步之遥。 我见状不禁笑道:“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跑得这样快,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好。” 祁泽欢快道:“这些日子下了雪,天儿又寒,许久没有出去,方才听宫人说昭娘娘来向母后请安了,我便忙赶来了。” 太后忍不住笑嗔道:“那也不必这般风风火火的,莫非是怕晚一步昭贵嫔跑了不成?” 祁泽瞬时红了脸,辩解道:“儿臣是好些日子未见昭娘娘,听闻昭娘娘来了,欢喜的紧,母后最是会取笑儿臣。” 太后看向我,笑着道:“这孩子如今最是跟你亲近,平日里便总吵着去雎祥宫寻你,若不是哀家拦着,你又如何能好生养胎。” 我笑道:“祁泽虽贪玩,却不莽撞,有他陪着,臣妾倒也不觉得无趣了。” 太后道:“倒是这个理,日日见着,想着再过几年祁泽大了,开衙建府之后,怕是哀家该思念的紧了。” 祁泽闻言脆生生的冷哼道:“母后现在可知晓我要紧了?” 太后指着他连连笑道:“瞧这张嘴,锋利的跟什么似的。” 有了祁泽在,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又坐了些时辰,只听殿外宫人进来道:“太后,皇上与诸位娘娘已从祭祀大典上回来了,随后就要到了。” 太后点头道:“知道了。”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来报,道皇上已在外等候。 太后面上一喜,忙道:“外面天寒,快些让他们进来罢。” 见状我也由着玉缘扶着起了身,只见承琰一身明黄,自外而入,后面跟着盛装打扮懿元夫人,几位主位娘娘也皆在后面。 入殿后,我欠了欠身,随即走到了纪昭媛身后,迎面撞上了安贵嫔,如今我们二人已同为正三品贵嫔,而我有皇上钦赐封号,安贵嫔却未得封号,只得以姓氏相称,虽同为贵嫔,地位却是在我之后的。 迎上她冷凝的目光,我淡然而笑,站在了她身侧。 随同承琰一同为太后行了首岁跪拜之礼,又听着太后训话罢,众人才起了身。 太后将目光投向我,招手道:“礼是祖宗传下来的,你身子重,生受你了,快些到哀家这里坐下。”言罢又对众人道:“你们也不必拘着,快坐罢。” 待众人坐定,承琰看了我一眼,又笑着对太后道:“首岁的日子,儿臣还怕母后早起冷清了些,祭典一过,便急着来了,谁知母后这里有昭贵嫔陪着,倒是朕多虑了。” 太后笑道:“昭贵嫔向来懂事,一早便来陪哀家说话,有着身孕,本该多歇着才是。” 惠妃附和道:“太后说的极是,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昭妹妹要小心着才是。” 不等我说话,懿元夫人满面笑意的看向我,道:“昭贵嫔晋封已有几个月了,皇上已将昭阳宫赐予了昭贵嫔,怎的昭贵嫔仍住在雎祥宫不肯迁宫呢?莫非昭贵嫔不满皇上的赏赐么?” 我看了懿元夫人一眼,不露声色道:“昭阳宫那样的好去处,臣妾自然喜欢,只是前些日子太医叮嘱臣妾多卧床休息,实在不宜挪换住处,再者正月的日子好,臣妾也想着新岁迁宫再好不过,劳夫人记挂了。” 太后淡淡扫了懿元夫人一眼,又对我道:“哀家方才也与你提过,初六的日子不错,不如那一日搬到昭阳宫吧。” 我颔首道:“是,臣妾多谢太后。” 懿元夫人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只闻太后又道:“下个月便是大选,一应事宜便辛苦惠妃与纪昭媛操办吧。”说罢稍顿了顿,又道:“凤鸾宫也该整修一番了,” 惠妃与纪昭媛忙起身应了。 只闻惠妃又道:“帝后大婚,乃是大事,臣妾定会尽心操办,后宫有主,臣妾们也自是欣慰。” 懿元夫人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随即似笑非笑道:“这未来的皇后,也不知是什么性子,性情朴素还是爱好奢华?不知惠妃妹妹欲如何整修凤鸾宫,才能让未来的皇后娘娘满意?若是一应布置惹的皇后娘娘不喜,又是否该怪罪妹妹呢?” 惠妃微微一怔,面露为难。 承琰看在眼中,不悦道:“凤鸾宫从前是太后寝宫,殿内摆设自然是一国之后该有的样子,整修凤鸾宫之事朕会亲自下旨着人去办,如何布置也会依着朕的意思,此事懿元夫人实在不必担心。” 懿元夫人见承琰面色阴郁,忙欠身道:“臣妾并无他意,只是皇后即将入主中宫,统领后宫,乃后宫大喜,臣妾许是关心则乱,还请皇上恕罪。” 承琰摆了摆手,又对惠妃道:“你先安排着,若有决定不下之事,问太后便是。” 惠妃应声道:“是,此次大选虽非皇上继位后的首次选秀,然臣妾从未沾手过,故而许多事情自然还需向太后请教才是。” 太后笑道:“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哀家老了,也乐得清闲。” 又嘱咐了几句选秀之事,太后才让众人散了。 110.第110章 迁宫 转眼已是初六,拖了许久,今日却是不得不迁往昭阳宫主殿了。 看着宫人们兴高采烈的收拾着宫内的东西,我依旧怏怏的坐在座椅中发呆。 昭阳宫,原本是个令人羡慕的好去处,然而想到曾经那位贵妃令人悚然的结局,我的心总是提着。虽深知懿元夫人告知我此事的用意,可依旧忍不得胡思乱想。 玉缘从殿外进来,轻声道:“娘娘,常用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待收拾整顿,奴婢便去传步辇。” 我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手下的檀木扶手,道:“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玉缘安慰道:“娘娘莫要多想了,那昭阳宫不知有多少人眼热着,奴婢方才去过了,宽敞明亮。与之相较,这景宜轩倒是促狭的紧了。娘娘见了也必定喜欢。” 我叹道:“懿元夫人打着好算盘,一番挑拨倒真真见了效,自知晓那事,心中总是惦记着。如今眼见着要搬到那里去,越发心悸了。” 玉缘道:“娘娘既知懿元夫人有心让娘娘心中不安,又何必总想着,娘娘越是如此,懿元夫人怕是越发得意了,何必要顺了她的意,奴婢瞧着昭阳宫风水好的很。” 我道:“罢了,今日迁宫,是太后下了懿旨的,我怕是再拖不得了,若是那边收拾好了,便传步辇吧。” 玉缘点头道:“娘娘且放宽心便是。” 不一会儿,茜宝神色欣喜的从外进来,道:“娘娘,昭阳宫主殿一应物品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娘娘移驾了。” 我笑着道:“瞧你高兴的样,莫非你也得了好房间不成。” 茜宝闻言笑的越发开心,道:“可不是,昭阳宫真真是个好地方,娘娘的寝殿自不必说,连着奴婢们的房间也宽敞明亮了许多,奴婢瞧着便喜欢的紧。” 我道:“你喜欢便好,步辇可备好了?” 茜宝连连点头道:“自然备好了,只等着娘娘移步了。” 我从座中起身,环顾了四下,住了一年多的地方,骤然离开,却是不舍的。 我缓缓叹了口气,由着玉缘扶着我慢慢走了出去。 出了景宜轩,只见亦颜正站在院中等着,见我出来,笑着走上前来。 我见状不禁嗔道:“天气寒冷,姐姐怎的在外面站着?” 亦颜笑着道:“你今日迁宫,我自然要来送你。” 我闻言不禁鼻子一酸,道:“姐姐这话说的,好似我要去千里之外似的。” 亦颜眼眶微红,转而又笑道:“一同住了许久,你乍然离开,可不是仿佛去了远处似的。只是你晋为主位,独掌一宫事务,我更多的为你高兴。” 我含了泪道:“自我入宫以来,姐姐一直待我如己,如今我更舍不得姐姐。” 亦颜道:“你我二人情如姐妹,即便不在同一宫,你依旧是我的好妹妹,不论何时,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我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今日本是个好日子,姐姐却存心要让我哭么?我本想求了皇上准姐姐迁到昭阳宫与我同住的,只是想着姐姐如今已是婕妤,想必过不了许久便会晋为贵嫔,到时姐姐居一宫主位,岂不是又要迁居别宫,想想便也作罢了。” 亦颜闻言不禁破涕为笑,嗔道:“难为你思虑周全,只是晋封主位哪里便有那般容易了,如今看似相差一级,可走起来却非一步之遥。” 我道:“寻常晋封不宜,若姐姐有了身孕,又岂非难事。” 亦颜神色一滞,苦笑道:“一切听天由命罢了,宫外歩撵想必已经在等了,妹妹快些去吧,改日我必会去昭阳宫寻妹妹的。” 我不由握了亦颜的手,动容道:“今后虽不同居一宫,却仍是要时常走动的,姐姐照顾好自己才是。” 亦颜笑着道:“这是自然,妹妹倒是不必担心我,只是你肚子已有五个月了,切记万事小心,我会不时去陪伴妹妹。” 别过亦颜,我坐上了步辇,往昭阳宫的方向去了。 走了大约两刻的时辰,步辇停了下来,只听玉缘道:“娘娘,到了。” 接着帘子被轻轻掀开,玉缘与容瑾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下了步辇。 我抬头,望着眼前镀金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昭阳宫”三个大字,深吸口气,抬步朝里走去。 一进宫门,入眼的便是宽阔的宫院,院中梅香四溢,再看主殿门前大片的梅花挺拔俊秀,如雪初降,洒满整个枝头,甚是清丽。 玉缘一边扶着我慢慢走着,一边道:“这院中景致极好,主殿后面还有一片梅园,日后娘娘便可在宫内赏梅了。” 我看着开的正盛的素心腊梅,心情不禁明朗许多,阵阵梅香迎面而入,实在沁人心脾。 这时,主殿的殿门被打开,我缓缓走了进去。 一入殿,周身被温热的空气包围,地龙烧的极好,将冬末的寒气全部隔绝在了殿外。 殿内极为宽敞,外殿正对门的是黄花梨木的主位座椅,椅背与扶手皆刻着细致的花纹,边上勾勒着金边,椅中设着大红金丝织靠背,座椅旁是一张色彩匀细的紫檀小桌。座下两边摆放着几张客椅,同样雕琢精细。狭长的紫檀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名人书画与色泽雅致的茗碗瓶花,里侧摆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案,岸上列着宝砚竹笔,一边摆着一尊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殿外盛开的素心腊梅。 檀木海棠浮雕屏风后再向里通,便是寝殿,入里便是珍珠帘幕,沉香木阔床榻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满金丝牡丹,风起绡动,一阵幽香扑来,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果如传言一般,这昭阳宫内饰极尽奢华,多年过去,昭阳宫也已重新整修,内里的摆设物件应是新添置的,想必是承琰的意思罢了。 容瑾随在我身后,口中不禁啧啧道:“皇上待娘娘真是好,这昭阳宫,当真华丽,连华仪宫也比之不及。” 茜宝随一众宫人跟在后面,此时亦是欣喜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华贵的宫室,皇上待娘娘当真有心,奴婢们也真真开了眼了。” 我回头看了眼一众宫人,见他们面上皆是欢欣之色,不禁道:“从前我无宠时,你们跟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今日迁宫,是件喜事,下去之后都到玉缘那里领赏吧。” 众人闻言欢喜的谢了恩,我又道:“如今皇上虽待我不薄,但宫里危机四伏,我若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昭阳宫虽好,却已然太过招摇,今后在旁人面前切不可太过骄躁,以免被人寻了错处,祸及自身,我的意思,你们可明白?” 众人神色凛然,忙连声应了,得了玉缘的吩咐,便下去整理从景宜轩带来的物品。 殿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我四下环顾了一阵,殿内的物品华贵而精致,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寝殿的大理石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柔和而安逸的气息,一瞬间,我竟忘了那段惊悚的往事,只享受着此时因承琰的用心而带来的欣然。 玉缘扶了我座下,轻声道:“殿内的摆设布置全是依着皇上的意思来的,摆设的物品也全是皇上命内务府添置的,半点从前的影子都没有了,娘娘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我点头道:“皇上日理万机,难得如此用心,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容瑾道:“从前听着宫人说昭阳宫如何奢华,如今亲眼见了,才知外面传的并非虚言。” 玉缘道:“娘娘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主位娘娘,日后无人再敢将娘娘轻瞧了去。” 我看着对面精雕细刻的梨木海棠花纹烛台,幽幽道:“想想初入宫的日子,好似很久远了,可细算之下,也不过才一年多过去,这宫里的日子,当真难熬的很。” 玉缘温声道:“娘娘的福气远的很,如何发出这般感慨。” 容瑾亦道:“待孩子出世,日子哪里还会那般无趣,娘娘只管好生养胎便是。” 闻言我轻轻将手扶在隆起的小腹上,内心不禁柔软许多,不管未来的路再艰难,我定要拼尽全力护我的孩儿周全。 111.第111章 帝后大婚 自有孕以来,因我步步小心,腹中孩儿也未曾有何异常,周正说我脉象有些虚弱,但好生将养,自不会有何意外。 自我搬到昭阳宫,已有近一月,迁宫后的前几日夜里睡不安稳,玉缘与容瑾便在床边铺了床褥陪着我,一夜一夜过去,也未曾发生过臆想中的恐怖之事,我只笑自己心小,顺了懿元夫人的意,心中释然许多,接下来的日子倒也不再害怕。 一晃便到了选秀的日子,二月初二,原是个好日子,今届秀女皆奉旨入宫参选,外面想必热闹极了,然我终是未曾出去,只安心待在昭阳宫养胎。 虽好奇今届秀女是何姿容,然日后岂非不见,故而便也安下心来,毕竟此时,万事于我而言都不如腹中孩子重要。 听闻初选便留了四十余名秀女,接着便是殿选,太后与皇上自然出席,懿元夫人虽不再摄六宫事,然而作为宫中位分最高的妃子,自然是要陪同皇上一同殿选,惠妃如今管理六宫,自然也一道去了。 不到午时,便传来了消息,此次殿选共留用了十六名秀女,留名后便送回了府上随教习姑姑学习宫中礼仪,定于二月十六入宫。 这些秀女的位分尚未拟定,倒是封后的旨意下来了,定于二月初八为皇帝与皇后举行大婚。 皇帝纳妻,自然与平日纳妃不同,听闻初六便派出使臣至大将军府邸送去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两具,银盆两具,各色锻千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驮甲二十副,是为“纳彩”。 随即便是纳吉,初七大将军府上派人将嫁妆抬入宫中,初八便为迎娶之日。 内务府早将皇后的龙凤同和吉服送到大将军府上,初八一早皇后需将吉服穿戴好,并戴双如意,等候迎亲使臣前去宣册封旨。 为了不误吉时,使臣与迎亲的凤舆丑时刚过便离了宫。 因皇后乃国母,帝后大婚自是国之大喜,不到卯时,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已等候在议政殿外,仪仗鼓乐此时也已发出震耳的礼乐之声。 卯时刚到,天已亮起,迎亲的队伍已入了宫,观礼的宗室亲贵,王公大臣,遗老阔少,皆身穿朝服,等候在议政殿外的阶下。 后宫诸人也已盛装而来,待皇后降舆,后宫诸妃需在舆前跪地迎接后宫之主,以示尊卑。 待礼乐之声近了,唱礼的公公一声高唱,文武百官及后宫诸妃已齐齐跪地迎接,我已近七个月的身孕,承琰本吩咐了我不必迎接,然后迎娶皇后乃大事,我自不愿落人口实,此时已艰难的跪在地上,迎接皇后下舆。 待孙长胜又高声宣了册封皇后的圣旨,几名使臣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八名侍从,手中拿着轻便的镂金香炉,炉中插着已点燃的四柱香,一丝丝轻烟旋入朦朦亮起的空中。 随后十六人抬的凤舆与长长的仪仗并行,在阶下稳稳的落在地上,只见这凤舆足有三层,轿顶涂金,一层正中绣着一只斗大的金凤凰,凤背驮着凤舆的金顶。二层蓝缎绣的蓝凤凰绕轿檐一圈,轿檐上站着九只小金凤。三层为弓背行出方檐,檐四角各站着一只金凤,嘴中衔着长长的明黄垂地流苏,轿帷以明黄色云缎作底,上面绣着五彩凤凰。凤舆两侧饰有双喜,垂帘上绣有红缎绣蓝凤凰、金喜字,还有五彩云朵、蝙蝠和吉祥花。四周绣葫芦万代花边,寓有多福多寿、子孙万代、繁衍不绝之意。 凤舆周围站着几十名宫人及侍卫,待凤舆停稳,随侍的嬷嬷缓缓将垂帘掀起,穿着繁重凤冠吉服的皇后搭着嬷嬷的手小心的下了凤舆。 只见皇后身披凤冠霞帔,大红蹙金织金锦牡丹凤袍,逶迤身后三尺有余,领口与袖口处皆用丝线掺了金丝勾勒出一大片精致的牡丹刺绣,裙裾绣着祥云的图案,点缀着千万颗宝石。凤冠缠金绕赤,十二支凤钗张扬的向四周伸展,顶端的凤鸾口中衔着一颗明珠,明珠下的束束流苏轻轻垂下,凤冠下白皙的面庞,远山横黛,长眉入鬓,一对狭长的秋水眸氤氲朦胧眼角向上挑起,在眼角晕染开桃色,虽非绝色,然如月般娇媚的脸上又带了几分英气,尽显中宫的雍容端庄。在沉重的吉服下,仍旧身量纤纤,胸前垂挂着的三盘朝珠不时叮咚作响。随着礼乐之声缓缓往议政殿走去,逶迤拖地的裙尾用金银丝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彰显着后宫之主的身份。在这朦朦的天色中,仿佛一轮皎月发着光芒,让所有人皆黯然失色。 议政殿外,只见承琰负手立于议政殿外的阶上,俯瞰着下方,头戴金冕,白玉珠旒低垂在面前,使其看起来威严肃穆,一身明黄龙袍,绣有九条五爪纹金龙与五色祥云,下幅为八宝和立水纹,小摆的小团龙在晨风的吹动下栩栩如生。 我随众人起身,不禁抬眼看去,只见皇后已在宫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台阶的顶部,承琰伸出了手,牵过皇后,一同入了议政殿。 我与诸妃及文武百官皆跟在后面,入殿后站在了大殿两侧,殿中的承琰亲自授了皇后金册金印,随即二人一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婚的繁礼才算成了。 随即便是帝后祭祖大典,这时身边的玉缘悄声道:“娘娘的身子可还吃的消?” 一个上午我已是十分疲惫,却又不愿在这样的日子里惹人注目,只轻轻摇头道:“无妨。” 玉缘担忧的轻叹一声,搀扶着我随众人同往祭祖的方向去了。 待祭祖结束,一应流程行罢,已是半晌。 凤舆将皇后送往凤鸾宫,嫔妃们也紧随其后,去向皇后叩头问安。 到了凤鸾宫,我已疲惫至极,小腹微微有些不适,却又只得强忍着。 一入主殿,只见皇后已在正前方的主位上正襟危坐。 主殿比之昭阳宫自然略宽阔些,殿内一应金雕玉器应景的摆放在各处,雍容雅致,紫金香炉轻烟冉冉,发出幽香的气息。 众人在殿中站定,款款跪地,齐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只闻如空谷幽兰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诸位姐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众人闻言起身,又有嬷嬷上前一一为皇后介绍了各宫妃嫔的位份及家世。 皇后含笑一一点头记下,又给众人赐了座。 待众人坐定,皇后面带温润的笑意,道:“众姐妹随侍皇上已久,本宫初入宫闱,资质轻浅,日后还需诸位姐妹时时提点。本宫准备了些薄礼,还望诸位姐妹莫要嫌弃。” 说着,便有皇后的贴身宫女上前宣了皇后的赏赐,众人忙领赏谢恩。 接着,皇后又道:“听闻从前是惠妃与纪昭媛在打理六宫事宜,日后本宫还需向两位姐姐多多讨教,怕是时有叨扰,还望二位姐姐莫弃。” 言罢,座下的惠妃与纪昭媛忙起身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能助娘娘一二,是臣妾等的荣幸。” 皇后浅笑道:“二位姐姐不必多礼,快坐下罢。” 这时,自晨起便面色阴沉的懿元夫人转头望着座上的皇后,忽而笑道:“皇后娘娘初入宫,虽为后宫之首,但从前毕竟养在闺中,见识浅薄,六宫琐事繁杂,怕皇后娘娘到时手足无措,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一番话颇为挑衅,座上这位虽年方十八,比我亦小一岁,比不得懿元夫人与惠妃陪伴皇上多年,资质深厚,然其毕竟是一国之母,且初入宫中,是何脾性还不知,懿元夫人却如此****出言讽之,殿中瞬时无声,众人都看着座上的皇后。 112.第112章 挑衅 皇后面不改色的看向懿元夫人,含笑道:“这位姐姐便是姚相独女,懿元夫人吧?听闻姐姐从前一直代掌凤印,行事果断,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后本宫自然也少不了要请教姐姐,到时还望姐姐不吝赐教才是。” 清冽的声音,仿若珠玉落地,不卑不亢,一席话看似云淡风轻,却戳到了懿元夫人的痛楚,引得懿元夫人不禁变了脸色。 满宫皆知懿元夫人前次失宠,一并丢了摄六宫之权,后虽复了宠,却是有名无实,空有夫人的尊位,手中却是一丝权力也无,如今皇后入主中宫,有皇后压着,懿元夫人自然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居众人之上。 只见其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又神色恭敬道:“皇后娘娘位份尊荣,即便让臣妾做什么,臣妾又岂敢违逆。” 坐在我旁边的安贵嫔亦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皇后娘娘母家权重,一入宫便是中宫之位,自然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后也不恼,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笑容,不急不缓道:“姐妹们同住后宫,一同服侍皇上,自然和睦为上,安贵嫔此言岂非暗指本宫以位压人,以皇后之位迫使你等做不愿之事?” 懿元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颔首道:“安贵嫔性子直,所言并无此意,皇后娘娘何必这般计较。且臣妾们今日乃初见娘娘,又哪里敢无中生有呢?” 皇后面不改色的笑道:“本宫贵为皇后,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本宫既奉旨入宫,便会尽皇后应有的本职,自然希望后宫和睦,不要有人惹是生非才好。” 懿元夫人嘴角勾了勾,顾自喝起了茶。 这时,皇后又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柔声道:“听闻昭贵嫔的身孕已有六个多月了,原本该在宫中好生休息才是,这一个晨早,真真生受你了。” 我闻言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无碍的,娘娘入主中宫乃后宫大喜,若不亲眼见了,岂不遗憾。” 皇后笑道:“难为你了,胎儿可好?” 我道:“回娘娘,太医日日照看着,胎儿还算强健。” 皇后道:“那便好,本宫从家中带了些安胎补药,是本宫的父亲在外征战时带回来的,一会儿带些回去吧,想必用的上。” 我忙在座中福了福身,受宠若惊道:“多谢皇后娘娘。” 这时,惠妃笑着道:“皇后娘娘仁爱,当真是臣妾们的福气。” 皇后抿嘴笑道:“本宫出生武将世家,原不懂那些个阴柔之道,既入宫为后,便只想着诸位姐妹和睦,皇上才可安心处理朝事。” 惠妃道:“娘娘说的极是,今后宫中有娘娘打理,想必皇上会放心许多。” 未等皇后说话,只见懿元夫人嗤笑一声,道:“皇后入宫,后宫有主,自是好事,皇上想必对皇后报以厚望,皇后可莫要让皇上失望才是。” 皇后扶了扶额头,缓缓道:“这是自然,若非如此,懿元夫人从前位同中宫,皇上有意立后,也该是属意你才是,又何必招本宫入宫。” 懿元夫人脸色登时变了,目光冷冽的看向皇后,许久才道:“臣妾怎有那般福气,皇后能登此位,想必德行非臣妾们可比,臣妾怎敢觊觎中宫之位。” 皇后点头微笑道:“懿元夫人这般明事理,本宫也放心许多。”言罢又扫了众人一眼,温声道:“折腾了许久,想必诸位姐妹也乏了,便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起身行礼告退。 出了凤鸾宫,见亦颜正在宫门口等着,见我出来,忙上前关切道:“我见你面色发白,可是累着了?” 我忍着腹中的不适,低声道:“许是今日有些劳累,腹中有些许疼痛,不过不碍事的。” 亦颜闻言脸色一变:“皇上明明命你不必前去,偏你固执,若是孩子有何闪失,可怎么是好,玉缘,快去传太医前去看看。” 玉缘闻言忙转身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正要上轿撵的惠妃见状,上前问道:“妹妹不舒服么?” 我强笑着道:“有些不适,想必是有些劳累了,玉缘已去传太医了,无碍的。” 惠妃蹙眉道:“你月份大了,本不该如此劳累,今日站了许久,怕是动了胎气,本宫与妹妹一道回去吧,太医看过了才可放心。” 这时,懿元夫人从凤鸾宫出来,见我们未曾离去,又扫了我一眼,轻笑道:“昭贵嫔脸色似乎差了些,莫非是皇上与皇后大婚,妹妹心中不快?” 我的手下意识的放到了小腹之上,强打精神道:“皇后入宫,臣妾兴之不及,怎会心中不快?” 懿元夫人将我的动作尽收眼中,目光放到了我的小腹之上,幽幽道:“为迎皇后入宫,昭贵嫔却是受累了,若是孩子有何闪失,皇后的罪孽岂非深重。” 我的手不由紧了紧,淡淡道:“皇后乃皇上嫡妻,臣妾作为妃妾,若不相迎,岂非不分尊卑,不顾礼数。况且,臣妾的孩子此时好的很,夫人尽可放心。” 懿元夫人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道:“日子还长,谁知哪一日便会有意外发生,妹妹小心些才是。” 我不卑不亢道:“多谢夫人提醒。” 懿元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深深的看我一眼,转身上了轿撵离去。 113.第113章 不适 见懿元夫人走远,我的精神才微微松了些,惠妃与亦颜忙扶我上了轿撵。 抬轿的太监一路脚步很快,却也走的平稳。 回到昭阳宫,小腹仍旧不适,却也疼的不甚厉害,由着宫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扶到榻上。 等了不一会儿,周正便疾步自外而入,匆匆行了礼,便忙为我诊脉。 亦颜着急道:“如何了?” 周正面色平缓道:“无碍,只是娘娘今日过于劳累,动了胎气,喝些安胎之药好生歇着便是,这几日万不可再受累。” 惠妃抚了抚心口道:“无事便好,皇后入宫这个当口上,妹妹的孩子若因此有事,怕是难以太平了。” 我悬着的心也终是放下,今日帝后大婚,后宫妃妾自该尊崇礼制,我腹中的孩子若因此有了闪失,难免有人中伤于我,道我故作矫情,在皇上大婚之际博皇上侧目,闲言碎语自不必说,怕是如此亦会陷皇后于不义之地,皇后难免难免为之不悦,毕竟今日初见皇后,是何秉性也全然不知,自然小心些为好。倒是见其方才面对懿元夫人的挑衅,不卑不亢,不温不火,倒也并非软弱可欺之辈。 惠妃因需操办晚宴之事,确定我无碍,便也并未多留,嘱咐了几句,便离去了。 待惠妃走后,玉缘依着周正的方子下去为我煎药。 亦颜亲自扶了我躺好,心疼道:“即便是帝后大婚,然你毕竟怀着身孕,关乎皇家子嗣,即便不去,想必也无人怪你,何必这样强撑着。” 我苦笑道:“皇后乃后宫之主,我自应将该有的礼数尽了才是,宫中人多口杂,我若不去,日后难免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毕竟对皇后的脾性不知,还是小心些为好。” 亦颜道:“你此言自然有理,只是若是孩子有恙,岂非得不偿失。” 我道:“我知姐姐关心我,我日后自会小心,今日的晚宴,我怕也不能去了。” 亦颜道:“咱们该做的都已礼成,余下的便是帝后的洞房之礼,晚宴也自是无关紧要了。” 想起那位皇后,我不禁叹道:“如今后宫有了正经主子,许多人的心思也该落地了,只是不知这位皇后是何脾性。” 亦颜思索着道:“将门之女,自然不是软弱之辈,原本我还担心这位新后会遭懿元夫人一流欺辱,可今日看着,倒是镇定的很,懿元夫人那般出言刁难,皇后倒也应对得当,毫无慌乱惧怕之意。” 我道:“想必生自武将世家,家训亦不同寻常,我看皇后眉目中倒是有着几分练武之人的英气,又岂会任由妃子编排。” 亦颜点头道:“懿元夫人从前骄纵惯了,骤然有皇后压着,且年岁资质尚不如她,家世亦旗鼓相当,心中自是不服的。” 我冷笑道:“事已敲定,皇后已然入宫,纵然不服,然嫡庶有别,她终究是越不过皇后的。今日她对皇后的敌意毫无遮掩,想必皇后心中已了然,日后宫中的局势,怕是再也与从前不同了。” 亦颜叹道:“再过几日,入选的秀女也该入宫了,想来这一两日她们的位份便会定了。” 我揉了揉额头,道:“人多了,是非也自然少不了,想想便头疼的紧。” 亦颜道:“那也是日后的事了,初入宫的秀女还能生出什么大乱子,如今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旁的事,放到一边罢了。” 又闲叙一阵,陪着我用了午膳,又说了好一阵子话,亦颜才回了宫。 晚间设宴,承琰特下旨命我在宫中好生休息,不必前去,加之我今日确是疲惫,故而简单的用了些补汤,又在庭中走了走,便歇了去。 114.第114章 挑唆 翌日晨起,我梳洗了一番,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便去了凤鸾宫向皇后请早安。 昭阳宫离凤鸾宫极近,乘轿撵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入了殿,只见承琰与皇后同坐上座,妃嫔已到大半,正与帝后说着话。 我步至殿中,欠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状含笑道:“昭贵嫔不必多礼,快坐吧。” 我缓缓起身落座。 只见皇后今日一席金罗蹙鸾华服,沉重的朝凤髻上方插着赤金宝钗凤鸾牡丹花细,下方戴有镶宝双层百花栖凤鎏金白玉,后有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正中盘着凤凰于飞镶玉琉璃金凤冠,昭示着主人后宫之主的身份。 座上皇后正襟危坐,戴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浴火凤凰护甲的手指白皙纤细,相交而握,双目含笑望着我,道:“时辰尚早,昨日你定是累着了,难为你今日如此早便来了。” 我颔首道:“臣妾虽是身子重了,可行动也不碍事,且今日是头次请早安礼,臣妾怎可懈怠。” 承琰看着我的目光多了份柔情,笑着道:“昭贵嫔向来知礼,昨日朕本吩咐了她不必前去,偏她遵着礼制,执意去了。” 皇后闻言浅笑道:“昨日礼节繁琐,臣妾亦念着昭贵嫔的身子,皇嗣为重,实在不可大意。” 如此说了一阵子话,待满宫妃嫔皆来了,懿元夫人才款款而来。 坐定后,看了看上方的帝后,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转而又笑着道:“皇后娘娘国色天香,与皇上郎才女貌,实在让臣妾们羡慕。” 皇后端坐着,持着娴静的笑意:“宫中姐妹皆姿色天成,又服侍皇上许久,亦有本宫不及之处。” 懿元夫人不经意间看我一眼,又道:“若说姿容,这宫中谁人能比得过昭贵嫔,也难怪皇上宠爱的紧。” 我闻言谦然道:“夫人谬赞了,皇后娘娘如明月照空,臣妾不过是小小繁星,岂敢与日月争辉。” 懿元夫人以帕掩嘴,轻嗤一声,又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故作关切道:“昨日皇后入宫,乃大喜之事,只是听闻昭贵嫔自凤鸾宫请安回去后,周太医便行色匆匆的随着玉缘去了昭阳宫,莫非是昭贵嫔腹中龙胎有恙?” 闻言承琰脸色微变,看着我道:“当真么?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见状忙道:“皇上不必担心,自臣妾有孕后,周太医每日都去为臣妾诊脉,昨日也不过是循例请脉罢了,哪里便如夫人说的那般严重呢。” 懿元夫人轻笑道:“昨日昭贵嫔面色可是差的很,自卯时至晌午,一刻也未歇着,妹妹的肚子也近七个月了,哪里经得起那般劳累。妹妹毕竟与我等不同,本宫自然担心妹妹。” 我道:“多谢夫人惦记,臣妾若是有事,今日又如何能在这里与夫人说话。” 对面的惠妃看我一眼,道:“昭贵嫔向来谦和知礼,昨日又是皇后娘娘入宫的大事,昭贵嫔恪守妃嫔之礼,敬重皇后,实乃妃嫔之典范。” 皇后亦道:“昭贵嫔怀有身孕,仍能如此,本宫实在感动。” 懿元夫人闻言轻嗤道:“敬重乃自内心而发,昭贵嫔大腹便便,即便不去,皇后又岂会怪你。你若果真心诚,又何必强装样子给旁人看,倒是让人不齿呢。“ 一番话说的尖锐,我不禁蹙了蹙眉,淡然道:“不知夫人此话何意?臣妾的身子还未到无法行动的地步,既能走能动,岂有不拜迎皇后之理?若如夫人所说,臣妾心有不诚,便更该称病不去才是。” 承琰向来不喜后妃的口舌之争,此时英眉紧蹙,面色不悦的轻咳一声。 皇后见状,不待懿元夫人说话,道:“昨日之事,昭贵嫔无恙自然是好,旁的事,自有时间定论。时辰不早了,本宫与皇上也该去向太后请安,诸姐妹便先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又等承琰与皇后出了殿,才陆续退了出去。 回到昭阳宫,小心翼翼的扶我坐定后,容瑾有些不悦的抱怨道:“懿元夫人处处针对娘娘,皇上皇后与满宫嫔妃都在,那番话也说的忒难听了些,皇后才入宫,她便急着挑唆皇后与娘娘。” 玉缘淡淡道:“皇后娘娘虽是昨日才入宫,看起来却精明的很,又岂会轻信懿元夫人的话,且懿元夫人昨日便对皇后多有不敬,想必皇后心中自有计较。” 我道:“懿元夫人已厌恶我多时,好在我怀孕后便处处小心,足不出户,才未能让其有机会下手。只是这后宫的天变了,她眼中的刺,自然也多了…比之从前的致命毒计,今日的言语奚落,也算不得什么…” 玉缘道:“从前她容不得有人威胁她登上皇后之位,如今骤然立了新后,后宫之事自有皇后打理,惠妃与纪昭媛共同协理六宫,大权旁落,她自然不会再将精力全然放在娘娘身上。” 我低头轻抚着小腹,心中柔软了许多,静静道:“恩宠与权力,便由得旁人去争罢了,如今我只盼着我的孩儿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别无他求。” 115.第115章 岁月静好 因月份大了,时常觉得腰部酸疼,每每倚在塌上,玉缘便将一个厚厚的鹅绒软枕放在我的腰后让我靠着,倒也舒服许多。 时近晌午,本靠在软枕上拿着手中的诗经随意翻看着,精神不觉困倦起来,竟不知何时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床边有响动,我缓缓的睁开双眼,见眼前有人影晃动,我带着困意睁开双眼,却见承琰正坐在我身侧,笑着望着我。 见我睁开了眼,承琰轻声道:“你醒了?” 我边用手撑着床榻欲坐起身,一边道:“皇上何时来的,怎的也不叫醒臣妾?” 边上的玉缘忙上前扶着我坐起,将软枕垫在了我腰后。 承琰握着我的手道:“方来不久,见你睡着,不忍叫醒你,这几日,你着实受累了。” 我闻言轻笑:“臣妾不过是尽了妃嫔该尽之责罢了,怎的却成了劳苦功高之人,岂不逼着臣妾觉得自己委屈么?” 承琰笑道:“你腹中怀着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功不可没,且怀孕多时又礼迎皇后,两者合一,可不是劳苦功高么?” 我不禁乐了起来,笑道:“皇上最是会哄臣妾开心,有皇上心疼着,臣妾倒是无论什么都不觉得辛苦了。” 承琰道:“你怀着我们的孩子,朕心疼你,自是应该,昨日却是生受你了。” 我柔声道:“皇后乃国母,尊卑有别,臣妾作为嫔妃,理应相迎,今后有皇后管束后宫,皇上也可安心处理朝事。” 承琰伸手将我揽过,让我靠在他的怀中,叹道:“迎娶郑虞诚为后,也是不得已之事,朕登基年限尚短,如今朝廷人心涣散,并未全然为朕效力,朝外楚宣二国又多有勾结,对我云国实乃威胁。大将军郑毅手握多处兵权,只有收为己用,朕才可放心。” 他说这一番话,许是怕我因他立后而心有怨艾,我心中感动他如此在意我的心思,莞尔道:“臣妾明白,中宫有主,于后宫来说也是好事,皇后出身武家,想必不凡。至于朝中,可惜臣妾母国力薄,无法相助皇上,臣妾惭愧。” 承琰轻抚着我的脸颊,道:“你是朕心爱之人,也是这后宫唯一不与家族权势牵扯之人,朕只想好好的疼爱你,旁的,不必你去操心。” 他的话如一阵暖流,缓缓流入我的心中,我不禁靠紧了他,听着他的心跳,静静道:“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只是过些日子,今届秀女入宫,不知皇上还会否时常想着臣妾…” 承琰闻言不禁一笑,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想不到宁儿竟如小女儿一般,朕已对你如此着迷,你竟要吃新人的醋么?” 我委屈了神色,低声道:“臣妾终会老去,可未来不断有年轻的妃嫔入宫,莺莺燕燕…臣妾也是平常女子,自然做不到那般大度…” 承琰又是一笑,随后又正色道:“宁儿尽管放心便是,你并非朕遇到的第一位女子,可是朕对你的感觉,于旁人身上是没有的,不管多少新人入宫,朕心中总会有一块地方属于你,谁都无法侵占。” 我闻之动容,又故意楚楚道:“不知属于臣妾的这块地方,又有多大?” 承琰终是忍不得,噗的一笑,道:“朕今日才知,宁儿的心竟如针眼一般大小,却不知可有朕的容身之处?” 我道:“臣妾的心小,所以只容得下皇上一人,比不得皇上,只给臣妾一角,竟还要留些地方装别的女子。” 承琰笑意更深:“宁儿教训的是,只是怕是冤枉了朕,朕心中,除了宁儿,自然还要装着江山社稷,若全然装满宁儿,世人岂非要骂朕沉迷美色,昏庸无道?只是宁儿怕是还需再大度一些,留些空隙给我们的孩子才是。” 我闻言一笑:“皇上就会哄臣妾,既如此,臣妾便只要皇上心中的那一角便足矣,否则岂非成了那魅惑明君的奸妃不成。” 又如此笑说了一阵,突然想到过几日便入宫的秀女,便问道:“十六那日,入选的秀女也该入宫了,不知皇上可拟定好了她们的位份?” 承琰道:“此次太尉之女与户部、吏部及刑部尚书家中女眷皆有入选,太尉从前乃朕的师傅,又掌管军事,他的女儿,朕欲给其正四品容华之位,六部尚书女眷有五人,择了嫔位与从五品位份,余下的秀女,皆是朝中与地方官员女眷,朕便交由皇后与惠妃商议而定了。” 我心中了然许多,听闻太尉家中有三子,小女陈漓年芳十七,为家中独女,太尉与丞相在朝中皆为一品要职,然太尉曾乃太子太傅,向来衷心,在朝中亦无结党营私之举,与大将军郑毅同为皇上心腹臂膀,其女入宫,位份自不会低。 我道:“皇上思虑周全,想来旁人不会有异议。” 承琰轻揉着额头道:“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着实令朕头痛,每每来你这里才能得片刻轻松。” 我柔声道:“臣妾愚笨,也不能时时为皇上解语排忧。” 承琰握着我的手道:“你若愚笨,朕身边哪里还有什么聪明的,这些日子你便好生养胎,朕已迫不及待想见到我们的孩子,却不知他像朕多一些,还是像他的母妃多一些。” 我笑着道:“皇上英明睿智,臣妾自然希望他能随他的父皇多一些。若为男子,成人后,在朝中可为皇上分忧。若为女子,聪颖些也总是好的。” 承琰含笑抚上我的小腹,道:“朕倒希望他能随宁儿多一些,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一样疼爱。” 我正要说话,小腹猛然隆起一个小包,我不禁笑道:“孩子又在踢臣妾了,许是听到了父皇与母妃在议论他,心中不依呢。” 承琰不禁来了兴趣,将手轻放在了我的小腹之上,腹中孩儿似乎知道他的父皇在这里,动的更欢了些,引来承琰一阵发笑。 初春的微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周身暖暖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我不禁微笑,所谓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116.第116章 秀女入宫 几日后,承琰下了册封新晋宫嫔的旨意。 太尉之女陈漓封为正四品容华,赐居漱敏宫,与杨常在、尤贵人同住。 吏部尚书之女齐蕴玉封为正五品嫔,赐居安贵嫔为主位的紫鸣宫。 刑部尚书之女章文淑封为正五品嫔,赐居姝尧宫,此外姝尧宫中同住从地方选入的史常在、周娘子、钱选侍。 户部尚书族中侄女蒋瑗封为从五品小仪,赐居长定宫,与大将军属下副将之女吕贵人、宗正寺少卿之女吴美人、地方官员之女孔选侍同住。 另有张美人、袁答应等四人分别赐居许良娣所在的永宁宫及纪昭媛所在的沁仪宫。 这一日,玉缘轻轻为我捶着有些酸疼肿胀的双腿,闲话道:“入选的秀女皆有了位份,听闻这几日皇后娘娘已着人将明日入宫的妃嫔所居的宫殿打扫了出来,明日一早,便该陆续进宫了。” 我翻看着手中的书,漫不经心道:“该来的总逃不掉,日后的清净日子怕是少了。” 容瑾附和道:“谁说不是,宫中骤然填了十几位妃子,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知礼懂事些还好,若是有那些个不安分的,这宫中岂无宁日。” 我懒懒道:“多位新人同日入宫,家世位份皆参差不齐,今后皇上先宠幸了谁,多宠了谁,难免有人心有计较,自是少不了要闹起来。” 玉缘道:“倒不知此届秀女品性如何,地方官员之女多数位份低下,倒是陈容华身为太尉之女,独占鳌头。” 我道:“大将军掌兵权,太尉管军事,这二人皆是皇上的人,其女入宫,位份自不会低。姚相虽在朝中党羽众多,但其毕竟是文臣,要铲除姚相的势力,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玉缘点头道:“正是如此,听闻皇上近些日子寻了一些由头,陆续将为姚相效力的几名官员革职查办,又任命了几位忠心清廉的官员任职。” 容瑾道:“可奴婢听闻那几个被革职查办的官员身处的并非要职。” 玉缘道:“正因并非要职,想必丞相亦并未察觉,皇上此招便如凌迟,一刀一刀,直至最后才要其性命。” 我闻言斜睨了玉缘一眼,又笑道:“皇上年轻有为,自有大把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六部之中必有为丞相效力之人,且看此届秀女入宫之后,谁人与懿元夫人亲近便知。” 玉缘道:“懿元夫人的权势荣宠已不及从前,她必然会在此届秀女中选几人收为己用,以助自己固宠。” 我道:“明日秀女入宫,过几日,便可一睹秀女们的芳容了,能入选留用,想必自不会差。” 二月十六一早,永续六年选秀入选的妃嫔已别过家人,陆续进了宫,由着宫人将她们领到了各自居住的宫殿。 一朝选入君王侧,此刻这些妃嫔是何心境,我不尽知晓,毕竟我生于后宫,有生之年亦从未离开过,我无法体会自民间选入宫中,是何感受,但能入宫为妃,许是一种荣耀吧,她们中的多数,必是欣喜而自豪的,未经世事,将心中的美好期许,投入这深不可测的后宫之中… 晨起去凤鸾宫向皇后请过安后,我便乘轿撵回了昭阳宫,亦颜与如汐陪我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 无论外面如何吵闹,我只恍若未闻,安心的在殿中时而翻看书籍,时而起身走动。 到了下午,皇后的赏赐便分了下去,不论位份高低,赏赐全然相同,无轻重之分。 而承琰给新晋妃嫔的赏赐自是由位份高低而不同,而尤贵人的赏赐较之同为妃嫔稍丰厚些。 而懿元夫人作为皇后之下位份高的妃子,自然也给众人赏赐了东西,只是旁人只得了几件寻常的物件,而与陈容华同住的尤贵人、户部尚书侄女蒋小仪、吏部尚书之女章嫔及与其同住姝尧宫的史常在与钱选侍,这五人得到的赏赐却颇为丰厚。 尤贵人的父亲只是五品官职,但听闻这尤贵人姿容出众,其相貌在此届秀女中算是佼佼者,懿元夫人必是看准了她的姿色,想要拉拢。 蒋小仪与章嫔得懿元夫人看重,想必这二人的母家定然为姚相效力,只是听闻史常在与钱选侍这二人姿色平平,父亲在京外任职,且官职不大,不知懿元夫人怎会如此厚赏这二人,就连陈容华的赏赐也比之不及。 头三日,众人可在各自宫中适应环境,不必问安。 三日后,便是新封的妃嫔需到凤鸾宫给皇后及各宫妃嫔请安的日子。 一早我便梳洗罢乘轿辇去了凤鸾宫。 入殿后向皇后请了安,皇后微笑着唤我坐下。 我转头扫了眼座上,只见新晋的十六名秀女已到了多半,过了一会儿,满宫妃嫔也陆续到了。 117.第117章 请安 众人起身向座上的皇后行礼问安,皇后一身朱红百鸟朝凤金丝牡丹纹宫装,凤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虽入宫不久,却颇为稳重,笑容可掬的抬手道:“诸姐妹向来勤勉,来的可早,平身吧。” 随后,凤鸾宫的掌事太监严海率一众新晋妃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含笑受了礼。 严海又将一众宫嫔朝着皇后右手边第一个位子引去,口中道:“这是华仪宫主位懿元夫人,众小主参见。” 想必众宫嫔早有闻懿元夫人之名,忙齐齐跪地道:“参见懿元夫人。” 只见懿元夫人面含浅笑,眼神却凌厉的扫了扫众人,慵懒道:“起来吧。” 严海又引众人向主位妃嫔一一行礼问安。 礼毕后,只听懿元夫人笑着对皇后道:“此届秀女容貌楚楚,看着倒是惹人怜爱呢。” 皇后端坐于上座,垂眼道:“经得一层层精挑细选,又是皇上与太后点了头的,自不会是平常颜色。” 懿元夫人不置可否,微微上挑的单凤眼扫了扫诸人,问道:“哪位是尤贵人?” 只见人群中一位穿着碧色云锦宫装,姿容艳丽的女子迈出一步,盈盈跪地道:“臣妾贵人尤氏见过懿元夫人,夫人万安。” 这尤贵人果真姿色过人,只见其肌肤胜雪,眉如墨画,唇如点樱,双颊如新月生晕,双目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一丝娇媚自眼神中流出,一席碧色衬的如夏日的一抹青色,不禁使人驻目。 懿元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惊艳,笑着道:“早听闻尤贵人美艳绝伦,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尤贵人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又低头恭敬道:“夫人容貌倾城,后宫无人能及,臣妾望尘莫及。” 懿元夫人摸着腕上的翡翠玉镯,扫了皇后一眼,又笑道:“后宫无人能及…尤贵人的嘴当真甜的很,只是…连皇后也不及么?” 尤贵人神色瞬时变的尴尬,惶恐的看了眼上座的皇后,见皇后依旧带着雍容沉静的笑意,似乎并未因此而不快。 尤贵人只得又小心道:“皇后娘娘国色天香,母仪天下,臣妾等自不可比拟。” 懿元夫人笑容更甚:“尤贵人不仅姿色过人,更是心思敏捷,本宫瞧着便喜欢。”说着将发髻上的镂金牡丹步摇取下,命碧鸢赏给尤贵人。 尤贵人得了赏赐,面上掩不住的欣喜之色,受宠若惊道:“多谢夫人赏赐。” 坐在皇后左边下方首位的惠妃瞧在眼中,含了笑道:“尤贵人姿色天成,楚楚动人,连本宫看着也喜欢的紧,难怪得夫人侧目,想必日后皇上也必然爱重。” 懿元夫人丹凤眼一瞥,似笑非笑道:“自是如此,原来昭贵嫔容貌最是绝色,只是如今有孕不能服侍皇上,尤贵人入宫,岂不补了皇上的遗憾。” 惠妃笑着道:“夫人看重尤贵人,自是尤贵人的福气,只是这步摇需居主位之上才可佩戴,夫人饶是喜爱尤贵人,却也忒着急了些。” 懿元夫人不以为然:“戴不了便先放着,时日还长的很,惠妃是怕尤贵人没日子戴么?” 惠妃淡淡道:“怎会,臣妾自是与夫人一样,希望诸位妹妹好。” 懿元夫人又在众宫嫔中扫了一眼,将腕上的翡翠玉镯退下放到碧鸢手中,道:“这镯子成色不错,便赏给钱选侍吧。” 只见人群中一名面色清秀的女子跪在地上,有些意外的谢恩道:“臣妾选侍钱氏谢夫人赏赐。” 懿元夫人含了一丝笑意,点头道:“起身吧。” 尤贵人姿容绝色,得懿元夫人侧目,自是意料中事,然钱选侍姿色平庸,日前便得了比旁人更丰厚的东西,今日更是无缘由的得了赏赐,实在让人讶然,却不知懿元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暗自瞧着众妃嫔的神色,只见多半对尤贵人与钱选侍得了赏赐多有嫉妒之色,而位份最高的陈容华则神色谦然,低眉顺目,身后几人则神色淡然,恭敬的颔首而立。 而皇后亦恍若未见,转头招了身旁的贴身宫女夏春,问:“太后那边可有回话?” 夏春道:“回娘娘,太后遣人来说,今日要潜心礼佛,命众小主来娘娘这里请过安便可,皇后娘娘训过话便好。” 皇后点了点头,又对众人道:“太后今日不得空,不过日子还长,你等便来日再去凝玉宫问安吧。” 众妃嫔欠身应了声“是”。 皇后正了正身,肃然道:“众姐妹既入了宫,今后定要和睦共处,尽心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众人又恭敬的应声行礼。 懿元夫人轻笑一声,道:“皇后入宫才半月,如今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呢。” 皇后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宫乃皇上嫡妻,自该尽心管束妃嫔,使得后宫和睦,与本宫入宫时日又有何干系?” 懿元夫人不屑的轻嗤一声,笑而不语。 皇后又看了众人道:“诸位姐妹想必也乏了,便退下吧。” 众人起身跪安,陆续出了凤鸾宫。 118.第118章 争执 外面阳光正好,初春的气候已暖上许多,宫道两边已有了点点翠绿,初生的花草泥土之味让人不禁盎然,见天色这般好,我便未坐轿撵,与亦颜一道沿着宫道徐徐走着。 亦颜望着宫道旁方发出萌芽的柳枝,叹道:“瞧着这花木年年凋了,次年又开,彷如新生,秀女又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入宫,倒是好兆头呢。” 我瞧了眼远处的绿色,淡淡道:“选秀这样的大事,怎能不寻个好兆头来办,可寓意虽好,却不知多少人能当得起这份用心罢了。” 亦颜看我一眼,徐徐道:“今日华仪宫那位对尤贵人倒是与众不同,似有拉拢之意。” 我笑道:“尤贵人容貌倾城,有得宠的资本,其父亲官职又低,自是好掌控,华仪宫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棋子。” 亦颜嗤笑道:“那只步摇,却不知尤贵人是否能戴在髻上,只怕不过是个空有好皮囊的肤浅之人。” 想到方才尤贵人的表现,确不像个稳重之人,然想到那钱选侍,我有些不解道:“尤贵人便罢了,可那钱选侍…我倒不知懿元夫人的用意了。” 亦颜闻言怔了怔,迟疑道:“正如妹妹所言,那钱选侍家世与容貌,在此届妃嫔之中皆不算是出众的,位份也不高,不知懿元夫人为何会对其那般拉拢。” 我道:“此次入宫的妃嫔不少,那钱选侍确实不算出色,且看起来也不甚灵巧,华仪宫的行为,倒叫人捉摸不透了。” 亦颜想了想,道:“我看那太尉之女陈容华倒是神色谦卑的很,此次她的位份最高,想必会最先侍寝,循例晋封后,也是婕妤之位了,日后的荣宠,实不可限量。” 我道:“太尉与丞相职位相当,姚芷懿已居夫人之位,再晋便是正一品四妃了,太尉之女岂能太过低微。从前宫中只有惠妃与懿元夫人争锋,如今皇后位主中宫,太尉之女也入宫,六部尚书亦有女眷入宫,百花斗艳,总比一人独大让人放心的多…” 亦颜幽幽道:“明日,这些妃嫔便可侍寝了,到时不知又要有多少戏等着我们看…” 我笑道:“看戏便看吧,只要不牵扯其中,何不由着她们去闹。” 说话间,忽而听到前面一阵吵闹,我与亦颜对视了一眼,亦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瞧,这便闹起来了,我们且去瞧瞧吧,你小心些。” 我扶着腰,由着玉缘小心的搀扶着,往前走了一阵,却见钱选侍与许良娣,还有一位身着鹅黄宫装的丽人,正在前方不知因何争执。 临近了,只听亦颜道:“何事如此喧闹?” 三人见是我与亦颜,忙敛起神色,欠身道:“见过昭贵嫔娘娘,见过赵婕妤。” 我扫了三人一眼,蹙眉道:“发生了何事?” 这时,穿鹅黄宫装的女子瞥了钱选侍一眼,神色有些不屑,转而又恭敬的对我道:“回昭贵嫔娘娘,是钱选侍仗着懿元夫人待其与旁人不同,竟对许良娣与臣妾无礼。” 我看着眼前姿色还算上乘的女子,上下扫视一番,迟疑道:“你是…” 那女子见状,忙福身道:“臣妾常在史氏见过娘娘。” 我淡淡道:“原来是史常在…常在初入宫,又逢初春,春和景明,怎的不好好欣赏宫中景色,却在这宫道上喧闹,也不怕惹祸上身么?” 史常在闻言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惧意,又低声道:“臣妾也不愿如此,只是钱选侍她…太过无礼,臣妾…臣妾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我也不看史常在,转而对许良娣,问道:“史常在所言可属实?” 许良娣在我初入宫时还是个贵人,向来无宠,去年除夕大封六宫时才被晋为从五品良娣,因其从前随欣嫔对我多有不敬,后来欣嫔禁足,与许良娣同住一宫的施良媛与荣嫔也相继出事,又因我颇受恩宠,自此许良娣也安分了许多。 此时见了我,神色有些不自然,惶恐道:“回娘娘,方才钱选侍对臣妾确是多有不敬,臣妾一时气恼,便训斥了她几句…” 那钱选侍许是没有见过这等阵势,眼眶微红,急着道:“娘娘明鉴,臣妾并未对许良娣与史常在不敬,是她们先刁难臣妾…臣妾不过是申辩几句…臣妾冤枉…” 看这钱选侍拙嘴笨舌的样子,倒真是个木讷之人,我又望了许良娣一眼,道:“你们一人口中说一个样子,本宫倒是糊涂了,只是许良娣你入宫也有几年了,你的性情,本宫也并未忘记,钱选侍实在不像会主动与你树敌之人。” 许良娣面色一红,垂首道:“钱选侍确对臣妾多有不敬,臣妾…臣妾并未有虚言…” 身旁的亦颜有些不耐道:“你既说钱选侍对你不敬,总有个由头才是,你倒说说是为何。” 许良娣怔了怔神,犹豫道:“这…臣妾…” 亦颜越发不悦道:“你既说不出,便是言语不实,这两年你的性情倒是丝毫未改。” 许良娣有些窘然的垂下了头,史常在见状,急着道:“许良娣入宫许久,竟受新入宫的低位嫔妃欺辱,自是说不出口,钱选侍居正八品,而臣妾与许良娣位份都在其之上,如今她得了懿元夫人的赏,便目无尊者,娘娘若不责罚她,岂非纵容了她,日后必定再起风浪。” 见其口口声声不肯放过钱选侍,我心中不禁有些厌恶,入宫那日,她得了与钱选侍同样丰厚的赏赐,而今日懿元夫人当着众人赏了钱选侍,却只字未提史常在,怕是史常在因此心生嫉妒,才来触钱选侍的霉头。 我冷声道:“本宫身怀有孕,自无精力细问你们的事,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处置,若今日你们一定要争出个是非所以,本宫便送你们去凤鸾宫评理。” 119.第119章 示好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后又出身武家,入宫后还未寻到由头立威于后宫,不如卖皇后个人情,也好杀鸡儆猴,给新晋的妃嫔们提个醒。 见我要将事情推给皇后,几人皆是神色一变,如今不过是口角争执,平息了便也罢了,一旦闹到凤鸾宫,必会有人受到责罚。 史常在见状忙赔笑道:“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自是繁忙,此事便不必惊动皇后娘娘了。且娘娘怀着身孕,臣妾们也无甚大事,岂敢再辛苦娘娘。” 我冷笑道:“史常在方才还言辞振振,要本宫责罚钱选侍,此时却怎的又要息事宁人了?” 史常在垂低了头道:“娘娘息怒,方才钱选侍出言不逊,臣妾也是气晕了头,失了理智…此时却是想明白了,大家同为姐妹,又同住一宫,还是和气些为好…” 听得她此时仍旧狡辩妄言,我心中厌恶更甚,冷声道:“史常在这话当真是矛盾的很,此事究竟谁在妄自虚言欺瞒,还未可知。本宫此时也想知道,是谁在大胆说谎蒙蔽本宫,只是本宫孕中精气神不足,自不愿与你等多做纠缠,这些话,还是留着同皇后娘娘说吧。” 言罢,吩咐了玉缘等宫人将这三人送至凤鸾宫,向皇后说明原委,由皇后去处置。 玉缘无视几人的求饶,挥了挥手,几名太监上前将几人押着朝凤鸾宫的方向去了。 直到没了声响,亦颜鄙夷道:“才一入宫便这般唯恐天下不乱,这史常在…真是可惜了这入宫的名额…” 我淡淡道:“许良娣不是也如此么?枉费她在宫中待了几年,却还是如此愚不可及。” 亦颜笑道:“皇后入宫,还未立威,妹妹此举倒是为皇后送去一块肉呢。” 我道:“那钱选侍看起来颇为胆小怕事,倒不像敢出言挑衅之人,怕是史常在与许良娣无礼在先,这样的人,惩治一番也好,若能借此得皇后亲近,也自然是好。” 亦颜道:“皇后一入宫便是后宫之主,除却此次入宫的妃嫔,连你我都比她资历深,这位置自然坐的不安稳,华仪宫又对皇后虎视眈眈,皇后也自然希望有人能与自己同心。” 我点头道:“正是如此,惠妃虽处处帮着我们,可位份毕竟在懿元夫人之下,有些事自然力不从心,皇后乃六宫之主,若能得皇后庇佑,也是多了份保障。” 晌午,凤鸾宫那边便传来了消息,因许良娣与史常在枉顾宫嫔形象,随意诬陷为难低位妃嫔,有违妃德,故令二人罚俸三月,这三月中撤掉绿头牌,日日抄写《妇德》,钱选侍虽未主动挑起争端,却也并非无一丝过错,命其罚俸一月,并抄写《妇德》。 听到消息后我只是淡淡一笑,三月不允侍寝…许良娣原本便无宠,这一惩戒于她而言或许无关痛痒,然而对于初入宫的史常在来说,无异于断了前路,家世位分原本就低微,且只在殿选时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新人,这三个月足以让她消失在皇上的记忆中。 皇后这一把火,想必足以让新入宫的妃嫔们安分一些时日了。 黄昏向皇后请安时,待皇后命众人跪安后,又道有些安胎的补品要赠予我,命我稍留片刻。 待众人陆续离去,殿中仅剩了我与皇后两人。 我恭谨的坐在座中,颔首道:“皇后娘娘平日事务繁忙,却肯惦记着臣妾,娘娘如此体恤,臣妾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皇后含笑看着我,温声道:“昭贵嫔太客气了,说起来,本宫还应感谢贵嫔今日相助才是。” 我笑着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力薄,哪里能帮上娘娘什么,再者臣妾也并未做什么,娘娘乃六宫之主,妃嫔有所争执,理应由娘娘来评断。” 皇后微笑道:“贵嫔太过谦逊了,今日史常在与许良娣着实过分了些,也幸得贵嫔撞见,也可暂且抑制这等不良之风。” 见皇后说的隐晦,然我二人亦心照不宣,我平缓道:“初封的妃嫔入宫时日短,难免鲁莽任性些,娘娘如此惩戒,虽不可保她们长久不再生事,却也可震慑一番,让她们心中知晓中宫的威严。心有所惧,才可约束自己。” 皇后点头笑道:“贵嫔当真明事理,难怪皇上爱重你。从前便听闻贵嫔宠冠后宫,却不娇纵,行事待人谦和有度,本宫入宫这些日子,才知传言果真不虚。” 我面带惶恐道:“娘娘谬赞,倒是让臣妾觉得惭愧的紧。” 皇后道:“本宫才入宫,一时也没有个说话体己的人,贵嫔若无事,时常来陪本宫说话解闷吧。” 我颔首道:“臣妾乐之不及,只是皇后娘娘不嫌弃便好。” 皇后笑着道:“你愿意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如今要以腹中孩儿为重,万事要小心才是,出来时多带些宫人跟着。” 我垂首道:“是,臣妾定当小心,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又闲叙了几句,皇后命夏春将安胎补药装了盒,交与玉缘手中,我又几番谢恩,才离去。 回宫的路上,玉缘道:“皇后娘娘果然与娘娘亲近了许多,看来娘娘今日之举正应了皇后之需。” 我道:“皇后一入宫便身居高位,又有懿元夫人争锋相对,独站峰巅,难免高处不胜寒,我在此时得与皇后亲近,要赢得皇后信任,也自然比旁人容易些。” 玉缘点头应道:“如此自是好事,娘娘定要好生把握此次机会才是。” 回到宫中,我有些疲惫,小腹有些隐隐的下坠感,我只道是今日未好好卧床休息,有些累着了,便早早歇了去。 120.第120章 偷窃 翌日晨起,听闻皇上昨日招了陈容华侍寝,如此也在众人意料之中,毕竟陈容华家世显赫,在此届秀女中又封了最高的位分,自是得皇上看重,自然拔得头筹。 陈容华昨日头次侍寝,晨早在凤鸾宫请安时,自是向皇后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听皇后训了话,谢恩后才落座。 见其今日一席淡粉色散花如意云烟宫装,外面着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身量纤细,梳着宫中常见的云髻,髻上横插着一对宝蓝吐翠孔雀珠钗,紧贴着发丝点缀着颗颗珍珠,耳垂上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一身装扮既不张扬,又不失礼数,隐约可见其性情定是低调稳重的。 皇后看着陈容华,笑着道:“陈容华乃此届秀女中首位侍寝的,于妹妹而言真真是喜事一桩,可见皇上待你自是不同的。” 陈容华恬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少女般的娇羞,声音如细雨般柔绵,轻声道:“能入宫与诸位姐妹一同服侍皇上,是臣妾莫大的荣幸,姐妹们福气深远,想必不日便会侍奉皇上。” 皇后抿嘴笑道:“妹妹如此谦虚,想必皇上也喜欢妹妹,妹妹定要尽心服侍皇上,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 陈容华脸一红,忙低声道“是”。 新晋的妃嫔看向陈容华的眼神多数是嫉妒而艳羡之色,依照惯例,妃嫔首次侍奉皇上皆会晋封一级,想必皇上下朝后便会下旨,如此陈容华离主位便只差一级了,那些个低位妃嫔,如何能不嫉妒。 再看尤贵人,姿色是这届妃嫔中的佼佼者,自有得宠的资本,然却因家世不及陈容华,故而入宫的位分与宠幸,皆屈居陈容华之后,看似含笑的眸中,却是火光四射。 我不禁无奈的笑笑,看来今后,这宫里怕是比我预想中还要热闹。 晌午,便有旨意传来,容华陈氏晋为从三品婕妤。 对此亦颜不禁苦笑:“家世果真是在这宫里立足的根本,这陈婕妤才一侍寝,便与我位分相同了,我入宫三年多,却不及人家几日。” 我侧目嗔道:“我入宫时,姐姐还那般与世无争,如今却怎么倒计较起来了?” 亦颜笑道:“我不过感慨一句罢了,若要计较,怕是没有完的。” 我道:“我今日冷眼看着,这届妃嫔,怕是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过些日子恩宠分明,看出谁受宠谁不受宠,便该闹起来了。” 午后,方歇起午觉,玉缘进来服侍我起身时道:“难得咱们昭阳宫清静些,方才姝尧宫那边喧闹的很。” 我缓了缓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玉缘道:“史常在与钱选侍怕是因昨日之事结下了梁子,方才史常在嚷着丢了家传的玉如意,说是早间请钱选侍吃茶赔罪,又给她看了家中祖传的玉如意,钱选侍走后,那玉如意便不见了,直闹的皇后与惠妃都去了。” 我揉了揉额头:“这史常在可真是个不安分的,昨日皇后刚惩戒了她,今日便又生出这一档子事来。” 容瑾道:“说不准还真是钱选侍偷了她的玉如意呢?” 我笑道:“钱选侍再不济也是宫嫔了,岂会做出这等没颜面之事,不过是史常在的把戏罢了。” 容瑾思索着道:“那钱选侍看着倒像个老实人,不比那史常在能说会道,若是史常在存心算计,只怕钱选侍不是她的对手。” 玉缘道:“此时皇后与惠妃仍在姝尧宫审问,孰是孰非,晚些便会有消息了。” 过了些时候,又见采清从外进来。 玉缘问道:“姝尧宫那边可有消息?” 采清道:“听闻钱选侍如何都不承认,史常在执意要皇后搜宫,皇后无奈之下命人搜了钱选侍的住处,结果在钱选侍寝殿的枕头下发现了史常在丢失的玉如意。” 我不禁一怔,容瑾亦讶然道:“如此说来,确是钱选侍偷了史常在的玉如意么?” 采清道:“虽在钱选侍宫里搜出了东西,可钱选侍却是抵死不认,直道冤枉,皇后也很是为难,谁料后来钱选侍的宫人竟招供,说确是钱选侍因昨日之事怀恨在心,故拿了史常在的传家之物。” 玉缘问道:“皇后娘娘如何处置了?” 采清道:“此事虽有疑点,可人证物证皆在,史常在又不依不饶,皇后娘娘只得将钱选侍将为答应,将其禁足。” 我听着心中已有了些计较,冷笑道:“这事也忒牵强了些,既是怀恨在心,区区一个玉如意又有何用。” 采清道:“娘娘不信此事真乃钱选侍所为吗?” 我道:“毕竟她们都入宫时日不久,我也不甚了解她们的品行为人,只是此事我有五六分是不信的,史常在可不像会主动向钱选侍赔罪之人。” 玉缘道:“奴婢也是不信的,只是若说是史常在的计策,可那招供钱选侍的宫人…” 容瑾接着道:“史常在与钱选侍皆是入宫才五六日,且都无宠,史常在如何便能指使钱选侍的宫人诬陷自己的主子呢?” 我同样有些疑虑,又猛然想起懿元夫人在这二人入宫那日,皆赏赐了不少东西,不知是何意,而如今这二人又如此不睦,若说那些丰厚的赏赐是为了挑起二人的矛盾,可这二人皆姿色平平,家世又平庸,如此实在令人费解,懿元夫人此举到底为何, 我不禁叹道:“此事怕是没有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我总觉与懿元夫人脱不了干系,却不知她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玉缘道:“懿元夫人亲近尤贵人便也罢了,可史常在与钱选侍实在不算出色,奴婢也实在想不通。” 我道:“罢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玉缘道:“是,娘娘怀着身孕,便无需多想了。周太医前些日子还道娘娘脉象有些虚弱,还是多做休息为好。” 想到这几日,我总是觉得小腹时有不适,许是思虑过多之故,故而不再多想。 121.第121章 自戕 晚膳前,承琰来了。 彼时我正在贵妃椅中懒懒的躺着,用手轻轻摸着隆起的小腹,小腹不时被孩子的小拳头顶出一个小包,逗得我不禁轻笑。 见承琰进来,我忙准备起身相迎,承琰见状上前制止了我:“不必起身,躺着便好。” 见我神色尚好,笑着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我笑道:“皇上瞧,孩子正在臣妾腹中拳打脚踢呢。” 承琰笑着坐到我身侧,将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腹上,忽而被孩子踢到,连连笑说:“瞧这小家伙,在母妃的腹中便如此爱动,想必是个练武的苗子,待他长大一些,朕便亲自教他习武。” 我闻言不禁发笑:“皇上亲自教导,自然是好,只是,若是个公主,被皇上教的同男子一般,将来岂不是无人敢做她的驸马了。” 承琰笑道:“朕有直觉,宁儿腹中的,一定是个皇子。” 我故意嘟了嘴道:“皇上可别说这样的话,若臣妾生下的是公主,皇上岂不是要失望了。若因此怪罪臣妾,臣妾岂不比窦娥还冤。” 承琰发笑道:“你如此会编排朕,朕哪里还敢怪罪你,都道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朕只当多了件贴身衣裳罢了。 我不禁笑出声,又望着小腹,柔声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能平安健康便好。” 承琰拥住我,轻声道:“宁儿说的不错,只要是你所生,朕都喜欢。” 我安静的由着承琰抱着,不时抚着高隆的小腹,心柔软的仿佛一团云彩,期待着孩子的模样,恨不得此时便可以见到他。 承琰陪着我用了晚膳,将宫人遣了下去,又待了好一阵,我见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轻声道:“皇上,天已黑了,您早些回去吧,乾阳宫虽离的近些,可臣妾到底还是不放心。” 承琰笑着道:“朕何时说要回乾阳宫?” 我怔了怔神:“皇上若是去哪一宫姐妹那里,也该早些去才是。” 承琰靠近了我,轻声道:“朕今日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陪你。” 我微微一愣,心中一阵暖意,顿了顿神,又道:“宫中新进的妹妹们还盼着皇上宠幸,皇上留在臣妾这里怎可。” 承琰道:“新进了妃嫔,朕便不能陪朕的宁儿了吗?” 我不禁失笑道:“皇上怎的竟耍起赖了?臣妾如今有身孕不能侍奉皇上,且前几日此届秀女才入宫,皇上若留在臣妾这里,岂非要臣妾惹的一身抱怨。” 承琰伸手揽过了我,道:“你是朕最钟爱的昭贵嫔,何人敢抱怨。” 我不禁笑道:“皇上乃万民敬仰的天之骄子,如今怎的竟返老还童了,便不怕我们的孩子听到后笑话皇上么?” 承琰闻言无奈道:“朕记得前次皇子出世时,你便说朕老来得子,今日又道朕返老还童,难道在宁儿眼中朕果真是老朽了么?” 我不由发笑,道:“却不知皇上竟还记仇,今后臣妾可不敢再拿皇上打趣了,若哪一日惹的皇上不悦,新罪旧罪加之,臣妾可半分活路都没了。” 承琰一笑,正要说话,只听殿外有人轻敲殿门,接着孙长胜有些凝重的声音自外传来:“皇上……” 殿中气氛正轻松,承琰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殿门:“何事?进来回话。” 孙长胜躬身进了殿,面色肃然道:“方才姝尧宫的章嫔遣人传话,说…说钱答应悬梁…已经甍了…” 我不禁一惊,方才与承琰玩笑的心境一扫而光。 身旁的承琰面露疑惑:“钱答应…” 孙长胜见状忙解释道:“便是从前的钱选侍,因午时被指偷了同住姝尧宫的史常在家传的玉如意,且人赃俱获,皇后娘娘将其降为了答应,以示惩戒…” 承琰许是已不大记得此人,凝眉道:“她为何要自尽?岂不知妃嫔自戕会祸及家人么?” 孙长胜摇头道:“偷窃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又因此被降为答应,想必心中一时想不开…” 我闻言劝道:“皇上,想必此时皇后娘娘已经得了消息过去了,不如臣妾陪着皇上一同去看看吧。” 承琰看了看我,怜惜道:“朕去便是了,你怀孕辛苦,便不必去了。” 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臣妾之前曾与钱答应有过照面,又觉得此人老实敦厚,对其印象不错,骤然去了,臣妾心中终是不忍,还请皇上准臣妾与您一同前去,也算送她一程吧。” 承琰思索不语,我又道:“臣妾如今胎象稳固,不碍事的。” 承琰又犹豫了片刻,只得道:“朕便依你。” 说罢,命孙长胜去传轿撵。 122.第122章 斥责 到了姝尧宫,里面灯火通明,进了钱答应生前住的侧殿,只见皇后、惠妃与懿元夫人皆已闻讯赶来。 同住姝尧宫的章嫔及史常在与周娘子也在殿中。 只见正中间的地上放着钱答应的尸体,已用白布盖住了,几名服侍的宫人正跪在遗体前嘤嘤哭泣。 昨日才见了,那般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已成为了一具死物,再也不会说话,我不由心生感慨,别过头不忍去看。 见承琰与我一同前来,众人神色不一,相互见礼后,承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钱答应因何自尽?” 皇后面上稍有些惶恐之色,低头回道:“回皇上,今日史常在说钱答应偷了她家传的玉如意,钱答应却说未曾做过,臣妾为查明此事,只得搜了钱答应的住处,确实在钱答应的枕头下找到了那玉如意,且钱答应身边侍候的宫人也招供,臣妾为正后宫之风,便将钱答应由选侍降为了答应,希望她能好生思过,可不曾想,竟寻了短见…” 承琰沉吟道:“史常在是何人?” 这时,史常在盈盈上前,欠身道:“臣妾常在史氏见过皇上。” 只见其仿佛刻意装扮过,浓妆艳抹,头顶珠翠,一身桃色宫装在这肃穆的殿中尤其显眼。 承琰微微凝眉,淡淡道:“皇后说的,可有其事?” 史常在声线柔媚道:“回皇上,确有其事,今日臣妾好意请钱答应吃茶,又因与其投缘,便拿出了家传的玉如意给她赏玩,谁知钱答应走后,臣妾的玉如意却不见了踪影,那玉如意对臣妾而言实属重要之物,无奈之下臣妾只得告知了皇后娘娘,好在皇后娘娘英明,查清了此事,因钱答应有错不得不罚,皇后娘娘便将其降为答应,不曾想钱妹妹竟如此糊涂,早些她若说喜欢,臣妾必会割爱,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惨祸。”说到最后,史常在声音有些梗咽,拿起手中的丝帕擦拭着眼角。 承琰闻言凝眉不语。 懿元夫人一副惋惜之色,似不经意道:“这钱答应有错固然当罚,只是年纪尚轻,真真可惜了…” 承琰扫了殿中诸人一眼,将目光放在守在前答应遗体前哭泣的宫人身上,淡淡道:“你们便是服侍钱答应的?” 几名宫人忙扣了一头,其中一名宫女抹着眼泪道:“回皇上,自钱答应入宫以来,一直是我们几人服侍。” 承琰道:“钱答应自尽时,你们在何处?” 那宫女神色一凛,慌忙道:“回皇上,自午时出了那档子事,小主便一直以泪洗面,晚膳也没用,便将奴婢们遣下去,说要一个人静一静,不准奴婢们进去,过了许久,奴婢有些不放心,便做了些点心拿进来,谁知…谁知小主竟…”那宫女用帕擦了擦眼泪,继续道:“等奴婢们将小主救下来时,小主已是没气了…” 懿元夫人叹道:“如此说来,钱答应当真是因今日之事而想不开了。”说着似不经意的看了看皇后,又道:“不知是否…是皇后娘娘罚的过重,不过是一个玉如意罢了,如何能抵得过一条人命呢?” 皇后闻言神色一紧,对承琰福身道:“皇上,臣妾只是想杜绝如此不良之风,故而惩戒了钱答应,却未曾想到事情会成如今这般,还请皇上责罚。” 我见承琰凝眉思索,忙道:“皇上,皇后娘娘管束后宫,自该有罪便罚,钱答应乃偷窃之罪,皇后娘娘只是降了其位份,并未重罚,钱答应自尽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惠妃亦道:“昭贵嫔所言有理,皇后娘娘并未做错,是钱答应未经世事,想不开才会如此,若是因此便责罚皇后娘娘,那么今后娘娘如何管理后宫呢?” 承琰面色稍缓,道:“朕并未说要责罚皇后,此事不怪皇后,方才说今日有钱答应身边的宫人招供,才落实了钱答应偷窃之罪,那宫人此时可在?” 史常在闻言忙道:“皇上,那宫人揭发了钱答应,自然无法继续在钱答应身边服侍,且钱答应降了位份,服侍的人也要减掉一些,臣妾见其还算正直,便向皇后娘娘要了来,如今在臣妾那里做些粗活。” 承琰看了眼钱答应的的尸体,冷声道:“嫔妃自裁,依例当牵罪母家,朕今日便不再追究,将钱答应安葬了吧,不得入妃陵。” 皇后忙应道:“是。” 承琰有些疲惫道:“天色晚了,都早些歇着吧,丧事便明日再办。” 众人忙颔首应了声,这时,史常在含了一丝娇媚的笑意,道:“皇上,夜晚寒气重,不如便在姝尧宫歇了吧。” 皇后闻言看了史常在一眼,蹙眉道:“钱答应刚在姝尧宫中自尽,是为不祥,皇上乃天子,如何能在这里过夜。” 史常在有些不甘道:“皇后娘娘这话,恕臣妾怕是不能认同,钱答应所居仅一间侧殿,若因其自尽整个姝尧宫都成了不祥之地,那臣妾们还如何敢在姝尧宫安心住着。” 见皇后有些哑然,我有些不悦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今日钱答应方自尽在此,皇上自然不便留在姝尧宫,史常在如何要添枝加叶,曲解娘娘之意?” 史常在闻言忙低头冲皇后道:“臣妾不敢。” 这时,承琰上下扫了史常在刻意过的样子,冷声道:“钱答应与你同住一宫,今日自尽,你非但无悲伤之意,且深夜浓妆而来,是为何意?” “臣妾…臣妾…”史常在有些惶恐的低下头,不知如何应答。 承琰不悦的看她一眼,道:“今后若再敢对皇后不敬,朕定不饶你,还不退下。” 史常在瞬时吓的变了脸色,有些踉跄的出了殿。 承琰又转头看着我道:“朕陪你回去。” 众人皆在,我亦不好说什么,只得温顺的点了点头。 走时又看了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尸体,七八日前,或许钱答应一如其他妃嫔一般,对这座碧瓦朱檐、雕梁绣柱的的宫城有着无尽的向往,可短短几日,便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世间,再无此人。若不曾入选,或许,此时正在灯前读书或刺绣,明早亦有旁的事去做… 想到此处,不禁惋惜,默默随着承琰出了姝尧宫。 123.第123章 闹鬼 翌日晚间,皇上招幸了尤贵人,第二日便晋其为小仪。 其后几日,新晋秀女中陈婕妤与尤小仪尤为得宠,其他人皆未侍寝,如此这二人在此届妃嫔中也算是风头正盛。 这一日,见外面天色极好,阳光徐徐,我便起身到殿外院中散步,正殿后有一个不大的湖,这几日湖水早已融化,水中不时有各色的鱼儿游过,无聊之下,我便带了些鱼食,去湖边给鱼儿喂食儿。 撒下鱼食,不一会儿鱼儿们便一拥的游来,争抢着吃着水面上的食物,彩色的鱼尾来回摆动着,水面不时泛起丝丝波澜。 容瑾拿着件披风过来,为我披在身上,道:“湖边湿气重,娘娘出来时怎的连件披风都不穿。” 我一边看着水中的鱼儿,一边懒懒道:“天气越发好了,无妨。方才经过廊下时听到宫人在议论什么,这几日一直不曾出去,不知宫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容瑾回想了一下,笑着道:“能有什么事,这几日有宫人说在姝尧宫附近看到了钱答应的鬼魂,直传的人心惶惶。” 我闻言心不禁一跳,问道:“竟有这样的事?可有人亲眼见了?” 容瑾摇头道:“说是有巡夜的宫人见过,可是奴婢觉着不过是讹传罢了,这世上哪有那些个神鬼之说。” 我思索了片刻,喃喃道:“算算日子,再过两日便是钱答应的头七了…” 容瑾道:“娘娘怎的也信这个?奴婢记得您从前可是半分不信的。” 我笑道:“如今也是不信的,只是此事怕是非空穴来风。” 容瑾道:“娘娘整日足不出户,凭他什么事,也是与娘娘扯不上关系的。” 我叹道:“早知宫中嫔妃多了,必会多生是非,可才这么几日便生出这些个乱子。” 容瑾笑着道:“娘娘只管好生养胎便是了,再有两个月余,孩子便该出世了。” 我道:“这几日总是有些不舒服,可是吃的用的都是没有旁人过手的,我这心总是提着的。” 容瑾蹙眉道:“可是周太医日日都来为娘娘请脉,也未查出什么异样,怕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娘娘未能休息好。” 我叹道:“但愿如此吧,我总是有些不安。” 翌日晨早请安,只见史常在精神萎靡,面容憔悴的很,见此,皇后也忍不住寻问:“史常在这几日怎的如此憔悴?可是生了病?” 史常在无神的双眼略有些迟疑,动作缓慢的在座中欠身道:“多些娘娘关心,臣妾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睡不安稳,一睡着便噩梦连连。” 皇后又道:“若是如此,便宣太医去瞧瞧。” 这时,下方的尤小仪媚眼扫向皇后,道:“臣妾这几日听宫人说,有人在姝尧宫附近看到了那脏东西…听闻是当日钱答应死的冤枉,死后阴魂不散…不知史常在是否也受此困扰,才会如此憔悴?” 皇后闻言微微一怔,秀眉不禁蹙起。 惠妃不悦的扫了尤小仪一眼,肃然道:“尤小仪身为宫妃,怎的随着那些个乱嚼舌根的宫人一般胡言乱语,没的失了身份。” 皇后随后道:“这些话不过是下面的人胡乱谣传,实不可信,姐妹们还是莫要相信为好。” 这时懿元夫人轻嗤一声,道:“若不是皇后当日惩戒了钱答应,钱答应又如何会丧命呢?皇后如今说是谣传,莫非是要亲眼见了,才肯信么?” 皇后脸色一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莫非懿元夫人亲眼见了?钱答应犯了宫规,本宫若不责罚,岂非告诉满宫的人,可随意犯罪,错可免罚?” 懿元夫人面不改色的笑:“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怎么做都无人敢说您的不是,只是如今宫中许多人都说亲眼见了钱答应的鬼魂,人心惶惶的,皇后娘娘可要好好整治一番才好。” 皇后冷声道:“本宫自会下令禁言,不必你多言。” 懿元夫人面上笑意不减,幽幽道:“皇后能管理好后宫,臣妾们也自然放心。” 惠妃出声道:“钱答应自尽本就突然,难免有些无聊的宫人借此制造些莫须有的谣言,妹妹们回去可要约束好自己的宫人,莫要再推波助澜。” 这时,章嫔有些惶恐的看了看上方的皇后,又低声道:“可是前日里,周娘子似乎也看见了…臣妾…也实在是害怕的紧…” 这时,坐在靠后的周娘子浑身一颤,露出害怕的神色,喏喏道:“前日晚上,臣妾正要歇了去,听到似乎有人在敲窗,臣妾一看,谁料竟…竟看到有白影飘过…那身影仿佛…仿佛是钱答应…待宫人出去看时,却…却什么都没有…”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多数变了脸色,神色惶惶,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皇后闻言亦有些讶异。 这时,众人不禁小声议论起来,只听周娘子旁边坐着的吴美人低声道:“昨日我身边服侍的宫人也说晚上起夜时仿佛也看到了有白影晃过,一下子便不见了…” 吕贵人亦道:“我身边的人虽未亲眼见了,可听说许多值夜的宫人都见过,还有人说看到那影子仿佛穿着钱答应生前穿的那件青色宫装…” 孔选侍附和道:“我听闻还有人见到那鬼魂五官分明就是钱答应…眼睛里流着血,样子十分骇人…” “史常在神情如此憔悴,莫非…莫非是被钱答应的鬼魂纠缠?” 听着众人你言我语的议论着,懿元夫人看着面色煞白的皇后,掩嘴轻笑道:“臣妾与钱答应从无过节,倒是无甚可怕,只是皇后…这些日子可要小心些才是,若是钱答应因从前的事来寻皇后讨个说法…岂不是要惊了皇后…” 皇后瞬时脸色一变,不禁咬了咬下唇,镇静道:“只怕是懿元夫人多虑了,本宫只是做了该做之事,问心无愧,何惧鬼神。” 懿元夫人颔首笑道:“皇后说的极是,只是这闹鬼之事传的沸沸扬扬,连着周娘子也见了,当真让人心慌。” 皇后冷声道:“此事本宫自会查,若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本宫绝不轻饶。”说罢又看着史常在道:“史常在回去传太医来瞧瞧,若是还不见好,便在宫中好生歇着,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史常在抬起原本低着的头,涂了厚厚的胭脂却依旧遮不住眼下的乌黑,强打精神应道:“是,臣妾知道了。” 皇后转而对众人道:“时辰不早了,跪安吧。” 众人起身向皇后跪安,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此事,陆续离开了凤鸾宫。 我也并未多留,出了凤鸾宫便坐着轿撵径直回了昭阳宫。 124.第124章 溺毙 皇后虽下令命宫人不许再传闹鬼一事,然丝毫未止住这谣言的传播,反而愈演愈烈,以至钱答应头七这日,越发人心惶惶,尤其从前住在姝尧宫的那几位,更是惶恐,却又不敢提出迁居别宫一事,天色一暗,各宫竟纷纷闭门不出。 承琰来时,也对此事颇为不悦:“如今这后宫当真没有半分清净,闹鬼一事都传到了朕的耳朵里,也不知皇后是如何管理后宫的。” 我劝道:“这事也不全怪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向来喜欢捕风捉影,如今宫中多数嫔妃都是前些日子进宫的,怕是没有见过死人的,同日进宫的姐妹骤然甍了,再听到那传闻,自然害怕,难免将此事越传越厉害。” 承琰仍旧有些不快:“宫中这么些宫殿,历来嫔妃也不少,哪一宫都有人甍逝,偏钱答应甍了,便要闹出这些神神鬼鬼的谣传,朕听着便烦心。” 我柔声道:“皇上是真龙天子,集阳刚之气于一身,自然不怕这些东西,可是后宫的女人是属阴之物,难免胆小些,皇后娘娘也已下令不许宫人再议论此事,想必过些日子便可平息。” 承琰思索着道:“但愿如此,皇后…到底年轻了些。” 第二日到凤鸾宫请安时,却不见史常在,我还道其许是身子不适,向皇后告了假,也并未上心。 待与众人闲话一阵,却闻皇后问:“已是这个时候了,史常在怎的还未到?” 章嫔起身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走时见史常在的殿门关着,不知是否身子不自在。” 皇后点头道:“罢了,这几日史常在精神一直不好,便让她在宫中歇着吧。” 章嫔面色有些惶然,许是这些日子因闹鬼的流言而心有余悸,却又并未多说,欠身道了声“是”。 又闲话了几句,座上的妃嫔似乎各有心事,皇后见状正要遣众人散了,这时凤鸾宫殿外的宫人在门口道:“启禀皇后娘娘,史常在的宫人求见娘娘。” 皇后微微诧异,“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从外小跑着进来,跪地道:“皇后娘娘,奴婢是服侍史常在的,小主她…不见了…” 皇后一惊,忙道:“不见了…是何意?” 那宫女急的红了眼眶:“今日早起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到了,小主还未起身,因小主近些日子夜夜都不得安寝,精神也差的很,所以奴婢想着让小主多睡一会儿,来娘娘这里给小主告个假。可是方才,奴婢有些担心,便去叫小主起身,可是敲了好一阵殿门,都没有声响,奴婢推门进去,发现小主的寝殿空无一人…奴婢们出去找了好一阵,却仍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好禀告皇后娘娘…” 皇后一凛,问道:“昨日你家小主歇下之后,殿外无人值夜么?” 那宫女身子微微一颤,小声道:“近日许多人都说看到了钱答应的鬼魂,钱答应从前又住在小主对面的侧殿…姝尧宫内的宫人夜里都不敢外出,昨日…昨日又是钱答应的头七之日…便无人敢值夜了…” 皇后闻言不禁怒道:“胡闹,那些个传闻不过是莫须有的东西,你们服侍史常在,怎可因此懈怠。” 史常在入宫后一直未承宠,又在钱答应甍逝那日遭承琰斥责,宫中向来跟红顶白,想必服侍的宫人认为其不易再获宠,也不将其放在眼中,否则怎会如此大胆。 懿元夫人懒懒坐在座中看着殿中跪着的宫女,似笑非笑道:“此时最要紧的该是找到史常在才是,皇后却要在此刻追究这些奴才的失职,是否有些轻重不分呢?” 皇后不悦的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又转头对夏春道:“带些侍卫去寻史常在,宫中的任何地方都要仔细的去找。” 夏春领命,匆匆出了殿。 皇后又对服侍史常在的宫女道:“回去在殿中守着,若是史常在回去了,立刻来禀告本宫。” 那宫女连连应声,神色慌张的离去。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神色不一。 这些日子闹鬼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曾与钱答应有过节的史常在又在此时失踪,难免让人往那些地方想… 皇后也面色复杂,并未再多说,只嘱咐了几句便遣众人散了。 亦颜陪我一同回了昭阳宫,刚坐下吃了盏茶,只听有宫人从外回来,在殿外议论着什么。 我看了眼玉缘道:“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玉缘应声出去了。 亦颜叹道:“选秀才过,便发生了这么些是非,这几日越发闹的不得闲。” 我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传着闹鬼一事,本就人心惶惶,如今史常在又失踪了,我们这些老人便也罢了,那些个新入宫的妃嫔,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怕是越发不安了…” 亦颜道:“依我看,这史常在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我道:“姐姐与我想到一同去了,她入宫不久,对这宫里自是不熟的,突然不见了,又会去了哪里?即使寻到了,怕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一会儿,玉缘神色凝重的进了殿,看了看我与亦颜,低声道:“侍卫在临渊湖那里找到了史常在,听闻早已断了气,许是没了许久,泡的人都发肿了…” 虽已猜到了些许,然而听到消息,我仍旧震惊不已。 亦颜抚了抚心口:“消息可准确?” 玉缘低头道:“许多宫人都瞧见了,听说死相极为骇人,此时在宫中已然传开了,听闻皇后派去的人已赶了过去。” 我凝眉道:“这才几日,新入宫的妃嫔便损了两个。” 亦颜沉声道:“这些日子闹鬼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昨日又是钱答应的头七…从前听老人们说过,过世的人会在头七这一日还魂,了生前未了之事…史常在又在此时死了,难道…” 我听着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姐姐相信真有这样的事吗?” 亦颜叹道:“从前是不信的,可如今却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道:“从前的荣嫔便是死于懿元夫人之手,若这样说来,懿元夫人岂非早已没命?” 亦颜顿了顿,道:“可是这些事都太过巧合了些…” 我思索了片刻,缓缓道:“若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制造了这些巧合…” 亦颜诧异道:“妹妹的意思是…懿元夫人…” 我道:“我只是不信这些事是鬼怪作祟,旁的,也实在猜不透,毕竟死的这二人于皇上的宠爱是毫无威胁的,如今宫中人多,是何人所为,我也不敢肯定,若真是人为,目的又何在?” 亦颜蹙眉道:“我也怀疑过,这二人入宫时都得了懿元夫人的重赏,却又接连出事,怕是与华仪宫脱不了干系,可又不知这样做于她有何好处,然我们也不过是猜测,毕竟没什么证据。” 我道:“若真是懿元夫人所为,日后必定还会有动作。” 亦颜点头道:“她以这二人下手,一定有旁的目的,若只为除掉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妃嫔,也该是对陈婕妤下手才是。”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论如何,我们静观其变便是了,说到底这两位虽位份低微,却真真是可怜人…” 125.第125章 中宫之威 晚间,因要查史常在溺死一事,皇后便免了众人的黄昏请安。 而史常在于钱答应头七被冤魂所害一事更是被添油加醋的传的绘声绘色,不知是由于恐惧,故而无尽的与旁人讲述着听来的惊悚传闻,亦或是闲来无事,以此为乐,人心不尽知晓。饶是皇后下令禁言,然谣言却如同寒冬突降的大雪,纷纷洒洒,遍布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凝固、溶化再结冰,总之许久不会消退。 天色刚暗,承琰便来了,面色看起来疲惫不已。 我不禁心疼道:“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皇上神色怎的如此疲惫?” 承琰揉了揉额头,疲倦道:“前朝之事也总有平息的时候,可这后宫,真真是一天平静日子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后宫之事有皇后与惠妃娘娘去查,皇上不必再忧心。” 承琰冷哼:“朕哪里是忧心,朕如今是烦躁的很,自皇后入宫以来,后宫频频出事,朕原本是要立中宫以稳后宫人心,有个正主掌管凤印,朕也放心些。可如今倒好,竟一日无闲。” 我轻声道:“宫中刚进了十几位妃嫔,人多了,是非难免也多了,不比从前人少时清净。” 承琰沉思片刻,缓缓道:“从前在东宫时,只有懿元夫人与惠妃二人,倒也相安无事,前次选秀,宫里也进了不少人,她二人共同管理后宫,也未曾像如今这般让朕头疼,这几日朕便在想,是否是皇后太年轻,不堪此重任…” 我心一沉,承琰此时认为皇后不堪重任,难道是想重新放权于懿元夫人么? 想到此处,我劝道:“皇后娘娘毕竟入宫时日短,又年轻不经事,还需历练一些时日,皇上该再给皇后娘娘一些时间才是。” 承琰道:“懿元夫人与惠妃管理六宫多年,处理起事来难免比皇后更驾轻就熟些,朕思索着,或许此时皇后不宜权力过重,不若先将后宫的事仍交由懿元夫人与惠妃打理,皇后从旁学习着…” 我闻言一惊,诧异道:“皇上怎可有这般想法,如何管束六宫,皇后也不是愚笨之人,自会慢慢学着,正因皇后年轻资质浅薄,才该自此立中宫之威,稳众人之心。皇上若如此做了,皇后岂不是更被旁人轻瞧了去,从此谁还会敬皇后?中宫的颜面又何在?” 承琰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朕不过是想让皇后跟着懿元夫人与惠妃学着处理宫务,能尽快成长起来罢了,宁儿怎的如此激动?” 我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反应过大,忙收敛了神色,放缓语气,笑着嗔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倒不是臣妾激动,只是怕皇后娘娘遭人诟病。皇上不知,自皇后入了宫,背后有多少闲言碎语,都是道皇后年轻无甚资历,不配位主中宫,管束群妃,诸如此类之言语。可见多少人心中对皇后一入宫便是后宫之主一事颇为不屑,怕是急等着看皇后的笑话。” 承琰怔神道:“竟有这样的事?” 我道:“可不是么,这些话如何敢传到皇上耳朵里,不过是有人私下议论罢了,皇后娘娘入宫时RB就短,听到这些话,也都忍了去。只是人言可畏,皇后毕竟是皇后,皇上若真想助她长进,也该让妃嫔从旁协助才是,如何便要收了皇后的权力,命她屈居妃嫔之下去讨教学习呢?” 承琰沉思道:“如此说来,若朕将权力交由懿元夫人与惠妃,倒是委屈了皇后。” 我又道:“委屈事小,皇后毕竟才入宫,若是从一开始便失了中宫的威信,今后还如何管理这后宫呢?皇上立后本就为了约束后宫,可如此一来,岂不与皇上的初衷背道而驰。” 承琰凝眉思索了一阵,笑着道:“朕到底不如你细心,这些事朕竟未曾顾忌到。” 我笑道:“皇上惯会给臣妾甜枣吃,臣妾不过是妇人之见,妇人心小,心里也便只装着眼前这几件事罢了。” 承琰道:“史常在之死还未查清,一事接一事,朕也头疼的紧,便再给皇后一些时日。” 我见其暂且打消了此想法,不禁松了口气,道:“皇上放心,惠妃娘娘一向做事稳重,有她协助皇后,定会很快查清此事的。” 承琰眉头皱了皱,摆手道:“罢了,这些事暂且不提,如今这后宫到处不得清净,只有来你这里朕才能轻松片刻。” 我笑着道:“皇上可是又想咱们的孩子了?” 承琰轻轻摸了摸我的小腹,笑道:“宁儿最懂朕心,几日未见,确实想的紧。” 我笑言:“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如今皇上与皇儿可不是也隔着肚皮,岂知皇上是否真的想皇儿了。” 承琰一笑,搂过我,在我耳边轻声道:“朕是想我们的皇儿了,但朕更想宁儿…” 承琰熟悉的气息喷洒在我耳后,我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不禁烫了起来,嗔道:“皇上好没正经…如今皇上身边美人环绕,尤其那尤小仪,媚态横生,连臣妾这女子看了都要心动了,皇上有此佳人陪伴,哪里还会想起臣妾。” 承琰笑了笑,颇有深意的道:“尤小仪的确姿容卓越,可是今次有,日后也会不断有,然千千万万个尤小仪加之,都不及宁儿一人。” 我闻言心中一暖,笑道:“方才臣妾还道皇上给臣妾甜枣吃,如今可是要给臣妾喝迷魂汤不成?臣妾此时便有些找不到北了。” 随之一闹,气氛轻松了许多,用过晚膳,承琰自然留在了昭阳宫,而我也并未劝他离去,近日宫中确实出了不少事,承琰又怎能不烦心,难得他肯在心情不畅时想着我这里,好生歇歇也好。 126.第126章 冤死 第二日午后,听闻皇后查问了姝尧宫上下,那日无人听到史常在殿中有响动,殿内也并无痕迹证明史常在被人所害,而临渊湖又地处偏僻之地,周围并无宫殿,由此只得猜测史常在独自出宫散心时不慎坠入湖中,又因服侍史常在的宫人失职,将他们打入暴室服役。 此事死无对证,又赶在钱答应头七那日夜间,众人自然与闹鬼一事联想到一处,越发人心不安。 对此承琰虽不悦,却也并未多言。 又过了一日,晨起请安时,懿元夫人与皇后道有事要禀明,事关钱答应自尽一事,皇后问其缘由,却又不肯说了,偏要等着承琰来了才肯说。 众人不知何事,一来也确实好奇,二来多数新入宫的妃嫔又为着见承琰一面,只在凤鸾宫等着,一时无人离去。 承琰许是得了禀报,一下朝便来了凤鸾宫。 坐定后,问道:“芷懿说有事要当着朕禀明,不知是何事?” 懿元夫人瞟了皇后一眼,道:“最近宫中谣言四起,人心实在不安,如今又事关钱答应与史常在,臣妾只得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由皇上来定夺。” 皇后微微一怔,不经意间看了看承琰,又对懿元夫人道:“懿元夫人一早便道有事禀明,如今皇上也在此,不知可否解众人之惑了?” 见承琰亦面带疑虑,懿元夫人正色道:“还请皇后见谅,并非臣妾卖弄不肯说,只是事关皇后娘娘威严,臣妾不敢冒然说出。” 此话更是令诸人不解,承琰面露疑惑:“你方才说事关钱答应与史常在,如今又与皇后威严有何干系?” 懿元夫人冲承琰颔首道:“想必皇上与诸位妹妹皆知,钱答应自尽说到底因偷窃史常在的玉如意一事而起,当日皇后在钱答应宫中搜到史常在的玉如意之后,便处置了钱答应,而钱答应亦因此自尽…可臣妾一直对此事颇有疑虑,钱答应看似忠厚,不似偷窃之人,无奈皇后已对此事做了处置,臣妾若再质疑,只怕皇后娘娘会多心…” 说到此处,懿元夫人抬眼看了看与承琰并肩正坐的皇后,只见皇后蹙了蹙眉,等着懿元夫人往下说。 懿元夫人又看了看承琰,继续道:“钱答应与史常在接连出事,臣妾愈加觉得事情蹊跷,昨日臣妾去了暴室,拷问了从前服侍史常在的宫人,不曾想竟真的问出了些旁的事。” 众人闻之不禁越发好奇,皇后更是秀眉紧蹙,“不知懿元夫人问出了何事?” 懿元夫人的眼神淡然掠过皇后有些许紧绷的面孔,缓缓道:“当日钱答应根本未曾行过偷窃之事,此事乃史常在买通了钱答应身边的宫人,那宫人将玉如意偷偷放到了钱答应的房中,又依着史常在的吩咐在皇后面前揭发了钱答应…” 此言一出,座下不禁微微哗然,我同样有些诧异,却不是惊讶这所谓的真相,而是懿元夫人的手段,若是早对此有所怀疑,又为何一直不出一言,由着此事闹的如此不可收拾,原来竟是等着在此时做文章,当日此事是经皇后处置的,如今若被证实钱答应是受人陷害,白白枉死,皇后必身受诟病。 安贵嫔故作惊讶道:“原来如此,臣妾还道若真是钱答应所为,东窗事发,受罚是自然,何故要寻了短见,不曾想竟是被人诬陷,又是这不光彩的偷窃之事,难怪会如此想不开。” 章嫔亦接口道:“臣妾当日也觉着钱答应不似那般奸猾之人,原是受了这等委屈,好端端的一个人,真真是可惜了…” 尤小仪飞快的瞟了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承琰,细声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知当日钱答应是何等的绝望,才会自断后路,做出那般决绝之事。” 安贵嫔有些不屑的嗤笑道:“原以为皇后入宫,凡事都有人做主了,谁曾想竟是唱了一出窦娥冤。”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承琰面色愈发难看,沉声问道:“你既说当日之事是史常在所为,那几名宫人此时在何处?” 懿元夫人不慌不忙道:“臣妾已将他们带来,此时在凤鸾宫外由侍卫看守着。” 承琰冷声道:“将他们带进来审问。” 懿元夫人遣了身边的宫女将人带入殿中。 很快,只见侍卫押着几名宫人入了殿,几名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懿元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几名瑟瑟发抖的宫人,“将你们昨日招与本宫的,一字不漏的再说一次。皇上与皇后都在,若是敢说谎蒙蔽,绝不轻饶。” 为首的宫人便是那日来凤鸾宫禀告史常在失踪一事的宫女,只见其低垂着头,颤声道:“钱答应当日,确实未曾偷窃小主的玉如意,是小主买通了钱答应身边的柳儿,命其偷偷将玉如意放入钱答应的寝殿中,又交代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诬陷钱答应,当时奴婢就在跟前,后来钱答应自尽后,小主便整日忧心东窗事发,夜夜不得安寝,精神也萎靡不振…怕是难受煎熬,才投了湖…” 那宫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的就要碰到冰冷的地面。 承琰目光冷冽的扫了扫跪着的几名宫人,道:“柳儿可在?” 这时,一名瘦小的宫女受惊似的身子一抖,“奴婢柳儿…叩见皇上…” 承琰抬手指了指方才说话的那名宫女,冷声问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柳儿慌乱的抬头看了承琰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回皇上,确…确有其事…是奴婢当日受了蛊惑,做了不该做的事…” 那日事发时这柳儿在皇后面前出言指证钱答应,言辞凿凿,如今却是受人指使,皇后不禁气极,恼怒道:“当日你如何受人指使,一五一十的说来。” 柳儿跪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双臂不由颤抖着,“那日钱答应午睡后,奴婢出去打水时被史常在拦住,她将奴婢带到了殿后无人的角落,给了奴婢一包银子首饰,要奴婢陷害钱答应,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奴婢起初并不答应,可史常在又以奴婢的性命威胁,又道事成之后便将奴婢调到她身边服侍,奴婢害怕之下,只得从了她…第二日史常在依着计划邀了钱答应前去吃茶,又故意给钱答应看了那玉如意,钱答应回去后,史常在又命人偷偷将玉如意交给奴婢,奴婢趁着钱答应不备,将玉如意放在了寝殿的枕头下…后来史常在请来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搜了钱答应的寝宫,自然搜出了那玉如意…奴婢又照着史常在交代的话,在皇后娘娘面前诬陷了钱答应…” 那柳儿许是心中害怕,一番话说的啰嗦了些,却是使得承琰的面色愈发阴沉。 127.第127章 重获大权 懿元夫人适时道:“这偷窃之事本就不光彩,连有些脸面的宫人都不会做这等事,何况是有名份的妃嫔,钱答应被扣上此等罪名,又被皇后由选侍贬为末等的答应,阖宫尽知,可不是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安贵嫔看着皇后,叹道:“钱答应受人诬陷,当时必是极力辨白,连懿元夫人后来听说时也心有疑虑,故而查了此事。不知皇后娘娘当时是否处置的太过武断了些呢?即便钱答应位分卑微,可也是条人命啊…” 这时座下有人小声道:“怪不得钱答应死后阴魂不肯散去,原是冤死,如此说来,史常在之死也必不同寻常…莫非是…” “宫中许多人都看到了钱答应的鬼魂,必是来向生前害她之人寻仇…史常在…定是是被阴物所害啊…” 我听着这些议论声,不禁蹙眉,看了看上座面露愧色沉默不语的皇后,又见承琰凝眉思索,我出声道:“钱答应生前受人诬害,含冤自尽,实在令人惋惜,只是夫人一早便对此事有疑虑,又为何到此时才说出呢?倒是白白枉送了两条性命。” 懿元夫人目光一冷,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如今这宫中是皇后说了算,又有惠妃与纪昭媛在旁边帮衬着,即便本宫有所异议,又有何用?” 我轻笑道:“夫人何故如此妄自菲薄,皇后娘娘是中宫,执掌凤印管理后宫自然理所应当,却也并非独断****,夫人当日若真有心彻查此事,皇后娘娘还会责怪夫人不成?” 懿元夫人转向我,幽幽道:“昭贵嫔向来聪慧,当日便对此事毫无疑虑么?” 我微微一怔,转瞬微笑道:“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娘娘做主,臣妾怀着身孕,哪里有精力操心旁的事,再者,如今史常在与钱答应都不在了,一切死无对证,仅听这几个奴才所言,如何作数呢?” 懿元夫人轻笑道:“正如昭贵嫔所言,史常在与钱答应都不在了,这些奴才又有何理由要编出这些来诋毁史常在呢?” 这时,承琰看着殿中的柳儿与另一名史常在的贴身宫女,寒声道:“史常在因何而死,你们可知?” 二人忙摇头,连声道:“奴婢们实在不知,怕是…怕是…钱答应的鬼魂前来索命…” 承琰近日半分听不得这闹鬼一事,闻言怒道:“放肆,在朕面前还敢传这些个鬼神之事,简直一派胡言。” 惠妃有些不悦的道:“既然你们招供此事是你们与史常在一手所为,若说鬼魂索命,岂不该连你们的命一同索去。” 那柳儿吓的直磕头,“奴婢该死…是奴婢当日鬼迷了心窍…史常在虽求了皇后娘娘将奴婢调到她宫里服侍,可是奴婢却在殿外侍候,实在不知史常在为何会丧命…” 承琰又将目光放到了先前那宫女身上,那宫女已急的哭了出来,“因那夜无人值夜,奴婢们也不知史常在为何会溺死在临渊湖中…此事本就史常在诬陷了钱答应,史常在近日也一直心中害怕…害怕钱答应的鬼魂向她索命…想必是心中有鬼,才会投湖而死啊…” 承琰闻言不禁怒极,连连冷笑道:“无人值夜…你们便是这般服侍主子的吗?以至主子何时离开宫中,竟浑然不知。” 众人见承琰动怒,吓的连连变了脸色,不时跪地求饶,口中道着“该死”。 承琰冰冷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意,“是该死…来人,将柳儿与这助纣为虐的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其他人遣回暴室,非死不得出。” 柳儿与那宫女一听,吓的瞬时没了魂儿,连连扣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几名太监哪里还肯让其在皇上面前碍眼,匆匆将其拖了下去,求饶的喊声渐渐远去,其他宫人此时也吓的不轻,踉踉跄跄的被押着送回了暴室。 殿中归于平静,见承琰动了怒,新入宫的妃嫔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了什么,惹祸上身。 终是皇后起身跪在了承琰面前,面色沉静道:“臣妾当日听信奸人之言,冤枉了钱答应,致使其送了性命,臣妾失职,请皇上降罪。” 承琰看了看皇后,却未说话。 懿元夫人嘴角勾起笑意,又道:“皇后不过是行使了中宫的职权,何须如此自责,说到底也是皇后太过年轻,难免急躁了些,还请皇上原谅皇后此遭。” 一番话看似为皇后求情,然而承琰的眉头越发紧锁,我回想起那****与我说的那番话,虽被我说服,答应再给皇后一些时日,然此时承琰怕是又动了那番念头,毕竟此事直指皇后处事不周,原本承琰已对其有所不满,今日怕是更甚了。 见状,我只得又道:“皇后娘娘当日也是受人蒙蔽,若说对钱答应的处置,也并不算重,只是未曾想到此事是史常在用心险恶,蓄意诬陷,然身处是非的二人皆已甍逝,孰是孰非也言之已晚。不如皇上在宫中做场法事,超度亡魂,也好平息近日的谣传。” 安贵嫔闻言冷哼道:“昭贵嫔此言倒是轻巧,莫非皇后娘娘误判了是非,使得钱答应枉死,闹鬼一事又使得宫中姐妹们人心惶惶,史常在也死于非命,便也这般算了么?” 这时一直沉默的黎修仪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此事说到底是史常在掀起的风浪,如今人都没了,安贵嫔这般揪着不肯放,不知想要何结果?” 一席话问的安贵嫔一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 安贵嫔从开始便挑唆是非,无非是为了帮着懿元夫人挤兑皇后罢了,然又岂敢言明要承琰处罚皇后。 承琰沉默了一阵,将目光放在跪在地上低头请罪的皇后身上,见其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又主动请罚,承琰终究怒气消了些,向皇后伸出手,“此事不能全怪你,地上凉,起身吧。” 皇后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感动的握了承琰的手站起了身,又重坐到座中。 懿元夫人见此不禁蹙眉,握着丝帕的手不由的紧了些,那质地丝滑的锦帕在她手中变的发皱。 这时承琰又将目光放到了懿元夫人身上,良久才道:“最近宫中不太平,皇后年轻,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便命懿元夫人与惠妃共同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之事,纪昭媛也从旁协助吧。” 旨意一下,懿元夫人紧握着锦帕的手不由的一松,面上一喜,忙起身道:“臣妾遵旨,日后定当尽心协助皇后娘娘。” 承琰有些疲惫的道:“后宫不宁,朕也无法安心处理前朝政事,今后,便多费心些吧。” 此番话虽不重,然几人仍是神色一凛,忙起身应声,皇后面色凝重的道:“是臣妾无能,不能给皇上一个太平的后宫…” 承琰安慰道:“你入宫时日短,今后多历练着便是。”说罢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又道:“便如昭贵嫔所说,做场法事,超度亡魂吧…” 皇后眼帘低垂,静静道:“是。” 我提着的心终是重重落在地上,懿元夫人终究如愿了… 这些日子心中的疑惑终是在此时清亮起来,一件件的事联系起来,原来竟是环环相扣。 为了重获协理六宫大权,懿元夫人竟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从新封的妃嫔入宫时,便已开始了她的计划,给了史常在与钱答应较旁人更厚重的赏赐,又当着满宫嫔妃的面赏了钱答应,如此挑起了史常在的不满,使的二人发生矛盾,想必那玉如意失窃一事,怕也不是史常在一个人的手笔,钱答应自尽,闹鬼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再到史常在意外身亡…如今再翻出旧事,指证皇后冤枉了钱答应,致使后宫如此不宁。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将皇后陷于不义之地,后宫多是非,承琰自然会认为皇后无能,今日又查明是皇后当日处置了冤案,越发让承琰对皇后的能力起疑,到今日,懿元夫人终是达成所愿… 我与亦颜不禁无言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128.第128章 挑拨 一切尘埃落定,承琰神色有些疲惫的扫了眼众人,“朕留下来陪陪皇后,众卿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众人心思不一,却仍旧不约而同的行礼退下。 亦颜走在我身旁,许久才叹道:“这些日子来,我们一直在疑虑,今日却终究是明了了。” 我亦沉重道:“为了重获协理六宫之权,她当真是费劲了心思,只是可怜了两个无辜之人。” 亦颜看着前方,片刻才道:“此时想来,钱答应自尽,只怕也不是自愿…不然,后面的戏,该如何唱下去…” 我不由有些心惊,“姐姐认为,钱答应是被人害死,而非自尽?” 亦颜幽幽道:“妹妹想想,前前后后这么些事,闹了这么些日子,最终让皇上以为皇后无能,若钱答应不死,仅仅是因为错贬了一个低位宫妃,又如何能轻易动摇了皇上的心思。便如凌迟之刑,少一刀都如法致死。” 亦颜的话让我不禁泛起寒意,“我一直怀疑是她在背后挑唆,引燃了这场火,却不敢想她会这般轻易害人性命,毕竟这二人与她毫无恩怨。” “为了协理六宫之权,区区两条人命又算什么,妹妹也屡遭她的毒害,如今能安然无恙,不过是妹妹命大而已。” 我不由唏嘘:“她害我,是因我得宠,可是史常在与钱答应…她们又有何过错…” 亦颜幽叹:“是啊,她们又有何过错,可是在这宫里,何人不无辜呢?一入了这里,便是无止境的争斗,你死我活…如汐那般纯真的性子,不是也要为了生存曲意迎奉,舍掉从前的性子么?” 我不禁默然,或许,这便是身为女子的悲哀,亦是身处后宫的悲哀,所有的荣宠权贵,全然系于帝王一人身上,只消他的一句话,你可站在云端,亦可坠入地狱,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依仗着这个男人而活,争来争去,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也不由自己。 这时,听闻后面传来一阵齐齐的脚步声,我与亦颜驻足回头,只见懿元夫人正端坐在轿撵上,周身跟随着十几个宫人,仿若旗开得胜的王者,无不傲然。 我二人缓步退到边上,将路让开,欠身行礼。 轿撵在我们身边停下,懿元夫人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晃动着,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的光芒,只见其面含笑意,凤眼微挑,“昭贵嫔的肚子也有七个多月了,却日日来凤鸾宫请安,从不懈怠,当真勤勉。” 我颔首道:“臣妾虽有了身孕,却也时刻记着嫡庶之别,不过是尽了身为妃妾的本分罢了。” 懿元夫人轻嗤一声,转而又道:“昭贵嫔肚子矜贵,经不得半点闪失的,怎的出门连步撵都不坐,若是出何意外,岂非悔之不及。” 我浅笑道:“多谢夫人关心,臣妾不是那般娇贵之人,且太医嘱咐了,这两月要多多走动,到日子了才好生。且夫人近日忙着旁的事,臣妾又能出何意外呢?说起来,还未恭喜夫人。” 懿元夫人眸光瞬时深邃起来,“该是本宫的东西,本宫自会得到,可有些人,不该得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我坦然直视她,“多谢夫人提点,这个道理,臣妾一直都懂,却怕有些人说的出,却做不到。” 懿元夫人嘴角微翘,“昭妹妹向来口齿伶俐,可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我嗤笑道:“今日是夫人的好日子,比之协理六宫的大权,又有何事能惹的夫人不痛快呢?” 懿元夫人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发髻,嘴角弯起,“本宫今日的确心情甚好,只是若是宫中无妹妹此人,本宫心中会更自在。” 我唇边漫起笑意,“夫人如此看重臣妾,臣妾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总比一生默默,生死无人问津的好。只是如今宫中姐妹多了,各宫平分秋色,后起之秀不知哪一日便要越过了你我去,夫人若要吃心,怕是没有尽的时候。” 懿元夫人面色微变,转而露出笑意,“妹妹说的在理,比之本宫与赵婕妤,妹妹又何尝不是后起之秀呢?” 说罢看着亦颜,绝美的丹凤眼却发着冷冽的光,“昭贵嫔比赵婕妤晚了两年入宫,如今已是一宫主位,可赵婕妤却仍旧屈居人下,二位妹妹可谓姐妹情深,只是命运却大相径庭。” 闻言我手一颤,下意识的看向亦颜。 亦颜不卑不亢的看着懿元夫人道:“臣妾不知何为屈居人下?比之位分在臣妾之下的妃嫔,臣妾乃居人上,可若说居于人下,夫人不是也居皇后之下么?” 一阵微风掠过,懿元夫人发髻上的金丝流苏不时晃动,然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赵婕妤与昭贵嫔一起久了,口齿也变的愈发尖利了,本宫不过是替妹妹委屈罢了。” 亦颜恭敬的欠了欠身,“难得夫人肯关心这等小事,只是我与昭贵嫔的情谊非名利这等虚无之物可挑唆,位分如何,皆以初心相待,劳夫人挂念了。” 懿元夫人面上笑意更浓,“二位妹妹若真如此做想,本宫也放心了,只是仍不得不提醒昭贵嫔一句,女人的嫉妒心,有时是会杀人的。” 言罢,懒懒的靠在了轿撵的软背上,示意宫人继续前行。 待其走远,我的手心已不觉出了细细的汗,转头看向身旁的亦颜,“姐姐可介意她方才的话?” 亦颜轻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些话出自她口,即便说的再难听些,我也不会因此与妹妹心生隔阂,妹妹不必介怀。” 我知晓亦颜待我真心,且如此这般的恳切言语已说了多次,亦颜也再不去说,而我也再不愿疑,只当方才懿元夫人的挑唆之言从未听过。 到了昭阳宫门口,亦颜辞了我,独自回宫去了。 回去之后,歇了片刻,只见茜宝从殿外进来道:“娘娘,陈婕妤在外求见。” 我与陈婕妤素无交集,她怎的突然来了? 意外之余,又忙让茜宝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陈婕妤从外面款款而来,身上仍穿着今早请安时穿的那件淡蓝色宫装,梳着宫中常见的流云髻,发髻上只插了几支素净的珠花。 在新晋的妃嫔中,一眼望去,家世与位分,她都是佼佼者,因后宫频频出事,承琰也只宠幸了她与尤小仪,其余新晋的妃嫔仍旧眼巴巴的盼着承琰的青睐,而这些日子,陈婕妤也是较为得宠的,承琰有好几日都宿在了她那里,然而她却不骄不躁,装扮也如此素雅,倒是让人看了不禁生出好感来。 129.第129章 婕妤陈氏 入了殿,陈婕妤冲我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昭贵嫔娘娘。” 我忙抬了抬手,笑着道:“陈婕妤不必多礼,快坐吧。” 陈婕妤又欠了欠身,坐到了下方的位子上。 我又道:“本宫身子重,也不便起身相迎,还望陈婕妤不要见怪才是。” 陈婕妤将身子微微侧了侧,面色恭敬,声音如流水般柔和:“娘娘言重了,不知臣妾是否叨扰了娘娘安养。” 我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莞尔笑道:“一宫的姐妹,何来叨扰一说,本宫自有孕来,深居简出的,倒是巴不得有人来与我说说话。” 陈婕妤姣好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从前在闺中时,便听闻娘娘姿容卓越,宠冠后宫,不曾想娘娘贵为一国公主,竟如此平易近人,臣妾钦佩不已。” 我笑道:“瞧妹妹说的,莫非从前将本宫想成了野蛮悍妇不成。” 陈婕妤闻言忙低头解释:“臣妾并非那个意思,臣妾只是…” 我温言道:“本宫不过一句玩笑,妹妹不必多心。” 陈婕妤闻言这才舒了口气,又道:“臣妾入宫后便听闻娘娘待人宽和,一直想着来拜访娘娘。”说罢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宫女,那宫女躬身将一件东西呈了上来。 我犹自不解:“这是…” 陈婕妤有些青涩的道:“臣妾入宫前听教习嬷嬷说娘娘身怀龙嗣,故而特意去庙中求了保佑幼子平安的符,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求此物可保娘娘母子平安。” 我不禁露出笑意,柔声道:“妹妹有心了,这东西可比那些个金银玉器好了万倍,本宫先谢过妹妹了。” 见我收下,陈婕妤面上绽出笑容,仿若院中初开的百合,明亮而雅致,“娘娘喜欢便好。” 我笑了笑:“妹妹这份心意再好不过,若是重礼,本宫倒不敢收了。” 言罢,我又看了眼座侧站着的玉缘,“去将本宫那对金镶翡翠耳坠拿来赠与陈婕妤。” 玉缘闻言往寝殿那里去了,我又转而看着陈婕妤浅笑着道:“本宫久居深宫,手边也没什么稀罕东西,见妹妹气质幽然,那副耳坠妹妹戴着颇为适合,还望妹妹莫要嫌弃。” 说话间,玉缘已将东西拿来,恭敬的呈与陈婕妤。 陈婕妤有些受宠若惊,忙双手收下了那副耳坠,连连道:“娘娘太客气了,臣妾无功受禄,当真惭愧。” 我饮了口杯中的补药,“妹妹服侍皇上自是有功,今日又有心来探望本宫,凭着什么好东西,妹妹都受得起。”我笑吟吟的看着她,又道:“妹妹出身世家,见识广博,本宫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赠与妹妹,这耳坠妹妹若喜欢便戴几日,若不喜欢,便搁着赏下面的人。” 陈婕妤闻言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太过艳丽的东西臣妾也不喜,这耳坠素雅大方,臣妾很喜欢。” 我微笑道:“你喜欢便好。” 陈婕妤又是一通谢恩,忽而将目光放到了我手中的茶盏,好奇道:“臣妾听闻有孕之人不宜饮茶,娘娘要多注意着些才是。” 我闻言看了看手中的茶盏,笑道:“妹妹误会了,这杯中是周太医特意为本宫调制的安胎补药,不同于寻常的安胎药味苦,这药可当茶来饮。” 陈婕妤点点头,有些赧然道:“娘娘有孕,不该用的自是都有忌口,是臣妾多言了。” 我并未有何不快,笑言道:“无妨,妹妹也是好意。入宫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 话一出口,只觉这场景有些熟悉,细一回想,不禁苦笑,一年多前,总是旁人这般与我客套的言语,如今,我已入宫近两年,而这状若关切之语,也已是我对新人的问候。 陈婕妤不知我心中的诸多感慨,只面色温顺,颔首道:“宫里吃的用的,自是从前比不得的,自然一切都好。” 我点头:“那便极好,宫里规矩多,也最是熬人,妹妹过的舒心便是了。” 陈婕妤闻言,明亮的眸子瞬时黯淡了下去,无声叹息:“臣妾从小便受教于为妇之道,事事都需拘着礼数,家中妻妾众多,争宠算计,臣妾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母亲虽为嫡妻,却也过的并不顺心,臣府之中便是如此,天子后宫,又怎会有舒心的日子。” 一番言语着实让我有些震惊,可细一想,不论哪里,女人多了,自是不太平,太傅官居一品,想必家中女眷不少,若不是身处其中,如何能发出这一番感触。 如此思索着,我温和道:“妹妹才入宫,日子还长,怎的倒灰心起来了,只要妹妹不忘初心,不负本心,不说舒心与否,也自不会差到哪里。” 陈婕妤收起黯然的神色,露出笑意,“多谢娘娘提点,头次来娘娘宫中拜见,本不该说这些的,是臣妾失礼了。” 我浅笑:“无妨,妹妹还年轻,此届妃嫔中以妹妹位分最尊,如此得皇上看重,日后必会恩宠无限,又何必在此时伤怀。” 陈婕妤的面色舒缓了许多,“多谢娘娘宽慰,娘娘如此良善贤淑,上天必会多眷顾娘娘一些,娘娘定会生出个健康的孩子。” 我微微颔首:“本宫先谢过妹妹吉言了。” 陈婕妤笑容明媚,又小心翼翼道:“臣妾今日冒然来此,原本只是好奇,可如今终是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宠爱娘娘…还请娘娘莫怪…” 我诧异于她的坦然,随即释然而笑:“妹妹家世显赫,又如此秀丽端庄,必定福气深远。” 陈婕妤露出一丝娇羞之态,却又毫不做作,动作轻缓的起身道:“多谢娘娘,臣妾叨扰了娘娘许久,娘娘想必也乏了,臣妾便先告辞了,娘娘好生歇着。” 我沉静的点头微笑道:“本宫便不送妹妹了。” 陈婕妤又冲我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玉缘露出一丝浅笑,“这陈婕妤出身世家,倒是看着不矫揉造作,也不令人讨厌。” 我望着陈婕妤离去的方向,那抹淡蓝色的纤细身影早已不见,回想着方才的对话,犹自道:“太傅官居高位,又忠于皇上,其女早晚都会入宫,自然教女有方,只是仅凭几面,也不知其脾性。” 玉缘道:“方才听着陈婕妤话中倒是有些惆怅,想必入宫以来,也并不顺心,那尤小仪姿色过人,又与陈婕妤同住一宫,性子也不像个温和的,怕是仗着皇上的喜爱,陈婕妤也没少受她的冷言冷语吧。” 想起尤小仪,我不禁冷笑:“这几日请安时,听着尤小仪话里话外的风向,怕是早已投靠华仪宫了。” 玉缘思索着道:“尤小仪家世平凡,性子也不像个能装着心事的,自然好掌控些,安贵嫔虽居主位,却不得宠,华仪宫自然要想着旁的棋子了。” 我轻笑:“尤小仪姿容虽好,可也未必是个好棋子,日后不给华仪宫惹什么麻烦便是不错的了。” 130.第130章 香囊 又过了几日,我的小腹仍旧总是不适,脉象也日渐虚弱。 这一日,周正来请脉时,承琰也在,诊过脉后,周正面色有些疑虑,凝重道:“娘娘脉象虚浮,且一日比一日虚弱,近日可有按时喝微臣配制的安胎药?” 周正的话让我的心不由一紧,心中慌乱起来,“安胎药本宫每日都喝着,不知为何会胎象不好?” 周正闻言凝眉,沉声道:“只怕是娘娘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承琰一向重视我腹中的胎儿,听的周正此言,面色不禁变了,“自你有孕以来,朕见你事事小心,但依周太医所言,你可是哪里大意了?” 我闻言细细思索起来,经了中毒一事,我饮食上我便更小心了些,有孕后更是丝毫不敢大意,也未曾用了什么别样的东西,如今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周正轻轻嗅了嗅,不禁皱眉,“娘娘今日怎的在殿中焚了香?味道虽不浓郁,却也还是忌讳一些为好。” 一旁的玉缘面色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正,“自娘娘有孕以来,殿内便再未焚过香,周太医从何闻得了香味?” 周正面露疑惑,又仔细嗅了嗅,道:“微臣前些日子便闻到过几次,这段时日,娘娘一直胎像不稳,今日又闻到了此味,故而今日多嘴一问。” 承琰看了看殿中阁子上摆着的那尊小巧玲珑的绘着精致花纹的陶制莲花香炉,眉头紧锁,“今日确实未曾焚香吗?” 玉缘蹙眉看了眼那静静摆放着的香炉,“回皇上,确实未曾焚香,已是许久不曾焚过了。” 我思索着道:“是否是本宫晨起沐浴后的花香未散去,又许是发精的香气?” 周正摇头道:“这味道微臣只闻到过几次,仿佛是香料混合之味,不同于寻常的花香。” 闻言我更是愕然,自有孕后,周正告知我殿中不宜焚香,我便吩咐容瑾将内务府送来的香料全都束之高阁,沐浴用的花瓣也都是香味清淡,怎会有香料的味道? 承琰亦是狐疑不已,靠近我仔细的嗅了嗅,又上上下下打量起我身上的物件来,忽而将目光放在我腰间,“这是何物?” 我低头看去,原是我初入宫时亦颜送我的香囊,我一愣神,恍然道:“臣妾竟忘了此物,这是臣妾初入宫拜见亦颜姐姐时,姐姐送我的,里面放着安神之物,臣妾一直戴在身上,想必是这香囊的味道,让周太医误会了。” 我与亦颜情谊匪浅,乃阖宫尽知之事,听闻是亦颜赠予我的,承琰倒是不以为意。 然周正却将目光放到香囊上,思索着道:“娘娘近日胎像不稳,凡事都应多留份心,不如让微臣查看一下这香囊,确保无事,娘娘才可安心戴着。” 我闻言笑道:“周太医万事小心,处处为着本宫的身体,自是无错,只是这香囊乃赵婕妤所赠,本宫已佩戴了一年多,这香囊的安神之效也是极好,能有什么问题呢?” 周正见状,依旧坚持道:“娘娘所言自是不错,娘娘自来与赵婕妤交好,可事无定数,微臣身为医者,又奉旨为娘娘安胎,娘娘所用之物,皆应查看,这是微臣的职责。” 闻言承琰随意道:“朕知你与亦颜的感情,只是周正如此坚持,不如让他查看一番也好安心。” 我深信亦颜不会害我,这香囊也必不会有何不妥之处,见承琰也发了话,这才不情愿的将香囊解下,给了周正手中。 周正接过香囊,放到鼻下仔细的嗅了嗅,眉头一跳,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复又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见状我心中不禁生出疑虑,难道这香囊有何问题?可是亦颜断然不会害我。 这时,周正面色沉重了些许,看了看我,似有难言之处,终是俯身道:“娘娘,这香囊之中有多味香料,香气馥郁,只是…微臣似乎闻到了一丝不该有的味道…” 我一惊,原本随意搭在小桌上的手不由的一抖,心中慌乱起来,不知是怕腹中孩子遭人算计,还是怕做手脚的是我一直视为姐妹的亦颜… 此时我的语气已有些微微颤抖:“是什么?” 周正深吸口气,缓缓道:“麝香…” 闻言只觉身旁的承琰猛然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正,素来沉稳的声音不禁高了些许:“你是说,这香囊中…有麝香?” 听的出承琰对此震惊不已,我亦不由心惊,仿若一记惊雷当头砸下,凉意瞬时席卷全身,又仿佛被人桎梏了手脚,动弹不得,怔怔摇头道:“不会的,亦颜姐姐不会害我…” 殿中服侍的玉缘与容瑾同样震惊不已,容瑾讶异道:“是否有味道相似的香料…周太医可确定么?” 周正的神色亦不似往日那般平静无波,想来也对此有些愕然,平复了气息,道:“虽有旁的香味掩盖,但是那味道,微臣不会断错,有无麝香,只消打开这香囊一看便知。” “这…”玉缘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手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锦帕,直握的关节发白,浑身的温度仿佛都在渐渐退去,颤抖的双手已然冰冷,隐隐有些发麻。 这时,手背有暖暖的温度传来,只见承琰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温声道:“不如将亦颜招来,让周正亲自打开香囊查看,若是误会,也好解开。” 我怔神的看着周正手中那只熟悉的香囊,此时却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 承琰见我不语,冲着一旁的孙长胜招了招手,吩咐道:“去雎祥宫招赵婕妤前来。” 我闻言心头一紧,忙看向承琰,“皇上…” 承琰轻声安抚道:“朕知你不愿相信是亦颜对你不利,只是此事既出了,终究是要明了的。” 我心中的恐惧不断蔓延开来,无力道:“不会是亦颜姐姐…她待臣妾情同姐妹,她不会害臣妾…” 承琰柔声道:“朕知道,只是这香囊毕竟是亦颜所赠,周正又查出其中异样,总要有个说法才是。” 我只是摇头,顾自道:“臣妾从前无宠时,只有亦颜姐姐一直真心待臣妾,处处护着臣妾,她怎会害臣妾…” 承琰见状轻叹一声,挥手示意孙长胜去宣亦颜前来。 孙长胜离去后,殿中一时陷入了沉寂,此事太过突然,又涉及亦颜,此时众人心中怕是皆疑心重重。 雎祥宫地处较偏,一来一回也需要些时间,周正亲自下去为我熬药,而承琰再未言其它,只是默默陪着我,麝香一事究竟有无,打开香囊便可明了,然此时我却犹如置身油锅,煎熬不已,不知该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 131.第131章 疑云 时间缓缓过去,殿中静的仿佛能听到我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忽而从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紧握着的双手不禁又紧了紧。 只见亦颜款款从外进来,依旧是那张淡然宁静的面孔,纤细的身姿包裹在春日轻薄的宫装之中,一身月白的轻纱罗裙逶逶垂地,淡雅的妆容下是那熟悉的浅浅微笑。 入殿请安后,又见气氛仿佛与平日不同,不禁面露疑色。 自去年中秋复宠后,亦颜的宠爱一直较旁人多一些,安静的性子也颇得承琰喜爱,此时承琰双眼微微眯了眯,声音如水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一般,闷闷而沉重:“这个香囊,你可认识?” 亦颜看了眼承琰手中的香囊,不知所以,小心道:“臣妾认识,这只香囊是宁儿初入宫拜见时臣妾赠与她的,不知皇上为何问起这个?” 承琰动作平静的将香囊放在了手边的小桌上,复又问道:“这香囊中是何物?” 亦颜回想了一下,答道:“香囊中是臣妾自己配的一些安神之物,味道清香又可养神,从前臣妾一直戴在身上,后来妹妹喜欢臣妾殿中的香味,臣妾便将它赠与了妹妹。” 承琰闻言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沉声道:“从前你一直戴在身上?” 亦颜点头道:“是,臣妾闲来无事总喜欢自己配些香料来用,此事皇上也知晓,这香囊便是臣妾自己配了戴在身上的。” 承琰凝眉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亦颜疑色更重,又将目光转向我,我紧紧攥着双手,在面对亦颜疑惑的眼神时,却不知如何应对。 亦颜一向聪慧,如何能察觉不出异样,又轻声问道:“皇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此时周正不在殿中,承琰示意孙长胜将周正唤来。 不一会儿,孙长胜从外面进来,见亦颜来了,微微顿了顿,又依着承琰的吩咐将香囊剪开,细细查看其中的东西。 亦颜见状,也自是明白了,满面的惊诧,颤声道:“皇上是怀疑,臣妾在香囊中做了手脚…毒害妹妹?” 面对此时的亦颜,我心中不由一痛,想起入宫以来亦颜待我的好,不似虚情假意,那般真心以待,怎会害我,我张了张发干的嘴唇,哑声道:“皇上,臣妾记起,初入宫第二日,去拜访姐姐,闻得姐姐殿中的香味淡雅宜人,姐姐便赠了臣妾一些当日点的香料,又将身上戴着的香囊解下送给了臣妾,若是其中有何蹊跷,姐姐又怎会自己贴身戴着?” 正当承琰凝眉思索之际,周正已然觉出了什么,有些为难的看了亦颜一眼,凝重道:“皇上,这香囊中掺了极重的麝香…贵嫔娘娘日日戴着,才会如近日一般,胎像不稳…长此以往,必定早产…” 亦颜震惊不已,身形一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杏眼圆睁:“麝香…怎会有麝香…里面的香料是我亲手所配,从前一直戴在身上,怎会有麝香…” 承琰定定的看着亦颜,沉声道:“你与宁儿一向交好…” 亦颜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缓缓的看向我,眼中神色复杂了许多,良久,才怔怔道:“你可信我?” 我被她眸中的痛惜所染,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期待一并出现在那双向来淡然的双眸中,我不禁眼眶一热,摇头坚定道:“姐姐不会害我。” 承琰凝神道:“可这香囊中的麝香又做何解?” 亦颜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悲痛道:“皇上,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深知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又怎会将此加之于旁人?” 承琰闻言脸色微变,神色中有些愧疚与怜惜,叹道:“那件事…你受委屈了…” 亦颜红着眼眶,继续道:“这香囊是臣妾亲手缝制,那些时日臣妾夜里睡不安稳,便配制了这香囊戴在身上,直至宁儿入宫拜访臣妾,臣妾与她一见如故,又听闻她夸赞臣妾调制的香料好闻,便将此香囊从身上解下赠与她,若这麝香是臣妾所放,臣妾已经历了丧子之痛,又何苦要日日戴着装有麝香的香囊断了来日…” 我闻言心中一痛,“皇上,没有一个女子会不想做母亲,姐姐更不会。且那日这香囊确实戴在姐姐身上,若是臣妾没有提及殿中香味一事,姐姐也不会将这香囊赠与臣妾,那时臣妾才刚入宫,若说是姐姐害我,实在无从说起。” 亦颜看我的眼神有些欣慰,眸中的哀伤之意散去了些。 承琰放在小桌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檀木桌面,让殿中紧张的气氛更加沉闷。 亦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且不说臣妾万不会害宁儿,即便存了害人的心思,可宁儿去拜见臣妾时,臣妾与她毫不相识,臣妾有何理由要害一个才入宫一日的妃嫔?且香囊是臣妾所制,一旦事情败露,臣妾难辞其咎,臣妾实在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这时周正拱手道:“微臣身为医者,是非定论自是不便多议,但此事怕是还需皇上明察,若依贵嫔娘娘所言,此香囊已佩戴了一年多时日,日日闻此香味,即便怀了孕,怕是不足三月便已滑胎,如何都保不到今日。” 我的心随之一沉,我深信亦颜不会害我,这香囊也已随了我一年多,多数时日我一直随身戴着,能在香囊上动手脚的,也只有昭阳宫的人了… 我抬头静静道:“皇上,此物毕竟经臣妾之手多时,这其中是否有人动过手脚也未可知,臣妾也是近些时日才有小腹不适的症状,依周太医方才所言,若是亦颜姐姐在赠与臣妾时便放了麝香,这孩子怕是也无缘与臣妾相伴这七个月余,依此来看,绝不会是亦颜姐姐所为。” 承琰闻言凝眉沉思了起来,此事如今一团迷雾,是谁动的手脚也毫无迹象,着实难断,一时殿中又陷入了寂静。 许久,承琰抬眼看了看亦颜,沉声道:“此事尚有疑点,毕竟此物乃赵婕妤所制,仅仅凭着推测并不能证明你未曾做过,朕会着人去查,查明真相,自会证明你的清白。” 亦颜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唇,静静道:“臣妾没有做过,问心无愧,臣妾相信皇上会还臣妾清白。” 承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便在宫中好生待着,凤鸾宫的晨昏定省,就不必去了。” 我一惊:“皇上,您是要将姐姐禁足么?” 承琰声音放缓了些许:“此事毕竟伤及赵婕妤,朕若顾着你二人的感情而不做处置,难免遭旁人非议,你放心,朕会查明真相,虽是禁足,但一应待遇仍旧如常。” 亦颜的下唇咬的有些发白,强撑着道:“臣妾谢过皇上。” 132.第132章 内鬼 我死死盯着周正手中的香囊,一个念头忽而浮现在脑中,“皇上,亦颜姐姐一向擅长女红,针法也不是旁人可比拟,香囊四边都是用针线锁死的,若这香囊在近期被人动了手脚,针脚定是与姐姐的有所不同。” 承琰怔了怔,将目光放到了香囊上,沉声道:“你说的不错,若这香囊在近日被人在其中放入了麝香,必是将其原本的针脚拆掉再缝合,手法自会与从前的不同。” 亦颜眼中燃起了些许希望,忙道:“皇上,臣妾向来喜爱刺绣,寝殿中也有些从前做的香囊,皇上尽可着人取来与这只香囊对比。” 承琰思索了一下,对孙长胜道:“去雎祥宫将赵婕妤所缝制的东西拿一些来,再去司制房将掌司传来。” 孙长胜闻言忙领命退下。 司制房离昭阳宫并不远,不一会儿,司制房掌司周氏便领旨而来,平日里从未得皇上召见,行礼后,有些不安的站在殿中央,等候问话。 承琰缓缓道:“你作为司制房掌司,女红必定比旁人精湛些,若是两件绣品针脚不同,你可看得出?” 周掌司有些不知所以,小心道:“回皇上,每个人的针法皆有细微不同,若是出自两个不同之人,以奴婢多年的经验,应该不难看出。” 承琰点了点头,吩咐身旁的宫人将香囊给周掌司查看,又看着有些惶恐的周掌司,道:“你不必害怕,今日传你前来,便是想让你分辨几件绣品,是否出自不同人之手,这香囊的针脚,你且仔细看看。” 周掌司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的接过香囊,仔细查看起来。 我悄悄看向亦颜,只见其神色淡淡,静静的看着周掌司的动作,一言不发。 承琰见周掌司查看的差不多,又道:“待孙长胜回来,你再看看他拿回来的绣品,看看与这香囊的针法是否有所不同。” 周掌司又仔细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香囊,低头道:“皇上,这香囊上的梅花栩栩如生,针脚细腻,想必这刺绣之人精通女红,只是香囊的三个边角的缝合,却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闻言我提着的心不由的一松,果真是有人动了手脚,我的真心并未错付,亦颜没有害我… 承琰面色稍缓,又挑眉问道:“依你之意,这香囊并非一人所制?” 周掌司道:“回皇上,香囊两侧缝合之处针脚细腻平整,且丝线偏向一侧,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上方的缝合之处,手法略显逊色,且针脚不平,与两侧的针脚显然不同。” 这时,亦颜平静道:“皇上,臣妾在缝制东西时有一习惯,若不细看不易引人注意,便是针脚偏向右侧,看着整齐些,待孙公公回来时皇上可让周司制查看臣妾的其它绣品,皆是如此。” 这一次孙长胜动作极快,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捧着一些荷包与绣品回来了。 周司制仔细查看了一番,又与那香囊仔细对比后,道:“赵婕妤的这些绣品的针脚与这香囊上所绣的梅花与两侧针法相同,与香囊上方的缝合之处却显然不同。” 我闻之欣然,“皇上,香囊显然是有人从上方拆开混入了麝香,又缝合好,臣妾习惯戴着,也并未注意到这般细节,可见亦颜姐姐是清白的。” 承琰看着从亦颜宫中拿来的那几件绣品,指着其中一件好奇道:“那是什么?” 亦颜闻言面色一红,上前将那明黄色的丝缎拿在手中,张了张嘴,又面露赧然。 承琰道:“看着颜色,莫非是给朕绣的?” 亦颜脸色越发红的似涂了曾胭脂一般,低声道:“臣妾…臣妾闲来无事,便为皇上绣了一件里衣,还未来得及给皇上…” 承琰的语气温和了许多,招手道:“呈上来让朕瞧瞧。” 亦颜红着脸款款走到承琰身前,将那件里衣呈了上去,承琰面露笑意,展开了来,只见一幅双龙戏珠的图案栩栩如生,在明黄的里衣上缠绕交缠。 承琰面上笑意更甚,又露出一丝愧疚,握住亦颜的手道:“朕知你心意,方才险些委屈了你,好在宁儿及时想到这针法上的端倪,才未错怪了你。” 亦颜闻言眼眶微红,欠身道:“皇上乃明君,岂会受奸人蒙蔽,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也相信宁儿。” 闻言我不禁感动,承琰欣然道:“你一向如此,亦是朕喜欢你的理由,这里衣既是未来得及送朕,今日恰好朕在此,便让孙长胜收着,晚些朕便穿在身上。” 亦颜脸颊绯红,微微点了点头,又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道:“皇上,宁儿信任臣妾,才将这香囊日日随身戴着,却不知竟有人将主意打到此处,若非发现的早,宁儿岂非有危险,还请皇上定要查明是何人要害宁儿。” 闻言承琰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色冰冷道:“谋害龙裔,朕自不会放过。” 殿内再次静了下来,我冷冷道:“能在臣妾随身之物上动手脚,除了昭阳宫内之人,旁人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此时殿中仅有玉缘与容瑾服侍着,闻言忙跪下道:“奴婢日日近身服侍娘娘,娘娘想来厚待奴婢,奴婢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泯灭天良之事。” 133.第133章 佩祥 我唤二人起了身,温言道:“你二人的忠心我岂会不知,能入殿服侍的人不少,我岂会疑心你们。” 亦颜忧心道:“妹妹自有孕以来步步小心,却是防不胜防,眼见着孩子快要出世,却出了这一档子事。” 承琰冷声道:“原是些好奴才,竟敢谋害起主子来,也不知是何人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 我略思索了片刻,又看着周司制问道:“若是本宫将昭阳宫中所有宫人的绣品搜来一一与这香囊的针脚比对,能否看出什么?” 周司制凝眉道:“回娘娘,只这一边的缝合针脚,怕是并不易比对出什么。” 亦颜闻言不禁担忧,“香囊妹妹一直随身戴着,此事必是妹妹身边人所为不假,只是若是查不出是何人所为,这样的人继续待在妹妹身边,岂非大患。” 承琰看着那香囊出神,半响才道:“朕见这香囊的四边乃金丝线缝制,寻常的宫女,怕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说着,又看向我,“你可有赏过底下的人?” 我苦笑道:“臣妾向来不擅女红,也从未向内务府领过这东西,且金丝线贵重,底下的人缝制东西用的都是寻常的棉线。” 承琰沉思着道:“既是如此,若是在哪个宫女房中搜出金丝线,朕倒要看看她该如何解释。” 说罢,吩咐孙长胜将昭阳宫的所有宫人全部传来,又带了一些人去宫人所住的房中去搜。 很快满宫服侍的宫人都到了殿内,多数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我细细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想看出些端倪,然而人人面上皆是惶恐之色,却是看不出什么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众人,冷声道:“你们中有一些是自本宫入宫便在本宫身边服侍的,侍候本宫时日最短的,也有半年之久了,本宫平日可有苛待你们中的何人?” 众人神色一紧,相互看了看,忙齐声道:“娘娘向来厚待奴才们,奴才们感激不尽。” 我冷笑,不急不缓的看着他们:“厚待…是啊,本宫可怜你们入宫为奴,平日里不曾薄待了谁,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却未曾料到,这样的厚待,竟纵的有人生出了叛逆之心,想要本宫腹中孩子的命。” 我说的极为平静,却字字冰冷,众人神情更为惶然,茜宝、采清与佩祥及小午子小品子几人都是最早服侍我的,虽不及玉缘及容瑾稳重,然这两年来也练得了些处事不惊的本事,而其他人皆是不解之色。 我将香囊随手仍在众人眼前,寒声道:“这东西,你们可认识?” 在殿外服侍的宫人们皆露出迷茫之色,不近身服侍,若不留心,想必不会注意到。 这时一向心直口快的茜宝小声道:“这不是从前亦颜小主送给娘娘的香囊吗?奴婢记得娘娘一直戴在身上的…” 我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正是本宫一直戴在身上,才使的有人在这香囊中动了手脚,混入了麝香,不知是否自以为做的这般滴水不漏,才敢继续待在这昭阳宫中,是当本宫盲了眼么?” 这番话原本只是试探之言,谁料竟看到佩祥一向稳重的面上露出一丝惶恐,撑着身子的双臂不由晃了晃。 134.第134章 背叛 我一惊,不由有些疑心,佩祥服侍我已久,做事一向稳重,我实在不愿相信是她出卖我,只得继续试探道:“是谁做了背叛本宫的事,本宫如今心中已有计较,你们服侍本宫的第一RB宫便已说过,只要你们忠心,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们,但谁要做了什么背信弃义之事,也绝不会轻饶。”说罢我目光又缓缓的扫了一遍众人,冷冷道:“许是本宫平日里待你们太过仁慈,才使得你们将本宫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毫无忌惮之心么?” 佩祥似乎感受到了我伶俐的目光,俯在地上的双手不禁紧了紧,许是太过用力,指关节已有些发白,神情复杂的让我心里一阵发冷。 承琰握了握我的手,并未问话,由着我质问。 这时,孙长胜带着几名宫人从殿外回来复命,“皇上,娘娘,在下人房中并未发现有金丝线,只是在一个宫女房中发现了这件荷包,貌似是金丝线所绣。” 说着,孙长胜将荷包呈了上来,只见银色的荷包上赫然用金丝线绣着一对鸳鸯,我只看了一眼,心便全然凉了下去。 只见佩祥身子微微颤抖着,面上浮上了惧怕的神色。 我将荷包扔到了佩祥面前,只看着众人,冷冷道:“是谁的东西,还需本宫再去确认从哪个房中搜出的么?” 佩祥依旧沉默着,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额头就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玉缘见状,心中已有计较,高声道:“昭阳宫中从未领过金丝线,以我们做奴才的俸例,怕也是用不起这东西的,不知这荷包的主人,是得了哪宫的赏赐,才能绣出这双宿双飞的鸳鸯。” 亦颜似乎也看出了佩祥的异样,冷哼道:“若是无人认领,便让搜出这东西的宫人带着去认认这好奴才的住处便是,物证在此,还能逃罪么?” 这时,佩祥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呜呜的哽咽着,额头重重的扣在地上,哭着道:“娘娘,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对不起您…” 我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原本她可以编造些理由来解释这金丝线的来历,然而却是这样便招认,我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淡淡道:“本宫入宫那一日,你便跟在了本宫身边,本宫并不曾薄待你。” 随着不住的抽泣,佩祥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奴婢知道…娘娘一直待奴婢们极好,是奴婢一时糊涂油蒙了心智,做出这丧尽天良之事,若是娘娘的龙胎果真有何闪失,奴婢便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弥补…” 我袖中的手不由的紧握,冷冷的看着她,“为什么?” “奴婢…奴婢…” 佩祥身为近身服侍我的宫人,却做出这样的事,又险些陷亦颜于不义之地,亦颜已是气极,怒道:“是何人指使你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害昭贵嫔?” 佩祥的双手已然握成了拳头,不住的颤抖着,低声道:“无人指使奴婢…” 这时,始终未发一言的承琰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压抑着隐隐的怒气,寒声道:“方才你还说昭贵嫔待你极好,既是如此,若无人指使,你为何要害自己的主子?” 佩祥以额头触地,哽咽道:“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该死…” 承琰某种闪过一丝杀意,冷冷道:“你仍旧不肯说么?” 佩祥伏在地上,不住的哭泣,却再也不肯说什么。 承琰面色阴寒,也不愿再费时审问,肃然道:“将这谋害主子的奴才关入慎刑司,朕便不信你的骨头同你的嘴一般硬。” 慎刑司刑具五花八门,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阴损办法,进去之后不死也会丢半条命,可见承琰是动了怒的,只询问了几句便打入慎刑司,然而佩祥竟没有一句求饶,由着奉旨的宫人上前将其托了下去,末了,承琰又吩咐孙长胜告知慎刑司的嬷嬷留着佩祥的命,不许让她死了。 待佩祥被带下去,跪在殿中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不轻,却又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悄悄的相互而视,却是大气不敢出。 承琰怒气未消,看着一众人,声音如同腊月的寒冰一般,“若是有谁再胆敢做出对昭贵嫔不利之事,朕必诛其九族。”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惶恐至极,忙不迭的扣头表忠心。 待遣众人退下后,我愧疚的看着亦颜,叹息道:“佩祥服侍了我近两年,我从未想过她会背叛我,还是这般一石二鸟之计,还好有那破绽可寻,否则岂非要使得姐姐蒙受不白之冤。” 亦颜安慰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冲着妹妹而来,有人想要妹妹腹中孩子的性命,想想我便不寒而栗。早知今日有人用这香囊来害妹妹,我当日便不该将它送给妹妹。” 承琰面色稍缓,却仍旧怒上眉梢,“这奴才心思歹毒,不论她供出何人,朕必会重处,绝不再姑息。” 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原本以为自己已是极为小心,却仍旧被人钻了空子,害我之人,果真从未断了心思,审讯佩祥,又能得出什么?这样的事,何时不是华仪宫那位做下的,若佩祥受不住刑讯,招供出了华仪宫,承琰又会如何处置? 135.第135章 为情 傍晚,便听闻慎刑司那便传来消息,佩祥受不住刑罚,却也未曾供出任何人,独揽罪责,招出了害我的理由,竟是她不甘为奴,又嫉妒我盛宠优渥,才生出了害我的心思。 容瑾听闻后,直道:“平日里看不出,她竟有这样的心思,当真是心比天高。” 我淡淡道:“是心比天高还是包庇真凶,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玉缘道:“佩祥平素里不喜打扮,人也看着老实,若说她有心飞上枝头变凤凰,奴婢也是不信的,只怕是被人牵制了。” 我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玉佩,抬了抬手,容瑾忙上前将我扶起,我缓缓站起身,幽幽道:“毕竟主仆一场,且去看看吧。” 玉缘怔了怔,犹豫道:“慎刑司那地方潮湿阴寒,煞气重,娘娘怀着身孕,怕是会冲撞了腹中孩子啊。” 我冷笑道:“我身为母亲,竟是糊涂至极,孩子差点便被她们害的丧命,此时还怕什么冲不冲撞。” 玉缘一时语塞,只得轻叹了口气。 我道:“走吧,有些话,我也想亲自问问她。” 乘了车撵,一路小心的到了慎刑司。 玉缘给管事塞了一锭银子,道:“晌午时送来的那个叫佩祥的丫头可在?” 那管事收了银子,连连点头道:“在,在,那丫头是皇上下了旨审问的,此时便在刑房中。” 玉缘又道:“那丫头原是昭阳宫里服侍的,行了背叛之事,贵嫔娘娘有话要问她,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那管事听闻我是昭阳宫娘娘,自是不敢怠慢,殷勤的将我引入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为我奉了茶,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侍卫架着一个蓬头垢面,衣服上沾满鲜血的女子从门外进来,将那女子扔到了地上,退了出去。 我微微有些震惊,看着眼前的佩祥,低垂着脑袋,不知被是汗还是水浸的半湿的头发散乱的一缕一缕的垂在脸前,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如今布满了血渍,许是受了鞭刑,衣服上许多处已被鞭子抽的烂开,胡乱的贴在身上,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只一个下午便成了这幅样子,可见受了多少折磨。 我隐隐有些不忍,蹙眉道:“你若不背叛本宫,何苦会受这一遭罪。” 佩祥撑着虚弱的身子,费力的抬起头看着我,空洞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涩声道:“背叛娘娘…是这辈子…奴婢…唯一做的有损阴德之事…奴婢对不起娘娘…” 我看着佩祥毫无血色的脸,冷然道:“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佩祥慢慢的缓了口气,不知是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不禁倒吸了口气,许久才一字一字费力道:“奴婢…已经招了…并无人…指使奴婢…” 我冷笑道:“你所招供的,可是实话?本宫还未曾糊涂至此。那人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你受尽刑罚也不肯将她供出?” 闻言佩祥惨白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两行清泪自猩红的眼眶流下,“娘娘…您杀了奴婢吧…在背叛娘娘之时…奴婢…便没有想过要活…” 闻言我不禁恼怒,冷声道:“你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说么?你要想清楚,一旦没了性命,便什么都没了,本宫记得你与采清都有家人在宫外,从前本宫也赏了不少钱财补贴你的家人,你若死了,你的家人又该怎么办?他们盼着你熬到二十五岁出宫相聚,然而等到的便是你惨死宫中的消息么?” 佩祥伏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娘娘…求求您不要再说了…奴婢没有办法…奴婢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死啊…” 我一震,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他是谁?” 佩祥不顾满身的伤痕,痛哭不已,再不说话。 玉缘见状也忍不住道:“娘娘从前一直待你不薄,而你险些便害死了娘娘的孩子,却还要放任凶手继续害人么?你若还有良心,便是这般回报娘娘么?” 我寒声道:“指使你害本宫之人,可是华仪宫那位?” 佩祥微微一抖,本能的摇了摇头,又忙垂下了头,哽咽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我心中已然平复了许多,冷冷道:“她以你家人性命相要挟,你若供出她,你的家人便会不保,对么?” 佩祥又哭了许久,缓缓的抬起头,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痛声道:“奴婢在入宫前,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当时家中贫寒,实在没有办法,才入了宫…奴婢每月的俸银也都寄出宫给他…家中母亲…也一直是他在照料…他说会等奴婢…等奴婢出了宫,便娶奴婢…奴婢若不背叛娘娘,他便会死…奴婢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死啊…奴婢对不起娘娘…” 我不禁唏嘘,人人皆有情,佩祥的背叛,也不过是为了保全爱人,这样的不得已,终是让我再恨不起来,只得叹道:“如此说来,你宁愿身死,也不会到皇上面前去指认她了…” 佩祥神色痛苦道:“他为奴婢付出了太多,若是为了奴婢而死,奴婢这一生都不会好过…奴婢宁可自己死…娘娘…求求您不要再逼奴婢了…奴婢知您待奴婢好,可是奴婢真的是不得已…” 看着佩祥血泪交加的面孔,我不禁怜悯的闭上了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本宫答应你,不会逼你去指认她,她害了本宫多次,若不能一击即中,不做也罢,至于你…虽背叛了本宫,可终究是可怜,本宫会想办法保你性命,送你出宫与他相聚…” 佩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许久才痴痴道:“奴婢险些害了您…您…不杀奴婢么?” “你为了保全爱人,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却依旧不肯供出她,也算有情有义,宫中不得已的人太多,能成全你,不过让这世间少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佩祥听罢泪水已然决堤,呜咽道:“奴婢背叛了您,您却还要救奴婢与他相聚…娘娘…奴婢…” 即便我再心硬,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罢了,今日不会有人再拷问你,一会儿让玉缘给你涂些药,明RB宫会想办法救你出慎刑司,再送你出宫,出去后,与他好好过日子,平安的活着,才不算负了本宫今日帮你的情义。” “娘娘的恩情,奴婢此生怕是还不清了…” 我不忍再看,欲转身离去。 只闻身后原本极为虚弱的佩祥仿佛用尽了力气,猛然叫道:“娘娘…” 我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只见她面上闪过一丝坚决,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一字一字道:“害您之人,并非懿元夫人…” 136.第136章 震惊 我搭着玉缘手臂的手猛然一紧,诧异的回过身,看着佩祥,“你方才说什么?” 佩祥死死的咬着下唇,缓缓道:“指使奴婢在香囊中放入麝香的,并非懿元夫人。” 我心惊不已,声音有些发颤:“是谁?” 佩祥面上闪过一丝恐惧,又诺诺道:“奴婢身受威胁,无法让皇上得知真相…可又不忍娘娘被蒙在鼓里深受其害…但…但求娘娘不要让她得知是奴婢告知了您真相…奴婢求您了…” 我目光冷冽的看着她,“本宫既然说要助你出宫,便不会食言,究竟是谁要害本宫?” 佩祥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看着我道:“是…是惠妃…” 仿若一记惊雷落下,我不禁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玉缘与容瑾忙扶住了我,我脑中瞬时有些空白,“惠妃…怎会是她…” 玉缘也十分诧异,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佩祥苦笑道:“奴婢虽做了背叛娘娘的事,却也是不得已,事已至此,又何苦再说谎。” 惠妃… 想起平日里惠妃明里对我多有维护,也多次帮我解围,却不想竟是暗中加害…那样温婉和善的一个女子,却是表里不一,竟使出如此蛇蝎的手段…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我震惊到忘记了如何从慎刑司离开,回到昭阳宫后,我便怔怔坐着不语。 直至承琰来了,我才恍如初醒。 见我精神不佳,承琰忙关切道:“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还有些不舒服么?安胎药可喝了?” 我缓了神色,强笑道:“周太医的药很好,臣妾已经好多了。” 承琰在我身旁坐定,握着我的手道:“好在周正细心,否则宁儿日日戴着那装有麝香的香囊,朕想想便后怕。”说着,似想起来什么,又道:“慎刑司那边已经给朕回了话,那丫头…心倒不小。” 我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着,缓缓道:“臣妾方才…去了慎刑司…” 承琰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你怀着身孕,怎的去了那种地方,慎刑司向来做事有效,你可还不放心?” 我心中不禁漫起苦涩,淡淡道:“佩祥服侍了臣妾许久,此次背叛臣妾,臣妾心中难免气愤,便亲自去问了她,也是臣妾糊涂,她有那样的心思,臣妾竟浑然不知。” 承琰冷笑道:“有着荣嫔的前例,不愿继续做奴才的宫女怕是不止佩祥一人,明日朕便下旨,今后宫女不得晋封妃嫔,也让那些不安分的,都死了这份心。” 我微微有些惊讶,劝道:“身为女子,有这样的心思不足为奇,却也不是人人都会如佩祥这般做出傻事,皇上若是下旨,岂非太过决断,毕竟宫女中也有品性过人的。” 承琰斜睨着我,似笑非笑道:“三年一选秀,便足矣,朕并非好色之人,莫非宁儿还要盼着朕再多纳些妃嫔才好么?” 我垂眼道:“臣妾只是怕皇上错失佳人。” 承琰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朕有宁儿便知足,佳人再好,也不如宁儿贴心。” 我莞尔道:“得皇上厚爱,臣妾便再无他求。” 承琰微叹道:“朕的宠爱,却给你带来了许多灾难…” 我笑着道:“臣妾命硬的很,只要能陪伴在皇上左右,臣妾什么都不怕。” 承琰叹息一声,伸手揽住了我。 我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眼贪婪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这个怀抱让我如此眷恋,却又不得不容忍太多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对害我之人的怨恨全都按捺在心里,缓缓抬起头,“皇上,有件事,可否应允臣妾?” 承琰温声道:“你说便是。” 我叹道:“昭阳宫如今内外服侍的宫女太监不少,是否一心,臣妾也不尽知晓,佩祥便是个教训,既然她已招供,臣妾想求皇上将佩祥交由臣妾处置,也好给其它宫人个警醒,背叛之人,是什么下场。” 承琰闻言并未多想,随口应道:“你向来心善,纵坏了他们,如今是该杀鸡儆猴了。” 我颔首道:“多谢皇上,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应允,佩祥虽背叛了臣妾,可毕竟与臣妾主仆一场,如今也已知错了,但其所犯之罪不可饶恕,臣妾答应了给她留个全尸,她死后将她送出宫与家人团聚,不知皇上可否答应?” 承琰点头道:“朕将此事放权于你,如何处置你决定便好。” 137.第137章 仁慈 晚间,承琰便命人将佩祥送回了昭阳宫。而我并未处置,只吩咐了玉缘为佩祥上些好一点的止血药,又做了些吃的送了去。 翌日,我向皇后告了假,未去凤鸾宫请安,皇后遣了宫人为我送了些补品,又嘱咐我好生歇着。 午后,我命玉缘将昭阳宫所有的宫人都召来,再将佩祥带了上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宫人都集中在了殿前的院中等候,事情经过我已让容瑾传了出去,众人也已知晓了佩祥做了何事才受到这般折磨,看到满脸伤痕的佩祥,不禁吓的相互而视,无人敢说话。 玉缘从殿中搬出了座椅,小心的扶着我坐下。 我坐定后,冷凝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稍胆小些的接触到我的目光时害怕的低下了头。 我不急不缓道:“佩祥从前一直在殿中服侍,却借着能入殿的机会做出了背叛本宫的事,还企图诬陷赵婕妤,本宫虽从不苛待你们,可这昭阳宫,也容不得不忠心的奴才,若是仗着本宫待你们宽容,便敢生出二心与本宫作对,本宫也绝不饶恕。” 众人吓的忙跪地道:“奴才不敢。” 我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肃然道:“若是有人不愿继续在昭阳宫服侍,尽可来与本宫说,本宫自会给你找个好去处,可若是明里侍候着本宫,暗里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佩祥的下场,便是背叛本宫的下场。”说罢,我看向玉缘,冷冷道:“送佩祥走吧。” 玉缘应了一声,转身回殿中取出了一个圆盘。 院中众人看清了圆盘中的东西时吓的连连变了脸色,只见一把匕首,一瓶毒药,与三尺白绫静静的躺在圆盘中… 玉缘将圆盘端到佩祥面前,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娘娘开恩,给你留下全尸,也不追究你的家人,你选一样吧。” 佩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缓缓的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那红色的药瓶握在手中,又抬头看着我,道:“娘娘,今生是奴婢对不起你,若有下辈子,奴婢愿做牛做马来偿还奴婢欠娘娘的债。” 我冷声道:“不必,若有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我们也不必再相见。” 佩祥泪水夺眶而出,痴痴的看着手中的药,颤颤的将举起手,一饮而尽。 很快,佩祥猛的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的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些个宫人年岁都不大,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已吓的哭了出来,眼见着从前日日都见的佩祥就这样死在了她们面前。 而一向与佩祥要好的茜宝与采清也不由捂嘴哽咽起来。 我看了眼静静躺在地上的佩祥,又凌厉的看着众人,“本宫厚待你们,也并非没有底线,胆敢背叛本宫,就休怪本宫心狠。” 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慌忙磕头道:“奴才们必会忠心侍候娘娘,绝不背叛娘娘。” 我淡淡道:“记着你们今日的话,日后若是有人做出不该做的事,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众人惶恐的又是一阵扣头,后玉缘吩咐了众人散去。 我吩咐了小品子去备一口棺材,午后便将棺材运出宫去。 回到殿中,玉缘一下一下的给我捶着有些酸疼的腰背。 容瑾看了看我,小心的问道:“娘娘,惠妃那边…娘娘预备如何?” 说起惠妃,我不禁又一阵心寒,冷声道:“既然她自以为做的隐蔽,我也全当不知。” 玉缘叹气道:“娘娘如今有懿元夫人处处针对,若再与惠妃撕破脸,全然没有好处,且惠妃若知晓了,必不会放过佩祥的家人。” 容瑾气愤道:“惠妃从前还要与娘娘结盟,一心对付懿元夫人。如今皇后入了宫,后位无望,手中握了协理六宫之权,转脸便来害娘娘,平日伪装的那般端庄无害,竟如此蛇蝎心肠。” 我冷笑道:“皇上那般宠爱我,华仪宫那位因此视我为眼中钉,旁人未必就不会,权力与荣华,往往会让人不择手段。” 玉缘道:“懿元夫人与娘娘不睦,怕已是阖宫皆知之事,娘娘遭人毒害,难免会想到华仪宫,惠妃向来在人前与娘娘一心,若不是佩祥还有些良心,谁又会往惠妃身上想。” 我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眸下一片冰冷,“如今我只等着孩子平安出世,其余的,今后慢慢算。” 午后,我在榻上歇了一会儿,却也并未睡着。 过了许久,小品子从外面回来了,进殿后在我耳边低声禀道:“娘娘交代的事已办妥了。” 我点头淡淡道:“可有人怀疑?” “皇上早间已下了旨,一切都很顺利,佩祥让奴才给娘娘带话,说娘娘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出宫后会日日在佛前为娘娘祈祷一世平安。” 我叹道:“佩祥也是个可怜人,但愿今后能过些正常人的生活吧。” 小品子动容道:“她做了那样的事,娘娘肯饶她性命,又给了她那么多银两,连奴才都感念娘娘的仁慈,佩祥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娘娘的恩情。” 我疲惫的闭眼道:“孩子还有不到两月便要出世,我也不愿再造杀孽,全当为腹中的孩子积德吧。” 小品子躬身道:“娘娘如此仁慈善良,上天也会庇佑娘娘。” 138.第138章 表面和谐 翌日,我照常去了凤鸾宫。 给皇后请过安坐定后,皇后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面色关切的看着我道:“你宫中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身边人做出这等事,也当真是防不胜防,你的身子可有事?” 我微微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好在周太医发现的早,臣妾并未有大碍。” 皇后松了口气,叹道:“你的身孕已快八个月了,可经不得半点闪失,经此一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座下的懿元夫人漫不经心道:“昭贵嫔恩宠厚重,连着昭阳宫的宫人也是贼心铁胆,竟敢谋害自己的主子,昭贵嫔只顾着奉承皇上,却对底下的人疏于管教,可不是自食恶果么?” 我忍着心中的厌恶,神色淡淡道:“臣妾并非圣人,猜不到旁人的心思,便如从前的荣嫔,夫人又何曾早些扼杀了她的心思呢?” 懿元夫人嗤笑道:“荣嫔又岂能比之妹妹宫中的人分毫呢,荣嫔一跃成了主子,又为皇上诞下子嗣于社稷有功,可佩祥还未成为嫔妃,倒是险些害妹妹丧子,凭着这一点,本宫可不敢与妹妹比较。” 对面的惠妃听后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在座的姐妹们有多半是新人,夫人又何必提及旧事呢,左右昭贵嫔无碍便是万幸。”言罢又转向我道:“有孕之人最是辛苦,昭妹妹已然熬了八个月,更要处处小心着。” 袖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努力不让恨意浮之表面,我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颔首道:“此事是臣妾大意了,佩祥一向老实,不曾想竟是心比天高,好在皇上已将之处置,也算是给臣妾一个交代了。” 惠妃点头笑着道:“皇上向来宠爱妹妹,奴才做出这样的事,皇上必是要重罚的,也好给其他的宫人敲个警钟。” 我掩下心中的冷笑,面上现出一丝哀伤,怅然道:“谁说不是呢,但愿其他宫人能以此为戒,今后安分做事,也算佩祥死得其所。说到底跟了臣妾许久,臣妾心中总是有些不舍的。” 黎修仪见状轻叹道:“昭妹妹也是良善之人,那奴才害了妹妹,妹妹还能如此做想,也是佩祥那丫头年岁小,身在福中不知福,心气浮躁,终究是害人害己。” 这时,下方坐着的初入宫时被封为小仪的蒋氏,如今已侍寝晋位的蒋嫔左右看了看,有些鄙夷道:“咱们这些经得皇上亲招入宫的姐妹们还有几位尚未侍寝,倒是这起子奴才眼高于顶,想以卑贱之身与咱们平起平坐么?” 最末端坐着的袁答应小声嘟囔道:“臣妾到如今都未曾侍寝,若是被一个奴才抢了先,倒不如一抹白布了解此生算了。” 皇后听得下方的议论声蹙眉道:“好了,佩祥说到底也未曾如愿,好在昭贵嫔的孩子也安好,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休得再议论了。至于还未侍寝的妹妹,所谓好事多磨,何必急在一时。” 懿元夫人闻言轻笑道:“皇后说的极是,当年昭贵嫔入宫近半年才侍寝,如今谁又能与之比肩呢?先侍寝的,未必便是长久的。”说着似不经意的看了陈婕妤一眼,露出不屑的笑意。 只见陈婕妤恍若未闻,面不改色的静静坐着,仿佛并不在意懿元夫人的编排之语。 惠妃笑道:“恩宠这件事,谁又能料得准,又有何早晚之分,当年夫人最早服侍皇上,可如今依旧得皇上爱重,臣妾们可是如何都羡慕不来的。” 皇后正襟危坐,露出一国之母该有的端庄神色,温言道:“皇上的心意,岂是咱们能随意揣测的,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了。该得的,自然不会少分毫。” 这时,下方的尤小仪神情关切的看了看我,忽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咱们的恩宠事小,臣妾以为,眼下要紧的,还是昭贵嫔娘娘的身孕,臣妾从前听家中老人说起过,有孕之人亲自抄写送子经,拿到佛前潜心诵读,可保佑孩子平安出世,无病无灾。” 许是慈母之心,又担心孩子有何闪失,我顾不得多思,忙看向尤小仪,问道:“这法子可灵验?” 尤小仪点头道:“从前臣妾家中的姨娘怀孕时便身子虚弱,当时只怕孩子不能平安出世,后来听人说了这个法子,便花费了几日的时间,将抄写好的送子经拿到庙中跪在佛前虔心诵读了一日,后来身子渐渐强壮起来,后来倒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皇后闻言柔声道:“为了孩子,试试也总归无害,能保佑孩子平安最好,若是无用,也不损失什么。” 我想了想,点点头,“多谢小仪告知。” 尤小仪忙颔首道:“娘娘不必谢臣妾,臣妾也是偶尔想起,若是能保佑娘娘平安生产,也算臣妾的功德一件。” 惠妃微微蹙眉,思索着道:“昭妹妹肚子大了,要跪在佛前,不知是否吃的消?” 我浅笑着,淡然道:“胎儿如今早已成形,连麝香都未能要了他的命,跪一时半会儿,想必不会有事,且神灵若真庇护臣妾,谁人也害不了臣妾的孩子。” 惠妃依旧是平日里温和的神色,点头道:“那便好,妹妹还是先问过太医才好。” 我颔首道:“是,多谢娘娘关心。” 又闲话一番,皇后才遣众人散了。 139.第139章 寒心 随我一同回了昭阳宫,亦颜才沉声问道:“此事当真是佩祥一人所为么?” 我苦笑着道:“姐姐也不信么?” 亦颜冷笑道:“即便佩祥真想当主子,害你丢了孩子于她有何好处,除非是受人指使,那人不是许了她荣华,便是以什么东西相要挟。” 我叹了口气,将事情大概告知了她。 听到真相的亦颜震惊不已,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我,半响才道:“是佩祥亲口所说么?会否是受人指使…诬陷于惠妃?” 我道:“我也疑虑过,只是这宫里,除了姐姐真心待我,旁人未必没有害我之心,即便是惠妃,又有何理由真心帮我?有何理由一定不会害我?” 亦颜被我问的哑然,只得轻声叹气,“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她,原以为仅有华仪宫一个敌人,却不曾想这口蜜腹剑之人才最是可怕,险些将你我都害了去。” 我幽幽道:“从前出了什么事只往华仪宫那边想,可如今宫中人多了,各有各的心思,怕是更要小心了。” 亦颜嘲讽的笑了笑:“入宫这几年来,比之懿元夫人的跋扈张扬,惠妃一向温婉,未立皇后时,我一度私心想着,惠妃的性情与为人更配位居中宫,有这样的皇后,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可经此一事,岂不是我从前看人太过浅薄么。” “我何尝不是错看了她,只知万般防着华仪宫,却忽略了旁人的心思,如今早些知晓也不是坏事。” 亦颜冷笑着道:“从前她与华仪宫争夺后位,才急于拉拢我们一同对付华仪宫,如今皇后入宫,后位落空,这便急着除掉对她有威胁的宠妃…从未想过,她竟有这样大的心思…” 我深吸了口气,幽幽道:“当真没有无缘由的好,从前只是感激她相助,可是如今,却是心寒…谁知她又存了什么心思。” 亦颜叹道:“罢了,妹妹莫要再想这些,好生养着身子,生出个健康的孩子,比什么都好。” 我点点头,又想起了方才的事,问道:“对了姐姐,尤小仪说的法子,我想试试,不管灵不灵验,只当我这做母亲的,为孩子祈福了,不知你宫中可有送子经?” 亦颜想了想道:“我宫中仿佛还真有一本,从前怀孕时,也诵读过,待我回去便让宫人给你送来。” 我怕亦颜想起往事无端的伤心,忙又道:“多谢姐姐,姐姐平日里也要好生调理着身子,以皇上如今对姐姐的宠爱,姐姐迟早都会有自己的孩子。” 亦颜笑着道:“好端端又扯到我做什么?这些日子你身子一直不好,抄写佛经也别太劳累才是。” “我知道,这宫里,怕也只有姐姐真心疼我了…” 亦颜斜睨着我,笑嗔道:“妹妹说这话,我可要为皇上喊冤了。” 我闻言不禁脸一烫,轻轻捶了锤亦颜,“姐姐何苦要取笑我。” 亦颜笑过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肃然道:“妹妹日后可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惠妃真的有害你之心,手段怕是华仪宫也比之不及…” 我心不禁一沉,道:“我知道…待孩子平安出世,我必不会再留情…” 亦颜又稍坐了一会儿,才回了雎祥宫。 不一会儿,便有亦颜身边的宫人给我送来了送子经。 我摸了摸小腹,柔声道:“孩子,你定要平安的来到这世上,母妃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你…” 140.第140章 偶然 随后的几日,我日日在殿中抄写送子经,便连承琰悄无声息的来了,我竟也没有发觉。 只道写累了,放下手中的笔,捶了锤有些酸痛的肩膀,却见承琰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一惊,忙准备起身行礼。 承琰大步走上前,抬手笑道:“你身子重,坐着便好。” 我四周看了看,见只有玉缘微笑着站在我身后,我不禁嗔道:“差事当的越发好了,怎的皇上来了也不叫我?” 承琰温声道:“是朕不许她出声的,见你写的如此认真,朕怎忍心打搅你。” 我抬手由着玉缘将我慢慢扶起,笑着道:“臣妾闲着无事,也想快些抄写完为我们的孩子祈福。” 承琰上前牵过我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这几日见你一直在抄写着,也要多休息才是。” 我含笑道:“若孩子能平安健康的出世,这点累又算的了什么。” 承琰笑叹道:“宁儿如今越发像个母亲了,咱们的孩子,当真有福气。” 我莞尔道:“有皇上的疼爱,才是有福气的孩子。” 承琰伸手抚了抚我高隆的小腹,笑道:“这孩子朕盼了许久,自然疼爱。”说着又看着殿外道:“春来御花园景色极好,不如朕陪你出去走走吧,总在殿中闷着也不见得好。” 自有孕以来,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我几乎鲜有外出,昭阳宫正殿后的景色桃红柳绿,亦十分怡人,每每烦闷了,便到殿后走走,那景色见多了,也便不想再看了。 见承琰肯陪我散心,我自是欣然答应。 因昭阳宫离御花园不远,我与承琰不紧不慢的走了去。 春日的阳光已然温和了许多,一路闻着清香的花草味,满眼的花红柳绿,不禁目酣神醉,连着呼吸都通畅了许多。有承琰陪在身边,我只管安心的赏着眼前的景色,享受着难得的舒心。 和煦的暖风下,承琰牵着我的手,缓缓的在波光闪耀的湖边走着,这一刻,我们仿若只是民间的寻常夫妻,安逸而和谐。 走了许久,承琰怕我太累,又命人在亭中的石凳上备了软垫,在其中歇息了半响。 时间转眼已快到晌午,承琰说要随我一同回昭阳宫陪我用午膳,小心的护着我的腰腹,往昭阳宫走着。 我被他这样用心的护着,不禁发笑:“皇上这样小心,臣妾可要连路都不会走了。” 承琰宽厚的手掌稳稳的护着我,笑着道:“保护妻儿,本就是身为男子的职责,朕可守护天下,又岂能忽视了妻儿。” 妻儿… 我心中闪过一丝甜味,却又很快变的苦涩,我不过是个庶妾罢了,只有皇后才配称之为他的妻子… 可在这样安静美好的时刻,我自然不愿去破坏,只笑着嗔道:“有皇上这样的慈父,只怕孩子更愿意与皇上亲近呢,若是冷落了臣妾,可如何是好。” 承琰笑道:“与朕亲近有何不好,莫非宁儿还会嫉妒不成?” “臣妾自然嫉妒,但所谓慈母多败儿,为着皇儿将来能少惹皇上烦心,臣妾便扮个黑脸好了。” 承琰揽紧了我,笑道:“宁儿的性子,自会是慈母不假,但朕相信你会将皇儿教导的很好,又何必让他对你有所惧怕才使其成才呢?” 我抿嘴道:“皇上说的极是。” 又走了一会儿,两边皆是一人多高的花木,只留下了一条扬长的石子路供人行走。 正走着,只听到左侧的花木后似乎有争执的声音,我偷偷看了看承琰,只见其眉头蹙起,停下了脚步,我也忙驻了足。 孙长胜见状看了看承琰的脸色,想着是否要呵斥,却见承琰抬了抬手,示意其莫要声张。 “臣妾们也未曾说什么过分之言,万容华又何必这般依依不饶呢?” 如汐?我微微有些意外,如汐向来不是蛮横之人,不知为何与人发生争执。而这声音并不熟悉,想必是新晋妃嫔。 只听如汐不同平日的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却依旧管不好自己的嘴,岂知‘祸从口出’四字为何意?” 只听另一人有些不忿的道:“你仗着位份高于我们,方才已命人掌了我们的嘴,如今却要罚我们长跪在此,是何道理?” 掌嘴?罚跪? 我越发的诧异,这些又岂是如汐会做的事,却不知到底为何如此。 如汐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二位妹妹是要与我讲道理么?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到别处去讲,你们方才所言传到皇上与皇后耳中,莫非还会嘉奖你们不成。” 却闻其他二人没了声响,如汐接着冷笑道:“昭贵嫔服侍皇上已近两年,有孕得皇上厚待自是应该,何时轮到你们恶语诋毁,连着未出世的孩子都要一并诅咒,你们才入宫,心思便如此恶毒,日后若是身居高位,可还有他人的活路?” 一番话却是让我震惊不已,原来竟是因为她们对我出言诋毁,如汐才这般不惜得罪她们么? 再看承琰的面色已然难看至极,仿佛乌云压城。 这时又听到其中一人强行辩道:“我…我们何时诅咒昭贵嫔的孩子了?你可不要诬陷我们…” 如汐轻嗤道:“你们胆敢在这随时有人来的御花园中说出那般不堪入耳的话语,此时却又不敢承认了么?既然如此,何必要在此地乱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么?” “我们已久未见圣颜,昭贵嫔有了身孕,还要霸着皇上不放,既做的出,还怕旁人议论么?再者你只是一个容华,又非主位娘娘,凭什么责罚我们?” 听得此言,我紧咬着下唇,宫中如此做想的,只怕不止是她们吧… 这时,承琰的怒火已然无法再压制,怒声道:“她不够资格责罚你们,朕有资格。” 承琰言罢甩袖向前走去,玉缘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我,我一惊,忙跟在了承琰身后。 141.第141章 处置 只闻旁边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想必未曾想到承琰就在花木的另一侧,全部收入耳中。 前面有一个通向旁边的小口,我与承琰由此进去,只见姹紫嫣红的花丛旁站着如汐与已侍寝晋位的吴贵人与杨娘子二人。 见承琰与我在一起,如汐微微有些诧异,面色微红,欠身向我与承琰请安。 而另外二人,全然变了脸色,有些惶恐的跪下问安。 走近之后,见已杨娘子与吴贵人脸上有明显的红肿,似乎刚被掌了嘴,看来如汐当真已处罚了她们。 承琰也并未叫她们起身,沉着脸缓步上前,看着二人,冷声道:“你们方才说昭贵嫔什么?” 二人低垂着头,吞吞吐吐的不敢作答。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加重了语气道:“方才顶撞万容华时,还振振有词,此时怎的倒不说话了?” 这时,站在旁侧的如汐面色仍有些气愤,颔首答道:“回皇上,方才臣妾路过此处时,却听到她二人在此抱怨,言辞不堪,对皇上与沈姐姐多有怨恨,还…还咒沈姐姐的孩子…臣妾一时气恼,便掌了她们的嘴…欲罚她二人长跪在此反省,怎料她们非但不从,还顶撞臣妾。” 方才在一旁无意听到的话语中,我与承琰也知晓了大概,然听到这些话,承琰依旧怒气更甚,“昭贵嫔腹中怀着的是龙嗣,是朕的孩子,你们竟敢恶意诅咒皇嗣,当真好大的胆子。” 吴贵人偷偷抬眼看了看承琰,触碰到承琰冰冷的目光时,不禁吓的低下了头,“皇上,臣妾…臣妾并非有意…” 一旁跪着的杨娘子见状,忙不安的附和道:“是啊皇上,臣妾们并非有意议论昭贵嫔,只是…只是臣妾许久未见皇上,十分想念皇上…难免会发几句牢骚…” 我闻言不禁暗自笑着摇头,这二人到底还年轻,这一番话怕是惹的承琰更加不悦了。 承琰本就在压着怒气,听到此言,怒极反笑,“如此说来,是因为朕近日冷落了你们,你们才对昭贵嫔心生怨恨,一切皆因朕而起,朕说的可对?” 杨娘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当真想念皇上…皇上已经…许久未招臣妾了…” 承琰冷冷看着她,神色间有说不出的厌恶,“你可知,妃嫔最忌什么?” 杨娘子微微愣神,不解的看着承琰。 见其如此愚笨不灵,承琰凝眉道:“你二人如此善妒,又胆敢辱咒主位与皇嗣,又顶撞位分高于你们的妃子,实则不配入宫为妃,但念你二人是初犯,朕便罚你二人日日在佛前为昭贵嫔与腹中龙嗣祈福,今后,便不必侍寝了。”言罢又吩咐孙长胜:“告知内务府将这二人的绿头牌撤了吧。” 这二人才入宫不足一月,虽未贬黜,然此后再不准侍寝,便意味着除非六宫大封,这二人的位分再不会晋,且不会再独见圣颜,无疑已宣判了二人的死刑。 二人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痴愣了一瞬,随即惊恐的看着承琰冷漠的面孔,连连扣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愿意日日为昭贵嫔祈福…臣妾再也不敢随意议论昭贵嫔了…” “皇上,臣妾也知错了…臣妾不该乱说话,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皇上…” 承琰有些不耐的道:“再敢多言,朕立刻将你们废入冷宫。” 二人闻言禁了声,再不敢求饶,只不停的以帕拭泪。 如汐见状略有些不忍的劝道:“皇上,说到底她们也未做出害人的事,不知是否罚的过重…毕竟臣妾已掌了她们的嘴…” 我看了眼低泣的二人,虽可恶,然而才一入宫便再不能侍寝,也可怜了些,又怕她们因此记恨如汐,随即也劝道:“皇上,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又伤不到臣妾分毫,训斥一番便也罢了,她们还如此年轻,若是再不让她们侍寝,今后的日子,您让她们如何过呢?” 承琰不为所动,冷声道:“妒字乃妃嫔大忌,朕待谁好些,便有人在背后多有怨言,平日里朕不愿计较,却纵的她们越发肆意妄为,如今朕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朕喜欢安分的人,素日喜欢嚼舌根的狭隘之人,朕尤为不喜。” 见承琰有他的用意,我自是不好再多言,与如汐对看了一眼,只得不再出言。 承琰看了跪着二人一眼,又道:“你们便在此跪足了两个时辰再回去吧。” 二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含泪扣头领旨。 承琰再不看二人,陪着我与如汐一同走出了御花园。 因方才许诺了我一同用膳,如今偶遇了如汐,看了如汐道:“时辰不早了,汐儿随朕与宁儿一同到昭阳宫用膳吧。” 如汐露出调皮的笑意,方才面对杨娘子与吴贵人时的冷漠仿佛只是我的错觉,冲着承琰眨了眨眼,道:“皇上与姐姐感情深厚,臣妾可不要做那没眼色的。” 我见状脸一红,笑嗔道:“胡说什么,皇上问了,自是真心要你去的,怎的你倒矫情起来了。” 承琰一向喜欢如汐的小女儿之态,见状笑着道:“你可向来不是个多心的,你若不在,可半分乐趣也没了。” 如汐托腮道:“既然皇上与姐姐如此盛情,那臣妾便却之不恭了。” 我不由用指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最是个调皮的。” 142.第142章 维护 回到昭阳宫,一同用了午膳,承琰又逗留了一会儿,便先行离去。 殿中只剩了我与如汐二人,我叹道:“杨娘子与吴贵人这后半生怕是都如此了。” 如汐不以为意道:“皇上罚的虽重,却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这样的人,留着将来必会掀起风浪,断了她们的后路也好。” 如汐云淡风轻的话语让我微微有些诧异,眼前熟悉的眉眼,竟有些陌生了,我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缓缓道:“你一向仁慈,如今怎的也如此狠厉了?” 如汐慢慢的饮了口茶,幽幽道:“姐姐就是太过心慈手软,才会连吴贵人一流也敢在御花园那样的地方肆意诟病姐姐,如今位分卑微,心思便那般恶毒,这样的人,若今后得宠有势,还不将姐姐生吞活剥了。” 我望着桌上摆放着的花樽,出神道:“她们今后虽不能再侍寝,却仍旧活在这宫里,今日之事她们未必不会算在你头上,谁知她们会不会寻到机会暗里害妹妹。” 如汐微微浅笑,脸上的梨涡一现一现的,而从前那副纯真的神色却再也看不到,茶盏被她轻轻放在小桌上,看着我,眸子仍旧清亮,“为了姐姐,我什么都不怕。从前姐姐在紫鸣宫为我受辱一事,我永世不忘。谁对姐姐不利,便是我万如汐的敌人,我怎能由着她们羞辱姐姐。” 我听着心中不禁暖了起来,却又不忍如汐变成此时这样,叹道:“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我还能少块肉不成,我知你一心护着我,却也不想你因此遭人记恨。” 如汐笑着道:“姐姐放心,我会事事小心的。倒是姐姐,太过心软,总归不是好事,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为姐姐的宽容而感激姐姐。” 我点头道:“我明白,如今顾忌着腹中的孩子,总是不愿过多思虑算计,害过我的人,我自不会任由她们逍遥。” 如汐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小腹,笑着道:“要做母亲的人,心自然会软一些,这小家伙过些时日便要出来了,这几日,我正向亦颜姐姐讨教女红,定要为姐姐的孩子缝制几身像样的小衣才是。” 我笑道:“我只道你改了心性,心思不但放到了皇上身上,从前那副顽劣的样子也是丝毫看不到了,竟也耐着性子钻研这些女儿的东西了。” 如汐脸颊一红,已有了些许妩媚的眸子斜睨我一眼,嗔道:“姐姐又取笑我,若不是为着他是姐姐的孩子,我亲自缝制的才有心意,否则我自不愿学那个无趣的东西。” 我打趣道:“你若学会了,自是方便了许多,莫非你没有想着为皇上缝件衣服么?穿着你亲手做的衣服,可不是也让皇上知道你的心意么?” 如汐面色臊了起来,轻轻拍了下我的手,“姐姐如今怎的如此多言?好端端的,倒是帮着我出起主意来了,你若也为皇上做件衣服,只怕皇上会更高兴呢。” 我故作思索的微托下巴,又连连点头道:“妹妹说的是,不如我们一人为皇上做件衣服,岂不是更好。” 如汐笑道:“姐姐这话可说的太早,我能与亦颜姐姐学着做几件小衣便已知足,哪里还会缝制那些个复杂的东西。” 我道:“只要妹妹有心,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妹妹可不要以为我在说玩笑话,以你的性子,肯为皇上做衣服,只怕皇上会更感念你的心意。” 如汐思索着看向我,“真的会如此么?” 我肃然道:“皇上一向喜欢你率真的性子,也知晓你贪玩,你若肯耐着性子一针一线的为他缝制衣服,他如何能不感动。” 如汐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连连点头道:“姐姐比我聪慧,既是姐姐出的主意,那我可要好生与亦颜姐姐学学了。” 我掩嘴笑道:“换做从前,我必不会信你能做衣服,可妹妹如今越发有女人味了,可莫要辜负了亦颜姐姐的一番辛苦教导才是。” 如汐嘟着嘴连连道:“姐姐你又这般臊我么?” 看着如汐,仿若回到了从前那个无邪的样子,只是有些东西,却是再也回不来的。 143.第143章 手钏 正说笑着,我见如汐抬手间腕上戴着一个手钏,随口笑道:“瞧瞧,从前你可不喜戴什么首饰,如今也戴起来了。” 如汐顺着我的目光,将手抬起,亮出了腕上的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这个手钏是从前惠妃娘娘送我的,我一直很少戴,有一次惠妃问我为何不戴,当我是我不喜欢,我怕她心中多想,这才开始戴在手上的。” 我看着那手钏,思索着道:“惠妃与你同住一宫,待你倒是不错的,这珊瑚成色极好,想必是好东西。” 如汐不以为意的道:“我倒是不懂这些,不过这手钏总是有股淡淡的香味,我倒是很喜欢。” 我闻言一惊,心中狐疑不已,随即又笑道:“那可当真是稀罕,妹妹可否摘下让我也开开眼界?” 如汐未疑有他,当即将手钏从腕上退下,递给了我。 我将手钏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番,与寻常的珊瑚并无不同,我放到鼻下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我又仔细的一闻,却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我心一沉,将手钏紧紧攥在手中,“你戴了有多久了?” 如汐并未察觉出我的异样,随口道:“仿佛已有几个月了。” 几个月… 算起来,如汐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得宠的,从前默默无闻时,倒是无人惦记,才一得宠,惠妃便已忍不住对如汐下手了么? 心中不禁一片冷然,如不是香囊一事暴露,我怕也是闻不出麝香的味道,又怎会想到平日里高贵端庄的惠妃娘娘,竟也这般精于算计… 我露出一丝浅笑:“这珊瑚自带香气,倒是好东西,妹妹戴着煞是好看,只是我从未见过有香味的珊瑚,可是稀罕呢。” 如汐点头道:“惠妃娘娘位高权重,自是有稀罕东西的,我也从未见过呢。” 我尾指上戴着的尖锐的护甲不时的抚过手中的手钏,笑道:“这样的好东西,难得惠妃舍得赠你。” 串连手钏的细丝线在我似不经意的说话时忽而散开,圆润的珠子滚落了一地,一跳一跳的撞击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故作惊讶的低呼一声,忙看向如汐道:“都怪我不小心,好端端的看着,怎的就断了。” 玉缘一直默默的站在我身侧,虽不言,却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上前道:“娘娘手上并无尖利之物,这手钏怎会突然断了?”说着细细打量一番,又故作惊讶道“娘娘今日戴的护甲是前几日内务府新送来的,莫非是未打磨平滑,无意将手钏的丝线划断了?” 我用手摸了摸护甲,恍然大悟道:“可不是么,原是我糊涂,戴了半日,竟是未曾发觉,” 玉缘一边吩咐了采清捡起地上的珠子,一边面色惶恐的欠身道:“都怪奴婢不仔细,还请娘娘责罚。” 我有些不悦的道:“万容华本是好意将这手钏拿给我端看,如今倒好,竟出了这样的事。” 如汐见状忙道:“姐姐何必怪玉缘,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未放在心上,姐姐又这般认真做什么。” 玉缘闻言忙谢了如汐,又气愤道:“尚宫局如今连娘娘这里的东西也敢糊弄了,若是戴着不小心划伤了娘娘,他们如何吃罪得起,奴婢一会儿便去尚宫局问个所以然。” 如汐附和道:“这护甲既是不平滑,姐姐便摘下来吧,仔细划伤了才是。” 我顺势将手上的护甲摘下放到一旁,抱歉的看着如汐:“瞧我,身子重了,手也笨拙了,好好的手钏竟被我弄断了。” 如汐不以为然的道:“无妨的,珠子还在,我回去找人再用丝线穿起来便是。” 我有些内疚的道:“是我不小心弄断了妹妹心爱的东西,如何能让妹妹自己修理,妹妹先将珠子放在我这,左不过这一两天便修好送还妹妹。” 如汐笑着道:“我并非外人,姐姐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且不说只是断了串连的丝线,便是这些个珠子也一并丢了,也不过是件东西而已,我可不会怪姐姐。” 我道:“我岂是与你客气,只不过玉缘也是要去尚宫局的,也可一道去将妹妹的手钏穿好。尚宫局的人心灵手巧,妹妹还信不过么?” 如汐呼出一口气,耸肩道:“既是顺路,那依着姐姐便是,我总是拗不过姐姐的。” 我笑道:“我不过是见玉缘气恼的紧,尚宫局如何敢惹她,必会挑材质好些的丝线给妹妹穿这手钏。” 玉缘见状笑道:“娘娘惯会消遣奴婢,只是奴婢若是不去找尚宫局的麻烦,她们倒以为这宫里的小主娘娘们,可以由着她们糊弄了。” 如汐亦点头道:“姐姐这里的东西她们都敢不用心,是该去训斥一番,让她们长个心才是。” 如汐又小坐一阵,有些困乏了,才离去。 我看着已被采清收入盒中的珊瑚珠子出神。 玉缘忧心道:“方才瞧着娘娘的神色不对,奴婢便知这些珊瑚必有问题。如汐小主虽比从前成熟了些,可终究是大意了。” 我冷笑道:“是大意了,可谁又能想到咱们温婉贤淑的惠妃娘娘竟会如此惯用麝香这一伎俩。” 玉缘叹道:“如汐小主得宠,迟早会有孕,惠妃竟如此防着,如汐小主住在惠妃宫中,岂非危险。” 我看着窗外幽幽道:“从前如汐玩心重,又无心皇宠,惠妃自不会将心思放在如汐身上,可今时不同往日,惠妃已注意到了如汐,我又无法明里提醒,如汐到底沉不住气,难免会打草惊蛇。” 玉缘看着盒中的珊瑚,忧心道:“这珊瑚手钏…娘娘预备如何做呢?又不能明着告知如汐小主,可也总不能让她继续戴着此物。” 我的指尖慢慢的在桌面上画着圈,思索了一阵,道:“这手钏万不可让如汐戴着了,此时也不是扳倒惠妃的好时机,且只凭此物,也断然不能彻底让她无法翻身…” 玉缘试探着问道:“娘娘心中可有思量?” 静静躺在盒中的珊瑚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魅,血红的成色看在我眼里竟是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发出刺眼的光…我幽幽道:“你照常去尚宫局,找掌事去修这手钏,香气这样特别,制作时必然花了些心思,也只有惠妃娘娘才能寻来这样的好东西,岂能不让别人知晓这稀罕呢,将来若是因这手钏出何差池,也总要有人知晓它的出处才是。那掌事若愿意仔细端看,便由着她看。” 玉缘顿时了然,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稍后就去尚宫局。” 144.第144章 替换 我见容瑾不在殿中,随口问了句:“容瑾去了哪里?” 玉缘笑着道:“最近为着安全,娘娘的药都是周太医亲手熬制,此时周太医正在药房为小主熬药,容瑾该是去为小主端药了。” 我点头道:“这事原本该是下面的人去做,可最近多出事端,我周身的事,总是要你与容瑾多劳累了。” 玉缘道:“娘娘这说的什么话,只要娘娘与孩子平安,奴婢们便是做再多,心里也高兴。” 我叹道:“自我侍寝后,便是事端不断,有孕后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熬了八个月,这最后的两个月,万不可出什么差错了…” 玉缘安慰道:“娘娘放心,如今咱们处处小心,近身之事皆是可靠之人在做,旁人想必不会再有害娘娘的机会。” 我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这带着香气的手钏,便留在昭阳宫吧,尚宫局必有相似的珊瑚手钏,便说是我要戴。” 玉缘点头道:“奴婢晓得。” 又留在殿中陪我说了一阵子话,待容瑾端着安胎药进来,玉缘才拿着那些珊瑚珠子去了尚宫局。 一边小心的服侍着我喝了药,一边道:“玉缘去尚宫局做什么?我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可是娘娘的首饰坏了么?“ 我用手帕将嘴角的药渍擦拭干净,噙着冷笑道:“是惠妃赏给如汐的好东西。” 容瑾接过了我手中的药碗,不解的问道:“惠妃赏给如汐小主的?那怎的玉缘拿去了尚宫局?” 我将方才的事情大致的给容瑾讲述了一番,容瑾听着不禁便了脸色,“难怪如汐小主这么久还未传出好消息,原来竟是惠妃…” “如汐虽与从前有了些不同,可仍旧本性单纯,依着惠妃平日里的形象,如汐怎会想到这些。” 容瑾皱了皱眉:“如汐小主住在惠妃的永信宫里,岂不是要由着惠妃打压加害不成?” 我缓缓道:“如汐如今已是正四品容华,又正得宠,若是有了身孕,坐到主位并不难,到时便可独掌一宫事务,不必再居永信宫。” 容瑾忧心道:“只是依着惠妃这些个手段,如汐小主又怎能有孕。” 我的手指把玩着鬓边散落的碎发,幽幽道:“只要如汐一直戴着那红珊瑚手钏,惠妃暂时该不会再寻旁的法子害如汐。” 容瑾一听,皱眉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那手钏明明…” 我笑着道:“尚宫局掌着六司,什么好东西没有,一串相似的红珊瑚手钏,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容瑾一听,了然道:“娘娘是要如汐小主戴着假的手钏来蒙蔽惠妃?” 我点点头,问道:“周正此时可还在昭阳宫?” 容瑾点头道:“此时想必正在药房收拾药材,一会儿他便该来向娘娘请脉了。” 过了一会儿,周正果然提着药箱来了。 为我诊过脉后,周正一边合上药箱一边道:“这几日娘娘的脉象强健了许多,胎象已十分稳固,娘娘每日要多多走动,生产时才顺利。” 我笑着道:“本宫的身子调养到今日,全仰仗周太医的功劳,辛苦你了。” 周正拱手道:“娘娘客气了,医者父母心,娘娘好,微臣自然也高兴。” 我又笑着谦让几句,又问道:“有一事本宫还想请教周太医,方才万容华戴了串珊瑚手钏,散着香味,本宫从未见过珊瑚自带香气,且万容华已戴了几月,香气依旧不减,不知如何做到?” 周正稍想了一下,答道:“据微臣所知,若是只留几日香,只需用点燃的香料熏一阵便可,但若是要香气长久不散,怕是要在珊瑚打磨时做文章了,具体如何做,恕微臣见识浅薄…”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本不是周太医该熟知的东西,是本宫糊涂了,本宫也只是好奇罢了。” 又嘱咐了几句,周正才离去。 过了许久,玉缘才从尚宫局回来了。 见其面上带着笑意,我道:“瞧你的神色,想必是办妥了。” 玉缘笑着道:“原本那掌事听说这是惠妃赏给如汐小主的,也只当是稀罕的东西,可仔细闻了珊瑚的香味,奴婢瞧着她的脸色便不太好看了,却也并未说破,奴婢又伺机讨了串相似的手钏,那掌事支吾了许久,只道并无这带着香味的珊瑚,奴婢便说是娘娘见这珊瑚成色极好,也想要一串来戴,她这才为奴婢寻来了一串极为相似的。” 说着,玉缘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盒,一串是有着香味的,一串只是普通的,质地成色几近相同。 我将原本如汐的那串放到容瑾手上,道:“将它收好了,总有一日会用到的。” 容瑾忙接过来转身进了寝殿。 玉缘道:“娘娘若是要换了这手钏,可是这味道没了,要如何告知如汐小主?” 我不以为然道:“不必告知,我自有办法让它有了香气,你可忘了,亦颜姐姐可是调香的高手,要想调制相似的香味,应该不难。” 玉缘闻言露出笑意,叹道:“如汐小主有娘娘这般护着,当真是她的福气。” 我幽幽道:“如汐终究是单纯了些,也不是何时能够独当一面…” 玉缘道:“总是要些时日的,如汐小主本性纯良,岂是两时三刻便能一眼看破旁人的阴谋。” 我点点头:“罢了,今日我乏了,便不出去了,这会儿子清净,快些将佛经抄完,也好为皇儿祈福。” 玉缘并未多言,只扶着我起身,朝书房的方向去了。 145.第145章 想法子 翌日一早,到凤鸾宫请过安后,我便与亦颜一同去往雎祥宫。 路上,亦颜不由的嗔怪道:“有什么事,去你的昭阳宫说便是,何必要远巴巴的去我那里,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我笑着道:“周太医嘱咐过了,这临近生产的一个多月要多多走动,到日子才好生。” 亦颜斜睨着我道:“走动也要去御花园里赏着景才是,这倒好,一路没什么看头。” 我道:“这条路,从前也日日走着,如今怎的倒走不得了,莫不是姐姐把我想的太过娇贵了。” 亦颜叹道:“宫中人人都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做了主位,怀着身孕,住着最好的宫室,又得皇上垂爱,也只有我明白你内里的苦楚。” 我道:“所以,有何要紧的事,我自然要第一时间与姐姐商议。” 回到了雎祥宫,坐定后,亦颜问道:“卖了许久的关子,此时没有外人,可是能说了?” 我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了亦颜面前,道:“姐姐先看看此物。” 亦颜疑惑的看了看我,拿起了盒中的珊瑚手钏,仔细看了看,随口道:“这不就是普通的红珊瑚手钏吗?有什么稀奇?” 我缓缓道:“稀罕就在于它有着珊瑚没有的香气,亦能达到珊瑚不会有的功效。” 亦颜闻言更为疑惑,将手钏放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忽而面色沉重起来,又细细的闻了半天,惊诧的抬头看着我:“这味道…是…是麝香?”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的鼻子果然灵敏。” 亦颜忙将手钏放回盒中,将盒子放的离我远远的,又是惊愕又是生气的看着我道:“你有孕以来本就多灾多难,如今你明知这东西中有麝香,如何还要戴在身上?你不要命了吗?” 我抬眼看着她,幽幽道:“这东西,是几月前惠妃赏给如汐的…” “你说什么?”亦颜愕然的看着我,震惊不已。 我淡淡道:“昨日我见如汐将此物戴在腕上,我便多嘴一问,也亏得我多了句嘴,否则,不知如汐还要戴多久。” 亦颜许久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惠妃竟已对如汐下手了么?” 我冷笑道:“从前惠妃只与华仪宫争夺后位,自然需要得宠妃嫔相助,可如今皇后已入主,她自然要转手除掉有可能威胁她地位的妃嫔,毕竟她如今膝下仅有一个公主。” “你已将此告知如汐了吗?” “如汐心性单纯,若是知晓此事,怕是会沉不住气,难免与惠妃撕破脸,昨日我有意弄断了手钏,又让玉缘去尚宫局讨了相似的手钏来。” 说着,我让玉缘将另一个珊瑚手钏拿出来。 亦颜接过来仔细看了许久,道:“这两串手钏成色相近,若不细看,也察觉不出异样,只是这香味…” 我凝眉道:“所以我才来找姐姐帮忙,此事不能让如汐知晓,可若是如汐从此不戴这手钏,惠妃必定会起疑,或是再寻旁的法子害如汐。” 亦颜明白了我的意思,将那红珊瑚拿在手中翻看着,迟疑道:“要配出相近的香味并不难,只是…要如何让其保持的时间久些,还需费些脑经。”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红珊瑚珠子,我递给亦颜道:“穿好如汐那串手钏前,我特意留了一颗,姐姐仔细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不同之处。” 亦颜接过手帕,不悦道:“这东西孕妇最是碰不到,你却样样亲自装在身上,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你也总该忌讳着些。” 我连连应道:“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只是此事伤及如汐,我难免着急了些。” 亦颜道:“你放心,我会想出法子的,你便不必担心了,好生养胎,旁的事便不要多想了。” 又待了一阵,我这才起身离开。 一路缓缓而行,正走着,忽而一个甜细而妩媚的声音传入耳中:“昭贵嫔娘娘。” 我听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去,却见尤小仪正从后方走来。 146.第146章 偶见 尤小仪快步上前,欠身道:“见过贵嫔娘娘。” 一身轻薄的桃红烟罗纱裙,将她精心妆扮的容颜衬得更加娇媚,两颊涂着的淡粉胭脂,朱唇轻点,原本便过人的容貌更为明亮夺目。 我瞧着她,不紧不慢道:“小仪不必多礼。” 尤小仪笑着道:“娘娘这是要回昭阳宫吗?” 我点头淡淡道:“正是,不知尤小仪要去哪里?” 尤小仪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娇羞,看了眼身后宫人手中提着的食盒,媚声道:“皇上近日朝事繁忙,臣妾恐皇上太过劳累,故而熬了些参汤,正要给皇上送去。” 尤小仪近日虽不是盛宠,然在新晋妃嫔中也颇为得宠,这几日皇上似乎并未招她侍寝… 我心中了然,浅笑道:“小仪有心了。” 尤小仪看了看前方,道:“臣妾既是要去乾阳宫,便是与娘娘一道的,不知可否能与娘娘同行?” 我点头道:“小仪请便。” 一同走在宫道上,尤小仪并未与我并肩而行,而是与我前后错开了些距离,以示尊卑。 “娘娘出门怎的未传步撵?” 我知她一向与华仪宫走的近,故而对她有所防备,握紧了玉缘搀扶着我的手,道:“出来的急,一时忘了。” 尤小仪笑着道:“娘娘身子矜贵,可要处处小心才是。” 我淡淡道:“多谢小仪提醒。” 见我不欲多言,尤小仪也知趣的闭了嘴,又走了一会儿,尤小仪忽而又转头道:“记得那日臣妾说起抄写送子经保佑腹中孩儿的法子,娘娘可试过了?” 见她问起与孩子有关的事,我心顿时有些柔软起来,道:“这些日子还在抄写着,说起来,还要多谢小仪告知本宫此方法。” 尤小仪道:“娘娘客气了,臣妾也不知是否如家中老人说的那般有效,可再一想,为了孩子,试试也是好的。” 我笑着道:“小仪爱惜幼子,将来也会受到福报。” 尤小仪似不经意的看了看我高隆的小腹,面上露出一丝嫉羡,叹道:“臣妾若是如娘娘这般有福气,此生便也无憾了。” 我淡淡道:“小仪还年轻,日后有无福气,还要看小仪的造化,时常积德行善,自会心想事成。” 尤小仪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娘娘提点。” 我笑道:“本宫不过是随口多言几句罢了,如何称得上是提点,皇上如今喜爱小仪,小仪想来也是个有后福之人。” 尤小仪道:“多谢娘娘吉言,娘娘这些日为孩子抄写佛经,也是辛苦,若是有何臣妾能帮得上的,娘娘尽管开口就是。” 我面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本宫身边有那么些人服侍着,自是所有事都妥帖,如何用得着劳烦小仪呢,小仪只管服侍好皇上便是了,皇上好,咱们便都好了,小仪说是不是?” 尤小仪笑着道:“娘娘说的极是。” 很快便到了昭阳宫,尤小仪别过我,径直往乾阳宫去了。 玉缘看着她的背影,不屑道:“她一向唯懿元夫人马首是瞻,忽而对娘娘这般热情,奴婢听着便起了鸡皮疙瘩。” 我斜睨着她笑道:“即便她是华仪宫的人,但毕竟入宫时日短,且我与她从未发生过不快,难道她见了我还该冷脸相对么?” 玉缘蹙眉道:“话虽如此,可奴婢见着她总是无甚好感,瞧她那一副狐媚的样子,皇上才几日未招幸她,这便急着去送参汤了。” 我闻言不禁好笑:“你一向稳重,这一番话自你口中说出,倒让我不习惯了。” 玉缘笑道:“许是听茜宝絮叨的多了,奴婢言谈间便有些像她了。” 147.第147章 吃醋 谈笑间回到了昭阳宫,我歇息了片刻便又坐到桌前抄写佛经,抄写了这些日子,终是剩的不多了,想必明后日便可抄写完了。 快到午膳时,承琰依旧来了。 阳光徐徐洒在殿门前,一片暖意。迎着光线,承琰月白色的长袍仿佛沾染了水面上的波光,恍如梦境中走来的人。 走到我跟前,承琰笑盈盈的道:“这几日朕每每来了,你都在抄写,再写几日,怕是今届的状元都要被你夺了去。” 我放下手中的笔,浅笑道:“皇上说话越发有趣了,可见皇上今日心情倒是极好,容光焕发的,不一样的很。” 承琰随意的坐在我身旁,道:“见到宁儿,这心情自然不会差,朕肚子都在叫了,还不快些传膳。” 我瞥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道:“皇上才喝了参汤,便饿了吗?怎的也没传膳就着参汤来吃?何必巴巴跑来臣妾这里。” 承琰闻言猛的咳了一声,忍不住笑道:“朕听着宁儿这话,却是酸的很。” 我故意敛了笑容,道:“有么?皇上每日身边美人环绕,臣妾哪里有那好精神拈酸吃醋。” 承琰用指尖轻轻勾了勾我的下巴,笑着道:“这话可是越来越酸了,不过宁儿吃醋的样子,朕很喜欢。” 说着,作势便要吻了上来,我见状忙躲开来,看了眼站在旁侧服侍的玉缘与孙长胜,脸瞬时烫了起来,嗔道:“皇上有参汤补身,果真不一样了,都不嫌臊了吗?” 孙长胜与玉缘见状忍不住掩嘴偷笑。 承琰瞪了孙长胜一眼,孙长胜忙板起脸,却又强忍着笑。 承琰放开了我,无奈道:“你鲜有吃醋的时候,突然如此,朕可当真怕了你,朕自下朝后便在书房批奏折,哪里都未去,宁儿可莫要再冤枉朕了。” 我道:“若不是臣妾上午自亦颜姐姐那里回昭阳宫的路上偶遇了尤小仪,臣妾又如何能知道尤小仪待皇上这般有心呢。” 承琰笑道:“原是遇上了,朕还好奇宁儿怎会知晓。” 我神色委屈的道:“皇上与旁人甜蜜,还不许臣妾知晓了么?尤妹妹姿色过人,皇上见到她还能再想起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吃什么醋。” 承琰伸手揽住我,连连道:“好了,朕可当真怕了,下次若是她再去给朕送什么吃食,朕不见她,这样可好?” 我终是忍不住,噗嗤笑道:“臣妾可不愿做那妒妇,没的惹皇上厌烦,还遭旁人记恨。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哪还敢再拘着皇上不见其它姐妹呢。” 承琰笑道:“朕知道你在玩笑,不过偶尔耍耍小脾气,朕越发喜欢,可见宁儿心中有朕,才会如此。” 我不禁笑嗔道:“臣妾心中有无皇上,难道皇上不知么?莫非要臣妾时时挂在嘴上,日日向皇上表露心意,才是心中有皇上吗?” 承琰靠近我,在我耳边亲身道:“宁儿不知自己吃醋的样子有多讨人喜欢,若不是因宁儿腹中已有了一个,朕恨不得此时便再与宁儿生一个皇儿…” 我闻言羞红了脸,轻轻推开了他,“皇上…怎的这般没正经…” 承琰见状越发笑的开怀,猛的在我发烫的脸颊上重重的吻了一下,然后满意的看着我被他臊的不敢抬头的样子。 虽玩笑了一阵,然而用膳时,我仍旧觉出了他有些许心不在焉,眉宇间有些愁色,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忍不住问道:“何事惹的皇上忧心呢?” 承琰轻叹道:“近日来楚、宣二国多有勾结,似有结盟之意,近年来云国一直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若起战争,怕是又会民不聊生…” 我感念道:“皇上怜惜百姓甘苦,乃百姓的福气。” 承琰苦笑道:“朕作为帝王,实有太多顾虑,若是楚宣连横,挑起战争,云国胜算虽有,却也会大伤元气,受苦的,自是底下的百姓。” 我思索了一番,柔声道:“从前臣妾便听说楚、宣一向走的近,只因楚国先帝长女嫁与宣国为后,有着联姻之好,想必皇上也知晓此事,只是若要联手攻我云国,怕是还需好生思量,臣妾以为,如今这二国,各有心思,若要结盟敌对云国,互许何利,出几分力,战败如何自处,战胜如何分利,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分歧,毕竟各国为各国的利益,仅是联姻这层关系,与利益相较,又哪里有那般牢固,毕竟云国并非弱国,仗打起来,孰胜孰败还不一定,从前先帝灭燕魏二国,也非儿戏,楚宣如何不怕步了燕魏的后尘,这盟友,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结成的。” 我顾自说着,却见承琰一脸意外的看着我,我意识道自己有些越矩,忙起身欲下跪,口中道:“臣妾不该妄论朝政,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承琰忙用手扶住了我,“无妨,如今天下尚未一统,身处乱世,还有何不可议的,今后在朕面前,你想出什么,只管说便是。” 我又重新坐下,低头道:“谢皇上不怪之恩,臣妾一介妇人,不过是随口说说,皇上不生气便好。” 承琰淡淡道:“前朝虽有谏议大臣,可后宫朕仍需宁儿这般的贤内助,且方才宁儿分析的,也不无道理。” 我微叹道:“论起贤内助,臣妾自是不敢当,臣妾不愿看到皇上烦心,只是华国势弱,自保难求,只怕也是不肯出兵招祸的…” 承琰握了我的手安慰道:“华帝待你如何,朕知道,朕仍旧感念他能将你送到朕身边,前朝的事,你不必自责,安邦固国是男儿的职责,怎能依靠女人来做。” 承琰的话让我心安不已,幸然我遇到的是这样的男子… 148.第148章 祈福 晌午尤小仪虽去乾阳宫送了参汤,然后晚间承琰却也未曾招幸她,而是翻了陈婕妤的牌子,听到消息我不禁摇头:“皇上也当真是不解风情。” 彼时容瑾与玉缘正为我卸着妆,容瑾笑看我道:“尤小仪可是华仪宫的人,难不成娘娘还盼着尤小仪得宠不成。” 玉缘一边将金钗放到梳妆台上,一边笑道:“皇上喝了口参汤,娘娘便不高兴了,皇上哪里还敢再招尤小仪侍寝。” 我不由笑着嗔道:“依你们的说法,我岂不是与妒妇无异,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连着太后都要寻我的不是了。” 玉缘又笑了一阵,缓了缓神色,正色道:“尤小仪姿色虽过人,可皇上也不是肤浅之人,皇上宠爱宫中的主子,可从不是只看外表的。” 我不置可否,玉缘说的不错,宫中得宠的这些主子,或是因家世,或是有德行,承琰的确从不会贪恋美色,然而尤小仪与其他资质平庸的妃嫔相较,日子已是好了许多。 第二日午后,我刚歇起午觉,亦颜便匆匆来了。 我忙招呼了她坐下,问道:“姐姐此时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亦颜也不卖关子,坐下后从袖中拿出了我昨日留给她的手钏,问道:“妹妹看如何?” 我接过手钏,看了看,又仔细闻了一番,惊讶道:“这味道竟是如此相近,姐姐做到了?” 亦颜抿嘴笑道:“原本那串红珊瑚的香味也虽带有麝香,但也用了旁的香味遮盖,我用灵猫香与其他几种香料调配,若不细细对比,应该分辨不出。” 我感叹道:“姐姐这手艺,可当真是后宫无人能及。” 亦颜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时间的玩意,如今能借此帮上如汐,也算这手艺没有白费。” 我点头,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手中的珊瑚手钏,不解道:“姐姐是用了什么法子?记得昨日我问过周正,燃香熏烤,保持的时间并不久。” 亦颜笑着道:“我又怎会不知此理?原本的那串,便是将香料碾压成块,那珊瑚在打孔时便在其中留了较大的空隙,正好将香料塞入其中,又用胶体粘住,我便是效仿了这个法子,着实费了好大的劲。” 我这才了然,“辛苦姐姐了。” 亦颜道:“你我都是为了如汐,谈何辛不辛苦。” 傍晚,去凤鸾宫请过黄昏礼后,见妃嫔们三三两两离去,四下无人,我叫住了如汐,不留痕迹的将手钏戴在了她的手上,笑着道:“妹妹看看,可与从前一样?” 如汐欣喜的抬手看了看,笑道:“有上好的丝线穿着,自然比从前更好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原是我不小心,才将这好好的手钏弄断了,自该让它变回从前的样子。” 如汐不以为意道:“姐姐这般客气做什么。” 我小声道:“惠妃将这好东西赏给你,自然不喜你将她弄坏,这事虽是我的不好,但若是让惠妃知道,难免惹的她不高兴。” 如汐点点头,吐了吐舌头道:“姐姐放心,我自不会与惠妃说这些的。” 回到昭阳宫,我便又提笔抄起了佛经,断断续续又抄了一日,终是将整本送子经都抄写完了,我也终是松了口气,将抄写好的纸张都整理成册,预备明日便去安宁殿诵读后在佛前烧掉。 翌日一早,我便让玉缘将送子经带在身上。 到了凤鸾宫,给皇后请过安后,一众妃嫔闲叙了一阵,只闻皇后看向我笑着道:“昭贵嫔今日气色看着不错,马上要做母亲的人,与前些日子都不同了。” 我浅笑道:“娘娘向来体恤臣妾,有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臣妾哪里能不好呢。” 皇后下首的惠妃温和笑道:“昭贵嫔最是会说话,每每让人听了,心里都舒坦的很。” 我淡笑着看了惠妃一眼,不露痕迹的道:“娘娘又何尝不是,臣妾也最是爱听娘娘讲话。” 这时,下方的尤小仪巧笑道:“昭贵嫔近日一直在为腹中皇嗣抄写送子经祈福,想着孩子,心情自然好些。” 皇后恍然大悟,笑着道:“原来如此,果真是慈母之心,自上次尤小仪说了此法子之后,也有些日子了,想必也已抄写了不少。” 我点头道:“是,昨日方才抄写完,臣妾想着一会儿便去安宁殿佛前诵读。” 皇后颔首道:“辛苦你了,但愿孩子一切都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懿元夫人似笑非笑道:“皇后这话说的,莫非是昭贵嫔的孩子此时不好么?” 皇后闻言不禁沉了脸,漠然道:“本宫何尝不是盼着昭贵嫔与孩子好,你又何必曲解本宫的意思。” 懿元夫人轻笑道:“昭贵嫔怀的毕竟是皇嗣,谁不是盼着皇嗣平安。” 我见皇后面色稍有些尴尬,忙在座中欠了欠身,道:“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多谢娘娘体恤。”说罢又淡淡看了眼对面的懿元夫人,缓缓道:“也多谢夫人关心。” 懿元夫人面带笑意道:“昭贵嫔一会儿可要虔心诵读,若是诚意不够,怕是不够灵验。” 我笑着道:“多谢夫人提醒,毕竟是臣妾自己的孩子,臣妾自然心够虔诚。” 懿元夫人并未再言,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别处。 又说了几句,皇后念着我要去为皇嗣诵经祈福,便遣众人散了。 刚出了凤鸾宫,只见尤小仪从后方追了上来,笑着道:“娘娘这便要去安宁殿吗?” 我回头看着她:“小仪可有什么事?” 尤小仪恭敬中带着些许讨好之色,欠身道:“臣妾左来无事,不如陪着娘娘一同去吧,也算是臣妾为皇嗣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看着她笑容嫣然的样子,淡淡道:“不必劳烦小仪了,本宫自己去便可。” 尤小仪犹不死心,又道:“娘娘不知,过些日子便是臣妾母亲的生辰,臣妾也想在佛前为母亲祈祷平安,正巧可陪着娘娘同去。” 我见她执意要去,且安宁殿也不是什么禁地,我也无法拦着她,便只得道:“小仪请便吧。” 149.第149章 佛前风波 尤小仪跟在我身后,笑容满面的道:“娘娘一心为了孩子,佛祖定能知晓娘娘的诚意,定会保佑娘娘与孩子。” 我淡笑道:“小仪这话听着都让本宫舒坦。” 尤小仪又笑着道:“娘娘一向待人宽和,臣妾也希望娘娘能生个健康的小皇子,皇上那般宠爱娘娘,定然会高兴的。” 我闻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连太医都未说是男是女…小仪又如何得知是皇子?宫中人多口杂,还请小仪慎言。” 尤小仪自知失言,忙低下了头。 我有意的与尤小仪保持了些距离,也并未再多言。 到了安宁殿,我小心翼翼的跪在佛前,开始小声的诵读抄写好的经文。 而尤小仪也跪在了我旁边的软垫上,双手合十闭眼不语。 玉缘也提防着怕尤小仪做出什么对我不利之事,有意无意的站在了我与尤小仪中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才将一本送子经都诵读完了,又扣了几个头。 这时,一旁的尤小仪轻声道:“娘娘诵读完了吗?” 我平静的点头“嗯”了一声。 尤小仪又道:“心诚则灵,娘娘这般虔诚,佛祖会听到娘娘的祈祷。” 我淡淡道:“托小仪吉言。” 尤小仪看了眼我手中的经书,笑着道:“娘娘怀着身孕,抄写了这么多,确实辛苦了,远远看着,娘娘的字迹工整秀气,可否能容臣妾一睹呢?” 我见她神色有些好奇,又不知她此举何意,婉拒道:“小仪当真会说话,本宫字迹缭乱,哪有什么秀气可言,怕是让小仪见笑了。” 尤小仪又道:“娘娘太过自谦了,臣妾一向仰慕娘娘,以娘娘为范,臣妾只是想看看,别无它意。” 我拗不过她,想了想,只是给她看看经文,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便让玉缘给了她。 她见我肯给她看,露出笑容,那神色中让我看不出异样。 只见她拿过我抄写的经书,小心翼翼的翻开,看了几眼,啧啧道:“娘娘不仅美貌与德行俱佳,连字都写的这般漂亮,臣妾当真信服。” 说着,她又道背着光不能仔细看清楚,又站起身走到殿门前,跨出殿门,借着光细细品读起来,认真的神色仿佛在拜读什么圣作一般。 不过是本无趣的佛经罢了,她所为似乎有些过了,让我有了些道不出的反感,我蹙眉道:“小仪可看完了?本宫已诵读完了,还要在佛前烧掉,拖久了总是不好。” 尤小仪恍若沉浸在其中,被我的话猛然叫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臣妾只是欣赏娘娘的字迹,很是喜欢,让娘娘见笑了,臣妾这就给娘娘。” 说着,她忙迈入殿中,正要往我这边来,却忽而被门槛绊了一下,惊呼一声,贴身服侍的宫人仍站在她方才跪地祈祷的地方,未曾反应过来,尤小仪来不及抓住什么,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中的佛经扬手散落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吃了一惊,目光落在散乱在地的佛经,再看尤小仪痛苦又狼狈的模样,不禁眉头紧锁。 玉缘见状,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有些不悦的斥道:“尤小主怎的这般不小心?好好的佛经,全都散了。” 尤小仪由着身旁的宫女将她扶起,皱着眉头不顾疼痛,见我神色不悦,忙又跪地道:“娘娘恕罪,是臣妾不当心,竟将娘娘佛经散落了,臣妾当真不是有心的…” 我微微垂下眼帘,压住了内心的火气,淡淡问道:“小仪可有受伤?” 尤小仪神情有些痛苦,似乎在忍着疼痛,勉强道:“臣妾没事,娘娘的佛经都散开了,臣妾帮您收起来吧。” 说着跪地开始捡拾着地上的纸张,身旁的宫人也一同捡着。 玉缘虽有不悦,见我并未斥责,也不再多言,也蹲在地上捡拾起来。 我怕因佛经落地而使得方才的祈祷不再灵验,忙又转回身,冲着佛像又扣了几个头,双手合十嘴里说着请佛祖莫要怪罪的话语。 尤小仪与那宫女将捡起来的经书整理好,交给了玉缘。 玉缘又仔细的整理的整整齐齐,才递给了我。 尤小仪有些愧疚的看着我,小声道:“都怪臣妾大意,给娘娘添乱了。” 我并未抬头看她,心中忽而有些烦躁起来,不冷不淡的道:“小仪不必愧疚,只要佛祖不怪罪,本宫又岂会责怪你,小仪既已为家中母亲祈过福,佛祖定然已感念到小仪的孝心,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尤小仪又冲我欠了欠身,小心道:“是,臣妾便不在此打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待尤小仪走后,玉缘气愤道:“即便是为了讨好娘娘,也不必如此做作,反倒惹人厌烦。” 我淡淡道:“不必理会她,去取火折子,快些将佛经烧掉吧,否则佛祖该责怪我心有不诚了。” 玉缘忙去取来了火折子,我小心翼翼的将佛经点燃,放到了佛前的铜盆中,合起双手祈祷了一阵,待佛经烧的只剩灰烬,我才又扣了几个头,由着玉缘将我搀扶起来。 看了看外面和煦的阳光,淡淡道:“但愿能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出世,走吧。” 150.第150章 走水 一路小心的回到了昭阳宫,只觉得身上疲倦的很。 入殿后,见是采清上前服侍,我问道:“容瑾呢?” 采清轻声道:“回娘娘,周太医方才来了,想必容瑾姑姑此时在药房同周太医一同煎药。” “哦。”我点了点头,又随口道:“容瑾这丫头近日怎么总是在药房待着。” 玉缘笑着道:“容瑾跟了娘娘多年,自是怕娘娘的喝的补药出什么差池,总要要亲自看着才可放心。” 我露出一丝笑意,“容瑾与你一样,待我总是用心的。” 又过了几日,一直风平浪静。 这一日,承琰陪着我用过晚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与承琰正说着话,守在殿外的太监轻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外面有人来报,尤小仪的住处走水了…” 承琰闻言微微讶异,凝眉道:“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那太监摇头道:“这个…奴才也不知,尤小仪似乎受了些惊吓,皇后与懿元夫人也过去了,请皇上过去看看…” 承琰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悦,又回头看了看我,有些为难。 我见状劝道:“皇上去看看吧,住处走水,尤小仪必然吓得不轻,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承琰顿了顿,沉声道:“朕晚一些来看你。” 我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一来一去路途也不近,皇上看过尤小仪便就近去其他姐妹宫里吧。” 承琰俯下了身,轻声道:“朕哪都不想去…” 我躲开了他温热的气息,笑着道:“臣妾怀着身孕,也不能侍奉皇上…” 承琰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忽而靠近了我,重重的吻了一下,“朕只想看到你。” 我的耳根子瞬时又烫起来,催促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要让尤小仪等着。” 承琰直起身,笑道:“朕速去速来,乖乖等着朕。” 我温顺的点点头,目送着承琰离去。 身旁的容瑾已是笑容满面,啧啧道:“皇上待娘娘可是越来越宠溺了,一会儿见不着娘娘都那般不情愿呢。” 我瞥了她一眼,揉了揉发烫的脸,嗔道:“你如今怎的这般多嘴多舌的?再乱说话,仔细我拨了你的皮。” 玉缘掩嘴笑道:“不怪容瑾打趣娘娘,皇上看娘娘的眼神,都要将人甜的化了。” 我窘然道:“你们两个胆子当真越发大了,都胡说什么。” 又玩笑了好一阵,等了许久,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承琰仍旧没有回来,许是在别处歇下了吧,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却又不得不安慰自己,毕竟皇上是这后宫所有人的皇上,又岂能由我一人独占。 又等了许久,直到我已准备歇下了,承琰终是来了。 见我已拆卸了头饰,素面朝天,承琰笑着道:“宁儿莫非以为朕会食言么?不等朕便要歇息了么?” 夜已深了,他却仍惦记着我,仍是来了,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柔声道:“即便皇上不来,臣妾也不会怨皇上,这般周折,臣妾自然心疼皇上。” 承琰坐到了我身边,轻声道:“朕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即便有事拖着来不了,也会遣人知会你一声,朕怎忍心让你一直等着。” 一番话竟让我眼睛发酸,我忍了眼泪,将头转向一旁,道:“皇上可莫要这般惯着臣妾,若是有一日皇上不愿这样待臣妾了,臣妾要怎么办。” 承琰见状不禁发笑道:“宁儿不知朕有多迷恋你,朕愿意天天都这样宠着你才好。” 我闻言终是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嗔道:“皇上如今说话越发让人受不住了,对了,尤小仪…可还安好?” 承琰淡淡道:“并未伤着,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碍事的。” 我点头道:“那便好,不知尤小仪的住处烧的可严重?” 承琰道:“寝殿倒是还完好,只是外殿烧的不成样子。” 我想了想,道:“如此说来,尤小仪的住处怕是要整修一番了,那这些时日尤小仪必是不能继续住在那里了。” 承琰“嗯”了一声,道:“懿元夫人让尤小仪住到华仪宫去了,朕已准了。” 我一滞,勉强笑道:“懿元夫人当真体恤…不知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走水呢?” 承琰揉了揉额头,疲倦道:“尤小仪身边的宫人说看到了陈婕妤宫里的人行迹可疑…朕今日累的很,明日再审问吧…” 151.第151章 相互利用 我闻言心中有一瞬间的惊诧,然而仔细再想,不禁无奈,并未多问,只静静道:“皇上累了,便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想。” 承琰轻叹道:“每每见到你,朕的心才能清静一些。” 看到承琰疲惫的样子,我心疼不已,忙转了话题,指着小腹笑着道:“近日这小家伙在臣妾腹中调皮的很,拳打脚踢的,像是等不及要出来呢。” 谈及孩子,承琰面色柔和了许多,将手放在了我的小腹上,温声道:“宁儿这般聪慧懂事,我们的皇儿也定不会差。” 我笑着道:“若是个女儿,还好一些,若是男儿,怕是调皮的很。” 承琰道:“幼时调皮多动一些,长大后才伶俐。” 我笑着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待他四五岁顽皮之时,皇上可莫要嫌弃他才是。” 承琰不禁笑道:“有宁儿教导着,朕有何担心,我们的孩子,自是不同的。” 又说笑了一阵,待承琰心情好了些,才唤宫人进来服侍我们歇息了。 第二日,承琰上朝走后,我便也睡不着了,起身梳洗了一番,用了早膳之后,便有凤鸾宫的人来传话,今日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 定然是为着昨日尤小仪住处走水一事吧,懿元夫人一向与尤小仪走的近,且尤小仪姿色傲人,比起旁的妃嫔也较得宠些,若搬到华仪宫去住,承琰每每去看尤小仪时,又怎能不想起懿元夫人…走水是真,然而是有人加害,还是指鹿为马,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事情,不过是旁人的闹剧,我自不愿参与其中,安心在昭阳宫待着。 春暖花开,后院的景色,越发别致了,刚搬到昭阳宫时,天气还冷着,院中难免清冷了些,如今倒是明白了为何旁人要那般夸赞昭阳宫的景致,对承琰的情意已多了几分。 半响时,正在由玉缘陪着池边坐着赏景,容瑾从前面过来,待其走近了,我抬眼淡淡道:“尤小仪的事可有消息了?” 容瑾道:“听闻懿元夫人怂恿着皇后一早便将陈婕妤关了起来,方才皇上下朝后便去了凤鸾宫,尤小仪身旁的宫人还说昨夜看到了陈婕妤宫中的太监在尤小仪住处附近游荡,形迹可疑,尤小仪借此在皇上面前一通哭诉,说陈婕妤平日里便对其多有不满,一口咬定是陈婕妤所为。” 我冷笑了一声,问道:“皇上可信了?” 容瑾接着道:“听闻陈婕妤只说自己未曾做过,便缄口不言,再不为自己辩解。虽尤小仪身边的宫人说看到了陈婕妤宫里的太监,可到底没有拿出证据,尤小仪也毫发无伤,皇上只罚了陈婕妤三个月的俸禄,也未作他罚。” 玉缘蹙眉道:“尤小仪从此便搬到华仪宫居住了?” 容瑾点头道:“昨日懿元夫人借机让尤小仪搬到华仪宫去住,皇上便也同意了。” 我冷笑道:“此事受益的,不就是懿元夫人么,尤小仪倒成了她固宠的工具,还要借此诬害陈婕妤…她惯会使这一石二鸟的伎俩。” 玉缘道:“只怕尤小仪还道自己傍了大树,沾沾自喜呢。毕竟如今懿元夫人手握大权,虽有新人分宠,却仍旧屹立不倒,一入宫便能投靠这样一位主子,实是幸事…” 我淡淡道:“是幸事,还是祸事,日后才知晓。同为妃嫔,懿元夫人又岂会真心为尤小仪得宠出力,不过是为了得利罢了,她二人,谁又不是这样呢…” 容瑾不屑道:“尤小仪投靠懿元夫人,也必会失去一些什么,兔死狗烹,若有一日尤小仪没有了价值,怕是第一个容不得她的,便是懿元夫人。” 我望了一眼在水中灵活的游动着的鱼儿,轻笑道:“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尤小仪需要依靠,懿元夫人需要有人为她固宠,这样的依偎,又岂会牢靠,由着她们去吧。” 孩子还有一个多月便要出世,此时我已顾不得其他,心思全都放到了孩子身上,生怕再出什么闪失。 152.第152章 噩耗 又过了几日,承琰念及我身子越来越重,下旨免去了我每日的晨昏定省,而我也乐得清闲,干脆闭门不出。 转眼身孕已九个月了,我也越来越期待孩子的出世,如汐与亦颜也都送来了亲自为孩子做的小衣,看着那小小的衣服,我的心中一片柔软,不时想象着孩子的模样,不知随我多一些,还是随承琰多一些。 这几日,偶尔觉得闷烦,想要出去走走,却被玉缘与容瑾以各样的理由搪塞了,我心中不禁有些狐疑,偶尔问起其他宫人,有几个神色异样,说话吞吞吐吐。 见他们这样,我越发好奇,这一日,玉缘正在为我捏着有些发肿的小腿,我试探道:“许多日子未出去了,你和容瑾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玉缘手中动作稍微停滞了一瞬,笑着道:“瞧瞧娘娘的腿肿的这样厉害,还是在后院走走吧,走的多了娘娘也受罪。” 见她仍旧如此,我沉下了脸,有些不悦道:“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每每我要出去,你们总是有各样的借口等着我。” 玉缘一怔,勉强笑道:“娘娘这般精明,奴婢们哪敢有事瞒着娘娘,只是娘娘的身孕月份大了,还是在宫中安全些。” 我冷笑了一声,加重了语气道:“满昭阳宫的奴才全是这般嘴脸,只当本宫是傻子么?” 玉缘见状忙道:“娘娘息怒,娘娘此时可生不得气。” 我冷声道:“本宫今日实在烦闷,只想去御花园走走,莫非如今本宫去哪里,还需你们准了才可么?” 玉缘面露难色,又怕我会越发生气,只得道:“娘娘若要出去,那奴婢和容瑾陪着您吧。待容瑾将安胎药端来,娘娘喝了再去。” 不一会儿,容瑾端了药进来,见我沉着脸,有些不知所以,强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玉缘叹了口气道:“娘娘在昭阳宫待着烦闷,想去御花园走走,快些服侍娘娘喝了药,我们陪娘娘一同去吧。” 容瑾微微有些惊讶,犹豫着道:“娘娘好端端的怎么非要去御花园呢?奴婢瞧着殿后的花开了不少,景致也不比御花园差…” 瞧着她这幅样子,我越发的有些恼了,“你若想看,便自己去看。” 玉缘见状忙陪了笑脸道:“娘娘莫恼,容瑾也是担心娘娘,一会儿奴婢们陪着娘娘去便是。” 说罢悄悄朝着容瑾使了一个眼色,容瑾也识趣的再未多言,服侍着我喝了药,二人又为我简单的梳妆了一番,便起身往御花园去了。 一路上并未有何异常,进了御花园,不紧不慢的走了一阵,刚走到假山前,只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小声议论的声音,我不禁驻了足。 玉缘见状神色有些紧张,小声道:“小主,前面的花开的正好,快去看看吧。” 我正要抬步,忽而听到了华国二字,我收回了脚步,靠近了假山想要听的真切一些。 “这些天昭贵嫔一直闭门不出,怕是还不知道。” 我听到这声音,疑虑更甚,到底是何事我不知晓。 只闻另一个声音小声道:“可不是么,昭贵嫔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若是知道了,还了得。” “唉,想想也是可怜,华国虽与云国接壤,可到底与京都离得甚远,孤身一人嫁到云国,竟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阵晕眩感让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玉缘与容瑾见状忙扶住了我。 我好不容易站稳了脚,颤声道:“她们方才说的,你们可听清楚了?” 容瑾眼眶忍不住红了,别过了头。 玉缘有些艰难道:“华国离此甚远,这消息怎会传到云国后宫,定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娘娘莫要被蒙蔽了才是。” 我的心突突的跳着,垂着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麻,努力的缓和了情绪,“去将方才说话的人叫来,我要亲自问问。” 玉缘迟疑道:“娘娘…” 我紧紧的抓着容瑾的手,支撑着身体,脑子一阵阵的空白着,猛的提高了声音:“还不快去。” 我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假山后面的人,只听到了她们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欲离开此地。 玉缘高声喝道:“是谁在那里?还不快出来?” 只见两个打扮素净的大约十三四岁的宫女从假山后出来,手中还拿着扫帚,似乎正在洒扫。 见面前站着的是我,二人惊讶的张大了嘴,惶恐的跪下道:“奴婢见过昭贵嫔娘娘…” 我定定的看着她们,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你们方才说什么,一五一十的给本宫再说一遍。” “娘娘…” 我眼神凌厉的盯着她们,厉声道:“快说。” 其中一个宫女吓的猛然颤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娘娘息怒,奴婢们并非造谣,是…是近日宫里都在传这件事…说华国的雨妃前些日子自尽而死…又因是娘娘的母妃,所以消息传到了云国…如今许多人都在议论…” 我闻言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血液全部涌到头顶,如烈日当头,身体却又仿佛至于冰雪之中,冰冷而麻木,一动不能动。 容瑾见状慌忙道:“娘娘…许是误传…您万不可信啊…” “母妃…”我只觉脑子轰轰作响,头痛欲裂,心如刀钻一般疼,喉头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顿时一口鲜血自我口中喷出。 “娘娘…娘娘…”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而我却仿佛飘在云端,意识渐渐离我而去,眼前一片黑暗,再没了知觉… 153.第153章 难产 恍惚中不知置身于何处,仿佛在梦中,又仿佛在现实,脑子一片混乱,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充斥着我的全身,耳边嘈杂着,仿佛有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母妃…” 眼角一片湿润,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两鬓的头发。 “宁儿…你醒醒啊…宁儿…” 耳边一遍遍焦急的呼喊声传来,双眼沉重的无法睁开,小腹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浑身无力。 “宁儿…你不要吓朕,你快些醒来啊宁儿…” “娘娘…娘娘…” “皇上,娘娘的羊水已经破了,是早产的征兆啊,若是娘娘再不醒来,只怕…只怕…” 我想要睁开眼,然而一阵疲倦袭来,好想就此睡去… 耳边沉重而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颤抖:“宁儿…你说过会陪朕一辈子的,你说过,你会一直站在朕身边,陪着朕一统天下,朕知道你定不会食言…朕知道你能听到朕说话…你快睁开眼……宁儿…你不要咱们的孩子了吗?你不要朕了吗…” 承琰…是承琰… 一字一句仿佛重重的锤子,敲碎了我的心,眼泪顺着眼角汹涌的留下,耳后一片潮湿。 孩子…我还有孩子…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身体仿佛被桎梏,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动一动手臂,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我无法喘气。 “宁儿…你快醒来…” 只觉手背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打湿,承琰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 恍惚间,我努力的撑开了沉重的眼帘,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手上的力道一紧,只听耳边是承琰欣喜的声音:“宁儿…宁儿你醒了…” 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只见承琰正不安的坐在床榻边,紧握着我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 容瑾与玉缘站在床边俯身正为我擦拭着脸上的虚汗,眼眶发红,周正亦是神色凝重的站在一旁,而我的脚边站着两名稳婆模样的嬷嬷,正紧张的看着我。 承琰身后隐隐有几道人影,我费力的转过脸,竟是亦颜与如汐,此事亦是神色紧张,见我醒了,又是欣喜又是担忧,不停以帕拭泪。 一阵浓烈的燃艾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寝殿。 小腹的阵痛减轻了些,我张了张嘴,虚弱道:“皇上…” 承琰握着我的收紧了些,哑声道:“宁儿,有朕在,你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 亦颜上前一步,哽咽道:“宁儿,你定要坚持着,你盼了许久的孩子,马上就要见到他的样子…” 我微眯着双眼,喃喃道:“孩子…姐姐…我要生了么?” 亦颜含泪道:“是,宁儿,你们母子一定会平安…” 我慢慢的将头转向承琰,虚弱道:“皇上…您不该在此的…” 小腹又是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凝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正见状忙道:“皇上,娘娘已醒,阵痛也愈加频繁,怕是马上便要生了,产房血腥,还请皇上回避。” 其中一个稳婆也附和道:“是啊皇上,产房乃不祥之地,皇上是天子,要避讳着才是啊。” 承琰一直看着我,坚定道:“不必,你们接生便是,朕要在此陪着昭贵嫔。” 小腹的疼痛已让我说不说话来,只是虚弱的摇着头。 亦颜见状劝道:“皇上在此也什么都做不了,反倒让稳婆惶恐,不如皇上移驾到外殿等候,也是一样的,皇后娘娘此时等也在外殿等着。” 承琰不耐的摆手道:“朕不信什么祥与不祥,若是灵验,那么朕贵为天子,定能保佑昭贵嫔母子平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准备。” 在剧烈的疼痛下,承琰的话仿佛一阵暖流,让我感动不已,亦感念他待我的情意。 见承琰不肯离开,无人再敢劝说,宫人们在下身为我撑起了一块丝缎遮掩,而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比方才更为频繁,我死死的咬着牙,双手紧紧的握着,不停冒出的汗珠不时流下,混入潮湿的发中。 只听下方稳婆的声音传来:“开了…开了…娘娘用力啊…” 听到稳婆的话,我顾不得疼痛,努力的用着身上原本不多的力气… 剧烈的疼痛已让下身麻木,只听耳边不时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浓烈的燃艾的味道让我不断从游离中清醒着,许久却也未曾感到丝毫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的力气仿佛已耗尽,意识已有些模糊,耳边依旧盘旋着喊着“用力”的话语,嘈杂不已,可我的身体却仿佛渐渐的向下沉着… “皇上…娘娘之前受了巨大的刺激,惊了胎气,怕是…怕是难产啊…” 154.第154章 得子 一声带着些惶然的惊呼传来,我的精力已越来越虚弱,下身的疼痛让我再无力气… 耳边是承琰沉重的声音:“宁儿,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如汐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传来:“姐姐,你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用力啊…” 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剧烈的疼痛让我连呼吸都仿佛没了力气,我的眼睛微眯着,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承琰握着我的手猛然用力,焦躁的喊道:“周正,快想办法,快啊。” “皇上,昭贵嫔的情况怕是不太好…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知…” 承琰猛然打断周正的话:“昭贵嫔不能有任何闪失,朕可以不要孩子,但昭贵嫔断不能有事,若是一个都保不住,朕要你们通通陪葬。” 承琰的话让我骤然从恍惚中清醒,我忍着疼痛,用尽力气抓住了承琰的胳膊,却仍旧虚弱道无法说出完整的话:“皇上…保孩子…一定要保我们的孩子…臣妾…若是去了…是…是臣妾无福陪伴皇上…孩子…孩子是无辜的…皇上…” 承琰眼眶猛然一红,手臂微微颤抖着,眸中全是坚定之色,定定的看着我,咬牙道:“朕绝不会让你有事。” 我已无力再多言,承琰看着周正与稳婆,厉声道:“朕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保昭贵嫔,懂么?” 泪水一涌而出,这样的时候,承琰却能毫不犹豫的舍掉孩子,保全我,我心中如何能不感动,想要用力,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不知过了过久,只觉得上半身被小心翼翼的扶起,口中被灌下一碗苦药,熏艾的味道越来越重。 恍惚间,殿外似乎是惠妃与懿元夫人劝阻承琰离去的声音,与承琰冰冷的呵斥声揉成一团,耳边仿佛全是噪杂之声,我的脑子混乱起来,一个信念却自心底升起…孩子…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有事,哪怕拼尽性命,我也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身上仿佛渐渐的有了些力气,我死死的抓住了锦被,用尽全身的力气。 稳婆略有些激动的声音传来:“娘娘,再用力些,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再用力啊…” 我闻言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些许光亮,更加用力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要不能让孩子无缘这世间… 我重重的喘着气,集聚了身上最后仅有的一些力气,猛然用力,瞬时觉得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内滑出,疼痛慢慢减弱,而我也再无力气。 “生了…生了…皇上,生了…” 一声洪亮的啼哭响彻整个昭阳宫,撞击着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亦颜喜极而泣,“宁儿,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小皇子…” 皇子…皇子… 我仿佛全身都放松了起来,长久的生产让我几近虚脱,来不及看孩子一眼,便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浑身疲倦,脑子晕晕沉沉,仿佛一缕幽魂,飘飘荡荡… “宁儿…宁儿…” 梦境中有人在呼唤着我,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已。 “母妃…母妃,是你吗母妃?” 无人回答。 “母妃,你在吗?宁儿做母亲了,母妃,你看到了吗?你此时定然还好好在宫中坐着,你没有事,对吗?” “宁儿…” 声音逐渐飘远,仿佛远在天际… 我泪如雨下,哭着呼喊道:“母妃…不要走…不要走…你跟宁儿说句话啊,母妃…” “宁儿…宁儿…” 我猛然惊醒,“母妃…” 映入眼帘的是承琰关切的脸,“宁儿,可是做噩梦了?” 我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沙哑的唤道:“皇上…” 承琰心疼的望着我,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柔声道:“宁儿别怕,有朕在…” 我看着他,轻声道:“臣妾…还能看到皇上,真好…” 承琰瞳孔微缩,眼底尽是疼惜,“你不知方才有多危险,朕差一点便以为要失去你了…朕害怕了…害怕身边再也没有你…” 旁人闻言不禁抹起了眼泪,如汐仿佛也吓坏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哽咽道:“姐姐…姐姐…方才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亦颜眼眶也红的厉害,“别哭,宁儿命大的很,我知道她会度过这一劫,我就知道她会平安无事…” 见此场景,我的泪水不禁涌出。 玉缘见状忙道:“娘娘刚刚生产完,可不能流泪,为着小皇子,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小皇子…” 承琰望着我,激动的声音颤抖着,“宁儿,你为朕生下了皇子,三皇子…朕要晋你为妃…” 我虚弱的道:“皇上…可否…让臣妾…看看孩子…” 有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了我跟前,小小的身体被包裹在柔软的棉被中,双眼紧闭,小脸红肿着,脸上有些许褶皱,头顶着一层绒绒的胎发,我不禁漫起笑意,我的孩子…我与承琰的孩子… 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的在孩子的脸上摩挲着,喃喃道:“皇上,我们的孩子,他平安的来了…” 155.第155章 晋封 承琰握住我的手,“是,我们的孩子…朕会下旨,晋你为妃,待皇子满月,就行册封礼。” 我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不再推辞,静静道:“臣妾谢皇上…” 承琰轻声道:“你为朕诞下了皇子,朕该谢你才是,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这个昭妃,你当的起。”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的人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昭妃娘娘…” 见亦颜与如汐也跪倒在地,我心中着急,却依旧是有气无力:“姐姐与如汐这是做什么?没的生分了。” 亦颜与如汐笑着起身,承琰在此,二人也并未多说什么,然而眼神中的欣慰却是无法掩饰。 听闻皇后、懿元夫人与惠妃、纪昭媛也一直在外殿等着,孩子出世后便来看望,在我未醒时便已离去。 我平安生子晋为昭妃的消息若是走了出去,怕是有许多人嫉恨不已了,尤为惠妃,从此我便与她平起平坐,却不知她知晓后会是何神色。 不一会儿,问殿外宫人高唱道:“太后驾到…” 我闻言一惊,来不及多想,只见太后已缓缓从殿外进来。 亦颜与如汐等忙想太后行礼问安。 我想起身相迎,奈何身上无力,有些不安的道:“臣妾参见太后,不能起身行礼,是臣妾失礼了。” 太后面色慈祥的看着我,温声道:“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不必拘着礼,好生躺着便是。” 承琰对太后的到来亦是有些意外,口中道:“母后身子一向不好,怎的亲自来了?” 太后笑着道:“哀家的皇孙出世了,哪里还能坐的住,急着便想来看看他的样子。” 我缓了缓气息,轻声道:“太后想看孩子,遣人抱过去便是,劳太后亲自来看,臣妾实在惶恐。” 说着,忙命人将孩子抱来。 太后温和道:“天气虽暖了,但也不宜抱着孩子外出,一来一去难免让孩子着了风,哀家身子骨还硬朗,不碍事的。” 此时孩子正在安然熟睡,小嘴微张着,看着可爱极了。 太后看在眼中,满是爱惜之色,连连道:“瞧这孩子,与皇帝儿时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言我抿嘴而笑,目光温柔的看向承琰。 承琰笑着道:“这么些年,母后还能记着朕出世时的样子。” 太后笑道:“哪个母亲能不记的自己孩子刚来到这世上的模样,瞧着这脸型,仿佛是随了昭贵嫔的。” 承琰目光温柔的看着孩子,“随了宁儿,才好看。” 闻言我忍不住笑了,太后亦打趣道:“皇帝莫非是觉着自己的模样不俊俏?” 承琰笑道:“朕随了母后,岂能丑陋。” 言罢,神色肃然了些,又道:“昭贵嫔历经辛险才产下皇子,险些母子俱损,朕已决定晋其为妃,不知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未曾讶异,点头笑道:“既是皇帝决定了,又何必来问哀家这老婆子,昭贵嫔为皇家绵延子嗣,于社稷有功,自该好生封赏。” 承琰又想起了什么,冷然道:“那几个乱嚼舌根,致使昭贵嫔受惊早产的奴才,朕已将其杖毙。” 太后神色淡然道:“昭贵嫔的胎儿还未足月,早产自有风险,此时传来这些个闲言碎语,又岂能安了什么好心,皇帝自该重罚。” 待了一阵,命人赏赐了我好些东西,太后才离去。 而承琰又陪了我许久,又因朝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去。 承琰走后,亦颜忙上前做到床榻边,焦急道:“你一直事事小心,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你可知你险些便没了性命?” 我鼻尖一酸,哑声道:“姐姐,宫中的传言…是真的么?” 亦颜神色微变,“你的肚子,多少人眼热着,无非是那些居心叵色的人编造的罢了,华国后宫的事,怎会传到云国来,你可莫要中了计才是。” 如汐也上前道:“姐姐便是听到这个消息,才险些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岂知不是遂了那造谣者的愿,姐姐如今在月中,身体不得有丝毫闪失,更不能听信谣言才是。” 亦颜道:“如汐说的没错,玉缘与容瑾便是怕你知道了会受刺激,才一直瞒着你,可你偏要往那套中走。” 我缓缓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姐姐放心,为了孩子,我也会好生的活着。” 亦颜幽幽道:“如今你已是尊贵的昭妃了,是三皇子的生母,再不是随意可欺之人,行差踏错一步都不可,明白吗?” 我点点头,望着木制小床上熟睡的孩子,心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次日一早,孙长胜亲自来昭阳宫传旨:“朕惟协赞坤仪,端赖柔嘉之范,翊宣内则,聿加位号之荣,贲以徽章,昭兹茂典。尔贵嫔沈氏、克裕温恭,夙彰淑慎,凛芳规于图史,式佐椒庭,叶令望于珐璜,懋膺纶诰,诞育皇子有功,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昭妃。钦此。” 我身子比之昨日已然好了些许,由着玉缘与容瑾搀扶着跪地领旨,口中道:“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长胜躬身道:“恭喜娘娘,娘娘还在月中,不宜跪地太久,快些请起吧。” 我被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起身,孙长胜命人将正二品妃的宝册宝印交与我,笑着道:“这宝册宝印,娘娘可要收好了,皇上心里,可重视着娘娘呐,周太医因看护娘娘有功,皇上已将其升为太医院的副院正了。” 我莞尔笑道:“周太医向来用心,医术也不凡,自然当得。” 孙长胜点头道:“娘娘说的是,昨日凶险,也是多亏了周太医。” 我指了指殿中的座椅,温声道:“有劳公公亲自来传旨,公公坐下吃碗茶吧。” 孙长胜连连摇手道:“多谢娘娘好意,奴才还要去别宫传旨,便不多留了,娘娘保重。” 我点头道:“多谢公公,玉缘,送孙公公出去。” 156.第156章 靖安 玉缘出去后,我由着容瑾将我搀扶着躺回床榻上,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封妃的宝册宝印,陷入了沉思。 容瑾轻声道:“娘娘总算是熬出头了,这两年受的苦,终归是有了回报。” 我目无焦距的看向窗外,幽叹道:“容瑾,若是当年母妃未曾与父皇疏离,若是我从小在父皇的疼爱下长大,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我也不必在这深宫里小心翼翼的活着。” 容瑾闻言一怔,“娘娘今日封妃,待皇子满月便要行册封礼,娘娘本该高兴才是,怎的到伤怀起来了?” 我望着她,思绪不禁飘远,痴痴道:“两年前一别,我便知是永别,可是即便无法相见,我也想知道母妃还好好的活着,无风不起浪…我这心,总是慌的很…” 容瑾安慰道:“许是谣传罢了,为的就是将娘娘推入险境,娘娘如今在月子中,还是什么都不要想,好生休息为好。” 我眼眶一热,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梗咽道:“若是传言为真…我不敢想…” 容瑾见状慌忙用手帕为我擦去眼泪,心疼道:“娘娘,这坐月子可是哭不得,若是落下眼疾,便麻烦了。雨妃娘娘那样的性情,又怎会走到那一步,定是谣传,娘娘切莫再想了。” 我忍住了眼泪,定定道:“待我出了月子,我定要将此事弄清楚,若是母妃有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到晌午,各宫的赏赐与贺礼纷纷流入了昭阳宫,又因我尚在月中,不便见客,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孩子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偶尔醒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奶娘抱着喂些奶便又沉沉睡去。 午后,承琰便来了,见孩子沉睡着,怜爱的摸了摸孩子娇嫩的脸,思索着道:“皇儿还未起名,不知宁儿心中可有想法?” 我柔声道:“皇儿的名字,自然听皇上的便是,臣妾一介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好的。” 承琰轻轻地为孩子掖了掖颈下的被角,又道:“长子与次子的名字皆是朕想的,朕与宁儿的孩子,自是要不同的,朕便将此权交由你,若是不妥,朕再帮你想着,可好?” 我并未推辞,缓缓的将目光移到那张沉睡着的小脸上,思及华国中安危尚不知的母妃,鼻尖一酸,“臣妾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能一世平安,好好的活着…取‘安’字为名,皇上觉得如何?” 承琰露出笑意,“好,就听宁儿的,朕的皇三子,就叫靖安。” 我有些心疼道:“早产的孩子,到底不比足月的孩子强健,周正说皇儿的身体怕是比寻常的孩子弱一些,若不小心看护,只怕更容易生病些。” 承琰叹道:“皇长子便是如此,听母后说,那孩子身子弱的很…宁儿放心,朕会将最好的东西都送来昭阳宫,一定会让靖安的身子强健起来。” 我缓缓道:“臣妾也定会好生照料着皇儿,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又陪了我一阵,承琰才离去。 而我想着母妃的安危,一直神色泱泱,倚在床头静静的看着靖安熟睡的脸,思绪却已不知去向了哪里。 午后,承琰为三皇子赐名的旨意便传遍六宫,出世次日便赐名,皇长子与二皇子皆未得此殊荣,怕是外面已经议论纷纷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虽不能外出,然而有了孩子的陪伴,也过的不那么乏味,而宫人们谁都不曾再提及关于母妃的消息,安心的侍候着我,我虽再不曾问,却终究是日渐愁容,孩子睡了后,我不是倚在床头望着殿外发呆,便是闭目不语,容瑾与玉缘见状不禁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承琰日日来此探望,见我愁眉不展,不时安慰一番,并说已派使者去往华国,过些日子便会回来复命,我闻言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却又无端的有些害怕,若是使者归来,告知我传言为真…我不知自己如何能承受的住… 亦颜与如汐也时常来探望我与孩子,不时拿几件新做的小衣,对此我不禁笑言:“孩子长的快,这么些衣服,怕是还未来的及上身,便已经小了,你们可是要把我这寝殿堆成小山不成。” 如汐听我所言,不再为孩子做衣服,而是不时拿一些小玩意来给孩子玩耍,只是靖安还小,还不晓得用手抓东西,只是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来回的看着。 而亦颜则开始做了稍大一点的衣服,仍旧隔几日便送来,对此我亦感动不已。 难熬的一个月终究过去了,转眼便是靖安的满月礼,亦是我的册封礼,这些日子皇后一直操办着,而我多日未出去,却不知外面已是什么样子… 157.第157章 大典 一个月来,我竟是比从前瘦了许多。 今日是我的封妃大典,一早,一众宫人便开始为我梳妆,玉缘与容瑾不时的为我挑选着首饰,我不言不语,由着她们打扮。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茜宝脆生生的道:“娘娘可真美,一点都不像刚生过皇子的人。 我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娥眉画成了远山黛,浓重的眼线让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尽的妩媚与凌厉,两腮若隐若现的红绯,鲜艳的红唇娇艳若滴。三千青丝梳成一丝不乱的凤髻,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稳稳的插在发髻上,顶上风嘴中衔着一颗红宝石,金丝流苏垂在额前,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我缓缓起身,四下看了看,问道:“靖安呢?” 玉缘笑着道:“小皇子刚吃饱,睡着呢。” 我点了点头,“让他睡着吧,待大典结束了,晚宴的时候再将他抱来吧。” 玉缘轻声道:“是,小皇子还小,大多时候都是睡着,也自是受不得累,今日毕竟也是皇子的满月礼,免不了要抱出去。” 我微叹:“靖安早产,身子弱的很,如今还是那么瘦小,我这心里,总是不好受。” 容瑾闻言安慰道:“宫里什么都不差,慢慢调养着,会好起来,娘娘莫要担心。” 玉缘也道:“奴婢听闻永安王当年也是早产,如今不也照样调皮着,哪里看的出与旁的孩子有何不同。” 想到祁泽,我不禁漫起笑意,道:“祁泽那孩子最是惹人喜爱,靖安今后若长成那般,我也放心。” 容瑾为我整着拖地的裙摆,道:“皇子今日才满月,日子还久,娘娘莫要多想了,时辰差不多了,轿撵已在宫外等候了。” 我微微点头,额前的流苏轻轻在眼前晃动,举步缓缓的向前走到殿前,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宫装逶迤拖地,轻薄柔软,细小如指尖的虎睛石用金丝线点缀在裙下摆,领口出绣着一朵怒放的冰莲,腰间的流苏上绣着均匀细密的珍珠,随着我的脚步叮咚作响。 我抬头望天,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我抬手挡在面前,阴影落在我的面上,我静静道:“走吧。” 轿撵一路平稳的走着,直至乾阳宫正殿外才稳稳落地,轿外容瑾轻轻的掀开轿帘,扶着我小心翼翼的下了轿。 我顶着沉重的头饰,缓缓下了轿撵。 步伐平缓的上了台阶,步至殿中,只见承琰一身明黄朝服,坐在上方,旁边是头戴凤冠,身着明黄色百年朝凤宫装的皇后,二人面带笑意,。 大殿两旁站着宫中众妃,神思不一的望着我。 我缓缓走至殿中,款款跪地,朝着上方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又听皇上与皇后训了话,依着公公的高喝行着繁缛的礼制。 礼罢,位分低于我的嫔妃跪地恭贺,齐声的贺语中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却是不得而知。 大典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众人散去,出了乾阳宫,我刚走到轿撵旁,只见后面懿元夫人与惠妃、安贵嫔等也朝这边而来。 只见懿元夫人满面笑意,扬声道:“恭喜昭妃妹妹,终是水到渠成,才多少日子,便与惠妃妹妹平起平坐了。” 只见惠妃丝毫看不出有何不悦之色,笑着道:“昭妹妹向来得皇上喜爱,如今诞下皇子,自然有资本坐上这妃位。” 懿元夫人浅笑道:“惠妃服侍皇上多年,才得了妃位,本宫只是怕你吃心,心里不痛快。” 158.第158章 疲惫 见懿元夫人言语中多有挑拨,我不紧不慢道:“夫人协理六宫,对臣妾们也向来体恤,只是惠妃姐姐并非善妒之人,夫人怕是多虑了。” 懿元夫人笑意越发浓,“昭妹妹还说本宫体恤,妹妹才最是善解人意,如今妹妹已位列妃位,怕是过些时日,皇上便要让妹妹沾手六宫之事了,到时也好帮衬着惠妃,惠妃一向是忙惯了的,却不知心中可愿意。” 惠妃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深沉起来,却只是一瞬,便掩饰在了温和的笑意之下,“若是如此,也是昭妹妹福气深远,本宫自是乐见的。” 我含笑道:“夫人高瞻远瞩,只是臣妾向来喜欢做个闲人,如今又有了靖安,自是分不出身的,即便是惠妃姐姐想让臣妾帮个手,臣妾也怕是两头顾不得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安贵嫔笑容满面道:“昭妃娘娘恩宠厚重,得皇上看重,若是皇上有心给娘娘大权,娘娘怕也是避不开的。” 我挂了丝嘲讽的笑意,淡淡道:“安贵嫔随懿元夫人多时,连说话都这般相像了,只是夫人膝下无子,权位却仅在皇后之下,可见恩宠非我等可比,安贵嫔何不好生向夫人讨教一番,本宫的事,便不劳贵嫔惦记了。” 安贵嫔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悦道:“娘娘从前位分低微时,待人可不是如今这般,咱们皇上可不喜恃宠而骄之人,娘娘可要好生守住这份恩宠才是。” 我闻言不恼不怒,面不改色道:“本宫不过是见何人说何话罢了,贵嫔向来做事冲动,可莫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懿元夫人闻言敛起笑容,冷声道:“昭妹妹此话何意?” 我笑着道:“臣妾不过是好心提点安贵嫔一句,夫人如何倒不高兴了?莫非夫人又多心了么?” 懿元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道:“昭妃如今能傍身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本宫如何还敢寻妹妹的不是…只是妹妹可知高处不胜寒…盛极必衰的道理?” 我望着冬日时还一片衰落的花林,如今早已姹紫嫣红,淡笑道:“臣妾自然知道,却不知夫人可也参透了此理?” 懿元夫人笑的高深莫测,轻声道:“妹妹如今虽封了妃,却也要有本事坐稳了才是,听闻妹妹远在华国的母妃命途多舛…妹妹如今在云国身享荣耀,可曾惦记着远处的亲人?” 我袖中的手不由的一紧,平静道:“不过是谣传,夫人如何也听信了?” 懿元夫人深谙的笑道:“妹妹若不信,当日如何受惊早产了?妹妹生产那日也是凶险,连着本宫都为妹妹提着一颗心,也幸得妹妹有福气…只是妹妹毕竟眼界短浅,宫外的许多事,都不知晓…这好日子,能多享一日,便是一日,妹妹说是不是?” 惠妃见状道:“今日是昭妹妹的好日子,夫人怎的说起了这些,昭妹妹是有福之人,荣华自不是旁人可比的。” 我淡笑着福身道:“多谢惠妃姐姐吉言,我有些累了,便不陪诸位姐姐多说了。” 惠妃浅笑道:“妹妹慢走。” 顶着繁重的头饰与宫装,嘴角的浅笑已僵硬不已,待回到昭阳宫,我疲倦的坐在座中。 容瑾忙上前为我捏着肩膀,采清与茜宝则蹲下身为我捏着腿,玉缘忙去为我斟茶。 “娘娘累坏了吧?” 我闭目缓着神,道:“无妨。” 容瑾轻叹了一声,道:“这些日子娘娘一直闷闷不乐,今日起,娘娘才是名副其实的昭妃娘娘了,娘娘该高兴才是。” 我也不睁眼,淡淡道:“皇上旨意下的那日,我便已是昭妃,册封礼,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 容瑾道:“就是要让旁人看着娘娘如今位列妃位,荣宠极盛…” 我叹了口气,缓缓道:“荣宠极盛…母妃当年,是何等风光,可结果又如何呢?” “雨妃娘娘心性纯良,不愿深陷争斗之中,可娘娘您如今身处异国,与雨妃娘娘自是不同的。” 我睁开了眼,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如今母妃是否安好,我竟也一概不知,懿元夫人方才说的不错,出了这块四方的天,我什么都不知晓…” 容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叹道:“今日是娘娘的好日子,娘娘何必要这般伤怀,雨妃娘娘那般良善,自会有神灵庇佑。”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疲惫道:“我累了,扶我去歇息吧。” 容瑾见状忙道:“是,娘娘劳累了一上午,快歇歇吧,晚上还有晚宴要应对…”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我的头饰拆卸了下来,扶着我去寝殿歇了去。 159.第159章 信笺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殿外仿佛有人悄声说话之声,我已没了睡意,见外面日头还未落下,想必时辰还早,便唤了宫人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容瑾快步走了进来。 见容瑾神色肃然,我问道:“怎么了?” 容瑾看了我一眼,低头犹豫了一番,开口道:“娘娘,方才华国遣人来信了…” 我一惊,猛然坐起,“当真?信在哪里?” 容瑾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粘好的信封,递给了我。 我入云宫两年了,从未有何消息,这时华国突然遣人来信…看着“宇平公主亲启”几个字,我瞬时紧张了起来,手不禁有些颤抖,竟有些不敢去撕开那信笺。 容瑾似乎看穿了我的害怕,犹豫着道:“今日与往日不同,不如娘娘从晚宴回来再打开吧…” 我定定的看着手中信,喃喃道:“前些日子刚传言母妃于华宫自尽…这时便来了信,信中又能是什么…” 容瑾自小便跟着我,亦受了母妃许多恩惠,此时与我一样神色紧绷着,看着那信笺不语。 我重重的呼了口气,不论是何事,或迟或早,终究是逃不过的,我心一横,撕开了信… 信中的一字一句犹如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指尖已忍不住颤抖,从脚底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凉意… 看完信,我的手已然不住的颤抖着,泪水决堤而下,浑身麻木而冰冷…想要下床,却觉得天旋地转,猛然从床榻上跌落下来,再无法行动半步,许久,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母妃…” 容瑾见状想要扶起我,却怎么也无法让我站起,焦急道:“娘娘,信中说了什么?”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想要止住即将溢出的痛哭,直至一丝腥甜钻入口中…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发出撕裂的哭声… 容瑾见状越发着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看了起来… 看过信的内容,容瑾不禁诧异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娘娘…皇上他…他要攻打华国?” 我眼中一片氤氲,梗咽的说不出话来。 容瑾红了眼眶,艰难道:“雨妃娘娘她…她…”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修长如葱的指甲竟生生的折断了两根,断甲陷入肉中,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我却仿若没了痛觉… 脑中不断盘旋着信中的内容,母妃自缢,竟是因云国即将攻入华国,势必侵吞,华国遭受灭国之灾,而我…成了众人指责的无力保国之人…母妃竟是因我而死…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几乎晕厥,母妃…竟真的走了… 许久,容瑾哽咽道:“娘娘…这信也许并做不得真…” 我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骤然发泄之后,哭声渐渐小了些,痛声道:“瑾贵妃的字迹,我再清楚不过…若落款是旁人,我许还不信…” 这时,殿门猛然打开,听到殿中声响的玉缘一脸惊慌的跑进来:“娘娘,怎么了?” 我嘤嘤哭泣,无力的瘫软在地。 玉缘焦急的上前扶我,“娘娘才刚出了月子,怎么能穿的如此单薄跪在地上…” 我猛的拽住了玉缘的袖口,哑声道:“玉缘,你告诉我,皇上他,是不是要攻打华国?” 玉缘满面震惊,急着摇头道:“奴婢从未听到此消息,皇上如此爱重娘娘,怎会攻打娘娘的母国?” 我渐渐松开了玉缘的衣袖,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自我入宫以来,一直视承琰为良人,我无法接受他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日日相见,对我隐瞒至此…也无法接受我此生最爱的母妃因此而死… 玉缘不知所以,慌忙道:“娘娘,不管发生了何事,您都要顾惜身体啊,今日才出月子,如何能情绪这般波动,地上这样凉,娘娘快些起来。” 容瑾摸着眼泪道:“娘娘,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您这样会伤了身子啊…” 我的眼泪仿佛总也无法流尽,心中的悲痛已让我顾不得旁的,玉缘与容瑾双双上前来搀扶我,我已耗尽了力气,由着她们将我扶回床榻。 玉缘担忧道:“方才外面有人来送信,说是华国送来的书信,托了守宫门的侍卫送了进来,娘娘可是看了那信?” 容瑾哭着点头道:“娘娘便是看了信,才会这样…” 玉缘焦急的问道:“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容瑾抽泣着道:“信中说…娘娘当初嫁往云国便是为祈两国和睦,可如今,皇上已决定要攻入华国,扩大疆土,如今华国人人指责娘娘,华帝大怒,娘娘的母妃…悬梁自缢了…而华国已面临亡国之灾…” 玉缘惊道:“竟有这等事…为何我们从不知晓?” 容瑾道:“前朝国事,又岂会让后宫知晓?” 玉缘犹豫了许久,道:“这信是何人写的?可是真的?” “是华宫的瑾贵妃…她从前与娘娘的母妃交好,娘娘自小便识得她的字迹…” 玉缘思索了许久,安慰道:“娘娘,奴婢觉着此事尚有疑点,怕是不能全信啊。” 此时我已平静了些许,冷冷道:“即便是有人要害我,手如何能伸到华国后宫去?如何还能模仿了瑾贵妃的字迹来诓我?” “这…”玉缘有些哑然,不知如何作答。 我缓了缓神,许久,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平静道:“替我梳妆吧,去乾阳宫…” 玉缘有些意外,劝阻道:“娘娘,此事还未摸清,今日是您的封妃大典之日,又是三皇子的满月日,娘娘可莫要做什么傻事…” 我缓缓起身下了床榻,冰冷道:“母妃因我而死,我还要顾惜什么封妃大典?我即便是做了贵妃,又有什么意思?我一定要亲口问他…” “娘娘…” 玉缘还要说什么,却被我厉声打断:“还不快去。” 玉缘张了张嘴,却被我冰冷的眼神吓住,叹了口气,只得禁言。 今日晨起用的所有首饰与衣物都被我弃之一边,换了一身素白的装扮,我望着镜中淡施粉黛的脸,与晨起那华贵雍容的装扮反差不小。 这时,容瑾低呼道:“娘娘,您的手…” 一阵痛楚自手心传来,是方才折断的指甲深陷到肉中,然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什么都不想再管。 容瑾与玉缘沉默的将我指甲修剪了一番,又为我手上的伤口上了药,小心翼翼的为我戴上了护甲。 我的心仿若一滩死水,由着她们摆弄,良久,缓缓起身,道:“走吧。” 玉缘皱眉,忍不住劝道:“娘娘情绪尚未稳定,这样去了乾阳宫,于娘娘没有好处,如今多少人等着娘娘从高处跌落,娘娘三思啊…” 我转身看着她,缓缓道:“玉缘,若是你最爱之人因你而死,你会如何?你是否还有心去顾及自己的尊荣,顾及自己的得失?你会如何做?” “可是娘娘…” 我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凉,“若是没有母妃,华国与我而言,没有半丝温暖,我不必干涉皇上的大业,可是母妃因此而死,我却懵然不知,我不怕皇上攻入华国,我只是怕此情错付…你懂么?” 玉缘眸光泛起水光,许久,上前扶住了我,轻声道:“奴婢陪娘娘去吧,容瑾留下来照顾好三皇子,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容瑾含泪点了点头。 160.第160章 失控 我与玉缘一路走去了乾阳宫,每一步都仿佛千斤重,这条路,我走了许多遍,从未有一次,会是这般沉重… 脑中不时回想着进宫以来与承琰的点点滴滴,那样真实的仿佛可以触摸的到的情意,难道,全都是假的么…若是真心,又为何要瞒着我,去灭我的母国…即便华国给我的,没有什么温暖可言,然毕竟我的母妃在那里… 到了乾阳宫门口,我抬眼望了望眼前熟悉的宫殿,叹了口气,抬步走了上去。 守卫见来人是我,并未阻拦,因承琰从前下令,我若来了,不许阻拦,也不必等候,不论他在何处,都会见我… 进了乾阳宫,迎面碰上了德顺,德顺见我来了,忙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昭妃娘娘。” 我静静问道:“皇上此时在何处?” 德顺恭谨道:“回娘娘,皇上此时正在书房批折子。” 我点头,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侍卫见是我,忙行了礼,进去通报了,很快便出来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我扶着玉缘胳膊的手不由的紧了紧,玉缘扶紧了我,二人举步走了进去。 入殿后,只见承琰正低头披着手中的奏折,见我进来,露出笑意,“宁儿怎么来了?” 我想要扯出一抹笑意,却如何都笑不出来,在桌前的空地上跪地,声音有些空灵道:“臣妾见过皇上。” 承琰道:“早说过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多礼,今早仪式繁冗,怕是累着你了,晚上还有晚宴,怎的不多歇息一阵,这个时辰来了?” 我也不起身,只静静的跪着,目光毫无波澜的望着面前的男子,“皇上在忙么?可是朝中又有什么事?” 承琰放下了手中的笔,“还不是那些事,从未让朕省心片刻。”见我仍跪着,不解道:“宁儿怎的还跪在地上?快些起来。” 说着,从座中起身,走到我跟前,想要将我扶起,我不留痕迹的躲开了他,露出一抹笑意,仰头看着他:“皇上日理万机,为云国一统天下而繁忙,如今没有什么要对臣妾说么?” 承琰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变了变,有些犹豫着道:“你知道了?” 我的心瞬时凉了下去,连着指尖的温度也慢慢消退,心猛然痛了起来,许久,有些艰难道:“臣妾不该知道么?” 承琰面色沉重起来,低声道:“朕遣往华国的使者,前几日便返回了,只是今日你才出月子,靖安满月,朕想让你高兴些…” “高兴?”我冷笑着反问道:“皇上当真是体恤,派往华国的使者…我原以为你有心,去证实母妃的安危,可今日才知,那使者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承琰似乎有些疑惑,又因我的话而不悦,沉声道:“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因那谣言而险些难产丧命,朕便派人去华国一探究竟,也好让你安心,只是前几日,那使者回来复命,你的母妃,确实去了…朕怕你知晓后会受刺激,故而瞒着你…如今,却是朕的错了么?” 思及母妃,方才好不容易平复了的悲痛一下子涌了上了,瞬时失控的甩开了承琰欲扶我起来的手,失声道:“你没有错,你是皇帝,你怎么会错?那使者究竟是去打探母妃的安危,还是有旁的任务在身,你自是比谁都清楚,若不是你,母妃怎会死…” 承琰未曾想到我会骤然爆发,惊讶的向后退了一步,怔怔的看着我。 而承琰身后的孙长胜也惊诧不已,满面惊恐的看着我,“娘娘…” 许久,承琰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沉声道:“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我此时全然沉浸在失去母妃与被爱人欺骗的悲痛之中,从前的美好,如今想来却是那般讽刺,我一时失了所有的理智,咬牙道:“你从未信过我?对么?在你心中,我永远比不得云国女子,你给我宠爱,给我荣耀,不过是将我像小丑一般攥在手中玩弄,你想让华国知晓,和亲的公主,卑微与荣耀,全然由着你的心情,即便我如今位及妃位,你仍旧一动手指便能灭掉华国,这便是你宠爱我的目的么?这便是你口中的情意么?” 承琰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愤怒到极致,猛的上前抓着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起,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狠声道:“是谁允许你这般与朕讲话?你以为朕宠着你,你便可以这般放肆么?是谁告诉你朕要灭掉华国?朕顾及着你,从未想过要动华国分毫,你便是这般回报朕么?” 说着狠狠的甩开我,我失去重心,一下子摔落在地。 玉缘吓的惊呼一声,欲上前扶起我,被我冷冷挥开。 膝盖与手腕摔的生疼,我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冰冷的回头看着他:“事到如今,你仍要骗我么?你若真心待我,怎会欺我瞒我?” 承琰暴躁的随手抓起一把奏折,狠狠的震在地上,低吼道:“朕何时对你有所欺瞒?朕心疼你才瞒着你,朕错了么?” 我勾起一抹苦笑,“是我错了,我错把你当良人,错把那些虚伪的情意当真,而你却连想灭我母国都要瞒着我,母妃因你而死,国人因此而咒骂我,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么?你不是要灭掉华国么?我也是华国的人,你干脆连我一同赐死,斩草除根,岂不快哉?” 许是从未有人敢如此顶撞他,承琰气的身形不禁晃了晃,倒退几步,孙长胜忙上前扶住了他,回头看着我,朝着我使了使眼色,“娘娘何苦要这般与皇上说话,皇上一向爱重娘娘,这其中必是有何误会…” 承琰用手拖着檀木桌子,稳住了身子,挥开了孙长胜,暴怒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161.第161章 争执 我冷笑道:“你是皇帝,掌着所有人的生死,甚至掌着他国的命运,你如此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一只轻易可踩死的蝼蚁,你又有何不敢杀,母妃去了,这世间再无留恋,我也不愿再独留于世。” “你…”承琰怒目圆睁,胸口因怒气而不时起伏着,咬牙狠狠道:“朕从来待你不同,不想你竟如此狼心狗肺,你想死,朕便成全你,孙长胜…” 孙长胜浑身一个激灵,吓的跪倒在地,颤声打断了承琰接下来的话:“皇上息怒啊,这旨意…下不得啊…” 我身后跪着的玉缘也慌忙扣头道:“皇上息怒,娘娘悲痛过度,心智紊乱,才会如此顶撞皇上,求皇上饶了娘娘这遭,三皇子,还在宫中等着娘娘…” “靖安…”我因母妃甍逝的消息而有些混乱的思绪一下子清醒了一些,靖安…我的孩子…我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承琰暴怒的神色也微微一滞,随即怒道:“你不过是从哪里听来了谣言,便一口咬定朕要灭华,朕若想灭,何必等到今日?” 我神情悲痛的看着他,泪水再一次滴落而下,痛声道:“若非如此,母妃好端端的,为何要自缢?这么多年的苦,她也从未想过轻生…若不是你要灭华,她怎会去死?” 承琰已缓和的怒气再一次涌上,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挥落在地,“放肆,朕原以为你善解人意,未曾想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你不过是朕的一个妃子,朕若一心要灭华,何须瞒着你?” 一字一句如重锤落在我心上,竟有些生疼,露出的一截小臂被砚台的碎片溅落划破,渗出滴滴鲜血,然而我再感觉不出疼痛,那碎片却仿佛划在我的心上。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暴怒的承琰,视线竟模糊起来,他从前宠溺的微笑,温柔的眼神,不时晃过,却怎么也无法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平静道:“原以为此生的温暖,除却母妃,只有你能给,可如今…却是我想错了…若无母妃,即便你的千军万马踏破华国,我亦不会怨你分毫,可母妃因你而死,我不会原谅你…” 承琰的眸中仿佛要爆出火光,怒喝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既一口咬定朕要灭华,那朕便灭给你看。” 我用尽力气,挣扎着在地上跪正,稳稳行礼叩拜之礼,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一如我入宫那一日,陌生而疏离,“华国沈氏漪宁,叩谢皇上…” 承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指着我,咬牙沉声道:“朕再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朕出去。” 我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茶盏碎地之声,脚步凌乱的迈出书房,阳光刺着我的双眼,绝望与悲痛刺着我的心,我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只觉头痛欲裂,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沉沉的睁开眼,只见容瑾正在床榻边低泣着,而玉缘眼眶也红的厉害,站在床头不语。 我张了张嘴,口中干的发不出声音。 见我醒来,容瑾忙收起眼泪,哽咽道:“娘娘…你醒了…” 玉缘见状忙为我到了杯热茶,“娘娘,喝点水吧…” 我痴痴的望着床顶雕刻着的精致牡丹花纹,还未来的及不思,眼泪已滑落下来。 玉缘不禁哽咽,“娘娘何必要如此…瞧着皇上昨日的样子,怕是娘娘错怪皇上了…” 昨日?我禁昏睡了一日么? 昨日承琰那般震怒,晚宴,怕是已取消了吧… 我心如一滩死水,缓缓的转过头,哑声道:“靖安…在哪?” 容瑾抹去眼泪,道:“皇子现下正在侧殿睡着。” “我的孩子…”我挣扎着坐起,想要下床。 玉缘忙扶住了我,“娘娘昏睡了许久,身子正弱,好生躺着吧,皇子他很好。” 我摇头,“我要去看看他,快扶我过去。” 玉缘眼底一片朦胧的水气,扶着我下了床,往偏殿去了。 看着靖安熟睡的小脸,我平静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哽咽道:“靖安,是母妃对不起你,昨日是你的满月之日,原本你该成为众所瞩目,享着殊荣恩宠,是母妃毁了一切…” 玉缘见状偷偷拭着眼泪,“娘娘…您不要这样…” 我低泣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皇上昨日那般盛怒,可下了什么旨意?” 玉缘摇头道:“皇上只是下令取消了晚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我点点头,转而望着靖安发呆。 玉缘忍不住道:“奴婢理解娘娘的心情,只是仅凭着一封信便去与皇上争执,确实冲动了些,皇上对待娘娘的情谊,奴婢平日都看在眼里,只怕是…皇上也伤了心…” “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累了…” 玉缘轻轻叹了口气,“小皇子睡着,奴婢扶娘娘回去歇着吧。” 回到正殿,我在座中静静的坐了许久,忽而转头对容瑾道:“为研磨。” 容瑾怔了一瞬,“娘娘要写字么?” 我皱了皱眉,“快去。” 容瑾忙走到桌前,一手扶起袖口,一手细细的磨起了墨。 我起身走过去,坐在桌后的椅中,提笔写了起来。 容瑾微微诧异,“娘娘要写信寄往华国吗?” 我也不抬头,边写边道:“旁的,我都不会关心,母妃的死,我定要问个清楚。” 容瑾叹了口气,不再多问,默默的磨着手中的墨。 “朝野之事,非我之愿,亦非我一己之力可改,漪宁为众夫所指,无可辩驳,然母妃惨死,漪宁痛惜,望告知实情。” 短短数十字,我放下了手中的笔,待字迹干涸,将之叠好,放到了信封之中,递给了容瑾,“送出去吧,托人寄往华国,谨贵妃信中寥寥数语,母妃死的不明不白,我定要知晓实情。” 容瑾犹豫着道:“谨贵妃虽与雨妃娘娘交好,只是,不知可还愿告知娘娘实情…” 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疲倦道:“先将信寄出去吧,愿不愿告知,已非你我所能决定之事了。” 我在乾阳宫与承琰发生争执一事,想必已传的沸沸扬扬了,我疲于理会。 接下来的几日,我向皇后告了假,每日留在昭阳宫照看靖安,其他时候,都是坐在窗下发呆,宫人看在眼中,却又无可奈何。 亦颜与如汐来劝了我几次,然而我却意志消沉,无心做任何事,二人每每来此,都是无奈而归。 而承琰虽未曾处置我,却也再未来昭阳宫,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那一日,我无非是在挑战他作为帝王的尊严与权威,怕是…不会再来了吧… 这一日,靖安刚睡着,只见德顺从殿外进来了。 我微微诧异,德顺是孙长胜的徒弟,一直服侍在承琰身边,他来此,必是奉了承琰的旨意… 162.第162章 欲加之罪 “奴才给昭妃娘娘请安。” 我淡淡道:“不必多礼,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这些日子,我已然失了宠,然而德顺的态度却依旧恭谨如常:“回娘娘,皇上传娘娘去凤鸾宫走一趟。” 我也不问是何事,平静道:“公公稍等,本宫换身衣裳便去。” 换衣服的间隙,玉缘凝眉道:“皇上多日未来昭阳宫了,此时传唤娘娘,必是出了什么事了。” 容瑾思索着道:“凤鸾宫…娘娘自生下皇子后便一直待在宫中,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找上娘娘,若是皇上因那日乾阳宫一事…该不会等到今日才发作…” 我淡然道:“是福是祸,都是躲不过的,我已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 玉缘叹道:“娘娘何必这般丧气,毕竟从未有人敢那样与皇上说话…皇上不过是与娘娘怄气罢了,娘娘过些日子去说几句好话哄哄换皇上,皇上还能一直不理娘娘不成。” 我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心中平淡无波:“母妃尸骨未寒,我无心管什么恩宠,穿好了便走吧,莫要让那边久等了。” 路上,德顺小声道:“娘娘前些日子,可往华国寄信了?” 我心中稍有些疑虑,看了他一眼,答道:“是。” 德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懿元夫人等都在凤鸾宫等着,娘娘一会儿去了小心着些。” 我一怔,德顺这话乍一听说的有些无头无脑,然而细一想,不禁升起一丝凉意,莫非是那信出了什么问题? 我心一沉,低声道:“多谢公公提醒。” 到了凤鸾宫,只见皇上与皇后正坐在上座,下方坐着懿元夫人,惠妃,安贵嫔及纪昭媛几人。 我低垂着眼帘,跪地请安。 承琰一言不发,只闻皇后道:“起来坐吧。” 我正要起身,懿元夫人出声道:“昭妃还是先跪着为好,皇上与皇后,正有事要审问昭妃呢。” 我抬头望向上方的帝后二人,却触碰到了承琰冰冷的眼神,那深邃的眸中再没了半丝温柔,我的目光继而落在了地面上,“不知皇上与皇后娘娘传臣妾来此,所为何事?” 皇后有些为难,犹豫着道:“这个东西,昭妃可认识?” 说着,皇后身边的宫人将一张对叠着的宣纸拿到我面前,我接过纸,展开一看,不由心惊,信中除却开头的寒暄,多半竟都是云国的军事与朝野机密,而落款,竟是我的名字,再看这字迹,竟与我的笔法如此相似。 我稳住了心神,静静的合上了纸,轻轻摇头道:“臣妾不识此物。” 懿元夫人冷哼道:“落款便是你沈漪宁的名字,昭妃竟还要装糊涂么?” 我冷冷的反问道:“臣妾此时也可写一封书信,落款写夫人的名字,夫人便可承认是自己所写么?” 懿元夫人嗤笑一声,“昭妃不必与本宫耍嘴上功夫,此信乃寄往昭妃的母国华国,本宫亲自从信使手中截下的,当时惠妃与安贵嫔也在,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安贵嫔轻笑道:“昭妃思念母国,我们自是理解,只是咱们皇上也待你不薄,何故要行此背叛之事呢?” 懿元夫人眼神渐渐凌厉,看着我,轻斥道:“这信中无一不是我云国朝政密事,昭妃此举,是要陷云国于不利之地么?” 我目光清冷的望向前方,淡淡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承认。” 这时,纪昭媛朝着承琰欠身道:“皇上,兹事体大,臣妾以为此事还需仔细查证,莫要冤枉了昭妃才是。” 承琰面色冰冷的看向我,没有一丝感情,“昭妃如何说?” 我波澜不惊的回望他:“臣妾确实写过一封家书,却非此信。” 懿元夫人故作惊讶道:“昭妃此言倒让本宫费解,若非此信,难不成昭妃写了两封不成?” 这时,我身后的容瑾上前一步,跪地道:“皇上,娘娘前几日确实写了一封家信,奴婢当时看的真真切切,信中仅有寥寥几十字,娘娘写好后也是奴婢亲自送到了宫中信使手中,却不知眼前这满篇的文章从何而来,还请皇上明鉴。” 一旁的安贵嫔笑着道:“既然昭妃不承认,不如找来昭妃平日写的东西来对比笔法是否出自一人之手,不就知晓了么?” 承琰面色阴沉,也不看我,寒声道:“去昭阳宫将昭妃写过的东西找来。” 孙长胜眸色复杂的看我一眼,领命而去。 我静静的跪在地上,也不出言辩解,只微垂着眼帘,不悲不怒。 只听上方皇后的声音传来:“昭妃才出了月子不几日,身子还弱,事情尚未定性,昭妃快些起来坐着吧。” 我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不碍事。” 安贵嫔轻笑道:“昭妃到底还年轻,身子骨也经得起折腾,跪一会儿想来也不打紧。” 安贵嫔如今位低于我,却依旧处处为难,出言不逊,许是以为承琰因那日之事已厌弃了我,不会再出言维护于我,又或许是算准了我今日难逃此劫… 我心如止水,只作不觉。 不一会儿,孙长胜便回来了。 手中拿着一些纸张,想必是从昭阳宫拿来了我闲来无事抄写的诗句。 承琰面无表情的接过了那些纸张,拿过了那封所谓的家书,对比着看了几眼,面色逐渐阴沉下去,阴郁的眸光落在我身上,“你是在报复朕么?” 我指尖一凉,低头缓缓道:“臣妾此生荣华都要依仗皇上,为何要报复皇上?” 承琰一把将纸张重重的拍在一旁的小桌上,压抑着怒气,冷冷道:“这书信的字体,与你平日的笔法不差分毫,又该如何做解?” 我身前伏在地面上的双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强自镇定道:“臣妾不知。” 这时安贵嫔阴阳怪气的道:“臣妾听闻昭妃封妃那日不知因何与皇上发生争执,前些日子传言昭妃远在华国的母妃甍逝,莫非昭妃将母妃的死归结在云国身上,所以才泄出云国密事,以此报复么?” 一番话使得承琰的面色又阴寒了几分,看向我的目光越发深邃。 163.第163章 定罪 承琰寒声道:“去将那送信的信使传来。” 懿元夫人斜睨了我一眼,浅笑道:“他已在殿外候着了,只等着皇上传召呢。” 说罢,吩咐宫人去将那信使带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太监随着宫人进了殿。 跪地请安后,承琰沉声道:“昭妃宫中寄出的书信,是经你之手传送的?” 那太监恭声道:“回皇上,那日昭妃娘娘宫中的容瑾姑姑找到奴才,将这封信交给了奴才,又嘱咐了奴才一定要找个靠得住的人去送信,又再三嘱咐了奴才要小心,奴才见容瑾姑姑这般异常,又因是寄往华国,所以怕这信有什么古怪…故而擅自将信压了下来,思虑再三,只得禀了懿元夫人……” 我身后的容瑾闻言,忍不住道:“娘娘信中只是询问了华国雨妃娘娘甍逝的实情,我见娘娘日日悲痛,才再三嘱咐你一定要将信送到,好让娘娘知晓实情,你如何要歪曲事实?” 懿元夫人不悦的看了容瑾一眼,斥道:“他说的,莫非不是事实么?你当日确实再三叮嘱了他,他只是心中疑惑,如何便是歪曲事实?” 我听后不禁冷笑,看着懿元夫人道:“所以夫人是今日才拿到了这封信么?” 懿元夫人玩味的看着我,道:“昭妃认为呢?” 我神色淡淡道:“臣妾只是想知晓,夫人在何时拿到此信?是否一拿到信便禀告了皇上?” 懿元夫人面不改色道:“自然是一得了此信便交由了皇上,谁料昭妃这信的内容,还当真是让人骇然。” 我平静道:“臣妾封妃那日便已写了家书,却在信使那里扣留多日,这么些日子,谁又能知晓这信有无被动过手脚。” 那信使一听,忙对承琰扣头道:“皇上明鉴,奴才只是不知该如何做,才犹豫了几日,可奴才从未将此信拆开来,只是原封不动的交由了懿元夫人处置。” 安贵嫔看向承琰道:“皇上,信使将信交由夫人之时臣妾与惠妃都在,夫人当即便来寻皇上禀明,惠妃也可作证,这信使与昭妃并无交集,若说动什么手脚,又如何能模仿出昭妃这字迹呢。” 惠妃神色担忧的看向我,有些为难道:“确实如安贵嫔所说…只是臣妾以为昭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是否有何误会?” 若是换做从前,我必会认为惠妃是在为我说情,然而自从知晓她的心思,她的话我不得不细细思量,明里是为我说话,然而承琰闻言面色愈加难看,目光灼灼的仿佛燃到极致的火焰,“你说不会原谅朕,这便是你付诸的行动么?” 我直视着他,露出一抹笑意,“所以皇上已认定这是臣妾所为么?” 承琰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将我看穿,有些烦躁的一下一下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换作从前,朕必然不信…” 这句话仿佛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浇在我的心上,浓浓的失望让我心如死灰。 这时,安贵嫔适时道:“皇上,昭妃能如此做,想必也并非有意,还请皇上能念着昭妃从前的好,从轻发落…” 皇后见状,有些不忍道:“皇上,字迹不是不可模仿,只怕昭妃是冤枉的啊。” 懿元夫人冷哼道:“一个信使,如何有本事模仿昭妃的字迹,即便有这本事,只是要照着什么模仿?” 那信使闻言也忙道:“皇上明鉴,奴才与昭妃娘娘素无瓜葛,也从无恩怨,并无理由去陷害娘娘啊。” 纪昭媛漠然道:“你一介奴才,自然无害昭妃的理由,只是若你受人指使,便另当别论了。” 安贵嫔不屑道:“纪昭媛倒说说,旁人要害昭妃,从何得来昭妃的字迹去模仿?莫非昭妃平日里写了什么赠过他人么?” 承琰也不看安贵嫔,死死的盯着我,低沉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无尽的疲惫之感让我不想再分辨,冷笑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皇上已认定,臣妾无可辩驳。” 承琰的眸色又沉郁了几分,“如此说来,你承认了?” 我不悲不喜,眼神平静的看着他,道:“臣妾没有做过,却无力证明一己清白。” 懿元夫人轻蔑的道:“人证物证皆在,昭妃还想证明什么?” 惠妃看我一眼,眼中的畅快一闪而过,随即看着承琰道:“皇上,昭妃怕是一时糊涂,可毕竟是三皇子生母,顾及着稚子,还望皇上宽恕…毕竟这信,也不曾落入华国手中…” 思及靖安,承琰怒火更甚,“你做这事前,可曾想过靖安?” 我凄然道:“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臣妾?” 承琰额上青筋微微凸起,咬牙道:“勾结他国,泄露朝政密事,依律,处死都不为过。” 纪昭媛神色一惊,忙出言道:“皇上,臣妾认为此事尚有疑点,仅凭着这信使一己之言便轻易处置了昭妃,来人查明,皇上怕是悔之不及啊。” 承琰冷笑道:“悔之不及…昭妃心中对朕怨恨极深,如何便做不出这样的事,若无那日的争执,朕或许还会信她。” 长跪在地,我的膝盖已疼痛的没了知觉,心也痛的没了知觉,近乎绝望的看着承琰,“既然皇上再不信臣妾,还请皇上降罪。” 纪昭媛一向不理世事,凡事皆淡然处之,然而此时却是再不似从前那般镇定,急喊道:“昭妃,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眼眶一阵酸疼,强笑道:“多谢纪姐姐此时仍向着我,只是有些劫数是上天注定,我自是逃不过的,我已心死,任凭皇上处置。” 纪昭媛不顾承琰等皆在,痛惜道:“你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三皇子了么?你并非无牵无挂之人,怎可由着性子与皇上怄气。” 懿元夫人看在眼中,不悦道:“与皇上怄气?呵,昭妃的脾气可当真大的很,竟要用卖国的法子来与皇上怄气么?” 纪昭媛神色一冷,凉声道:“夫人知道臣妾所指并非此意,此事尚未证实,何必要这般的武断的为昭妃定罪。” 懿元夫人嗤笑道:“事已至此,昭妃也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还需证实什么?” 安贵嫔附和道:“昭妃此举与那卖国的贼人有何不同,即便是与皇上争执几句,也不必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若是罚的太轻,只怕难以服众。” 承琰阴沉的面色仿佛让整个殿中都不满乌云,只等着倾盆大雨一泻而下。 我的心平静的可怕,再不想分辨半句,只是静静的跪着。 许久,承琰终究没有再纠缠此事,压抑着怒气沉声道:“昭妃沈氏,勾结他国,泄露朝政密事,险些陷云国于不利,着掳夺封号,降为…贵人,从此幽禁于昭阳宫,不得外出。” 我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叩头道:“臣妾…领旨…” 164.第164章 母子分离 懿元夫人带着一些快然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沈贵人犯了如此重罪,皇上肯留你一命,已是念及了旧情,你定要好生反省才是。” 皇后不悦的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又转而向承琰道:“皇上,昭妃好歹是三皇子生母,即便那日与皇上争执几句,可是如此轻易定罪,是否太武断了些?毕竟昭妃久居深宫,如何能知晓前朝的密事?” 承琰许是当真厌了我,烦躁了摆了摆手,“皇后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 懿元夫人似笑非笑道:“皇上已下旨降其为贵人,怎的皇后还一口一个昭妃?莫非皇后要抗旨不成?” 皇后厌恶道:“今日之事尚未明确,可懿元夫人一直从中挑唆,唯恐天下不乱,本宫知你向来对昭妃不满,便如此迫不及待要将昭妃踩在脚下么?” 懿元夫人脸色一变,转而又笑道:“皇后这是什么话,皇后这般维护沈贵人,莫非此事也有皇后一份不成?毕竟皇后的父亲掌管云国军事…皇后说沈贵人久居深宫不知前朝之事,那必是有人刻意告知…” “你…”皇后手指颤抖的指着懿元夫人,气的说不出话。 承琰怒气难掩,一掌拍在一旁的小桌上,喝道:“都给朕闭嘴,前朝之事已足够让朕烦心,而你们却一刻都未曾让朕省心。” 众人闻言忙从座中起身,跪地道:“皇上息怒。” 承琰阴沉的眸光扫过我,沉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多言半句,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 众人齐齐应声。 这时,安贵嫔悄悄看了承琰一眼,低头道:“皇上,臣妾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琰烦躁道:“若你觉得不当讲,便不要讲。” 安贵嫔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皇上,沈贵人如今居贵人之位,依着规矩,已不适合再抚育三皇子…且又犯了叛国之罪,三皇子养在这样的母妃膝下,怕是于成长并无好处啊…” 我原本没有一丝波澜的心再也不能平静,狠狠的盯着安贵嫔,“你这话何意?” 懿元夫人缓声道:“安贵嫔所言不无道理,三皇子有一个身犯重罪的母妃,将来要如何在宫中立足?难道要让这孩子在世人的诟病中长大么?” 承琰眉头一动,沉思不语。 我见状,心不禁紧紧的提着,哀求道:“皇上,靖安是早产儿,自小就体弱,他还这么小,离开了臣妾,谁又能用心去照料。” 惠妃亦对承琰道:“皇上,宫中有育儿经验的姐妹寥寥无几,怕是无法照料好三皇子,沈贵人再如何,也是三皇子的生母,臣妾相信她会抚育好三皇子。” 承琰深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冷漠的无一丝温情,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三皇子确实不适合继续养在昭阳宫了…” 心头的恐惧让我浑身麻木,我失声道:“皇上…臣妾受冤,是臣妾的命数,即便皇上厌恶臣妾,可靖安有何错?让他自小便离开生母,皇上如何忍心?” 承琰冷冷道:“靖安就错在有你这样的母妃。” 承琰的话仿佛一把尖刀扎在我的心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一下子瘫软在地,泪水止不住涌出,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懿元夫人伺机道:“皇上,不如将三皇子交给臣妾抚养,臣妾向来爱惜孩子,必会好好教导三皇子。” 惠妃闻言笑着道:“夫人要料理后宫之事,如何能抽的出身来照顾幼儿,三皇子如今正是缠人的时候,只怕夫人分身乏术,难以周全啊。” 承琰淡淡看了惠妃一眼,面无表情道:“惠妃膝下有晨淑,知晓如何照顾幼儿,就将靖安送到惠妃那里吧。”懿元夫人带着一些快然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沈贵人犯了如此重罪,皇上肯留你一命,已是念及了旧情,你定要好生反省才是。” 皇后不悦的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又转而向承琰道:“皇上,昭妃好歹是三皇子生母,即便那日与皇上争执几句,可是如此轻易定罪,是否太武断了些?毕竟昭妃久居深宫,如何能知晓前朝的密事?” 承琰许是当真厌了我,烦躁了摆了摆手,“皇后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 懿元夫人似笑非笑道:“皇上已下旨降其为贵人,怎的皇后还一口一个昭妃?莫非皇后要抗旨不成?” 皇后厌恶道:“今日之事尚未明确,可懿元夫人一直从中挑唆,唯恐天下不乱,本宫知你向来对昭妃不满,便如此迫不及待要将昭妃踩在脚下么?” 懿元夫人脸色一变,转而又笑道:“皇后这是什么话,皇后这般维护沈贵人,莫非此事也有皇后一份不成?毕竟皇后的父亲掌管云国军事…皇后说沈贵人久居深宫不知前朝之事,那必是有人刻意告知…” “你…”皇后手指颤抖的指着懿元夫人,气的说不出话。 承琰怒气难掩,一掌拍在一旁的小桌上,喝道:“都给朕闭嘴,前朝之事已足够让朕烦心,而你们却一刻都未曾让朕省心。” 众人闻言忙从座中起身,跪地道:“皇上息怒。” 承琰阴沉的眸光扫过我,沉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多言半句,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 众人齐齐应声。 这时,安贵嫔悄悄看了承琰一眼,低头道:“皇上,臣妾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琰烦躁道:“若你觉得不当讲,便不要讲。” 安贵嫔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皇上,沈贵人如今居贵人之位,依着规矩,已不适合再抚育三皇子…且又犯了叛国之罪,三皇子养在这样的母妃膝下,怕是于成长并无好处啊…” 我原本没有一丝波澜的心再也不能平静,狠狠的盯着安贵嫔,“你这话何意?” 懿元夫人缓声道:“安贵嫔所言不无道理,三皇子有一个身犯重罪的母妃,将来要如何在宫中立足?难道要让这孩子在世人的诟病中长大么?” 承琰眉头一动,沉思不语。 我见状,心不禁紧紧的提着,哀求道:“皇上,靖安是早产儿,自小就体弱,他还这么小,离开了臣妾,谁又能用心去照料。” 惠妃亦对承琰道:“皇上,宫中有育儿经验的姐妹寥寥无几,怕是无法照料好三皇子,沈贵人再如何,也是三皇子的生母,臣妾相信她会抚育好三皇子。” 承琰深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冷漠的无一丝温情,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三皇子确实不适合继续养在昭阳宫了…” 心头的恐惧让我浑身麻木,我失声道:“皇上…臣妾受冤,是臣妾的命数,即便皇上厌恶臣妾,可靖安有何错?让他自小便离开生母,皇上如何忍心?” 承琰冷冷道:“靖安就错在有你这样的母妃。” 承琰的话仿佛一把尖刀扎在我的心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一下子瘫软在地,泪水止不住涌出,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懿元夫人伺机道:“皇上,不如将三皇子交给臣妾抚养,臣妾向来爱惜孩子,必会好好教导三皇子。” 惠妃闻言笑着道:“夫人要料理后宫之事,如何能抽的出身来照顾幼儿,三皇子如今正是缠人的时候,只怕夫人分身乏术,难以周全啊。” 承琰淡淡看了惠妃一眼,面无表情道:“惠妃膝下有晨淑,知晓如何照顾幼儿,就将靖安送到惠妃那里吧。” 165.第165章 恩断 惠妃面上一喜,忙欠身道:“是,臣妾定会将靖安当作亲身的来爱护。” 我紧紧握着拳,努力止住泪水,浓烈的恨意使我的双手不禁颤抖,咬牙道:“皇上,若您一定要让靖安离开臣妾,臣妾不敢违逆,只是靖安一定要送到纪昭媛宫中抚养,不然臣妾即便做鬼也难安。” 承琰面色阴郁的看着我,冷冷道:“你在威胁朕?” 我回视着他,冷声道:“臣妾不敢,臣妾人微言轻,只是臣妾毕竟是靖安的生母,靖安去了别处,臣妾无法安心。” 惠妃温声道:“沈妹妹多虑了,本宫一向将你当妹妹看待,又怎会薄待了靖安,再者有晨淑与靖安作伴,妹妹还有何担心呢。” 我犹不死心,悲声道:“皇上…” 承琰不耐的打断了我:“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 我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凄然道:“皇上一定要这般决绝么?” 承琰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冷笑道:“朕与你的情意,你早已亲手斩断了,不是么?” 我用尽力气,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跪了许久,双腿麻木而疼痛,身子摇摇欲坠,强撑着身子,直直的站立,眼泪不停的落下,绝望已让我的心变的冰凉,我却忍不住笑了,笑的决然:“承琰,从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义绝,此生都不必相见。” “放肆。”上方传来承琰暴怒的吼声,我决然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玉缘从后方追上来搀扶住我,哽咽道:“主子…” 我强撑着出了殿,泪水让眼前一片模糊,“玉缘…天为何这般阴沉…来时,还有阳光在的…” 玉缘哭着道:“主子…您瞧,太阳还在,奴婢的眼睛都晃得睁不开了…” 我痴痴的往前走着,喃喃道:“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忽而脚下一空,原本便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下从台阶上滚落,钻心的疼痛自额上传来,玉缘的惊呼声钻入耳中,眼前的景象瞬时天旋地转,恍惚间仿若看到了靖安小小的身子… “靖安…” 思绪越来越模糊,仿佛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眼中一片猩红,而我却再没了知觉… 恍惚间不知昏睡了多久,脑子中总是昏昏沉沉,偶尔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偶尔有人在哭泣,我却不想睁眼去看,每每醒来,还来不及思考,心却撕裂般的痛着。 耳边传来玉缘与容瑾哽咽的呼唤,我终究是睁开了眼。 “主子…主子您醒了…” 还未看清眼前的人,身子却一把被抱住,耳边是容瑾嚎啕大哭的声音:“主子…您吓死奴婢了…主子…您为什么不与皇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傻…” 玉缘哭着道:“容瑾你不要再说了,她们存心陷害,主子辩无可辩啊…” 我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只见眼前站着的,皆是我初入宫时便服侍在身边的宫人,我心如针扎一般疼痛,走了一圈,却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如撕裂的绵薄:“靖安…” 耳边却忽而安静了下来,众人偷偷的抹着眼泪,却没有人再说话。 我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靖安…他在哪…” 容瑾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绝地而下,哭着道:“那日主子自台阶上摔下来昏迷不醒,是惠妃将主子送回来,传太医为主子包扎了伤口,之后便…便将三皇子带走了…” 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我双手紧紧的揪着被子,挣扎着要下床,摇头道:“靖安…靖安…他没有走,他还在…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主子,您不要这样…”玉缘紧紧的抱住我,哭喊道。 挣扎了许久,我终究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殿外,母妃的死,靖安的离开,一时间压抑着的悲痛一下子爆发出来,忍不住痛哭出声…昔日宫人环绕的昭阳宫此时犹如一座死城,只有我的哭声回荡在大殿中… 166.第166章 心灰意冷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去,一日又一日,过去的一切仿佛磨光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已对承琰甚至整个未来都已心灰意冷,一味的沉浸在悲伤之中,仿若一具行尸走肉,整日抱着靖安穿过的小衣,跪坐在殿门前,望着外面发呆。 这一日,玉缘终是忍不住劝道:“主子,这些日子您夜夜睡不安稳,每日连米都不进几粒,日日坐在这风口,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吃的消。” 我仿若未闻,怔怔的看着殿外。 玉缘又道:“主子日日消沉,难道便要这样度过余生么?难道您就甘心被奸人所害,与三皇子从此母子分离吗?” 我死沉的眸中泛起点点亮光,喃喃道:“靖安…我还能再见到靖安么…” “主子,这些日子,奴婢也想了许多,这整个事件,原本就是一个局,从那日主子听闻华宫中母妃甍逝的消失而早产开始,主子便已入局,华国寄来书信说主子的母妃因云国要灭华而自缢,主子悲痛之下,难免失了理智,考虑不周做了不该做的事,这分明就是设计离间您与皇上的感情,接着污蔑主子写信叛国,在心生嫌隙之下,皇上也必定不会如从前那般护着主子…” 这些日子过去,我仍旧无法从失去母妃的悲痛中缓过来,“可母妃…终究不在了…” 玉缘抓紧了我的手,“主子,您的母妃已经去了,已然无法挽回,可是三皇子还那么小,便离开主子,待他懂事,怕是全然不认识主子,难道主子甘心将三皇子送与他人,甘心含冤屈居贵人之位,而害您之人却仍旧高枕无忧么?” 我缓缓转头看着玉缘,苦笑道:“连皇上都不信我,玉缘,你信我么?” 玉缘坚定道:“奴婢随了主子两年多,怎会不信您,而皇上之所以听信了奸人之言,不过是因主子那日说了许多伤害皇上的话,皇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怄气,可主子也不能就此消沉下去,这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啊。” 我喃喃道:“亲者痛…仇者快…我还有什么亲者…” “赵婕妤与万容华已来了许多次,可皇上已下旨任何人都不可进入昭阳宫,便连纪昭媛都偷偷送来了补身的东西,还有奴婢们,也都担心着主子,可主子您瞧瞧,这些日子,您瘦了多少,若是您的母妃在天之灵看到主子这个样子,如何能安心啊。” 我双臂抱膝,将头埋在了膝盖中,痛苦道:“玉缘,你不要再说了,这一次,我与皇上再也回不去了…我怕是…难以翻身了…” 玉缘握住我冰冷的手,“主子,此时不能翻身,却未必今生都无法翻身,您要好好保重身子,不怕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即便是为了能夺回三皇子,您也该振作起来…” 我缓缓抬起头,“靖安…你说的对…为了靖安,我要好好活着…” 玉缘含泪笑着道:“是,主子要振作…” 即便我的情绪仍旧低落,然晚膳时,强迫着自己比平日多吃了一些,桌上摆放着两道清淡的素菜,颜色黯淡,显然已不新鲜,我获罪被禁,平日里处处奉承讨好的那些宫人,也纷纷变了嘴脸,送来的食物有时都已发馊,然而我全都忍了下来,一筷一筷的往嘴里塞着,变质的味道让我胃中一阵阵作呕,终是将嘴里的东西悉数呕了出来,直到呕的眼眶发红。 容瑾见状心酸道:“主子…您别吃了,待会儿奴婢想办法去弄些新鲜的吃的来…”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呕意,喘着气道:“我的吃食都是这样,你们的想必更糟,若有办法,也不会吃这样的东西,如今我落得如此,却是连累了你们…” 容瑾眼里瞬时噙了泪水,“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是奴婢没用,让主子吃这些东西…” 玉缘别过了头,悄悄抹着眼泪。 我缓缓的拭了拭嘴角,深吸一口气,道:“去将所有的宫人都叫来吧,我有事要说。” 容瑾擦干了泪水,应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昭阳宫仅剩的几名宫人都来了殿内。 我的目光自他们的面上一一扫过,茜宝,采清,小午子,小品子…如今昭阳宫就仅剩了他们,都是我一入宫便在景宜轩服侍我的。 我端详了他们一阵,静静道:“你们都是自我入宫便服侍在我身边的,如今我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我怕是难以再翻身,我的日子已然如此了,可你们不同,若是再能服侍个好主子,日子也不会比如今更差,若是你们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必会想尽办法为你们寻个好去处,去哪里也比这里好…” 茜宝平日最是感性,我话音未落,便急着道:“主子,奴婢哪都不去,不论主子得宠与否,奴婢都不会离开主子,求主子不要赶奴婢离开。” 旁边的采清抹泪道:“主子是奴婢见过的待奴婢们最好的主子,奴婢娘亲的命也是主子救的,若没有主子,哥哥也不会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主子是奴婢全家的恩人,奴婢誓死都会效忠主子,绝不会离开。” 小午子与小品子也直言不会离开。 我寒了已久的心终是有了一丝暖意,含泪道:“如今的日子,连我初入宫时都比不上,我不愿你们跟着我一同吃苦…” 小品子恨恨道:“主子是被她们害成这样,终有一日皇上会知晓主子清白,主子还是奴才们眼中的昭妃娘娘,奴才们不怕吃苦,只想主子能好好的。” 我强忍着泪,连连点头,“有你们这般待我,我此生无悔,我不会让你们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一定不会…” 转眼已过去一个月,昭阳宫俨如一座冷宫,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的身子依旧时好时坏,因思念靖安,一日里大多都是沉默着。 从前我得宠之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我失宠落魄,如今外面的人无法进来,也省去了许多麻烦,若非如此,怕是有的是人想来看我的笑话吧… 这一日,我正坐在殿中发呆,却听到外面有些嘈杂,我不禁疑惑,自我幽禁以来,昭阳宫每日寂静的如同空无一人的荒野,已许久未曾有喧哗之声了。 忽而茜宝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道:“主子,主子,尤小仪与安贵嫔来了,奴婢们拦不住,已往这边来了。” 玉缘一听慌忙道:“昭阳宫外有侍卫守着,不许外人进入,她们怎会来此?” 我淡淡道:“侍卫也是人,是人都抵不住金银诱惑,给些好处,又有什么不能。” 茜宝焦急道:“看样子只怕来者不善,主子,该怎么办?” 我道:“人都已经进了昭阳宫,还能怎么办,见机行事吧。” 说话间,只见安贵嫔与尤小仪已进了殿,身后跟随着一众宫人。 167.第167章 折辱 一入殿,安贵嫔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阴阳怪气道:“传闻昭阳宫奢华贵丽,可与凤鸾宫比肩,可今日见了,怎的与那冷宫无异,可见凡事都要亲眼所见才知真假。” 尤小仪嗤笑道:“听闻从前住在这里的贵妃便下场凄惨,这昭阳宫可当真是个不祥之地啊。” 看着眼前让我厌恶的嘴脸,我也并未起身,只继续坐着,冷眼看着她们,冷笑道:“既是不祥,二位还为何要来此,也不怕沾染了晦气么?” 尤小仪笑容越发浓烈,巧笑道:“自然是来探望我们的昭妃娘娘…哦,瞧我这记性,从前宠冠后宫的昭妃,如今已是个低下的贵人了…” 安贵嫔满脸的厌恶,轻嗤道:“本宫早说过,你有那本事得宠,也要有本事守住才是,今日落得如此,可不是个没福的么。” 我冷声道:“是我无福,还是被奸人所害,安贵嫔怕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贵嫔也不恼,轻笑道:“你已落得这般田地,却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本宫早说过,迟早要拔掉你这一口尖牙。” 尤小仪鄙夷的看我一眼,“从前见你,还要叫你一声娘娘,如今想起便让我不痛快,一个小国的公主…让我向你请安见礼,你也配么?” 安贵嫔看着我,笑魇如花:“你如今已不是高高在上的昭妃了,见了我们,还不跪地行礼?” 我丝毫未动,抬眼看着她,冷冷道:“即便我沦为庶人,依旧不会向心思歹毒的无耻之人行礼,你不配。” “你…”安贵嫔脸色一变,抬手朝我打来。 我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安贵嫔贵为宫妃,总是如粗野村妇一般,也不怕人笑话么?” 安贵嫔狠狠甩开我的手,怒声道:“本宫当真恨不得撕烂你这张脸。” 尤小仪笑着道:“娘娘息怒,她如今不过是只随时可踩死的蚂蚁,还不是由着娘娘处置。” 我不卑不亢的看着尤小仪,“害我之事,莫非尤小仪也参与其中么?” 安贵嫔冷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今还要诬陷旁人,实在该死。” 尤小仪不屑道:“皇上早已厌弃了她,如今她的名字便连提都不许再提,可见她已再不能翻身,即便她知晓了,又能翻起什么风浪,莫非还能飞出昭阳宫不成。” 说罢笑容满面的看着我,轻声道:“你可知那信从何来?” 我不由的握紧了双手,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尤小仪继续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向你出那抄写佛经祈福的主意?我可巴不得你与孩子一同消失,又岂会那般好心?我又为何要随你一同到安宁殿祈福?你以为那佛经散落,当真是意外么?” 我脑中嗡的一声,思绪却渐渐清明起来,佛经…那日在安宁殿的每一幕在脑中不停回放,那****身边只有玉缘随同,佛经散落,玉缘在埋头捡拾,而我转身向佛祖请罪,无人再注意尤小仪与她的宫人…她们若偷偷将佛经藏起几张,也无人看见…原来一切,环环相扣,竟只是为了得到我的笔迹,从而模仿我的笔体造出那封足以毁灭我的信… 尤小仪走上前,俯身靠近了我,笑容更甚:“皇上…可从未要攻打华国呢…” 仿佛一记惊雷,在脑中轰然炸开,颤声道:“你说什么?” 见我如此震惊,尤小仪彷佛十分满意,继续道:“人人都道你聪明,却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只是若非用你母妃的死做文章,你又怎会不顾一切去惹怒皇上…皇上已彻底厌弃了你,今日让你知晓真相也无妨,便让你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吧…” 我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死死的盯着她,蚀骨的寒意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用尽浑身的力气,狠狠的打了她两个耳光。 尤小仪未曾想到我会突然发作,一时怔住,随即狠狠的推开我,捂着脸狠声道:“你不过是个被皇上厌弃的贱人,竟敢动手打我。” 安贵嫔也惊了一瞬,上前扶住了尤小仪,呵斥道:“放肆,你一介卑微之身,竟敢掌掴位分高于你的妃嫔,来人,给本宫掌嘴。” 玉缘与容瑾上前护在我身前,“皇上虽幽禁了主子,可也不许外人进入,安贵嫔与尤小仪今日来此,已然抗旨,难道还要闹的满宫尽知吗?到时皇上必然会怪罪于你二人。” 茜宝抱着我,恨恨道:“主子如今依旧是宫里的主子,岂能由得你们随意打骂,你们眼中可还有宫规?” 安贵嫔有些犹豫,而尤小仪一把挥开玉缘与容瑾:“你们无法出去通风报信,谁又会知晓,今日我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说罢命身后的宫人将玉缘与容瑾押到一旁,又将茜宝拽开。 两名宫人将我押住,强迫着我跪在地上。 采清等人闻讯纷纷赶来,想要上前阻止,然而安贵嫔二人本就有备而来,带来的宫人足以控制我们所有人。 昭阳宫的宫人都被桎梏,即便挣扎也无法再动分毫。 尤小仪上前,狠狠的打了我两个耳光,怒道:“贱人。” 说罢冲着身旁的宫人道:“给我掌嘴,狠狠的打。” 我脸上火热的痛感还未消退,接着重重的巴掌挥了上来。 服侍我的宫人不时哭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下又一下,我的脸已经疼的麻木,却一声不吭,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二人,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手心… 安贵嫔抬手让宫人停下动作,笑盈盈道:“你再瞪本宫也没有用,这辈子,昭阳宫就是你的冷宫,你以为你还能再与本宫作对么?” 我死死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安贵嫔继续道:“从前本宫因你而失宠,但今日,就算本宫要了你的命…也便要了…” 我厉声道:“你今日最好要了我的命,只要我活着,一定会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 安贵嫔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不屑的笑道:“为着你这句话,本宫今日也会留你一命,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出了这昭阳宫。” 尤小仪厌恶道:“娘娘何必与她多言,从前她占尽恩宠,压的你我无法出头,今日便给她些厉害瞧瞧。” 安贵嫔笑容逐渐消失,冷冷道:“给本宫打。” 身后的宫人拿出了细长的藤棍,向我走来。 容瑾见状大喊道:“不要,你们若要打,便打我好了,主子身子原本就虚弱,如何能受的住。” 玉缘死命的挣扎着,哭着道:“放过主子,我们愿意代主子受罚,你们抗旨进入昭阳宫,滥用私刑,若是被皇上知晓,你们难辞其咎。” 安贵嫔不耐烦的挥手道:“打。” 话音一落,藤棍落在我的身上,夏日衣裳单薄,打在身上如火烧一般灼痛,我死死的咬牙,不喊一声痛。 昭阳宫人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大殿……一入殿,安贵嫔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阴阳怪气道:“传闻昭阳宫奢华贵丽,可与凤鸾宫比肩,可今日见了,怎的与那冷宫无异,可见凡事都要亲眼所见才知真假。” 尤小仪嗤笑道:“听闻从前住在这里的贵妃便下场凄惨,这昭阳宫可当真是个不祥之地啊。” 看着眼前让我厌恶的嘴脸,我也并未起身,只继续坐着,冷眼看着她们,冷笑道:“既是不祥,二位还为何要来此,也不怕沾染了晦气么?” 尤小仪笑容越发浓烈,巧笑道:“自然是来探望我们的昭妃娘娘…哦,瞧我这记性,从前宠冠后宫的昭妃,如今已是个低下的贵人了…” 安贵嫔满脸的厌恶,轻嗤道:“本宫早说过,你有那本事得宠,也要有本事守住才是,今日落得如此,可不是个没福的么。” 我冷声道:“是我无福,还是被奸人所害,安贵嫔怕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贵嫔也不恼,轻笑道:“你已落得这般田地,却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本宫早说过,迟早要拔掉你这一口尖牙。” 尤小仪鄙夷的看我一眼,“从前见你,还要叫你一声娘娘,如今想起便让我不痛快,一个小国的公主…让我向你请安见礼,你也配么?” 安贵嫔看着我,笑魇如花:“你如今已不是高高在上的昭妃了,见了我们,还不跪地行礼?” 我丝毫未动,抬眼看着她,冷冷道:“即便我沦为庶人,依旧不会向心思歹毒的无耻之人行礼,你不配。” “你…”安贵嫔脸色一变,抬手朝我打来。 我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安贵嫔贵为宫妃,总是如粗野村妇一般,也不怕人笑话么?” 安贵嫔狠狠甩开我的手,怒声道:“本宫当真恨不得撕烂你这张脸。” 尤小仪笑着道:“娘娘息怒,她如今不过是只随时可踩死的蚂蚁,还不是由着娘娘处置。” 我不卑不亢的看着尤小仪,“害我之事,莫非尤小仪也参与其中么?” 安贵嫔冷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今还要诬陷旁人,实在该死。” 尤小仪不屑道:“皇上早已厌弃了她,如今她的名字便连提都不许再提,可见她已再不能翻身,即便她知晓了,又能翻起什么风浪,莫非还能飞出昭阳宫不成。” 说罢笑容满面的看着我,轻声道:“你可知那信从何来?” 我不由的握紧了双手,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尤小仪继续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向你出那抄写佛经祈福的主意?我可巴不得你与孩子一同消失,又岂会那般好心?我又为何要随你一同到安宁殿祈福?你以为那佛经散落,当真是意外么?” 我脑中嗡的一声,思绪却渐渐清明起来,佛经…那日在安宁殿的每一幕在脑中不停回放,那****身边只有玉缘随同,佛经散落,玉缘在埋头捡拾,而我转身向佛祖请罪,无人再注意尤小仪与她的宫人…她们若偷偷将佛经藏起几张,也无人看见…原来一切,环环相扣,竟只是为了得到我的笔迹,从而模仿我的笔体造出那封足以毁灭我的信… 尤小仪走上前,俯身靠近了我,笑容更甚:“皇上…可从未要攻打华国呢…” 仿佛一记惊雷,在脑中轰然炸开,颤声道:“你说什么?” 见我如此震惊,尤小仪彷佛十分满意,继续道:“人人都道你聪明,却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只是若非用你母妃的死做文章,你又怎会不顾一切去惹怒皇上…皇上已彻底厌弃了你,今日让你知晓真相也无妨,便让你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吧…” 我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死死的盯着她,蚀骨的寒意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用尽浑身的力气,狠狠的打了她两个耳光。 尤小仪未曾想到我会突然发作,一时怔住,随即狠狠的推开我,捂着脸狠声道:“你不过是个被皇上厌弃的贱人,竟敢动手打我。” 安贵嫔也惊了一瞬,上前扶住了尤小仪,呵斥道:“放肆,你一介卑微之身,竟敢掌掴位分高于你的妃嫔,来人,给本宫掌嘴。” 玉缘与容瑾上前护在我身前,“皇上虽幽禁了主子,可也不许外人进入,安贵嫔与尤小仪今日来此,已然抗旨,难道还要闹的满宫尽知吗?到时皇上必然会怪罪于你二人。” 茜宝抱着我,恨恨道:“主子如今依旧是宫里的主子,岂能由得你们随意打骂,你们眼中可还有宫规?” 安贵嫔有些犹豫,而尤小仪一把挥开玉缘与容瑾:“你们无法出去通风报信,谁又会知晓,今日我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说罢命身后的宫人将玉缘与容瑾押到一旁,又将茜宝拽开。 两名宫人将我押住,强迫着我跪在地上。 采清等人闻讯纷纷赶来,想要上前阻止,然而安贵嫔二人本就有备而来,带来的宫人足以控制我们所有人。 昭阳宫的宫人都被桎梏,即便挣扎也无法再动分毫。 尤小仪上前,狠狠的打了我两个耳光,怒道:“贱人。” 说罢冲着身旁的宫人道:“给我掌嘴,狠狠的打。” 我脸上火热的痛感还未消退,接着重重的巴掌挥了上来。 服侍我的宫人不时哭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下又一下,我的脸已经疼的麻木,却一声不吭,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二人,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手心… 安贵嫔抬手让宫人停下动作,笑盈盈道:“你再瞪本宫也没有用,这辈子,昭阳宫就是你的冷宫,你以为你还能再与本宫作对么?” 我死死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安贵嫔继续道:“从前本宫因你而失宠,但今日,就算本宫要了你的命…也便要了…” 我厉声道:“你今日最好要了我的命,只要我活着,一定会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 安贵嫔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不屑的笑道:“为着你这句话,本宫今日也会留你一命,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出了这昭阳宫。” 尤小仪厌恶道:“娘娘何必与她多言,从前她占尽恩宠,压的你我无法出头,今日便给她些厉害瞧瞧。” 安贵嫔笑容逐渐消失,冷冷道:“给本宫打。” 身后的宫人拿出了细长的藤棍,向我走来。 容瑾见状大喊道:“不要,你们若要打,便打我好了,主子身子原本就虚弱,如何能受的住。” 玉缘死命的挣扎着,哭着道:“放过主子,我们愿意代主子受罚,你们抗旨进入昭阳宫,滥用私刑,若是被皇上知晓,你们难辞其咎。” 安贵嫔不耐烦的挥手道:“打。” 话音一落,藤棍落在我的身上,夏日衣裳单薄,打在身上如火烧一般灼痛,我死死的咬牙,不喊一声痛。 昭阳宫人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168.第168章 计策 不知过了多久,我如同置身于烈火焦油之中,气息越来越虚弱,若不是身子被宫人架着,怕是早已瘫软在地。 安贵嫔终究开口道:“不要打了。” 挥舞的藤棍自空中停下,浑身疼痛的让我不住的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安贵嫔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着她,尖尖的护甲抵着我的脸颊,笑着道:“看你这副模样,本宫可当真畅快。” 我已奄奄一息,却强忍着不呼一声痛。 尤小仪满意的笑道:“依臣妾看,不如要了她的命,才叫畅快。” 安贵嫔冷哼一声,甩开我,我一下子跌在地上,只听安贵嫔道:“皇上早已对她不管不顾,我们出了气便是,若让她死在我们手中,来日盘查起来,难免惹一身麻烦,她如今也就剩了半条命,由着她自生自灭便是。” 我紧握着拳头,沉沉道:“安瑾玉…你屡次害我…来日…我必不会心慈…” 安贵嫔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你还会有来日么?叛国之罪…呵,皇上已因此处置了你,怕是你永远都无法再翻身了…” 说罢顾自笑起来,眼中满是快意,二人笑着拂袖而去。 玉缘几人得了自由,扑过来扶起我,抱着我失声痛哭,口中不时的呼唤着我。 心中的恨意疯狂的蜿蜒,仿佛参天大树,冲破我的身体,强撑着我的意志,一字一句道:“我要活下去…我不会让她们好过…” 容瑾哭着道:“主子,您撑住,奴婢去请太医,奴婢不会让您有事…” 我用最后的力气将玉缘的胳膊抓住,“不要去…守卫森严…出不去的…去将…将…金创药拿来…” 容瑾摇头道:“奴婢给他们首饰,给他们银两,他们会放奴婢出去…” 我虚弱道:“不要去…我会撑下去…我不会死…” “主子…”容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时间哭声围绕,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想要起身,刚动了动胳膊,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玉缘见我醒了,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道:“主子您醒了?我再给您上些药吧。” 我摇头道:“不必了,我已无大碍。” 玉缘惊讶道:“主子,才过去一日,怎会无事,好在宫里有从前主子受伤时皇上赏下来的许多药膏,要日日涂抹才好的快些。” 我冷笑道:“我便是要好的慢一些。” 玉缘不解道:“主子您这是何意?” 我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子,恨意再一次涌上,冷冷道:“她们如此不留后路,无非是认定我不会再复宠,可我偏不会让她们如意。” 玉缘叹气道:“主子心中恨,也要养好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漠然道:“从前我被悲痛蒙蔽了心,误会了皇上,也陷入了她们布下的局,如今,我怕是要赌一把了…” 玉缘眸色一亮:“主子是想通了么?” 我咬牙道:“你说的对,我若继续消沉下去,只会亲者痛,仇者快,她们如此害我,从前我便是太过心软,才会有今日的境地…” 玉缘眼眶一红,欣然道:“主子想通了便好,皇上心中,还是有娘娘的,恕奴婢多嘴,皇上之所以如此狠心,怕也是被主子的不信任而伤了心…可若是皇上对书信之事深信不疑,怕是不会仅仅是降位幽禁这样的处置了…可见皇上心中还是信主子的…” 思及承琰,我心中猛然一痛,想起那日仅因一封信便冒然去与承琰对质,误会于他,又说了许多伤他的话,我会因他的不信任而心灰意冷,他又何尝不会因我的误会而伤心?说到底,不过是中了奸人的毒计。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道:“去药房看看,从前周太医为我解毒的药可还有剩余,若是寻到了,便拿来吧。” 玉缘微微吃惊,犹豫道:“主子,您要做什么?” 我催促道:“你去寻便是,我心中自有计策。” 玉缘神色有些不安的下去了,我静静的躺着,看着床幔怔神。 169.第169章 赌 不一会儿,玉缘便回来了,手帕中包着一些东西,呈到我跟前道:“主子,还有一些药未曾熬过,便一直在药房放着。” 我神色一亮,忙道:“扶我起来。” 玉缘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倚靠在床头,伸手拿过了那包药,从中寻找起来。 玉缘疑惑道:“主子在找什么?” 我仔细的端倪着形状不一的草药,道:“我记得周太医的药方中有一剂雷公藤…” 玉缘一惊,忙道:“那雷公藤入药虽可解毒,可是若单服可是剧毒…主子您要做什么…” 我从一包草药中将雷公藤一片一片的挑了出来,攥在手中,幽幽道:“若不是危机性命,我怎可浴火重生…” 玉缘瞬时明白了我的用意,抓着我的手道:“主子,复宠之事,我们可以慢慢谋划,一定会想到办法,您何必要用这样的法子?” 我凄然道:“如今我们连昭阳宫都无法出去,皇上又已对我心有隔阂,一般的法子,怕是不会触动皇上。” “可是主子…” “玉缘,我已没有退路,这样的处境,若不是我用命来赌,怕是消息连昭阳宫都走不出去,我毕竟还是宫妃,即便如今失宠,可是若是我危在旦夕,侍卫却瞒着不报,来日皇上追究下来,他们必定难逃罪责…” 玉缘的手紧紧的抓着我握着雷公藤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我便会做出什么事,摇头道:“此法太过危险,主子昨日受了重伤,还未痊愈,怎可再以身试险,奴婢不会让主子做这样危险的事。” 我心生悲凉,忍痛道:“我用此法,一来是为了能让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二来…我亦是在赌皇上待我的情意…发生过那些事,他还会不会在意我的生死…” 玉缘带着一丝哭腔道:“皇上怎会这般轻易便对主子再无情意,若皇上真的无情,仅因着叛国之罪,便可处死主子…” 我苦笑道:“如此便好…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不管怎样,主子要将身子养好再说。” 我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缓缓道:“我便是要让皇上看到这一身的伤…勾践亦可卧薪尝胆,不过是一顿折辱,我受的住…害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日午时,待送饭的小太监走后,我命容瑾将殿门关上。 玉缘犹豫的看着我:“主子…” 我看着桌上摆着的颜色黯淡的素菜,胃里一阵恶心,别过头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玉缘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已研成粉末的雷公藤。 容瑾有些担忧道:“主子,会不会有什么闪失…毕竟是毒药啊…” 我平静道:“放心,只要不过量,不会致命。” 我拿过那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悉数倒入菜中,搅拌了几下,将发髻上的银簪拿下,插入了菜中,只见银簪的底部慢慢的变成黑色… 我将银簪放到了桌上,拿起了筷子… “主子…” 我将复杂的心境掩饰在平静的神色下,淡淡道:“之后的事,便全靠你们了…” 玉缘神色渐渐坚定,凝重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皇上请来…” 我露出一抹笑,夹起几根菜,放入了口中,艰难的咽下,又吃了几口,容瑾上前阻止道:“主子…” 我止了动作,静静的等着发作。 不一会儿,头有些晕眩起来,胸口有些憋闷,心悸的感觉一阵一阵传来,我不由用手撑住了身体。 “主子…”容瑾忙上前扶住了我,冲玉缘喊道:“玉缘,快去请皇上,快去啊…” 玉缘含着泪跑了出去。 我紧紧的抓着容瑾的胳膊,心逐渐跳的快了起来,殿外传来玉缘与侍卫的争执声。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守的一名侍卫站在殿门口,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这时一阵呕意自胃中翻滚而来,腹中本就没什么东西,一股酸水带着鲜红的血丝吐出。 容瑾顿时吓坏了,紧紧的抱住我。 玉缘疾步入内,拿起那发黑的银簪,忧急之下,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倍:“你都看到了,若是主子没有中毒,这银簪怎会发黑,皇上只是幽禁主子,却未曾授意你等对主子的死活不管不顾,你今日不放我出去,主子若是有个好歹,来日皇上知晓,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侍卫面上露出一些惧色,又看了看我。 我止住呕意,虚弱道:“求你放玉缘去请皇上,我若度过此劫,来日一定会报答你今日恩情…” 那侍卫重重叹了口气,对玉缘道:“你随我来吧。” 容瑾哽咽道:“主子,玉缘出去了,侍卫放她出去了…” 我踹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好…” 容瑾与茜宝几人扶着我躺在了床榻上,头沉沉的靠在枕上,心悸的感觉越发厉害,不时的呕吐着… “容瑾…我会不会赌输…会不会输…“ 容瑾几人哭成了泪人,不时为我擦拭着嘴角,“不会的…主子…你要撑住…皇上一定会来的…你不要有事…” 我的强撑着精神,虚弱道:“我不会…不会死…我要好好活着…我不会…让她们好过…” 精神越来越若,小腹开始有绞痛的感觉,我闭着眼,忍着痛苦,静静的等着…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心紧紧的提着,浓烈的仇恨支撑着我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的精神几近是强弩之末时,茜宝从外跑了进来,压低着声音,却依旧掩不住激动的情绪:“主子…皇上…皇上来了…” 170.第170章 久违 我紧攥着的拳头终是松了开,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我终究没有赌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慢慢靠近。 我佯装昏迷,蹙眉躺着。 熟悉的脚步声自床前停下,仿佛被一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 接着容瑾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皇上,您快救救主子吧…求您救救她吧…” 冰冷的手忽而传来一阵熟悉的温度,耳边传来久违的深沉的声音:“宁儿…怎么会这样…” 一句熟悉的充满宠溺的“宁儿”,让我的眼眶一热,我强忍着眼泪,一阵又一阵的不适让我眉头紧紧蹙起。 玉缘哽咽道:“皇上,主子今日的吃食中被人下了毒,主子吃了后,就变成如今这样…” 容瑾哭着道:“皇上,主子自禁足后,便整宿不睡,每日也只吃几口东西,方才的菜,娘娘也只吃了几口便作罢,却不知是重了什么毒…一直呕吐不已,气息也越来越弱…您一定要救主子啊…” 承琰握着我的手一紧,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又闻茜宝激动的声音:“是…是,奴婢这就去。” 承琰的声音带着一丝害怕,有些颤抖道:“宁儿…是朕不好…朕不该用过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你,朕知道那封信并非出自你手…是朕不好…朕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多日的委屈与悲痛却因他这一句话而爆裂,眼眶灼痛,心一阵绞痛,忽而一阵呕意袭来,我不由起身吐了起来,玉缘忙上前将我扶住,一阵腥甜自喉间涌出… “主子…主子吐血了…” “宁儿…” 我将眼睛睁开些许,承琰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我虚弱的唤道:“玉缘…” 玉缘哭着道:“主子…奴婢在这里…” 我微微喘着气,半眯着双眼,“玉缘…皇上…我仿佛听到皇上的声音了…” 承琰带着些许痛惜,沉声唤道:“宁儿…是朕…朕来看你了…” 久违的温柔,让我再忍不住,泪水不禁顺着眼角流下,喃喃道:“皇上…皇上他…不会再来这里了…玉缘…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能在幻境中…再见皇上一眼…我死而无憾…” 玉缘哭的越发厉害:“主子…你不要这样说,皇上真的来看主子了…” 承琰心痛的抱住我,带着一丝哽咽道:“有朕在,你不会死的…” 又一阵呕意涌上,我止不住呕吐起来… 承琰抱着我的双臂一紧,“宁儿…你要坚持住…” 他抱的太过用力,不禁触到我的伤口,我蹙眉:“痛…好痛…” 承琰心痛道:“宁儿,你坚持住,太医很快就来,你不会有事的。” 玉缘哽咽道:“皇上,您轻一点,主子身上…还有伤未愈…” 承琰一惊,连忙放松了力道,扶着我的双肩,上下打量着,焦急道:“怎么会受伤?伤在哪里?” 玉缘抹着眼泪道:“昨日安贵嫔与尤小仪不知如何进了昭阳宫,出言羞辱主子不说,还…还对主子用了刑…主子差一点,便丧了命…” 我看不到承琰的神情,只觉他的手猛然一紧,又许是怕碰到我的伤口,连忙松开,寒声道:“朕下旨不许外人进入昭阳宫,她们如何进来的?” 玉缘道:“奴婢不知…” 承琰冷冷道:“此事朕会处置。” 随即又拥住了我,心疼道:“是朕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朕说过要保护你…可朕食言了…” 剧烈的呕吐让我几乎虚脱,再加之头晕心悸,此时我也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周正与许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进殿。 为我诊治了一番,又查看了桌上的菜与发黑的银簪,周正拱手道:“皇上,小主这是服食了雷公藤的症状,但所幸食的少,所以中毒并不深。” 言罢,为我施针诊治,又写了解毒的药房,下去熬药。 承琰小心翼翼的放开了我,让我在榻上躺平,随即起身走到了桌前,将那发黑的银簪拿在手中端看几番,又看到桌上蔫朽的素菜,面色越发阴沉,道:“这便是你们主子平日的吃食么?” 玉缘轻叹道:“主子被降为贵人,又幽禁在宫中,人人都道主子被皇上厌弃,这些人向来拜高踩低,主子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是发馊的…宫中烧水的银碳用完,奴婢与他们说了好几次,可是却都不了了之,这些日子主子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身子也越来越差了…” 承琰面色阴郁道:“朕记得嘱咐过惠妃,吃食用度皆不得亏待了昭阳宫,惠妃做的,可当真是好…” 容瑾适时道:“主子身子本就不好,却还要日日吃这样的东西,奴婢与那送餐的太监说过几次,可那太监却将奴婢训斥一番,还说…说上面说了,昭阳宫已没了起落,若是敢私下给昭阳宫什么好东西,便会受到责罚…” 承琰闻言怒气更甚,“去将惠妃给朕叫来。” 171.第171章 盘查 有周正为我施针,我虽仍旧难受不已,却也好了许多,只静静的闭眼躺着,佯装昏睡。 不一会儿,惠妃匆匆赶来,给承琰请安后,急道:“皇上,沈妹妹这是怎么了?” 承琰冷冷道:“昭妃今日的饭菜中被人下了毒,现下昏迷不醒。”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我心中亦是惊讶不已,只听惠妃迟疑道:“昭妃…皇上已复了沈妹妹的位份么?” 承琰并未回答,又冷声道:“昭妃禁足那日,朕嘱咐过你,要善待昭阳宫,朕对你放心,才交代了你,你便是这般做的么?”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妾已吩咐了底下的人一应用度都要照常供着,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承琰一把将桌上的盘子挥在地上,怒道:“照常供着…贵人平日里便是吃发馊的饭菜么?你再瞧瞧昭阳宫如今冷清的样子,你便这般肯定昭阳宫再无起落,才敢如此违逆朕的命令么?” 惠妃一怔,跪倒在地,惶恐道:“臣妾并没有让人亏待沈妹妹,臣妾也不知为何宫人送来沈妹妹宫里的吃食会是这样…臣妾服侍皇上这么多年,自问勤勤恳恳,何时敢违逆皇上。” 承琰冷声道:“旁的暂且不提,昭妃吃了这饭菜,便中了毒,你如何做解?” “皇上,臣妾当真不知,臣妾向来与沈妹妹交好,怎会害妹妹性命,且臣妾只是吩咐了内务府不得怠慢昭阳宫,宫中人口手杂,是谁在饭菜中下毒谋害妹妹,还请皇上明察啊。” 这时,玉缘淡淡道:“皇上,从前主子得宠之时,便有人要害主子性命,如今主子获罪被禁,她们便越是容易得手,若主子身死,她们大可说是主子畏罪自杀,自是死无对证。” 这时,我微微睁开眼,朝着容瑾使了个眼色,容瑾会意,故作惊喜道:“主子,您醒了。” 承琰闻言快步走到床榻边,满是疼惜的望着我,轻声唤道:“宁儿,你醒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皇上…” 承琰眼中含了泪,点头道:“朕在这里。”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多日的悲痛与委屈再不曾掩饰,气息依旧虚弱不已:“皇上…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承琰心痛道:“是朕错了…朕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痛哭过后,我缓了缓情绪,疑惑道:“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说罢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惠妃,却见惠妃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我只做未觉,又道:“惠妃娘娘也来了…” 承琰轻声道:“你中了毒,好在无甚大碍,周正已下去为你熬药了。” 我面色震惊的看着他:“臣妾怎会中毒?” 玉缘似不经意的看了惠妃一眼,道:“主子,是方才的饭菜中被人下了毒,奴婢们用银簪测过了…主子方才一直昏迷着,呕吐不止,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承琰,喃喃道:“饭菜…怎会有毒…皇上,臣妾已然如此,是谁要害臣妾…” 承琰阴沉的目光落在惠妃身上,“昭阳宫这些时日是你在照料,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惠妃一怔,摇头道:“臣妾当真从未授意过任何宫人对昭阳宫不利,臣妾也不曾一步不离的看着那些宫人,他们是否手旁人指使谋害沈妹妹,臣妾不得而知啊。” 我看着她,突然道:“姐姐,靖安这些日子,可还乖巧?” 惠妃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突然问起靖安,先是愣了愣神,随即笑道:“妹妹放心,靖安这孩子,很是乖巧可爱,本宫喜爱的不得了。” 我低下了头,眼神中充满哀痛,哽咽道:“姐姐是否害怕我日后会将靖安从姐姐身边抢走,所以才这般待我…” 惠妃脸色巨变,震惊的看着我,又不由的看了看承琰的神色,颤声道:“妹妹怎会如此做想?靖安是妹妹的孩子,即便回到妹妹身边,也是理所应当,本宫怎会为了留下靖安而毒害妹妹。” 我适时的沉默不语,看向承琰,只见承琰面色如同外面的天色一般阴霾,若有所思的看着惠妃。 惠妃见状,神色不禁有些惶然,着急道:“臣妾跟随皇上多年,皇上对臣妾的脾性最了解不过,臣妾可是那般心狠毒辣之人?臣妾已吩咐了善待昭阳宫,可具体内务府送了什么样的吃食,谁在吃食中做了手脚,是否有旁人从中作梗,臣妾又如何能能防的住?” 承琰有些迟疑,又转头对孙长胜道:“去将为昭阳宫送吃食的太监寻来。” 孙长胜领命退去。 172.第172章 盘查(二) 承琰看了惠妃一眼,终究面色缓了许多,道:“你先起身吧。” 惠妃忙谢恩道:“谢过皇上。” 起身站立后,似不经意的目光扫向我,我掩下眼中的恨意,低头咳嗽起来。 承琰忙上前轻抚着我的后背,为我顺气。 过了一会儿,孙长胜带着那送饭食的小太监与内务府总管一并来了。 入殿后,二人慌忙跪地问安。 承琰看着那小太监,冷声道:“你便是负责每日往昭阳宫送吃食的?” 那小太监不敢抬头,紧张道:“是…是奴才…” 承琰又问道:“每日的饭菜,是从哪里来?” 那太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皇上,每日膳房里的公公装好,奴才直接去拿,再送到昭阳宫来。” 承琰冷冷道:“孙长胜,去将所有过手之人全部传来。” 惠妃闻言道:“皇上,沈妹妹身子不适,需静养才是,此事不如交由臣妾,臣妾必会查明,给沈妹妹一个说法。” 承琰淡淡道:“不必,此事,朕要亲自查,” 惠妃神色一滞,随即强笑道:“皇上如此在意沈妹妹,是妹妹的福气。”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那太监旁边的内务府总管,微怒道:“冯全,这些事情一直是你在管着,你便是这般掌管内务府的事务么?” 冯全神色紧绷起来,慌忙道:“皇上,奴才不知发生了何事啊。” 承琰指着散落在地的饭菜,凉声道:“昭阳宫日日吃的是这些变了质的饭菜,连烧水的银碳都领不到,莫非这宫中已是你一手遮天,竟敢如此欺上瞒下,怠慢主子?” 冯全浑身一颤,连忙扣头道:“皇上,这…这是奴才的失职…奴才确实不知啊…” 承琰闻言冷笑:“若无你授意,底下的奴才如何敢擅自做主,从前宫中有妃嫔获罪禁足,你便是如此,以为朕全然不知么?” 冯全额头已冒出细细的汗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慌张之下看了看惠妃,又颤声道:“皇上息怒,奴才从未授意下面的奴才怠慢贵人小主啊,还请皇上明鉴。” 承琰怒斥道:“什么贵人小主,连昭妃都不识了么?” 冯全一怔,惶恐道:“是…是…是昭妃娘娘…奴才眼拙…” 承琰冷声道:“昭妃方才吃了内务府送来的饭菜,便身重雷公藤之毒,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冯全惊恐的道:“这…奴才不知啊…” 承琰闻言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作为内务府总管,内务府分内之事一概不知,既然如此,朕要你还有何用,主管一职,看来你已不配再居此位。” 冯全一惊,连连扣头道:“皇上息怒,是奴才该死,让昭妃娘娘受苦了,那些个该死的奴才,竟敢擅自违背奴才的命令,私自怠慢娘娘,奴才下去后一定严惩,还请娘娘、皇上饶了奴才这次。” 承琰凌厉的目光扫向他,寒声道:“既然你无力掌管内务府,多的是人想当此差事。” 冯全慌张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承琰有些不耐道:“你不愿说实话,朕也不愿再与你多言,以后你便去御膳房当职吧。” 冯全一听,吓的身子一软,带着哭腔道:“皇上…奴才冤枉啊,是惠妃娘娘吩咐奴才,说昭阳宫犯了大罪,不许对昭阳宫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不敢不从啊…” 惠妃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跪地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说罢转头看向冯全,狠狠道:“你受何人指使?对昭妃不利,又诬陷本宫,是谁?” 冯全哭丧着脸道:“娘娘,昭妃获罪那日,您亲自招了奴才,这永信宫与内务府的宫人都可作证啊,奴才可不曾瞎说。” 惠妃怒斥道:“你胡说,本宫那日确实招你前去,却是吩咐你依着贵人的俸例供应昭阳宫的用度,不得怠慢,本宫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承琰面色阴沉的仿佛要结出冰来,怒道:“朕一向觉得你温婉贤淑,处事公正,才将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你,与华仪宫平分秋色,却未曾想到你竟如此狠心。” “皇上,臣妾不知冯全为何要诬陷臣妾,臣妾与昭妃交好,怎会如此待她,求皇上明察。” 承琰又看向冯全,沉声道:“饭菜中有毒一事,你又作何解释?” 冯全哭着脸道:“皇上,此事奴才也不知,奴才虽给昭阳宫送的吃食差了些,可从未要害昭妃娘娘啊。奴才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种杀头之事啊。” 承琰眉头紧锁,目光落到惠妃身上。 惠妃被承琰看的有些发怵,慌忙解释道:“皇上,臣妾是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不了解吗?臣妾怎会去害昭妃,从前昭妃便屡屡遭人迫害,此次失势,她们未必不会伺机下毒加害,皇上明察啊。” 承琰面色愈发难看,沉思不语。 我抓着锦被的手紧了紧,此次我在禁足之中想出此计,却不曾布局诬陷惠妃,即便膳房的来了,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会否伤及惠妃,便全然看承琰的处置了。 173.第173章 和好 过了一会儿,膳房的几个太监与嬷嬷被带来了。 审问一通后,皆说为昭阳宫备变质的饭菜是因受了冯全的吩咐,但不知菜中有毒一事,承琰大怒,命人将一众人押入慎刑司拷问。 我见状劝道:“皇上,他们许是当真不知,皇上又何必伤及无辜,左来臣妾并无事,还请皇上放过他们。” 承琰冷声道:“若不用刑,他们又岂会说出真相,光是怠慢于你,也足够治罪。” 我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奴才,冯全向来拜高踩低,势力的很,而每日为昭阳宫送餐的太监,也因我失势而从未敬我,日日来此皆是趾高气昂,这二人皆不值得同情,但其余的人,与我也从未有过节,实属无辜。 “皇上…” 我正欲再说,承琰打断道:“宁儿不必为他们求情,他们如此待你,朕也不会放过他们。”说罢,目光冰冷的看着冯全道:“内务府总管一职,你也不必当了,拿着朕的俸银,却替旁人做些龌龊之事,实属可恶。” 说着又冲着孙长胜道:“将他们押下去,严刑拷问,若是不招,便打入暴室,永世不得出。” “皇上,皇上饶命啊,奴才当真不知啊…” 一众宫人吓的不轻,连连哭着求饶,承琰烦躁的摆了摆手,孙长胜忙吩咐着侍卫将人押了下去。 殿内终究归于平静,承琰看着惠妃,凝眉不语。 惠妃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皇上,臣妾从未指使冯全怠慢昭妃,更不会下毒谋害妹妹,臣妾不知冯全受何人指使,诬陷臣妾,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清白。” 承琰眼眸渐渐深邃,沉声道:“这些年你一直贤惠温顺,任劳任怨,从不争什么,所以朕在想,是否忽视了你的想法,你并非无欲无求…你也会嫉妒,也会有欲望…” 惠妃一惊,“皇上…” 承琰不耐的挥手道:“不必再说了,朕乏了,想必你也累了,这些日子便将手中的事交由纪昭媛处理吧。” 惠妃震惊不已,想必这些年承琰从未如此待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颤声道:“仅凭着宫人的几句话,皇上便要处置臣妾么?” 承琰淡淡道:“宫里有皇后在,并非无人管束,这些日子皇后处理事务也比从前得心应手许多,你操劳了多年,暂且歇歇吧。” 惠妃眼中含了泪水,紧咬着下唇。 我伸手抓住了承琰的胳膊,轻声道:“皇上,惠妃姐姐日日为六宫之事操劳,这些日子又要照顾靖安,难免有所疏漏,臣妾相信姐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承琰面色毫未缓解,思索着道:“靖安…” 我见状又道:“臣妾如今是戴罪之身,并无资格再抚育靖安,可靖安毕竟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不知皇上可否恩准臣妾,见靖安一面…” 承琰沉下了脸色,“谁说你是戴罪之身?从前你虽进过几次书房,却从未染指朝事,朕也未曾与你说过什么朝政密事,你又如何能知晓。” 我一怔,原来承琰一直都未曾相信是我所为,不过是因我们之间的争执而蒙了眼,又对我心中有气,才会那般狠心… 承琰接着道:“朕会下旨复你的位份,靖安理应由你亲自抚养。” 我眼眶一红,哽咽道:“谢皇上…” 惠妃闻言指尖微微一颤,“恭喜妹妹了…只是靖安一直便体弱多病,这些日子又病了,此时怕是不宜折腾,本宫回去后也会尽力照看,待他身子好了,本宫会亲自将靖安送还妹妹。” 听到靖安生病,我心一紧,忙道:“病的可重?” 惠妃道:“妹妹放心,有太医在照看,过些日子便会没事。” 我抓着承琰的手紧了紧,焦急道:“皇上,臣妾想去看看靖安。” 承琰思索了片刻,安慰道:“靖安早产,本就宜生病,你身上有伤,又中了毒,此时怎能下床外出,再等几日,靖安身子一好,朕便将他送回来。” 我犹豫道:“可是…臣妾担心靖安…” 承琰道:“你放心,朕一会儿便派太医去瞧瞧,不会有事的。” 我不安的点了点头,看向惠妃,明里,我们仍旧是交好的盟友,此时我自然不愿与她撕破脸,故而柔声道:“那便有劳姐姐照顾靖安了。” 惠妃面上的落寞一闪而过,强笑道:“妹妹放心,即便如今有人陷害本宫,可本宫绝不会做出对妹妹不利之事。” 我颔首道:“我相信姐姐。” 承琰见状并未多说,对惠妃道:“你先回去吧,好好照看靖安。” 惠妃欠身行礼,似不经意的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174.第174章 狠下心 惠妃刚离开,周正已熬好了解毒之药,为我端了进来。 玉缘正要接过碗服侍我喝药,承琰伸出手,道:“给朕吧。” 周正将棉布放在碗下,递给了承琰。 我迟疑道:“皇上…” 承琰柔声道:“是朕不好,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我眼中一片氤氲,摇头道:“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误会皇上,臣妾那日因母妃之死,悲痛蒙了心,才冲撞了皇上…是臣妾糊涂了…” 承琰轻叹道:“朕在意你,怎会瞒着你攻打你的母国,一切都过去了,日后,你仍旧是朕最钟爱的昭妃。” 我含泪点了点头,承琰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喂我服了药。 喝过了药,我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应允。” 承琰轻轻为我擦了擦嘴角的药渍,道:“你只管说便是。” “臣妾想求皇上不要下旨复臣妾位份…也不要再来看望臣妾…这几日,便对外冷落臣妾吧…” 承琰一愣,“这是为何?” 我想起昨日尤小仪与安贵嫔的嚣张,暗暗握紧了拳,看着他道:“书信一事,的确非臣妾所为,但是盘查起来也不容易,臣妾有办法让真相大白。” 承琰稍作思索,道:“朕依你。” 看到我手臂上的淤青,承琰面色沉了几分,冷冷道:“昨日之事,朕倒是险些忘了,去将门口的守卫传来。” 很快,守在昭阳宫门口的侍卫便慌张的入了殿,昨日他们得了安贵嫔二人的好处,私自放她们进来,许是不曾想到我还会再翻身。 承琰寒声道:“朕当日下旨,任何人不得进出昭阳宫,你们可还记得朕的旨意?” 为首的侍卫喏喏道:“回…回皇上,奴才们自是记得…” 承琰面色愈发阴寒:“既是如此,昨日可有人来?” “这…这…” 那侍卫唯唯诺诺半日,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承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朕在问话,哑巴了么?” 几名侍卫吓的将额头触地,知晓自己犯了罪,连声求饶道:“奴才们该死,求皇上恕罪啊…” 承琰怒气更甚,喝道:“朕命你们看守昭阳宫,可你们却阳奉阴违,私自让旁人进入,欺辱昭妃,实在罪无可恕。” 我看到跪在中间的那位放玉缘出去的侍卫,指了指他,轻声道:“方才臣妾中毒,是他好心放了玉缘出去禀报皇上,若不是他,臣妾现在,已不知是何处境…念在他心有善念,还请皇上饶过他。” 承琰眼神扫过那侍卫,又冷声道:“朕命他们看守昭阳宫,但并非昭阳宫出了大事也不禀报,你虽为他求情,却也不可免罚。来人,将他们拖出去,杖责一百,方才放玉缘出宫之人,杖责三十。” 孙长胜也不拖慢,很快便遣人将几个侍卫带了下去。 “安贵嫔…尤小仪…当真好大的胆子…” 我见状忙道:“还请皇上暂且不要处置她们,具体为何,皇上很快便会知晓。” 承琰也不问为何,抚了抚我的头发,温声道:“你先好好养着身子,今后朕再不会让你受苦。” 又陪了我许久,承琰才离开。 周正嘱咐了一些事,也行礼退去。 待殿中再无外人,玉缘松了口气,道:“主子也太过冒险了些,方才当真把奴婢吓坏了。” 我苦笑:“若是不痛不痒,如果又能引得皇上重视,终究我也并无大碍。” 玉缘笑着道:“奴婢早说过,皇上是真的在意主子,方才奴婢将主子中毒之事禀报了皇上,皇上一刻都未犹豫,连轿撵也未传,焦急的便跑了来,看的出是真的担心主子。” 我心中暖暖的,然想到欺骗了承琰,又有些不忍,叹道:“终究是我骗了他。” 玉缘小声道:“若不如此,主子又如何能复宠,主子可莫要再提欺骗皇上的事了。” 容瑾道:“这一个多月,昭阳宫失势,当真是看尽了人情冷暖,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仿若寒冰:“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175.第175章 计谋 撤了守卫,承琰刚走不久,亦颜与如汐便匆匆来了。 一入殿,亦颜已快步走到床前,红了眼眶:“妹妹,怎会这样…怎会弄成这样…” 如汐也抹泪道:“姐姐,那****出了事,我与亦颜姐姐都急坏了,奈何昭阳宫外守卫森严,我们没有办法进来…姐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我鼻尖一酸,强笑道:“我知你们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亦颜担忧道:“我听闻你中了毒,严重么?你可有事?”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没事,好在皇上来的及时,我已服了解毒的汤药,再养几日便好。” 亦颜蹙眉道:“她们费尽心思的害你,又趁着你获罪被禁,竟在饭菜中下毒,好在你没事,我一想起来便是心惊。” 我幽幽道:“待我养好身子,我不会放过她们。” 如汐擦净了眼泪,道:“姐姐,皇上还没有原谅你吗?那件事你明明就是被陷害的啊。” 我露出笑容,温声道:“不急,若是皇上复我位份,我一时倒不能轻易让皇上知晓真相了。” 如汐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不解道:“姐姐复位后便无人再敢欺负你了,到时不是更好查出真相么?” 我沉声道:“她们若是害我,自是做的隐蔽,查起来定要费些工夫,如今我便是要让她们以为皇上仍旧厌弃我…” 亦颜面露疑惑,问道:“我也听的糊涂,妹妹可是有了什么谋划?” 一旁的容瑾忍不住道:“小主不知,昨日安贵嫔与尤小仪来了,对主子一顿羞辱,趁着主子降了位份,竟对主子用了刑,还亲自说出了害主子之事…” 亦颜闻言震惊不已,忙仔细端详着我道:“她们竟对你用刑…妹妹你有没有事?她们如何待你了?” 我握了亦颜的手,安慰道:“姐姐放心,我没事,若不然也不能与姐姐说这一番话。” 亦颜心疼的看着我,含泪道:“她们怎可如此趁人之危,你都已落得如此,竟还不肯放过。” 如汐道:“我一早便知是懿元夫人害了姐姐,却不知尤小仪竟也参与其中,她才入宫几个月,竟已这般歹毒。” 我冷冷道:“她们从一开始便想要我的命,我既活了下来,便不会再让她们如意…” 晚间,便听闻膳房的奴才们在慎刑司受尽了刑法,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承琰一怒之下将他们打入暴室。 几日后,我的身子稍好了些,我已被解禁,却依旧是个贵人,而承琰也依我之意,并未再来探望,只是在夜里孙长胜偶尔会来送些补身的东西。 对此,宫中纷纷传言我怕是难以复宠,若不然,承琰怕是要日日来昭阳宫看望了,毕竟我中毒在身,身子弱的很…连这样的时候都不能得到承琰的垂怜,只怕承琰是真的厌弃了我… 这一日,我将玉缘招到身边,耳语了几句,玉缘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容瑾提醒道:“主子,估摸着时间已差不多了。” 我点头道:“去华仪宫将尤小仪请来,该如何说,你自是知道。” 容瑾欠身道:“主子放心,奴婢晓得。” 尤小仪来时,我正半倚在床头,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苍白。 见状,尤小仪露出一丝笑容,顾自坐到了座上,道:“不知沈贵人特意寻我来,所为何事?” 我咳了咳,虚弱道:“我这身子,怕是时日不久了…冒然请小仪前来…不知是否叨扰了…” 尤小仪嗤笑道:“你从前宠冠后宫,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焉知不是你咎由自取,前几日听闻你中了毒…可见有多少人想着要你的命…” 我掩下心中的厌恶,不恼不怒道:“是我福薄,不能让害我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尤小仪不屑道:“若不是顾及这三皇子,怕是皇上早已将你赐死,你岂有命活到今日。” 我看着她,静静道:“从前你见了我,恭敬有加,如今全然变了嘴脸,你这样的品性,怎有资格服侍皇上。” 尤小仪冷笑道:“有无资格,并非你说了算,只是你,怕是再没有福气服侍皇上了。” 我佯装微怒道:“若不是你们陷害于我,我怎会有今日。” 尤小仪笑着道:“后宫便是这样,难道你到了今日还未曾参透么?你技不如人,岂能怪旁人?” 我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继续道:“我自问从未害过你们,一向忍让,你们何故如此咄咄逼人,且你入宫才多久,与我无怨无仇,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尤小仪随意的缴着手中的丝帕,笑颜道:“后宫中这么多人,可你却占尽了皇上的恩宠,即便不曾妨碍到我,可若你就此消失,我自然乐见。” 我漠然道:“良禽择佳木而栖,你可知你是否良禽?兔死狗烹,即便我死了,安知她不会杀你灭口?” 尤小仪脸色微变,随即不屑笑道:“你已自顾不暇,便不必操心旁人了。” 我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们布了如此大的一张网,我无法逃脱,我已命不久矣,只是有一事若不知晓,我死不瞑目,华宫中寄来的那封说皇上要攻打华国才致母妃身死的信笺,是如何来的?华宫谨贵妃的字迹,我认得,你们是如何得到谨贵妃的字迹?” 尤小仪站起了身,缓步走近了我,浅笑道:“事到如今,告诉你又何妨,此事,自然多亏了懿元夫人的母族,听闻你的母妃从前得皇上独宠多年,谨贵妃自然愿意除掉这一眼中钉,又配合我们写了书信,华国离此甚远,谁又能想到华宫中的贵妃会与我们联手除掉你们母女…” 我脑中轰然炸开,震惊的不能言语。我如何都想不到,谨贵妃向来与母妃交好,却竟也如此狠毒,是她害死了母妃…她害死了母妃… 176.第176章 事发 我死死的盯着她,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狠狠道:“若不是你们为了害我,母妃也不会死,是么?” 尤小仪笑道:“听闻从前那雨妃娘娘获罪被贬为嫔位,而你则嫁往云国,自你得宠后,华帝已复了她的妃位,即便不是我们,谨贵妃想来也容不下她,否则怎会那般痛快的便答应了呢。”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浓烈的恨意反倒使我平静下来,勾起一抹笑意,“你们联手谨贵妃害死了母妃,又故意让我听到消息,意在让我难产丧命,可惜我命大,生下皇子,于是那封书信又适时送到我的手中,让我悲痛之下失了理智,与皇上产生嫌隙,之前我有孕时你故意告知我抄写送子经再拿到佛前诵读并烧掉,可为皇子祈福,我未曾提防,便入了局,去安宁殿祈福那****故意将佛经散落,混乱中悄悄藏了几页我抄写的佛经,后又找人临摹我的字迹,伪造了那封所谓的书信…我说的,可对?” 尤小仪不以为意的道:“说起来,也亏得安贵嫔的家人在宫外找来那临摹的先生,竟模仿的不留痕迹。再者这些我那日便已告诉你,便不惧你知晓,你已落得这般境地,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冷冷的看着她:“你不怕我将这些告知皇上么?” 尤小仪冷笑一声:“你即便告诉了皇上,可你又有何证据?皇上已厌弃了你,岂知不会以为你血口喷人,逃脱罪责?说来也是夫人料事如神,早已料定了你看到谨贵妃的书信,定会不顾一切去质问皇上,未曾想,你果然没有让夫人失望…若非如此,皇上那日也不会轻易的便信了你背叛云国…” 我露出了一抹深邃的笑意,幽幽道:“为了除掉我,辛苦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机关算尽,只怕你们的算盘打空了…” 尤小仪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即便皇上去查,夫人也有万全之策,你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 我凉声道:“所谓万全之策,不过是将你与安贵嫔丢出去顶罪罢了,可怜你被人利用至此,还懵然不知,以你的姿色,即便不投靠华仪宫,也定不会差到哪里,何苦要助纣为虐。” 尤小仪冷笑道:“我的路如何走,何时轮到你来操心,还是先担忧你自身吧。” “你可后悔害我?” 尤小仪不屑:“能除掉你,我求之不得,怎会后悔。” 我笑道:“那便好。” 说罢,转头对玉缘道:“请皇上出来吧。” 玉缘笑着欠身道:“是。” 我转头看向尤小仪,只见其如我意料之中无异,满面的震惊,又有些怀疑,自我安慰一般,嘴硬道:“你说什么?皇上早已厌弃你,绝不会来此…皇上他不会来的…” 她话音还未落,只见承琰满面戾气,仿若千年寒冰一般,负手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尤小仪如同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鬼魅,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原本时时透着妩媚的眼中此时写满了恐惧,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臣妾…” 承琰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压制着极度的愤怒,寒声道:“朕这后宫,可当真是热闹,在朕面前温顺知礼,私下竟是这般狠毒。” 尤小仪拼命的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皇上…臣妾冤枉…”说着,猛然看向我,尖利的指尖指着我,狠狠道:“是她,是她害臣妾,是她设计害臣妾…” 承琰冷笑道:“朕亲耳听你说出,你还敢狡辩。” “是沈贵人…她逼迫臣妾…是她逼迫臣妾这般说的…” “你给朕闭嘴。”承琰忍无可忍,怒喊声使尤小仪吓的浑身一抖。 承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那****与安贵嫔入了昭阳宫,对昭妃做了何事,你当朕不知么?你既敢对昭妃用刑,毫无畏惧之心,她还如何能逼迫你做事?” 尤小仪震惊的看着承琰:“昭妃…皇上…她犯了死罪,你怎可复她昭妃之位…她出卖云国朝事机密,是死罪啊…” 承琰看她的眼神厌恶至极,已然不愿再与她多说,转头对孙长胜道:“去将安贵嫔与懿元夫人召来。” 孙长胜面无表情的看了尤小仪一眼,领命退下。 尤小仪怨恨的看着我,“是你,你假意请我前来,引我说出这些…你好狠的心…你竟这般害我…” 我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她狰狞而不再美艳的面上,淡淡道:“不过是让皇上知晓真相而已,一切都是你亲口说的,谁又能害你?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这个贱人…你已落得这般田地,竟还要勾引皇上…贱人…” 看着几近疯狂的尤小仪,承琰冷冷对玉缘道:“给朕掌她的嘴,狠狠的打,打到她再无法咒骂为止。” 玉缘早已对尤小仪恨之入骨,眼中全然布满恨意,领命像尤小仪走去。 两名宫人一左一右将尤小仪押住,看着玉缘走近,尤小仪惊恐的摇着头,哭喊道:“不可以…皇上…您不是喜欢臣妾的容貌吗?您怎能这样对臣妾…” 承琰冷冷道:“是你自恃美貌,骄纵忘形,空有皮囊之人,朕从不喜欢。” 玉缘看着尤小仪,恨恨道:“那****那般羞辱主子,险些让主子丧命,今日,是你还主子的。” 说罢,扬手狠狠的打在尤小仪脸上,还未等尤小仪反应过来,又一巴掌反手打去。 一下一下,在寂静的殿中尤为响亮,我心中一阵畅快,静静看着双颊红肿,狼狈不已的尤小仪,心中默道:这只是开始,你对我做过的事,我会让你百倍偿还… 直到尤小仪口中满是鲜血,鼻孔中也流出了鲜红的液体,再说不出一句话,玉缘才罢手。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尤小仪狠狠的瞪着我,鼻口中鲜血让她此时的样子极为骇人。 我眼中闪过狠戾,冷冷的回视着她。 待懿元夫人与安贵嫔来时,已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177.第177章 贬黜 见到殿中的情景,二人神色瞬时慌乱起来,跪地请安后,承琰冷冷的看着她们,凉声道:“朕的枕边人,当真令朕刮目相看。” 懿元夫人许是察觉出了事,飞快的看了尤小仪一眼,低头道:“皇上,不知发生了何事?” 承琰面色阴寒的仿佛要将周身的空气冷冻起来,“朕不愿再与你多说,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的很。” 懿元夫人强自镇静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承琰冷声道:“尤氏,既然懿元夫人不知,你便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若实话实说,朕会饶你一命,若不然,朕便让你受尽痛苦而死。” 尤小仪浑身猛然一颤,看了懿元夫人一眼,哭着道:“皇上,此事懿元夫人与安贵嫔一手策划,臣妾迫于她们二人的淫威,不得不做出违背良心之事…” 懿元夫人惊慌道:“你胡说什么?” 尤小仪此时哪里还能顾及华仪宫的威胁,继续道:“是懿元夫人…她胁迫臣妾故意告知昭妃抄写送子经可为腹中孩子祈福,借此得到了昭妃的笔迹,又联手华宫的谨贵妃害死了雨妃,故意让人放出消息,传到昭妃耳中,才使昭妃受惊早产,又为了离间皇上与昭妃的感情,让谨贵妃手写了一封书信,谎骗昭妃皇上要灭华,才致使雨妃身死,安贵嫔又在宫外找了临摹的先生,模仿出昭妃的字迹,伪造了书信,那书信的内容也全部来自懿元夫人的母族传递进来的消息…昭妃倒台后,懿元夫人又说要让昭妃活着受尽屈辱,看守昭阳宫的侍卫有几人也是懿元夫人的人,故意放臣妾与安贵嫔进来,对昭妃用刑…这一切都是她们指使…臣妾不过是被迫行事…求皇上饶了臣妾…” 懿元夫人与安贵嫔面色惨白,尤其安贵嫔,向来胆小,此时更是惊恐不已,不时看向懿元夫人,以此求助。 懿元夫人抬着颤抖的手,指着尤小仪道:“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宫?本宫从未做过这些事,你为何要害本宫?” 承琰寒声道:“方才尤氏还趾高气昂的出言羞辱昭妃,亲口说出了这些,只是她未曾想到朕在屏风后听的一清二楚,听闻那日尤氏与安氏一同来昭阳宫时认定昭妃再不会得朕青睐,便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这些龌龊之事,你还要狡辩么?” 懿元夫人瞪大双目,猛然看向身旁的安贵嫔,安贵嫔害怕之下,头低垂着,不敢多言。 承琰冷笑一声,又看向尤小仪,“若你想将功折罪,便将你所知晓的全部说出来。” 尤小仪不敢看懿元夫人,低头道:“臣妾还无意中知晓,安贵嫔曾买通宫外杂耍之人,将毒药浸入猫爪之中,企图毒害昭妃…” 承琰闻言震惊不已,愤怒道:“竟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安贵嫔惊恐的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道:“臣妾…不是臣妾…是她诬陷臣妾…” 承琰面色阴寒道:“此事发生之时,尤氏还尚未入宫,如何陷害你?且她又如何知晓?” “这…臣妾…臣妾…”东窗事发,安贵嫔浑身不住颤抖,却再无法辩驳。 承琰深吸口气,语气中无一丝感情道:“尤氏与安氏联手诬害昭妃在前,又私自抗旨进入昭阳宫对昭妃用刑在后,如此毒辣之人,不配再为妃,着贬为庶人,废入冷宫。姚芷懿,身为从一品夫人,又协理六宫,竟主使这一切,毒害妃嫔,又联合他国,泄露云国机密…” 伴着尤小仪与安贵嫔的哭声,承琰还未说完,懿元夫人尖声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十五岁便嫁到东宫,服侍皇上,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的父亲在朝堂之上勤勤恳恳,辅佐皇上,皇上当真要这般待臣妾吗?” 承琰神色愈发阴沉,“你在用姚家来压朕么?” 懿元夫人满脸泪痕,哭着道:“臣妾不敢,臣妾一家多年来在皇上身边任劳任怨,从未有过二心,一心服侍皇上,皇上当真不念旧情了么?” 承琰英眉紧蹙,沉思不语。 姚相位高权重,党羽众多,若起二心,朝堂必会动荡,于承琰必定不利,我虽痛恨姚芷懿,然而大局为重,若是因我个人的恩仇而危及承琰,我必不会一意孤行。 我低声唤道:“皇上…夫人服侍皇上多年,劳苦功高,皇上是念旧之人,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无奈与愤恨交杂着出现在承琰的眸中,我冲着他摇摇头。 承琰紧握了拳,像是极力的忍着什么,冷声道:“朕并非无情之人,念及你在朕身边陪伴多年,但你毕竟做出这般狠毒之事,不可饶恕,着掳夺封号,降为…贵嫔…” 姚芷懿凄厉喊道:“皇上…” 承琰额上青筋微微凸起,低吼道:“朕已给尽了你颜面,你若再多言,朕什么都不会再顾及。” 姚芷懿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怨恨的目光扫向我,我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的恨意全然表露,示威一般看向她。 姚芷懿终究没有多言,只怕此时已恨我入骨。 但承琰命人将几人待下去,一切喧闹都已结束,然我与她们的争斗,永不会停止… 178.第178章 晴天霹雳 快意出现在每一个昭阳宫的宫人脸上,然承琰却是怜惜的看着我,低声道:“一切都是姚芷懿主使,可朕却…” 我用食指点住了承琰的唇,轻声道:“臣妾虽有私恨,却不会不顾及大局,姚芷懿若是被废,姚相一族也不会甘心,为了皇上,臣妾可以忍…” 承琰轻轻叹息,将我拥在怀中,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承琰放开了我,对孙长胜道:“传旨,复昭妃位份,去内务府挑些老实的宫人送来,再将番邦进贡的东西挑最好的送到昭阳宫。” 孙长胜露出笑意,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孙长胜正要转身,承琰又将他叫住,思索着道:“纪昭媛向来与世无争,前次又屡次为昭妃进言,便晋为妃位,帮着皇上打理后宫的事务,待朕拟好诏书再去吧。” 说罢又看着我,温声道:“待你身子好些,朕便赐你协理六宫之权,与纪昭媛一同协助皇后。” 我一惊,忙道:“臣妾资质浅薄,怎能…” 承琰打断我道:“你自小便在后宫长大,后宫之事你自是比旁人更深知一些,交给你,朕很放心。” 换做从前,我必会再次推辞,然而如今,我若要报仇,权力便是最好的武器… 我佯装犹豫许久,只得颔首道:“谢皇上。” 承琰为我拂了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今日可服了解毒汤药?” 我道:“晨起便已服用了。” 承琰眼中满是心疼,“好生养着,此次你受的委屈,日后朕会加倍补偿你。” 午后,我复位与纪昭媛晋为妃位的旨意便传遍六宫,纪昭媛多次相助,平日也不刻意与我亲近,她晋位,我倒是真心为她高兴,因其从前封号为“如”,如今仍旧保留了此封号,已是如妃了。 下午,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终是下起了小雨,然承琰依旧来了昭阳宫,又亲自喂我服了药,见他如此待我,我心中感动不已,身为帝王,能为我做到如此境地,已是十分不易。 晚膳过后,天色已暗了下来,正与承琰说着话,忽而有宫人自外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惠妃娘娘宫里的人有事求见皇上。” 承琰道:“让他进来吧。” 惠妃…她此时派人前来,能有何事,莫非是靖安出了什么事么? 我的心莫名一紧,只见惠妃身边的掌事公公神色慌张的进殿跪地道:“皇上,三皇子病重…惠妃娘娘请皇上去看看…” 听到病重二字,我脑中一阵空白。 承琰亦有些震惊,忙站起了身。 我抓住承琰的胳膊道:“皇上,臣妾与皇上一同前去。” 承琰有些犹豫的看着我:“你身子还未好…外面还下着雨…”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皇上,靖安是臣妾的孩子,如今他病重,臣妾还顾惜什么身子?” 承琰一叹,对玉缘道:“快给昭妃更衣。” 玉缘神色担忧的将我扶起,几人快速为我更了衣,轿撵已等在宫门口,一路催促着抬轿的太监,待到了永信宫,我不顾身子无力,在玉缘与容瑾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往主殿跑去。 进了殿,只见惠妃面色凝重的从里殿出来,悲痛道:“皇上,靖安他…他已经…” 我脑中轰然一声,险些晕厥,玉缘及时扶住了我,不会的,不会的,靖安不会有事…不会… 承琰也身形一晃,沉声道:“靖安的病如此严重,你为何不早禀报?” 惠妃带着一丝哭腔道:“靖安这些日子一直病着,臣妾也未曾想到方才会突然严重…” 我强忍着眼泪,脚步虚浮无力,紧紧抓着玉缘与容瑾的手,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往里殿走去… 惠妃拦在我身前,艰难开口道:“妹妹…是我没有照顾好靖安…”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一把挥开了她,狠狠的盯着她,厉声道:“靖安他不会有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承琰上前扶住了我,我感觉的出,他的手也在颤抖着,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里殿服侍的宫人与太医见我与承琰进来,忙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靖安小小的身子静静的躺在偌大的床榻上,仿佛与平日一般,吃饱了睡去…只是如今,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用力的擦掉眼中泛起的水雾,生怕看不清他的脸,然而眼底不时的泛起朦胧,我怎么也看不清靖安的样子… 我颤抖的伸出手,将靖安抱在怀中,小小的身子尚有余热,我欣喜的抬头,冲着跪在地上的太医道:“靖安他还身子还有温度,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救他…快啊…” 太医惶恐的抬起头,颤声道:“三皇子已经去了…娘娘节哀…” 我的泪水再忍不住,一下子汹涌的流出,厉声嘶喊道:“你胡说,他没有死,他的身子还热着,你为何要说他已经死了,你快救他,快啊…若是医治不好靖安,本宫杀了你…” 179.第179章 悲痛欲绝 承琰见状神色悲恸道:“宁儿…靖安他已经去了…你不要这样…” 我猛然后退一步,尖声道:“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为什么你们都这般咒他…他还这么小,他还没有来得及叫我一声母妃,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承琰的眼中泛着泪光,“宁儿…” 我紧紧的抱着靖安小小的身体,伸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脸,方才还温热的身体已经慢慢变冷,我的泪一滴一滴落下,“靖安…他们都说你死了…母妃不信,你不会就这样离开母妃…对不对?你快起来,快睁开眼,告诉他们你还活着…母妃求求你…快睁眼看看母妃…求求你看看我…靖安…” 靖安的身体越来越冷,我紧紧把他抱在胸口,用手温着他冰冷的小手,努力不让他的温度退去,眼泪打湿了他的脸,他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看我… 承琰用力的抱住我,痛声道:“宁儿,他是你的孩子,可也是朕的孩子,朕与你一样无法接受,朕与你一样痛,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就让他好好的去吧…来生再做我们的孩子…” 我骤然失声痛哭:“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靖安活着,我要靖安活着…他还这么小,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待他…为什么…” “宁儿…”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了承琰,抱着靖安向外跑去。 不顾身后的呼喊,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脸上,与泪水混为一体,我跪在地上,悲恸哭喊道:“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带走靖安…他还这么小,他的一生才刚开始…我愿用我的命来换我孩儿的命…求你让他活着…” 承琰从殿内追出,用身子为我挡住雨水,痛苦道:“宁儿,你冷静些,你的身子还没好,怎可淋雨,靖安已经走了,你就让他安静的去吧…” 宫人们纷纷站在雨中为我们撑起伞,我紧紧的抱着怀中已经冰冷的身体,谁也不再理会,撕声裂肺的哭着,想要将这份快要将我的心撕裂的痛苦发泄出来,可是心却一直痛着,仿佛再无止境… 承琰意图将靖安从我怀中抱走,我死死的抱着,猛烈的摇着头:“不要…不要抢走我的靖安…不要让他离开我…不要…” “宁儿,你要让靖安不得安息吗?” 我紧紧抱着不松手,仿佛一松手,靖安便会永远的离开我,我便再也触碰不到他… 不知在雨中痛哭了多久,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悲痛填满,如何都无法接受靖安的离开,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喃喃道:“靖安…我们回去…母妃带你回昭阳宫…” 玉缘与容瑾想要上前扶我,却被我挥开,我的脚步如同灌满了铅,沉重的仿佛每走一步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 承琰一声不响的陪在我身边,随着我慢慢的往昭阳宫走着。 我踉踉跄跄的走着,脑子里全是靖安从前活着的样子… 靖安…是母妃没用,母妃没有保护好你…是母妃没用… 通往昭阳宫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漫长的如何都走不到,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仿佛都已消失不见,朦胧中似乎看到了靖安的样子…他在冲我笑… 我缓缓的伸出了手,雨水无情的落在我的手臂上,冰冷的让我想打颤,眼眶依旧温热,我露出了笑容,喃喃道:“靖安…是你吗…靖安…” 靖安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了冲刷着整个世界的大雨,不停下着… 靖安…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再无力气迈步…重重的倒在了大雨中…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有了意识,只觉头痛欲裂,心猛的疼了起来…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却有些无法适应殿内的光线,蹙了蹙眉。 耳边传来承琰低沉的声音:“宁儿…” 我的声音干涩而沙哑:“皇上…” 承琰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宁儿,朕会陪着你…一切都会过去…都会过去…” 所有的悲伤仿佛都已发泄尽了,我木然的看着承琰,却再无一滴泪水,脑中异常的冷静,靖安的死,绝非意外,一定是惠妃…冯昭夙…一定是她… 承琰看着我冷漠的脸,心痛道:“宁儿…太医说靖安是着了风寒,又因是早产儿,身体底子差,才会熬不住…朕已下旨追风靖安为高平王,永享后世香火…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跟孩子…” 我缓缓道:“是靖安…没有福气…” 承琰叹息道:“好好养好身子,我们会再有孩子…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我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哑声道:“臣妾累了…想再睡一会儿,朝事要紧,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不会有事…皇上先回去吧…” 承琰见状,只得叹息,道:“你已昏睡了两日,一直未曾进食,玉缘已煮好了粥备着,朕喂你吃过再走吧。” 我静静的躺着,也不拒绝。 玉缘将粥热好端了上来,承琰拿着粥碗一口一口的喂我吃下,我顺从的吃着,直到将一整碗粥都吃完,承琰锁眉端看了我一阵,叹息着离去。 180.第180章 重生 承琰走后,我大睁着双眼,怔怔的看着床顶绘着精致的牡丹图案。 容瑾忍不住哭着道:“主子…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玉缘也不时的抹着眼泪。 我死死的握着拳头,一字一顿道:“哭有什么用,我没有资格哭,我要给靖安报仇…” “主子…” 浓烈的恨意充斥着我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我压抑着悲痛,眼睛干涩的没有一滴泪水,狠狠道:“母妃…靖安…她们将我的至亲一个一个害死…我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我一定会让她们痛不欲生…” 之后,我再未流过一滴眼泪,如同人偶一般,再无半丝感情,每日按时吃药,强迫自己多吃东西,只有养好了身子,我才有力气为母妃与靖安报仇… 靖安下葬那日,我也未曾到场,睁着眼一夜未眠…靖安,你不要怪母妃,若母妃去了,这么些天的坚强,一定会全部崩塌…你不会白白死去…母妃会让害你之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之后的日子,承琰日日来昭阳宫陪伴,我平静的让他不时出现担忧的神色,却终究不曾多言。 亦颜与如汐自不必说,她们一向疼爱靖安,靖安的死,于她二人亦是不小的打击,几乎每日都来陪我一会儿。 皇后也亲自来探望我,安慰了好一番,如妃亦来宽慰,我只是平静的接受,不悲不喜。 许是心中有了执念,我的身子很快便好了起来,这一日,我的精神越发好了,用过早膳后,对玉缘道:“为我更衣梳妆。” 玉缘好奇道:“主子,您这是…” 我幽幽道:“我要去华仪宫看望故人。” 玉缘闻言并未多说,几人一同为我梳妆,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满头珠翠,华贵而妖艳,眼神变的陌生了些许,从前的温和忍让全然不见,眼中只有从未有过的凌厉… 华仪宫依旧高大巍峨,然而内里却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我缓缓的往正殿走着,殿外的宫人见来人是我,警惕了神色,拦住我道:“昭妃娘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通传。” 玉缘喝道:“昭妃娘娘来此,还需等你家主子同意不成?还不快让开。” 那宫女依旧挡在我身前,我冷冷的看她一眼,那宫女被我的眼神吓的怔住,一时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玉缘伸手将她挥开,上前推开了殿门。 锦华殿一如往日华丽,却冷清了许多。 姚芷懿正坐在椅中不知思索着什么,听到声响,缓缓往这边看来。 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平静下来,也不起身,冷笑的望着我。 我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顾自的坐到了她对面的座上。 坐定后,我抬头看着她,淡笑道:“多日不见,姚贵嫔似乎清减了不少。” 姚芷懿也不恼,嗤笑道:“是么?可我却觉得昭妃你却消瘦更多呢,丧子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提起靖安,我的心依旧疼的厉害,却只不表露丝毫,不温不火的道:“靖安没有福气在世间享福,去了极乐世界…也不必再看这世间的丑恶。” 姚芷懿冷笑道:“若是靖安一直养在你身边,怕是如今仍旧好好的活着,你一直帮着惠妃对付我,到头来,却被惠妃害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当真是讽刺。” 我云淡风轻道:“你如今位不如人,凭着这番话,本宫便可以治你污蔑主位之罪。” 姚芷懿眯眼看着我,轻笑道:“事到如今,你却仍旧这般护着惠妃,真真是好笑,若是靖安知道了,怕是要魂魄不宁了。” 我露出一丝浅笑,缓缓道:“害过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姚芷懿抚着指上的翡翠戒指,笑着道:“你今日可是来看我的笑话?不过是降为贵嫔而已,你以为你便永远压在我的头上么?简直做梦,迟早一天,你见了我依旧要行礼问安。” 我缓缓站起身,踱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轻声道:“你屡屡害我,还害死了母妃,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么?” 姚芷懿毫无畏惧之色,仿若听到了笑话一般,“跟我斗,你凭什么?” 我眼中露出一丝狠戾,缓缓道:“从前的沈漪宁,早已死了,从今日起,我再不会心慈手软,没有人再可欺辱我,你也休想。” 姚芷懿冷哼一声,“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不过一时的输赢,你不必得意。” 181.第181章 忍耐 我不恼不怒,面上的笑容更甚,微微俯下了身,看着她道:“皇上说过,待本宫身子养好,便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 姚芷懿脸色猛然一变,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直起了身,俯瞰着她,幽幽道:“你我之间的争斗,才真正开始,未来,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言罢,我再不看她是何神情,拂袖转身离去。 出了昭阳宫,玉缘快然道:“她姚芷懿也有今日,当真痛快。” 我淡淡道:“这才只是开始,杀母之仇,我永不会忘…谨贵妃…我也不会放过…” 玉缘露出欣慰的笑意,问道:“主子此时要回昭阳宫吗?” 我望了望远处华丽的宫殿,缓缓道:“许久未给皇后请安了,去凤鸾宫吧。” 到了凤鸾宫,宫人通报后,我举步进了主殿,只见皇后正坐在上方饮茶,见我来了,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露出笑容,“昭妃来了。” 我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忙抬手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我在下方的座中坐下,浅笑着看向皇后:“臣妾多日未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失礼了。” 皇后露出一丝惋惜,温声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本宫岂会怪罪你,看你今日的气色倒是好多了。” 我颔首笑着道:“娘娘遣人送来了不少补身的东西,有娘娘体恤,臣妾怎会不好。” 皇后微叹道:“好生养好身子,依着皇上对你的宠爱,想必很快便会再有孩子。” 我低落道:“靖安是个没福的孩子,也怪臣妾,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靖安。” 皇后安慰道:“如今你已苦尽甘来,害你之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叹息道:“臣妾也只能让自己少想一些,自己宽慰自己罢了。” 皇后许是怕我再想起伤心之事,忙笑着道:“昭妃今日来的正好,皇上刚赏下来今年新进贡的雨前龙井,鲜的很,一会儿走时拿一些回去吧。” 我颔首道:“谢娘娘。” 皇后看着我,又温言道:“那日听皇上说起,待你身子好后,便让你与如妃一同协助本宫,有你二人帮衬着,本宫也放心。” 我道:“臣妾不才,定会尽己所能的为娘娘分忧。”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忽而有宫人进殿来报:“娘娘,惠妃娘娘在外求见。” 皇后闻言道:“快请惠妃进来。” 我藏在袖中的手不由一紧,不露声色的望着殿门。 不一会儿惠妃便款款从外进来。 入殿欠身向皇后请安后,又看了看我,神色露出些许的不自然,“昭妃妹妹也在。” 我在座中颔首欠了欠身,惠妃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皇后笑着道:“难得你们能来与本宫说说话。” 惠妃恭谨道:“臣妾如今已是个清闲人了,忙惯了,骤然闲下来,倒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我面色平静的看着惠妃,淡笑道:“惠妃从前夙兴夜寐,如今歇歇也好,如此也可多陪伴晨淑一些。” 惠妃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露出愧疚的神情,低声道:“靖安的事…妹妹一定还在怪我吧…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我努力的不让恨意表露于色,袖中的拳头已握的紧到微微发抖,面上露出一丝哀伤,叹道:“靖安本就是早产,身子不如其他孩子强壮,染了病也不易痊愈,天定的劫数,自是逃不过的,我怎会全然怪在姐姐身上。” 惠妃露出浅浅的笑意,安慰道:“妹妹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颔首道:“借姐姐吉言,好在皇上疼惜,我自然也是如此宽慰自己。” 惠妃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妹妹能想开些便好,靖安那孩子很是乖巧,我亦是喜欢的紧,只是未曾想到…唉…” 我掩下心中快要窒息的悲痛与怨恨,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饮茶,不再言语。 皇后见状道:“那些事便不要再提,昭妃是个有福之人,日后还会再有孩子,如今还是要先将身子养好才是,皇上爱重你,日后有你为本宫分忧,本宫也清闲些。” 我不露痕迹的看了眼惠妃诧异的面色,含笑道:“是,臣妾的身子已无大碍,想必过几日便可同如妃姐姐学着处理宫务了。” 惠妃依旧端庄的神情中却难掩震惊,许久才勉强笑道:“皇上已许妹妹协理六宫之权了么?” 我静静的看着她,缓缓道:“许是皇上心疼姐姐操劳多年,才指了我来代替姐姐劳累,姐姐安心享清福便是。” 惠妃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妹妹聪慧,一定可以做的比我更得皇上心意,先恭喜妹妹了。” 又说了一阵子话,我借口身子有些不适,便向皇后告退。 182.第182章 赐死 又在宫中歇息了一些日子,身子已是大好了,再过几日,便该恢复每日的晨昏定省了。 这一日,玉缘从外面回来,面色有些难看。 我见状问其故,玉缘看了看我,犹豫了一刻,叹声道:“主子不知,奴婢听闻那安氏与尤氏自入了冷宫,便日日咒骂不休,听闻言辞不堪入耳,便连着路过冷宫都可听见,怕是有损主子的声誉。” 我闻言并未气恼,镇静道:“她们已被打入冷宫,竟还如此张狂么?” 玉缘道:“可不是,想必也是恨极了主子,竟也不怕皇上知晓。” 一旁的容瑾不屑道:“她们已落入冷宫,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再踏出冷宫的门了,由着她们去便是。” 我冷笑道:“让她们咒骂几句,倒也无妨,只是她们一同害死了母妃,我怎能让她们好过,便是老死冷宫之中,于她们而言也是奢望…” 玉缘点头道:“主子说的是,不知主子待要如何处置她们?” 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想办法将此事传到皇上耳中,说的越难听越好。” 玉缘心中了然,笑着道:“是。” 这一日,承琰来时,我正在殿中垂泪,见承琰进来,忙拭干了泪水,低头给承琰请了安。 承琰见我不对劲,忙上前道:“宁儿,这是怎么了?” 我依旧低垂着头,小声道:“臣妾没事。” 承琰神色肃然道:“近日朕听说了些关于冷宫中的事,宁儿可是在为此事伤神?” 我只默默垂泪。 玉缘见状冲着承琰欠身道:“皇上,安氏与尤氏联手害死了主子的至亲,在冷宫中也不安分,日日咒骂,如今满宫都在议论主子,竟说…说主子使了下作的手段迷惑皇上,竟连着三皇子也一并牵连,言语难听至极…主子本就因三皇子的死而日日哀痛不已,听到这些,又如何能受的住…” 承琰拥住了我,心疼道:“宁儿,此事朕会处置,莫要再哭了。” 我忽而跪在了承琰的面前,低泣道:“皇上,这些日子,臣妾的亲人接连离臣妾而去,臣妾也是个会怒会痛的寻常女子,旁人将臣妾身上的伤痛拿来咒骂与嘲讽,若只是因为皇上待臣妾好,那臣妾…求皇上恩准臣妾从此常伴青灯古佛,远离尘世,为母妃,为靖安祈祷来世平安…” 承琰闻言忙扶我起来,皱眉道:“宁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跪在地上不愿起身,眼泪滴落而下,哭着道:“求皇上恩准…” 承琰沉下了脸,冷声道:“此事朕会为你做主,朕原本念着旧情,留了她们的性命,未曾想到她们如此不知悔改,竟变本加厉…” 我低头擦拭着眼泪,又闻承琰微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孙长胜,传朕口谕,安氏与尤氏原本便身犯死罪,竟还敢诅咒皇妃与皇子…即刻赐死…” 孙长胜领命道:“奴才遵旨。” 孙长胜正要离去,我道:“皇上,她们毒害臣妾的至亲,又险些害死臣妾,臣妾不愿为她们求情,只是此时时辰尚早。待傍晚再执行吧,臣妾想要亲眼看着她们服罪,以此祭典母妃与靖安的亡魂。” 承琰一直因此时对我心中有愧,未曾犹豫的应了我。 晚膳后,我随着孙长胜一同去了冷宫,上一次来此,还是近一年前,那是冷宫之中关押着的,是欣嫔,如今,物是人非…却让我心中有了消不去的快意… 宫人引着我们在安氏与尤氏住着的屋前停下,恭谨道:“娘娘,就是这里了。” 孙长胜摆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待那宫人退下后,孙长胜恭谨道:“娘娘一定有话与安氏二人说,奴才先在外面等着。” 我温声道:“多谢孙公公,将东西给小品子吧,本宫会让她们就死的。” 孙长胜犹豫了一瞬,又笑着道:“原本是奴才的活儿,如今便有劳娘娘了,只是这二人泼辣的很,奴才先同娘娘一道进去吧。” 我也未拒绝,点头道:“辛苦公公了。” 孙长胜率先推开了殿门,带着几名宫人进去。 容瑾与玉缘搀扶着我,走进了那扇破烂不堪的门… 183.第183章 报仇 原本颓然蜷缩在床脚的二人,听到响声,忙抬眼看了过来,见来人是我,带着些许希望的眸子瞬时暗了下去,转而被愤怒取代,只见安氏尖声道:“你这个贱人,你怎会来此?” 孙长胜怒喝道:“放肆,见了昭妃娘娘,还不快行礼。” 我抬了抬手,轻笑道:“若不是为了送你二人上路,本宫可不愿到这样晦气的地方来。” 安氏神色一怔,“上路…你…你什么意思?” 又看了看孙长胜与身后宫人手中托盘中的东西,二人瞬时了然,惊恐道:“皇上…不会的…皇上不会这般无情,不会的…” 孙长胜看着二人,冷冷道:“皇上原本顾念旧情,饶了你二人的性命,可你们非但不感念皇恩,竟胆敢咒骂昭妃娘娘与三皇子,如此歹毒,皇上岂能再留你们性命。” 尤氏猛烈的摇着头,哭着喊道:“皇上不会这样狠心,他不会赐死我的…”说着,狠狠的看着我:“一定是你…是你假传皇上旨意,是你要害死我们…” 孙长胜喝道:“休得再对昭妃娘娘无礼。皇上午后亲自下了口谕,否则咱家岂会来此,来人,将她们给咱家绑起来。” 几名太监不顾二人的哭喊与挣扎,粗鲁的将二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命二人跪在地上。 见她们被绑的严实,再不能伤人,孙长胜这才拱手道:“奴才在外等候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娘娘喊奴才便是。” 孙长胜与那几名太监出去后,我冷冷的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二人身上。 二人此时已是惊恐不已,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却永远不会缺少不时将自己推向死亡的人…便如眼前的二人,自掘坟墓,终究埋葬的是自己… 安氏已全然没有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狼狈的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哭着道:“是你,是你挑唆皇上…一定是你…” 我冷冷道:“你们莫非以为冷宫便是最后的归宿了么?若不是想着从此在冷宫中安心度过余生,又岂会管不好自己的嘴,惹来祸患。” 尤氏哭喊道:“你害得我们落得如此境地,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轻笑一声,看着她道:“你当真是死得其所,不值得旁人有半点怜惜,不枉本宫亲自送你上路。” 安氏摇头哭道:“皇上不会让我死,我父亲是礼部侍郎,他怎会不顾及父亲的颜面…” 我嗤笑道:“六部之中,最弱便是礼部,不过是个侍郎而已,你还以为你有姚芷懿那样的家世么?你们帮着她做事,东窗事发,你们丢了性命,而她,不过是降为贵嫔而已…说到底,你们也不过是她手中两粒可随时丢弃的棋子罢了…” 安氏颓然的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喃喃道:“我不要死…不要死…” 见她如今的样子,恨意与畅快一同在心中激荡,冰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屡屡帮着姚芷懿害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安氏哭道:“是皇上要赐死我,还是你要我的性命?你若不拿出皇上的圣旨来,我绝不就死。” 我笑盈盈的望着她:“不过是两个庶人的命而已,也值得皇上动笔写一道圣旨么?你岂非太高看了自己?” 安氏咬牙道:“皇上他不会赐死我,绝对不会。” 我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道:“你可知皇上原本的旨意是什么?即刻赐死…若不是本宫想亲自送你们走,岂能容你多活这几个时辰?” 听到即刻赐死这几个字,二人不禁瘫软在地,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我满意的看着她们的反应,继续道:“原本皇上是要赐白绫的,只不过本宫认为毒药更合适你们…”我将盘中的药瓶拿在手中,语气轻松的道:“听闻这种毒药,服用后痛苦万分,如同无数蛇鼠在啃噬你的内脏,却又不会即刻死去,直到五脏六腑全部被腐蚀,受尽痛苦,几个时辰后才会身亡…” 安氏神色惊恐万分,连连说着不要,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重重的磕了几头,哭着道:“昭妃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求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不想死…” 尤氏也再不敢说一句旁的话来惹怒我,哭着向我求饶。 我漫不经心的把弄着手腕上的玉镯,浅笑道:“知错…既然如此怕死,何必要把自己推到死路上来,若不是你步步紧逼,毁了本宫的一切,本宫又岂能下这样的狠心,如今才向本宫求饶…你以为,本宫还会饶恕你么?” 安氏神色绝望的摇头,哭着道:“既然娘娘不愿饶恕臣妾,但请娘娘给臣妾个痛快吧…臣妾…臣妾不要喝这毒药…” 我长久压制着的恨意全然爆发出来,眼神中布满杀意,狠狠道:“若皇上准许,本宫恨不得将你二人凌迟处死,挫骨扬灰…想要痛快的死法,简直做梦。” 言罢,我冷冷的吩咐小品子道:“先给本宫掌她们的嘴,这是对这些日子她们咒骂本宫的惩罚。” 小品子领命,不等二人出言,便将准备好的竹板拿出,狠狠的往二人脸上抽打着。 很快,二人的嘴里已满是鲜血,几颗掉落的牙齿自嘴中吐出,脸上更是红肿不堪。 几十下过后,二人已面目全非再不能说话。 我欣赏着二人痛苦的神情,无情的吐出了几个字:“送她们上路。” 二人虽不能再说话,眼神却惊惧不已,死命的挣扎着,小品子与几名太监死死的按住二人,扳开二人的嘴,将瓶中的毒药一滴不留的倒进了二人的嘴里。 很快,二人面上出现极为痛苦的神情,口中含糊不清的呻吟着,痛的在不满灰尘的地上打着滚… 我漠然的看着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二人,没有一丝感情,许久,淡淡冲着玉缘与容瑾道:“派人看着她们,不许让她们自尽,一定要等药效全部发作之后死去…” 玉缘眼中满是痛快之色,冷冷的看着安氏与尤氏,应道:“是…” 184.第184章 变化 翌日晨起,侍候我起身时,玉缘含笑道:“主子,听闻昨日半夜,安氏与尤氏才身亡,死相极为扭曲…” 我内心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淡淡道:“这么快便死去,我倒觉得仍旧便宜了她们。” 容瑾麻利的为我穿着衣服,附和道:“奴婢也这样觉得,就应该让她们活着,受尽折磨,生不如死,那才叫痛快。” 玉缘无奈的摇摇头,道:“她们毕竟是华仪宫的人,活着岂知哪一日便翻出什么风浪来,倒不如死了安生。” 容瑾不屑道:“华仪宫已然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她们。” 我漫不经心的抚着袖口的花纹,平静道:“有姚相在朝中坐镇,华仪宫迟早还会东山再起,尤氏便也罢了,只是安氏跟了华仪宫多年,待她翻身,身边若是无可用之人,岂知不会再使些手段将安氏救出,死人永远比活人更让人放心…” 穿好衣裳,我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到了檀木凳子上,轻轻抚着嫩白如玉的皮肤,望着镜中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脸,幽幽道:“为我梳妆吧,今日,该去凤鸾宫请安了…” 不一会儿,镜中的自己已与方才截然不同,雍容华贵,不失宠妃该有的浓艳妆容,与从前的样子,也已大相径庭,毕竟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玉缘为我整理着裙摆,蹙眉道:“主子告假多日,近日又发生了这么些事,今日怕是所有话题都要围着娘娘来了。” 我不以为然道:“我身子已然大好,便应付的来,从前我便是太忍让着那些个多嘴多舌之人,才纵的她们愈发放肆。” 容瑾道:“可不是,主子今日便让她们知晓,主子如今可不是从前那般好说话的。” 到了凤鸾宫,妃嫔已到了大半。 她们中的许多人,我已许久未见了,见我来了,方才还安静的殿中瞬时有些纷杂起来,妃嫔三三两两不时小声议论着。 我面含浅笑,平静的走入殿中,向皇后行礼问安。 皇后忙让我起身落座。 坐定后,皇后温言道:“昭妃的身子看来已是大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我笑着道:“托皇后娘娘的福,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起来了。” 如妃笑盈盈的看着我,柔声道:“昭妃妹妹若是再不好,我与皇后娘娘可要忙的跟什么似的了。” 惠妃一如往日那般满面温和:“昭妃妹妹向来聪慧,想必很快便能上手处理宫务了。” 我望着她,淡笑道:“臣妾愚笨,怕是要让惠妃姐姐见笑了。” 惠妃轻声一笑,“昭妃最是谦逊。” 这时,下方的章芬仪阴阳怪气道:“昭妃娘娘近来受了不少苦,失去了那么多,才能得了这协理六宫的权力,也不知可喜,还是可悲呢。” 我侧目打量着她,吏部尚书之女…初入宫时被封为嫔位,如今侍寝后已被晋为芬仪了,吏部这样重要的部门竟也服务于姚相,即便姚芷懿如今已降为贵嫔,这章芬仪依旧与她是一丘之貉…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不论是可喜与还是可悲,怕是也不由章芬仪说了算,芬仪何必费这个心来操心本宫的事呢?” 章芬仪未曾想到我已不似从前那般好脾气,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是,只是臣妾也为娘娘惋惜,三皇子那般聪明可爱,怎就早早的去了…娘娘一定很伤心吧…”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将心痛掩饰在平静的外面下,淡淡道:“芬仪若是如此喜好体恤旁人的悲喜,不若本宫去求了皇上,将你降为宫女,你自可好生体恤你的主子,人尽其责,物尽其用,如此也不枉你这般细心。” 座下有几人掩嘴窃笑,章芬仪面上有些挂不住,恼道:“昭妃娘娘虽说得宠,可莫不是太高看了自己,臣妾是皇上亲封的妃嫔,父亲在朝中为官,昭妃如何有能耐将臣妾降为宫女,莫非这后宫已是昭妃一人说了算么?” 我不恼不怒,轻笑道:“芬仪既是出生世家,也晓得话不可乱说,本宫之上还有如妃与惠妃,再往上还有皇后娘娘,怎会是本宫一人说了算?不知芬仪眼中可还有皇后娘娘?” 章芬仪露出一丝惶恐之色,又恼怒我所言,却又发作不得,恼恨的看我一眼,不再说话。 我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着水面上飘着的茶叶。 皇后不悦的看了章芬仪一眼,道:“三皇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何苦再提?无端的惹昭妃伤心,今后所有人都不许再提此事。” 这时,坐在章芬仪旁边的蒋嫔忽而道:“听闻昨日晚上,昭妃娘娘亲自去冷宫处死了安氏与尤氏?” 我淡淡的看她一眼,波澜不惊道:“本宫与安氏一同服侍皇上两年之久,自该亲自送她上路。” 蒋嫔貌似心惊的道:“是,只是臣妾听宫人说,昨日冷宫里吵闹了半夜,也不知那安氏与尤氏怎么个死法,竟那般不得安生…” 皇后蹙眉道:“安氏与尤氏是皇上亲自下旨处死,蒋嫔可有异议?” 蒋嫔惶然道:“她二人犯了重罪,死有余辜,臣妾怎会有异议,不过是听宫人讲的绘声绘色,有些好奇罢了。” 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缓缓道:“她二人服的,是百毒穿肠散…” 见有人露出不解之色,这时,对面的亦颜露出一抹笑意,道:“听闻这毒药极其骇人,服用后不会立时死去,而是一点一点被毒药侵入五脏六腑,受尽非人的疼痛,一直持续好几个时辰,才会死去…” 一番话过后,殿中一时安静了起来,不时有因震惊而倒吸气的声音传入耳中。 惠妃面色复杂的看着我,“昭妃妹妹从前可不会这般心狠的…” 我笑着回视着她,“她们害死了我的至亲,又险些让我陷入不复之地,如此歹毒的心肠,如何配不得这样霸道的毒药呢?” 惠妃深深的看我一眼,眸色陌生了些许。 皇后道:“昭妃被安氏与尤氏所害,吃了这么多苦,近日那二人在冷宫中也不安分的很,如此狠毒之人,也算死得其所。” 185.第185章 柔情 我朝着众人扫了一眼,似不经意道:“怎的没有见姚贵嫔呢?” 皇后扫了一眼下方空着的位子,道:“姚贵嫔近日身子不爽快,向本宫告了假,已许久未来凤鸾宫请安了。” 我不禁冷笑,还未曾多言,只听下方坐着着齐婉仪不屑道:“她毒害昭妃娘娘,被降为贵嫔,如今哪里是身子不爽快,只怕是没脸再见人了。” 皇后轻咳了一声,轻斥道:“罢了,休再胡说,大家同在宫中服侍皇上,还是和睦些为好,后宫安宁,皇上才可安心处理朝政。” 众人闻言,忙起身齐声道:“是。” 又说闲话了一阵,皇后才遣众人散了。 午后,我用内务府送来的时兴水果熬了一些水果粥,又放在水中冰镇了,装在食盒中,带着玉缘去了乾阳宫。 承琰正在书房批折子,见我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笔,露出笑容:“天气炎热,宁儿怎的来了?” 我冲着承琰见了礼,柔声道:“便是见天气闷热的很,想着皇上定然还在忙着批阅奏折,臣妾特意制了些冰粥给皇上送来,消暑解乏再好不过。” 承琰牵了我的手,道:“难得你如此体恤,有宁儿时刻想着朕,朕便已知足了。” 我笑着道:“满宫里有谁不是心里总想着皇上,皇上怎能如此轻易便知足,岂不是要伤了其他姐妹的心,莫非是皇上又哄臣妾开心?” 承琰牵着我坐到了座上,捏了捏我的脸颊,宠溺道:“旁人朕不在意,只要宁儿心中想着朕,朕便不做他求。” 我微微轻叹:“皇上,臣妾那日那般顶撞皇上…皇上不怪臣妾么?” 承琰轻轻握住我的手,道:“当时朕确实很生气,宫里这么些妃嫔,从未有人敢那样与朕讲话,朕本想从此冷落你,可是待朕气消了,朕才发现,不见你,朕无心他事,总是不由的想起你。” 我心中一阵悸动,故意嗔道:“若不是臣妾被人在饭菜中下毒,皇上难道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臣妾了么?” 承琰的手微微紧了紧,眼神中满是爱意,沉声道:“朕待你的感情,并非寻常的宠爱,怎会因一点矛盾便再不见你,朕强忍着不去看你,只是想绰绰你的锐气,好让你日后知晓收敛脾性。那日玉缘急匆匆来见朕,说你中了毒,危在旦夕,朕一下子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朕生怕你出什么事…那日朕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眼眶一热,带着一丝哽咽道:“那日臣妾因母妃之死乱了心绪,未能冷静的推敲,冒然去质问皇上,因此与皇上心生嫌隙,才给了奸人可趁之机,若不是臣妾冲动行事,或许靖安也不会离开臣妾…” 承琰闻言忙起身将我拥入怀中,叹道:“此事是朕对不起你…宁儿,你会原谅朕么?” 我强忍着泪水,柔声道:“臣妾怎会不分黑白埋怨皇上,是靖安福薄…” 承琰抱着我的力道紧了紧,“自靖安去了,你再未哭过,可朕知道你心里有多痛,你越是这样冷静,朕越是害怕,朕怕你不会原谅朕…你当真不怨朕么?” 我闭上了双眼,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我深吸了口气,“是臣妾有错在先,若不是中了他人的计,皇上也不会那样对臣妾,平日里皇上待臣妾的情意,臣妾都铭记于心,母妃去了,今后,皇上便是臣妾在这世间唯一的寄托了…” 186.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张 劝谏 承琰愧疚道:“朕身为帝王,却也有诸多不得已,害你之人,朕无法全然重惩,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我抬起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声道:“臣妾的爱恨,与江山比之,不算什么,臣妾相信,待皇上收回权力,一定会还臣妾一个公道,对么?” 承琰像是强忍着什么,沉声道:“是,姚家这些年在后宫与前朝的所作所为,朕全了然于心,朕说过会保护你,朕一定说到做到。” 我欣慰道:“有皇上疼爱,臣妾即便是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说罢,我挣开了他的拥抱,笑嗔道:“皇上是天子,臣妾又哪里敢怠慢皇上,这不,巴巴的跑来给皇上送来水果粥,皇上再不用,怕是不好喝了。” 说着让玉缘将食盒打开。取出了里面的冰粥,放到了我与承琰面前的桌上,往承琰面前推了推,道:“皇上快尝尝。” 承琰露出一丝孩童般的笑容,将双手负于身后,道:“朕要你亲自喂朕,朕才肯喝。” 我闻言忙看了看四周,见孙长胜强忍着笑意,玉缘也以帕掩嘴,我脸一红,不禁失笑道:“皇上怎的耍起赖了,也不怕旁人笑话。” 承琰看了看殿中的宫人,故作严厉道:“朕与朕的心爱之人情意浓浓,谁敢取笑朕。” 我闻言不由笑出了声,嗔道:“皇上早已是做父皇的人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一般。” 见我笑了,承琰也露出笑容,道:“许久未曾见你笑的这般开心了。” 我一阵感动,莞尔道:“能陪伴在皇上左右,臣妾又怎能不开心。” 承琰笑着道:“话虽如此,可朕还是要宁儿亲自喂朕喝,否则朕半分胃口也没有。” 我无奈的摇摇头,端起了瓷碗,舀起一勺,小心翼翼的伸向承琰。 承琰看着心情极好,配合的张开嘴,随即啧啧赞道:“嗯,宁儿手艺当真不错,酸甜可口,再好不过。” 我又舀起一勺喂道承琰口中,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便时常做来与皇上吃,只是这凉的东西也不可日日都吃。” 承琰欣然道:“朕方才看着那些个折子,心中正烦躁,宁儿一来,朕心情已好了许多,朕忙起来怕是不能时时去昭阳宫,宁儿要每日来看朕才是。” 我斜睨着他,笑嗔道:“皇上处理朝事便该专心才是,臣妾若是日日来叨扰皇上,岂不是成了臣民口中的魅惑圣上的奸妃。” 承琰笑道:“朕见到宁儿才有心情处理这些烦心之事,一个人的时候,烦躁的很。” 我放下了手中的粥碗,正色道:“臣妾今日来此,还有一事要与皇上说。” 承琰随口道:“宁儿直说便是。” 我咬了咬唇,长吸一口气道:“皇上胸有大志,终有一天会完成一统大业,臣妾身为华国公主,本该保家卫国…” 还未等我说完,承琰便道:“宁儿,你放心,朕不会攻打华国…” 我闻言感动于承琰待我的情意,摇头道:“皇上且听臣妾说完,皇上要一统天下,这天下便不可再有他国并存,所以臣妾想与皇上说,不必顾及臣妾,母妃身死,臣妾对华国再无眷恋,女子出嫁从夫,臣妾早已是云国的人,臣妾既说过忠于皇上,便会事事以皇上为先,臣妾愿尽我所能,助皇上完成大业。” 承琰有些讶异的看着我:“宁儿…” 我继续道:“华国虽不及楚、宣二国实力强,可是若能归入云国囊中,也是一分助力,到时云国实力必会增强,可助皇上一同攻灭楚、宣二国。” 承琰眸色复杂的看了我许久,才缓缓道:“宁儿的意思是,劝朕攻灭华国?” 我道:“华国可归附云国,成为云国的一座城池,只是却不必非用武力才可达成所愿。” 承琰疑惑道:“从前先帝在世时,一直是武力征战,成王败寇,兵败才会俯首称臣,若非如此,华国岂会甘心归附云国?” 我缓缓道:“楚宣二国臣妾不知,可是臣妾的父皇,臣妾再了解不过,大争之世,像华国这样的小国,迟早会覆灭,父皇从前虽薄待了母妃与臣妾,可是不可否认,他是个仁君,从不忍百姓受疾苦,若是两国冰刃相见,受苦的只是百姓,战争之下,百姓流亡,想必皇上与父皇都不愿看到,可父皇心中岂会不清楚华国的实力,皇上何不规劝华国归附,也避免百姓受战争之苦。” 187.第187章 羞辱 承琰眸光深邃起来,蹙眉思索着道:“两国交战,祸及黎民,若是可不费一兵一卒而吞并华国,朕自然不愿再起战争,只是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华帝毕竟是一国之君,怕是不会甘心俯首称臣。” 我露出一抹笑意,道:“若是皇上信任臣妾,臣妾愿去往华国,说服父皇。” 承琰惊诧的看着我,许久才道:“华国毕竟是你的母国,你愿意为朕去劝服华帝归顺?” 我眼底露出一抹哀伤,低落道:“臣妾虽为华国公主,可父皇从未正眼看过臣妾一眼,记忆中,从小与母妃受尽旁人的欺辱,从前顾惜华国,只因母妃尚在,如今母妃被她们害死,臣妾还有什么好留恋,若是父皇当真护着母妃,母妃怎会轻易被人害了性命…此生的温暖,除却母妃,都是皇上给的,臣妾怎能不与皇上同心。” 承琰眉头紧蹙,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缓声道:“事关重大,朕也不放心你只身前去,容朕考虑一些时日再定吧。” 我颔首道:“是,臣妾既向皇上请命,自是有把握说服父皇,臣妾视皇上为夫君,自然想为皇上分忧,否则实在愧对皇上的厚爱。” 承琰点头道:“朕知晓你的心意,此事还需朕仔细斟酌才可,你先安心养着身子便是。” 我温顺道:“是。” 这时,德顺从外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姚贵嫔在外求见。” 姚芷懿… 我不禁看向承琰,承琰看我一眼,又转而冲德顺摆手道:“就说朕忙着,没空见她。” 德顺犹豫了一瞬,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德顺又进了殿,道:“皇上,姚贵嫔不肯离去…说是为皇上做了些点心,要亲自交给皇上才可。” 承琰有些厌烦道:“朕不想见她,该怎样回你不知晓么?不要再来烦朕。” 孙长胜低声呵斥道:“没看到昭妃娘娘在么?怎的一点眼色也无?还不快出去。” 德顺见状忙退了出去。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承琰道:“姚贵嫔辛苦做了点心来与皇上,怎的皇上这般狠心,一点情面也不给。” 承琰靠近了我,低声道:“你便如此想让朕待旁的女子好么?” 我笑着道:“当然,满宫的女子都是皇上的人,臣妾怎敢独占皇上,没的惹来一身埋怨。” 承琰一把搂过我,将我拥入怀中,道:“朕如今已顾不得旁人,有你便足以。” 我笑嗔道:“皇上就会哄臣妾开心,莫不是从前也是这样哄旁人的?” 承琰笑道:“朕在你眼中便是那样花言巧语之人么?这样的情话,朕可从未与旁人说过。” 我道:“臣妾暂且信了皇上便是。” 又说笑了几句,我道:“皇上别太累着自己,休息一会儿吧,臣妾也先回去了。” 承琰点了点头:“宁儿最是体恤朕。”说罢又在我耳边轻声道:“朕晚上再去看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我脸一红,低头道:“皇上快些歇着吧,臣妾先告退了。” 承琰笑着目送我离去。 才出殿门,德顺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娘娘,皇上真的在忙着批奏折,连喝茶都不得空,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方才娇羞的神色已然不见,唇边漫起一丝冷笑,望着仍旧不肯离去的姚芷懿。 姚芷懿一看到我,脸色巨变,双眼死死的盯着我,咬牙道:“德顺公公便是这般敷衍本宫么?皇上既然这样忙,那她怎么会在?” “这…”德顺转头见我出来,一时愣了神。 我搭着玉缘的手缓缓往下走着,看着德顺温声道:“公公且去忙吧,本宫会劝姚贵嫔离去。” 德顺行了一礼,忙快步进了殿。 我看着姚芷懿嫉恨的神色,笑着道:“皇上不愿见你,你又何苦赖在这里不走。” 姚芷懿怒视着我:“难怪皇上不愿见我,原来是你从中挑唆。” 我嗤笑道:“姚贵嫔已然得皇上厌弃,本宫又怎会坏贵嫔的好事,可惜皇上一听你在外求见,烦躁的很…” 姚芷懿紧咬着下唇,狠狠的瞪我一眼:“我今日一定要见皇上。” 说罢,便要往前走,我伸手拦住了她,垂目看了看碧鸳手中挽着的食盒,浅笑道:“听闻姚贵嫔亲自为皇上做了点心?” 姚芷懿不耐道:“你让开。” 我恍若未闻,笑着道:“只怕要辜负你的一片辛苦了,皇上已服用了本宫做的冰粥…此时怕是已然歇着去了。” “你…”姚芷懿恨恨的瞪着我,怒声道:“下作的狐媚子。” 我不恼不怒,含笑道:“若不是皇上亲自吩咐了不愿见你,德顺哪里来的胆子敢将你拒之门外,你虽被降了位,却连这点眼色都不识了么?” 姚芷懿的双目仿佛要射出火光来,狠声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今日的屈辱,我迟早会让你加倍还回来。” 我轻笑着道:“本宫静候姚贵嫔的佳音。” 姚芷懿恨恨的看着我,甩袖离去。 玉缘快然道:“她也有今日,当真痛快。” 我望着姚芷懿离去的背影,微眯了双眼,眼底一片冰冷,姚芷懿…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翻身的… 188.第188章 喜事 这些日子,我在偏殿设了一个小佛堂,除却请安与陪同承琰的时间,我都安静的待在佛堂中,为靖安祈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可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悲痛,肆意的怀念我可怜的孩子… 每日给皇后请过安后,我便去太后宫中陪太后说话,自从前我救了祁泽后,太后待我的太毒好转了许多,又因我一直安分守己,太后也甚是慈爱。 这一日,我依例去了凝玉宫,进了主殿,却发现承琰也在。 我欠身给太后与承琰请了安,太后忙向我招手道:“快来坐。” 我在太后下方坐下后,承琰温声道:“听闻你这些日子日日来陪母后说话解闷,母后方才还与朕夸赞你。” 太后笑着道:“可不是,难得昭妃有心,每日来陪哀家这老婆子说话。” 我浅笑道:“每每来太后这里,才可静下心来,却也不知太后是否嫌弃臣妾叨扰。” 太后笑道:“你肯来,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你,你若不来,祁泽还要念叨他的昭妃嫂嫂呢。” 我道:“有祁泽陪着太后,太后又怎会寂寞,只是祁泽今年也是十一的年岁,再过几年怕是该给他物色一位王妃了。” 太后闻言笑道:“祁泽早与哀家说过,将来的王妃,一定要是找昭妃这样的才好。” 我闻言脸一烫,道:“祁泽还小,将来遇到可心的,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承琰笑道:“朕也不知哪里这样好的福气,才能遇到宁儿。” 我的脸越发烫的厉害,嗔道:“皇上…” 太后见状不禁发笑,“哀家可从未见你对哪个妃子这样上心过,不过哀家可要劝你,你既喜欢昭妃,也不可太过,否则必给昭妃招来祸患,前些日子的事,便是如此。” 承琰点头道:“母后教训的是,朕明白。” 这时,有宫人自外求见,道:“启禀太后,皇上,永信宫传来消息,万容华有喜了。” 如汐有孕了… 我惊喜之余站起了身,“皇上,如汐有孕了。” 太后也喜出望外,忙道:“万容华有孕,是喜事,你们二人快去看看吧。” 承琰亦是十分惊喜,与我一同向太后告退,去往了永信宫。 到了,只见亦颜与惠妃都已在了。 我不由的警惕起来,见礼后,承琰快步走到了如汐跟前,兴冲冲道:“方才有宫人来报,说你已有了身孕,是真的吗?” 如汐脸颊浮上一丝红晕,点了点头。 承琰握了如汐的手,连道了几声“好”。 这时,惠妃含笑道:“从前皇上只将万容华当孩子看待,如今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我似笑非笑道:“如汐只是生性单纯,也实是难得,但毕竟已是二八的年纪了,皇上也早知如汐已不是小孩子。” 承琰闻言道:“可不是么,如汐可与从前不同了,难得的是一直保持着这份纯真,是朕最喜欢的。” 惠妃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皇上说的是。” 听得承琰如此直白的夸赞,如汐脸越发红了起来,赧然道:“臣妾也未曾想到竟是有了身孕,这几日恶心的厉害,还道是贪吃,吃坏了肚子。” 亦颜噗哧笑道:“你这丫头,竟是贪吃到有了身孕也不知,亏得让太医看了,今后你也可消停些了。” 如汐笑着道:“姐姐惯会取笑我。” 我看着她手腕上仍旧带着的那串珊瑚手钏,与身上的淡蓝色衣裙相配,煞是好看,我嘴角勾起笑意,故作好奇道:“妹妹手上的珊瑚手钏可真是好看,前些日子便见妹妹戴着,可是皇上赏的好东西?” 如汐闻言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不露声色的冲她使了使眼色,如汐忙换上了笑容,道:“这可是惠妃娘娘赠与我的,独有一股香气,我可喜欢的紧。” 惠妃的面色微微一变,转而换上了惯有的端庄的笑容。 我浅笑道:“惠妃姐姐向来偏心如汐,如汐倒是经常念叨着姐姐的好,能住在姐姐宫中,当真是如汐的福气。” 惠妃似不经意的扫了承琰一眼,又笑着看着我道:“如汐心思单纯,我亦是喜欢她的性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要想着她才是。” 我笑道:“姐姐当真贤德。” 惠妃仿若有什么心事,眉头微蹙,淡笑不语。 我心中冷笑,她是否在好奇为何送了如汐带有麝香的手钏,如汐也日日戴着,却仍旧有了身孕… 这时,亦颜轻声道:“皇上,如汐如今有了身孕,依律也该晋晋位分了…” 承琰稍作思索,点头道:“正是,便晋为婕妤吧。” 如汐闻言面上一喜,忙欠身道:“多谢皇上。” 我神色一喜,道:“恭喜如汐妹妹了。” 这时,惠妃看着我,露出惋惜之色:“如汐妹妹有孕,我不禁想起靖安那孩子…才过去不到两月,当真是让人心酸…” 我心中一痛,面不改色的看着惠妃,淡淡道:“今日是如汐的好日子,姐姐何必要提妹妹的痛处呢?” 惠妃语气缓了缓道:“我不过是想到靖安,有些伤神罢了,倒是提起妹妹的伤心事了,是我的不是,妹妹莫怪。” 我狠狠的握了握拳头,露出一抹笑意,道:“姐姐也是无意,我怎会怪姐姐,只是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何必提及往事呢。” 提及靖安,承琰原本欣喜的面色露出些许哀伤,沉声道:“靖安已然安息,朕与昭妃日后还会再有孩子,莫要再提了,没的让昭妃伤神。” 189.第189章 大权 惠妃挂着如常温和的笑容,欠身道:“是,臣妾多言了。” 我看着如汐欣喜的神色,浅笑道:“如汐妹妹头次有孕,想必有许多事都不知晓,可要万万小心着,莫要如我当日那般,被人毒害而不知,险些没能安然生下孩子。” 亦颜道:“可不是,尤其是吃食上,可要当心着些,有了身孕,许多东西都是吃不得,碰不得的。” 承琰神色微变,道:“此话不错,你既有了身孕,便在宫中设个小厨房吧,御膳房人多手杂,朕也不放心。” 惠妃见状颔首道:“皇上放心,臣妾平日也会多多照料万妹妹的。”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惠妃,又转而对承琰道:“皇上,惠妃姐姐与如汐同住一宫,做事又向来稳重,不如就由姐姐来照顾如汐这一胎,姐姐有过生养经验,皇上也可放心了。” 惠妃面色变了变,笑道:“昭妃妹妹与万妹妹姐妹情深,只是这担子也太重了些,本宫怎担得起呢。” 我面不改色的笑着道:“姐姐从前协理六宫,将宫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不过是照顾如汐而已,皇嗣为重,姐姐还要推辞么?” 亦颜露出一丝笑意,接口道:“昭妃说的不错,有惠妃娘娘护着如汐,想必再无人敢做出什么毒害皇嗣的事了。” 承琰思索了片刻,点头对惠妃道:“你与万容华住在一宫,照料起来也方便些,晚一些朕会下旨,还望你能尽心照料。” 见承琰也开口,惠妃也不好推辞,只得低头道:“是,臣妾遵旨。” 应声后,似不经意的看我一眼,我微笑着回视她,莞尔道:“如汐生性单纯,有姐姐照料,来日定可平安产下孩子,日后便劳姐姐费心了。” 惠妃眸色渐深,面上依旧笑容不减,“妹妹客气了,为了皇嗣,我自是甘之如饴。” 亦颜浅笑道:“如汐有孕身子矜贵,也只有交给惠妃娘娘照料,我等才放心,只是若是如汐有何闪失,娘娘也难逃其责,如此也实是要让娘娘多费些心了。” 如汐朝着惠妃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惠妃娘娘。” 惠妃笑着道:“妹妹客气了。” 又待了一阵,我与亦颜一同从永信宫出来,走到无人之处,亦颜才小声道:“妹妹这一步,走的可当真是妙。” 我冷笑道:“既然如汐此时不能独掌一宫事物,仍要住在惠妃宫中,我又岂能任她至于危险之地。” 亦颜道:“如此一来,即便惠妃有害如汐之心,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奉旨照顾如汐此胎,若是有何闪失,必不能独善其身。” 我蹙眉道:“惠妃虽有了顾忌,但未必就不会再害如汐,如汐此时对惠妃毫无防备之心,如此下去迟早会出事。” 亦颜思索着道:“可如汐到底心思少,若是知晓了惠妃的真面目,难免沉不住气…” 我叹道:“如此也总比被其所害要好,为今之计,还是要让如汐平安熬过这余下的八个多月,顺利生产…” 亦颜微叹,看着我,轻声道:“你也要好生顾惜着身子,孩子还会再有。” 我心中一酸,含泪道:“如汐有孕,我自是为她高兴,只是却依旧忍不住想起靖安,若是他还在,如今该是会翻身了…” 亦颜哀叹道:“妹妹莫要再想这些了,所有的劫难都是天定的,靖安一事,我与妹妹一样悲痛,许是这孩子与你无缘,皇上待你的情意暂且不提,如今对你也有许多愧疚,只要你牢牢抓住,何愁没有孩子。” 心中的恨意再次涌上,我狠狠道:“母妃与靖安身死,可害他们的人依旧逍遥法外,每每想起,我心中就好恨…恨不得杀了她们…” 亦颜定神道:“这些日子你已在与如妃学着处理公务,皇上虽未明令下旨许你协理六宫之权,可这已是早晚之事,待你手握权力,终有报仇的那一日。”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姚芷懿…冯昭夙…只要我活着一日,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几日过去,皇上终是下了旨意,命我与如妃一同协理六宫,从此,封妃那日一并送来的宝册宝印,已有了它们该有的价值… 然而每日去凤鸾宫请安,却始终未见姚芷懿,问起皇后,也只说是华仪宫身子不适,告了假,对此皇后亦是有些不悦,却也未曾多言。 容瑾不禁冷笑:“那日见她还好好的,哪里是身子不适,如今她只是个正三品的贵嫔,却仍是不将皇后放在眼中。” 我漫不经心道:“皇后到底年轻,一个身子不适便堵的皇后拿她没办法了,既是身子不适,便该好生静养…” 容瑾笑着道:“主子的意思是?” 我顺手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冷冷道:“去内务府传话,姚贵嫔患了顽疾,恐伤及皇上龙体,此后便不必侍寝了,什么时候大好了,再将绿头牌摆上吧。” 容瑾连连道:“主子这般体恤,想必姚贵嫔也会感念主子的安排,奴婢这就去。” 容瑾走后,玉缘不禁笑道:“主子这一举动,不知姚贵嫔知晓了会怎样呢。” 我淡淡道:“她既是病的连去给皇后请安的精神都没有,自是无力侍寝了,若是她敢对此违抗,便是欺瞒皇后,不违抗,也只能自己受着,毕竟她已非从前权倾后宫的懿元夫人了…” 内务府的总管冯全已被皇上贬入暴室,如今新任总管顾石比冯全更能看清局势,平日对昭阳宫极为上心,我自下了命令,当下内务府便将姚芷懿的绿头牌撤了下去。 晚间承琰来时,也听闻了此消息,并未多言,只笑道:“朕早听闻姚贵嫔近日称病未去凤鸾宫请安,你倒是体恤。” 我回道:“皇上龙体为重,姚贵嫔既是病了,如何还能服侍皇上,若是将病气过给皇上,岂非要让臣妾心疼。” 承琰直摇头而笑:“由着你去便是。” 我嗔道:“若是皇上舍不得,再吩咐内务府不必遵臣妾的命令便是,臣妾初初掌管宫务,做事有欠妥当,被皇上打脸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承琰宠溺的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朕如何舍得让昭妃娘娘的脸,只要是无伤大雅之事,朕都由着你。” 190.第190章 告知 第二日,到凤鸾宫请安之时,众人提及此事,我淡淡回道:“姚贵嫔连日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想必病的不轻,又怎能侍候皇上?若是将病染给皇上,谁担此责呢?” 皇后不以为意道:“昭妃做事自有分寸,姚贵嫔确实许久未出门了,既是这样,不如好好在宫中养着,今后你们若是无事,也莫要去叨扰姚贵嫔了。” 惠妃闻言意味深长的道:“昭妃妹妹从前不露声色,如今掌管宫务,做事竟是如此雷厉风行。” 我淡笑道:“姐姐可是在夸我?” 惠妃露出一丝淡笑:“这是自然,本宫也自叹弗如。” 我微调了舒服的坐姿,继续道:“我资质浅薄,许多事还需姐姐提点才是。” 惠妃似笑非笑道:“妹妹从小便长自宫中,耳濡目染,怕是也不需要我提点什么了。” 皇后温声道:“昭妃生在皇室,处理宫务自是比旁人得心应手些,有她帮衬着,本宫也放心。” 我莞尔道:“娘娘谬赞了,臣妾笨拙,才一点事便手忙脚乱,无暇他顾,还要劳烦皇上下旨让惠妃姐姐照料如汐,当真惭愧。” 惠妃面不改色的看着我,“妹妹太客气了。” 皇后见状道:“万婕妤有孕,是皇室的喜事,有劳惠妃看护了。” 惠妃强笑道:“既是皇上下旨,臣妾自会用心照料,决不让万婕妤有何闪失。” 皇后笑着道:“如此便好。” 出了凤鸾宫,亦颜不禁笑道:“姚芷懿原本矫情着不愿来凤鸾宫请安,妹妹便顺势撤了她的绿头牌,可当真是痛快。” 我笑着道:“她既是身子不适,便合该静养,若是再强撑着服侍皇上,岂非是强人所难。” 亦颜意味深长道:“经历了这些,妹妹当真与从前不同了,我更喜欢妹妹如今的活法。” 我长叹道:“我被她们所害,失去了至亲,还需对她们感恩戴德么?” 亦颜安慰道:“妹妹如今已及妃位,又手握宫权,已非昔日,报仇之事,慢慢谋划便是。” 我本以为姚芷懿会因我撤了她的绿头牌一事闹起来,然而华仪宫那边始终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我不禁有些讶异,如此安静,并不像姚芷懿的性情… 午后,我歇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永信宫。 如汐似乎也刚歇起午觉,看起来有些慵懒,见我来了,忙迎了上来。 我忙扶了她的胳膊,嗔道:“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还冒冒失失的。” 如汐笑着道:“姐姐来看我,我自然高兴,再说,才一个多月的肚子,哪有那么娇弱。” 我与她一同坐了下来,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 如汐摇头道:“不知姐姐当日如何,许是月份小,我不觉得与从前有何不同。” 我道:“那便好,这头三个月尤为重要,万事都要小心些,可莫要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如汐笑盈盈道:“知道了姐姐,惠妃娘娘平日对我多有照顾,有她在,没什么事的。” 如汐仍旧认为惠妃像表面那样贤德…若不是当日佩祥亲口告知,怕是我到现在依旧同如汐一般,对惠妃平日的照顾感恩戴德,如汐到底心思少,又如何能看出惠妃的本来面目… 见我凝眉不语,如汐不解道:“姐姐怎么了?” 我抬眸看着她,思索着道:“妹妹,你相信平日里看似待你极好的人会害你么?” 如汐一怔,不解道:“姐姐这话何意?” 我微叹一声,道:“原本我并不想告诉你,只是却怕你疏于防备,害你之人就在身边而不自知…” 如汐瞳孔一缩,紧张道:“姐姐…是谁要害我…” 我看着她仍旧戴在手上的红珊瑚手钏,幽幽道:“惠妃当日送你这串带着香味的手钏,你难道丝毫没有怀疑过么?这香味是否有害?为何她不见你戴在手上还要询问于你?你可曾想过?” 如汐原本灵动的大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圆,不禁抬手看着手腕上的手钏,许久才道:“姐姐的意思是…惠妃要害我?不会的…她待我很好…怎会害我…” 我冷笑道:“从前我也以为她是真心待我好,直到她指使佩祥在我的安胎药中下毒…你以为那****弄断了你的珊瑚手钏,当真是意外么?” 如汐愣怔的看着我,不敢置信:“姐姐…惠妃她…” 我语气逐渐冷凝:“我听闻你说那手钏自带着香气,便猜到了些许,为了证实,我故意将手钏弄断将手钏留在我那里,又请周太医查看了一番…你可知那香气是什么?是麝香…” 如汐一惊,那手腕上的东西仿若是毒蛇猛兽一般,慌忙摘了下来,惊恐的看着我:“姐姐…” 我继续道:“我怕你知晓此事后沉不住气,让惠妃发觉,再寻旁的法子害你,故而未曾告诉你,而是找了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钏,又让亦颜姐姐调制了味道相近的香,如法炮制,才不至让惠妃生疑。” 如汐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底一片氤氲,哽咽道:“姐姐…我从未想过惠妃会这般害我…若不是你,我怕是…” 我叹道:“你虽与从前不同了,可仍旧是大意了些,所以那****才求了皇上下旨让惠妃照顾你,你腹中的孩子若有何闪失,她难逃罪责,即便想要害你,一时三刻怕是也要顾忌些。” 191.第191章 异常 如汐低头愣神了许久,才缓缓道:“姐姐,她也曾害过你么?” 我点头淡淡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识得她的真面目。” 如汐犹豫了一瞬,“那靖安…靖安他…” 我冷冷道:“靖安是体弱不错,可若悉心照料,不会有大碍,若不是她有意为之,靖安不会死。” 如汐一惊,抓住我的胳膊道:“姐姐,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知皇上?是她害死靖安,皇上一定会重处她。” 我心中一时有些悲凉,“我虽知是她,可是却无证据,毕竟太医也说靖安是得了风寒病重不治,可是靖安如何得的风寒,如何拖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也只有她才清楚,这笔账,我迟早会与她算。” 如汐叹道:“姐姐心中什么都清楚,却还可这般忍耐,若是我,怕是无法做到。” 我转而看着她,肃然道:“这便是我今日将这些告知你的原因,你与亦颜姐姐都是我要保护的人,日后对她有所提防便是,可是万不可表露于面,惠妃心思缜密,她与姚芷懿不同,撕破脸于我们没有好处。” 如汐紧紧咬着下唇,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的出这样的真相于她而言很难接受,毕竟她与惠妃同住几年,惠妃又善于伪装,骤然知晓她的真面目,自然难以置信。 待我要离去之时,如汐突然抬头道:“原本的那串手钏,姐姐可带来了?” 我摇头道:“你如今有孕,我自不会让那东西靠近你,待时机成熟,它会是扳倒惠妃的助力,你只管安心养胎,万事小心。旁的事,有我。” 如汐眼中泛着泪光,哽咽道:“姐姐…” 我安慰道:“宫中人人都在算计,我亦如此,只是,我还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靖安命薄…你的孩子,我一样疼惜,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的生下孩子。” 从永信宫出来时,却是偶遇了惠妃。 我微笑着与她行了平礼,问道:“姐姐这是要出去么?” 惠妃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道:“闲来无事,想着去庆华宫看看黎修仪同靖翊,妹妹去探望如汐妹妹了吗?” 我颔首道:“正是,未曾想到会偶遇姐姐,当真是巧。” 惠妃浅笑道:“妹妹向来与我同心,想必是我们有缘吧。” 我笑着道:“谁说不是呢,自我入宫以来,姐姐便对我照顾有加,多有维护,我自然是与姐姐同心的,只是不知姐姐是否还向着妹妹呢?” 惠妃笑容不减道:“妹妹如今虽已及妃位,可仍旧与从前一般谦和,我自然向着妹妹,华仪宫虽倒台,可不知哪一日便会东山再起,我与妹妹自然是一心的。” 我含笑道:“如此妹妹便放心了,正是因为相信姐姐,我才会求着皇上准姐姐照料如汐妹妹,否则,我可万般不放心的。” 惠妃温声道:“如汐妹妹与我同住多年,我待她自会如亲妹妹一般,妹妹放心便是。”说罢顿了顿,又轻声道:“妹妹撤了姚贵嫔的绿头牌,姚贵嫔却并未闹起来,倒是奇怪,想必这些时日,她的性情也收敛了许多。” 我不露声色,故作叹息道:“我也正觉得奇怪,依着她的性子,怎会如此安静。” 惠妃道:“若不是转了性子,岂非又有何诡计不成?妹妹可要小心着才是。” 我颔首道:“多谢姐姐提醒。” 辞了惠妃,回昭阳宫的路上,玉缘不禁道:“华仪宫确实奇怪了些,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我冷笑道:“惠妃也巴巴的盼着我去一探究竟呢,华仪宫此次是让人意外了些,不过我可不会中了惠妃的套。” 容瑾了然道:“奴婢便知道惠妃不怀好意,无端端的说起华仪宫,便是想撺掇着主子去华仪宫寻姚贵嫔的麻烦,谁又知道华仪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蜿蜒的石子路,缓缓道:“华仪宫既能沉得住气,那我便等着看,她能忍多久。” 玉缘担忧道:“惠妃虽别有用心,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不知华仪宫是否又有何诡计…” 我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前我已被她害过多次,如今还怕了她不成,不论她想做什么,我都接着。” 192.第192章 是喜是忧 然而华仪宫始终安静的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傍晚,承琰来昭阳宫陪我用了晚膳。 膳食刚撤下去,我端起了茶盏,正要饮茶,却见德顺从外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华仪宫遣人来报,姚贵嫔…”说着抬头飞快的看我一眼,又道:“姚贵嫔有孕了…” 德顺的话仿若一记惊雷在平地上炸开,我手中的茶盏一晃,一些水滴洒在了我的身上,不自觉的转头望向承琰。 承琰亦有些讶然,眸色渐渐深邃起来,并未露出知晓妃嫔有孕后该有的欣喜,面色复杂,凝眉不语。 德顺见承琰不语,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孙长胜,孙长胜悄悄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殿中一时陷入了沉寂,许久,我才平复了波涛汹涌的情绪,静静道:“姚贵嫔有孕是喜事,皇上不去看看吗?” 承琰英眉紧锁,良久才道:“若换作是旁人,朕必然欢喜,只是姚家向来不安分…” 承琰并未再说下去,我顿了顿,道:“皇上已近两个月未曾招姚贵嫔侍寝了,也不知姚贵嫔的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承琰闻言眉心一动,神色越发复杂,看了看外面依旧明亮的天色,缓缓道:“去华仪宫吧。” 昨日我才下令撤了姚芷懿的绿头牌,一天不曾有什么动静,却在此时遣人来禀报… 我心中不禁冷笑,平静的望着承琰,问道:“皇上还会回来吗?” 承琰一怔,道:“朕稍后便回来。” 我露出一丝莞尔的笑意,柔声道:“既是如此,那臣妾便陪着皇上一同去吧。” 承琰深邃的眸子望向我,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淡笑道:“你既不放心,便同朕一起吧。” 我浅笑道:“还请皇上先喝盏茶,稍等臣妾片刻。” 入了寝殿,我的面色已全然沉了下来。 玉缘终是忍不住道:“姚贵嫔多年不曾有孕,如今已是二十有六的年纪,却怀了身孕…” 容瑾一边为我更衣,一边道:“难怪主子撤了她的绿头牌,华仪宫却丝毫没有动静,奴婢还奇怪她为何这般沉得住气,原来竟是…” 我张着双臂任由着二人为我穿衣,冷冷道:“她已失宠了许久,这两个月来承琰从未招幸她,此时才传出有孕,的确能沉得住气。” 玉缘蹙眉道:“算起日子,她的身孕,怕是已有几个月了…” 我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前方,幽幽道:“她既有了这等喜讯,我自该好生恭贺才是…” 梳妆完毕,我才随着承琰一同去往华仪宫。 进了锦华殿,只见姚芷懿正坐在座椅中,长发散在腰间,面色红润,嘴唇却略有些苍白,脸上满是欣喜,一位有些面生的太医站在一侧,似乎是刚诊过脉。 看到承琰,姚芷懿面上一喜,起身正要说话,随后见了跟在承琰身后的我,瞬时阴沉了几分。 纵然不高兴,却也不敢表露分毫,故而欠身道:“臣妾见过皇上。”随即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昭妃也来了。” 承琰唤她起身,我看着她,笑着道:“原本皇上正在本宫那里陪本宫说话,听到宫人说贵嫔有喜了,本宫与皇上一样高兴坏了,自然要随皇上一同来恭喜贵嫔。” 姚芷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昭妃费心了。” 这时,承琰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太医,语气中并无太多欢喜,淡淡问道:“姚贵嫔的身孕有多久了?” 太医恭敬道:“回皇上,姚贵嫔的身孕已是三个月余了。” 闻言我微微诧异,三个多月,胎象已然稳固,才将有孕之事禀告… 我轻笑道:“按理有孕一个月余便可查出了,怎的姚贵嫔都有孕三个多月了,自己竟未曾发觉吗?” 姚芷懿淡笑道:“我信期一向不准,近日里心绪也不佳,倒是未曾注意自己许久未来月信了。”说着,转向承琰,低头道:“是臣妾疏忽了,还请皇上恕罪。” 承琰抬手道:“不管如何,你有了身孕,是皇室的大喜,朕怎能责怪你。” 姚芷懿笑着福身道:“多谢皇上。” 我冰冷的目光扫过姚芷懿的肚子,转而换上笑容,看着一旁的太医道:“不知姚贵嫔的胎气如何?” 太医拱手道:“回娘娘,贵嫔娘娘的胎象稳固,只要如常养胎,足月便可安心生产。” 我点头道:“如此便好,毕竟贵嫔已过了好生养的年纪,本宫也有些不放心,你要好生看护着贵嫔才是。” 姚芷懿神色微变,转而笑着道:“昭妃也是有过身孕的人,自是知道怀孕的辛苦,昨日之事,我也并不怪昭妃。” 我不以为意道:“多谢姚贵嫔体谅,只是贵嫔既然有了身孕,也自然无法再服侍皇上,绿头牌…也自是没了用处,不如将机会留给宫中其他姐妹,贵嫔说是不是?” 姚芷懿面不改色,笑着道:“昭妃说的是,我如今有了身孕,也该安心的养胎,旁的事,有昭妃掌着,我还有何异议呢。” 我浅笑道:“本宫如今协助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之事,自不会亏待了贵嫔,贵嫔服侍了皇上这么些年,终究如愿,本宫也为你高兴,日后贵嫔宫中缺什么,尽管与本宫说便是。” 承琰敛起复杂的神色,笑着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朕高兴的很,一会儿朕便将这宫中的好东西都送来华仪宫,你配的起最好的东西。” 姚芷懿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些许示威的味道,转而温顺的道:“多谢皇上。” 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回视着她,怀上了,自是她的福气,可是她的福气是否长远,便未可知了… 我看向承琰,轻声道:“皇上,姚贵嫔的精神尚好,我们也安心了,时辰不早了,臣妾为皇上准备的安神汤怕是已煮好了…” 姚芷懿面色一变,还未等承琰说话,便冷声道:“昭妃今日盛装而来,是真心来贺喜,还是有旁的心思呢?” 我莞尔笑道:“贵嫔这话是何意,本宫自是真心来恭贺贵嫔有孕之喜,既是喜事,本宫也不该穿的太随便,没的扫了贵嫔的兴,可是本宫想错了?” 姚芷懿正要说话,承琰淡淡道:“是朕听闻你有孕,心中高兴,故而嘱咐了昭妃穿的不可太过随意,只因朕重视你腹中的孩子,你可明白?” 姚芷懿瞬时收起了方才不悦之色,忙颔首道:“臣妾明白,是臣妾误会了昭妃,请皇上恕罪。” 承琰道:“无妨,你好生养胎,有何想吃的,尽管去内务府领便是,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莫要累着。” 姚芷懿蹙眉看着承琰,放缓了语气道:“皇上不留下来么?” 承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朕原本便答应了昭妃,此时也不好反悔,朕明日再来看你。” 我笑着道:“贵嫔已有了皇上的骨肉,还怕皇上不来看贵嫔么?” 姚芷懿咬了咬下唇,眸中满是恨意,又发作不得,只得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193.第193章 确认 我随在承琰身后,离去时回头望向姚芷懿,目光冷冽,姚芷懿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充满恨意,便如从前我对她的恨意一般,我露出一抹笑意,回头随着承琰离去。 回宫路上,我轻声问道:“姚贵嫔有了身孕,皇上不打算晋她的位分吗?” 承琰紧蹙着眉,淡淡道:“此事日后再说吧。” 我放心了些许,良久又道:“姚贵嫔年岁到底大了,比不得年轻的妃嫔好生养,也不知身边的太医是否可靠…” 承琰思虑了片刻,道:“周太医医术精湛,当日你难产时亦能保你母子平安,不如明日你带着周正去华仪宫看看吧,若是周正也断出胎象无恙,朕也放心。” 我颔首道:“臣妾遵旨。” 翌日,服侍了承琰去上朝,我便再无睡意,不紧不慢的用了早膳,又细细妆扮一番,才起身去了凤鸾宫。 因去的尚早,只到了一半的妃嫔,见我来了,起身向我行了礼,我步至殿中,欠身给皇后请安,皇后温和的唤我起身入座。 才说了几句话,惠妃与如汐也一道来了。 坐定后,皇后看着如汐,温声道:“万婕妤面色红润,这几日精神也看着极好,实在难得。” 如汐浅笑着道:“亏得惠妃姐姐悉心照料,臣妾也是有福之人。” 我含笑看着惠妃,道:“可不是,惠妃姐姐向来待如汐都是极好的。” 惠妃轻声叹道:“本宫待如汐好都是应当的,不值一提,如今宫中有孕的姐妹也越发多了,本宫能尽些许心意也是应该。” 这时,坐在下方的齐婉仪不屑道:“万婕妤有孕,依旧勤勉,日日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昨日听说姚贵嫔也有了身孕,怎的到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来不得么?” 皇后面色微变,接着淡淡道:“许是姚贵嫔比旁人体质差些吧,由她去便是,有你们每日来陪本宫说话,本宫便很高兴了。” 我笑着道:“皇后娘娘大度,臣妾等惭愧。” 惠妃道:“皇后娘娘贵为国母,自不是我等可比,娘娘一入主中宫,宫中姐妹便接连有孕,可见娘娘福泽庇佑。” 不一会儿,其他妃嫔也陆续来了,众人说了一阵话,我便起身向皇后福身道:“皇上吩咐臣妾今日带周太医前往华仪宫为姚贵嫔诊脉,臣妾便先告退了。” 皇后笑着点头道:“辛苦你了。” 我又欠了欠身,才离去。 到了华仪宫,只见姚芷懿正在殿中踱步,我面带浅笑,款款的走了进去。 见来人是我,姚芷懿不禁一怔,朝着我身后看了看,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我看着她,淡笑着道:“姚贵嫔怀着身孕,要放松精神才是,怎的一见本宫便如临大敌呢?” 姚芷懿冷声道:“我这里无趣的很,昭妃无事来此做什么?” 我自顾的坐下,笑道:“你怎知本宫来此无事呢?” 说着,我看了眼候着的周正,道:“周太医,还不为姚贵嫔诊脉?” 周正闻言正要上前,姚芷懿忙向后退了一步,由着碧鸳挡在身前,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我随意的抚着尾指上镂金护甲上调绘着的花纹,淡淡道:“皇上担心你身边的太医断错脉象,故而本宫奉皇上旨意,带周太医前来为你诊脉,周太医医术精湛,皇上也只信的过他。” 姚芷懿脸色微变,“你这话何意?” 我冰冷的目光扫向她的肚子,凉声道:“不过是诊脉而已,若是胎象虚弱,本宫自会将宫中安胎的好东西一并送来,若是胎象正常,本宫也好回了皇上,好让皇上放心。”说着,我看向她,似笑非笑道:“怎么?莫非贵嫔有何心虚之事,不敢让周太医诊脉么?” 姚芷懿冷笑一声,目光冷冽的回视着我,道:“若只是诊脉,自无不可,只是你一向狡诈,岂知没有旁的诡计?” 我轻笑道:“你在害怕么?” 姚芷懿做到了我对面的座上,面无表情道:“你以为一时的输赢便会让我怕你么?简直做梦。” 我笑着点头道:“如此便好,周太医,为姚贵嫔诊脉吧。” 姚芷懿冷冷的看着我,“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周正上前朝着姚芷懿行了一礼,将轻薄的丝帕放在了她的腕上,开始细细诊脉。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周正的神情,只见其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未有异色。 不一会儿,收回手,起身道:“姚贵嫔胎象平稳,还请昭妃娘娘放心。” 我手指不由一动,随即笑着道:“如此,本宫与皇上也都放心了,姚贵嫔可要好生将养着才是。” 姚芷懿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哼道:“昭妃如此大费周折,莫非只是为了确定我是否真的怀孕了么?” 我面不改色道:“皇上爱重你,担心你身边的太医无能,故而要本宫走这一趟,怎的姚贵嫔倒要如此猜忌本宫呢?” 姚芷懿冷笑道:“昭妃自己丧子,便不信旁人会有身孕么?” 我笑着道:“怎会,本宫尚且年轻,皇上又待本宫极好,本宫还愁日后没有孩子么?倒是贵嫔这把年岁有了身孕,本宫真真为你高兴。” 姚芷懿神色一变,眸中隐约闪着怒气,冷声道:“劳昭妃惦记了,若是再无旁的事,便请回吧。” 我笑着起身,轻声道:“贵嫔定要护好这肚子,想要你命的,可不止本宫一人。” 姚芷懿不屑道:“这么些年,还无人能要我的命,昭妃有这样的闲时,何不多为自己思量。” 我望着殿外湛蓝的天空,幽幽道:“花无百日红,尤其是这瞬息万变的后宫,便如你,再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夫人,日后,是否比如今的日子好过,还是未知。” 姚芷懿也缓缓站起身,眼中满是厌恶,冰冷道:“你不必得意,日后如何,走着瞧便是。” 我嗤笑一声,缓缓道:“贵嫔有孕身子矜贵,宫中缺什么,只管告知本宫,本宫必不会苛待你。” 说罢,我不顾姚芷懿难看的神色,携着玉缘出了锦华殿。 194.第194章 物极 走出华仪宫,我放缓了脚步,侧目看着斜后方走着的周正,沉声问道:“姚贵嫔果真怀孕了?” 周正低声道:“看脉象却是怀孕无误,只是略虚弱了些。” 我闻言斜睨了他一眼,笑着道:“你如今也比从前更狡猾了,方才为何不说?” 周正道:“娘娘只是想知道姚贵嫔是否有孕,旁的,微臣何必多嘴。” 我叹道:“本宫如此信任你,便是因你一向刚正不阿,如今,却要委屈你帮着本宫隐瞒。” 周正淡笑道:“恕微臣直言,这后宫看似繁花似锦,却污浊的很,微臣时常行走后宫,自不能独善其身,既是如此,不妨助娘娘一臂之力。” 我缓缓道:“你便如此信任本宫么?毕竟本宫也身在这污浊之中,也早已脏了双手。” 周正道:“微臣身处事外,也看得几分透彻,微臣自娘娘入宫不久便开始照料娘娘的身子,几年来娘娘身受的苦楚也看在眼中,娘娘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若微臣一定要择一人相助,必是娘娘无疑。” 一番话让我心生感动,颔首道:“多谢周太医信任,今早有劳你了,回去歇着吧。” 待周正拱手退下,容瑾望着周正挺拔的背影,感慨道:“周太医一向正直,原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我笑道:“从前周太医每每来昭阳宫熬药,你都在一旁打下手,比之我,你该更了解他才是。” 容瑾脸一红,小声道:“主子在说什么,奴婢还不是不放心才去守着么。” 玉缘见状打趣道:“是害怕主子的药再被人做了手脚,还是怕周太医熬药时不当心烫伤了手?” 容瑾臊的一跺脚,轻斥道:“你这丫头,都胡说什么。” 我不禁露出笑容,容瑾这丫头,怕是动心了… 回到昭阳宫,我亲自熬了一盏燕窝粥,用食盒装了,去了乾阳宫。 承琰正在凝眉看着手中的奏折,见我来了,放下奏折,起身朝我走来。 我欠身请了安,起身后又道:“臣妾是否打扰到皇上了?” 承琰牵着我坐下,道:“好在你来了,正烦的很。” 我柔声道:“前朝日日都有事,皇上若是烦躁,便过一会儿再看,别累着自己。” 承琰烦躁道:“姚重这老东西,前次向后宫泄露朝政要事,朕未曾重罚,此次他倒因姚芷懿有孕未晋位一事与朕闹了一个早上,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丝毫么。” 我静静听着,小心问道:“皇上预备如何?” 承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朕不会再晋姚芷懿的位份,姚家若是识相,便该知道朕已待他们宽容到极致,若是依旧不知收敛,就别怪朕无情。” 我掩下心中的快意,莞尔道:“皇上乃明君,还怕无效忠之人么?姚家位极人臣,若是依旧我行我素,早晚会自食恶果,皇上莫要烦心,臣妾为您煮了燕窝粥,皇上尝尝吧。” 承琰面色缓和不少,笑着道:“你最是体贴朕,这些活让下面的人做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我含羞道:“自是不一样的,为自己心爱之人做吃食,是这天下最让人欣喜的事。” 承琰不由露出笑意,眼中满是柔情。 我静静的看着承琰一勺一勺的用着我亲自煮的燕窝粥,似不经意的道:“今早臣妾带周太医前往华仪宫为姚贵嫔诊脉,周太医说,姚贵嫔胎象平稳,倒是臣妾多虑了。” 承琰闻言隐隐皱了皱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眸色复杂起来。 见状我不再多言,又陪了承琰在乾阳宫用过午膳,才离去。 出了昭阳宫,我站立了片刻,望着远处的宫殿,幽幽道:“去永信宫吧。” 玉缘搀扶着我,问道:“娘娘又要去看如汐小主吗?” 我点头道:“既去了,自是要看看如汐的,只是今日,我是要去惠妃那里坐坐。” 到了永信宫,如汐见我,自是高兴,上前道:“姐姐来的正巧,厨娘方才为我做了茉莉花糕,姐姐快来尝尝。” 我笑着道:“这几****的精神看着倒是极好,我看着也高兴。” 如汐悄声道:“姐姐放心,这些日子虽说惠妃常来照料,我却也留意着,事事小心,倒是一切都好。” 我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吃的用的,都要等太医来查看过才可,尤其是带香味的东西,都要慎用。” 如汐应道:“姐姐放心,我知道。”说罢又压低了声音道:“惠妃曾害过姐姐,又险些害了我,姐姐为何还不向皇上揭发她?” 我低声道:“后宫与朝堂联系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时机未到,尚不能彻底扳倒她,再者如今姚芷懿有孕,惠妃与她斗了这么些年,岂能甘心让她生下孩子。” 如汐了然道:“姐姐是想让她们鹤蚌相争?” 我笑着道:“她们如今皆视我为眼中钉,惠妃怕是也等着我出手除掉姚芷懿,我岂能如她的愿,你好生将养着,无事便不要乱跑了,我找惠妃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如汐点了点头,也未多留我。 195.第195章 使计 去了畅阳殿,只见惠妃正在殿中逗弄晨淑,满眼的慈爱,然而那原本能温暖人心的疼惜,却深深的刺痛了我,她疼爱自己的孩子,却能视别人的孩子命如草芥… 听到宫人通报,惠妃起身朝这边看来,我飞快的收起眼中的憎恨,露出笑容。 惠妃见是我,先是一怔,随即笑着道:“昭妃妹妹来了。” 我上前朝着她行了平礼,随后道:“来时还怕姐姐此时正午歇着,好在未叨扰姐姐。” 惠妃笑道:“晨淑越来越顽皮,我哪里还能歇的了午觉。” 这时,晨淑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拘谨,略显笨拙的朝我行了一礼,道:“晨淑见过昭母妃。” 我微笑着俯下身,摸了摸晨淑的脑袋,轻声道:“晨淑越发懂事了,最近可有惹你母妃生气?” 晨淑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稚声道:“晨淑很听母妃的话,不惹母妃生气。” 我笑着道:“这便对了,这样才是好孩子。” 惠妃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奶娘,温声道:“你先带着晨淑出去玩吧。好生看着她。” 奶娘应声,带着晨淑去了殿外玩耍。 惠妃指了指一旁的座椅,道:“妹妹快坐。” 我缓缓坐下,浅笑道:“姐姐性情温婉,将晨淑调教的如此知书达理,倒是讨人喜欢。” 惠妃笑道:“妹妹时常不见她,她哪里敢与妹妹调皮,私下里实在让我头疼的紧。” “晨淑才五岁的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正是这份童心,才惹人怜爱。”说罢,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渐渐收起笑容,露出些许愁容,叹道:“不知将来华仪宫那位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闻言惠妃脸上的笑容一滞,硬声道:“她果真怀孕了么?” 我道:“今日一早我便带着周正去为她把了脉,岂能有错,如何也料不到,她竟会怀上孩子…” 惠妃看着我道:“这些年她作恶多端,老天无眼,竟让她有了身孕,她从前屡屡害妹妹于危难境地,妹妹甘心么?” 我露出落寞的神色,苦笑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前次的事我虽是被她所害,可是姐姐也看到了,皇上平日里看似宠我,可是也那般狠心,如今皇上方对我好了些,我只求自保,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 说罢我轻叹一声,端起茶盏,偷偷观察着惠妃的神色,只见其若有所思的抚着指上的护甲,喃喃道:“从前便偶然听闻她四处索求得子秘方,那时我只当笑话去看,未曾想她竟真的有了身孕…” 我不动声色的饮了几口茶,又道:“皇上顾及着她的母家,她屡犯重罪却不重罚,如今她怀了身孕,若是来日生下皇子…我们的日子,怕是难以太平了…” 闻得“皇子”二字,惠妃手指一动,眸色渐深,幽幽道:“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是她的运气,能否生的下来,还要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 我叹道:“她到底服侍皇上多年,心机沉重,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必会小心防备,一想起这些,我这心里,总是堵的慌。” 惠妃沉思了片刻,忽而抬头问道:“她这两个多月得皇上厌弃,未曾侍寝,怎会有了身孕?” 我沉声道:“她的身子,已有三个多月…” 惠妃一惊,“三个多月,为何如今才传出消息?” 我鄙夷道:“能有为何,不过是等着胎象稳固,旁人已是难以得手。” 惠妃紧蹙着眉头,良久才道:“借着失宠,在宫中养胎…竟与当日的荣嫔如出一辙…” 我道:“荣嫔从前便是她宫中的宫女,如今想来,谁知当日是否受了她的指使…周太医说她脉象稳健,好生养胎,来日必会顺利产子…” 惠妃冷声道:“顺利产子…这么些年,她都未曾怀孕,如今已近三十的年纪,却要得偿所愿了么。” 我故作惆怅道:“我知姐姐定然与我同样不甘心,只是我的日子亦是如履薄冰,若是再被皇上揪出什么错来,怕是要称了华仪宫的心,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劝姐姐,莫要轻举妄动。” 惠妃此事已然心事重重,幽幽道:“我已忍了她这么多年,岂能再活在她的气焰之下。” 我佯装劝道:“我知姐姐心里的恨,我又何尝不恨呢,她害死了我的母妃与孩子,我恨不得此时便要了她的命,只是君恩难测,我断不敢再挑战皇威,也不想让姐姐以身涉险,毕竟华仪宫一向狡诈,岂知不会反咬一口,害了你我。” 惠妃紧蹙的眉不曾舒展开,只道:“我明白妹妹的心意,妹妹放心便是。” 我点头道:“日子还长,恶人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姐姐要保全自己才是。” 惠妃露出笑容,道:“妹妹说的是,多谢妹妹提醒。” 我又坐了片刻,才从永信宫离开。 四下无人,玉缘才低声道:“娘娘方才为何要劝惠妃?如今巴不得她们斗起来才好。” 我笑着道:“惠妃那般精明,我若怂恿着她害华仪宫,她反而坐山观虎斗了。” 玉缘皱眉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惠妃一向恨华仪宫,即便娘娘怂恿几句,她无非认为娘娘也想急着扳倒华仪宫罢了。” 我淡淡道:“满宫尽知我与华仪宫不和,如今她有孕,我岂会甘心?我若是再在惠妃面前煽风点火,惠妃定然认为我急着要姚芷懿腹中孩子的命,一时反而不会出手了…” 玉缘恍然大悟道:“娘娘故意反其道而行,惠妃反而会沉不住气了。” 我抿嘴笑道:“姚芷懿此时有孕也并非坏事,如此如汐也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玉缘犹豫着道:“只是…如娘娘所说,惠妃那般精明,会否如娘娘料想的那般呢?” 我云淡风轻道:“我们只管看着,其他的,暂且什么都不必做。” 196.第196章 赏菊 过了十几日,宫中一直太平无事,我每日循规蹈矩的去凤鸾宫请安,时而去陪伴太后,悉心打理宫务。 这一日,我正翻看内务府的账本,只见小品子自外而入,躬身道:“娘娘,惠妃娘娘请您午后去御花园赏菊呢。” 我手指微微一滞,抬眼道:“只请了本宫一人么?” 小品子拱手回道:“听闻还邀了如妃娘娘、陈婕妤与姚贵嫔。” 我的目光继而重又落在了手中的账本上,淡淡道:“知道了。” 容瑾一边斟茶,一边道:“惠妃怎的邀了姚贵嫔。” 一旁立着的玉缘低声道:“姚贵嫔许久未出门了,惠妃此时邀了她前去,怕是她未必会去吧。” 我浅笑道:“我这里半分动静也无,惠妃终是忍不住要出手了。” 玉缘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我合上了手中的账本,幽幽道:“惠妃与姚贵嫔不和已久,阖宫尽知,赏花这等风雅之事,若无目的,怎会邀她前去,岂不扫了兴致。” 容瑾道:“如此说来,姚贵嫔怕是更不会前去了。” 我搭着容瑾的手站起了身,在殿中踱了几步,舒展了身子,缓缓道:“惠妃既是设好了局,便一定会邀来姚贵嫔,我们只等着看便是。” 午后,我稍作收拾,便去了御花园。 秋日特有的味道不时扑来,踩着落叶,走到深处,枯黄腐朽的气味逐渐消失,一丝丝菊香钻入鼻中。 远远瞧着,惠妃、如妃与姚芷懿正在石凳上坐着,再看一旁,竟是承琰。 玉缘也瞧见了,低声道:“皇上也来了。” 我不禁冷笑:“难怪姚贵嫔也会来,我倒要看看惠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即我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上了前,见我来了,惠妃与如妃都从凳上起身,与我行了平礼。 我又朝着承琰欠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承琰抬手笑着道:“不必多礼。” 我柔声道:“原以为惠妃姐姐只邀了我们姐妹几人前来,不曾想皇上今日竟也有此雅兴。” 承琰笑道:“每日被朝中琐事痴缠着,朕脑仁疼,偷闲陪你们赏赏景也好。” 我笑着将目光移向一直未曾起身的姚芷懿,浅笑道:“姚贵嫔自有孕来一直在宫中将养着,今日也出来了。” 姚芷懿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斜睨我一眼,扬声道:“太医说我胎象已然稳固,不时出来走动,对胎儿好。” 我冷然扫过她隆起的小腹,继而笑道:“贵嫔说的不错,总闷在宫中,难免多思,出来走走自然是好。” 这时,惠妃接口道:“可不是么,我见这几日菊花开的正好,天气也舒适宜人,尤其是对养胎,再好不过,贵嫔这些日子在宫中闭门不出,难免烦闷,如此皇上也不免担忧贵嫔的身子,我便邀了贵嫔与皇上一同前来,我们几人,不过是作陪罢了。” 如妃面色温和的看着惠妃道:“惠妃姐姐向来思虑周全,最是体恤。” 惠妃笑道:“如妃妹妹过赞了。” 说了一会子话,只见陈婕妤从前方款款而来,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拖地而行,月白的丝带系在腰间,更衬得纤细的腰盈盈一握,自腰间垂下的流苏不时随着主人的脚步轻轻摆动,素净的裙裳将薄施粉黛的面容衬得越发淡然纯净。 上前向众人行了礼,惠妃热情的将她扶起,口中道:“妹妹不必多礼,就皇上与咱们姐妹几人,不必拘着。” 陈婕妤面露浅笑,由着惠妃牵着她坐到了承琰身边。 承琰笑着道:“璃儿也来了。” 陈婕妤柔声道:“受惠妃娘娘之邀,臣妾怎能不来,今日天气极好,赏花再好不过。” 姚芷懿轻抚着小腹,似笑非笑的道:“陈婕妤向来深居简出,惠妃的面子可当真是大,只是比之惠妃,婕妤不是更该讨好昭妃才是么?” 陈婕妤微微一怔,有些尴尬的道:“惠妃娘娘相邀,贵嫔不是也来了么?与姐姐们一同赏花谈心,本就是臣妾之幸,不知贵嫔何出此言呢?” 姚芷懿冷笑道:“本宫与惠妃相识多年,自然不能拂了惠妃的面子,与你怎能相同。” 我冷眼看着,偷偷观察了承琰的神色,只见其面上隐隐有些不耐,这时惠妃忙笑着道:“我本是好意,邀姐妹们前来谈心,妹妹们这是做什么。” 姚芷懿似乎也注意到了承琰的不悦,忙露出笑意道:“惠妃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与陈婕妤开句玩笑话,莫非婕妤当真了么?” 陈婕妤淡笑道:“贵嫔姐姐向来喜好玩笑,臣妾知晓,岂会当真。” 惠妃转而对承琰笑道:“皇上瞧,陈婕妤小小年纪,总是如此谦逊得体,当真是让人不得不喜欢的紧。” 承琰此时也露出了笑意,道:“陈家的女儿,自是不一样。” 瞧着姚芷懿微变的脸色,我不禁以帕掩嘴,惠妃原是想借陈婕妤来让姚芷懿心中不痛快,情绪不快,自然也无法好生安胎了。 197.第197章 故意 我仿若未觉,笑着看了眼陈婕妤道:“陈妹妹向来温婉,知书达理,臣妾也喜欢的很,难怪平日皇上待妹妹不同呢。” 惠妃巧笑道:“昭妃都说这样的话了,那咱们岂不是更羡慕的紧么,若说不同,皇上待昭妃妹妹自是极好的。” 我温言道:“惠妃姐姐最是会说笑,皇上待我们何尝不是一视同仁呢?” 承琰的心情看似不错,笑着道:“你们同为朕的妃嫔,朕对你们自是相同的。” 惠妃闻言笑着道:“臣妾记得当日昭妃有孕后,皇上便将昭妃从婕妤晋为了贵嫔,陈妹妹若是有孕,想必皇上亦会同等待之,陈妹妹日后自是风光无限。” 陈婕妤闻言不自禁的忘了承琰一眼,娇羞的低下了头。 再瞧姚芷懿的面色越发难看的紧,此次有孕,承琰并未晋她位分,即便姚重在前朝施压,然承琰依旧未曾松动半分,想必此事也是姚芷懿所郁结的。 不一会儿,惠妃的宫人呈上了一坛酒,一一为众人斟满,又单独为姚芷懿端来一盏燕窝。 惠妃一边将酒杯小心翼翼的放到承琰面前的石桌上,一边道:“这是去年臣妾采了新鲜的桂花酿制的,臣妾觉着还不错,便拿来与皇上和姐妹们一起尝尝。” 承琰拿起色泽通透的翠玉酒杯,笑着道:“你的手艺,自是好的,前一阵子听母后说,你给她送了一些去,她倒是赞不绝口。” 惠妃温声道:“太后喜欢便好。” 说罢又看向姚芷懿道:“姚贵嫔怀着身孕,沾不得酒,本宫便提早为你煮了上好的血燕,最是补身。” 姚芷懿目光冷凝的瞥向惠妃,露出一丝冷笑,道:“惠妃一向体恤,事无巨细,最是细心不过。” 惠妃笑着道:“你怀着身孕,身子矜贵,我怎能不为你想着。” 姚芷懿嗤笑一声,颇为不屑,却也未有服用那血燕的意思。 我冷眼看着她二人你言我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动声色的将杯中的桂花酒饮荆 淡淡的酒味伴着桂花清香滑入喉中,如温玉般柔和,我不觉赞口道:“惠妃姐姐的手艺当真是极好,这可是我喝过最好的桂花酒了。” 惠妃莞尔笑道:“难得你喜欢,稍后我遣人给昭阳宫送一坛。” 我笑道:“这样好的东西,我便不推辞了,多谢姐姐。” 惠妃又道:“好在去年也酿了不少,一会儿我给陈妹妹那里也送一些过去,姚贵嫔有孕不宜饮酒,我便不送你了。” 姚芷懿冷哼道:“多谢惠妃惦记,你做的东西,我自是消受不起的。” 惠妃笑而未语,不多做纠缠。 承琰扫了姚芷懿一眼,稍有些不悦道:“惠妃也是好意,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姚芷懿面色一变,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住了嘴。 惠妃见状,看了看陈婕妤,温声道:“今日出来赏菊,娇花美酒都有,不如陈妹妹为我们舞一曲,助助兴,如何?” 陈婕妤面上露出一丝羞涩,有些迟疑的看向承琰。 承琰眸色一亮,道:“璃儿还会跳舞么?” 陈婕妤面色微微一红,柔声道:“臣妾从前在家中时,学过一些时日,技巧并未精通,怕是要让皇上与姐姐们见笑了。” 承琰闻言笑道:“你一向谦逊,想必你的舞艺不逊于他人。” 陈婕妤抿嘴道:“皇上如此说,臣妾必要心有负担了。” 惠妃握了陈婕妤的手,笑着道:“妹妹不必紧张,随意舞一段便好。”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看着我道:“若无曲子相配,再好的舞,也着实乏味了些,不如昭妃妹妹为陈妹妹伴奏如何?” 还未等我作答,只闻承琰兴致颇高的道:“宁儿的琴技这宫中怕是无人能及,朕也许久未曾听过了,不如趁着今日的机会,宁儿便弹奏一曲吧。” 我动作轻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笑着道:“既是皇上发话了,臣妾又怎好推辞,能为陈妹妹伴奏一曲,是臣妾的荣幸。” 我似不经意的扫向姚芷懿,只见其面容虽依旧平静无波,紧紧握着手中的丝帕,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似在隐忍着什么,眸中一片冷然。 我不禁轻笑,惠妃当真是心细,言语中无不朝着姚芷懿的软肋刺去,眼前一片清亮的景色,姚芷懿怕是半分赏景的心性也无了。 198.第198章 琴瑟 不一会儿,有宫人准备好了古琴与琴凳,我起身走到琴凳边坐下,指尖轻抚上了紧绷的琴弦,抬眼望向陈婕妤。 陈婕妤露出一丝娇羞,冲着我们福了福身道:“臣妾献丑了。” 我含笑看着她,“不知陈妹妹意欲以哪一首曲子做舞?” 陈婕妤眉头微蹙做思索状,转而道:“不知娘娘是否可奏一曲《平沙落雁》?” 阵阵菊香扑鼻,我深吸了一口气,“秋菊初放,妹妹这一曲舞,很是应景。” 说罢,手指轻轻拨动,轻盈的曲乐流动而出,随着轻柔的曲子,陈婕妤如柳般的腰肢缓缓扭动,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舞步轻移,鹅黄的纱裙随风飞扬,低垂的流苏不时摆动,在菊丛中宛若仙子,妙态绝伦。 曲调低沉婉转,陈婕妤脚步轻缓,如同平湖中泛起的点点波澜,轻柔而缓慢,曲调高昂急促之时,舞步犹如随风卷起的落叶,急速飞转…… 一曲终,余音方落,只闻重重的击掌之声传来,承琰口中不断赞叹。 只闻惠妃巧笑说:“昭妃妹妹奏曲,陈妹妹起舞,不知皇上夸赞的是曲还是舞呢?” 承琰朗笑道:“琴曲精美,舞态柔然,宁儿与璃儿配合的极好,不分伯仲。” 我从琴凳上缓缓起身,笑着道:“皇上莫不是怕臣妾没面子么?陈妹妹舞姿绝美,臣妾这一曲不过是绿叶罢了,皇上该好生夸赞陈妹妹才是。” 这时,面色深沉的姚芷懿冷笑道:“皇上方才已说你二人不分伯仲,昭妃何故还要这般矫情。” 我不恼不怒的看着她轻笑:“太医都说孕中不宜多思,贵嫔为何总是这般做想呢?” 陈婕妤见状,忙道:“臣妾早听闻昭妃娘娘琴技卓越,臣妾舞的再卖力,也不及娘娘画龙点睛之笔,若无娘娘弹奏,臣妾这舞也必是枯乏无味。” 我热情的牵了陈婕妤的手,携着她坐到了承琰身边,笑道:“妹妹这般会说话,也难怪皇上喜欢。” 惠妃接口道:“可不是么,这届秀女,陈妹妹最是懂事知礼。” 瞧着承琰看向陈婕妤的眸中多了一丝赞赏,再看姚芷懿的面色也愈加阴沉,我嘴边的笑容不禁深了许多,又浅笑着看向陈婕妤:“未曾想到,妹妹竟擅舞蹈,当真让咱们眼前一亮,秋菊盛开,在妹妹面前也黯然失色了。” 承琰亦道:“璃儿的舞姿,的确美不胜收,过几日便是中秋,倒是定要再为朕舞一曲才是。” 陈婕妤面上现出一抹红晕,点头道:“皇上谬赞了,若是皇上想看,臣妾不论何时都可舞给皇上看。” 又闲话了一阵,乾阳宫有宫人来报,前朝有大臣求见,承琰这才离去。 待承琰走后,姚芷懿方才强撑着的笑意已全然不见,冷笑道:“惠妃可真是体恤,倒是未曾埋没陈婕妤这一身好舞技,比之宫中的舞姬,丝毫不差半分。” 陈婕妤面色稍显尴尬,随即不卑不亢道:“多谢姚贵嫔夸赞,舞姬乃以舞为生,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妾,则以服侍皇上为己任,自不可同日而语。” 惠妃见状面不改色的笑道:“宫中姐妹众多,一同服侍皇上,多些才艺自是好的,皇上高兴,咱们自然也好过。” 姚芷懿在碧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冷冷看着我与惠妃三人:“我服侍皇上多年,却偏偏瞧不上那些个狐媚的手段,今日花景虽好,却有人扫了兴致,几位妹妹若是喜欢,便继续赏着,我便不奉陪了。” 我浅笑不语,端起手中的酒杯品着散发着幽香的桂花酒。 只见惠妃热切道:“怎的皇上才走,贵嫔便要走了呢?” 姚芷懿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淡淡道:“我乏了,怀着身孕,自与你们是不同的。” 惠妃也不恼,巧笑道:“贵嫔说的自是有理,既是如此,本宫便不多留了,贵嫔回去的时候可要当心着些。” 姚芷懿漠然的扫了扫惠妃,也未曾行礼,径直离去了。 我望着姚芷懿离去的背影,淡笑道:“姚贵嫔自有孕后便一直闷在宫中不出,姐姐体恤,特请她前来赏景,可是她却不领姐姐的情呢。” 惠妃笑着摇头:“无妨,姚贵嫔这些年的性子一向如此,我又怎会与她计较。”说着又看向一旁的陈婕妤:“方才姚贵嫔的话难听了些,想来也是无意,陈妹妹也莫要在意才是。” 陈婕妤颔首道:“娘娘严重了,臣妾不会放在心上。” 我不由端详着陈婕妤清丽沉静的侧脸,赞道:“陈妹妹出身高贵,性情温婉,舞技又如此精湛,饶是本宫,也移不开眼,遑论皇上,妹妹日后福气必然大的很。” 陈婕妤面露谦逊之色,恭谨道:“娘娘谬赞了,臣妾实在惭愧,臣妾能入宫陪伴皇上左右,自是有福气,可是这福气必是打不过娘娘的。” 我柔声道:“本宫没有旁的意思,妹妹不必介怀,妹妹性情柔和,本宫很是喜欢,自然希望妹妹福气深远。” 陈婕妤拘谨的面上这才露出笑容,道:“多谢娘娘吉言,娘娘气度雍容,臣妾若得娘娘的十中之一,便已足矣。” 我抿嘴看着她:“妹妹太谦虚了。” 又闲话了几句,忽而见一宫人行色匆匆从远处跑来,面色惶然的看着我与惠妃:“娘娘,姚贵嫔她…” 我眉心一跳,忙问:“发生了何事?” 那宫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方才姚贵嫔正在回宫路上走着,谁料横里冲出来一个疯子,冲撞了姚贵嫔…” 199.第199章 意外 我一惊,猛然从座中起身,“姚贵嫔可有事?” 宫女摇头道:“奴婢不知,此时正腹痛的厉害…” 我不自觉的看向惠妃,只见其与陈婕妤一样神色诧异,看不出异样。 我深吸口气,虽未曾料到会突发意外,然而我向来深恨姚芷懿,突生此事,我自然乐见,然我如今协理六宫,有些样子,不可不做,转而对那宫女道:“快去请太医。”随即又看向惠妃道“姐姐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惠妃点头道:“到底皇嗣为重,我们快些去吧,也不知姚贵嫔此时如何了。” 路上,我与惠妃皆不言语,脚步急促的匆匆到了华仪宫。 进了锦华殿,里面混乱的很,我疾步入内,只见姚芷懿神色痛苦的躺在榻上,双手紧紧捂着小腹。 我将目光放到一旁焦急的守在姚芷懿身边的碧鸳身上,“发生了何事?” 碧鸳满眼含泪,一下子跪在了我面前:“昭妃娘娘,求您给我家主子做主啊,主子方才还未出御花园,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疯子,一下撞到了主子身上,若不是奴婢们扶着,必是要摔在地上,后果不堪想象碍” 我狐疑道:“疯子?” 碧鸳哭着道:“奴婢已经让侍卫将其拿下了,只等着娘娘与皇上来了审问。” 我扫了眼床榻上的姚芷懿,又问:“可有派人去请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前来?” 我点了点头,来到了姚芷懿的塌边,只见其面色苍白,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的蹙着,如同浮在水面的枯叶,我见犹怜。 看着她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护着自己的孩子…大抵慈母之心皆是如此吧…只是眼前这个我深恨的女人,却激不起我的半分怜悯,我不禁轻笑,何时我也变的如此不近人情… 我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冰冷的目光如同尖利的刀刃划过姚芷懿虚弱的脸,语气却如同春日的暖风:“贵嫔再坚持一下,太医很快便来。” 姚芷懿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神色警惕的看着我,艰难的张了张嘴,虚弱道:“你恨不得我的孩子无法来到这世间…是吗?” 我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缓缓扫过她的小腹,笑容却愈发灿烂:“怎会?贵嫔怀的,可是皇上的孩子,本宫高兴还来不及,贵嫔莫要多心才是。” 这时,一同前来的惠妃亦走到了床榻前,温声道:“贵嫔此时不宜多思,太医很快便来为贵嫔诊视,定会保你母子平安。” 姚芷懿下意识的护紧了小腹,仿佛生怕我与惠妃做出什么对她不利之举,艰难的望向殿中,“碧鸳…” 碧鸳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忙快步上前,似不经意的将我与惠妃挡在身后,低头轻声唤道:“主子,奴婢在这里。” 姚芷懿紧紧握住了碧鸳的手,仿佛即将坠崖之人找到了安心的岩石。 碧鸳见状眼眶一红,安慰道:“主子,太医就快来了,主子会没事的。” 见状,我与惠妃不禁对视一眼,惠妃眼中的快意毫不掩饰,而我,早已将一切情绪掩饰在了平淡无澜的神色之下。 才等了一会儿,只见许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进殿。 见我与惠妃皆在,许太医忙朝着我们行礼问安,惠妃见状催促道:“这个时候了,还拘这些个礼做什么,快些去给姚贵嫔瞧瞧吧。” 许太医闻言忙步履急促的走上前去,细细为姚芷懿把了脉。 姚芷懿惨白的面上浮上一丝期冀,急着问道:“许太医,本宫的腹中疼痛不已,孩子…可有大碍?” 许太医神色变的凝重起来,沉声道:“娘娘此时胎象极为不稳,好在未曾见红,需得燃些艾草固胎,微臣再去为娘娘熬安胎药,服用过后,许会好些。” 姚芷懿神色一紧,猛然抓住了许太医的胳膊,带着一丝哀求道:“许太医,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他不能有事…” 许太医见状,肃然道:“娘娘放心,微臣这就去准备熏艾的东西,定会尽力保住娘娘此胎。” 200.第200章 疯癫 许是惧怕若无法保全皇嗣,承琰怪罪下来难辞其咎,许太医神色惶然的匆匆退出殿外。 我不禁轻笑,看着许太医的背影,扬声喊住了他:“许太医且慢。” 许太医驻足,转身不解的望向我。 只闻身后传来姚芷懿尖锐却略有些虚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我的笑容越发灿烂,侧目道:“贵嫔这般紧张做什么?怕本宫害你不成?” 说罢,将目光转向许太医,温言道:“本宫见许太医精神紧张,恐你因心中负担过重而失了水准,故而嘱咐一句,姚贵嫔腹中龙胎抱恙,是因被旁人冲撞所致,你若保住贵嫔此胎,固然是功劳一件,若保不住,也非你失职,许太医只管安心救人便是,不必太过惶恐。” 许太医文言神情暗自一松,拱手道:“多谢昭妃娘娘,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我会心一笑,摆手命他下去。 姚芷懿似是强忍着不适,狠狠的瞪着我,咬牙道:“昭妃方才一番话是何意?莫非是怕许太医尽力不成?” 我撩了撩柔软轻垂的衣袖,眸光冷冷的扫向她:“贵嫔不适便该少操些心才是,本宫不过担心许太医太过紧张,反而不能发挥正常的医术来救你孩儿,宽慰他几句罢了,也值得让贵嫔费心猜疑么?” 一旁的惠妃亦笑着宽慰道:“昭妃自协理六宫以来处事一向公允,方才也是为你着想,你可莫要误会昭妃才是。” 不待姚芷懿说话,只闻殿外宫人高唱:“皇上驾到。” 听闻“皇上”二字,姚芷懿紧绷的神色终是缓了些许。 只见承琰步履匆匆自外而入,后面跟着形色虽急,发髻却一丝不乱的皇后。 我与惠妃忙屈膝向帝后二人行礼问安。 唤我们起身后,承琰看向姚芷懿,疾步上前。 姚芷懿面上浮上一丝期寄,虚弱唤道:“皇上…” 承琰眉头紧蹙,忙问道:“你可还好?” 姚芷懿一直紧捂着小腹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承琰的衣袖,泪水斑斑而下:“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臣妾的孩子,救救他…” 因承琰背向着我,我无法瞧见他此时的神色,只闻其有一瞬的静默,随即沉重中带着一丝空灵的声音传来:“有朕在,你与孩子都不会有事。” 姚芷懿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皇上…” 一旁的皇后出声安慰:“皇上定会为你做主,不会有事的。” 承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抚慰一阵,随即沉着脸转过了身,扫过我们众人,眸光深邃而复杂:“方才朕走时还平安无事,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发生了何事?” 惠妃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看我,我面不改色的看向承琰,平静道“姚贵嫔出事时,臣妾与惠妃姐姐皆不在场,也不知晓是何状况,不如让碧鸢来说吧。” 承琰未曾多言,将目光放到了碧鸢身上。 碧鸢见状眼眶一红,欠了欠身,抽泣道:“回皇上,方才皇上走后,主子与几位娘娘又闲叙一阵,觉得身子乏了,便先离去,谁曾想方走到湖边的小路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疯子,撞在了主子身上,主子当时便腹痛不已…” 承琰四下看了看,问道:“太医可来了?” 碧鸢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头作答:“回皇上,许太医来为主子诊视了一番,已下去备熏艾的东西了。” 皇后面上露出狐疑之色:“宫中好端端的,怎会有疯子?” 碧鸢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依旧恭谨道:“那疯子已被侍卫拿下,随时等候皇上与皇后娘娘审问。” 话音方落,只见许太医已备好了艾草,疾步入殿。 见承琰与皇后也在,忙跪地问安。 皇后有些不悦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拘这些个礼做什么。” 许太医连声道“是”,忙快步走到姚芷懿塌前,将手中的药草置于铜盆中,用火折子引燃,又转身朝着众人拱手道:“皇上,这熏艾味道浓烈,恐皇上与几位娘娘有所不适,不如先移驾到外殿稍后些时候,微臣定会尽力医治贵嫔娘娘。” 承琰思索片刻,点头应了:“也好,姚贵嫔的胎向来是你在照料,此番便交给你了,定要保孩子平安。” 许太医躬身肃然道:“微臣遵旨。” 承琰又转身安慰了姚芷懿几句,便吩咐我们几人与他一同出了寝殿到外殿等候。 坐定后,承琰若有所思的看着殿前的地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身旁的紫檀桌面,在此时安静的点中格外响亮。 许久,皇后终是沉不住,小心翼翼的望向承琰,问道:“皇上,冲撞姚贵嫔的人,不知是否要审问?” 承琰深邃的眸光扫向殿外,幽幽道:“自然要审,既已将那疯子擒拿,便带进来吧。” 皇后点点头,朝着身旁的宫人吩咐道:“去看那疯子关在何处,将他带上来审问。” 此时寝殿内已传来丝丝熏艾的味道。 我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瞟向惠妃,只见其神态悠然而不失端庄的静静坐着,我微调了坐姿,等着接下来的审问。 不一会,只闻殿外传来一阵喧哗,随即两名侍卫押着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从外进来,侍卫不顾那女子的挣扎,强行按着她跪在地上,那女子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不时发出惊恐的呼喊。 我定定的盯着那女子,许久未曾换洗过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浑身布满污垢,蓬乱的头发挡住了脸,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瞧着眼熟的紧。 皇后似乎从未见过这等疯癫的女子,不禁蹙起眉,以帕掩鼻,又转头吩咐道:“当时姚贵嫔身边只有碧鸢在服侍,便唤碧鸢出来指认吧。” 不一会儿,碧鸢便随着皇后身边的宫人一同从寝殿出来,见殿中跪着的那名女子,原本担忧的神色瞬时狰狞起来,指着那女子失声道:“是她,方才便是她冲撞了主子,求皇上为我家主子做主碍” 这时,殿外宫人入殿来报:“启禀皇上,冷宫中嬷嬷求见。” 承琰沉着的面色看不出息怒,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宣。” 冷宫…我不禁狐疑,那瑟瑟发抖的疯女子,越发的眼熟。 一位上了年岁的嬷嬷从殿外快步走入,惶恐的跪地请安,又道:“奴婢失职,竟让她偷偷溜了出来,冲撞了贵嫔娘娘,请皇上恕罪。” 承琰漆黑的眸子盯着那疯癫的女子不语。 皇后见状疑道:“她原本是关在冷宫中的么?” 嬷嬷看了那不停挣扎的疯女子一眼,低垂着头道:“回皇后娘娘,这正是冷宫中的罪人,从前是何身份,也不值一提,恐污了皇上与诸位娘娘的耳。” 听到“皇上”二字,那疯癫的女子猛然抬起了头,蜡黄而脏污的面容上露出欣喜之色,喃喃道:“皇上…皇上来了吗?皇上来接我了…皇上来接我了…” 是施良媛…我终是看清了那张已不成样子的脸,上一次见她,还是去冷宫中见欣嫔之时,彼时她正在遭受冷宫中嬷嬷的毒打,那时已然神志不清了,不曾想今日竟又闯下如此大祸。 见施氏呼喊自己,承琰露出一丝不悦,看着那嬷嬷问道:“冷宫看守森严,她又已疯癫,怎会无故跑到御花园冲撞了姚贵嫔?” 嬷嬷头垂的越发低,颤声道:“回皇上,是…是看守冷宫的侍卫喝了些酒,睡了去…才让她有机会逃出冷宫…请皇上…恕罪…” 201.第201章 脱险 承琰微怒的眸子逐渐变冷:“喝酒睡了去…如此玩忽职守,该死…” 惠妃看着殿中跪着的二人,附和道:“他们的职责便是看守冷宫,可却拿着皇室的俸禄,不尽其责,险些害死了皇嗣,也忒大意了些。” 这时,施氏似受了什么刺激,猛烈的摇着头,尖声道:“皇嗣…我没有…我没有害皇嗣…是懿元夫人陷害我,我没有害黎婕妤…没有…” 听到已疯癫的施氏仍旧活在前尘往事中,我不由唏嘘,当日本就做了替死鬼,若不是承琰信我,怕是如今身处冷宫的,便是我了吧… 施氏被打入冷宫之时,正是姚芷懿独揽后宫大权之时,彼时皇后也尚未入宫,自是不知晓这些个往事,此时亦是满面狐疑,却也不曾多问,只是看着承琰道:“皇上,这女子已然疯癫,自不可以常人论处,不知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承琰盯着痴傻的施氏,眸色愈发复杂,迟迟不语。 见状我柔声道:“皇上,此时不知姚贵嫔是安是危,处置轻重也不好定论,不如等姚贵嫔身子状况稳定一些再处置也不迟。” 这时,碧鸢情绪激动的道:“皇上,主子若是保住了腹中皇嗣,那是因皇上庇佑,若是因此而轻罚了他们,岂非让旁人以为皇上不重视皇嗣,任由他们失职么?” 承琰闻言面色沉了几分,不悦的看向碧鸢。 皇后见状忙斥道:“放肆,皇上还未下旨处置,岂容你在此多言,还不退下。” 碧鸢还欲再说,却见承琰冰冷的目光扫来,只得欲言又止,欠身退回寝殿。 “皇上…皇上…”殿内的安静再次被施氏不休的喃喃之声打破:“臣妾一直在等您接臣妾离开这个鬼地方,您终于来了…您一定知晓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承琰眉头紧锁着,有些烦躁的朝着站在施氏两侧的侍卫摆手道:“将她带下去关押起来,容后处置。” 两名侍卫领命后不顾施氏的死命挣扎,将她拖出锦华殿。 等了许久,许太医才从寝殿出来,一边擦拭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一边躬身道:“皇上,皇后娘娘,姚贵嫔的胎已保住,只是虚弱的很,还需卧床静养,日日熏艾才可稳固。” 承琰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道:“此时无碍了?” 许太医拱手道:“回皇上,暂时无碍了。” 承琰从座中站起身,扫了众人一眼,吩咐道:“姚贵嫔需要静养,你们且先回宫去吧。” 我与皇后、惠妃三人忙起身应了。 只见承琰负手举步往寝殿方向去了。 出了华仪宫,皇后的凤撵已在外等候,皇后行至步撵前,转头对我与惠妃道:“已近晌午,你们也都回宫去吧。”说罢又看向我,温声道:“午后昭妃若是无事,便来凤鸾宫陪本宫喝盏茶吧。” 我颔首道“是”。 待皇后离去,我与惠妃才一道离了华仪宫。 路上,惠妃幽幽叹道:“华仪宫做的孽事不少,上天让她有孕便也罢了,今日仍能逢凶化吉,可当真是不开眼。” 我故作惋惜道:“当年施氏被打入冷宫,少不得受华仪宫诬害,如今变成这般疯癫痴傻模样,也真真是可怜。” 惠妃轻嗤:“如此说来,今日也算是因果轮回,只可惜未能如愿。” 我望着远处早已凋零的柳枝,淡淡道:“却不知施氏如何从那冷宫中逃出来,闯了如此大祸,华仪宫如今平安无事,白白送了施氏的性命。从前即便已痴傻,却还留有一条性命,如今怕是难逃一死了。” 惠妃不以为意道:“这许是她的命数吧,若能动了华仪宫的根基,也算死有所值了。” 我心中的恨意再次燃起,惠妃从来便都是如此不将人命放在眼中…为达目的,任何人都可牺牲…如此恶毒的心思,却偏偏藏在了温婉端庄的外表之下… 我不露声色,继而浅笑道:“姐姐说的是,只看皇上将如何处置吧。” 别过惠妃,玉缘颇为不屑:“今日之事明明就是惠妃一手策划,冷宫戒备森严,施氏早已疯癫,怎能那般巧合的逃出冷宫,冲撞了姚贵嫔,此番姚贵嫔保住了胎,可不是未能如她的愿么。” 我漠然道:“此次华仪宫虽已脱险,可终是伤了元气,这孩子能否平安出世,还未可知,一计不成,安知惠妃不会生出别的伎俩。” 玉缘道:“她们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不死不休,惠妃在华仪宫的气焰之下这么些年,岂能让华仪宫诞下皇嗣。” 我缓步走着,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由着她们斗吧,从前的账,我迟早都要向她们讨回来。” 202.第202章 皇后 午后,我只倚在榻上闭目歇了片刻,便梳妆一番,去往凤鸾宫。 去时,皇后未曾午歇,正在内殿坐着喝茶。 我欠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我来了,皇后露出笑容,招手唤道:“昭妃来了,快坐。” 我在小桌的另一边坐下,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传来,我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外面到处都是残花落叶,娘娘这里却独有一股花香,甚是好闻。” 皇后环顾殿内,笑着道:“正是外面太过凄凉,前几日本宫见开了些许芙蓉花,便折了些回来插在瓶中,这殿中也有了些生气。” 我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只见点点淡粉色的花枝斜插在瓶中,为这华丽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淡雅。 两年前在芙蓉树下偶遇承琰的场景浮现在脑中,嘴角不禁勾起笑意:“还未到芙蓉花盛开的时日,过些日子,娘娘便可到御花园中赏玩,那样的景致,臣妾至今犹记在心。” 皇后道:“昭妃如此说了,到时定要陪着本宫一同前去看看。” 我看着皇后柔和清丽的侧颜,柔声问:“这是自然。”转而又问:“娘娘特意召臣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吩咐了宫人为我上茶,又冲我笑道:“也并无什么要紧事,本宫一向与昭妃聊得来,只是近日你也忙的紧,许久未陪本宫好好说说话了。” 我笑叹道:“得娘娘看重,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这后宫琐事不少,臣妾若不能为娘娘分忧,娘娘又哪里能得闲召臣妾前来说话呢。” 皇后掩嘴而笑:“你说的倒是不错,本宫入宫时日短,许多事力不从心,劳你多费些精气了。” 我颔首道:“娘娘言重了,如妃姐姐处事比臣妾周全许多,她与臣妾一同协理六宫,臣妾倒也可偷些懒。” 说话间,宫人已为我奉上了茶。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的道:“今日姚贵嫔被冲撞,也好在有你料理着,却不知那疯女子…从前可是这宫中的嫔妃?” 我轻吹着点点浮在水面上茶叶的动作微微一顿,知晓皇后今日召我便是问及此事,故而平淡的答道:“历来因犯错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比比皆是,那施氏不过是其中之一,虽可怜,却也是作茧自缚。” 皇后点点头,却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她如今疯癫的模样甚是可怖,也不知从前服侍皇上时是什么样子…” 我心中不由轻叹,皇后到底年岁尚小,未经世事,入宫才半年,这宫中的险恶怕是未见十中之一。 心中这般想着,语气越发柔和:“不过是与娘娘每日见的妃嫔一个模样,只是冷宫这地方,不论是谁,待的时日久了,终会熬不住,娘娘不必太过介怀。” 皇后眉头不禁蹙起,叹了口气:“却不知当年这施氏因何被打入冷宫?” 我手指不时的抚着光滑的杯沿,思索着道:“已是近两年前的事了,那时黎修仪还未生下二皇子,在向华仪宫请安后回宫的路上不慎摔倒,好在不曾有事,事后查出是中了施氏的计,谋害有孕嫔妃乃是大罪,皇上一怒之下便将施氏打入了冷宫,说起来,也是些陈年旧事了。” 皇后神色微变,虽不至诧异,却也略有些吃惊,喃喃道:“原来如此…只是…”说着,略微顿了顿,看着我道:“方才听到那施氏说自己是被诬害…莫非当年的事,并非她所为?” 我笑道:“施氏已然疯癫,说的话也并不能做数,再说此事已过去近两年,若说她冤枉,岂非要证实皇上未曾明察秋毫,即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她做的了。” 皇后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当日华仪宫掌六宫大权,定然出了不少力吧…” 我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盏上精致的花纹,似不经意道:“当时施氏还是从五品良媛,而华仪宫还居夫人之位,代掌凤印,惠妃姐姐从旁协助,如今却是都变了。” 皇后凝眉不语,许久叹道:“当真是都变了…宫外的女子向往皇宫,可谁又知晓这其中的凶险,行至踏错一步,一生便这般毁了…” 我讶异于这样的感叹出自这位年轻的皇后之口,不禁问道:“娘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何以这般叹之?” 皇后苦笑道:“皇后又如何,今日也不怕你笑话,入宫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虽贵为皇后,可这宫中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低头叫我一声‘皇后娘娘’,从前养在闺中,有家父家兄护着,如今一入宫便是皇后,掌六宫事务,多少双眼睛看着,却再无人护着,宫中每日发生大大小小那么些事,每一件我都生怕出错,生怕太后与皇上对我失望,认为我当不起这皇后的位子,我也生怕当不好这皇后,丢了郑氏一族的颜面…” 未曾想到皇后会说出这一番话,我不禁唏嘘,皇后年岁虽小了些,又出身武家,却也从不失大家风范,每日见了都是那般端庄华贵,不失一国之后该有的仪态,却不想,尽也有如此多的顾忌与苦楚。 由此,我只得安慰道:“娘娘已然做的很好了,皇上去昭阳宫时也时常夸赞娘娘将这后宫打理的很好,娘娘心中有这些顾虑,说到底也是因娘娘入宫时日短,日子久了,自会比如今更好。” 皇后终是露出一抹笑容:“有你宽慰,本宫心中也好受许多,你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宫中事务最是熟悉,有你帮衬着,本宫也放心不少。” 我颔首道:“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尽己所能的协助娘娘。” 皇后欣慰的点点头,似又想起了什么:“华仪宫那边,劳昭妃多照看了,本宫到底没有生养过,照料起来怕是有欠周全。” 忆起靖安,我心中又是猛然一痛,从前刻入心底的悲痛早已化作了仇恨,誓与害过靖安的人不死不休,却仍是不时的被失去靖安的悲痛侵蚀,每每让我喘不过气来。 眼角一阵酸痛,我生生的将泪水逼回去,语气已如平日一般平淡:“皇嗣为重,臣妾自会小心照料。” 203.第203章 补品 从凤鸾宫出来,我的脚步已然沉重起来,扶着容瑾手臂的手不由的抓紧,容瑾有些吃痛,小声道:“主子…” 我眼底已是一片氤氲,眼睛酸胀不已,模糊的视线已看不到前方的路,只由着容瑾与玉缘扶着我慢慢往前方走,我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靖安再也回不来了,可害死他的人却依旧锦衣玉食,好好的活着…” 容瑾眼眶一红:“主子已许久未曾这般伤神了,奴婢以为您已然没事了,怎的主子突然又想起了往事?” 我深吸口气,仰头看了看远处勾起的殿角,咬牙道:“杀子之仇,我一刻都不曾忘,若不是这恨撑着,我怕是早已随靖安去了。” 玉缘叹道:“当日若不是主子被悲痛冲昏了头脑,失了理智,又怎会中了她们的计,来日方长,小皇子之仇,不怕不能得报。” 我望向华仪宫的方向,心中的恨意猛然涌上,姚芷懿…你做了那么多孽事,这个孩子,也休想生下,要么你与孩子一同死,要么,便只能活一个… 回到昭阳宫,我半倚在榻上,屏退了众人,沉思不语。 许久,才唤了玉缘进来,问道:“今日的事,皇上如何处置了?” 玉缘道:“皇上下令将看守冷宫的侍卫杖毙,那嬷嬷杖责三十,施氏…已处死了…” 我心中一冷,“施氏已然痴傻,若无人刻意放她出来,她怎能逃出那座牢笼,从前便是替人顶了罪,如今依旧是逃不过,白白丢了性命。” 玉缘轻叹:“这许是她的命数罢了,家世与恩宠都不过寥寥,便是沦为旁人手中的棋子。” 我无声的叹息,又问道:“皇上如今在何处?” 玉缘看了看我,小心翼翼道:“听闻华仪宫痴缠的很,皇上不到午时回了乾阳宫,午后便又去了。” 我漠然道:“姚重虽已不复往日那般重权在握,爪牙也已被皇上清了大半,然此次华仪宫险些滑胎,皇上总还是要顾忌姚家,此刻在华仪宫,也并不稀奇。” 玉缘点头道:“主子说的是。” 我缓缓从榻上坐起,理了理耳边掉落的碎发,吩咐道:“去库房中取些上好的补品,本宫协理六宫,理应去华仪宫看看。” 玉缘犹豫了一瞬,应声下去了。 我又唤容瑾与茜宝进来为我梳妆。 一番妆扮后,去往了华仪宫。 锦华殿内,依旧飘散着淡淡的艾草味,姚芷懿仍虚弱的躺在榻上,双目微睁,双手紧握着承琰的手,承琰正坐在塌边守着。 见我来了,一众宫人忙跪地请安。 我上前冲着承琰问了安。 承琰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你不在宫中歇着,怎的来了?” 我轻声道:“臣妾心中不放心,便来看看,姚贵嫔可好些了?” 不待承琰说话,姚芷懿强打着精神,却依旧透着虚弱的气息:“昭妃晌午才离去,我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才是么?” 我也不恼不怒,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如今看来,贵嫔还是虚弱的很,本宫带了些上好的补品,补身再好不过。” 姚芷懿冷笑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劳昭妃费心了。” 承琰露出些许不悦,沉声道:“昭妃协理六宫,照料你也是应该,你何必弗了她的好意。” 我道:“贵嫔腹中孩儿险遭不测,谨慎些也是应当,刚好许太医也在,不妨请太医查看一番,贵嫔心中也踏实。” 承琰赞同道:“如此也好。” 说罢,不等姚芷懿表态,唤来许太医,一一查看我带来的补品。 我带着一丝浅笑,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许太医一直照料着姚芷懿的身子,怕早已是她的人,此时更是小心翼翼仔细查看着每一样东西,待查看完最后一样东西,拱手道:“回皇上,昭妃娘娘带来的这些补品皆是上等的补身之物,并无不妥。” 我转而看向姚芷懿,笑着道:“如此,贵嫔可放心了?” 姚芷懿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嘲讽:“既是太医查验过了,我还有何不放心,多谢昭妃惦记。” 我浅笑道:“贵嫔不必客气,皇嗣为重,管他什么好的,你都受的起。。” 承琰接口道:“昭妃说的不错,下去吩咐内务府,多送些补品来为姚贵嫔补身。” 我笑着道:“此事还需劳皇上费心么?臣妾早已吩咐下去了,日后自是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华仪宫才是。” 见我还站着,承琰冲我招手道:“来了这么久,怎的还站着?” 我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动作轻缓的坐到了塌前宫人为我准备的座椅上,看着姚芷懿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道:“今日之事甚是凶险,本宫瞧着华仪宫内景致也是极好,贵嫔若想要赏景,在宫苑内走走便好,也免的再重蹈今日的覆辙。” 承琰点头道:“昭妃说的不错,今后你便好生在宫中静养,万事小心些。” 姚芷懿闻言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皇上,今日臣妾腹中皇儿险些不保,此刻想来仍是心有余悸,近日臣妾一直鲜有外出,为何恰巧今日惠妃邀了臣妾前去赏菊,便突生意外?皇上当真没有丝毫怀疑么?” 承琰原本平和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宽慰道:“冲撞你的施氏已然疯癫,谁又能指使一个疯子去做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莫要多想了。” 姚芷懿似乎未曾想到承琰会如此轻率,眼中含了泪,不甘心道:“皇上,臣妾腹中怀的,是皇上的孩子碍” 承琰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声音越发柔和:“朕知道,我们的孩子,朕自然看重,只是此事也不能妄下定论,朕会去查,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见姚芷懿嘴唇微张,还欲再说什么,承琰打断道:“朕还有奏折未批完,你且先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姚芷懿面色瞬时黯淡下去,咬了咬嘴唇,只得到:“是,臣妾恭送皇上。” 见状,我也起身道:“贵嫔好生歇着,本宫便不打扰贵嫔了。”说着眸光看向承琰,柔声道:“臣妾陪皇上一同走。” 承琰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些柔情:“好。” 204.第204章 疑心 出了华仪宫,阵阵秋风吹过,淡紫的纱裙在风中乱舞,承琰伸手将我揽在怀中,轻声问:“冷么?” 我摇头:“臣妾不冷。” 承琰拥着我朝着步撵走去:“朕送你回去。” 我道:“皇上不是还有奏折尚未批完吗?朝事要紧,臣妾自己回去便好。” 承琰淡淡道:“不急。” 闻言,我也不再推辞,随着承琰一同上了步撵,往昭阳宫方向去了。 回到昭阳宫,我忙吩咐了宫人前去煮茶,口中道:“天气到底是凉了,皇上也总该穿件披风才是。” 承琰随意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吟道:“天确实凉了许多,却不知是否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我垂下眼帘,不禁愧然道:“皇上要心系前朝大事,后宫却也频频出事,臣妾…实在惭愧…” 承琰幽幽道:“你不必自责,自朕登基以来,后宫便从未安宁片刻,如今,便连惠妃也不似从前了…” 我知晓承琰已因今日之事对惠妃起疑,却又故作不知:“惠妃姐姐原本也是好意…谁能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承琰缓缓吐出口气,眯眼道:“从前在东宫,便只有她们二人服侍朕,如今人多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多了…毕竟当日苛待你一事,惠妃难辞其咎,今日之事,她又如何做不出。” 我心中一阵悸动,承琰到底是对惠妃有了抹不去的疑心… 我不再为惠妃辩解,只道:“好在今日有惊无险,未曾伤及皇嗣,毕竟姚贵嫔腹中怀的,是皇上的孩子…” 承琰神色不禁冷然:“是朕的骨血不假,却不知将来会被调教成什么样子,若是不肖之子,朕宁可从未有过…” 我心中一惊,却又安心不少,虽不得不做些样子出来,然而承琰,终究是不喜姚芷懿诞下皇嗣… 接下来的几日,我日日吩咐内务府往华仪宫送补品,宫外进贡来的好东西,都一应送到了华仪宫。 连着亦颜来昭阳宫时亦不解道:“多少人盼着华仪宫生不下这个孩子,皇上也不见得有多看中,你又何必如此抬举她。” 我不以为意:“姚贵嫔身子虚弱的很,自然需要大补之物,只是她的身子经不经的住如此大补,便与我无干了。” 亦颜一怔,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我便知道你不会无故的待她那般上心…只是,她身边有许太医时时照看,怕是…” 我浅笑道:“姐姐放心便是。” 见我胸有成竹,亦颜也不再多问。 之后的日子,姚芷懿几近足不出户,日日在华仪宫养着,便连给皇后请安也求了承琰免去。 对此不免有人对此议论纷纷,颇为不满。 我对宫中的议论只做不闻,内务府有何好东西,依旧先紧着华仪宫送去,如汐那里自然也少不了,却不及华仪宫那般丰厚。 便连惠妃也沉不住气,在向皇后请早安礼时也忍不住说道:“昭妃妹妹协理六宫,照看有孕妃嫔本是应当,只是将这所有的好东西一股脑的送了华仪宫去,难免失了平衡。” 我笑道:“惠妃姐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姚贵嫔有孕以来身子一向不甚强壮,前些日子又险些滑胎,更是要多补着,如此境况,我若再怠慢了,岂非我的不是。” 这时,对面的如妃一如往日一般声音轻柔道:“每每宫外进贡了好东西,除却华仪宫的,也依着位分给各宫送去,且姚贵嫔有孕身子矜贵,多得一些也无可厚非,怎会有失平衡,惠妃姐姐多虑了。” 惠妃怔了一瞬,又笑着道:“二位妹妹协理六宫,我也不便言之过多,宫中太平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也心安。” 我点头轻笑:“这是自然,难得姐姐愿意提醒妹妹。” 几个月过去,日子却是平静起来,华仪宫依旧每日足不出户,而惠妃也并未再有什么动作,她那般精明,即便承琰不说,她也定然知晓,姚芷懿被冲撞一事,承琰已对她起疑,比之自己的利益,华仪宫的肚子已然不那么重要。 然而亦颜却是忧心起来,当年华仪宫害她小产,丧子之恨,她自是不愿眼见着姚芷懿膝下得子,对此我全然看在眼中,又怕她以身犯险,只得劝道:“姐姐莫急,如今她的肚子虽说已有七个多月了,可还有生产的那一遭,能生下来,才算是她的本事。” 亦颜依旧眉头紧蹙:“她日日足不出户,完全隔绝了一切想害她之人,还有不到三月便要生产,若能得手,还用等到今日么。” 我不急不缓道:“姐姐稍安勿躁,等着便是。” 亦颜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狐疑:“看你的样子,莫非已是胸有成竹了?” 我轻笑中带着一丝狠厉:“有子无子,是天定的,姚芷懿恶事做了不少,没有资格生下皇嗣。” 205.第205章 新岁 转眼已是除夕,永绪六年就这样在看似平静中成为旧岁。而我,在年关将至的这些日子尤为忙碌,除夕晚宴与初一祭祖都需费心准备,这是皇后入宫以来的第一个除夕,亦是我协理六宫后的第一个除夕,自是不可有所松懈。 除夕这日,各宫依旧张灯结彩,比之往年,热闹了许多,毕竟新晋了十几位妃嫔,又多为十六、七的年岁,倒是为这宫中增添了不少人气,不似去年那般冷清。 晚宴,姚芷懿依旧告了假并未出席,算起来,我已然有四五个月未曾见她了。 对此,有人亦是忍不住编排道:“不过是怀个孩子罢了,怎的旁人有孕时依旧勤勉,她却如此矜贵,日日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也罢了,如今除夕晚宴连太后都来了,偏只有她不来。” “矜不矜贵,还不是皇上说了算,你看这几个月来,内务府的好东西,什么不是先紧着华仪宫,皇上与皇后都如此抬举她,她自然要端着架子。” “说抬举,还不是昭妃抬举她太过,从前自己有孕时也没得过这么些好处,旁人有孕,她倒是如此上心。” “昭妃协理六宫,自然要做些样子出来,如若不然,岂非落个苛责的名声。” “嘘,小声些,当心被听到。” 正在殿中忙碌,偶然听到吕小仪等几人对此大肆议论,我面色冷然的缓步走至她们面前,几人见我来了,忙行礼问安。 我冷冽的目光自她们面上扫过:“妄自议论主位,想惹祸上身么?” 自靖安去后,我便转了性子,管束后宫后也多了丝狠厉,几人的神情亦是有些惧怕,忙福下身子,“昭妃娘娘恕罪。” 我沉声道:“今日除夕,原本是个喜庆之日,若想过的自在,便管好自己的嘴,若是再让本宫听到这些个闲言碎语,决不轻饶。” 几人面色惶恐的连连应声,我不由有些烦躁,摆手让她们离去。 方欲转身,只见惠妃从正门进来刚好瞧见了这一幕,面上虽是带着笑意,眸色却是复杂了许多:“妹妹如今处事越发凌厉了,回想起妹妹初进宫时的样子,恍如隔世。” 我含了一丝笑意道:“姐姐如今说的话,也越发让妹妹难懂了。” 惠妃望着我道:“我左不过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却是妹妹,变了许多。” 我含笑的眸中多了一丝恳切:“妹妹再变,也是待旁人罢了,姐姐自妹妹入宫后便时时向着妹妹,妹妹待姐姐,亦如初心。” 惠妃露出笑意:“如此便好,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虽是笑着,然眼中仍旧是抹不去的忌惮,我淡淡笑着,恍若未觉。 除夕晚宴,一切中规中矩,太后也颇为满意,新晋的妃嫔入宫也近一年,却是头次在宫中守岁,兴致虽浓,却也怕是心中思念母家的,然而却不曾有人在这个时候表露分毫,扫了太后与承琰的兴,整个晚宴,笙歌曼舞,其乐融融。 太后亦忍不住赞道:“皇后看着年轻,却是如此细心,第一次操办除夕的事,便已是这般周全。” 皇后看了看我与如妃,含笑道:“太后满意便好,臣妾经验尚浅,亏得有昭妃与如妃相助,这些日子,她们二人也属实辛苦了。” 太后笑盈盈的望着我与如妃:“如妃向来稳重,凡事也想的周全,昭妃虽协理六宫时日短,却也极为稳妥,有她二人帮衬,皇后你也省力不少。” 瞧见对面的惠妃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我故意笑着道:“从前惠妃姐姐操办时,比今日精彩多了,臣妾可当不起太后的夸赞。” 惠妃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昭妃妹妹对后宫事务最是熟悉,有你协理六宫,自然是最好,我也乐意做个闲人,多陪陪晨淑也是好的。” 闻言我心头一阵刺痛,惠妃果然知晓如何能戳到我最痛的地方… 末了,太后又嘱咐我:“姚贵嫔自有孕以来似乎身子一直不大爽快,明日祭祖后,你同如妃一道去华仪宫看看吧。” 我与如妃不禁互看一眼,欠身领命。 翌日一早,主位以上随着帝后一同祭祖,大典结束后,我与如妃一同往华仪宫去了。 路上,如妃问道:“妹妹近日可有见姚贵嫔?” 我笑着道:“姚贵嫔自有孕后便足不出户,自赏菊那日后,我已许久未见她了。” 如妃若有所思道:“她也忒谨慎了些,可见这孩子,对她有多重要。” 我幽幽道:“新人不断入宫,全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她这个岁数才得了这个孩子,自然要珍视着,容不得半点闪失。” 如妃眯眼望向不远处耸立华仪宫,淡淡道:“这么些年,无子傍身,她终究是不安稳。” 我不禁笑了,是啊,即便身居高位,她终究是不安稳,何况如今已被贬为正三品,怕是她已将这个孩子当做复位的利器… 206.第206章 临近 到了华仪宫,未等宫人通报,我与如妃已进了锦华殿。 只见姚芷懿正懒懒的半依在榻上,小腹高高隆起,从前并不算消瘦的身子如今已越发丰腴,尖锐的下巴圆润了不少,整个人越发的雍容华贵,只是仔细些瞧着,脸色却是差了些,精神并不好。 见我与如妃,也不下榻,眼中的惊讶只一闪而过,随即笑道:“这初一可当真是个好日子,竟让我这华仪宫迎来了贵客。” 我与如妃在宫人备好的椅子上坐下,只见如妃一如往日一般温和,轻声道:“昨日除夕晚宴你也未去,太后她老人家心下担心你,便命本宫与昭妃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我亦附和道:“贵嫔自有孕后,本宫想见贵嫔一面都实属不易,何况是太后,也难得太后心中惦记着贵嫔。” 姚芷懿看着我,轻笑道:“替我多谢太后惦念。” 我上下打量着她:“这是自然,看你这般安好,本宫与如妃自然会安心的去回禀太后。” 如妃四下看了看,柔声道:“外面积雪未融,贵嫔无事也可在殿中走走,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临产,多走动些总是好的。” 姚芷懿慵懒的抬了手,抚上高隆的小腹:“月份越大,越是犯懒,连这床榻都懒的下了。” 如妃道:“体质不同,孕状也不同,许是贵嫔与旁人不同些吧。” 我笑着接口道:“如妃姐姐说的不错,从前在华宫时见那些个有孕的妃嫔,有的比从前更勤勉起来,有些却是容易犯懒,但只要是有福的,不论怎样都能平安生下孩子,那些个没福的,便另当别论了。” 姚芷懿细长的丹凤眼冷冷的扫过我:“昭妃是盼着我生不下这孩子么?” 我不禁噗嗤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瞧贵嫔说的,本宫方才可说了什么?莫非贵嫔以为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么?” 姚芷懿眸中满是厌恶之色,冷冷道:“有没有福气,岂是你说了算。” 我也不闹不怒,眼中闪着冷冽的光芒,笑着道:“原是太后多心了,如今看来,贵嫔的精神倒是好得很。” 如妃见状亦道:“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贵嫔好生歇着,我与昭妃便不打扰贵嫔休息了。” 姚芷懿冰冷的神色中却是难掩的疲惫,冷声道:“不送了。” 从华仪宫出来,如妃忍不住道:“她这脾性,仍是那个样子,从未改过。” 我笑道:“丞相嫡女,东宫侧妃,从前又是协理六宫的夫人,一向高傲惯了的,如今再不济,也仍是主位,又怀有身孕,莫非姐姐还指望她向我们低头么?” 如妃幽幽叹道:“是啊,她一向都是高傲惯了的,岂知这不知不觉的习惯,也会蒙了心智。” 回到昭阳宫,殿中只留了玉缘与容瑾二人,容瑾忍不住道:“华仪宫那位如今可是愈发的珠圆玉润了,看来主子那些名贵的补品并未浪费。” 我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书本,笑而不语。 玉缘道:“都说月份大了,要时常走动,才好生,方才瞧姚贵嫔懒懒的样子…却不知到时会如何呢…” 容瑾笑着道:“我听周太医说过,临产的前一个月,孩子长的最快,这有孕之人需得克制着食量,再多走动才好…否则,极容易难产…” 我闻言笑道:“命中有的,怎样都会有,姚贵嫔腹中的孩子,自是不能怠慢,至于吃的用的,紧着华仪宫送去便是。” 如汐的身孕,也已七个月了,这些日子一直是周正在照看,吃的用的都谨慎了许多,故而没有被旁人钻了空子,倒也一切安好。 转眼,姚芷懿还有几日便要临产,我依旧平静的做着该做的事,惠妃却是极为不安,这一日,来到昭阳宫,心绪不宁的念着:“华仪宫马上便要诞下皇嗣,竟让她平安熬到了今日,她怎能有资格拥有孩子,她怎有资格…” 她不配…你便配么? 我忍着心中的冷笑,温声道:“姐姐稍安勿躁,该来的,终究会来,这许是天意吧。” 惠妃目无焦距的看着殿外,喃喃道:“天意…老天便这般无眼么?妹妹你难道便甘心么?” 我含着一丝浅笑:“姐姐甘心么?” 惠妃咬牙道:“我自是不甘心的,这么些年,她都没能怀上,偏在这个时候有孕,若是生下皇子,怕是你我又要活在她的气焰之下了。” 我波澜不惊道:“姐姐不甘心,却也没能阻止她熬过这十个月,姐姐也知道她自有孕后处处谨慎,如今快要临产,连着接生稳婆也是母家从宫外寻来的,如此周密,旁人根本不能得手,事已至此,便听天命罢了。” 待惠妃走后,我忍不住冷笑:“惠妃已惹的皇上对她起疑,她不敢再有何动作,都到了今日,竟还要怂恿着我去触华仪宫的霉头。” 玉缘道:“娘娘早便算准了惠妃顾忌皇上,不敢再动手,果真如此。” 容瑾有些不屑道:“本想坐收渔利,熟料惠妃如今也是个没胆的。” 玉缘轻笑:“惠妃哪里是没胆,是精明的很。” 我不禁冷哼:“惠妃不甘华仪宫生下孩子,但若是因对华仪宫动手而毁了自己,这笔账,如何都是划不来的。毕竟当日我禁足时受到的苛待及中毒一事,皇上已认定是她所为,否则她也不会丢了协理六宫之权,只是顾忌平衡六宫,未曾重罚,惠妃心中也清楚的很。” 玉缘低声道:“华仪宫马上便要足月生产,娘娘可有把握?” 我云淡风轻道:“瞧着怕是八九不离十了,若不然,岂非白费我这么久的心思…华仪宫害我多次,这一次,该是做个了断了…” 207.第207章 前夕 入夜,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似睡非睡。朦胧中听到幼儿的啼哭声,时远时近,仿若真实,却又仿若幻觉。 我不禁从榻上坐起,昏暗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地上的阴影随之跳动,四下又突然安静了起来。 “玉缘…” 我开口呼唤,却无人应答。 “容瑾…” 依旧安静如初。 我起身下榻,踩在柔软的丝织牡丹花纹地毯上,烛光打在我的身上,透着一丝寒意。 殿中空无一人,值夜的宫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忽而,那微弱的啼哭声再次传来,一丝熟悉感触碰了我尘封已久的痛,我循声而去,出了寝殿,外殿的座椅上那瘦削的的背影尤为熟悉,在昏黄的烛火中,那般凄冷。 我痴痴的向前走着,喃喃道:“母妃…” 母妃的身影轻轻晃动着,嘴里轻声哼着我儿时熟悉的童谣,安宁而慈祥。却见她怀中抱着的,是熟睡的靖安,小小的身子被裹在月白的小被中,小脸亦如我最后一次见他那般平和。 “靖安…”我跪坐在母妃身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触碰到他稚嫩的脸庞,却是一片冰冷… 这时,母妃缓缓抬起头,面容一如从前那般恬静:“宁儿,你看,靖安他多乖巧。” 温热的泪水斑驳而下,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哽咽道:“是,靖安他从前很少哭闹,想来是喜欢祖母的怀抱…” 母妃伸出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宁儿,这几年,你过的可好?” 眼底的氤氲使得母妃的面容模糊不已,我强笑着:“宁儿很好,云帝他,待宁儿很好…宁儿一切都好…” 母妃冰凉的手轻抚着我,轻声叹息:“你过的并不好,对么?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含笑摇头:“宁儿没有受委屈,是母妃为了宁儿收了诸多委屈,宁儿知道,是瑾贵妃害了您,对么?”我的笑容越发浓烈,透着一丝狠厉,轻声道:“母妃放心,宁儿会为您报仇,您与靖安的仇,宁儿都记在心中,一刻都不曾忘,宁儿会用她们的血,来祭奠您与靖安…” 母妃抱紧了靖安,幽幽叹道:“我与靖安,都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人各有命,活着的人,便该开心的活着。” 我抱住了母妃,轻轻将脸贴在靖安的身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没有退路了,害死您与靖安的人,便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瑾贵妃…还有整个华宫,都将没有资格再享安宁。” 母妃的声音仿若从天际传来:“宁儿,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母妃,等着宁儿为您报仇…” 身下的东西仿若慢慢消失,偌大的殿内,再无半点声响… 我缓缓睁开双眼,月白色的床幔印入眼帘,母妃的气息,靖安稚嫩的脸,再也触不到…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只有温热的眼泪… 母妃,靖安…我不会让你们白白死去… 翌日晨起,我用过早膳便去了永信宫看望如汐。 如汐的肚子已有八个月大,比之从前的瘦削,如今虽略有丰腴,却仍旧是瘦了些,只有小腹高高隆起,看上去是突兀了些。 见状我不由嗔道:“还有两个月便要临产,你却仍是这般瘦弱,可怎么是好。” 如汐将口中的糕点咽下,笑着道:“姐姐也看到了,我每日吃的不少,可是却只有肚子变大,可见这小家伙贪吃的很。” 我不禁掩嘴轻笑:“如此说来,皇儿也定是随了妹妹,怕是将来我要在宫中多备些吃食,否则皇儿该不喜去我那里了。” 如汐爱怜的抚着小腹,眼中满是为母的慈爱:“他还未出世,姐姐便想那么久之后的事了。” 我看着如汐高隆的小腹,疼惜道:“幼儿长的快,自该想的久一些。对了,外面积雪未融,皇后娘娘也免了咱们每日的晨昏定省,你无事便少出去吧,烦闷了便在庭中走走,多带些宫人跟着。” 如汐点头道:“我自是晓得,姐姐不必担心。” 我叹道:“小心翼翼的熬到如今,这最后两个月,万不可有任何闪失,你虽是比从前心细了些,我仍是担心你被人算计。” 如汐的双手紧紧护着小腹,眼神中多了丝坚韧:“姐姐放心,如今我有了皇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我会保护他。” 我安心道:“如此这般,我便也放心了,” 随后几日,我一直闭门不出,每日除了打理后宫的事,便是在殿中看书。算着日子,华仪宫生产,便在这一两日了… 这一日,承琰来陪我用了晚膳,便在昭阳宫歇下了。 这一晚,虽有承琰陪伴,我却睡的极不安稳,天方朦朦亮起,便听到殿外有些声响,承琰睡觉向来轻,此时也已醒了过来。 这时,寝殿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孙长胜刻意放低的声音:“皇上…” 承琰缓缓从榻上坐起,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孙长胜低声道:“回皇上,华仪宫遣人来报,姚贵嫔方才见了红,怕是要生了…” 承琰闻言面无波澜,许久才淡淡道:“知道了。” 这一天,终是来了… 208.第208章 难产 我无心再睡,坐起了身,拿起里衣为承琰披在身上,轻声道:“姚贵嫔才见了红,怕是要折腾几个时辰才生,皇上不如再稍睡一会儿吧。” 承琰转头看向我,漆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朕睡不着了,朕听着你晚上倒是未曾睡好,再睡会儿吧,朕一会儿叫你。” 我摇头道:“臣妾也睡不着了…” 承琰闻言不再说话,凝眉不语。 承琰向来不喜姚家,更不希望姚芷懿生下孩子,如今终究到了姚芷懿生产这日,怕是他的心情亦是极为复杂。 我见状也不言语,默默的起身穿衣。 穿好后,见承琰仍旧在思索着什么,我轻声问道:“皇上是否此刻去华仪宫?若是去,臣妾陪着您。” 承琰重重的呼了口气,看了看我,我不露声色,面色宛然,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承琰淡淡道:“更衣吧。” 我轻轻点头,唤了宫人进殿为我与承琰穿衣梳洗,稍作收拾,便去往华仪宫。 一路上,我与承琰皆沉默不语,各怀着思虑。 天色依旧未曾大亮,宫道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积雪,宫道两边垂吊着的灯烛将两旁的雪地映出昏黄的光芒,抬脚的太监脚步平稳,未过多久便到了华仪宫。 只见主殿灯火通明,殿中已有许多宫人候着,太医与稳婆也都到了。 承琰牵着我进了殿,众人见我们来了,乌压压跪了一地。 承琰神色不见起伏,只问道:“姚贵嫔如何了?” 许太医忙拱手答道:“姚贵嫔方才已见红,此时盆骨尚未全开,腹痛也未曾加剧,正在内殿等着,微臣已将一切准备妥当,请皇上放心。” 承琰点点头,往内殿去了。 我不急不缓的跟在承琰身后,入了内殿,只见姚芷懿正在榻上躺着,手捂着高隆的小腹,身形较一月前更丰腴了些,神色微微痛苦,见了承琰,痛苦的神情中掺杂着一丝喜悦:“皇上…” 承琰欲要上前,却犹豫了一瞬,终是未曾挪步,只安抚道:“你只管安心生产,朕在殿外等着。” 姚芷懿一怔,迟疑道:“皇上可否在这里陪着臣妾…” 承琰语气越发温和:“朕在这里,怕是会影响稳婆为你接生,为了你能顺利生产,朕在外殿守着你。” “可是皇上…” 我见状心中升起一股厌恶,面上巧笑道:“姚贵嫔安心生产便是,皇上在此守着也无济于事,反倒让稳婆心内惶恐,说到底这女人生孩子,全靠着自己,无人代替的了,贵嫔若顺利诞下皇嗣,还怕会见不到皇上么?” 姚芷懿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面上忽而变的痛苦起来,捂着小腹,眉头紧蹙,说不出话来。 我伺机对承琰道:“姚贵嫔阵痛加剧,怕是快要生了,臣妾陪皇上到外殿去吧。” 承琰看了姚芷懿一眼,又吩咐稳婆好生照看,便随我一同出了寝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姚芷懿的腹痛的越发厉害,想来是要生了… 我默默坐在外殿,心不在焉的呡着杯中的茶水,不时留意着寝殿的动静。 天方亮起,皇后便匆匆而来,询问了姚芷懿的情况,便也只得坐下来等着。 天色越来越明亮,晨早的阳光慢慢移至廊下,阴影打在窗上,不禁有了些暖意。 然而寝殿内,却与外面的静谧相差截然。 姚芷懿一声声的痛呼不时传入耳中,我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面上波澜不惊的等候着。 眼见晌午将近,惠妃与如妃也相继来了锦华殿,众人已饮了不知几盏茶,却依旧不闻幼儿啼哭。 许久,只见一个稳婆焦急的从内殿跑了出来,惶然道:“皇上,姚贵嫔腹中胎儿太大,贵嫔身子虚了些,使不上劲来,怕是…怕是难产碍” 承琰面色阴郁站起,眼神复杂不已。 这时,皇后也讶异道:“贵嫔有孕后一应补身之物全捡了好的送来,为的便是能顺利生产,如今怎会身子虚空呢?” 稳婆战战兢兢道:“奴婢也不知为何,听闻贵嫔近几月一直懒怠,不曾走动,许是因此身子才不够强壮…” 承琰朝着内殿看了一眼,沉声道:“吩咐许太医好生照看,不论如何要母子平安。” “是…是…”稳婆连连应声,慌忙回了寝殿。 惠妃叹息道:“有孕之人在胎象稳固后便应多多走动,时常卧榻,身子难免弱了些,昭妃送去了那么些补身之物,怕是姚贵嫔也未曾好好服用。” 我淡淡道:“姚贵嫔一向谨慎,然我只尽了协理六宫该做的,是否领情,便是姚贵嫔的事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祷姚贵嫔与孩子一切平安罢了。” 209.第209章 死胎 寝殿内的嘈杂之声愈演愈烈,姚芷懿的痛呼声与稳婆的呼喊揉成一团,不时有宫女神色匆匆的端着铜盆去换清水,再出来时原本透明的水已变的血红。 皇后见状秀眉紧蹙,忍不住道:“姚贵嫔不会有什么事吧…” 如妃道:“姚贵嫔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惠妃看了我一眼,镇静道:“当日昭妃产子时,亦是九死一生,有皇上庇佑,姚贵嫔这一次,也会平安无事的。” 我淡淡看向她,浅笑道:“惠妃姐姐说的不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而承琰闭目不语,面上亦是看不出情绪,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其余诸人亦是各怀心思,静静的等着,寝殿内不时传来姚芷懿愈渐痛苦的呼喊,冲刺着殿外每个人的耳膜。 忽而见姚芷懿的贴身宫女碧鸢红着眼从寝殿内出来,面上带着一丝悲戚,跪地哽咽道:“皇上,主子让奴婢传话,若是她难逃此劫,请您…请您舍大保协” 说罢,碧鸢嘤嘤的哭了起来。 承琰眉心一动,沉声道:“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她与孩子都会平安无事,让她安心生产,朕等着她。” 碧鸢抹着眼泪回到了寝殿。 见此场景,我的心不禁被触动了些许,姚芷懿固然可恨,然而此时不过是个为了孩子宁愿舍掉性命的母亲罢了… 然这样的恻隐之心却是转瞬即逝,从前的一切,已让我最后的软弱与同情皆消失殆经 “糟了,羊水破了,娘娘再用点力碍” “用力啊娘娘…” 稳婆焦急的呼喊不时传来,我紧紧握着手中的丝帕,垂下眼帘,看着脚下平滑光亮的大理石砖面,入宫以来的一幕幕不时在脑海中闪过,一次次受辱,一次次被陷害诟病,母妃与靖安惨死…一切都在此刻涌入脑海,双手握的有些发疼,我强压着心中的恨意,不表于面。 直到外面天色渐暗,只见许太医从寝殿内匆匆走出,面色惶恐的看向承琰,艰难道:“皇上…姚贵嫔,生了…只是…只是…”许太医不由咽了咽口水,低头继续道:“因贵嫔难产,小皇子长时缺氧,已经…已经没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禁面面相窥。 承琰正拿着茶盏的手不禁一抖,一些茶水溅了出来,洒到了地上,只闻承琰喃喃道:“你方才说…是皇子?” 许太医大气不敢出,小心道:“是…” 皇后抚着胸口道:“那姚贵嫔如何了?” 许太医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姚贵嫔耗尽了体力,已近虚脱,又因难产出血过多,此时已昏睡过去,微臣已为姚贵嫔用了药,悉心调理,并不会有性命危险。” 皇后小心翼翼的看向承琰,轻声道:“姚贵嫔无事便是万幸,至于小皇子…还请皇上节哀…” 惠妃面上满是痛惜,宽慰道:“小皇子无福,只能来世再做皇上的孩子,皇上莫要太过难过才是…” 承琰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悲哀,沉声道:“好生照料姚贵嫔。”言罢,顿了顿,又对皇后道:“将皇子厚葬吧…” 皇后忙欠身道:“臣妾遵旨。” 我看着承琰,有些心疼道:“折腾了一日,不曾休息片刻,皇上回去歇一会儿吧。” 承琰点点头,面色沉重的望向内殿,欲言又止,终是带着孙长胜离去。 我与皇后等人又嘱咐了太医与宫人好生看护,便也陆续离去。 回到昭阳宫,一直留在宫内的容瑾忙上前服侍我褪下貂绒披风,一边问道:“奴婢一直未曾听到外面传来华仪宫产子的消息,主子此时回来,不知那边如何了?” 玉缘听后浅笑:“若她顺利产子,岂非辜负了主子这么久的辛苦。” 容瑾眸色一亮:“你的意思是…” 玉缘接着道:“姚贵嫔是生了,且是个皇子,只不过生下的,是个死胎…真真可惜了…” 容瑾瞬时大快道:“当真么?她害了主子多次,终是得了报应。” 我不急不缓的饮了口热茶,幽幽道:“事情可都办妥当了?” 容瑾颔首道:“主子放心,今早您与皇上刚走,趁着华仪宫混乱,奴婢已将红儿那丫头藏入送货的车内,此时早已出城了,此事再不会有人知晓,这么些日子华仪宫都不曾察觉,即便日后疑心,红儿已远走,且那药除却让人精神不济,懒惰无力,是查不出毒性的。” 我点头道:“如此便好,华仪宫,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又歇了一会儿,只见亦颜自外而入,一入殿便匆忙问道:“方才听闻华仪宫产下皇子,可惜一出生便没了气,此事可当真?” 我闻言笑道:“姐姐当真是耳聪目明,我才刚从华仪宫回来不久,姐姐便听到消息了。” 亦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低声道:“华仪宫那位,可曾有事?” 我淡淡道:“华仪宫此次难产,失血过多,但太医说细心调理,不会危及性命。” 亦颜看着我,疑惑道:“妹妹前次那般胸有成竹,莫非此次华仪宫难产,是妹妹…” 我浅笑:“姚芷懿自降了位分,便一直称病不去凤鸾宫请安,如此懒怠,便该多卧床歇着,有孕后难免辛苦些,更不该累着,我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愿罢了。” 亦颜闻言不禁露出笑容:“我便知道,她这几月一直卧榻,必不正常。” 我轻笑着道:“下毒或是设计让她小产,风险太大了些,我不过是多送了些补身之物,让她腹中孩子不断长大,又在她的吃食中加了些让她身子软弱无力却又胃口不减的东西,有孕后期最忌卧床不动,长此以往,必定难产。” 亦颜冷笑道:“孩子不论如何也是无辜,倒是让她逃过一劫。” 我唇边漫起一丝笑意:“是否逃过了,还未可知。” 210.第210章 探望 晚间,姚芷懿产下死胎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六宫之人各怀心思,是何反应,我便不得而知了,折腾了一日,我也确实累了,正坐在镜前由着玉缘与容瑾为我卸下发髻上的珠翠,只见承琰从外而入。 我忙起身行礼问安。 承琰上前扶起了我,口中道:“宁儿不必多礼。” 我见他眼中有掩不去疲惫,心中不禁柔软起来,心疼道:“皇上晚上可用了晚膳?” 承琰缓缓坐下,摇头道:“朕什么都吃不下。” 我在一旁坐下,宽慰道:“小皇子的事,臣妾也觉得惋惜,许是与皇上没有缘分,不管怎样,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承琰不禁叹道:“朕虽不愿看到姚家生下皇子,可那毕竟是朕的骨肉…” “皇上想开些吧,是那孩子没有福气,宫中这么多姐妹,皇上日后还会有许多皇子公主围绕皇上膝下。” 承琰看着我,眼底的疼惜逐渐清明,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叹息道:“朕最想要的,是我们的孩子…朕辜负了太多人,你是朕最爱之人,朕必不会再辜负于你。” 思及靖安,我心中一阵酸楚,含泪道:“臣妾一直相信,我们会有好多孩子承欢膝下,臣妾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们平安长大…” 承琰重重的叹息一声,抱紧了我。 片刻宁静后,我抬头道:“姚贵嫔今日险些丢了性命,身子也亏空不少,明日臣妾便送些补品过去,顺便看望一番,不管怎样,她失了孩子,也是可怜…” 许久,承琰点头道:“明日便劳你替朕去看看吧。” 我露出一丝笑意,靠在承琰怀中,温顺道:“是。” 翌日一早,我用过早膳后,坐在镜前细细装扮一番,看着镜中浓妆艳抹、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派人准备了丰厚的补品,便往华仪宫去了。 自姚芷懿被降位分,华仪宫便冷清了许多,再不是为夫人时那般门庭若市,经过昨日一事,原本奢华的正殿,却平添了一丝悲凉。 我缓缓的进了锦华殿,宫人见我,忙跪地问安。 我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姚贵嫔此时可醒着?” 那宫人喏喏道:“回昭妃娘娘,主子已醒了,正在寝殿躺着。” 我点点头,举步进了寝殿。 一入殿,浓烈的药味钻入鼻中,我不禁皱了皱眉。 只见姚芷懿正靠着软枕半倚在床头,长发散着,双眼红肿不已,却是空洞无神,面上无一丝血色,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无一丝神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与我的妆扮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见状,我出声询问道:“贵嫔可好些了?” 姚芷懿木然的将目光移向我,张了张苍白的双唇,声音虚弱不已:“你来做什么?” 我坐在床榻边的座椅上,浅笑道:“贵嫔昨日九死一生,身子虚了些,皇上命本宫送些补身之物给贵嫔,望贵嫔能早日养好身子。” 许是身子太过虚弱,少了平日盛气凌人之势,姚芷懿整个人看起来柔弱了许多,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开口道:“皇上为何没有来?” 我温声道:“贵嫔这幅样子,连本宫见了都心疼不已,皇上自昨日便心绪不佳,此时见了贵嫔,怕是更加难受,故而托本宫来看望贵嫔。” 姚芷懿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转而看向我,缓缓道:“你此时一定很得意吧?” 我不动声色,语气依旧温和:“贵嫔此时不宜胡思乱想,好生养好身子,孩子还会再有。” 姚芷懿眼眶一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这十个月来,我小心翼翼,足不出户,却未曾想,竟是连见他一面都不曾…” 一旁服侍的碧鸢见状,忙用手帕为她拭泪,轻声安慰道:“主子还在月子中,万不可流泪,是小公主与主子无缘…” 碧鸢声音虽小,却是全部落入我的耳中,公主…想来是姚芷懿如今身子太过虚弱,受不得刺激,故而华仪宫上下故意瞒着她产下的是皇子… 面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姚芷懿,我却再不会有丝毫不忍,一切,都是她应还的… 我装作未曾听到碧鸢的话,故作惋惜道:“贵嫔也不要太过伤心,女子在月子中,心情尤为重要,若是保养不得当,日后会落下许多病根,贵嫔可要想开些。” 姚芷懿缓缓闭上了双眼,无力道:“你恨我入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我叹道:“我是恨你不假,只是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自然晓得你的感受,可我好歹也陪伴了靖安一些日子,而你辛苦怀胎十月,却无缘见小皇子一面,也是可怜,我又怎会在此时为难你。” 姚芷懿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原本空洞的眸中闪着奇异的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微颤动:“你方才说什么?皇子…” 211.第211章 重击 我故作诧异:“贵嫔可是伤心糊涂了?连小皇子也不知了么?” 碧鸢见状忙道:“主子晨早起来便吃的不多,不知此时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姚芷懿不理会碧鸢,死死的盯着我,提高的声音变的沙哑不已:“你说我昨日产下的,是皇子…” 我装作莫名的看着姚芷懿,无视碧鸢焦急的神色,不知所以道:“昨日本宫一直在外殿守着,皇上与皇后皆在,贵嫔产下的是皇子无疑,此事满宫尽知,我又何必骗你。” 姚芷懿猛然跌坐在榻上,涌上悲戚之色,泪水决堤而下,望着碧鸢悲痛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产下的是公主,为何要骗我?” 碧鸢眼眶一红,又只得宽慰道:“主子万不可情绪如此激动,许是昭妃娘娘记错了,主子产下的,确实是公主碍” 姚芷懿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情绪波动而涌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一把抓住了碧鸢的肩膀:“许太医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碧鸢见状泪水不禁悄然而下:“主子,您冷静一点,许太医方才为主子请过脉,已经回太医院了。” 姚芷懿激动道:“叫他来见我,现在便去。” 碧鸢看了我一眼,许是不放心我在此处,有些迟疑:“主子…” 姚芷懿的声音陡然变的尖锐:“快去。” 碧鸢身子微微一震,只得领命,临去时,冲我福了福身,道:“我家主子身子不济,需静养,昭妃娘娘若无要事,便请娘娘早些回去吧。” 我闻言不禁轻笑:“怎么?青天白日,还怕本宫害你家主子不成?” 碧鸢静静道:“娘娘若无此心,便最好不过。只是我家主子方失了孩子,昭妃娘娘却穿红戴绿,盛装而来,也不知避嫌么?” 我不闹不怒,淡笑道:“我若素衣前来,你家主子看了,不是更难过么?本宫贵为正二品妃,何时本宫的事,也需你一介小小奴婢来过问了?” 碧鸢不卑不吭,低头道:“奴婢不敢过问娘娘之事。” 我看着她,似笑非笑:“姚贵嫔才给你指了差事,你却迟迟不去,莫非连你自己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碧鸢闻言眼中流出恨意,又担忧的看了看姚芷懿,才不得不去了。 待碧鸢走后,我看着姚芷懿失魂落魄的样子,云淡风轻道:“贵嫔莫要太过伤怀,命中没有的东西,自是强求不得的,只是可怜了小皇子,还没来的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便去了…” 姚芷懿咬牙道:“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岂知你安了什么心。” 我不以为意道:“贵嫔可以不信本宫,是非曲直,走出华仪宫一问便知。” 姚芷懿死死咬着下唇,绝美的丹凤眼噙满泪水,强自镇定道:“你不必太过得意,来日方长,你以为我会一直被你踩在脚下么?” 我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一般,以帕掩嘴轻笑:“来日方长…贵嫔以为,你还有来日么?” 姚芷懿盯着我,上下打量,仿佛从不曾细看过我,久久才道:“没有什么可以击败我…” 我缓缓起身,走近她,幽幽问道:“你以为你难产,只是意外么?” 姚芷懿瞳孔猛然变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你这话何意?”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入宫这几年,你屡次害我,母妃远在华宫,却依旧遭你毒手,靖安虽非你直接害死,却也是因你而死,这些账,你当真以为我不会跟你算么?” 姚芷懿胸口急促的起伏着,泪水潸然而下,眸中发出噬人的光芒,恨声道:“是你在我的吃食中下药,致我常日卧榻,对么?” 我唇边的笑容越发浓烈,朱唇轻启:“只可怜那小皇子,被你从前做的孽事一并害死…若非如此,母凭子贵,来日问鼎太后之位也未尝不可,如今,真真是可惜了…” 姚芷懿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锦被,紧握的拳头因愤怒而颤抖不已,方才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面色比我见她时更加惨白,颤声道:“你好狠毒…” 我轻笑:“比之你当日对我所做之事,本宫甘拜下风,若你还能记起你曾做过的事,便该知道,比之你的恶毒,本宫已是手下留情。” 姚芷懿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你一直得意下去的…” 我嗤笑道:“莫不是到了今日,你依旧做着青天白梦,以为自己还能做回高高在上的夫人么?” 姚芷懿小腹似乎有些不适,以手抚上小腹,强撑着身体,喘着气道:“你虽贵为公主,却比不得母家在身边扶持,一时输赢,你莫不是得意的太早了些?” 我仿若不闻,继续云淡风轻道:“你以为我为何能轻易得手?许太医日日照顾你,便丝毫不曾察觉么?那些大补之物,适量可补身,过量便成了催命符,若无皇上默许,许太医岂非有失其职?你姚家向来跋扈,若是产下皇子,外戚之祸,自是皇上不愿看到的…” 一番话仿佛一记惊雷,姚芷懿含泪的眸子布满惊诧,一下子瘫软在榻上,眼神慌乱闪烁,口中呢喃:“外戚之祸…外戚之祸…不会的,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不会这般对待他自己的孩子…不会的…不会…” 我平静的看着她失魂绝望的样子,幽幽道:“会与不会,你心中再清楚不过,想来你也未曾看一眼那可怜的皇子,一生下来便没了气,脸憋的青紫,连哭一声都来不及…”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垮了姚芷懿的神经,仿佛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去,只见她捂着耳朵尖声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满意的看着她失控的样子,直起了身子,轻声道:“贵嫔节哀…” 说罢,带着一丝浅笑,转身离开了锦华殿。 出了宫门,我缓缓转身,抬头看向面前这座熟悉的华丽宫殿,“华仪宫”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匾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犹记的初入宫时,每每要来此请安叙事,彼时姚芷懿位高权重,凌厉跋扈,人人要惧其三分,看其脸色行事。而今,望着这座宫殿,似乎从未变过,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华仪宫,终究是黯淡了… 212.第212章 伤逝 我收回了目光,望了眼身后等候的玉缘与容瑾,淡淡道:“回宫吧。” 刚走了几步,我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明亮的天色,道:“皇上此时也该下朝了,去乾阳宫吧。” 到了乾阳宫,听宫人回禀,承琰一下朝便在勤政殿批折子,我捋了捋心神,便去了勤政殿。 入殿后,只见承琰正坐在案前出神,漆黑的眸子毫无焦距,眉头轻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轻声唤道:“皇上…” 承琰听到后,将目光转向我,温声道:“你来了。” 见礼后,我坐在了侧面的座椅上,柔声道:“臣妾方才去华仪宫看了姚贵嫔,贵嫔的心绪,似乎不太好…” 承琰顿了顿,问道:“她的身子如何了?” 我观察着承琰的神色,轻声道:“昨日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日见了,仍是虚弱的很,怕是得悉心调养些时日了…” 承琰微微叹了口气:“她陪伴朕多年,朕心中,终是不好受。” 我从座上起身跪地,沉声道:“请皇上恕罪。” 承琰见状,忙将我扶起,疑惑道:“宁儿为何突然向朕请罪?” 我低头,有些为难道:“方才臣妾去华仪宫,不知华仪宫众人瞒着姚贵嫔产下皇子一事,不当心说漏了嘴,姚贵嫔这才知晓昨日产下的,并非公主,情绪越发不好…”我顿了顿,继续道:“臣妾先前并不知晓,还请皇上责罚…” 承琰叹道:“想来是华仪宫服侍的宫人怕她知晓后会受不住,才隐瞒了真相,罢了,此事你事先并不知晓,不能怪你。” 我故作松了口气,欠身道:“多谢皇上不怪。”说罢,又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方才姚贵嫔还向臣妾问起了皇上,不知皇上是否要去看看?” 承琰移开了目光,思索了片刻,终是叹道:“这几日,她的情绪也不稳,骤然见了朕,怕是更加难过,缓几日再去吧。” 我温顺道:“皇上放心,臣妾已送去了上好的补品,这段时日会好生照看,以贵嫔的性子,难过些日子便也该想开了。” 承琰望着我的目光一如往日那般温柔:“她从前对你做了许多不堪之事,难为你在此时还肯照料她。” 我垂下了眼帘,有些低落道:“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此时最是能够感同身受姚贵嫔的痛苦,从前的事,臣妾一直相信皇上会给臣妾一个交代,无论早晚,臣妾都会等。” 承琰眸中满是疼惜,上前拥住了我:“朕总是对不住你…今后朕会好生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我伸手环住了承琰的腰,不再说话,心中的愧疚滋生起来,我终是对承琰有了越来越多的隐瞒与算计…只是,我早已由不得自己,朝堂之事,承琰有他的顾虑,而后宫角逐,我已无法安心去等他的交代… 临近午膳时候,我正在殿中静静陪着承琰,只见德顺神色匆匆的从外进来,躬身道:“皇上,华仪宫遣人来报,姚贵嫔血崩…怕是,熬不过去了…” 承琰一惊,猛然从座上站起。 我也慌忙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起身道:“皇上,去看看吧。” 连步撵都来不及传唤,一路疾步去了华仪宫。 锦华殿内,一片死寂,原以为此时该是混乱喧嚣,然此时却是如同无人之地,静的让人心生凄凉。 寝殿内,只见碧鸢跪伏在榻边,肩膀不时抖动,小声哭泣着,而许太医面色垂丧,立在一边。 而姚芷懿静静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仿佛抽干了浑身的血液,细长的远山黛微微蹙起,双眼紧闭,高挺的鼻梁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薄唇干裂的如同许久不曾经甘露滋润的田地,胸前不时微微起伏,气息已是十分虚弱,锦被上残留着未曾清理的血迹,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承琰缓缓的走到榻边,伸手轻轻拨开姚芷懿粘在额前的碎发,面色沉重的看着她,轻声唤道:“芷懿,朕来看你了…” 听到承琰的声音,姚芷懿睫毛微微抖动,缓缓睁开了眼,眼神依旧空洞:“皇上…你来了…” 承琰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哀伤:“是,朕来了,你会好起来的,养好身子,我们还会再有孩子。” 姚芷懿望着承琰,目光却仿佛穿过了承琰,不知飘往何处:“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臣妾…怕是…怕是再不能陪伴皇上了…” 承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会的,不许胡思乱想。” 姚芷懿空洞的眸色有了些许神采,缓缓的朝承琰伸出了微颤的手,费力的扯出一丝笑容:“记得臣妾…初入东宫之时,才十五岁…那时…臣妾年纪小,只觉得皇上…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子…皇上对臣妾的宠爱…臣妾视若珍宝…想到自己将一直陪伴皇上,便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转眼,已过了十二年,臣妾已陪伴了皇上十二年…这十多年,有多少东西都变了…臣妾早已不是最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为了留住皇上,臣妾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臣妾…让皇上失望了…” 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了许久,胸口的起伏比方才快了些,仿佛用尽了姚芷懿所有的力气。 承琰并非冷酷之人,十几年的陪伴,即便不爱,也有了别样的情感,或许弥留之际,最大的恩赐便是让她没有遗憾… 承琰握着姚芷懿的手:“你陪伴朕多年,与旁人不一样,朕心中一直有你的位置。” 姚芷懿终是露出欣慰的笑意,然气息已是越发微弱:“能占着皇上心中一角,臣妾…便已知足…” 承琰轻声安慰道:“你会没事的…” 姚芷懿看似已是强弩之末,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握住承琰的手,眼中尽是哀求:“皇上…臣妾自知命不久矣…将来…请皇上…请皇上善待臣妾母家,父亲这么多年为朝廷效力,忠心不二…” 承琰眼中的水雾散尽,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不留痕迹的将手抽出,轻轻的拍了拍姚芷懿的手背:“你只管养好身子,朝堂的事,无需挂心。” 姚芷懿眼角的泪水悄然落下,犹不甘心:“皇上…您答应臣妾,求您了…” 见状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悲凉,后宫中的女子,是何等的悲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在想着保全母家,只可惜,她低估了承琰要除姚家的决心,也低估了姚重的野心… 承琰方才的愧疚与哀伤渐渐消散,神色已疏离了许多:“朕对你的情谊,与你的母家无关,你可明白?” 姚芷懿闪烁着期盼的眸子终究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你终究是无情的…” 此时承琰已不愿与她计较,语气依旧轻缓:“你自知这些年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朕是否无情,你最是清楚不过…” 姚芷懿的精神已然虚弱之极,眸光涣散,眼神变的缥缈起来,竟渐渐露出少女般纯真的笑容,缓缓朝着上空伸出手,仿佛想触摸到什么,然后笑容终究在脸上停滞,手臂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掉落… “娘娘…”碧鸢撕心裂肺的悲喊响彻大殿… 承琰缓缓的别过了头,闭上了双眼。 满殿的宫人跪伏在地…殿内陷入了一片悲恸之中, “姚贵嫔娘娘…殁了…” 213.第213章 厚葬 我木然的回到昭阳宫,将自己关在小佛堂中,静静的跪在母妃的灵牌前。 姚芷懿,死了… 安贵嫔与尤小仪都曾参与了书信一事,她们早已消失在这世间,如今,策划这一切的姚芷懿也死了…几年的争斗,屡次迫害,死里逃生,如今鲜血淋淋,两败俱伤,我与她之间的一切,终究是结束了… 母妃,我已为您报仇,她多次害我,又害死了您,我从前所谓的善良与不忍,早已死在了仇恨之中…这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从前在华宫,我活在您的羽翼之下,虽也知晓宫中的冷暖,却从不知竟是如此刀光剑影,血迹斑斑,若要活的更好,便只能踏着仇人的尸体,一步步往前走…若说从前您是我的顾虑,那么从此,对于华宫,我也无需再心慈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玉缘从外进来,小声道:“主子,赵婕妤来了。” 我又朝着母妃的牌位扣了一头,才搭着玉缘的胳膊站起身,出了佛堂。 进了外殿,只见亦颜正坐在座椅中愣神。 我走上前去:“姐姐来了。 亦颜回过神来看着我,眸中有道不明的情绪:“华仪宫的后事,皇上交由谁去操办了?” 我在亦颜旁边的座中坐下,“皇上许是体恤我连日辛苦,将此事交由皇后与如妃操办了。” 亦颜轻叹:“她害你多次,皇上心中明镜似的,若是再让你为她操办丧事,岂非太过为难你,皇上待你也是体恤的很。” 我浅笑:“人都不在了,后事如何操办,由谁操办,已然不重要了。” 亦颜迟缓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姚芷懿…这么些年了,这一天竟就这样来了…她死了…” 我幽幽的看着她:“是啊,她死了,这后宫再也不会有姚芷懿这个人…姐姐,我们报仇了…” 亦颜望着我,眼中竟是迷茫之色:“从前对她恨之入骨,一心想着报仇,如今她死了,这么些年的恨,突然无处安放了…” 从我初见她时,菱角分明的面孔中便透着几分淡然与恬静,我看着她依旧姣好的侧脸,“没有恨,不好么?难道姐姐愿意整日活在恨里,不快乐么?” 亦颜的目光深远起来,看向华仪宫的方向:“无恨,自然是好,只是,自己这几年,仿佛便是靠着对她的恨,才活到今日,如今她死了,突然不知为什么要在这吃人的地方辛苦的活着…” 我不由心生悲凉,依旧安慰道:“不论在哪里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这宫里的日子,虽说比旁处艰难了些,可这便是我们的命,既然一辈子都要困在此处,便要努力活的更好才是,姐姐活着,是为了自己。” 亦颜露出一丝苦笑:“是啊,为了我们自己,冷暖自知。” 我见亦颜心中烦闷,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话题引向别处:“再有一个多月,如汐便要生了,小心翼翼的熬了这么久,日子近了,更不能再出什么差错。我被宫务缠着,得空的时候不多,姐姐有空便多照看如汐吧。” 亦颜点头:“这是自然,说起来,如汐变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什么都不想,如此我也放心不少。” 我幽叹:“姐姐也说这是吃人的地方,如汐既入了宫,便不该被我们的保护蒙了眼,谁都护不了她一辈子,若有一****我不在了,她也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第二日,承琰下旨追封姚芷懿为妃,谥号仍为生前的封号“懿元”,以夫人礼下葬,并追封四皇子为贤王,同时亦下旨,一个月不再招任何妃嫔侍寝,如此,已是姚芷懿莫大的哀荣了。 旨意一下,众人明里自然不敢说什么,私下却是怨声载道,毕竟从前华仪宫树敌不少,如今殁了,众人却要一个月都见不到承琰。 请晨礼时,听得座下的抱怨之声,皇后亦不得不劝:“皇上也不是无情之人,懿元妃陪伴皇上多年,骤然离世,皇上心中必然哀痛,众位姐妹又何必同一个已故之人争风吃醋呢,只要活着,何愁没有机会服侍皇上?” 我看着座下那些个写满不甘的年轻姣好的脸,声音柔和而轻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若是懿元妃刚刚甍逝,皇上便将其抛之脑后,纵声纵色,岂不是也要寒了诸位姐妹的心么?” 这时,从前依附于华仪宫的章芬仪看着我,阴阳怪气道:“听闻昭妃娘娘昨日一早便去了华仪宫,不到午时懿元妃便殁了,前日产子都熬了过来,怎的偏生见了昭妃一面,懿元妃便这样去了呢?” 我不闹不怒,神色泰然的望着她:“本宫倒是想听听章芬仪的意思?” 章芬仪眸中精光一闪,笑着道:“臣妾可不敢妄自猜测,昭妃娘娘如今权倾六宫,若是惹的娘娘不悦,臣妾可惶恐的很。” 这时,陈婕妤瞥了章芬仪一眼,神情中略有鄙夷:“章芬仪从前一向与懿元妃走的近,如今可是关心则乱,胡言乱语起来了吗?” 章芬仪不以为然道:“臣妾自然是关心我们的昭妃娘娘,皇上因懿元妃离世而一个月不招嫔妃侍寝,可见用情至深,若是哪一日想起来,岂非要向昭妃追究此事。” 我闻言不禁笑了,她竟是如此不自量力,“章芬仪既是如此关心此事,不如此时便去找皇上,说不定皇上还会因此而嘉奖芬仪。” 章芬仪见我神态自若,不禁狐疑的望着我,语气不由有些生硬:“多谢昭妃提醒。” 一直不语的惠妃见状笑着圆场:“皇上悼念懿元妃,也是应当,毕竟多年的情分放在那里,这段时日,诸位妹妹难得空闲,趁此机会做些有意义的事也未尝不可。” 皇后道:“惠妃说的不错,这段时日,你们便安生一些,莫要惹皇上烦心才是。” 众人忙起身应了,又说了一阵话,便也散了。 214.第214章 违心 出了凤鸾宫,惠妃自后方上来,与我一道而行,只见其面上掩不住的笑容,仿佛眼中都要放出光来,“华仪宫昨日突然血崩而逝,倒是让我意外…”说着,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向我:“她从前屡次害妹妹于危险之地,妹妹终究报了此仇,还要恭喜妹妹。” 我面不改色的回视着她,淡笑道:“华仪宫自知产下的死胎是个皇子,才受不住,跟我又有何干系呢。” 惠妃不禁笑意更浓,“要知晓,也要有人告知才是。” 我不以为意的笑道:“此事阖宫尽知,岂是能瞒得住的,若换做姐姐,便能忍心看着懿元妃被蒙在鼓里么?” “自然不会,既是做过的事,便该知晓真相。” 我望着远处遮了一层密云的天色,沉沉的叹息融进那阴郁的天色中,“因果循环,善恶得报…世间之事不过如此,我与华仪宫如此,这后宫中的每一个人,也都逃不出这因果报应,姐姐说是吗?” 惠妃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妹妹如今说话,越发有深意了。” 从前每每见她都滋生猛涨的恨意,都需极力控制才能再对她露出笑容,然而今日,心中却突然平和了许多,仿佛那些根深蒂固的恨,已在层层掩饰下,埋在了最深处,只待它某一日爆发,或伤了自己,或摧毁敌人… 我冷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静谧的宫道上仿佛能听闻那若有似无的恸哭,“华仪宫突然甍逝,我难免感慨几句,莫非姐姐又多心,想到了别处去?” 惠妃看着我,声音温和了许多:“我与妹妹一向都是一心的,又能往何处想呢。” 我露出笑意,仿若回到了从前,“我知道,姐姐从不会害我。” 惠妃眸光一闪,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悠然看着前方:“听闻姚重知晓华仪宫产下的是皇子,似乎打击不小,昨日姚芷懿的死讯传到宫外,姚重竟是骤然病倒,今日连早朝都无法去。” 我闻言笑道:“宫外的消息,我向来闭塞,还好姐姐能告知于我,姚家损失惨重,姚重受不住,也是意料中的事。” 惠妃一下下的轻抚着腕上的打磨的光滑剔透的翡翠镯子,眼中尽是轻虐:“从前姚重与华仪宫相互依仗,多年来在后宫与前朝兴风作浪,这样的好日子,也该结束了。” 我看着惠妃,不禁颔首:“幸得姐姐父兄一心辅佐皇上,姚重也可有所制约,姚重仗着先帝宠爱,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结党营私,在朝中纵横多年,目中无人,迟早都会自食恶果。” 惠妃的眸色渐亮,神色中透出几分傲然,“我父兄向来忠心,一心效忠皇上,瞧不上的,便是那徇私枉法,作奸犯科之人。” 我淡淡笑着:“姐姐说的不错,正因姐姐家训忠嘉,我才敢放心的把如汐交由姐姐照看,姐姐也知晓,我一向视如汐为亲妹,她若有何闪失,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惠妃面色不改,目光和煦的仿若初春晨起的柔光,“妹妹放心,我待如汐,亦如姐妹,必会好生看护。” 我抿嘴而笑,“我自然是放心的。” 如今皇后之下,我与惠妃、如妃三人同列妃位,九嫔之位仅黎修仪一人,贵嫔之位空无一人,如妃与黎修仪向来恩宠平平,从前我们一同对付华仪宫,如今华仪宫殁了,我自然成了惠妃最大的敌人,往事在目,我也已然不会放过她,这样表面的和谐能维持到几时,便不得而知了… 待与惠妃分开,原本打算回宫,却又觉得无趣的紧,便又传了步撵,往雎祥宫的方向去了。 方走到一半,便听宫墙内有人在议论什么。 仿佛是章芬仪的声音传来:“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得了些权势,倒是卖弄起来了。” 另一人附和道:“谁让皇上宠爱她,仗着恩宠,自然瞧不上我们这些无宠之人。” 章芬仪不屑道:“听闻她入宫时不过是个美人,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几年便晋为妃位了,不过是个小国公主,又能嚣张到几时,待皇上厌弃了她,看她还如何能像如今这般趾高气昂。” “姐姐息怒,忍一忍便罢了,花无百日红,还怕没有翻身的时候么?” 玉缘看了我一眼,正要呵斥,我抬手制止,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只闻章芬仪又道:“懿元妃原本产后并无大碍,偏生她去了,懿元妃便送了命,不是她害死的,又能是谁。” 一旁的人仿佛有些害怕,声音放低了些:“姐姐小声些,当心让旁人听到,毕竟姐姐并无证据,这话哪里是能乱说的。” “听到了又有何妨,她敢做,还怕旁人说么。” 我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若换做从前,我恐怕便要忍下了,可如今的我,却是没那么好脾气了,自母妃与靖安去了,我的心也越来越坚硬,因为我已切身知晓,不分时宜的心软,只会委屈自己,纵容想要伤害自己的人… 我举头朝上方望去,姝尧宫…当日钱答应与史常在接连出事,这姝尧宫,可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215.第215章 惩罚 入了姝尧宫,只见章芬仪与周才人正坐在廊下,口中仍旧出言不逊。 我缓步朝她们二人走去,扬声道:“二位妹妹可当真是好兴致。” 听到我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怔,忙转过身,见来人是我,神色大变,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鬼魅,慌忙跪在地上,“臣妾见过昭妃娘娘。” 我不急不缓的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似笑非笑道:“虽说立了春,可积雪还未融化,天儿依旧冷的很,二位妹妹如此喜好闲叙,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么?” 章芬仪低垂着头,硬着头皮道:“臣妾不知昭妃娘娘突然驾到,是臣妾失礼了。” 我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半分恼怒,“既是失礼,不知芬仪欲如何赎罪?” “臣妾…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臣妾所犯何罪,还请娘娘告知。” 我悠闲的环顾了四下,又将目光放到章芬仪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凌厉:“芬仪不必知晓犯了何罪,你只需记着,本宫不喜在背后说三道四,出言不逊之人。” 章芬仪眼中的怒意丝毫不敢表露于外,“是臣妾多言了,还请娘娘恕罪。” 我不禁轻笑:“恕罪?本宫饶了你,你也不会感激本宫,本宫为何要恕你的罪?” 章芬仪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娘娘手握宫权,莫非要乱用私刑么?” 我敛起笑容,目光逐渐冷冽,“方才在凤鸾宫,本宫便未曾与你计较,你当真以为本宫软弱好欺不成?” 章芬仪身子一怔,不禁软了下来,“臣妾不该妄自议论娘娘,求娘娘饶了臣妾这一遭吧。” 我丝毫不曾动容,淡淡道:“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本宫替你管。”说罢,看了玉缘一眼,“给本宫掌她的嘴,直到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为止。” 眼见玉缘已走到跟前,章芬仪这才知晓害怕,“娘娘,臣妾知错了,求娘娘息怒碍” 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打。” 玉缘向来不喜这些个多舌无胆之人,自不会手下留情,扬手便狠狠朝着章芬仪涂着浓厚胭脂的脸上打去,几个耳光下来,章芬仪的脸已然通红,高高肿起。 一直跪在一旁不敢多言的周才人有些不安的看着一旁受刑的章芬仪,忍不住道:“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章芬仪已经知错了,还请昭妃娘娘能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次。” 我冷冽的目光自她怯懦的脸上扫过,“本宫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本宫只知,有错当罚,从前你们在背后诋毁本宫,本宫都不愿计较,倒纵的你们如今愈发变本加厉,你说,本宫该不该罚你们?”言罢,我眸光一转,冷笑道:“乱嚼舌根,也没有少了你的份,本宫还未来的及罚你,你倒为旁人求起情来了。” 周娘子脸色瞬时通红,慌忙伏低身子,“臣妾…臣妾方才也并未说什么,是章芬仪她…她对娘娘颇为不满,臣妾本不想与她多说,碍于她位分高于臣妾,臣妾没有办法…才…才随意附和几句…娘娘饶了臣妾吧…” 方才还在为章芬仪求情,如今如此快便将自己撇的干净,我不禁嗤笑:“周才人很会为自己辩解,只是可惜,本宫没有饶恕你的理由。” 一会儿的工夫,章芬仪已经挨了几十个巴掌,两颊红肿不堪,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一丝不乱的发髻已散乱开来,模样狼狈不已。 我出声让玉缘停手,因打的用力,只见玉缘的手掌也已红肿起来。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章芬仪与周才人,没有一丝同情与不忍,冷冷道:“你们入宫也有一年了,有些道理还需本宫再说么?后宫不比家中,祸从口出这几字还望二位妹妹牢记于心,若是再让本宫听到什么不该由你们说的话,到时便不是眼下这些不痛不痒的责罚了。天色尚早,二位妹妹便跪在这里省过吧。” 临离去前,又罚二人抄写一月《妇言》。 出了姝尧宫,我执起玉缘有些红肿的手掌,有些心疼道:“生受你了,回宫后找些药膏涂抹着,今日便什么都不要做了。” 玉缘笑着道:“奴婢何时那般娇气了,姝尧宫这几位向来不安分,对主子多有闲言冷语,如今惩治一番也好。” 容瑾向来嫉恶如仇,如今严重亦满是快意,“主子早便该给她们些颜色瞧瞧,方才可真真过瘾,今后看谁还敢在背后中伤主子。” 我拢了拢耳边被风吹开的碎发,不以为然:“要想在这宫里活的舒心,心软果真是最要不得的东西,我若今日忍下来,她们日后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不堪的话来。” 玉缘道:“主子说的不错,主子从未与她们有何过节,却依旧无法阻止她们背后诋主子娘,不计较,她们也不会因此对主子感恩戴德,倒不如让她们知晓些厉害,日后也有所收敛,如此也可给他人个警醒。” 216.第216章 恍如隔世 几日过去,姚芷懿的后事已然办妥,从前在华仪宫服侍的宫人也被分配至各局,逝者已逝,独留活着的人,重复着如履薄冰的日子,仿佛永无止境…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时间也从不曾因任何人的离开而停滞,那些再见不到的人,仿若从未来过… 这一日,却是如汐挺着九个月的孕肚来了。 我忙招呼了她入座,不禁嗔怪:“月份这么大了,怎的丝毫不小心些,永信宫来此也不算近,万一摔着可怎么好。” 如汐一手托着腰,一手护着肚子,俨然一副即为人母的样子,连着面上的笑容都仿佛发着温和的光,“姐姐这般紧张,莫非要我足不出户么?”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紧张,这才稍稍松懈了些,叹道:“越是快到日子,我越是怕有何闪失,毕竟你心思单纯,我总怕你大意了。” 如汐垂下眼帘,徐徐道:“姐姐忘了么?我早已不是从前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我露出欣慰的笑意,“我早知你细心了许多,可仍旧是担心你,早膳可用过了?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如汐摇头道:“太医说了,临产的一个月,孩子长的快些,要控制着少吃些才好生。” 我轻轻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还当是从前的你,竟是忘了这些。” “姐姐向来最疼我,我岂会不知。”说罢,如汐眸光一闪,继续道:“我今日来,是想向姐姐讨样东西。” 我看着她,柔声道:“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如汐若有所思的轻抚着高隆的小腹,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我,“姐姐可还记得,当日惠妃送我的那串红珊瑚手钏?” 我一怔,不禁蹙起眉,“妹妹要那东西做什么?虽说你的胎象已然稳固,可那东西能不触碰,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如汐轻咬了咬下唇,“自怀孕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不让旁人有可趁之机,可惠妃毕竟与我同住一宫,近几****来的越发殷勤,我这颗心总是提着,故而想着将那手钏放在我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如汐的意思我已然明了,思索了片刻,我终是吩咐容瑾去将那手钏取来,又嘱咐道:“这些日子要更加小心些,万不可让旁人钻了空子,这手钏拿回去后便束之高阁吧,这气味你是闻不得的。” 如汐目不转睛的望着装着手钏的檀木盒子,眼神如同初冬的微风,轻缓却带着一丝寒冷,“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我微微叹息,若不是处在深宫之中,如汐如今必定还似从前那般无忧无虑,保持着最初的纯真,也不必活的这般如履薄冰。 “对了,我闲来无事给皇儿缝制了几件小衣,都是皇上赏下来的上好料子,对幼儿再合适不过,你既来了,便一并带回去吧。” 如汐神情瞬时柔和了许多,露出笑容:“姐姐宫务繁忙,还惦记着为皇儿缝制衣裳,我知姐姐最是疼我。”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与亦颜姐姐是我在这宫中最珍视的人,你若知晓我待你的情谊,便要好生保护自己,平安生下皇儿。” 如汐的眼神早已不同从前的清澈无忧,坚定中带着一丝杀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待如汐走后,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由叹息:“如今看着如汐,我竟有些想不起她从前的样子了。” 容瑾轻叹道:“如汐小主从前仍是孩童心性,玩心也重,在这宫里自然吃亏的很,如今这样也是好事,至少主子也不必太担心她被人害了去。” “若是未曾入宫,想必她会过的比如今快乐许多吧。” “主子怎的又多愁善感了?哪有永远无忧的生活呢,不论入宫与否,那样毫无心机的性子,终究是要吃亏的。” 我幽叹:“许是初见她时,太过纯真美好,又或是她太像华宫中的如曦,我总想去保护她。” 容瑾笑着道:“如汐小主也快生了,想想初见时还像个孩子一般贪玩,如今却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是啊,时间过的可当真是快…” 我的思绪不禁飘远,转眼我竟已入云宫三年有余了,三年的时光,却是变了太多东西,母妃离去了,靖安也走了,姚芷懿也已殁了,从前在华宫中那些在母妃膝下承欢的日子,更是恍如隔世,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217.第217章 罪由 午膳时候,承琰来了,眉眼中隐隐有些怒意。 我见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声音轻柔的如同薄纱拂面,“皇上可用过午膳了?” 承琰见到我后,面色稍缓,眼中却仍旧是散不去的冷意,“朕已然被姚重那个老东西气饱了,午膳不用也罢。” 我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听闻前些日子懿元妃甍逝后,姚相一直卧病在床,怎的如何又惹恼了皇上?” “他是卧病在床不错,却也未曾闲着,日日上书,就着四皇子与懿元妃身死一事,要朕追封懿元妃,连着姚家的族人也一并加封进爵。”承琰说着,连连冷笑:“懿元妃…可当真有个好父亲。” 我闻言不由唏嘘,姚芷懿已然殁了,然而他的父亲却仍旧不肯放弃她能为姚家带来的最后的利益。 我轻叹:“懿元妃尸骨未寒,姚相此举可当真让人心寒,若是懿元妃泉下有知,岂非要魂魄不宁。” 承琰神色愈发难看,冷笑不已,“她一向看重家族权势,又怎会认为她的父亲有错。” 我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打算如何呢?” 承琰揉着额头,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久久才冷冷吐出几个字:“姚重欺人太甚…” 我起身走到承琰身后,轻轻为他按揉着头部,承琰闭眼不语,享受着片刻的清净。 静默了许久,我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歇,似不经意的道:“姚家本就犯过重罪,是皇上大度,不予惩治,如今竟是得寸进尺,莫非忘了曾做过什么不成,皇上何必与这等无耻之人置气。” 承琰闻言顿了顿,思索着道:“重罪…” 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将恨意掩饰在平淡的声音之下,“泄露云国军部秘事,企图陷害臣妾,那信虽未曾流到宫外,却交之太监之手,若是信中所述传到外人耳中,岂非要酿成大祸。” 承琰握住了我正为他按着头部的手,转头看着我,“宁儿的意思是…” 我幽幽道:“皇上当日因旁的顾虑,将此事压下,不曾重罚,已是天大的宽容,姚家本该感恩戴德,反思改过才是,如今却借着懿元妃之死要求封赏,不知感念君恩,也阖该为所犯之罪受到应有的责罚。” 承琰凝眉不语,似乎在思量此事。 我知晓这几年承琰已慢慢将姚重在朝中的党羽拔除了大半,姚重的势力已是大不如前,承琰已将朝中要职换成了忠于他之人,姚家的衰落,已是不可逆转之事…姚芷懿的死也使得姚家大受重创,想来姚重已然慌了神,才打算借此机会获利,只是这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片刻之后,承琰才缓缓道:“朕也忍了姚家许久,从前姚重结党营私,朕动不得他,如今他的势力已被朕削减不少,朕确实无需再忍…以此事为由头,也未尝不可。” 我在承琰旁边的座上坐下,静静道:“懿元妃是皇上的妃妾,有多年相伴之情,即便做了许多错事,然逝者已逝,皇上依旧可以追封她,这是皇上有情有义,然姚家曾犯重罪,皇上是看在懿元妃的面上才未曾重罚,可姚家却毫不感念皇上的苦心,得寸进尺,犯下的错,理应受到责罚,从前在懿元妃身边服侍的那些宫人皆可为证,姚家无从抵赖。” 承琰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看着我,不禁露出笑容,“宁儿陪伴在朕身边,可当真是朕的福气。” 我抿嘴浅笑,“皇上心中早有了主意,臣妾不过是大胆了些,揣测皇上圣意,皇上怎的又将功劳给了臣妾呢?” 一阵玩笑后,承琰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泛起冷光,“前几日,有密探来报,姚重近日似乎与楚国走的进了些…” 我闻言一惊,“皇上的意思是…姚重与楚国有勾结…” 承琰面色渐冷,“这几日朕正在搜罗证据,待证据确凿,朕便无需再心慈…” “如此说来,所谓的病重,也不过是幌子罢了。” 承琰冷笑道:“朕早便知晓,明里卧病在床,暗里却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思索片刻,凝重道:“若此事为实,多耽搁一日也是危险,姚重位高权重,在朝中本就是一人之下,如今勾结楚国,必是楚国许了他好处。皇上如今羽翼丰满,若想除掉姚家,证据又岂是什么难事,朝中效忠皇上的官员不少,必能助皇上达成所愿。” “这几年朕手中已握有不少姚重结党营私,私相授受的证据,只待他通敌叛国一事坐实,便是最有力的一击。” 我看着承琰因未曾休息好,眼下有了淡淡的乌青,不禁有些心疼,“楚宣二国早有勾结自不必说,如今竟已将手伸向云国朝中,里应外合,皇上腹背受敌,难免要吃他们的暗亏。臣妾从前向皇上提过收复华国一事,不知皇上可有思量?” 承琰看着我,眸光柔和的似春日的暖阳,“你能为朕解忧,朕十分欢喜,前次你与朕提过之后,朕也思虑了一番,若你有把握说服华帝归顺,此事便可以一试,只是还需细细筹划。” 我闻言放下心来,莞尔笑道:“皇上眼观大局,想的自是比臣妾周全,只要皇上相信臣妾,一切便依皇上的筹划,臣妾只管待命便是。” 承琰宽大的手掌轻抚着我的面颊,柔声道:“朕视你为珍宝,自然要将此事计划周全,不能让你有一丝危险,朕宁可放弃大统,也绝不能失去你。” 我闻言心中暖流涌动,仿佛一团火焰照的通明,鼻尖不禁一阵酸楚,“便凭着皇上待臣妾的这份情意,即便为皇上付出性命,臣妾也甘之如饴。” 承琰蹙眉道:“不许说这些不详的话,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朕,朕不许你食言。” 我温婉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定之意,“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一统天下…” 218.第218章 疲色 翌日,众人去凤鸾宫请安时,却见如汐精神头不是很好,面上多有疲色。 连皇后也忍不住询问:“万婕妤今日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昨晚未曾休息好?” 如汐轻揉着额头,疲惫道:“多谢娘娘关心,许是月份大了,这两日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皇后关切道:“若是觉得不舒服,便让太医瞧瞧,可马虎不得。”顿了顿,又道:“你离临产已不到一个月了,便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如汐往日充满神气的眼睛如今蒙上一层灰色,颔首谢恩:“是,臣妾晓得了,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转而将目光放在惠妃身上,“惠妃是永信宫主位,便多费心照看些。” 惠妃温声道:“娘娘放心,臣妾会好生照看万婕妤。” 如汐看着惠妃,面上露出笑意,“自臣妾有孕以来,惠妃姐姐照顾臣妾无微不至,近日更是日日都送去安胎补药,实在是辛苦姐姐了。” 惠妃一如平日,面色温和,恰到好处的笑着,“只要妹妹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本宫辛苦一些也无妨。” 我心中冷笑,只冷眼旁观。 出了凤鸾宫,我不禁担忧的上前问道:“你今日精神头如此不好,可有什么事?” 如汐握了我的手道:“不过是没有休息好罢了,姐姐不必这般担心,我回去再好好歇歇便是。” 我望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担忧道:“一定要小心些。” 如汐重重的点头,“我会的。” 过了几日,连着承琰来时,也忍不住念起此事,“这两日朕去看如汐时,见她的精神并不是很好,你与她一向走的近,便多费心照顾一些。” “是,如汐妹妹眼看着便要临产,自是经不起一点闪失的,臣妾已嘱咐了太医好生照看。” 承琰望着我,眼神温柔似水,“你也要好生调理身子,早日怀上我们的孩子。” 我心中一阵落寞,面上却是莞尔轻笑,“皇上如今已是几个孩子的父皇了,还需巴巴的等着臣妾的孩子么。” 承琰的眼神越发温柔,仿佛要滴出水来,“朕身为皇帝,后宫宠爱要顾着平衡朝政,许多事情,自是帝王的责任,不得不为,但朕视为心爱之人的,仅你一人,你与朕的孩子,自然不一样。” 我心中一阵暖意,“皇上待臣妾的情意,臣妾自然明白,臣妾会好生调养身子…” 承琰陪着我一同用过午膳,便留在昭阳宫午歇了。 我闭眼躺着,也未曾睡着,听到殿外轻轻扣门,接着传来玉缘压低的声音:“主子…” 我看了眼身旁呼吸均匀的承琰,一阵心疼,小心翼翼的起身,不去吵到他。 脚步轻盈的出了寝殿,只见玉缘面色焦急,正在外候着。 见我出来,忙上前道:“主子,方才如汐小主宫里的人来过,说如汐小主腹痛不已,主子快去看看吧。” 我一惊,一股凉意自脚底传来,声音不禁提高了些,“快为我更衣。” 许是动静大了些,只闻承琰略有些慵懒的声音从寝殿内传来,“宁儿,发生了何事?” 我忙进了寝殿,只见承琰已坐起身,面上仍带着初醒时的疲惫。 我心下担心如汐,已顾不得太多,匆匆道:“如汐不知因何腹痛,臣妾心下担心,准备去看看。” 承琰闻言脸色一变,翻身下了榻,“朕与你一道去。” 219.第219章 红花 一路疾步去了永信宫,一入殿,只见如汐正捂着高隆的小腹在榻上躺着,面色比前两日更差了些,殷红的嘴唇已然没了血色,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周正此时正在细细查看如汐用过的吃食。 众人见我与承琰来了,忙跪地请安。 我快步走到床榻前,看着如汐的样子,心疼不已,“如汐,你怎么样?” 听到我的声音,如汐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些,因疼痛而发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姐姐…” 我紧紧的握着如汐的手,“周太医,万婕妤可有事?” 周正拱手道:“娘娘放心,万小主可能误事了孕妇忌食的东西,好在并无大碍,微臣已经熬了补药,调养几日便好。” 闻言,我与承琰皆是放下心来,承琰也不曾坐下,只转头问如汐的贴身宫女彩卉:“万婕妤为何会突然腹痛?” 彩卉忙垂首道:“回皇上,主子午后喝了安胎药便歇下了,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腹痛不已…奴婢担心,便忙请了周太医来,又禀告了皇上与昭妃娘娘…” 我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糕点,“你家主子午膳就吃这些东西么?” “是,今日主子胃口不好,午膳只吃了几块糕点便作罢,后来惠妃娘娘宫里的人送来了安胎补药,小主便将补药喝了才去午睡。” 我脑中轰然一声,惠妃…安胎药… 承琰未曾发觉我的震惊,蹙眉又问:“这些吃食可有什么问题?” 周正顿了顿,“回皇上,微臣已查看过,万婕妤的吃食并无不妥。” 我朝着畅阳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那碗安胎药,周太医可查看了?” 彩卉想了想,道:“不曾,因那安胎药苦了些,小主喝了几口便喝不下去了,又想着是惠妃娘娘好意送来的,必是好东西,且近些日子每日午后惠妃娘娘都会送来,主子便命奴婢放了下去,待午歇起来再喝,此时还在小厨房放着。” 我转头看着承琰道:“皇上,如汐用过的午膳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唯有这安胎药未曾查看,虽说是惠妃送来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皇嗣为重,还是稳妥些为好。” 承琰点头道:“昭妃说的不错,去将那碗安胎药端来,让周太医查看。” 彩卉闻言忙退下去了小厨房。 这时,如汐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嘤咛,神色痛苦,承琰见状侧坐在榻边,柔声道:“周太医说你并无大碍,待药熬好了,喝下去便会好起来。” 如汐的额头因疼痛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声音也虚弱不已,“臣妾近些日子…精神不济,胃口…也并不好…并未乱吃东西…不知为何会这样…” 承琰抚了抚如汐的长发,“朕会查出原因,你放心便是。” 不一会儿,彩卉端着已剩一半的药碗进来,放在了桌上待周正查看。 周正端起了药碗放在鼻下,又轻抿了一口,眉头不禁皱起。 我见状忙问:“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周正又细细查看一番,才将药碗放下,凝声道:“皇上,昭妃娘娘,这补药中有红花的成分,有孕之人,最是碰不得的…” 我与承琰具是一惊。 我亦是后怕不已,“皇上,这安胎药,竟是打胎之物,方才彩卉说近些日子惠妃每日都会送来,难怪近日如汐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埃” 承琰眸中漫起冷意,仿若寒冬的冷风,“去将惠妃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惠妃已疾步从殿外走来。 一入殿,惠妃飞快的扫视了殿内,面色不由凝重了几分,“臣妾方才听闻万妹妹腹痛,心中担忧,便来看看,不知万妹妹如何了?” 承琰冰冷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又落在惠妃身上,“你来的正巧,这碗安胎药,可是你送来的?” 惠妃看了看那药碗,小心翼翼道:“是,臣妾奉命照看万妹妹,万妹妹临近生产,身子还需补起来,臣妾便命人熬了安胎药送来。” 承琰冷笑道:“万婕妤的身子是需补着,却也不必用红花这些个毒物来补,这几年,你越发让朕失望了。” 惠妃骤然一惊,脸色不由大变,“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这时,如汐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这其中定有误会,惠妃姐姐自臣妾有孕以来多有照顾,她不会害臣妾的…” 惠妃不由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不禁有些颤抖,“皇上是怀疑臣妾在安胎药中放了红花,想要害万妹妹?” “怀疑?”承琰不禁冷笑,声音中寒意更甚,“周太医已查看过此药,里面有红花的成分,药是你送来的,朕找不到不怀疑你的理由。” 惠妃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安胎药确实是臣妾送来的,可是臣妾从未在药中放入红花来害万妹妹,万妹妹与臣妾同住多年,臣妾待她如同亲妹,怎会加害于她,是非曲直,还望皇上明鉴。” 220.第220章 查 承琰面色阴沉的看着她,“若换做从前,朕必然不信,只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朕已然毫不意外。” 惠妃一惊,一丝慌乱自眸中闪过,“皇上,臣妾跟随您多年,臣妾的为人,皇上难道不清楚么?皇上还未查清,便认定是臣妾所为么?” 承琰深邃的眸子布满寒意,“昭妃禁足期间受宫人苛待,又身中雷公藤之毒险些毙命,懿元妃有孕后一向鲜有外出,应你之邀前去御花园赏菊,回去路上便被已疯癫的施氏撞倒,险些滑胎,这一次又是万婕妤,这些事无一不是出自你之手,你让朕如何信你?” 惠妃骤然睁大了双眼,平日里温和端庄的面容布满惊色,慌忙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从未做过这些事,臣妾不知皇上因何会将这些事算在臣妾身上,臣妾当真没有做过。” 承琰定定的看着有慌乱的惠妃,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有些事朕从未多想,如今朕甚至在想,或许靖安之死,也并非意外…” 惠妃闻言,惊的险些跌坐在地,猛然摇着头,“皇上,靖安一事臣妾自知对不起昭妃妹妹,是臣妾未曾照顾好靖安,可是靖安毕竟是皇上的孩子,又那般可爱,臣妾如何能对幼子下毒手。” 我看着跪在地上惊慌不已的惠妃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我的恨意再次涌了上来,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死死的盯着她,“姐姐,自我得宠后,有多少人都想要我死,可我一向视姐姐为知己,从未疑心,甚至在今天之前,我也一心向着姐姐,可是姐姐待我也是如此么?是否我的存在,也同样挡了姐姐的路…便如如汐腹中的孩子…” 我的一番话让承琰面色愈发阴寒。 跪在惠妃身后的贴身宫女若竹惊慌的扣了一头,“皇上,这些事情尚未调查,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惠妃娘娘所为,皇上与昭妃娘娘怎能如此草率便定惠妃娘娘的罪,今日的安胎药,惠妃娘娘不曾亲自煎熬,也不曾亲自放入红花,宫中人多手杂,我家主子冤枉埃” 如汐此时双眼噙满了泪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微颤的伸出了手指向惠妃,不可置信“惠妃姐姐,我一向信你,你如何待我,我都不疑有他,如今当真是你要害我么?” 我骤然看到如汐的手腕上竟是那串红珊瑚手钏,不由一惊。 惠妃此时已镇定了些许,摇头道:“我从未害你。” 如汐茫然的看向承琰,哽咽道:“皇上,臣妾不知该相信谁,惠妃姐姐一向待臣妾很好,臣妾也很信任她,前些日子臣妾还想着,惠妃姐姐当日平安产下公主,臣妾也想沾沾福气,便将她从前送给臣妾的珊瑚手钏戴着手上,可是今日,臣妾真的不知道…” 承琰向来喜欢如汐的活泼好动,平日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写满了震惊与悲痛,不断涌出的泪水,更是我见犹怜,连我看了也不禁心疼的厉害。 看到如汐手上的红珊瑚手钏,惠妃方强自镇定下来的面色瞬时又变了。 我幽幽的看着惠妃,“我记得这手钏,因是惠妃姐姐所赠,又带着淡淡的香味,如汐很是喜欢,时常戴着手上…” 这手钏承琰也自是见过的,且从前我已不经意在承琰面前提起此手钏乃惠妃所赠,如今承琰也定然记得。 我特意提到手钏带有香味一事,承琰不禁将目光放在了那手钏上,许是因许多事矛头直指惠妃,原本不起眼的手钏,此时竟引人注意起来。 如汐垂下眼帘,“臣妾很喜欢这香味,从前便总戴在手上,有孕后又怕身子重,不当心将这手钏弄坏,便放了起来,前些日子才又拿了出来,只因是惠妃姐姐赠的,臣妾才这般爱惜…” 我看着她道:“你是说,前几****才将这手钏又戴在手上,是么?” 如汐抬起泛着水光的眼睛,“是,离生产已不足一月,我想着沾沾惠妃姐姐的福气,才又戴了手钏。” 我看了眼有些慌乱的惠妃,转头望向承琰,“如汐自前几日起便精神不济…不知…这手钏的香味,如汐是闻得还是闻不得…” 惠妃强作镇定,定定的看着我,“昭妃妹妹也怀疑我会害万妹妹么?” 我平静的看着她,“若姐姐没有做过,查清楚,也可证姐姐清白。” 承琰沉默片刻,对周正道:“查。” 221.第221章 禁足 周正领命后,从如汐手中接过了手钏,嗅了嗅,面色不禁变了变,复又仔细嗅了许久,面色沉重的看了惠妃一眼,转身拱手对承琰道:“皇上,这手钏的味道…似乎含有麝香…” 此言一出,殿中一时沉寂了,承琰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惠妃身上,隐忍着怒气。 如汐惊恐的的看着那手钏,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惠妃,声音震惊中带着一丝哽咽,“惠妃姐姐,你…” 惠妃看向承琰的眸色中有了从不曾有过的惊慌,在触碰到承琰冰冷的目光时,不禁一怔,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红珊瑚手钏是臣妾所赠,可臣妾从不知这其中竟有麝香…皇上明察碍” 承琰看着惠妃的目光除却冰冷,尽是失望,“这手钏的出处,朕自会查清,而你,当真让朕失望至极。” “皇上,臣妾对苍天起誓,从未做过这些事,臣妾不知是何人要诬害臣妾,臣妾无法自证清白,臣妾相信皇上会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公道。” 若竹面上有些不忿,扣头道:“皇上,自紫琴端来安胎药,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如今查出药中有红花,中间这一个多时辰任何人都有嫌疑,再说这手钏,自我家娘娘将它赠予万婕妤至今已过了一年多,如何断定便是我家娘娘所为呢?”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依着若竹你的意思,是万婕妤拿腹中孩子的安危做赌,来陷害惠妃么?” 若竹一怔,“奴婢并无此意,只是宫中人多手杂,若是有人设了一箭双雕之计,我家娘娘岂非冤枉。” 如汐露出为难的神色,看向承琰,“皇上,臣妾认为若竹此言不无道理,臣妾也不相信惠妃姐姐会害臣妾,还望皇上能明察此事。” 承琰面无缓色,转头对孙长胜道:“带几个人去惠妃宫中搜查。” 孙长胜丝毫不敢松懈,凝声道:“奴才遵旨。” 说罢带了几名宫人,匆匆去往畅阳殿。 孙长胜走后,殿内又陷入了沉寂,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连呼出的热气都要冷冻成冰。 跪在地上的惠妃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眸光颇为复杂,仿佛灼烧的焰尖,想要将我看穿。 我波澜不惊的回视着她,神色淡淡,“姐姐放心,清者自清,皇上会查明此事。” 惠妃唇角慢慢勾起,眼中却一丝笑意也不曾有,“我自然相信皇上,不会被奸人所惑。” 我的恨意依旧掩藏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从前我与惠妃结盟,一同对付华仪宫,许多事心照不宣,却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我也有了忌惮,她从不知我早已知晓她下毒害我之事,我们也从不曾撕破脸,却早已将彼此视作敌人,此时,甚至已不愿再将面上的戏做足… 心中感慨万千,目光不由的放在了如汐身上,此时的她双眸仍噙满泪水,蹙眉低泣,承琰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如汐,当真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虽然从前我便想让她不再似从前那般毫无心机,任人算计,可是如今事发突然,我却心生悲凉…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孙长胜带着人从畅阳殿回来,将一包东西呈至承琰面前。 “皇上,奴才在惠妃娘娘寝殿中搜到了一些东西…” 承琰冷冷的扫了一眼,摆手示意周正上前查看。 周正将东西打开查看了一番,面色凝重起来,看向承琰,有些迟疑,“皇上,这纸中包着的,是红花粉末…” “不可能,不可能…”不待承琰说话,惠妃不同于以往温厚的声音急促的传来,面上尽是震惊的神色,“臣妾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冤枉…” 承琰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温度,“东西是自你宫中搜出的,谁人能害你?莫非是孙长胜无中生有,陷害你么?” 惠妃眼神坚定,“臣妾不知,臣妾宫中从来没有过红花,这东西绝不可能出自臣妾宫中,臣妾若真想害万婕妤,怎会用如此蠢笨的法子,一旦万婕妤出事,臣妾难逃罪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臣妾何必自寻死路,是非曲直,还请皇上明察。” 承琰冷声道:“朕自会明察,这段时日,你便好生在宫中待着,无事便不要外出了,万婕妤这里,也不必你照料了。” 惠妃讶异的看着承琰,“皇上要禁足臣妾?” 承琰神色间看不出喜怒,一下一下的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你陪伴朕多年,朕顾忌着你的颜面,也顾忌着敬国公的颜面,你若知趣,便好生回去反剩” 惠妃神色黯淡下来,眸中泛着水光,低垂着眼帘,“臣妾告退。” 222.第222章 无奈 惠妃走后,承琰的面色依旧阴晴不定,将那串红珊瑚手钏交给孙长胜,命他去查,又询问了周正几句,待如汐状况好了许多,才离去。 周正又照看了一阵,去了小厨房煎药。 殿中只剩下了我与如汐两人,我望着她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轻声道:“你当真好些了?” “姐姐放心,已经好多了,莫非姐姐还信不过周太医的医术么?” 我看着她,静默了许久,压住了心中的怒气,“你先前为何不与我商量?” 如汐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浅笑道:“我不懂姐姐的意思。” 我盯着她,却如何都无法再与她从前单纯灵动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妹妹难道还要与我装傻么?” 如汐露出一丝苦笑,“姐姐是在怪我么?” 我见状不禁心软了下来,语气放缓了些,“你可知有孕之人最是碰不得麝香与红花这些个什劳子,若是胎儿有何闪失,你可曾想过后果?报仇之事自可慢慢筹划,何苦要用孩子冒险?” 如汐目无焦距的望着高高术起的淡粉色床幔,“姐姐可知,我自有孕以来,每一日都过的担心受怕,惠妃每每来此,我都如临大敌,她送来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不敢碰,我怕,我怕我有一点疏忽,便会让我的孩子万劫不复…”如汐缓缓的看向我,眼中含着泪水,哽咽道:“姐姐,我真的怕,若不扳倒她,我寝食难安。” 我在她的榻旁坐下,淡淡道:“你以为凭此便可将她扳倒么?你岂非太天真了些,你可知皇上已决心拔除姚重的势力,这其中少不了要敬国公的助力,怎会在此时贬黜了惠妃。” 如汐回望着我,原本平静的眸子泛起了波澜,“姐姐的意思是,我做这么多,不会改变什么,是么?” 我看着她,反问道:“安胎药中的红花,并非惠妃所为,对么?” 如汐微微一怔,继而淡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我叹道:“那日,你向我讨要那手钏之时,我便猜到了些许,却未曾想到你如此心急,若这般轻易便能扳倒她,我何必等到今日。” 如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仍显虚弱的声音中尽是不甘,“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么?” 见她有些失落,我心中一阵不忍,安慰道:“自然不会,虽不能彻底扳倒她,但已动了她的大半根基,且如今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结局如何,还要看皇上如何处置,毕竟皇上一向待她不薄,她做了这么些事,想要再重拾皇上的信任,怕是十分不易了。” 如汐咬紧了下唇,静默不语。 我微微叹息,也不再多说,又陪了她许久。 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叮嘱道:“眼下孩子就要出世了,惠妃也被禁足,你万不可再做什么冒险之事,知道么?” 如汐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 离开永信宫,我径直去了雎祥宫,却在路上偶遇了神色匆匆的亦颜。 一见我,便急着问道:“我方才听闻如汐不太好,你可听说了?” “姐姐放心,如汐并无大碍,胎儿也很好。” 亦颜原本紧绷的神色一松,“无事便好,到了最后关头,可经不得一点闪失,方才听到消息,我这心当真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如汐有什么事。”亦颜说罢,声音低了些许,“好端端怎会突然腹痛,莫非是有人要害如汐?” 我看了看四周,微微叹气,压低了声音道:“说来话长,还是去姐姐宫中再说吧。” 到了雎祥宫,我与亦颜将方才的事述了一遍,亦颜听后不禁唏嘘:“如汐当真不似从前了,这样虽是好事,可是在此时也太过冒险了些。” “虽是冒险,可是胜算也大,惠妃如今已是百口莫辩了。” 亦颜轻叹道:“如汐为何这样做,我们都明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再不能退…” 我心中不禁燃起苦涩,“自入宫那日便已没有了退路,若是不用算计便可顺风顺水,,我们何必这般如履薄冰的活着。” “如汐安然无事便是万幸,如今只等着孩子平安出世便是了。” 223.第223章 筹划 几日后,承琰终是查清了此事,那红珊瑚手钏乃宫外一名巧匠所制,据那工匠招认,当时买主蒙着面纱,据说是宫里的人,花重金做了这含有麝香的手钏,又额外付了许多银子封口,却未曾想到承琰能顺着查到这里,因证据确凿,承琰大怒,当即将惠妃贬为嫔位,禁足在畅阳殿内,并以侍卫看守,不得出入。 消息传来之时,我正在殿中翻看着内务府的账本,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复又恢复了正常。 殿内宫人不禁大呼痛快,直言惠妃得了应有的报应,我只微微浅笑,贬为嫔位而已,承琰终究留了余地,这样的惩罚,怎能配的起惠妃所做的事…真正的报应,怕是还未来到… 懿元妃甍逝不久惠妃便遭贬,曾经位处高处的妃嫔接连出事,宫中的妃嫔行事皆更小心了些,深怕惹祸上身,待我也恭敬了许多,随后的日子倒也平静了不少。 不日后,如汐顺利诞下公主,承琰大喜,为公主赐名为晨敏,晋如汐为正三品贵嫔,封号仍为“纯”,从前永信宫主位为惠妃,如今惠妃被贬,永信宫主殿却依旧为惠妃所住,承琰也未曾提及此事,而是赐了万福宫给如汐,待公主满月,册封礼过后一并迁宫。 后宫终究暂时平静了些许,而朝堂之上,却是波涛汹涌,数名官员联名上奏,历数丞相姚重数宗罪名,承琰当即下旨命御史台与刑部一同审查此案。 不出十日,********,结党营私,通敌叛国…姚重在朝多年的罪状列举在册,成堆呈上,证据历历在案,承琰大怒,通敌叛国原本乃株连九族之罪,又念及小公主尚未满月,故而判处姚重及其子斩立决,姚氏一族其他人皆流放边关,世代为奴,永世不得入京。与姚重一案有牵连的官员皆被贬黜流放,空出的位子自然换上了忠于承琰之人。 一众朝臣皆赞承琰英明仁爱,至此,姚家已然陨落。 这一日,我如常在如汐处逗弄幼子,那稚嫩的眉眼,让我不是想起靖安,悲凉之下,对晨敏更加疼爱。 如汐初为人母,褪去了曾经的稚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记忆中的样子在我脑中越来越模糊了去,如今的她,已然是个母亲的样子。 见我看着她,正在逗弄怀中孩子的如汐停下了动作,笑着问道:“姐姐为何这般看我?” 我淡淡一笑,“从前你只知贪玩,我总想不出你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如今你已成熟了不少,已然像个母亲了。” 如汐笑容恬静,目光怜爱的看着怀中的晨敏,“从前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如今有了她,仿佛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健康的活着便好,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看着晨敏漆黑纯净的眼睛,我的心也柔和起来,“从前我没有保护好靖安,从今往后,我会同妹妹一起保护晨敏,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皇上如此宠爱姐姐,姐姐一定会很快再有孩子,到时晨敏也有了玩伴,我们的孩子,自然会更亲近些。” 我含笑点头,目光又被晨敏吸引了去,嘴角不禁泛起宠溺的笑容。 这时,德顺从外面进来,朝着我与如汐请了安,又看着我恭声道:“昭妃娘娘,皇上有事传召,此刻正在御书房等着娘娘。” 如汐一边轻抚着晨敏的小脸,轻声道:“皇上突然传召,必然是有急事,姐姐快些去吧,别让皇上等着。” 我嘱咐了如汐几句,便随着德顺去往乾阳宫。 彼时承琰正在批着折子,见我进来,忙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向我走来。 请过安后,由着承琰将我引入座上,我不禁含笑问道:“皇上召臣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拔除姚家势力后,承琰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自然轻松不少,此时虽含着笑意,眼神却是带了些许肃然,“近日朕一直在筹划你去华国一事,外界皆知朕宠爱你,恐到时会有变故,故而此行除却朕身边的亲信,再无人知晓,朕计划派凌睿王与李巢与你一同前去,再带一队军马,也好保护你。” 凌睿王乃先帝长子,虽手握重兵,然为人刚正,乃良善忠孝之辈,承琰对他极为信任。 李巢乃镇国大将军,英勇善战,又不似寻常武夫有勇无谋,带兵才略非同一般,深得承琰信任。 我闻言温顺道:“既筹划了这么久,定然是万无一失的,臣妾全听皇上安排。” 承琰握了我的手,微微叹气,“若非不愿兵戈相见,百姓流离,朕万般不愿让你去冒险。”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此行臣妾定然不负皇上所望。” 承琰伸手抱住了我,语气坚定,“大争之世,原本便是男儿一马当先,你此去朕实在不能全然放心,切记万事都要以你己身安危为先,若是不能说服华帝,便早日回来,朕已派使臣前往华国,只道你归国省亲,若你有何三长两短,朕必带兵踏平华国。” 我闻言感动不已,鼻尖一阵酸涩,靠在承琰坚实的臂膀上,柔声道:“朝堂之上,臣妾不能相助皇上,惭愧不已,此去还请皇上放心,臣妾必会说服父皇。” 224.第224章 启程 三日后,一切安排妥当,临行前夜,玉缘一脸担忧,嘱咐了我许多,我含笑看着她,“今夜你只管休息好,余下的话,路上再说便是。” 玉缘微微一怔,“主子的意思是…要带奴婢同去?” 我笑着道:“莫非你不愿意么?” 玉缘闻言松了口气,“奴婢怎会不愿意,陪在主子身边,奴婢也不必守在这里担忧主子了,不知皇上派了何人保护主子?” “皇上派了凌睿王与李巢大将军与我们同行,再带领一队军马随护,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玉缘正要放在小桌上的茶盏微微一晃,随即稍有些慌乱的放下,有些不自然道:“皇上思虑周全,主子大可放心。” 我心中不禁有些疑虑,又问道:“你从前是从敬仁太妃宫中出来的,自是认识凌睿王,此行有他随行,不知是否可靠?” 玉缘咬了咬下唇,勉强笑道:“凌睿王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自小便在军中历练,最是英勇,有他保护,主子不必担心。” 我看出她有些不对劲,疑惑道:“你怎么了?” 玉缘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摇头道:“奴婢没事,主子明日便要启程,奴婢再去看看东西是否都准备妥当了。” 她不愿说,我也自然不会再问,便只得随她去了。 第二日夜里,我带了玉缘与容瑾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安全出宫,彼时凌睿王祁谨与李巢已备好马车在宫门口等候。 见我出来,二人齐齐躬身行礼道:“臣见过昭妃娘娘。” 我环望四下,静谧无人,却仍旧压低了声音道:“此行隐秘,王爷与将军不必多礼,路途劳顿,怕是还要多有劳烦。” 祁谨抬手作揖,声音浑厚而低沉:“保护娘娘是臣的职责,娘娘不必客气。” 月光下,祁谨的轮廓与承琰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刚毅,祁谨的目光落到了我身旁的玉缘身上,露出一丝笑容,“许久不见,姑姑可还好?” 玉缘搀扶着我的手微微一紧,继而得体不失恭敬的道:“多谢王爷挂念,奴婢一切都好。” 祁谨点点头,又看向我,“请娘娘上马车吧。” 玉缘与容瑾一同搀扶着我上了马车,也一同上来陪我,我调开帘子,望着身后的宫门越来越远,今日宫中诸人只知我不知因何触怒承琰,被承琰下令禁足,并派了侍卫严加看守,却不知昭阳宫中只剩下了一众宫人… 一路上,玉缘的话比平日少了许多,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我心中却是明了了几分,玉缘在敬仁太妃宫中服侍多年,与祁谨自然相识多年,这两日的异常,许是与祁谨有关系吧… 出城之后,夜已深了几许,军队在郊外等候汇合,明日要赶一整日的路,怕是也不能好生歇息,我们几人便在城外找了间客栈歇脚。 服侍我睡下后,玉缘与容瑾便关门去了自己的住处歇息。 躺下后许久,我却是一直未曾入眠,此次身兼重任,我深爱承琰,自是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心中思量着回到华宫中的事,久久没有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有人小声耳语,因夜晚四下安静,我听的也真切了些。 一声低沉而带着些柔情的声音传来,“你过的可好?” 我听出这是祁谨的声音,许久,是玉缘带着些疏离的声音,“王爷方才便问过了,奴婢一切都好,昭妃娘娘待奴婢很好。” 祁谨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你总是与我这般疏离…” “王爷身份尊贵,奴婢卑贱,不敢造次。” 祁谨苦笑道:“从前你不会说这样的话…” 玉缘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王爷也说是从前,如今您已有了王妃姬妾,膝下已有子嗣,而奴婢也跟随了新的主子,本就不会再有交集,王爷何必再惦记从前。” “你知道我心中想要的一直是你,你也知我娶徐氏是迫于母妃的压力…我…” “王爷。”不待祁谨说完,玉缘有些急促的打断了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故又变的平静,“明日还要赶路,王爷早些歇息吧。” “玉缘…” 却听房门轻声打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意外之余,心中亦是唏嘘不已,从前玉缘在敬仁太妃宫中服侍,竟是果真与祁谨暗生情愫,却不知为何二人未能相伴,听着祁谨也对玉缘用情至深,玉缘虽冷漠,却也极力隐忍,我心中不禁有些不解,祁谨贵为亲王,既与玉缘两情相悦,为何不可将玉缘纳入府中,即便玉缘的身份做不得侧妃,做个庶妃也未尝不可,又何苦保守相思之苦。 225.第225章 归来 第二日,我早早便醒来,玉缘服侍我洗漱时,眼睛有些微微的红肿,我见状只做不知,倒是容瑾关切的询问了几句,玉缘只道换了地方,未曾睡好,我心中体谅她,也不曾多问,只催促了她们快些收拾,莫要让祁谨与李巢多等。 会面时,祁谨的目光自然离不开玉缘,而玉缘只是低头避开,我见状心中不由叹息。 到了郊外,一队军马已然在等候,日夜兼程,因此行隐秘,并无外人知晓,一路倒也平安无事,才三日的工夫,便已到了华国京城外。 从前从未出宫看过民间是何样子,这街景倒也陌生的很,索性也不去看,夜里,为我卸了妆,容瑾感慨道:“转眼竟是三年过去了,奴婢从未想过,还能再回来。” 我缓缓吐了口气,“我也未曾想过还会再回这里,更不曾想到,我此次回来,竟是要劝父皇归顺云国…” 容瑾叹道:“旁人必然要以此事诟病主子,奴婢却明白,主子是在为华国找寻退路,若不归顺,他日怕是免不了要兵刃相见,到时华国又岂是云国的对手。” “即便我痛恨父皇与瑾贵妃,可华国的百姓与兵将却是无辜,从前皇上顾及我而不曾动华国分毫,却也不会一直如此,权衡之下,这是最好的结果。” 容瑾轻声道:“明日便入宫了,主子今日早些歇息吧,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可应对华宫的人。” 三年了,我终究又踏上这片土地,一切却已不是从前的样子…我惦念的人,早已不在… 第二日晨起,玉缘与容瑾已为我梳妆完毕,一袭赤金色云锦宫装逶迤拖地,晶莹的珍珠自腰间而下,镶满了整个裙摆,袖口的绛紫色花纹呈现出细密的荷叶图案,细腰以云带约束,三千青丝绾成繁丽雍容的凌云髻,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插在发髻两侧的六支凤簪华贵张扬,映得面若芙蓉,远山黛下的眼角微微上挑,使得眸色凛然生威,殷红的唇色,配得一身装扮,雍容华贵,又不失妩媚,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早已褪去从前的青涩,眼中的明亮也早已被厉色取而代之,举手投足间,早已不似三年前的模样… 行了不久,便已到了宫门口,我下了马车,因承琰早已派使臣告知父皇,此时已有轿撵等候,我望着面前巍峨的宫门,记忆中熟悉的感觉已模糊了去,我深吸了口气,缓缓上了轿撵。 一路平稳的到了大殿阶下,欢快的鼓乐之声越来越近,有宫人小心翼翼的挑开了轿帘,我在容瑾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下了轿,顺着高阶两侧笔直站立的宫人,我的目光缓缓朝上看去,一身明黄朝服的父皇与一众妃嫔站在阶上,候着我。 离的远了些,我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听太监高唱道:“恭迎宇平公主归宁。” 微风轻拂,宽大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扬起,我举步朝阶上走去,离宫那日的一幕幕不时在脑中闪现,母妃泪水斑驳的面孔,不舍的目光,哽咽的叮嘱…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怨朕吧…” “若母妃有何不测,我必让整个华国来陪葬…” … 离宫那日父皇带着叹息的话语,与我充满恨意的决绝,都仿若昨日,不时在耳边环绕。 从前我在一众皇子与公主之中最为卑微,而如今,我作为云宫宠妃归来,再不是任人欺辱的模样,于我,于华宫的所有人,一切都再不似从前… “恭迎宇平公主…” 宫人的高呼在耳边响彻,我一步一步的走向父皇,三年未见,父皇的两鬓已白了许多,依稀可见的英气仍旧让整个人未显苍老之态,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竟看到父皇的眼中闪烁着水光,微颤的手伸向我。 我唇边勾起恰到好处的浅笑,未行大礼,只是欠了欠身,口中道:“经年未见,不知父皇身子可还康健?” 父皇原本想要牵住我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无力的垂下,“这几年,你在云国可还好?” 我笔直的站着,耳垂上的翡翠耳坠轻轻晃动,不时传来冰凉的触感,“托父皇的洪福,一切都好,云帝待我很好。” 父皇缓缓点头,看向我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时,站在父皇身侧的瑾贵妃浅笑着道:“你离开这些年,你父皇时常念着你,你能回来探望,也算你父皇没白疼你一常” 我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目光凛冽的看向瑾贵妃,“有瑾贵妃在父皇身边照料,我自然放心,今日回来,便是要好生感谢瑾贵妃从前对我与母妃的照拂。” 瑾贵妃闻言微微一怔,笑容变的牵强,这时,一抹淡紫的身影从自妃嫔中钻出,跑到我的面前,抓着我的衣袖,脆声道:“宁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如曦好想你。” 几年过去,如曦也已年满十六,出落的越发标致,依旧不变的,却是眸中的那丝灵动,犹记的初见万如汐时,因与如曦有着相同的名字与眼中的纯真,我才对她生出好感,心生亲近,如今看着如曦,我脑中闪过的,竟是初见如汐时的样子。 带着镂金雕花护甲的手轻轻抚上了如曦的脸颊,声音不禁柔和起来,“许久不见,姐姐也很想你。” 还未等如曦说话,瑾贵妃却是急急出声轻喝道:“曦儿,不得放肆,如今宇平公主已是云国的昭妃娘娘,不可无礼。” 我心中不禁厌烦起来,目光冷冷的扫向瑾贵妃,“瑾贵妃一向分的清楚,却是此时才知我已是云国的昭妃么?” 许是心虚,瑾贵妃看向我的眼神有些闪烁,“你如今身份尊贵,本宫自是怕曦儿冲撞了你。” 父皇有些不解的目光在我与瑾贵妃身上扫视了一番,又道:“这几****定是累了,先去歇着吧,午宴时朕派人来接你。” 我朝着父皇欠了欠身,在宫人的指引下离去。 226.第226章 规劝 如曦从后面追上我,缠着我叙了许久的话,都是一些从前儿时在一起的趣事,又说了许多我离开后的事,我静静的听着,不时附和两句。 待如曦说累了,我淡淡开口问道:“去年宫中可是都在传云国要灭华?” 如曦一愣,随即小心翼翼的看着道:“是传了一些日子,宫中人人都在指责姐姐…后来雨母妃她…她不知为何寻了短见…云国一直不曾有动静,谣言才淡了去…” 走在从前熟悉的路上,我压制着心中的恨意,喃喃自语:“母妃当真是寻了短见么?这么多年都熬了过来,仅因着谣言便轻生了么?” 如曦自小与我和母妃走的近,母妃对她也极为疼爱,此时她面上亦是悲伤之色,眼中噙着泪水,“姐姐去了云宫的第二年,父皇便复了雨母妃的位分,待雨母妃也亲近起来,可那日不知为何父皇与雨母妃发生了争执,连母妃都出面去劝慰雨母妃,可谁曾想,晚间雨母妃便…” 如曦毫无心机,将事情大概说了说来,我平静外表下的恨意滋生猛涨,瑾贵妃出面劝慰母妃…我不禁冷笑连连是劝慰,还是逼死了母妃,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如曦见我不语,以为我心中难过,又忙安慰道:“我知道姐姐心中一定很难过,可是母妃说了,人命天定,雨母妃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姐姐难过…” 人命天定…思及瑾贵妃,我不禁一阵烦躁,面上却毫不表露,“便如瑾贵妃所言,人命天定,我难过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当真有个好母妃。” 又闲叙几句,我寻了个由头让如曦先行回去,往我与母妃从前住的寝宫去了。 看着有些落败冷清的宫殿,记忆猛然袭来,我与母妃从前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的不时浮现在脑中,我一步步走进去,脑中闪过的全是母妃的一颦一笑,此刻我多希望母妃依旧安然无恙坐在殿中等着我… 然而走到正殿台阶下,望着紧闭的门窗,我却没有勇气再踏入,怕那些回忆与现实的冲击让我无法承受… 容瑾眼中含着泪,犹豫的看着我,“主子…” 我深吸一口气,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眼睛因强忍着眼泪变的酸涩而疼痛,然站在母妃曾居住的地方,心中终是再坚强不起来,泪水夺眶而下。 玉缘与容瑾忙用手帕为我擦拭,我紧紧的攥住容瑾的手臂,生怕没有支撑我便会倒下,此时我只想放声痛哭,将多日来的悲伤全部发泄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命不由己,连哭都无法哭的痛快,何其悲哀… 玉缘哽咽道:“主子,您若是实在难受,便哭出声吧…” 许久,我才压制住心中的悲痛,调整好情绪,缓缓转过身,再不敢去看那宫殿一眼,声音有些沙哑道:“走吧…” 离开这里,我径直去了父皇的宫中,彼时父皇正在书房忙碌,见来人是我,门口的守卫挡在门前,朝着我恭声行礼,“参见公主。”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直接落在了紧闭的殿门上,漠然道:“皇上可在里面?” 其中一个侍卫犹豫了一瞬,低头道:“回公主,皇上正在里面处理政事…” 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进去通报吧。” “这…方才皇上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我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本宫与父皇几年未见,如今见一面也要经得你的同意么?” 那侍卫吓的忙跪下道:“奴才不敢…” 这时,书房的门缓缓打开,父皇身边服侍多年的公公走了出来,朝着我行礼问安后,恭敬的引我进去。 进去后,父皇正伏案批改奏折,见我来了,冲我招了招手,我欠身行了一礼,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父皇打量着我,声音放缓道:“路上颠簸几日,怎的不好好休息?” 我也不绕弯子,浅笑着望着他,“儿臣不远千里回来,可不是来这里休息的,自是有要事同父皇商议,” 父皇露出疑惑之色,“你有何事要与朕商议?” 我缓缓道:“如今天下的局势想必无需我多说,父皇心中明镜一般,承琰早有一统天下的打算,这些年来一直在养精蓄锐,早已兵强马壮,楚宣二国近年来多有勾结,对云国亦是虎视眈眈,各国实力如何,父皇也清楚,父皇可曾想过,若起战事,华国该如何自处呢?” 一番话说完,父皇的神色渐渐变的凝重,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探究,“你此话为何意?” 我不动声色,继续道:“华国实力远不及他国,天下战事一起,若与楚宣连横,难保战后不会鸟尽弓藏,若与云国联盟,然承琰一统天下决心已下,岂能容忍他国并存,无论是哪一条路,华国都无法保全,两国交战,殃及百姓,战败之国,必不会得到善待…” 父皇凝神看着我,沉声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回视着他,幽幽道:“儿臣虽在云国为妃,却终究是一介妇人,若承琰决心灭华,非儿臣一己之力可改,如今能保全华国,保全百姓唯一的法子,便是归顺云国。” 此言一出,如我意料之中,父皇眉心猛然一跳,额头上青筋渐渐爆出,面上的怒气隐约可见,“你要朕不战而降?” 227.第227章 往事重提 相比父皇此时的震怒,我却平静许多,“战又能如何?除了百姓流离失所,国力损失惨重,父皇有把握战胜么?大丈夫能屈能伸,父皇认为全力一战才有男儿的骨血,那你可曾想过百姓?成王败寇,一旦战败,父皇能保证百姓会得到善待,王室族人会得到善待么?即便侥幸战胜,国力必然耗损不小,此时若是楚宣趁火打劫,华国可还能抵挡?难道与百姓的死活相较,拼死一搏的那份颜面更重要么?” 父皇垂下了眼帘,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我知晓提及百姓,父皇必会有所顾虑,故而又道:“父皇是仁君,自会权衡利弊,归顺云国,并非不战而降,而是在这乱世中最好的自保之法,父皇此举是为了百姓,于百姓而言,一个安稳的环境,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即便父皇为了华国的颜面与云国殊死一战,饱受战火的百姓也不会感念父皇分毫,承琰并非残暴之人,若是协议归顺,父皇也可占了先机,留许多退路,若与云国开战,即便承琰不想殃及百姓,然军队将士若是阳奉阴违,到时国内匪盗趁着战争骚扰百姓,死伤惨重,若是再起瘟疫,受苦的,又是谁?云军若攻入皇宫,宫中的妃嫔皇嗣,可还有活路?” 父皇沉思了许久,缓缓抬头望向我,“你此次回国,便是为了此事?是云帝承琰派你来说服朕,是么?” “父皇想多了,云国国力强盛,兵肥马壮,若想灭华,大可举兵进攻,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儿臣日夜陪伴承琰,他的心思,儿臣多少也知晓一些,若有退路,儿臣何必不远千里回来与父皇费这番口舌,该说的,儿臣都已说了,父皇自己思量便是。” 父皇陷入沉思,久久不语,殿中一时静谧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许久,我缓缓起身,幽幽看着父皇,“母妃死的冤屈,父皇可曾心痛过?” 父皇眸色复杂的看着我,神情渐渐沉重起来,许久,嘴角微颤,“你离宫那日说的话,终究是做到了…” 我神色冷然,带着一丝恨意,“母妃爱了你一生,你却负了她一生,你若当真爱她,岂会不信她,弃她于不顾,由着她受尽冷眼与屈辱。” 父皇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泪光闪烁,“朕从未待一个女人如此好,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却未曾为她思量,没有问过她是否想要这一切,当年,朕执意以为朕付出的情意错付,才做出了让朕后悔一生的决定…这些年,是朕对不住她,朕想去弥补她,却是再无机会了…” 我强忍着泪水,声音却依旧带了一些哽咽:“你若想弥补,何必等她不在,即便有人从中挑拨,可你若真如你从前所说那般爱重她,也不会与她置气这么多年。”我一步一步逼近父皇,“母妃死于有心之人的阴谋,害死母妃之人,却依旧活的自如,如今,便该是还报的时候了…” 父皇被我逼视的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怔怔道:“阴谋…你是说,她并非自经是有人害了她性命…” 我眼中的恨意全然爆发出来,“亏得父皇有一个好贵妃,母妃便是死于她手,当日我怀着身孕,她与云宫姚氏联手,先是害死母妃,害我险些难产而死,后又写书信以母妃的死来离间我与承琰,我被诬害,被废妃位,我的孩子也没能活命,环环相扣,与姚氏勾结,各取所需,这一切都与瑾贵妃脱不了干系,” 父皇闻言满面震惊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春日的阳光和煦,撒入殿内,弥漫着令人舒适的暖意,然此时殿内却如同数九寒天,仿佛要将一切冰冻。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目光变的凌厉,“不管父皇如何决定,我不会放过瑾贵妃,无辜的人都应被善待,唯独她没有资格。” 许久,父皇颓然的坐在椅中,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你方才所说之事,容朕好生想想吧…” “大势所向,华国难逃一劫,若是执意迎战,我也无力阻止云国的铁骑踏破华国的每一寸土地,承琰虽宠我,然与一统天下的野心相较,他不会因我而对华国手下留情,父皇好生掂量吧。” 言罢,我不再去看父皇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一直在门外等候我的玉缘与容瑾见我出来,忙迎了上来,“主子,如何了?” 我早已收起了方才的厉色,抬头却迎上了刺目的阳光,鼻尖一阵酸涩,生生忍下了眼泪,“该说的,都已说尽,便看父皇如何思量了,先回去歇着吧,我有些累了。” 228.第228章 仇恨 回到父皇为我安排好的殿中,却见瑾贵妃已在殿中等候。 见我回来,忙笑着迎了上来,“漪宁回来了。” 我不留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神色淡淡的看着她,“瑾贵妃怎的来了?” 瑾贵妃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笑着道:“你嫁到云国这几年,本宫心中时常惦记着你,此次你难得回来,本宫特意做了你从前最爱吃的桂花糕,你尝尝,可还有从前的味道。” 我顾自坐到了座上,扫了眼盘中精致的桂花糕,也疲于与她做戏,漠然道:“人心变了,一切便再回不到从前了,这桂花糕,自然也不会再有从前的味道,不尝也罢。” 瑾贵妃未曾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盯着我许久,幽幽叹道:“你离开几年,当真与从前不同了。” 我轻笑道:“我自小饱受欺辱,经历的多了,自是比不得如曦天真烂漫,这几年履受奸人所害,若还如从前那般,岂非连心智不全之人也比不得。” “从前你可不会对本宫说这样的话…” 我波澜不惊的回视着她,不由冷笑,“从前我要唤你一声瑾母妃,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与母妃好。只是如今,你待我,还如从前么?莫不是你以为我远在云国,便盲了眼睛,不知你在华国的所作所为么?” 瑾贵妃闻言一怔,保养姣好的面上笑容不禁牵强,“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雨妃离去,本宫也悲痛不已,未曾想她竟如此想不开…” 我眼神凌厉的看着她,语气仿若冬日的寒冰,“我还未提及母妃,你便如此心虚了么?母妃是如何死的,你最为清楚,我此次回来,便是来跟你算这笔账的。” 瑾贵妃眸中的惊诧逐渐散去,缓缓勾起了嘴角,“我早知你会知晓,却未曾想到你会回来,只是,便如你所说,从前你见了本宫,也要恭敬的尊称一声‘瑾母妃’,何况你如今已非我华国之人了,这笔账,怕是已算不来了,你父皇一向待你寡薄,而我已陪伴你父皇二十几年,你认为他会信你的一己之言么?” 我闻言不禁轻嗤:“父皇待你可当真是好,你在这后宫早已是万人之上,可是中宫之位空悬了这么多年,父皇为何不立你为后呢?” 瑾贵妃原本平静的面上露出一丝愤恨,神情中已再不似记忆中温婉的模样,“当年你父皇原本要立雨妃为后,可惜雨妃没有那个福气,竟驳了这天大的恩宠,如此不知好歹,活该受这么些年的苦,皇上虽冷淡她多年,却也再未立旁人为后,我心中岂能甘心?原以为她不会再有起落,谁知竟又因你在云国得宠而复了妃位,后来本宫明白了,只有她死了,本宫才能放心。” 我掩在袖中的手已攥的发抖,眼神仿佛要迸出火光来,“做过的事,终究要还的,云宫姚氏已死在我手中,至于你,也逃不掉。” 瑾贵妃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丝不屑,“你以为你父皇会信你么?” 我露出一丝狠绝的笑容,“父皇会不会信我,便不由你费心猜测了,你只需知道,你的好日子,很快便没有了。” 瑾贵妃缓缓起身,走近了我,我目光凛冽的看着她,她被我眼中的恨意惊了一瞬,缓缓笑道:“本宫倒要看看,你还如何能在华宫兴风作浪。” 我不急不缓,笑容如同殿外盛开的牡丹,绚烂而强势,“你的一身荣华,不过是依仗父皇,便如我依仗着云帝一般,若是华国都不复存在,你又能依仗谁呢?” 瑾贵妃原本不以为意的面上瞬时布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声音陡然提高了几许,“你要怂恿云帝灭华?” 我平静的神色与她的惶然形成明显的对比,不由轻笑:“你的手都能伸向云宫去害我,却连天下的局势都看不清么?华国存亡,何须我去怂恿,从前便是顾忌着我,云帝才未曾动华国分毫,如今我在华国最后的留恋也死于你手,我何必再管华国的死活呢?” 瑾贵妃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不由后退一步,死死的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不相识之人,“为了复仇,你竟要亲手灭掉你的母国,你竟如此狠毒…” 我眼中笑意全无,望着她虽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的脸,轻声道:“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离宫那****便说过,若是母妃有何不测,我必会让整个华宫来陪葬,可惜瑾贵妃你贵人多忘事,丝毫未将我的话记于心中。” 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华国若是覆灭,你便是亡国公主,直到死,你与华国的关系都不可能抹去,一个亡国公主,必定受人诟病,你在云宫又该如何立足,你此举岂非也害了自己。” 我满意的看着她眼中的惧色,幽幽道:“之后的事,便不劳你多费心了,而你,也怕是再看不到了。” 瑾贵妃无力的跌落回座椅中,胸口不时的起伏着,许久,抬头看着我,恨声道:“别忘了你此时身在华国,要你的命,易如反掌。” 我不由轻笑一声,“你若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只是我此行乃云国凌睿王与李巢大将军随护,此刻他们便在宫中,若我有何不测,不日云国铁骑便会踏破华国。”我的笑容愈发浓烈,“宫倾之日,刀剑无眼,兵将野蛮,瑾贵妃你也知晓,军士常年在军中不见女子,如曦那般如花似玉,若是有哪个大胆的士兵对如曦做些不齿之事…” 不待我说完,瑾贵妃尖锐的声音急促的打断了我,“你若敢伤害曦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一下下轻抚着茶盏的壁檐,声音便如那盏清茶一般平静无波,“此刻你还有什么资本威胁我么?” 瑾贵妃面色颓然的垂下了眼帘,紧咬着下唇,许久,抬头看向我,目光已然平静了许多,“曦儿生性单纯,从未对不起你,只要你不伤害曦儿,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我愿为我从前做的事赎罪。” 我揉了揉额头,闭眼淡淡道:“不急,欠下的,迟早都是要还的。我累了,瑾贵妃请回吧。” 说罢,也不睁眼看她,许久,才听到有些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睁眼,殿中只剩了我与容瑾玉缘三人。 容瑾望着瑾贵妃离去的方向,眼中迸出恨意,“雨妃娘娘待她如同姐妹,她却害了雨妃娘娘性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冷声道:“三年前丽贵嫔小产,我与母妃蒙冤,只怕也出自瑾贵妃的手笔,欠下的,终究要还…” 容瑾看着我,有些犹豫着道:“主子,如曦公主她…” 我幽叹道:“如曦与瑾贵妃不同,我自不会伤害她,只是日后,如曦怕是要恨我了…” 229.第229章 追悔 午时,父皇依旧派了轿撵前来接我,午宴设在了前殿,我去时,只见祁谨与李巢也已到了。 我的坐席被安排在了父皇左侧,而瑾贵妃则坐在父皇的右侧。 开席后,众人先是举杯迎我回宫,而后父皇又斟满酒杯,对着下方的祁谨与李巢道:“多谢凌睿王与李巢将军一路护送宇平公主回宫,路途遥远,二位辛苦,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祁谨双手举杯回敬,朗声道:“华帝客气了,宇平公主贵为云国的昭妃娘娘,身份尊贵,本王自该护娘娘周全。” 父皇饮了杯中的酒,浅笑道:“宇平能得云帝爱重,是她的福气。” 祁谨也豪气十足的仰头饮下了杯中酒,“昭妃娘娘聪慧贤德,非一般世家女子可比,也是华帝您教导有方。” 父皇看了我一眼,眸光冷凝,“王爷过奖了,宇平此番回来也稳重不少,可见是云帝调教得当。” 祁谨看向父皇的眸色深邃了几许,“皇上待昭妃娘娘如视珍宝,也自然希望娘娘的母国能与云国亲如一家,不分彼此。” 父皇眉心微微一跳,明白了祁谨话中的含义,“云帝年少有为,非常人可比拟,能与云国联姻,也是我华国之幸。” 祁谨的手指不时的转动着桌上的银杯,抬眸道:“楚宣也联姻多年,二国向来走得近,兴许也早已将华国与我云国视为一派,若对云国起了歹心,怕是也必会累及华国。” 父皇不动声色,笑着道:“朕与云帝想法一般,自是希望我华国能与云国相互扶持,永结秦晋之好,华国虽国力不及其他三国,若起战事,也定会尽我所能助云国一臂之力。” 祁谨注视着手中的酒杯,面上浅笑着,示意一旁的宫人将酒杯斟满,举杯道:“华帝有心了,本王敬华帝一杯。” 我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殿内其他人的神色,却见瑾贵妃心神不宁的坐在父皇身侧,余光不时的扫向我,大殿上轻歌曼舞,然父皇与瑾贵妃此时心中怕是一样不能平静吧。 席中,如曦悄悄跑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坐在一席,宛如我离宫前那般亲密。 瑾贵妃瞧见了,面色不由一变,神情紧张起来,小声呵斥道:“曦儿,不得放肆。” 我见状,执了如曦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瑾贵妃,“如曦自小便与我亲近,瑾贵妃如此紧张做什么,莫非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瑾贵妃露出一丝强笑,“宇平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如今身份不比从前,曦儿自然也不可与从前一般毫无拘束,若是冲撞了你,可如何吃罪的起。” 我露出一丝笑意,“如曦待我一如初心,自然不及瑾贵妃想的周全,瑾贵妃可不是与我见外了么。” 如曦往我身边靠了靠,冲着瑾贵妃撒娇道:“母妃多虑了,宁姐姐待我那么好,不会怪我的。” 瑾贵妃神色复杂的望我一眼,又看了看如曦,欲言又止。 父皇蹙眉在我与瑾贵妃身上扫了几眼,深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瑾贵妃身上。 我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殿内歌舞,不时与如曦玩笑几句,看似歌舞升平的大殿中,却是各怀心思。 午宴后,各自回了宫中歇息,几日来我也确实累了,睡了许久,随后便在宫中闭门不出。 第二日一早,我便去了曾经母妃所住的宫殿,昨日未曾进去,怕面对曾经的一切,可此次再离开,怕是一辈子都再无机会来此看一眼。 站在熟悉的殿门前,我却是站立了许久,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一切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从未变过,都是母妃在时的模样,我一步一步的走过每一块大理石砖地,伸出微颤的手,轻抚着熟悉的檀木座椅,视线早已被水雾蒙去。 算着日子,母妃离去已近一年了,然而一切物品皆是一尘不染,仿佛这里的主人还日日住在这里,从未离去,可是这里却明明已人去楼空,又是何人每日 “宁儿…” 正当我低头神伤,却是一声低沉苍老的声音自内殿方向传来。 我忙擦干了泪水,抬头望去,却见父皇正垂手站在内殿的门前,眼中尽是哀伤。 我挺直了脊背,敛起了悲伤的情绪,眼神骤然冷却,“你怎么在这里?” 父皇目光迟缓的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语气中没有了曾经的威严,反而有一些颓败,“自然是与你一样…” 看着父皇白了许多的双鬓,原本到了嘴边的冷嘲热讽,却突然说不出口,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剩下了沉沉的叹息:“若是你能坚定一些,母妃也许还安好的坐在这里,而你,又何必在此追悔,” 父皇缓缓坐到了母妃从前常坐的那座椅上,一下下的抚摸着座椅的扶手,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这一生,是我对不住她,我终究是负了她…” 视线又一次模糊,我强忍着泪水,别过了头,“母妃都已不在了,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父皇含泪的双眼定定的望着我,原本挺拔的身姿竟有了佝偻之态,仿佛一夜间老了许多,婆娑的泪眼看着我,又仿佛不是在看我,“初见她时,是那样明艳动人,世间最好的女子,也不过如此,可惜…可惜…我终究是没有抓篆” 父皇颤抖着撑着座椅站起身来,目无焦距的垂眼望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已没有了主人的宫殿… 望着父皇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人已逝,情已终,一切都已铸成,无法再回转,对与错,是与非,已然无处诉说… 230.第230章 大仇得报 晚间,我派人传话给父皇:再停留一日,后日我便会离开,还望父皇早下决断。 翌日晌午未到,便传来消息,父皇彻查母妃自戕一事,矛头直指瑾贵妃,身边的心腹经过拷问,供认不讳,证据确凿,当下便将瑾贵妃赐死。 听到消息后,我并不意外,平静的坐在殿内喝茶,饶是宫中诸人对此议论纷纷,认为父皇处理的太过武断,可只有我明白,不论是父皇因母妃之死而无法饶恕她,亦或是忌惮云国,瑾贵妃,她必须死… 不一会儿,有宫人来报,瑾贵妃要在死前见我一面,否则绝不就死。 我不禁冷笑,瑾贵妃无非是放不下如曦罢了,于是吩咐宫人为我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往瑾贵妃宫里去了。 到了殿外,如曦的哭喊声便传到了耳中,只见殿门口两个侍卫挡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如曦被几个宫人死死的拉着,跪坐在地上,脸上挂满泪水,口中喊着“母妃”,声音凄厉的让我的心如被重锤击中一般。 见我来了,仿佛看到了希望,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踉跄的跑到我面前,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姐姐,姐姐,父皇要赐死母妃,他要赐死母妃…求求你救救母妃,姐姐,你去劝劝父皇,求他饶了母妃…” 看着面前哭的狼狈不已的如曦,我不留痕迹的推开了她的手,别过头不忍再看她,“因果循环,瑾贵妃做了上天不容的事,理应得到惩罚,无人能救得了她。” 如曦被我的冷漠惊的怔在那里,久久缓不过神来,喃喃道:“姐姐,连你也不相信母妃么?她不会害雨母妃的,她是冤枉的,她对你与雨母妃那么好,怎会害雨母妃…你如今是云国的昭妃娘娘,父皇一定会听你的话,求求你救救母妃,救救她…”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如此单纯,可见这些年她将你保护的很好,可惜,我找不到救她的理由。” 说罢,我示意宫人将如曦拦住,径直进了殿,看守的侍卫也未曾拦我,在我进去之后将殿门紧紧的关上,如曦焦急的呼喊也一并被隔绝在外。 入殿后,空无一人,我缓步朝内殿走去,只见瑾贵妃正静静的坐在榻上,一身素衣,发髻上的金玉珠翠早已卸下,未施粉黛的脸已显出苍老之色,与平日光彩照人的样子判若两人,在此时寂静的殿中,显的毫无生气。 听到响声,缓缓抬起头,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你来了…” 我的目光滑过她的面庞,又落到了小桌上摆放的铜杯上,这大约便是父皇赏的毒酒吧。 我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驻了足,面色平静的看着她,“不知瑾贵妃此刻见我,所为何事?” 瑾贵妃苍白的嘴唇弯起了一丝弧度,“你父皇当真没有念一丝旧情,你终是如愿了…” 我思及母妃,看着眼前这个将死之人,没有一丝同情,淡淡道:“这是你应得的。” 瑾贵妃连连苦笑,生生笑出了眼泪,许久,才止住了笑意,“是啊,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头来都是虚无的,临了,才看清了你父皇的无情…我这一生,当真是悲哀…”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帝王也是人,是人便有情,只不过他的情,给的并非是你。” 瑾贵妃面如死灰,紧咬着下唇,许久才道:“我很快便要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曦儿,她一直待你如同亲姐,我做的一切,她都不知晓,我死后,但求你不要迁怒于她…” 我静静站着,心如止水,“你放心,只要她不犯我,我不会伤害她。” 瑾贵妃缓缓将目光放在了那装着毒酒的酒杯上,“雨妃的债,便由我来还,曦儿生性单纯,求你好好待她,若有一日华国不复存在,也要为她许一户好人家…”说着,抬眸看向我,眼神中露出一丝厉色,“若曦儿有何闪失,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浅笑道:“我从不信鬼神之说,只信因果。” 瑾贵妃眼角含了泪水,“这世间的富贵荣华我都可放下,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曦儿,我要你保证,不会对曦儿不利,我要你用性命起誓,不会伤害我的曦儿。” 我缓缓转身望向外殿,如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依稀可闻,她此时的心情,我怕是最能感同身受,那种最亲之人即将永远离开自己的恐惧与悲痛,比自己丢失性命更让人绝望,然而面对害死我至亲之人的凶手,我无法再收手,我的仇恨,只能推着我再去成就旁人的痛苦… 我背对着她,幽幽道:“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誓言,我如今可以答应你,可是若有朝一日她加害于我,我怕是不会再履行我今日的誓言。”我回头望向她,“毕竟一切,都回不去了,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情谊,不是吗?” “如曦不会害你,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我死后,便让皇上为她许配一个好人家,她原本该一直快乐无忧的活着…” 我狠狠的握起了拳头,你的女儿该快乐无忧的活着,我便该承受所有的痛苦么? 所有的愤恨全都融化在了冷漠的眸中,我冷冷的看着她,“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余生她会一直记得,她的母妃是个罪人,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这样的记忆会陪伴她一生,还有何快乐可言么?” 一番话如同一锤重击,让瑾贵妃原本未施粉黛的脸瞬时血色全无,泪水决堤而下,“曦儿…我的曦儿…” 我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会求父皇为如曦寻一门好亲事,我与你的恩怨,不会累及如曦,你放心便是。” 瑾贵妃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颤抖的手拿起了小桌上的毒酒,那看似与水一般无异的液体,却是勾魂索命之物,直至到了唇边,微微停滞一瞬,便全部喝下… 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人,直至一口鲜红的血自她口中喷洒而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裙,仿佛一朵开到极致的妖艳的花,刺着我的双眼… 母妃,我为你,报仇了… 参与这一切的,害你的所有人,都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她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笑容慢慢浮在脸上,起初的轻笑逐渐变为畅快的大笑,自母妃死后,从未像此刻一般痛快,我肆意的笑着,直至眼角渗出泪水,无法控制的自眼眶流出… 大仇得报,我本该高兴,可是笑着笑着,却再也笑不出来,只剩眼泪肆意的在脸上流淌,母妃…母妃…纵然我害死了所有曾害你的人,可是,你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离去,已是我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悲痛… 231.第231章 悲凉 “主子…”容瑾与玉缘搀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红了眼眶。 许久,我才止住了眼泪,整了整妆容,哑声道:“走吧。” 殿门打开,如曦颓然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许是哭累了,此刻正无力的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望着殿门的方向。 见我出来,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口中喃喃道:“姐姐…” 我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朱唇轻启,无一丝情绪,“瑾贵妃…殁了…” 话音一落,如曦的眸子一片死寂,怔怔的看着我。 “母妃…”许久,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骤然迸出,划破阴暗的天际…也仿佛要在每个人的心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如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身边的宫人,踉踉跄跄的朝殿内跑去。 “公主…”门口的侍卫慌忙拦住了如曦。 如曦全然没有了往日纯真灵动的模样,双眼腥红,如同鬼魅,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侍卫,尖声喊道:“滚开…给我滚开…滚…” 在侍卫愣神之际,如曦一把挥开他们,跌跌撞撞进了殿,往内殿而去。 凄厉的恸哭自内殿传来,盘旋在阴霾的空气中,哀意四起…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冲刺着我的耳膜,仿佛再也不会散去… 我的头不禁痛了起来,如曦的哭声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扎着我的脑仁,我用手扶着太阳穴,疲惫的冲着阶下站着的宫人道:“去向皇上复命吧。”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许久,却见如曦垂着双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的走了出来,毫无生气的眸子似在看着我,又似透过我在看向远处。 我静静的看着她,直至她走到我面前,声音沙哑的开口:“是你逼死了母妃,是吗?姐姐…” 那一声‘姐姐’全然没有一丝情感,仿佛压在天际的乌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淡淡道:“没有人逼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龋” 如曦缓缓的摇着头,看着我的眼神中布满仇恨,声音猛然提高,“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你回来后父皇会突然定母妃的罪,是你害死了母妃,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痛,声音低沉了些许,“若瑾贵妃没有将母妃害死,我也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她害死了母妃,又联合云宫中的妃嫔险些将我害死,她有今日,是报应。” 如曦双手捂住了耳朵,嘶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母妃没有害过任何人,她从未害过任何人,她是被冤枉的,是父皇冤枉她,是你冤枉她,你们所有人都在冤枉她…你的母妃死了,你便要我的母妃也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好狠毒,你好狠毒…” 我原本平静的眸中布满厉色,冰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真正狠毒的是你的母妃,当年丽贵嫔如何小产,我与母妃因何获罪,只有她自己知晓,一年前云国要灭华的谣言从何而来,母妃又是如何死的,也只有她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又何惧报应不爽?” 如曦面色逐渐变的扭曲,猛然摇头,失声道:“不是的,不是的,母妃什么都没有做过,她没有害过人…没有…一切都是你在胡编乱造诬陷母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母妃?” 积压已久的怒气依旧被我死死的压制着,厉声道:“她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没有做过的事,没有人能诬陷得了她,这么些年,她在后宫独揽大权,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可曾问过她为什么?”此刻我再不愿隐藏我的悲痛与愤怒,隐忍依旧的情绪仿若洪水一般冲破我的理智,“母妃视她如姐妹,却死在她手中,我视她为母亲,却被她害的险些难产而死,位分被废,我的孩子也间接被她害死,这一切,你可曾知晓?我与母妃承受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如曦被我骤然爆发的厉色惊了一瞬,脸上的震惊却很快被悲痛取代,“雨母妃失宠已久,你也已远嫁云国,母妃没有理由害你们,她一向贤惠,怎会做出那般恶毒之事,是你在骗我,是你在骗我。” 我收起了方才的疾言厉色,缓缓道:“她纵横后宫多年,即便你再无心机,她的所作所为,你岂会一概不知,既然你不愿接受,我也不愿再与你多说,她虽坏事做尽,但我不会因她而为难你,你且好自为之吧。” 传入耳中的又是一阵尖锐的嘶喊,句句往我心上戳来,“直到昨日,我还当你是我最亲的姐姐,你却害死我的母妃,如果你不回来,母妃也不会死,早知如此,当日你为什么没有死在云国,你为什么没有死?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看着面前泪水斑斑,状若癫狂的如曦,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不欲与她多说,转身缓步走下了台阶,我早知瑾贵妃一死,我与如曦的情谊,怕是再也没有了… 有那么一瞬,我竟恨自己的执着,恨自己一心为母妃报仇,然而这样的悔意,也只是转瞬即逝…母妃是我此生至亲,瑾贵妃将她害死,便不该继续安然活在这世上,她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哪怕亲手葬送我与如曦昔日的情谊,也在所不惜… 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身后如曦疯狂的咒骂之声不绝于耳,我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笔直的往前走着,长长的裙摆拖地而行,华丽的珍珠发出绚烂的光芒,而心中,却是从所未有的悲凉… 232.第232章 遇刺 午后,听闻父皇密召祁谨议事,谈了许久,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翌日,便是我离宫的日子,父皇虽未曾给我明确的答复,然我却明白,这一切势在必得。 在宫门前,父皇站在大殿的阶下,我笔直的站在他面前,这情景,像极了三年前我离宫的场景,那日,我以为一别便是一世,然而今日我依旧站在这里,只是一切,已是天翻地覆之变,这一次的离开,或许才是永远吧… 看着父皇两鬓斑白,几日里仿佛苍老了许多,心竟然疼了起来,他始终仍是我的父亲,即便我因母妃而恨他,可是我永远无法改变的,是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 原本想要决然离开,却终究是心软了下来,微微张了张嘴,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道:“父皇保重…” 父皇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愈发深了起来,“你也要保重,好生照顾自己。” 听到这样关心的话语,我鼻尖一阵酸涩,“父皇,您怨我么?” 父皇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是朕负了你的母妃,也没有守护好华国,你并未做错。” 我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朝着父皇行了一礼,“父皇是明君,华国的百姓,都会感念父皇的仁爱。” 我抬眸缓缓扫视了这座熟悉的宫殿,心中凉意又起,凄凉之感快要将我吞噬,曾经我的心被仇恨填满,如今想到不久之后华国将不复存在,竟是这般心酸,在这大争之世,这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在途中奔波了两日,眼看已到了云国边境,再有一日,便可到京城,离开多日,此时竟是如此思念承琰,恨不得马上便见到他。 是夜,躺在客栈的床上,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心中烦累不已,正当困意来袭,意识有些朦胧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只见有几个黑影从窗边快速闪过,我立即警觉起来,在床下睡着值夜的玉缘也警惕的坐起,与我对视一眼,二人忙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刚躲在了房间的柱子后面,只闻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自外而入,手中明晃晃的刀在黑暗中发着寒光。 我与玉缘一惊,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从未有过的恐惧让我止不住颤抖。 只见那几个黑衣人迅速的到了床榻前,对着床榻就是一顿乱砍,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在床榻上,我心一横,拉着玉缘向外跑去,黑衣人听到声响,转身提刀追来。 玉缘吓的发出一声惊呼,我拉着玉缘死命的往祁谨他们所住的方向跑着,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玉缘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玉缘。”我死死的拉着玉缘的手不松开,却见玉缘神色痛苦,显然是崴到了脚。 眼见黑衣人便要追上来,玉缘焦急的甩开我的手,喊道:“主子,你快走,快走。” 黑衣人手中的刀泛着刺眼的光晃过我的眼睛,刹那间我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扑身将玉缘护在身下,一瞬间背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紧紧的抱着玉缘。 “主子…”玉缘带着哭腔的喊声传来。 短短的瞬间,我脑中的思绪百转千回,靖安的仇还未报,曾许诺过承琰的陪伴一生也要辜负,难道我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么? 意料中的疼痛未曾再传来,耳边传来一阵打斗声,我睁开紧闭的双眼,只见祁谨与李潮不知何时听到响动赶了出来,正与一众手下与黑衣人打斗。 混乱间,在旁边房间歇息的容瑾听到声响跑了出来。 “主子…”打斗声中混着容瑾的惊呼声,只见容瑾满面惊慌的朝我跑来,触碰到我背后的血迹,惊的声音已带了些颤抖,“主子,你受伤了…” 我紧蹙着眉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祁谨与李潮常年征战,武技出群,很快便将黑衣人制服。 祁谨将刀抵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说。” 几个黑衣人见逃脱无望,什么都不肯说,竟齐齐咬舌自荆 见形势安全,玉缘与容瑾忙小心翼翼的扶住我,玉缘看着我哽咽道:“主子,你怎么样了?” 玉缘扶着我的手臂无意触碰到了我背后的伤口,我疼的眉头紧蹙。 玉缘见状忙将手臂移开,小心的将我扶起。 祁谨将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之中,半跪在地,“娘娘可还好?” 这时,玉缘发现了我背后的伤口,惊呼道:“主子…” 方经历了生死,惊魂甫定,我忍着疼痛,强挤出一丝微笑,摇头道:“我无妨,你不必担心。” 祁谨也发现了我的伤口,忙吩咐手下速去请郎中来此。 玉缘焦急的看着我,不禁哭出声来,“若您方才没有护着奴婢,也不会受伤,奴婢贱命一条,丢了便也丢了,可若主子有何闪失,奴婢该如何与皇上交代…” 我的嘴唇已然干涩不已,声音也虚弱了一些,“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什么命贱命贵,不许再说胡话。” 见我精神越来越弱,不得已之下,祁谨道了句“冒犯”,便拦腰将我抱起,许是怕弄疼我,祁谨步伐放缓了许多,回到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了床榻上,因伤在背部,我只得侧躺着,撕裂一般的疼痛让我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浸湿,我死死的咬着牙,强忍着痛苦。 233.第233章 惊喜 祁谨与李巢在房间门口守着,玉缘与容瑾在床榻旁照顾,二人为我褪去衣衫,一边用温水擦拭着伤口旁的血迹,一边垂着泪。 玉缘一边小心翼翼的为我擦拭,一边哽咽着道:“奴婢向来知道您待奴婢好,可是方才生死关头,您怎能那般不顾自己的安危,好在凌睿王他们及时赶到,不然…奴婢岂非要悔恨一辈子。” 容瑾也红着眼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奴婢听到声响出来,简直连魂儿都要吓丢了。” 我此时已疼的说不出话来,任她们二人你言我语,我只紧闭着双眼,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扯动着背后的伤口,我不知那伤口有多长多深,只是觉得疼痛不已。 祁谨的手下动作很快,不久便带着一个郎中回来,此时夜已深了,也难为他们还能请到郎中。 那郎中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口,便说那刺客下手较狠,刀口深了些,几乎要伤到骨头,这几日我便只能卧床养着,若伤口未好时再裂开,怕是会引起伤风。 郎中开了药方,又嘱咐了一些养伤期间需注意的,便离开了。 伤口上过药,又用纱布包扎好,那种尖锐的痛灼感已然减轻了许多,待精神好了一些,我忍不住道:“眼看明日便要回宫,如今这样,却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日子了。” 容瑾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带了些嗔意道:“奴婢知道主子思念皇上,只是眼下把伤养好才是顶要紧的事。” 我面上一烫,轻斥道:“我便是随口一说,在外面耽搁久了总是不好,哪里惹来你这些话。” 嘴上虽呵斥着,可是心中对承琰的思念却更甚,方才命悬一线之时,竟那般害怕再无法陪伴承琰,几年来的陪伴,我对他的感情竟已如此深刻。 第二日晨起,待我换过纱布,服了药后,祁谨进来探望,见我精神虚弱,连连自责未曾保护好我。 我见状忙道:“王爷不必自责,昨日若不是王爷及时出手相救,本宫怕是再无机会见这大好的青天白日,王爷的救命之恩,本宫记在心里了。” 祁谨面色仍是充满内疚,拱手道:“此次臣奉命保护娘娘,却让娘娘身处险境,是臣失职,回宫后臣自会向皇上领罪。” 我温声道:“你救了本宫,皇上又怎会降罪于你,只是原本明日便能回宫,却又不得不耽搁了。” “娘娘好生养伤,今日一早臣已派人快马加鞭回京禀告皇上,娘娘放心。” 我点了点头,又道:“此次行程隐秘,几乎无人知晓,不知为何会招来刺客,王爷可从那刺客的身上查出了什么线索?” 祁谨轻轻摇头,蹙眉道:“我已让人将那些刺客的尸体上下查验,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我微微叹气,只是此次在凶险中保住了性命,已是万幸。 晚间,换过药后,我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发呆,若不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此时我已然在宫中了,如今遵照大夫的叮嘱,不知要养多久,四下安静的夜里,我竟是越发的思念承琰,不知他知晓我遇刺的消息,会不会担心… 正当我思绪飘远,房门突然被人猛的推开,我一惊,忙转头望去。 却见一身玄色长袍的承琰神色匆匆,眼中尽是担忧,快步向我走来。 我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离我越来越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生怕话一出口,便如梦境一般醒来。 承琰快步走到床榻前,眼中的疼惜仿佛要溢出,随后一把抱住了我,紧拥住我的手臂微微颤抖,此时我才缓过神来,这不是梦,我能真实感受到他的紧张,承琰,真的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234.第234章 柔情 “皇上…” 心中涌上了道不明的情绪,眼泪瞬时落了下来,此地离京城有多半日的路程,今早祁谨才派人回宫禀报,算着时辰,承琰怕是听到消息便动身,一路不曾停歇的赶来此处,欣喜与感动将我淹没,身为帝王,能如此待我,我已是幸之又幸。 承琰松开我,双手轻捧着我的脸颊,手指轻柔的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然而他的眸中却泛起水光,突然,重重的吻上了我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个吻竟是充满了占有的意味,霸道而凶猛,快要让我窒息。 吻了许久,才停了下来,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又落在我的额前,随后紧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发间,低沉道:“亲眼看到你没事,我才能放下心来,你可知我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后有多害怕…” 紧抱我的手臂又微微收紧了一些,背部的伤口传来一阵痛楚,我不由的“嘶”的一声,疼的皱起了眉。 承琰见状忙松开手臂,紧张的看着我,“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么?” 看着承琰如同孩子一般无所适从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暖意,柔声道:“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只是未曾想到会在此时见到皇上…臣妾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承琰轻抚着我的长发,声音异常的温柔,“你没有在做梦,我此刻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不会离开。” 我含泪点了点头,靠在他坚实的胸口,回想昨日的九死一生,此刻能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他怀中,弥足珍贵。 良久,我才抬起头,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轻声道:“事出突然,大夫嘱咐臣妾要卧床养一些日子,待伤口完全愈合才可行动,不过是耗些时日,也并无大碍,皇上风尘仆仆来此,臣妾虽感动,却更心疼皇上。” 承琰握了我的手,“我心系你的安危,除非亲眼见到你,否则我寝食难安。” 我仍旧心有顾虑,“可是,皇上离开宫中,朝中之事谁来料理?眼下臣妾也无大碍,皇上好生歇一晚,明日便快些回去吧。” 承琰看着我,眸光温柔似水,露出宠溺的笑容,“铲除了姚氏一党,朝中平静了许多,不碍事,此刻我只想陪着你。” “可是皇上…” 才刚开口,承琰便又吻了上来,堵住了后面的话语,罢了,又道:“此刻在宫外,这里没有皇上,只有你的夫君,你尽管随意些便是,朝中的事耗了太多精力,借着陪你的机会,我也想休息一些日子,莫非夫人连休息都不应允么?” 我闻言忍不住笑了,此刻的柔情蜜意让周身都充满了暖意,“既然夫君想要偷懒,妾身又怎敢阻拦。” 承琰轻轻将我拥入了怀中,“夫人的安危尤为重要,只有一步不离的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背部的伤口不时传来一阵阵痛楚,却仿佛再感受不到,此刻天地之间,再无旁人,也再无尔虞我诈,此刻我们只是寻常的夫妻,我只想好生珍惜眼下这难得的静好时光。 温存了一会儿,承琰小心翼翼的查看了我的伤口,又道:“伤的不轻,宫外的大夫我不放心,来时我已将周正一同带来,又带了些上好的药,周正医术精湛,有他照料,你也可恢复的快一些。” 我脸一烫,小声道:“我伤在背部,周太医医术虽好,可也多有不便…” 承琰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怕你因那伤口引起旁的症状,才将周正带来。”说着,俯身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岂能被旁的男子看了去,太医也不可。” 我脸色越发烫了起来,咬了咬下唇,微声轻叹:“虽担心你不在朝中会出什么乱子,却又想自私一回,恨不得好的慢一些,这样也可让你多陪伴我一些时日。” 承琰闻言不由轻笑,“我待你的情谊你向来知晓,回宫后我一样可以陪你。” 闻言我的神情不禁黯淡下来,垂下了眼帘,“自是不一样的。” “傻瓜。”承琰露出笑意,轻轻的吻了吻我的额头,“谁说伤一好便要回宫,快些好起来,也好带你四处逛逛,莫非你想一直躺在榻上么?” 我闻言一喜,忙问道:“当真么?” 承琰笑着道:“我何时诓过你?” 我不禁喜上眉梢,“若是如此,我定要让自己快些痊愈才是,说起来,自小在宫中长大,还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何样子。” “回华国的路上为何不停下来让玉缘他们陪着你到市井看看呢?” 我脸一红,低声道:“原本是想看看,只是夫君不在身边,一个人看,也是无趣,便作罢了。” 承琰闻言笑容更甚,语气越发温柔,“如今我就在你身边,会日日都陪着你,待你身子好了,不论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又陪了我一会儿,承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周正就在外候着,宫里的药总比寻常的药效果好些,让他看看带来的药与你此刻内外用的药是否相克,若是无事,便让玉缘为你上药吧,我还有事要问皇兄,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我温顺的点点头,看着承琰离去。 235.第235章 平淡 之后的十几日,我一直在养伤,每日涂抹着承琰带来的药,伤口好的也快了许多。 承琰整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生怕我再出什么意外,听闻他已派人密查我遇刺一事,只是线索少之又少,一直不曾有何进展。 又是几日过去,我终是能下榻了,只要好生注意,伤口不再次崩裂,便无甚大碍了。 这一日,承琰早起便出去了,一直到近晌午才回来,我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不禁好奇。 承琰将包裹放在桌上,上下看了看我,笑着道:“夫人近日一直闷在屋中,不知可想出去走走?” 我闻言一喜,“当真么?我可以出去么?” 承琰走过来将包裹放在我手中,“只要有我陪着你,哪里都可以去,夫人且将这衣服换上,换好了我们便走。” 我打开包裹,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裙,手在上面轻轻滑过,柔软丝滑,承琰一早出去,便是为了给我买衣裳么?思及此处,不禁露出笑意。 承琰见状不禁笑道:“傻笑什么?莫非是不喜欢么?” 我笑意更浓,“喜欢,夫君为我挑选的,我怎会不喜欢。” 换好了衣裳,承琰便带着我出去了,承琰本就自小习武,武艺不输朝中武将,故而只带了两名随从远远保护我们安全。 有了承琰的陪伴,我的兴致也自是高了许多,擦肩而过的人群与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也仿佛动听不少。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让我的心情也愈发的好,不时的拿起这个,看看那个,新鲜的很,承琰只是看着我笑,满目宠溺。 此时我的目光又被那样式新颖的发簪吸引了去,虽比不得宫中的华丽贵重,却是别致的很。 那做买卖的女子见状忙到:“这位夫人若是喜欢便挑一个买了戴去吧,我这里的样子别家是买不到的。” 见我饶有兴趣的看了那些发簪许久,承琰温声道:“夫人可是喜欢?我见这些簪子的材质比不得家中的贵重,配夫人自是不够的。” 我把玩着手中的发簪,笑着道:“这些发簪质地虽不名贵,样子也不比家中的中规中矩,却也别有新意。” 承琰闻言宠溺的摸了摸我的脸颊,“夫人喜欢便好。”言罢,又冲那女子道:“将这些都包起来吧。” 那女子闻言欢喜坏了,一边动作敏捷的将那些发簪倒入布中包起来,口中连连道:“这位少爷如此宠爱您的夫人,夫人真是好福气埃” 我心中自是暖的,口中道:“买一两个便好,夫君怎的都买了去,岂不浪费了。” 承琰目光柔和的看着我,声音愈发温和:“回去后夫人喜欢哪个便戴哪个,也省去了挑选的麻烦。” 说话间,那女子已将发簪包裹好,递到了承琰手中,目光中的艳羡毫不掩饰,“夫人生的美,又嫁了这么好的相公,当真是好命埃” 承琰笑而不语,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去,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此地越发热闹,此刻仿佛我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 正当我走神之际,前方的路被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挡住,那男孩有些怯怯的望着我与承琰,小声道:“老爷,给夫人买束花吧。” 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中抱着许多艳丽新鲜的花束,目光不由看向承琰。 承琰上下打量了那小男孩一番,温声道:“看你年岁不大,便出来卖花,你的父母呢?” 那男孩目光黯淡下来,低下了头,“我自小便没有父亲,母亲又有重病在身,无法劳作,我若不做些什么,我与母亲的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 我们生于皇室,于民间百姓的疾苦却是没有切肤之痛,不曾想竟有年岁这样小便要出来谋生的苦命孩子。 怜悯之际,正要掏些碎银子给他,却见承琰已将一锭金子放在了那孩子手中,“你的这些花我全都要了,剩下的钱为你的母亲治病吧。” 男孩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像他这样的孩子,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便要将金子还给承琰,“老爷,这可使不得,这些花也不过二十几个铜板,我不能多要您的钱…” 承琰阻止了他的动作,语气中带了些许严厉,“不得再推了,想想家中病重的母亲,快些回去吧。” 男孩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作势要跪下给承琰磕头,被承琰扶住了,“治好母亲的病,剩下的钱已够你们日常生活,再好生读书,若有一日为官造福百姓,便是对我的回报了。” 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用黝黑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身走了。 承琰又吩咐随从暗中保护那孩子回去,莫要半路被恶人将钱抢了去。 我看着承琰,不禁感动起来,如此善待百姓,他终究是个明君。 随后的几日,从下人口中听闻承琰这些日子四处体察民情,命人救济贫苦百姓,又惩治了几个地方贪官,百姓叫好一片。 原是来此守护我,却也是为了政事而来。我遇刺一事因线索中断,那些刺客没能留下一个活口,终是没能查出什么。 不知不觉在宫外已有近一个月的时日,我的伤终是无甚大碍,不日便可动身回宫了。 临行的前一晚,躺在承琰怀中,脑中却都是这些日子普通却难得的日子,便如同黄粱一梦,多想抛开我们的身份去过普通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却又幸福,可是现实给了我们太多枷锁,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翌日一早,我们便动身了,一路闷闷不乐,眼见宫门已在眼前,心口如同被巨石压着。 见我凝眉不语,承琰似是猜出了什么,牵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无声叹息,犹豫道:“臣妾离宫时无人知晓,旁人只当臣妾触怒了皇上被禁足在昭阳宫中,如今臣妾与皇上一同回宫,怕是…” 承琰肃然道:“朕便是要所有人心中明白,在朕心中,你与旁人不同,走吧。” 我知承琰如此便是让那些想加害于我的人能有所忌惮,却不知那忌惮之余,亦是数不清的明枪暗箭…罢了,我早已踏入这片泥潭中满身污浊,还有什么是我所害怕的… 236.第236章 回宫 没有预想中众人恭迎的场面,我暗自松了口气,想来是承琰未曾派人将今日回宫的消息传入宫中,如此也省了诸多麻烦,一路无阻的回了昭阳宫。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昭阳宫的宫人们将宫内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未曾被旁人知晓我离宫的消息,然而今日我与承琰一同回来,沿路的宫人也不少,怕是也瞒不了多久,消息便会传的阖宫尽知。 我将从宫外买的小玩意分赏了下去,便去内殿歇着去了,在宫外过了许久轻松的日子,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养足精神,也好应对即将到来的纷扰。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昏昏沉沉,也不知是睡是醒,待头脑清醒了些,便唤来宫人为我倒了碗茶喝,茶碗还未曾放下,只见茜宝从外殿进来,低声道:“娘娘,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如意姑姑来过,说是皇后娘娘已备好了茶,请娘娘过去。” 我扶了扶额头,有些疲惫道:“知道了,为我更衣吧。” 我回来才不到两个时辰,皇后便召我过去,这消息传的还当真是快。 简单的梳妆了一番,又唤来小品子与茜宝几人将我从华国带来的上好彩锦备好,便往凤鸾宫去了。 在宫外不过一个月余,可那繁华而真实的街景,倒让我有些不习惯眼前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了。 一路徐缓的到了凤鸾宫,受了宫人的礼,步伐平缓的进了殿。 只见皇后正端庄笔直的坐在座中,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低头屈膝问安,“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皇后指了指下方的座椅,“昭妃不必多礼,快坐吧。” 我入座后,望着上方端坐着的皇后,柔声道:“多日未见,皇后娘娘气色越发好了。” 皇后浅笑着抚了抚白皙的脸颊,“昭妃这张嘴最是会说话,这些日子不见你,当真让本宫想的紧。” 我抿嘴笑道:“娘娘耳聪目明,臣妾这不是来陪娘娘说话了。” 皇后细长的手指轻轻在茶盏的边延摩挲着,“当日皇上突然将你禁足,本宫着实为你担忧,不曾想竟是皇上用来护你的法子,如今你平安回来,本宫也放心了。” 我叹道:“那日皇上已安排好了一切才告知臣妾,只因路途遥远,恐心怀不轨之人从中作梗,故而不曾告知任何人,瞒着娘娘,属实是臣妾的不是,还望娘娘体谅。” 皇后温和笑道:“本宫自然体谅你的难处,今日听闻你回来了,便急着召你来闲叙,你入宫三四载,一直未曾回国省亲,此次回去,一切可都好?” 今日消息传的满宫皆是,然众人只知我归国省亲,却不知我回去后发生的一切。 我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颔首道:“多谢娘娘惦记,臣妾母国一切都好,华国不比云国强盛,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倒是这彩锦不错,臣妾回来时特意给娘娘和宫中姐妹们带了些。” 随我一同前来的小品子闻言忙将捧在手中的彩锦奉上。 皇后忙吩咐身边的如意将彩锦收下,口中道:“劳你费心了,早听闻华国的彩锦最是精致,是旁的地方做不出来的,今日可让我开了眼。” “能入得了娘娘的眼,也是这彩锦物有所值了。” 皇后的笑容越发温和,“若你送的东西都入不了本宫的眼,那这世间岂不是没有什么能入了本宫的眼了,这厢我只盼着你回来为本宫分忧。” “臣妾不在的这些日子,不知宫里可还太平?” “自惠嫔被贬,谁不是战战兢兢的,哪里还敢多生事端,加之皇上有月余的日子不在宫中,便是想争风吃醋,也无处可争。虽说少了许多事,但琐事也足够本宫头疼了。” 我笑着道:“臣妾自该为娘娘分忧。” 又与皇后闲叙了一阵,从凤鸾宫出来,便往雎祥宫去了,当日走的匆忙,连着亦颜与如汐也一并瞒着,回来了若再不去,怕是这二人要吃心了。 237.第237章 回宫(下) 去了雎祥宫,亦颜却并不在,转而去了万福宫,生下晨敏的如汐如今已身居主位,掌管一宫事务,我走时如汐还未迁宫,如今已搬入了万福宫的主殿。 转眼到了万福宫的宫门前,望着眼前发着淡淡微光的金匾大字,一时有些恍然,初见如汐时的场景一晃而过,待我要仔细追寻那记忆时,却又模糊不已… 入殿后,只见亦颜与如汐正坐在一处,逗弄着怀中的晨敏。 我一边入内,一边笑着道:“妹妹这万福宫宽敞别致,当真是个好地方。” 如汐见我,惊喜道:“姐姐。” 我望了眼亦颜,笑着道:“方才去了雎祥宫,姐姐不在,我便猜姐姐定然在如汐这里,果不出我所料。” “我听宫人尽传你与皇上一同从宫外回来,便去昭阳宫寻你,宫人说你被皇后召了去,便来如汐这里等着你。” 我上前看着如汐怀中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不时张望的晨敏,心顿时如融化了一般,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晨敏嫩滑的小脸,“才一个多月没见,小家伙又长大了些,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亦颜斜睨我一眼,嗔道:“你若再离开的时日长些,连我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原本还因你被禁足而担忧,皇上何故对你如此动怒,不曾想你竟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我知她定然因当日之事瞒着她而颇有怨言,只得叹道:“当日皇上安排妥当后,因路途遥远,恐生变故,只得瞒着众人,却不曾想回来时仍旧遭遇了刺客,险些没命。” 二人闻言,面色一惊,如汐怀中抱着晨敏,脱不得身,而亦颜已急着上前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你怎么样?可有事?可是哪里受伤了么?” 我怕她担心,只得到:“无妨,只是受了些小伤,姐姐不必担心。” “我说当日皇上为何突然便出宫,走了许久,只听闻是去体察民情,却不曾想竟是妹妹遇刺…” 我避重就轻的讲述了一番当时的境况,二人听闻后唏嘘不已。 如汐担忧道:“姐姐回华宫省亲之事连我与亦颜姐姐也未曾告知,怎会走漏了风声?是谁要致姐姐于死地?”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那些刺客是死士,刺杀不成便咬舌自尽,便连皇上也未查出是何人。” 亦颜抚着胸口道:“今日之前,我还当你仍被禁足在昭阳宫中,不曾想竟经历了这般凶险之事,你没事便好。” 我不禁叹气:“幸好有凌睿王与李巢将军随护,才得以保命,可谓我在明,敌人在暗,竟不知是何人想要取我性命。” “如今平安回来便好,宫中虽人心叵测,却也相对安全些。” “左来我也不曾有事,此番回来,为姐姐与如汐妹妹带了上好的彩锦,方才给皇后也送去了些,这东西可是华国的宝贝,快看看我选的花纹可还喜欢?”说着,我示意茜宝将彩锦拿上来。 如汐将晨敏交到奶娘怀中,兴致勃勃的将那彩锦展开,口中不由赞道:“这东西做的好生精致,早听闻华国的彩锦最是名贵,姐姐向来眼光好,你挑选的花色,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柔声道:“这彩锦是今年制造局进贡的上好成品,闲时也可用来做些小衣裳给晨敏穿。” 正在打量手中彩锦的亦颜忽而想起了什么,看着我道:“从前妹妹也受了华宫嫔妃的迫害,此次回去…” 我抚着手中尖利的护甲,幽幽道:“自是报了该报之仇,那瑾贵妃联手姚芷懿害死母妃,又间接害死靖安,我岂能容她继续活命。” 亦颜闻言不禁唏嘘,“当日参与那件事的人,竟都已不在这世间了…大仇已报,妹妹如今要紧的,便是好好养着身子,何愁没有孩子。” 我叹道:“姐姐还说我,姐姐还不是一样,莫不是打算好了一个人过么?” 亦颜苦笑道:“当年被姚芷懿所害,麝香侵体,我便再不奢求能有孩子,你与如汐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我必当做亲生的来疼爱。” 如汐闻言嗔道:“姐姐说什么浑话,我还盼着你与昭姐姐快些有了孩子来与晨敏作伴,姐姐还年轻,怎能如此丧气。” 亦颜笑着斜睨如汐一眼,“做了母亲的人果真与从前不同了,竟教训起我来了。” 如汐忙道:“我哪里敢教训姐姐,不过是不想姐姐妄自菲薄罢了,昭姐姐说是与不是啊?” 我笑着道:“如汐说的不错。” 亦颜收起笑容,不禁轻叹,“孩子的事,我自是一直都盼着,天意如何,我岂能改变,顺应天命罢了。”转而望向我,又道:“你方经历了生死,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回来了便好生歇息一些时日,最近宫中也安静的很。” 我点头道:“姚氏殁了,惠妃被贬,余下的妃嫔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宫中当真平静了许多。” 238.第238章 请安 又闲叙了一阵,我又去了如妃宫中送了些彩锦,与她说了会儿子话,直到黄昏将至,才回了宫,余下的彩锦,便命宫人分赏给各宫。 因离宫数日,晚间承琰自然去了皇后宫中,我便也早早卸妆歇息了。 翌日,我打早便起身,命宫人好生梳妆一番,离宫多日,既回来了,便合该去凤鸾宫与众人一道请安了。 昨日我与皇上一同从宫外归来,怕是已无人不知了。 我到凤鸾宫时,嫔妃们已悉数到了,想来是昨日听闻我回宫的消息,今日一早便来探个究竟吧。 我笑若桃花,屈膝向皇后行了礼,众人也忙起身向我行礼。 待我坐定,皇后看着我,温声问道:“昭妃昨日才回宫,今日便来请晨礼,当真生受你了。” 我含笑道:“原也不是赶路回来,歇一晚便好,怎可因此不来向娘娘请晨礼,娘娘如此说,可不是与臣妾见外了么?” 皇后笑道:“本宫只是心疼你劳累,哪里与你见外。” 坐在我身侧的陈婕妤道:“先前咱们都以为娘娘被皇上禁了足,原是皇上为了保娘娘归宁平安的法子,如今娘娘平安归来便好。” 下方的章芬仪瞥我一眼,阴阳怪气道:“直至昨日昭妃回来前,咱们还当昭妃被禁足在昭阳宫内,可昨个昭妃却风风光光的与皇上一道从宫外回来,先前臣妾还疑惑,皇上一向宠爱昭妃,怎的突然便禁了足,这一来二去,原来禁足一事竟是个幌子,” 章芬仪原本依附于姚芷懿,一向与我不睦,先前又被我掌嘴,如今自是不肯放过这奚落我的机会。 一旁的蒋嫔带着些许妒忌道:“皇上待昭妃娘娘可当真是不同于常人,为了保护娘娘,瞒着咱们便也罢了,竟连皇后娘娘也蒙在鼓里,可晓得皇后娘娘还时常惦记着昭妃,不曾想竟是一出戏罢了。” 皇后闻言面色稍有不悦,轻声呵斥道:“此事乃皇上的决断,不得在此妄议。” 皇后开口训斥,二人不敢再多言,只见章芬仪犹自愤愤道:“皇后娘娘便是太好脾气,才由得昭妃如此嚣张。” 我面含轻笑,犹如未闻,只看了看皇后,又笑着对如妃道:“我有些日子不在,这宫中仍是这般热闹,一时竟有些不习惯呢,如妃姐姐这些日子独自一人协助皇后娘娘,真是辛苦姐姐了。” 如妃听出我话中的意思,扫了扫章芬仪二人,“妹妹平安回来自然是好,没有妹妹分忧,难免会有疏漏。” 我扫了众人一眼,似无意问道:“惠嫔仍未解禁么?”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道:“惠嫔做了那等错事,皇上不曾下旨,便一直禁着。” 我点头道:“惠嫔可当真是糊涂。” 皇后含笑望着我,“昭妃此次归宁,也不曾忘了诸位姐妹,给众姐妹带了不少好东西,也是昭妃有心了。” 章芬仪闻言嗤笑一声,有些不屑:“不过是些锦缎罢了,早知华国不比我们云国强盛,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我也不恼,只轻笑道:“若是妹妹不喜欢,大可送还给本宫,那彩锦难得,也不是庸俗之人配得起的,依着妹妹的模样,若是穿在妹妹身上,大抵也委屈了那一批名布。” 坐在我斜侧的如汐也大约忍不住,讥诮道:“华国的彩锦闻名天下,怎的到了章芬仪口中,却不值一文了呢?莫不是我们都比不得芬仪见识广博,没见过好东西么?” 袁常在向来受章芬仪一流欺压,此时亦添油加醋道:“昭妃娘娘能惦记着咱们,咱们谁不是感念娘娘的用心,怎的章芬仪却如此不知好歹,当真是白费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我闻言淡笑不语,只得怪自己此前罚章芬仪过轻,没有让她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皇后不悦的看向章芬仪,斥道:“原本值得高兴的事,没的让你败了兴致,你若不喜,不收便是,何必要在此多舌,怕是你心中也不愿日日来本宫这凤鸾宫请安,本宫便准了你今后不用来便是。” 见皇后动了怒,章芬仪忙跪地道:“是臣妾失言了,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不再看她,只摆手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我与众人一道起身行礼退下。 章芬仪方受了训斥,许是面上挂不住,故意留到最后才走,出殿后见我未走,面上有些不自在,正欲低头走过。 我不由轻笑:“方才妹妹还巧舌如簧,将本宫奚落个不是,怎的此时连看本宫一眼都不敢了么?” 见我挡了她的去路,也索性不再逃避,抬头看着我道:“昭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章芬仪屡次对我不敬,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便我如今权倾六宫,她却从不知收敛,不由让我忆起当日的姚芷懿,只是,她没有姚芷懿的手段与家世。 我看着她,慢条斯理道:“记得当日,本宫曾与妹妹说过,最不喜那多嘴多舌之人,想来妹妹未曾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对么?” 章芬仪不以为意道:“昭妃娘娘这是在威胁臣妾么?娘娘虽位高权重,莫不是忘了这宫中还有皇后与太后在,岂能由你一手遮天?” 我冷哼道:“本宫虽不能一手遮天,却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你知道与本宫作对的下常” 许是想到了上一次的教训,章芬仪面上露出稍许忌惮之色,“臣妾从未害过你,莫非昭妃心中如此狭隘,如此不容人么?” 我面色逐渐冷凝,“本宫再大度,也容不下一个屡次对本宫出言不逊之人,如今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芬仪,就敢出言编排本宫,他日爬到高处,你还能做出什么?” 章芬仪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你待要如何?” 我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冷冷道:“你如此喜好搬弄是非,本宫便为你寻个好去处,你且等着便是。” 章芬仪一惊,“你此话是何意?” 我不想再与她多说,无视她此时露出的恐惧,径直离去。 239.第239章 感动 路上,容瑾不由啐道:“这章芬仪可当真是不知好歹,位份如此低下,却屡次出言奚落主子。” 玉缘不屑道:“章芬仪从前便在懿元妃的羽翼之下过活,实乃一丘之貉。” 容瑾转向我,问道:“主子准备如何?” 我不紧不慢道:“她此时虽未害我,却多次惹我不痛快,若他日成了气候,自会对我不利,我自然容不下她。” 玉缘点头道:“主子说的不错,与其留着她成了祸害,不如尽早断了她的路。” 自靖安去了,我的心性大变,一年多过去,从前的那点心软与退让,早已随着靖安一同死去,如今后宫人人都道我盛宠优渥,权倾六宫,也有不少人忌惮我的狠厉,即便如此,依旧有些个愿意挑战我性情之人。 我悠然望着前方葱郁的景色,眼神却是冷冽了许多,口中冷冷的突出几字:“不知死活。” 晚间,孙长胜来传了话,承琰批折子怕是要批到很晚,今日便在书房睡了,又嘱咐了我早些歇息。 离宫多日,怕是已累了不少折子,想着承琰,不禁心疼。 第二日,自凤鸾宫请安出来,我便径直去了太后的凝玉宫。 多日未见太后,见其精神并不如往日好,请安后,我忙上前道:“太后脸色不如往日,可是身子不爽快?” 太后露出一抹笑意,“老了,身子不比年轻的时候,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我奉了盏茶递到太后手中,“太后哪里便老了?依臣妾看,太后还年轻的很。” 太后闻言笑意更浓,“知道你是奉承之言,可哀家听了,心里就是舒坦。” 我轻声道:“内务府新到了些补品,臣妾回去便派人捡好的送来。” “你送来的补品快将小库房都塞满了,哀家哪里吃的完,倒是你,听闻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如今见你无事,哀家便也放心了,回去好好将身子补补,以免落下病根。” 我点头道:“那日亏得凌睿王与李巢将军来得及时,臣妾也仅受了些皮外伤,早已大好了。” 太后饮了几口茶,“你归宁之事,皇帝也早与我说过,你入云宫也有几年了,从未回去过,回去看看也好,华帝身体可还好?” 我温声道:“托太后的福,父皇的身子一向硬朗,此番还托臣妾带了些百年参给太后,臣妾方才已给了姑姑,给太后补身子。” 太后笑着道:“你与华帝都有心了。”说罢,又低头饮了口茶,思索着道,“你此行的目的,皇帝也已告知哀家,不知…可还顺利?” 我低头道:“以华国的国力,一旦与他国交战,鲜有胜算,父皇心性仁慈,自不愿与云国兵刃相见,使百姓饱受战乱疾苦,比之楚宣二国,父皇自会更信任云国,其中利害不必臣妾多说,父皇也能明白,虽不曾在臣妾离开华宫前做出抉择,但是臣妾相信父皇是个明理之人。” 太后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放下手中的茶盏,拍着我的手道:“当真为难你了,先帝在世时,便有心一统天下,虽收复燕、魏二国,却始终留了遗憾,皇帝从小便是几个皇子中最突出的,他最像他的父皇。近百年来,多国并存,时有战事,受苦的,始终是百姓。哀家知道,皇帝他,势必要终结这乱世。” 我闻言动容道:“皇上的鸿鹄之志,臣妾都懂,今生能陪伴皇上,是臣妾的福气,奈何臣妾一介深宫妇人,旁的事无法为皇上做,唯有尽己所能。” 太后欣慰道:“你为皇帝做的,哀家都看在眼里,有你陪伴皇上,也是皇帝之幸事。” 看着太后毫无芥蒂的笑容,恍惚间想起初入宫时的境遇,彷如隔世… 晚间,我以为承琰不会来了,方将满头的珠翠卸下,承琰终是来了,掩不住一身疲惫。 我忙迎了他坐下,心疼道:“朝中事多,皇上为了臣妾离宫那么些时日,这两日看着皇上如此劳累,臣妾…” 承琰不等我说完,便一把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道:“比之你的安危,什么都不重要。” 我心中感动,口上却娇嗔道:“皇上如今当真是越来越会说这些个情话了。” 承琰摸了摸我散下的长发:“你不喜欢听么?” 我抿嘴笑道:“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喜听心爱之人说情话,臣妾自然也喜欢,皇上可愿一直说给臣妾听?” 承琰轻轻抱住了我,微叹口气,“只要你喜欢,朕愿意说一辈子。” 我靠在他的怀中,贪婪的闻着只属于他的气味,“臣妾记着了,皇上可不许食言。” “这两日,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我越发想念与你在宫外的日子,若我没有生在帝王家,该有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每日我外出劳作,你在家中照看我们的孩子,等我归来…” 听着承琰这话,我心中无不动容,“皇上…” 承琰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摆了摆手,“罢了,越是想着这些,越是觉得造化弄人。” 我心中感慨命不由己,却又不得不笑着宽慰道:“若是我们都生在寻常人家,此生不会相遇又该如何?能够这样陪伴着皇上,臣妾已然感念上苍厚爱,不敢多求。” 承琰握了我的手,眼中尽是深情,“从前朕委屈你太多,今后必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不禁红了眼眶,“好端端的,皇上说这些做什么,没的惹臣妾流泪。” 承琰见我要哭,忙拿了我腰间的丝帕为我擦拭,“是朕不好,朕只是想让你知晓,在朕心中,视你为珍宝。” “皇上的心意,臣妾早便明白,前朝与后宫千丝万缕,皇上的不得已,臣妾都懂。” 承琰再不多说,将我揽入怀中,重重叹气。 240.第240章 设计 第240章 设计 夜里,承琰已熟睡,我轻手轻脚的起身披了件外衣,出了寝殿。 见我出来,玉缘上前小声道:“皇上睡了?” 我点了点头。 玉缘望了眼内殿,叹道:“皇上待主子,可当真是好,方才的那一番话,连奴婢听了都感动。” 我深吸口气,“我又何尝不感动,我做的一切,哪怕是恶事,也全然为了在这后宫好好的活着,陪伴他。” “皇上会理解主子的。” 我在座椅中坐下,小声问道:“事情如何了?” 玉缘嗤笑道:“主子放心,都办妥了,那章芬仪平日里待宫人也十分苛刻,非打即骂,又有几个愿意为她卖命的。” 我冷笑道:“她确实不该继续留在这后宫之中,瞧着她的脸,便让我生厌。” 玉缘颇为不屑:“说到底,她仍是未曾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从前贵为吏部尚书之女,便骄纵惯了的,其父受姚重牵连被贬黜,她却仍不知收敛。” 我点头微笑:“你说的不错,看不清局势,便休怪我无情。” 翌日一早,听到寝殿外传来窸窣的说话声,看着身旁双目紧闭的承琰,想让他多睡些时候,便睁眼望着床幔出神。 许是也听到了殿外的声响,承琰缓缓睁开的眼睛,见我醒着,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吻了吻我的前额,“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我轻声道:“有些睡不着了,时辰还早,皇上这几日累着了,便多歇一会儿吧。” 承琰微微舒展了身体,“朕也睡不着了,外面何事喧闹?” 我摇头道:“臣妾怕吵着皇上,也并未询问。” 承琰披了件薄衣,便唤来了孙长胜,“外面发生了何事?” 孙长胜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道:“回皇上,昨天夜里,值夜的宫人发现有人在昭阳宫外烧东西,又因此人行迹颇为可疑,便将人抓了回来,关了一夜,等着皇上与娘娘醒来后审问。” 承琰疲倦的揉了揉额头,沉声道:“时辰还早,便将人带到外殿吧。” 我与承琰更衣罢,便移步至外殿。 坐定后,很快便见小品子与小午子二人押着一个瘦小的太监上来,身后跟着的宫人将已烧了大半的绸缎丢在了那小太监的面前。 承琰凝眉问道:“这是何物?” 小品子躬身道:“皇上,昨日凌晨奴才在值夜时,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在昭阳宫的宫墙外烧东西,被奴才发现后,这些来不及烧尽的东西便被奴才收了回来。” 我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东西,疑惑道:“这东西瞧着倒是眼熟的紧。” 片刻后,只听容瑾惊呼道:“这不是主子从华国带回来的彩锦么?奴婢记的主子都分赏给了各宫小主,怎么会有人将主子赏的东西烧掉?” 小午子从怀中拿出一张只烧了一角的黄纸,“这东西还未等他烧掉便被奴才抢了过来,这上面写着主子的名字,奴才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才断定此人怕是有谋害之心。” 待小午子呈到我与承琰面前,我不禁脸色骤变,那血红的朱砂,竟是我的姓名与生辰八字,我眼中尽是惊诧,看向承琰:“皇上…” (本章完) 241.第241章 除去 第241章 除去 承琰也不禁变了脸色,微怒道:“烧这些东西为何意?你受谁指使?” 那小太监不禁瑟瑟发抖,颤声道:“是…是章芬仪让奴才将这些东西带到昭阳宫外烧掉,具体为何,奴才不知碍” 我佯装惊讶道:“你是章芬仪宫中的人?” “是…奴才平日里只能在外殿伺候,进不得内殿,那日章芬仪将这绸缎与这张纸交给奴才,命奴才子时一到便来昭阳宫外烧掉,其他的主子不说,奴才也不敢多问。” 容瑾忽而道:“奴婢想起来了,这彩锦确实是主子赏给章芬仪的那一匹,当时主子还说章芬仪平日喜好打扮,主子特意挑了花色鲜艳的给章芬仪送去…” 承琰沉声道:“你可知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回皇上,奴才不知…奴才不识字,因主子平日里脾气不好,经常责罚奴才们,所以…所以奴才也不敢多问,只得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玉缘紧紧盯着那些未来得及烧毁的东西,心惊道:“这彩锦是娘娘赏赐给章芬仪的,不知为何要烧掉,还有这纸上写的东西…难道…难道是何邪术…” 承琰的面色不由的又阴沉了几分,“章芬仪吩咐你做这些事,还有谁知晓?” 那太监想了想,垂首道:“当时章芬仪身边的秋儿也在,她向来近身服侍主子,想来也知道的多些。” 承琰摆手命人将太监带下去,又换头对孙长胜道:“待朕去上朝后,你带人去审问那秋儿,问出些什么,如实禀报,待朕下朝后再行处置。” 待宫人退下后,承琰我握着我的手道:“你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东西,喃喃道:“臣妾与章芬仪往来并不多,她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容瑾愤愤道:“章芬仪从前与懿元妃走的颇近,从前便多次出言诋毁主子,只是主子不同她计较罢了,如今竟也做起了这害人的勾当。” 提及懿元妃,承琰定会想起从前姚重在外勾结楚国、在内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从前章氏一族借吏部尚书一职,帮着姚重做了不少事,前朝官官勾结,后宫二人女眷也结成一派… 承琰面色果然阴沉了许多,皱眉道:“她从前经常诋毁你么?” 我苦笑道:“皇上宠爱臣妾,自会有人在背后多舌,臣妾记起,懿元妃殁了的那几日,章芬仪在其宫内恶言诋毁臣妾,恰巧被臣妾听到,臣妾一时气愤,便罚了她,许是自那以后便记恨了臣妾吧。” 容瑾又适时道:“前两日在凤鸾宫请安时,她便对主子出言不逊,让主子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主子也未曾与她计较,她竟如此不知好歹,这一次决不能轻饶了她…” 我轻声喝道:“莫要再说了,是非曲直,皇上自会决断,” 承琰面色阴寒,“宁儿放心,朕会替你做主。” 众人为承琰洗漱更衣,伺候一番,便前往议政殿上朝去了,而孙长胜带了几个侍卫前往姝尧宫审讯章芬仪身边的宫人。 我不紧不慢的坐在镜子前由着宫人为我梳妆,望着镜中浓艳的妆容,在晨光下发出微光的满髻珠翠,漫不经心的道:“那秋儿可靠么?” 玉缘一边动作轻柔的为我戴上了翡翠耳坠,一边答道:“主子放心,章芬仪不得宠,性子也差得很,每每不顺心便打身边的宫人出气,宫人们敢怒不敢言,心里早已怨恨不已,况且她宫外已无母家撑腰,而娘娘如今盛宠优渥,又许了他们出宫的自由,孰轻孰重,他们自然分得清,自会守口如瓶。” 我抚了抚轻轻晃动的耳坠,“那便好,我们等着消息便是。” 玉缘笑着道:“皇上最恨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章芬仪此劫难逃。” 从凤鸾宫请安回来,便已传来了消息,章芬仪身边的宫人还没等用刑,便全都招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自是全都说了,承琰盛怒,当即将章芬仪贬为庶人,责入浣衣局劳作,永世不得出。 听着小午子从外打探来的消息,我正在饮茶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一笑而过,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消息,“此事做的不错,相干的人,便找机会送出宫吧,留在宫中,谁知哪一日会出什么岔子。” 小午子领命退了下去。 容瑾向来嫉恶如仇,听到此消息,自然高兴的很,口中直道:“浣衣局可真真是个好地方,每日天不亮便要起床干活,夜深了才许歇息,这回这章芬仪怕是再没有工夫奚落旁人了。” 我冷笑道:“从前的掌嘴罚跪,也并未让她心中警醒,竟变本加厉,我便是不够心狠,才纵的她不知好歹。” 换做从前,我怕是不会断了她的后路,如今,许是经历太多,从前的不忍与耐心早已耗尽,心已硬如磐石,除却我爱的与我要保护的人,旁人的命,都与我无关了。 逆我者,便休怪我容不下她… (本章完) 242.第242章 喜事 第242章 喜事 自章芬仪被贬,后宫诸人对我亦是多了几分忌惮,从前随着章芬仪在背后拈酸吃醋的几人,也再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敬。 又过了几日,听闻华国派了使者来云国议事。 父皇终是想通了么?从前盼着父皇能放弃战争归顺云国,如今这一日真的来了,我却又心酸起来,几百年来,天下分封成十几个小国,战乱吞并,如今仅剩四国,能存活至今已实属不易,此次归顺,从此便要俯首称臣,再不是帝王… 承琰来昭阳宫陪我用晚膳时,心情似乎很好。 我起身迎了承琰,笑着道:“许久未见皇上如此开心了。” 承琰也不管宫人们皆在,上前便将我抱起,在原地转了好些圈。 我惊了一跳,忙紧紧抱住他。 待承琰停下,我早已头晕目眩,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还未等我说话,承琰便捧起我的脸,在我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作罢,口中道:“此生有你,朕当真是个有福之人。” 我忙整理着被他弄的散下来的碎发,不禁好笑:“皇上素来稳重,怎的今日像个孩子一般?” 承琰眉宇间掩不住的笑意,“你可知,前两日华帝派了使者来,他有意归顺云国,此番便是来谈归顺的条件,只要朕应允,择日便要亲自来云国,拟定书约。所谓条件,不过也是全然为了华国的百姓,朕并非暴戾之人,自会善待华国百姓,华帝虽是多虑,也在情理之中。”说罢顿了顿,又道:“你的父皇,是个仁君。” 心酸之意再一次自心底泛起,面上却笑意盈盈道:“当日,父皇待百姓的仁慈,便是臣妾笃定父皇会被臣妾说服的筹码,皇权更替,谁主天下,不过是皇家的纷争罢了,于百姓而言,一个太平的天下,一个能让他们过的富足的世道,才是最重要的。” 承琰赞许道:“宁儿说的不错,华帝亦深知此理,你放心,朕会给足华帝丰厚的条件,从此不分华人与云人,生活在我云国土地上的,皆一视同仁。” 我笑着道:“皇上英明仁爱,是云国百姓的福气。” 承琰轻抚着我的脸颊,声音温柔了许多:“宁儿,你为云国立了如此大功,朕要封你做贵妃。” 我不由一惊,诧异的看着他,“皇上…臣妾入宫才四年不到,资质尚浅,膝下又无子嗣,怎可做四妃之首?” 承琰眼中尽是怜爱,“此次华国归顺,朕预封华帝位同亲王,你在云国,再不是无根无基,且此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华国收入云国疆土,全然是你的功劳,朕封你为贵妃,无可厚非。” “可是皇上…” 承琰打断我道:“你出身本就高贵,一入宫便封妃也未尝不可,只是朕当年心存戒备…往事朕不想再提,如今中宫有主,朕也不愿再委屈你,今后除却皇后,无人再能越过你,也没有人再敢为难你。” 贵妃… 如今皇后之下,位分最高的便是我与如妃,夫人与贵淑贤德四妃之位空悬,贵妃乃四妃之首,若是坐上贵妃之位,自然是好,只是高处不胜寒,我独居高位,怕是不知多少人觊觎,一人独大不如百花齐放… 我思索了片刻,莞尔道:“皇上如此厚爱臣妾,臣妾无以为报,只是此次乃云国的喜事,怎好让臣妾一人摘了甜枣,臣妾虽有功劳,却也难免不会有人抱怨皇上偏心,不如皇上借此机会大封六宫,雨露均沾,各宫都得了晋封,才是满宫欢喜。” 承琰展眉笑道:“还是宁儿思虑周全。” 我笑道:“皇上心系的是家国大事,臣妾撺掇的是女人的心思。” “家国大事,你也是朕的贤内助,你若为男子,必堪重用,只是亏得上天为将你生做男子,否则岂不是朕最大的损失。” 我闻言不禁笑道:“皇上如今说话越发好听了,诸位姐妹的位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承琰稍作思索,道:“如妃入宫许久,其父任兵部尚书这些年,为官清廉,又对朕忠心耿耿,如妃这些年也安分守己,如今协理六宫也尽心尽力,便与你一样居四妃之位,封为贤妃如何?” 我颔首道:“如妃姐姐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资历又深,自然当的起。” “赵婕妤再晋便是贵嫔,只是她一向与你交好,性子也不争,朕想封她做昭仪,宁儿觉得如何?” 昭仪乃九嫔之首,今后有孕封妃封夫人皆不在话下,我心中一喜,“亦颜姐姐心性善良,也无争宠之心,皇上厚待,自是姐姐的福气。” 承琰点头又道:“璃儿虽为太尉之女,但毕竟资历浅些,只晋一级便可。纯贵嫔刚晋为贵嫔时日不长,便也晋一级,黎修仪晋位妃位,余下位分不高的妃嫔,你与如妃去与皇后商议便是。” 我颔首道:“是,只是此次大封,满宫嫔妃皆在内,不知,惠嫔的位份…” 承琰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凉声道:“惠嫔的位份便不必晋了。” 我露出笑意,“是。” 此番大封,后宫皆沉浸在喜庆之中,我的晋位也不会那般引人注目。 承琰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华帝还有一条件,朕已应允,便是要送一位公主入宫…” 我一怔,脱口道:“可是如曦?” 承琰道:“似乎正是这个名字,朕记得,与纯贵嫔闺名一般。” 如曦…她要入宫…是为了给瑾贵妃报仇么? 我掩下心中的冷笑,笑着道:“如曦自小便想嫁个威武的大将军,夫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怎的如今长大了,倒变了主意。” “想是华帝怕你独自在宫中孤单,有个姐妹相照应也好,不过便是宫中多个妃嫔,朕已应允了。” 哪里又是怕我孤单,怕是如曦逼着父皇将她送入这宫中吧,父皇素来宠爱如曦,若她执意要入云宫为妃,父皇自会随了她的意愿。 华国归顺乃大事,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处理完,用过晚膳后,承琰便回了书房,与几位大臣议事。 承琰走后,我便坐在座中沉思。 容瑾见状,忍不住道:“前次主子回华宫废了瑾贵妃,此番如曦公主入宫,个中缘由一想便知,定不能随了她的愿,主子想想办法才是。” 我幽幽道:“父皇不是糊涂之人,因着瑾贵妃的缘故,如曦定然恨我,父皇岂会想不到这些,然父皇既向皇上开口提了此事,怕是没能阻止的了如曦,比之国之大事,如曦入宫这等小事,皇上自然不会拒绝,我若阻止,倒显得我半分度量也无,容不下自己的妹妹。” 容瑾蹙眉道:“瑾贵妃一事,如曦公主怕是已全然算到了主子头上,难道要由着她入宫对主子不利么?” 我嗤笑道:“如曦自小得瑾贵妃庇佑,宫中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见的不多,即便她因瑾贵妃一事来找我寻仇,却未必能达成所愿,我倒要看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容瑾叹道:“原本主子晋为贵妃乃一喜事,偏又传来这样的消息,当真是喜不过半刻。” 玉缘见状笑道:“主子如今虽已居妃位,然正一品贵妃的尊贵,与如今是大不相同的,且此次主子为云国立了大功,皇上已对主子深信不疑,你瞧着皇上如今待主子如此上心,主子的地位,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我笑着斜睨玉缘一眼,“你倒是看的透彻。” 玉缘笑着继续道:“主子从前虽贵为公主,可华国毕竟不能插手云国前朝后宫之事,比不得母家在云国朝堂为官来的实在,瞧着从前的懿元妃与惠妃便知,今后主子在朝堂中,已有家世可依靠,皇上为表诚意,自会给华帝丰厚的封赏,主子已与从前不同了…” 是啊,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从前因前朝无靠,仅凭着承琰的宠爱,我却无法一朝扳倒害我多次的人,懿元妃害我多次,即便东窗事发,然顾虑着姚重,仍旧只是降为贵嫔这般不痛不痒的惩罚,若不是我动手置她于死地,便只能等着姚重倒台。冯昭夙屡次害我,害死靖安,但因敬国公的原因,她如今虽被降级禁足,却仍旧好好活着,她活着一日,我的恨便增长一日,此仇一日不报,我便一日不能安寝… (本章完) 243.第243章 华州 第243章 华州 接下来的几日,因位份尚未拟定好,大封六宫的消息并未传开。 听闻父皇过几日便要来云宫,以表归顺的诚意。 承琰对父皇的到来极为重视,预在鸿安殿设宴接风,这些日子我与如妃自是忙碌起来,毕竟不同于家宴,关乎前朝,自是不能有半分纰漏。 七日后,父皇终是来了,一早,承琰率了满朝文官到大殿前迎接,后宫女眷不宜抛头露面,仅在傍晚接风宴出席便可。 一日过的浑浑噩噩,听着外面的喧闹,我却在昭阳宫内焦躁不安,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听闻皇上下旨,将新扩疆土命名为华州,封父皇为华亲王,爵位世袭,又颁布了许多对华州特许的优待,而父皇也将一半兵力及调兵之权交给了承琰,并将原太子送到云国为质。 午后,承琰身边的德顺来了昭阳宫,因男子不宜随意入后宫,父皇自然不便来昭阳宫探望,故而宣了我前往乾阳宫侧殿,父皇已在那里等候。 我忙整理了衣装,随德顺去往乾阳宫。 我去时,承琰也在,正与父皇不知在谈论什么,满面笑容。 见我进来,承琰起身走到我跟前,“宁儿来了。” 我欠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父王请安。” 从此他已是云国的华亲王,我再不能唤他“父皇”了… 父王见我来了,也站起了身,望向我的眼神尽是一个父亲应有的慈爱,曾几何时,这样的眼神我似曾见过,却都被我掩埋在了恨意之中而不自知… 承琰笑着道:“你们父女二人有些日子未见,定有体己话要说,朕便不打扰你们了。” 送走承琰后,我扶了父王坐下,月余未见,父王竟比我回华宫相见时苍老了几分,两鬓的发竟全白了,从前高大挺拔的身姿如今已有佝偻之态。 望着眼前我恨了数年的男人,如今却再恨不起来,嗓子干涩不已,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父皇…” 父王的笑容多了些无奈,眼角的皱眉深了几许,“我如今非帝王,你若再唤我‘父皇’,恐落人口实埃” 我因母妃而恨了父王数年,并一手推动了此事,而如今到了将华国拱手送人之际,竟是道不尽的心酸。 我忍住鼻尖的酸楚,哽咽道:“父王深明大义,华州的百姓都会理解父皇的苦心。” 父王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不做帝王也好,身上少了许多责任,也少了许多身不由己,如今我身为亲王,不必再有三宫六院,不必再去费心平衡前朝与后宫的关系…”父王说着,眼角竟含了泪意,“我终是能有资格守一人之心,只可惜你母妃已经不在了…” 我忆起母妃曾与我讲述的那些过去,父王兴许是真心爱母妃吧,只是身为帝王,独宠,便会打破后宫的平衡…从前我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父王只是痴心爱着母妃,想把一切他认为最好的都给母妃,以至忘了自己是帝王,忘了自己有整个后宫要兼顾… 思及母妃,我却再不恨父王,轻声道:“父王待母妃一片痴心,母妃此生无憾了,父王要宽心些才是。” 父王抬头望向我,“我这辈子,终究是对你们母女二人不起…” 我微叹道:“往事都过去了,父王还提它做什么。华州到此路途遥远,父王身体可吃得消?” 父王苦笑道:“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身子骨还壮实,这两年,却是大不如前了,此次车马劳顿,当真有些乏了。” 我叹道:“晚间还有晚宴要应付,父王歇息一阵吧。” 父王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如曦…” 我不动声色道:“如曦入宫一事,皇上已应允。” 父王叹了口气,“她以死相逼,我拦不住她。” 我冷笑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日后在这宫中活的好坏,都怨不得旁人。” “我原本听了你的,想要在朝中择一青年有为的才俊给她,可她执意要入云宫,瑾贵妃一事,怕是她已恨极了你,日后…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我露出笑意,“父王放心,若她只想安分的做个后妃,我会守护她。只是,父王也知晓我的脾性,她若带着恨而来,做出什么害人之事,我必容不下她。” 父王眉头紧锁,无奈与担忧夹杂着,“你向来有仇必报…” 我苦笑:“前尘往事我不想再提,从前我因心软而失去了太多,如今我只想在这宫中好好活着。” 父王从前身为帝王,又怎能不知后宫的艰险,仅仅是好好活着,便已十分艰难。 父王的笑容中含了几分苦涩,“罢了,一切都是命数,说到底,是我对你不起,若当年我未曾将你送入云宫,你也不必过的如此辛苦。” 我宽慰道:“父王不必自责,承琰,他待女儿很好,能遇到他,陪伴他,再辛苦,也是值得。” 闻言,父王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露出欣慰的笑容,“两心相悦,实属不易,只是在宫中,万事小心才是。” “父王放心,女儿晓得。父王这一路累了,且歇息一阵吧。” 从侧殿出来,却见如曦正站在廊下,笑盈盈的望着我。 我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缓步走到她面前。 如曦冲我欠了欠身,“姐姐万安。” 我上下打量了她,笑着道:“未曾想过与妹妹再见,是在这云宫之中,这些日子,妹妹似乎清减了不少。” 如曦颔首道:“姐姐一人在云宫难免孤寂,妹妹帮不上姐姐什么,只能陪伴姐姐。” 我点头道:“妹妹一向体恤本宫,只是如今本宫在云宫也不算孤单,皇上待本宫很好。” 如曦低声道:“姐姐过的好便好,华宫的事,是妹妹不对,母妃她…确实做了伤害姐姐与雨母妃的事…那日我悲痛冲昏了头,对姐姐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姐姐不会怪我吧?” 我双眼微眯,紧紧的打量着她,惶恐而愧疚的神色下,眼神已没有了往日的那一抹清澈,我莞尔道:“妹妹多虑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我怎会怪你,如今你肯入宫陪伴我,我很高兴。” 如曦仿佛如释重负,“此次父皇归顺,我无意于他人,左右不过嫁与不喜欢的人,倒不如入宫陪伴姐姐,也好有个照应。” “父王虽已非帝王之尊,却也贵为亲王,而你是云国的郡主,身份仍然尊贵,我记得你自小便梦想着能嫁一个威武的大将军,怎的如今倒灰心起来了?” 如曦眼神望向承琰的书房方向,笑着道:“兴许是我年纪小,心思总是此一时彼一时,云帝英明俊朗,我瞧着倒是比大将军威风许多,与姐姐一样入云宫为妃,也未尝不可。” 我的笑容愈发温和,“这宫中妃嫔众多,妹妹若不觉得委屈便是最好,皇上向来喜欢心思单纯的女子,也定会喜欢你。” 如曦笑容满面的冲我福了福身,“多谢姐姐吉言。” 我点头笑道:“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些时辰,妹妹好生休息吧,晚上给皇上留个好念想才是。” 如曦又冲我行了一礼,徐徐步入侧殿。 我逐渐收起了笑容,看着她步伐轻盈的进了侧殿,不见了身影。 容瑾露出担忧的神色,“主子,如曦郡主仿佛与从前不一样了,言语间虽对主子颇为尊敬,却是不似以前了。” 如曦与我一同长大,我对她再了解不过,她的变化我岂会看不出,故而冷笑道:“她视我为杀母仇人,能如此平静的与我说话于她而言已是不易,才过去两月,她已比从前成熟了不少。” “她此次入宫,明显便是冲着主子而来,主子定要小心着她才是。” 我不由轻笑:“她虽变了许多,可在我看来还稚嫩的很,若想与我斗,还差些火候。” 这时,德顺从书房的方向走了来,恭敬道:“昭妃娘娘,皇上在书房等着您呢。” 我点点头,扶着容瑾朝书房走去。 (本章完) 244.第244章 情重 第244章 情重 入殿后,只见承琰正伏案批阅奏折,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午后的微光下柔和而温暖。 问安后,我有些心疼道:“今日忙碌了一个早上,怎的此时皇上也不歇息片刻,如此下去身子怎能吃得消。” 承琰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走过来,牵了我的手道:“今日华亲王入宫,朕心中高兴,怎有闲心歇息,与华亲王叙完话了?” 我点头道:“是,父王如今上了年岁,华州到此路途并不近,说了一会儿子话,便让父王歇息了。” “华亲王昨日刚到,今日又议事至午时,晚上还有晚宴,确实该好生休息,晚宴的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我笑着道:“今日的晚宴不同于平日,不能有丝毫差池,臣妾自是早已安排妥当。” 承琰点头道:“那便好,华亲王诚意足够,朕自该好生款待,册封六宫的旨意朕已拟好,趁着朝中有喜事,便在今日晚宴上宣读吧。” 我莞尔道:“六宫同喜,想必宫中姐妹都会感念皇上的恩典。” 承琰握着我的手,柔声道:“朕不需旁人感念,朕只知,今日过后,你便是朕最钟爱的贵妃。” 我靠在承琰肩上,笑着道:“皇上如此宠爱臣妾,便不怕臣妾恃宠而骄吗?” 承琰笑道:“你一向温柔体恤,朕倒真想看看你骄纵起来是何样子。” “若臣妾是那骄纵之人,怕是皇上早已厌弃了臣妾,即便为着能多陪伴皇上,臣妾也断不敢做那骄纵蛮横之人。” 承琰笑着抚了抚我的肩,“无论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朕最喜爱的宁儿。” 我又倚在他的肩头温存了片刻,似不经意的抬头问道:“此番臣妾的妹妹入宫,不知皇上准备给她什么位分?” 承琰低头看着我,笑着问道:“依宁儿看,朕该给她什么位分才好?” 我娇嗔道:“皇上为何要推给臣妾,此事臣妾怎好做主,衡量不好便难免有偏颇之嫌,皇上定夺便是。只是如曦自小便倍受父王及其母妃的宠爱,半分委屈也不曾受过,此次入宫为妃,皇上自不可薄待了去。” 承琰闻言若有所思道:“既是华亲王的爱女,自是不可薄待,那便给其贵嫔的位分如何?” 我喜道:“自然是好,臣妾替如曦谢过皇上。” 承琰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道:“朕虽有三宫六院,但朕心中唯一爱的,仅你一人,不论是恩宠,还是权力,除却皇后,不会有人越过你,即便是你的妹妹,也不可以。日后你可莫要将朕推给旁人。” 我心中一阵暖意,莫非承琰是怕如曦入宫后,我会因顾惜如曦而将他推到如曦身边么? 我不禁笑道:“臣妾虽谨记妃德,不敢独占皇上恩宠,可是作为女人,臣妾也有妒忌之心,臣妾视皇上为夫君,又怎舍得将皇上推给旁人。只是日后会不断有新人入宫,皇上不要冷落了臣妾便好。” 承琰抱紧了我,叹道:“朕已亏欠了你太多,日后必不会再让你难过。” 又陪了承琰一阵,我才从书房出来回了昭阳宫。 回去后,容瑾便忍不住道:“如曦郡主如今来者不善,主子何必要给她求位分…她这一入宫便是主位,主子也贵为公主,可当年入宫时位分何等低下,熬了几年才熬到妃位…” 我笑道:“你能如此想,皇上自然也会想到这里,莫非你还怕如曦日后会越过我去不成。” 一旁的玉缘接口道:“如今在华亲王归顺的档口上,不用主子提及,皇上也不会给如曦郡主太低的位分,主子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只是同为华亲王的女儿,自小的恩宠便不同,入宫的待遇亦不同,怕是皇上每每想起此事,难免会忆起主子初入宫的境遇,自是会觉得亏欠了主子,因此才会更怜惜主子。” 我看了眼玉缘,笑而不语。 容瑾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如此,是奴婢糊涂了。” 玉缘打趣道:“你如今心里怕是都想着咱们的周太医了,旁的事自然是愚笨了。” 容瑾面色一红,嗔道:“你说什么,再胡乱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玉缘笑着向我道:“主子瞧瞧,若不是心虚,怎的这样便恼羞成怒了。” 我不禁笑道:“我瞧着那周正怕是也对容瑾有意思,待到时机成熟,我便求皇上赐婚给你二人。” 容瑾的脸更红了些,急着道:“主子,什么赐婚不赐婚的,奴婢哪也不去。” “你哪也不去,莫非要陪我老死在这宫中么?我虽想留你们在身边,却也不能不顾你们的此生幸福,便是玉缘,也是要嫁人的。” 玉缘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奴婢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在这宫中待的久了,便也不想着嫁人的事,宫中凶险,奴婢自然要陪着主子。” 容瑾忙道:“奴婢自然也是一样,奴婢可不愿留主子一人在这宫中。” 我知晓玉缘倾心于凌睿王,是否有缘,便要看天意了。 我也不再多说,只笑道:“我还有皇上陪着,哪里便是一人了,婚嫁之事,时候到了便也由不得你们了,我乏了,晚上怕是还有好戏要看,先扶我进去睡会儿吧。” 进了寝殿,躺在榻上却也睡不着,便闭目养神,直至半晌才起身开始梳妆。 今日晚宴不仅后宫众嫔妃,太后、几位王爷乃至官阶在四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带家眷出席,以示云国对华州的重视。 此时怕是后宫诸人都是精心打扮吧,今日要大封六宫的消息早已满宫尽知,自是不能失了体面。 如此盛典,又与我母家有关,我自然也盛装出席。 太后、皇上与皇后居于上座,我与如妃位居众妃之首,对面乃朝中众臣,父王居于首位,其后乃凌睿王、怡山王与永安王,永安王如今才一十又二的年纪,再有一年便可开衙建府,性情虽成熟了一些,却依旧如我初入宫那时一般纯净。 往后便是朝中几位权臣,惠嫔的父亲敬国公也在,只是惠嫔犯错被贬,今日晚宴也未被准许出席,怕是敬国公心中多少会有些不快,只是长公主与驸马皆在,作为长公主的公家,倒也不至被惠嫔所影响。 开席后,承琰先是举杯与父王共饮一杯,言语间对父王虽尊崇,却也不失帝王应有的威信。 (本章完) 245.第245章 如沁 第245章 如沁 几杯酒后,承琰便命人宣读了大封六宫的圣旨,视为前朝后宫同喜。 我与如妃分别居正一品贵妃与贤妃之位,黎修仪晋为正二品妃位,赐封号“庄”,亦颜从婕妤之位晋位从二品九嫔之首昭仪,如汐被晋为从二品昭容,太尉之女陈婕妤被封为正三品贵嫔,赐封号“宸”,华亲王之女沈如曦,被册封为贵嫔,赐封号“愉”,赐居永春宫,主位之下的妃嫔,皆晋一级,个别安分守己的,便晋了两级。 旨意一下,我与一众宫妃皆跪地谢恩,一众朝臣也纷纷恭贺。 众人欢喜之余,不免有人对如曦的入宫颇有介怀,然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自然也不敢表露分毫。 待众人落座后,父王朗声道:“小女如曦今日也为皇上准备了节目助兴,还请皇上观赏。” 说罢,一众粉衣舞姬步伐轻盈入殿,被簇拥在中间以袖遮面的是一位红衣女子,正是如曦无疑。 乐声奏起,舞步随之缓缓漫起,时而妙曼轻柔,时而步伐急促,如曦在一身红色舞衣的衬托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舞姿妙曼,柔弱无骨,妆容浓烈而妖娆,盛开到极致的魅惑。 我面无表情的观看着,众人面上的神色也不尽相同。 一曲终,众粉衣舞姬下腰定住,只如曦一人如同盛开的花蕊,面容娇羞而妖娆。 “好。”承琰道了声好,率先拍起掌来。 众人也随之鼓掌,真心也好跟风也罢,如曦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出尽风头… 连太后都忍不住赞道:“贵妃擅奏古琴,如今愉贵嫔舞的也如此出众,姐妹二人当真是各有千秋埃” 待伴舞的舞姬们退下,如曦盈盈跪地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姐姐。” 承琰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随即又看着父王道:“贵妃深明大义,温婉体己,愉贵嫔舞姿妙曼,娇美可人,华亲王好福气,膝下女儿都如此出色,深得朕意。” 父王拱手道:“皇上谬赞,能入宫服侍皇上,也是她们的福气。” 承琰笑着放下酒杯,却见如曦仍跪着,不解道:“贵嫔为何不起身呢?” 如曦又扣了一头,道:“臣妾有一请求,不知皇上能否恩准。” 承琰温声道:“你说便是。” 如曦顿了顿,道:“臣妾听闻宫中有位姐姐与臣妾闺名相似,臣妾初初入宫,不想惹了姐姐不快,且此次能入宫陪伴皇上,于臣妾而言,彷如重生,故而想恳请皇上为臣妾赐一新名。” 如汐与我中间隔着贤妃与庄妃几人,听闻如曦的一番言论,不禁与我对视一眼。 想必因瑾贵妃之死,如曦也一并恨着父王吧,如今便连父王为她取的名字也不愿再用… 见承琰在低头思索,我笑着道:“纯昭容虽然闺名也唤作如汐,却与妹妹的闺名音同字不同,且纯昭容性子甚好,岂会因此心中不快,妹妹可当真是多心了。” 如曦颔首道:“贵妃姐姐说的在理,只是臣妾将此次入宫看做重生,自然希望用一个新名字来陪伴皇上,还请皇上赐名。” 承琰手中转着盛酒的银杯,思索了片刻,道:“你方才所做之舞便如你此人,令人陶醉,沁人心脾,朕很喜欢,日后你便唤作如沁,如何?” 如曦面色一喜,忙扣头道:“臣妾多谢皇上赐名。” 承琰抬手道:“不必多礼,起身入座吧。” 如曦…不,如今已该唤她为如沁了,只见如沁盈盈起身,目光自我脸上略过,低头退到席边,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奏乐声又起,一众舞姬如同仙女下凡,翩翩而入,随着乐声起舞。 一旁的贤妃低声道:“你这妹妹,倒是聪明的很,一入宫便已得皇上亲自赐名这样大的恩典,当真不简单。” 我饮了口酒,一边用手帕轻拭着嘴边的酒渍,一边道:“从前的她不止名字,便连性子都像极了纯昭容,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贤妃靠近了我,压低声音道:“我知从前与懿元妃联手害你的便是华宫中的瑾贵妃,听闻这愉贵嫔便是那瑾贵妃的女儿,可是真的?”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舞蹈,淡淡道:“正如姐姐所知。” 贤妃有意无意的朝着如沁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瑾贵妃害你之事宫中知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多了,这愉贵嫔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妹妹小心些才是。” 我点头道:“姐姐放心。” 今日的重头毕竟是父王及华州,后宫女眷不过是前朝权势的影射,觥筹交错间满是朝臣们相互恭维之言。 然而女人的心思,自然是放在了恩宠之上,如今父王方归顺,然承琰也足够厚待与信任,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我身为华亲王之女,如今居贵妃之尊,权倾六宫,如沁一入宫便是主位,且在众人眼中,有身为华亲王的父亲及贵为贵妃的姐姐,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从前我无根无基,仅凭着承琰的恩宠在这后宫艰难的生存,如今已有母家撑腰,众人自是对我多了几分忌惮。 把酒言欢下却各怀心思,然而整个晚宴依旧一团和气,酒过三巡,直至快子时才散了。 众人都猜测今日皇上必会宠幸新入宫的愉贵嫔,然后承琰却是去了皇后宫中,皇后乃中宫,此举自然无可厚非。 回去后,卸下了繁重的头饰与妆容,明日起,此次大封的主位册封礼还需筹备,方才晚宴上又多饮了几杯酒,身子当真有些疲惫了,不愿再想旁的,便早早歇了去。 (本章完) 246.第246章 姐妹 第246章 姐妹 第二日晨起,我用了早膳便细心的妆扮了一番,今日是如沁首次请安的日子,也是我晋为贵妃后首次请安的日子,穿扮上自然不可轻视。 待我去了凤鸾宫时,众人已经到了,皇后还未出来。 一入殿,众人便起身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我嘴角噙着笑意,出声道:“姐妹们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如今我在这后宫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前对我不敬之人,如今也都低眉顺目,再不敢露出丝毫不敬之意。 我在皇后凤座的下首坐定,笑着道:“昨日晚宴散的晚,难为诸位姐妹起的如此早,倒是本宫有些懒怠了。” 下方的齐容华恭敬道:“臣妾们闲惯了,晚睡些也自不打紧,贵妃娘娘操持宫务辛劳,自该多休息才是。” 周嫔接口道:“昨日皇上大封六宫,有喜事加持,还哪里有心思多睡。” 齐容华道:“臣妾听闻当日皇上因收复华州一事晋贵妃娘娘的位分以作嘉奖,是贵妃娘娘惦记着咱们姐妹,才有了大封六宫一事,昨日之事,臣妾们合该感谢娘娘才是。” 我掩嘴笑道:“昨日是前朝的好日子,皇上顾惜诸位姐妹,想要前朝与后宫同喜,这才要晋姐妹们的位分,若要将此功劳归在本宫一人身上,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待姐妹们的一片心意。” 齐容华低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 说话间,皇后已扶着贴身宫女如意的手从内殿走了出来,众人忙起身行礼问安。 皇后于凤座上坐定,抬手道:“起来吧。” 皇后入宫已近两年了,尤记得她初入主中宫时,带着些青涩与不安,唯恐自己管束后宫不力,万事皆诚惶诚恐,可如今,眉宇间已有了胸有成竹之态,端庄雍容,已有了母仪天下的样子。 皇后凤目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温和笑道:“还未恭喜诸位姐妹昨日晋封之喜,本宫一早已命人备了赏赐,一会儿便分赏下去,还望你们能谨记圣恩,日后用心服侍皇上才是。” 众人又在座中欠身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依旧挂着应有的笑意,“愉贵嫔今日可来了?” 这时,如沁从座中起身,徐徐走到殿中,跪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皇后温声道:“快些起来,你来云宫才两日,不知吃住可还习惯?” 如沁重新坐回了座中,颔首道:“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都好。” 皇后点头道:“那便好,你自小在华州生活,初到云宫,若是有何不习惯的,尽管与本宫说,或是告知贵妃与贤妃也可,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如沁恭声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这几日吃的用的,都很好,比家中的都好了许多,哪里会委屈了臣妾。” 皇后笑着道:“你是贵妃的亲妹,若是谁苛待了你,贵妃怕是不会答应,自然是捡好东西往你宫里送。” 我闻言笑道:“皇后娘娘又拿臣妾打趣,便是没有我这个姐姐,愉贵嫔得皇上厚爱,入宫便是主位,又有谁敢薄待了去。” 如沁露出一丝笑意,“贵妃姐姐从前在家中便最疼臣妾,有贵妃姐姐在,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姐姐定会将臣妾照顾的很好。” 我不露声色的笑道:“这是自然。” 皇后看着如沁又道:“今日是你入宫头次请安,宫中的姐妹也都到了,便都认识一下,免的日后在宫中想见却不识,闹了笑话。” 话音一落,皇后身边的如意便从上方走了下来,领着如沁一一见了宫中的妃嫔们。 待如沁重新坐下后,坐在如沁旁边的宸贵嫔笑着道:“贵妃娘娘与愉贵嫔姐妹情深,能有姐妹入宫陪伴,臣妾瞧着便羡慕的紧。” 周小仪有些羡慕到道:“愉贵嫔所住的永春宫与贵妃娘娘的昭阳宫离的并不远,可见皇上体恤贵妃娘娘,不忍苛待了娘娘的亲妹。” 众人你言我语,恭维之余透了几许妒忌,我只默默饮茶,笑而不语。 从凤鸾宫出来,我正要上步撵,却见如沁自后面追上来,喊住了我。 我面带笑意,疑惑道:“妹妹有什么事吗?” 如沁面上带着几分赧然,低声道:“姐姐若是无事,便陪着妹妹走走吧。” 我命抬撵的宫人先行回宫,与如沁一道不紧不慢的走着。 如沁神色有些许的哀怨之色,“姐姐可是与我生分了么?” 我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一同长大,情分非常人可比,本宫怎会与你生分了去。” 如沁咬了咬下唇,“可是姐姐从前不会与我说这般疏离的话。” 我望着远方的葱葱郁郁,幽幽道:“那妹妹呢?你如今待我,可还同从前一样?” 如沁忙道:“我待姐姐自然从未变过。” 我懒的再绕什么圈子,缓缓转头望向她,“我若不回华宫,或许瑾贵妃不会死,你不怨我么?” 许是未曾想到我会如此直言,如沁微微一怔,神色有些黯然,“从前我是怨过姐姐,母妃与姐姐都是我在宫中最亲的人,失去任何一个我都无法接受,何况母妃是因你而死,可是姐姐走后,我也逐渐明白,若母妃未曾害过人,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若她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父王也不会那般绝情,此事,也怨不得姐姐。” 我点头道:“难为你如此明事理,你能如此想,我便也放心了。” 如沁叹道:“我入宫,并不是想与姐姐争宠,父王虽疼我,可毕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母妃不在了,我只想陪在姐姐身边,才不会那么孤单害怕,姐姐不会怪我擅自做决定吧?” 我淡淡道:“即便没有你,皇上也不是我一人的皇上,我又怎会怪你,你放心,日后在这宫中,有姐姐在,没有人能欺辱你。” 如沁眼中含了泪,细长的远山黛微微蹙起,动容道:“有姐姐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我不要什么荣宠,只要能平安的陪在姐姐身边,我便已满足。” 我点点头,柔声道:“你与父王一路奔波,昨儿又辛苦一日,今日又一早便来向皇后请安,生受你了,快些回去歇着吧,熬坏了身子我也会心疼。” 如沁忙点头道:“多谢姐姐关心。” (本章完) 247.第247章 如沁侍寝 第247章 如沁侍寝 与如沁分开后,容瑾犹豫着道:“愉贵嫔方才说的一番话,主子可信?” 我不紧不慢的走着,淡淡道:“若是换做从前的我,必是信了,只是如今,哪怕她说的全然是她心中所想,我也难再信了,即便她是我的亲妹。” 容瑾连连点头道:“仅凭她嘴上说说,奴婢也不敢贸然相信,奴婢还怕主子心软信了她的话,如今看来是奴婢多心了。” “她如今才刚入宫,还未熟悉宫中的一草一木,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若她入宫当真是为了陪伴我,我便会保她平安,可若是她敢做什么对我不利之事,我必不会轻饶了她。” 过了几日,父王终是回到了华州,直至离开,他仍旧放心不下我与如沁,亦或者只是放心不下如沁吧… 临行时同我与如沁嘱咐了许多,又单独将如沁唤到内殿说了许久,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这几日我无事便待在亦颜宫中,自亦颜晋了昭仪,便搬到了雎祥宫的主殿居住,雎祥宫位置偏远,承琰原本有意指一座新宫殿给亦颜居住,然亦颜以住习惯了雎祥宫,不愿迁居别宫为由婉拒了承琰的好意。 亦颜一边绣着手中的荷包,一边道:“这几日你总是在我这里待着,莫不是在躲什么人?” 我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姐姐知晓便好,何必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亦颜不禁笑道:“你不愿见她,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这样日日躲着,便是皇上想见你一面,都要多走半个时辰来我这里。” 我闻言嗔道:“原本皇上想要择一处近些的宫殿给姐姐,姐姐倒好,非要在这雎祥宫里住着。” 亦颜笑着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自是习惯了,虽偏僻了些,倒也难得清静。” 我不由叹道:“再有几日便是中秋,日子过得可真是快,转眼我入宫都已四年了。” 亦颜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感叹道:“才四年而已,这后宫的天,却已变了…” 四年前的此时,中宫无主,懿元妃与惠妃共同打理六宫之事,二人势均力敌,明争暗斗,彼时我只是一介小小的美人,无权无势亦无宠,而如今,懿元妃已殁了,惠妃被贬禁足,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这天,还当真是变了… 这一日直至傍晚,承琰都不曾来我这里,我坐在镜前心不在焉的由着玉缘与容瑾为我卸下髻上繁重的珠钗步遥 茜宝急匆匆从门外进来,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生生咽了回去,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温声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茜宝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小声道:“皇上他…今晚宣愉贵嫔侍寝了…” 我一怔,原本挂着的浅笑僵在了脸上,许久才又笑道:“愉贵嫔入宫,侍寝是迟早的事,不必大惊小怪。今夜皇上不会来了,我们也早些歇了吧。” 玉缘见我神色黯然,宽慰道:“愉贵嫔是在华州归顺的档口上作为归顺的条件之一入宫,皇上便是看在华亲王的面上,也得宣她侍寝,主子不必介怀。” “道理我自是懂的,只是旁人便都罢了,愉贵嫔是我的亲妹妹,这感受我不知该如何说…今日她初次侍寝,我便如此吃心,若是日后恩宠多了…”说着我不禁苦笑,“我竟也有这般小心眼的时候。” 容瑾道:“这些年,不论皇上宠谁,都以主子为重,在皇上心中,没人能够取代主子的。” 我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扶我进去歇着吧。” 躺在床榻上,睁眼看着顶端层层的金色纱幔,将帐外的烛光变的柔和而昏暗,脑中却不禁想着如沁与承琰在一起的画面,从前,不论承琰在谁的宫中过夜,我从未像今日一样不安,我不禁笑自己,能忍受旁人侍寝,却容不得如沁么?可是…她是我的亲妹妹啊,我无法忍受与自己的亲妹共侍一夫,无法忍受我爱的男人触碰她的身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才睡了不一会儿,天便亮了。 我又闭眼躺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容瑾进来服侍我穿衣时,见我面色不太好,叹道:“主子昨夜没有睡好么?” 我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疲惫道:“想到如沁侍寝的样子,我便一丝睡意也无。” “主子,愉贵嫔已经入宫,便是看着主子与华亲王的面子,日后的恩宠怕是也少不了,主子想开些才是。” 我不禁苦笑:“是啊,她是我的妹妹,便是顾着我的面子,皇上也不会太过冷落她,如沁入宫,可当真是对我的报复…” 因着昨晚没有睡好,眼下隐隐有些乌黑,盖了好些脂粉才勉强遮住,面色虽差了些,我却依旧衣着华贵,不失贵妃该有的雍容。 昨日如沁初次侍寝,今日请安时皇后自是说了一番训诫之话,而我如今位分尊贵,入耳的皆是些恭维之言,无甚意思,自华仪宫请安后我便回了宫。 才回去喝了盏茶的工夫,如沁便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浅笑道:“妹妹来了,快坐吧。” 如沁向我行了一礼,坐在了下方的座椅上。 我看着她,淡笑道:“昨日妹妹侍寝辛苦,又起早给皇后请安,此时怎的不回宫歇着?” 如沁面上染上一丝红晕,“皇上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昨夜…自是谈不上辛苦…” 见如沁这幅样子,我的心猛然一紧。 不等我说话,如沁收起娇羞的神色,担忧道:“方才在凤鸾宫请安时瞧着姐姐今日气色不佳,心中担心姐姐,便来看看。” 我不动声色的笑道:“马上便是中秋了,这几日准备晚宴之事,许是累着了,不碍事的。” 如沁点头道:“那便好,父王已经回了华州,我在这宫中只剩姐姐了,姐姐一定要顾惜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我笑道:“这是自然,即便是为我了我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妹妹不必担心。” 如沁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皇上真是爱重姐姐。” 我不解道:“妹妹何出此言?” 如沁笑道:“昨日皇上说,因我是姐姐的亲妹,日后也不会薄待了妹妹去,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姐姐当真是好福气。” 我轻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皇上不喜欢你,又怎肯厚待于你。” 如沁叹道:“还记得的当年姐姐离宫,我伤心了许久,生怕姐姐在云国过得不好,可如今看到皇上待姐姐这样好,当真为姐姐开心。” 我低头饮了口茶,“我已陪伴皇上四年的时日,皇上是重情义之人,自然待我不薄,妹妹陪伴皇上久了,也是一样的。” 如沁笑着道:“有姐姐在,我便十分安心。” (本章完) 248.第248章 诉衷肠 第248章 诉衷肠 待如沁走后,容瑾看着如沁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道:“嘴上说着与主子感情不变,才刚侍寝就巴巴来此炫耀,生怕主子不知她昨夜是如何过的。” “容瑾,莫要再说了。”玉缘担忧的看了看我,忙小声喝止住了容瑾。 手中的丝帕被我不自觉的握的已发皱,因太过用力,手指已隐隐泛白,“爱屋及乌…” 玉缘见状忙开解:“愉贵嫔侍寝,怕是全因华亲王的缘故,毕竟要平衡前朝势力,许多事皇上也有他的不得已,主子莫要放在心上。” 我不禁苦笑:“不得已…是啊,从前我入宫时,封了低下的位分,半年才侍寝,如今局势不同了,如沁入宫便是贵嫔,不过七八日便侍寝,不日怕是便能封妃,如今想来,还当真是讽刺的很。” 玉缘轻声道:“主子入宫时虽受了许多委屈,可所谓好事多磨,如今主子已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不说别的,从前的懿元妃与惠妃,服侍了皇上十余年,皇上虽顾忌着她们的家世,然最高也便是从一品的位分,主子入宫才四年,便已坐上贵妃之位,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容瑾也忙附和着宽慰道:“玉缘说的极是,您瞧瞧宫里那些个主子,裕昭仪与纯昭媛不都是因与主子交好的缘故才得皇上垂怜么?有多少小主入宫这么些年连个一宫主位都不曾坐到,可见皇上待主子有多爱重。” 我见她们二人神色紧张,不禁笑道:“我何时说皇上不爱重我了,不过是感慨几句罢了,皇上待我的情谊我从未怀疑过,只是如沁侍寝,我每每想起,这心里便堵得慌。” 容瑾劝道:“不过是头次侍寝而已,日后的事都说不准,来日方长,主子宽心些。” 玉缘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低头饮了口茶,“你想说什么,说便是。” 玉缘欠了欠身,“恕奴婢直言,愉贵嫔乃主子的亲妹,奴婢本不该说,只是她面上看似对主子尊敬,但依奴婢看,她的心思并不单纯,话里话外,倒像是在挑拨主子与皇上的关系…” 我闻言冷笑一声:“若说她单纯,那也是瑾贵妃甍逝前的事了,自她决定借着华国归顺一事入云宫起,我便再未觉得她简单过。” 玉缘放心的点头道:“如此便好,今日她对主子说的话,怕是也不尽是事实,主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幽幽望着空荡的殿门,“从我再见到如沁,我便知她恨我,便如同我恨姚氏一般,弑母之仇,便足以让她忘了我们从前所有的情谊,她想为瑾贵妃报仇的心思,怕是比我当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瑾神色有些担忧,“那主子预备如何?” 我笑道:“她想要报仇,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且看皇上待她的态度再行事吧。” 想到承琰,却又是一阵心塞,索性道声乏了,便转身回寝殿歇着。 不知躺了多久,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转头,却见承琰从外殿走了进来。 我正要行礼,承琰已上前制止了我,关切道:“怎的这个时辰躺着,身子不舒服么?” 我不留痕迹的躲开了承琰的手,“臣妾很好,多谢皇上关心。” 承琰坐在了我身边,“宁儿不开心了么?” 我露出一丝浅笑,“怎会?皇上艳福不浅,臣妾自该为皇上开心。” 面上笑着,眼中却不自觉含了泪,平日承琰宠幸旁人,我从未这般介意,此时竟觉得心痛起来。 见我要哭,承琰有些慌乱,“宁儿莫哭,你知道朕最怕看到你哭。”说着忙用手边的丝帕为我擦拭,又叹道:“宁儿可是在为朕宠幸愉贵嫔一事而吃心了?” 我神色黯淡下来,“臣妾不该有妒忌之心,请皇上降罪。” 承琰俯身扶起我的肩膀,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心痛,“宁儿,朕知你介意如沁,因她是你的亲妹,所以,你可信朕?” 我轻轻叹了口气,“介意又能如何,如沁已然入宫,皇上还会薄待了她么?” 承琰眼神坚定的看着我,握着我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富贵荣华,为平衡朝政需要,朕可以给这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可唯独爱,除了你,朕不会再给任何女人。待朕羽翼丰满,朕甚至可以废掉皇后,从此后宫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你之上。” 承琰的一番话,让我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肆意流下,“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如此小肚鸡肠,臣妾愧对皇上的这番厚爱。” 承琰抱住了我,叹道:“若你时时大度,朕怕是要怀疑你心中是否有朕了,朕知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头道:“皇上身为帝王,能如此待臣妾,臣妾还有何委屈可言。” “只要你信朕便好,朕迟早会平息这诸多的无奈,把完整的朕交给你。” 我紧紧怀抱住了承琰的腰,方才因如沁而生出的诸多不快,已消失殆尽,“臣妾相信皇上。” (本章完) 249.第249章 惠嫔解禁 第249章 惠嫔解禁 接下来的几日,承琰再未宣如沁侍寝,而是日日宿在昭阳宫内,这一日,我终是忍不住劝道:“皇上不宠幸愉贵嫔,也该去宠幸旁人,日日留在臣妾宫中,岂非要让满宫怨声载道,诟病臣妾独占圣宠。” 承琰闻言笑道:“你是朕的贵妃,又刚为云国立下大功,朕多宠你一些也无可厚非,何人敢对此加以诟玻” 我无奈道:“话虽如此,可毕竟宫中有这么些妃嫔,关乎前朝,皇上又岂能任性。” 承琰揽过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中,深吸了口气,“若是朕没有生在皇家,该有多好,也不必丢下心爱的人,为了平衡前朝而流连于不喜欢的女人之中。” “皇上待臣妾已然与众不同,臣妾已心满意足,所以今夜,皇上也该去别的宫中了。” 承琰叹了口气,重重的在我前额吻了吻,站起了身。 由着孙长胜为他整理衣裳,思索了片刻,道:“去皇后那里吧。” 看着承琰离去的背影,我鼻尖一阵酸楚,越是情深,越是无奈… 翌日去凤鸾宫请安时,不免有人拈酸吃醋,众人方寒暄了几句,却见蒋芬仪笑着道:“臣妾原以为愉贵嫔初入宫,恩宠会较旁人多些,却不曾想,只侍寝了一日,皇上便连日留宿在了贵妃娘娘宫中,可见贵妃娘娘盛宠优渥,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后方的许嫔接口道:“贵妃娘娘当初可是接连七日侍寝,盛宠不衰,愉贵嫔与昭贵妃虽是姐妹,可境遇却是大不相同呢。” 只见如沁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变化,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皇上待贵妃姐姐情谊深厚,本宫入宫时日短,自是比不上的。” “贵妃娘娘是贵嫔的姐姐,有贵妃娘娘在,想必皇上也不会对贵嫔薄待了去。” 我只低头饮茶,浅笑不语,我与如沁同为华国公主,难免被人比较,宫中女人多口舌是非,单是这些个议论之声,也够让如沁堵心了。 眼看中秋将至,如沁却是再未侍寝。 这一日,容瑾自外面回来,面色有些沉重。 我见状问其故,容瑾只得道:“主子,奴婢方才听说因马上便是中秋,长公主入宫求了太后娘娘将惠嫔解了禁足…” 我闻言也不意外,只淡淡道:“长公主驸马乃惠嫔长兄,敬国公又一向为皇上所重用,她解禁也是迟早之事。” 玉缘道:“太后一向宠爱长公主,有她求情,即便是惠嫔从前犯下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我看向容瑾问道:“皇上可曾复她的妃位?” 容瑾忙摆手道:“这个不曾,毕竟她从前犯了谋害有孕嫔妃的罪,岂能轻易复位。” 我轻哼道:“有敬国公施压,皇上也是为难…可若是数罪并罚,敬国公也无法保她…” “主子的意思是…” 我思索道:“惠嫔端庄贤淑的外表之下,藏着蛇蝎之心,若不能让皇上恨极了她,怕是也无法扳倒她,此事还需仔细谋划…” 中秋前一日,晚宴一些细节需与皇后商议,待我从凤鸾宫出来,在御花园侧的宫道上,竟偶遇了惠嫔。 只见其衣着素净,薄施粉黛,身形消瘦了许多,身后只跟了若竹一人随侍。 见步撵上坐着的是我,微微一怔,随即停了下来。 我打量了她片刻,露出笑意,“惠嫔,好久不见了。” 惠嫔抬头望向我,喃喃道:“昭贵妃…” 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着道:“惠嫔似乎清减了不少,想必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 惠嫔看着我,面色复杂了几许,“我禁足这些日子,竟发生了这么些事,你已是贵妃了…” 我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金簪,淡淡道:“本宫也未曾想到,会有一日,你我的位分相差如此悬殊。如今本宫已是贵妃,恕本宫不能再像往日一般,叫你一声‘姐姐’了。” 惠妃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容,“你早已不再是你了,自靖安死后,你待我早已不似从前。” 我轻笑一声,端倪着她,轻声道:“惠嫔此言差矣,自你指使本宫身边的佩祥在本宫随身带着的香囊中混入麝香,企图害本宫腹中孩儿并嫁祸裕昭仪起,本宫便再无法再像从前一般待你。” 惠嫔原本平淡的眸子瞬时布满惊诧,许久才缓过神来,“原来,你早已知晓…” 我不再掩饰眼中的恨意,狠狠的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欠的债,早晚要还,无人可逃脱上天的惩罚。” 惠嫔忽而笑了,迎上了我目光,“你知道了也好,我也不必再辛苦与你做表面功夫。” 埋藏已久的恨意终可表露于面,我亦有了一丝快意,“你可知我每每见你,都恨不得噬你的血肉,靖安的死,你迟早都要还的。” 惠嫔面上仍是平静的笑容,“你虽已位列四妃之首,只是,我并非姚芷懿,她张扬跋扈,蠢钝如猪,才会中了你的诡计…” 闻言我也不禁笑道:“本宫既能要了她的命,便也能让你为靖安偿命,你不必着急。” 惠嫔静静的看着我,平静开口道:“我等着。”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依着规矩,惠嫔见了本宫,要行礼问安才是,念在惠嫔你禁足许久,怕是早已忘了宫中规矩,本宫此次便不计较你的不敬之罪,若有下次,本宫必不轻饶。” 说罢,抬手示意抬轿的宫人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撞上了惠嫔冷冽的目光,我却是露出了笑容,终是不必再与她演什么姐妹情深,靖安的命,她也该偿还了… (本章完) 250.第250章 中秋风波 第250章 中秋风波 中秋之夜,照例于鸿安殿设家宴,晚宴开始前,我与贤妃谨慎的把将要送到每桌上的菜肴都亲自用银针试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开席后,先是承琰率众人敬了太后,随即众人又敬承琰与皇后一杯。 随着乐声响起,曼舞笙歌,欢声笑语环绕着整个大殿,一派祥和之景。 坐在我旁边的贤妃浅笑看着面前随着乐声翩然起舞的舞姬,感慨道:“还记得你刚入宫的那个中秋,一曲《出水莲》惊艳了众人,我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忆起往事,我笑着道:“我初入宫时,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并不想陷入这斗争之中,谁知那日竟出尽风头,才惹来荣嫔妒忌。” 贤妃的神色依旧淡漠如水:“恩宠多少,各凭本事,有妒忌旁人的功夫,倒不如想想如何留住皇上的心。” 我笑道:“当日荣嫔喝了催产药意图嫁祸于我,若不是姐姐,我怕是要陷入不复之境,难以辩驳。” 贤妃细细品着杯中的桂花酒,“荣嫔心思恶毒,我撞到她的所做所为,兴许是天意如此。人在做,天在看,她既无法管束自己的行为,自会有败露之时。” 我看着她恬淡的笑容,不禁道:“姐姐向来不在乎恩宠,从不趋炎附势,也不阿谀献媚,值得皇上另眼相看。” 贤妃看着我,笑着摇头道:“皇上不是滥情之人,他的情并未给我,争来的,也不过是些虚无的东西,与其机关算尽,倒不如让自己活的自在些。” 贤妃向来与世无争,从前也多次帮我,我一向敬佩她的为人,不由赞叹:“满宫里,也只有姐姐活的明白,活的洒脱。” 话音方落,却闻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娘娘,您怎么了…” 我与贤妃皆是一惊,忙起身看去。 只见后方的宸贵嫔面色苍白如纸,用手紧抚着胸口,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落在明黄色的席布上,触目惊心。 坐在宸贵嫔旁边的齐婉仪吓的失声惊叫了一声。 上方的太后及帝后二人皆惊的自座上站起。 原本的其乐融融登时被打破,仿佛被扯下了祥和惬意的面纱,露出了阴暗丑陋的面目… 承琰许是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了,焦急道:“宸贵嫔怎么了?” 宸贵嫔的随侍宫人扶着自己主子,又急又怕,“皇上,娘娘方才吃了一口这蜜饯,便吐了血,定是这蜜饯有毒啊皇上…” 承琰忙冲着门口的侍卫道:“快宣太医。” 因恐晚宴中出现什么差池,开席前便有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在殿外值守,听到传唤,太医很快便入殿为宸贵嫔查看。 见为宸贵嫔把脉的太医神色凝重,我忙问道:“宸贵嫔如何了?” 太医收回把脉的手,低头道:“回贵妃娘娘,宸贵嫔脉象虚弱,乃中毒之兆,依症状来看,似是中了马蹄莲根茎之毒,所幸中毒不深,待微臣施针将毒排除便无大碍。” 闻言我忙松了口气。 承琰命人将宸贵嫔扶到偏殿,为宸贵嫔诊脉的太医下去为她医治。 太后多少受了些惊,此时已由着宫人扶着坐下,口中道:“好端端的,怎会中毒,莫非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承琰神色凝重,吩咐在殿内守着的太医检查桌上宸贵嫔的吃食。 太医得令后用银针仔细的将桌上所有的吃食都测了一番,最终那银针扎入蜜饯中时,瞬时变成了黑色。 殿内传来嫔妃们惊讶的低呼声,我不禁变了脸色,再看身旁的贤妃,面色同样不佳。 蒋芬仪有些鄙夷道:“晚宴是贵妃娘娘一手操办,一应吃食酒水也都是贵妃着人准备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贵妃作何解释?” 不待我说话,一旁的贤妃朝着上方的承琰道:“皇上,贵妃操办家宴向来妥帖,开席前与臣妾一同亲自查验了每桌的吃食,皆无问题,毒从何来,还请皇上明察。” 皇后亦开口道:“既是贵妃与贤妃二人一同查验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今日家宴,人多手杂,凡是在贵妃与贤妃查验后经手过蜜饯之人,都有嫌疑。” 好好的家宴出了这档子事,承琰心中自然不悦,面色阴寒道:“都有何人经手过宸贵嫔的蜜饯,都给朕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名宫女被带了上来。 承琰摆手示意皇后来审问。 皇后端坐着的身子忙正了正,看着殿中跪着的宫女问道:“宸贵嫔所食的蜜饯,是由你二人经手的?”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后娘娘,宸贵嫔娘娘的菜肴都是由奴婢二人从膳房端来的。” 皇后目光紧紧的盯着二人,不漏掉一丝表情,“贵妃与贤妃查验膳食时,你二人可在?” 那宫女仿佛不知发生了何事,“回皇后娘娘,当时膳房的奴才们都在,二位娘娘走后便由奴才们按照每位小主的菜式端上大殿。” 皇后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自贵妃与贤妃查验过后,只有你二人经手了蜜饯,你们可知,那蜜饯中有毒?”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连连扣头道:“奴婢们只是将膳食送到了宸贵嫔桌上,并未动过膳食分毫啊,请皇后娘娘明鉴。” “你们送膳食的途中,可有遇到什么人,动了你们盘中的膳食?” 二人已吓的瑟瑟发抖,仔细回忆了许久,无奈摇头道:“奴婢们不曾碰到何人。” 皇后有些为难的看向承琰,不知如何决断。 承琰转头对孙长胜道:“去将膳房的管事召来。” 孙长胜领命后匆忙而去。 原本是团圆之夜,却出了这样的事,太后也有些兴致索然,只嘱咐了承琰好生查清此事,便由宫人扶着回了凝玉宫。 (本章完) 251.第251章 死无对证 第251章 死无对证 孙长胜才走了不一会儿,却又匆匆返了回来。 承琰凝眉道:“朕让你去传膳房管事来,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孙长胜面色凝重道:“皇上,奴才走了半道便碰上了膳房来禀报的宫人,膳房的管事,自缢了…” 对座的庄妃怀抱着二皇子,惊魂甫定的道:“必是那膳房的管事在蜜饯中下了毒,见事情败露,才一死了之…” 齐婉仪亦道:“庄妃娘娘说的不错,毒害宸贵嫔败露,畏罪自尽,当真是个恶毒的奴才。” 亦颜疑惑道:“膳房的管事身为奴才,与宸贵嫔有何仇怨,竟要下毒谋害。” 承琰用手轻揉着脑仁,摆手道:“孙长胜,去查膳房管事近日都与何人接触过。” 孙长胜忙躬身领命。 这时,方才为宸贵嫔整治的太医从侧殿进来。 皇后见状忙问道:“宸贵嫔如何了?” 太医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宸贵嫔已无大碍,只是体内尚有余毒无法排出,还需卧床调养,待微臣开好药方,每日按时服用,精心调理,过些日子便会痊愈。” 皇后闻言欣慰道:“无事便好。” 说罢转头看向承琰,温声道:“皇上,如今膳房管事自缢,死无对证,怕是还需调查几日,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宸贵嫔也无甚大碍,便让诸位姐妹都回宫歇着吧。” 前朝事务繁忙,中秋家宴上又出了这样的事,承琰面上闪过几许烦躁,“朕今晚陪着皇后,你们都散了吧。” 中秋乃团圆之夜,皇后乃皇上正妻,承琰理应陪着皇后,我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告退。 回到昭阳宫,容瑾忍不住道:“宸贵嫔平日行事低调,鲜少得罪人,今日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玉缘手脚麻利的为我解下风衣,口中道:“家宴原本便人多手杂,好在今日主子同贤妃娘娘一起亲自查验了膳食,否则必难辞其咎。” 我拿起小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幽幽道:“那膳房管事怕也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人逼死,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玉缘道:“与宸贵嫔一届入宫的妃嫔中,宸贵嫔不论是位分还是恩宠,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自会引来妒忌。” 我淡淡道:“人已自尽,再查怕是也不会查出什么结果,兴许皇上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是给宸贵嫔一个交代罢了。” 事情正如我所料,查了几日,也不曾有什么头绪,毕竟那管事也已畏罪自尽,一切死无对证,承琰只得赏赐了宸贵嫔一些东西以作安慰。 皇后亦免去了宸贵嫔的晨昏定省,命她好生在宫中养着。 这一日,我备了一些补身之物去往漱敏宫看望宸贵嫔。 彼时宸贵嫔正在床榻上半躺着喝药,见我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欲下榻行礼。 我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贵嫔身子尚未恢复,不必多礼,躺着便是。” 宸贵嫔有些不安的躺回榻上,“多谢贵妃娘娘体谅,是臣妾失礼了。” 我侧坐在榻边,温声道:“这几日可好些了?” 宸贵嫔忙颔首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无力,想来再养几日便好。” 我点头道:“生受你了,本宫给你带了些上好的补品,这些时日要好生调养着。” 宸贵嫔慌忙欠了欠身子,“多谢娘娘体恤。” 我叹道:“那日也怪本宫疏忽,才让妹妹陷入险境,好在妹妹无碍。” 宸贵嫔低垂了眼帘,恭顺道:“娘娘言重了,操办家宴琐事繁多,娘娘要顾全局,那贼人居心叵测,自然防不胜防。” “你平日里可与那膳房管事有何过节?” 宸贵嫔摇头道:“臣妾从未与膳房的人接触过,更何谈过节,却不知为何会遭他毒害。” 我有些无奈道:“若人还活着,定能查出些什么,只可惜如今死无对证,委屈妹妹了。” 宸贵嫔咬了咬下唇,眸中泛起水光,“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小心行事,从不与人交恶,不知得罪了何人,竟想要臣妾的命…” 我不由苦笑,“在这宫里,你得宠便是错,又何须与人交恶,皇上待你不薄,自会引来旁人妒忌,日后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宸贵嫔眸色有些黯淡,垂首道:“是,多谢贵妃娘娘提醒。” 说罢,又抬眼望向我,“贵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想来平日里,也是如履薄冰吧。” 我闻言不禁笑道:“你入宫也已两年了,宫中的日子,你也最清楚不过,能有几人不是过的如履薄冰呢。” “好在娘娘如今有自己的亲妹入宫相伴,身边有个亲人相互照应,总是好的。” 我不露痕迹的浅笑道:“贵嫔妹妹说的不错,这些日子可要多注意着些,好生养着身子,切不可大意了。” “是,臣妾记着了。” 我缓缓站起了身,轻声道:“妹妹好生歇着,本宫还有宫务要处理,便不多留了,若是想要什么补身之物,只管遣人到内务府去领。” 宸贵嫔欠身道:“多谢娘娘,臣妾恭送娘娘。” (本章完) 252.第252章 情如此 第252章 情如此 傍晚,天方微微暗下去,承琰便来了。 我忙起身迎接,见他面带疲色,关切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承琰坐到了榻上,“朕方才陪着太后用过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道:“中秋那日的事,想必也惊到了太后,都怪臣妾办事不利。” 承琰摆手道:“有人心怀不轨,岂能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露出一丝得体的笑意,“臣妾今日去漱敏宫看过了宸贵嫔,送了些补品去,她已好多了。” 承琰点点头,笑着看向我,“那便好,你做事向来体贴,方才太后还同朕夸赞了你,这两年来,太后时时对你多有称赞,朕的耳朵怕是都已起了一层厚茧。” 我莞尔轻笑:“听闻长公主这几日在宫中,有长公主陪着,太后定然开心。” 承琰笑着摇头:“从前母后便最是疼爱长公主,连朕都比之不及。” 我掩帕笑道:“皇上这话听着倒是酸的很,莫非是吃长公主的醋不成?” 言罢,我看了眼承琰,貌似无意的继续道:“说起来,惠嫔也是托了长公主的福,才能得以解禁。” 承琰不以为意,“太后亲自下了懿旨,朕也不好说什么。” 我浅笑着道:“惠嫔服侍皇上多年,皇上最是重情谊,即便复了她的位分,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承琰脸色微变,冷声道:“朕若复了她的位分,岂非告诉满宫的嫔妃,毒害朕的子嗣可免罚么?” 我掩下嘴角的笑意,故作惶恐道:“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承琰抬手道:“她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你放心,朕不会复她的位分。” 我微微一怔,承琰果然看出了我的心思,知我是在试探,见其并不怪罪,索性又道:“既是如此,惠嫔如今仅在嫔位,却仍住在永信宫主殿,怕是会引人非议,于理不合…” 承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漠然道:“你如今已是贵妃,这等小事,不必问朕,她住在哪里,由你安排便是。” 我垂下眼帘,柔声道:“是,明日臣妾会着人安排惠嫔搬往永信宫偏殿居祝” 抬眼却见承琰紧紧盯着我,眸光复杂了几许,良久才道:“宁儿,你是朕最爱的女子,从前朕让你受了许多委屈,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仍真心待朕,朕总会护着你,你可明白?” 我一惊,碰上了承琰深邃的眸光,忽而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物,暴露在承琰面前,我的心思,原来都不曾逃过他的眼睛,想到此处,不禁苦笑,承琰何等聪明,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我不禁愧对于他,迟疑道:“皇上…” 承琰叹道:“你已陪伴朕四年,你的性情,朕很清楚,所以,朕没有阻止你复仇,也不会阻止你去做别的,因为朕清楚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是啊,从前我不想与任何人争斗,只想平淡的过此一生,如今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陪伴着眼前这个我爱的男人,可是在这深宫之中,活着,已是不易,好好活着,更是不易… 庆幸他懂我的无奈… 我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含泪道:“皇上这番话,让臣妾无地自容,臣妾不想像母妃一样,深受圣宠却无自保的能力,最终不能与爱的人相守,臣妾想平安的活着,陪伴皇上…” 承琰肃然道:“朕都知道,朕平日忙于前朝政事,对后宫多有疏忽,后宫嫔妃们心思不少,又多善妒,所以朕封你做贵妃,给你协理六宫的权力,朕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承琰从前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如今他明知我曾做过一些狠毒之事,却选择了包容与守护,我心中从未像此时这般感动,“臣妾明白…” 夜深了,身旁的承琰已熟睡,我却久久不能入眠,承琰的一番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身为后宫妃嫔,能得帝王如此倾心相待,是何等庆幸,便是死,也无憾了 翌日晨起,向皇后请过晨礼后,闲叙一阵,待众人散去,见我还在殿中,皇后温声道:“贵妃可是有事要同本宫说?” 我玩绕着手中的丝帕,面带浅笑看向皇后,“昨日同皇上说起,惠嫔如今已非主位,继续住着畅阳殿怕是不合礼制,皇上命臣妾与皇后娘娘商议此事。” 皇后闻言只温声道:“惠嫔如今确实不该再居住畅阳殿,倒是本宫疏忽了。” 我道:“此事说来也是小事,但若是日后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只怕到时便是大事了。” 皇后赞同道:“贵妃想的周全,确是如此,此事贵妃依照规矩办便好,就不必再过问本宫了。” 我颔首道:“娘娘是六宫之主,臣妾虽协理六宫,却也不能越过娘娘做事,自然是要同娘娘商议的。” 皇后笑的越发柔和,“你已身为贵妃,虽未行册封礼,却也名副其实,难得你还同从前一样谦逊守礼,若懿元妃仍在,怕是要汗颜了。” 我恭顺道:“前朝臣子尚知功高盖主,臣妾虽为贵妃,然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唯一的主子,臣妾时刻谨记宫中规矩,不敢僭越。” 皇后看向我的眼神越发赞赏,柔声道:“本宫一向知晓你的脾性,皇上虽对你多有宠爱,你却从未恃宠而骄,这贵妃之位由你来坐,本宫也放心。” 我低头道:“娘娘谬赞,臣妾惭愧。” (本章完) 253.第253章 移殿 第253章 移殿 从凤鸾宫出来,我径直去了永信宫。 畅阳殿中,惠嫔正在陪伴晨淑用早膳,见我来了,缓缓放下手中的糕点。 我面含笑意我走入了殿中,“惠嫔好生悠闲自在。” 惠嫔迟疑了片刻,终是慢慢从座中起身,欠身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晨淑如今已七岁了,已出落的比从前更加标致,看到我,福了福身,用稚嫩的声音道:“晨淑给昭母妃请安。” 我缓缓走上前,摸了摸晨淑的头,笑着道:“晨淑如今已是大姑娘了,越发知礼数了。” 惠嫔不留痕迹的将晨淑护在身后,颔首道:“晨淑是皇上的长女,自要谨守宫规,不能失了礼数。” 我顾自坐到了座椅中,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四下看了看,“惠嫔的畅阳殿,依旧如此清雅别致,这般宽敞明亮,可见皇上从前待你不保” 惠嫔吩咐若竹将晨淑带了下去,又在我对面的座上坐定,面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贵妃可当真会说笑,这畅阳殿再好,也比不得昭阳宫半分,皇上最厚待的,也是贵妃你才是。” 我也不恼,面上笑意更甚,“畅阳殿再不济,也是这永信宫的主殿,怎的被惠嫔这样一说,倒是简陋寒酸了呢?” 惠嫔冷笑道:“六宫之中,除了凤鸾宫,便是昭阳宫最好,与昭阳宫比之,可不是寒酸了许多么。” 我平静的看着她,语气多了几许寒意,“既是惠嫔不喜,那便不宜继续在畅阳殿居住了。” 惠嫔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我,“贵妃此言是何意?” 我淡淡道:“你如今已非主位,不过是个正五品嫔位罢了,住在这主殿中,想必也不自在,再者,也不合宫中规矩,本宫协理六宫,自是要依照宫规办事。” 惠嫔脸上的怒意隐隐浮现,“你要我搬离畅阳殿?” 我看着她,笑容淡薄,“这是宫中的规矩,皇上顾着你的颜面,交由本宫来办,惠嫔不要让本宫为难才是。” 惠嫔冷声道:“我已在这畅阳殿住了六年,岂是你说搬便搬。” 我不由轻笑,“怎么?莫不是惠嫔要忤逆本宫么?” 惠嫔紧紧的盯着我,脸上的怒气却是逐渐消散,“你如今虽已是贵妃,可是膝下却无皇嗣,这贵妃之位,一定坐的十分不安吧?” 我面色依旧平淡如水,笑着道:“本宫年纪尚轻,子嗣问题自是不必忧心,倒是惠嫔你,陪伴皇上十余年,为何除了晨淑便再无所出了呢?如今皇上看在太后的面上才将你解禁,实则已对你厌恶至深,相比本宫,你该忧心自己才是。” 惠嫔面色微变,随即冷笑一声,看着我,轻声道:“即便有了皇嗣,可难保不会像靖安一样死于非命,你独占盛宠,早已树敌无数,多的是人想看你从高处跌落。” 我缓缓自座椅中站起,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惠嫔可当真是心急,靖安的死,你自是要偿命的,至于旁的,便不劳惠嫔操心了。” 惠嫔恨声道:“皇上将我降为嫔位,不过是为了堵人口舌,日后复我位分是迟早之事,你不必在此耀武扬威。” 我悠然的整理着衣袖,慢条斯理道:“那便等你复位后再说吧,如今你并无资格居住在主殿之中,念着从前的情谊,本宫许你在永信宫其他偏殿中随意择一处居住,若是午时你仍未搬离,本宫便只好回禀皇上,若是皇上亲自下旨,到时惠嫔可当真是半分颜面也无了。” 惠嫔显然动了怒,手指微微颤抖着,“我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我半眯着眼瞧着她,轻笑道:“本宫尤记得初入宫时,你待上恭谨,待下宽和,温柔贤淑,一副母仪天下的派头,与如今的样子可是大相径庭呢。” “你当年恭顺的样子,与如今得势的嘴脸,亦是全然不同了。” 我笑道:“本宫向来恩怨分明,你若待我好,我必真心回报,可你若害我一次,我亦睚眦必报,且你害我不止一次,我自是不会放过你。” 惠嫔狠狠道:“走着瞧便是。” 我不紧不慢的环顾了四处,“惠嫔移殿,必是有多东西要收拾,本宫便不多打搅了,午时本宫会派人来查看。” 说罢,我带着笑意,离开了畅阳殿。 午时,派出的宫人回话,惠嫔已搬至永信宫偏殿汇春斋。 我嘴角不禁勾起冷笑,这才只是开始,早晚有一天,她要为靖安偿命… (本章完) 254.第254章 喜讯 第254章 喜讯 接下来的时日,后宫中倒是平静了许多,惠嫔自搬到侧殿,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便闭门不出,如沁常来我宫中,只是陪我说话解闷,却不见有何异动,而贤妃、庄妃、亦颜等,向来便是不爱惹事的,其他妃嫔虽仍会为了盛宠而明争暗斗,却也未生出什么乱子来。 深秋时,上一次大封六宫被册为主位及以上妃嫔行了册封礼。从此,我便是实至名归的贵妃,贵妃的宝册金印已有了它们该有的价值。 转眼已是永绪八年,除夕过后,天气转暖,秋后衰败的御花园重新有了生机勃勃之象,嫔妃宫女们换上了娇俏的春装,整个皇宫仿佛都从冬日的沉睡中苏醒… 不知是否是春乏,我总觉得身子无力,有时明明未曾做什么劳累之事,却总是乏的很,小腹也总有微微的痛感,月信已推迟了多日。 我心中又是疑虑又是欣喜,忙命宫人传周正来为我诊脉。 周正凝眉为我诊视,我却是等的焦急不已,待周正将手从我的腕上拿开,我忙问道:“如何?” 周正凝视着我,面色有些严肃。 我的心不禁沉了下去,方才心中的那一丝期盼瞬时荡然无存,“本宫可是得了什么要紧的病?” 容瑾见状在一旁焦急道:“主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埃” 周正微微叹了口气,忽而露出了笑容,“恭喜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黯淡下去的眸光猛然亮起,欣喜道:“当真么?” 周正笑着道:“娘娘莫非在怀疑微臣的医术么?”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跪地齐声道:“恭喜贵妃娘娘。” 起身后,容瑾脸上止不住的喜意,又看了看周正,忍不住娇嗔道:“你既断出主子有孕,为何不早说,装成那副样子,方才当真是吓死我了。” 玉缘不禁笑道:“周太医如今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刻板了,也不知是被谁传染了去。” 容瑾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嗔怪的推了推玉缘。 周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从前很刻板么?” 玉缘“噗嗤”一笑,又正色道:“是我用错了词汇,周太医从前严肃正直,如今学会开玩笑了,如此甚好,甚好。” 看着她们你言我语,我不禁露出笑容,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小腹,眼中泛起了一层氤氲,靖安殁了那日,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不禁浮现在脑海,下意识的紧紧护住小腹,孩子,既然你来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若有人胆敢再伤害你,我必让她付出百倍代价… 回过神来,我缓缓站起了身,“替我梳妆,我要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承琰一直盼着我们能再有孩子,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会十分高兴。 乘着步撵一路平稳的去了乾阳宫,守在殿门口的德顺见是我来了,略有些迟疑,“贵妃娘娘来了。” 承琰早便下令,我若来了,不必通报,可直接进去,然今日见德顺脸色不对,我疑惑道:“怎么了?莫非是皇上有何要事,本宫此时不便进去么?” 德顺讪笑道:“皇上爱重娘娘,早吩咐过奴才们,何时何事,只要娘娘来了,都不可阻拦,只是…”德顺咽了咽口水,瞧了瞧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愉贵嫔此时在里头。” 如沁… 我暗自握了握拳,面上却笑着道:“公公如此说,看来本宫此时必是不便打扰皇上,如此本宫便回去了。” 德顺见状忙道:“娘娘误会,奴才并无此意,不过是怕娘娘吃心罢了,娘娘请进。” 我顺了顺气,正要迈步进去,却闻一声娇笑自殿内传来,接着便是如沁千娇百媚的娇嗔:“皇上…” 正要推门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竟是进退不是。 德顺见状有些不安的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娘娘,还是奴才进去帮您通报一声吧。” 我缓缓的收回了手,转瞬恢复了常态,冷声道:“不必了,既是皇上忙着,本宫又何必不识趣,玉缘,我们走。” “哎,贵妃娘娘…” 身后传来德顺焦急的唤声,我扶着玉缘胳膊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留。 玉缘见状也不敢劝,一路无语的回了昭阳宫。 容瑾见我们回来,疑惑道:“主子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奴婢方才还想着,皇上听闻主子有孕的消息,定然十分高兴,肯定要与主子腻歪好一会儿…” 想必是玉缘向他使了眼色,又见我脸色不对,说到最后,容瑾的声音已是小了许多,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冷笑道:“皇上有佳人在怀,我又为何要做那没眼色的。” 容瑾不解,又不敢再问,只得看向玉缘。 玉缘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都已到了殿门口,却不想愉贵嫔在殿内,主子未曾进去,便回来了。” 容瑾听后不由啐道:“不过是皇上看在主子与华亲王的面子上,多宠了她几分,有什么了不得的,竟跑去乾阳宫痴缠,不知廉耻。” 我连连冷笑:“我们同为皇上的妃嫔,那乾阳宫,我能去得,旁人自然也能去得,说到底,都无甚区别。” 玉缘见状忙安慰道:“主子莫要多想,在皇上心中,您与旁人自是不同的,今日原本是大喜的日子,您又何必与不相干的人置气。” “是啊,我又何必与不相干的人置气,我累了,今日谁都不见。”说着,起身便往内殿去了。 “那主子有孕的消息…” 我顿了顿,淡淡道:“暂且先瞒着吧,去告诉周太医,莫要声张,本宫自有用意。” 今日连我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动这样大的怒气,承琰,是后宫所有女人的依靠,身在这皇宫之中,我便该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妄想独占承琰所有的宠爱,原是我自私了,即便是如沁,如今也已是承琰的妃子,与我没有不同,我又何必如此在意,身为帝王,便注定不能专情… 兴许是有孕的喜讯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便该细细筹划一番,或许此次,正是个好机会… (本章完) 255.第255章 动手 第255章 动手 未到晌午,却是如沁来了。 原本在凝眉的思索的我登时换上了满面的笑容,忙向她招了招手,“你来了,快些来坐下。” 如沁笑容满面的走到了我面前,朝我福了福身,便坐到了对面,“姐姐可用了午膳?” 我摇头道:“还不曾。” 如沁朝一旁的宫人招了招手,那宫人忙从手中的食盒中取出几盘点心摆在桌上。 如沁笑着道:“前几日我向我宫里的厨子学着做了几样点心,方才给皇上送去了些,皇上很是喜欢,所以我也给姐姐拿了些尝尝,想来皇上喜欢的,姐姐也定会喜欢。” 我面不改色,笑容更甚,“你从小便心灵手巧,你做的点心,味道定然不会差。” “姐姐快些尝尝。” 我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嚼,赞道:“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很是美味,能做出如此好吃的点心,也是妹妹有心了,难怪皇上会喜欢。” 如沁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姐姐也说好吃,那便是真的好吃了,方才我还怕是皇上为了哄我开心才那样说。” 我慢慢的饮了口容瑾方为我熬好的燕窝,仍笑道:“皇上如今对你颇为宠爱,你可要好生把握,争取怀上皇嗣,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也总是个依靠。” 如沁面上闪过一丝异色,讪笑道:“你我是姐妹,姐姐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 我心下不禁有些疑虑,又道:“妹妹还年轻,子嗣自是不必愁的,你入宫时日短,是我太心急了。” 如沁已然恢复了常色,笑着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皇上总说我与旁人不同,有他这般厚待,子嗣的事,随缘便是。” 说罢,脸色稍变,忙看了看我,慌忙道:“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皇上不过是逗我开心罢了,在皇上心中,最看重的,自是姐姐…” 我神色如常,没有露出半分不快的神色,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我是姐妹,情谊自是旁人比不得的,你心性单纯,皇上宠爱你,也不足为奇,你可要牢牢抓住皇上的宠爱才是。” 如沁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待如沁走后,我的笑容逐渐退去,冷冷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如沁,到底是不再单纯了… 看了眼桌上的点心,我摆手道:“把这些点心都倒掉吧。” 玉缘安慰道:“愉贵嫔说的话,也未必全作数,依奴婢看,皇上有没有对她说过那样的话,还未可知呢。” 我心中一阵烦躁,“即便说过,也无可厚非,她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宠她,也是情理之中。宫里这么些女人,皇上宠谁,不宠谁,谁又敢左右。” 玉缘叹道:“瞧瞧,主子心中明明清楚愉贵嫔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主子听,可主子还是放在心上了,主子在意皇上并没有错,只是也莫要着了他人的道才是。” 容瑾见状也附和道:“玉缘说的不错,自愉贵嫔第一次侍寝主子心中便不痛快,这几个月来,愉贵嫔频频来昭阳宫,言语中总会暗自炫耀几句皇上对她的宠爱,主子表面上不在意,可哪一次愉贵嫔走后主子不是自己生闷气,如今主子已有身孕,这气可再生不得,谁知愉贵嫔安的是什么心,依奴婢看,她就是故意让主子心中不痛快。” 这些日子来,我虽表面对如沁毫无警惕之心,与她十分亲近,可心中却从未放松过警惕,承琰平日里虽也宠幸其他妃嫔,然而人人都知,最得宠的,依旧是昭阳宫,即便如此,我仍旧介意承琰宠幸如沁,且不说如沁入宫是何目的,我真正无法接受的,许是姐妹共侍一夫吧…即便他是帝王,我依旧是无法释怀… 见我不语,玉缘小声唤道:“主子…” 我理了理思绪,淡淡道:“如沁的心思我明白,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不会动她,如今还有正事未做,我哪有精力为她的几句话吃心。” 玉缘不解的看着我:“主子的意思是…” 我揉了揉额头,幽幽道:“我身子不适,去请周太医来。” 待容瑾走后,我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凉声道:“那东西准备了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玉缘小声道:“主子准备要动手了吗?” 我冷笑道:“我腹中的龙胎,便是最大的筹码。”我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声音冰冷而决然:“这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想必他也迫不及待的要为他的哥哥报仇了…” 不一会儿,周正便匆匆来了,行礼后,关切的问道:“娘娘唤微臣来,可是身子不舒服么?” 我命宫人给周正赐了座,又温声道:“晨早忘了问你,本宫的脉象如何?” 周正道:“娘娘自上次生产已隔了两年,身子早已调理的十分康健,娘娘此时的身子也是怀孕的最佳时机,脉象自是十分平稳。” 我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这几日,本宫时常觉得身子乏困,呼吸困难,且时有针扎似的痛感,不知是为何?” 周正有些不解的望着我,“晨早微臣为娘娘把脉时,一切都很正常,娘娘的症状…恕微臣无能,还需回去钻研一番。” 我浅笑的望着他,“自本宫入宫以来,一直得周太医看护,周太医的医术与人品,本宫都信的过,太医院资历比你深厚的太医不少,但本宫只信的过你。” 周正向来聪敏,自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拱手道:“娘娘放心,娘娘怀了皇嗣,却患上了症状如此稀奇的怪疾,微臣自会用心照看。”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淡淡道:“周太医且先回去吧,怕是过些时候,皇上该亲自传唤你来昭阳宫了。” 周正会意,行礼后退了下去。 我缓缓的站起了身,“扶我到内殿歇着吧。” (本章完) 256.第256章 厌胜 第256章 厌胜 午后,听到外面有响动,我知是承琰来了。 只闻玉缘恭谨道:“皇上,贵妃娘娘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太好,今日尤为难受,如今在内殿歇下了。” 不一会儿,只听内殿的门轻轻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只见承琰已坐到榻边,见我醒来,忙道:“宁儿,你怎么样了?” 我不留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淡淡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承琰凝眉道:“宁儿这是怎么了?” 我虚弱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清冷,“皇上公务繁忙,何必来臣妾这里浪费时间,皇上请回吧。” 承琰反倒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方才朕听德顺说你去了乾阳宫,愉贵嫔送了点心去,朕也不好将她赶回去,是朕不好,宁儿就原谅朕这一次吧。” 我仍旧冷着脸,冷笑道:“皇上一向宠爱愉贵嫔,又怎舍得将她赶回去,怕是巴不得她日日陪在身边,今日又与她一前一后来臣妾这里,莫不是也商量好了么?” 承琰也不生气,继续安慰道:“朕待你的心意,你一向都明白,莫要胡言乱语,朕给她宠爱,也因她是你的妹妹,若冷落了,难免有人说朕驳了你的面子。” “皇上是天之骄子,比旁人聪慧许多,编造的理由也让臣妾无法辩驳,皇上愿意宠着谁,臣妾怎敢多有干预,免的皇上认为臣妾狭隘善妒,心生厌恶。”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眉头不禁紧紧蹙起。 承琰忙为我抚背,玉缘听闻声响,慌忙从殿外进来,忧心道:“主子又难受了么?” 承琰见状担忧道:“贵妃究竟怎么了?” 玉缘低头道:“回皇上,最近几日主子总觉空乏无力,时常胸闷气短,身上又如同被针扎般疼痛,夜里也总是噩梦连连。” 承琰闻言一怔,“可传太医看过了?” 玉缘看了看我,迟疑道:“主子以为是近日太过劳累所致,又怕皇上担心,便未曾传太医看过。” 承琰沉声道:“有病不传太医来看,简直胡闹,快去传周正来为贵妃诊治。” “是。”玉缘欠了欠身,忙退下去了。 承琰看着我,眼中尽是心疼,“身上不舒服,为何不传太医来看,也不告诉朕,这样拖着,若是严重了又该如何是好。” 我抚了抚胸口,虚弱道:“臣妾不愿让皇上为臣妾担心,更不愿扫了皇上的兴致。” 承琰轻叹一声,“是朕不好,朕本以为如沁是你的妹妹,你会愿意朕给她多一些宠爱,是朕会错了意,既是你不喜欢,朕不再宠她便是。” 我眼中含了泪,“往日皇上宠这后宫任何一个女人,臣妾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她是臣妾的妹妹,而您是臣妾的丈夫,虽然历来后宫多有姐妹甚至姑侄一同入宫服侍帝王,可是臣妾无法接受,因为臣妾视您为丈夫,皇上,您能明白吗?” 承琰微微一怔,随即低沉道:“朕明白。” 不一会儿,周正匆匆赶来了。 不待周正行礼,承琰忙道:“快为昭贵妃诊治。” 周正忙放下药箱为我诊脉。 触碰到周正的目光,我暗暗的冲他点了点头。 周正收回了手,面带喜色,跪地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承琰顿时怔在那里,良久,手微微颤抖的轻轻放在了我的小腹上,眼中竟是含了泪,“宁儿,我们的孩子,朕日日盼着,我们的孩子,终于来了…” 承琰的反应让我动容不已,“是,皇上,臣妾怀了我们的孩子…” 殿内的宫人忙下跪恭贺,起身后,周正又道:“娘娘虽有了身孕,但是脉象很是怪异,不知娘娘近日可有其他症状?” 玉缘道:“娘娘近日总是胸口发闷,且身上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 周正凝眉思索了片刻,拱手道:“娘娘的症状很是诡异,不像是寻常的生病,微臣不敢妄下结论,待微臣回去查阅一番古籍再论。” 许是忆起我当年怀靖安时被人下毒一事,承琰眉头紧锁,沉声道:“贵妃平日吃的用的东西一定要反复检查,且不可出半分纰漏。” 随即又对周正道:“你回去后定要好生钻研,一定要查出贵妃此症状是为何。” 周正忙应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承琰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宁儿,你放心,这一次,朕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孩子。” 我含泪点头,心中更加笃定,这个孩子,将会是承琰的逆鳞,若是有人敢谋害,怕是承琰再不会顾忌朝堂势力。 不到傍晚,我有孕的消息已传遍六宫,因我身子不爽快,承琰已下旨不许任何人来昭阳宫打扰,如此也好,免的我再费心神去应付。 接下来几日,承琰已忙完前朝的事,便来昭阳宫陪着我,生怕我有一点意外。 这一日,承琰一下朝便来昭阳宫陪我用早膳,用过早膳后,便扶我到内殿休息。 刚躺好,只见茜宝自外而入,禀道:“皇上,娘娘,周太医来了。” 承琰忙道:“快让他进来。” 周正入殿行礼后,先是为我请了脉,而后拱手道:“微臣这两日翻阅了许多医书古籍,娘娘的症状,恐怕并非身染疾病,怕是有人对娘娘施了厌胜之术…” 闻言,我惊恐的看向承琰,颤声道:“皇上…” 惊诧与愤怒交杂的情绪说现在承琰脸上,“你是说,有人在宫中施厌胜之术,诅咒贵妃?” 玉缘诧异道:“历来宫中都禁止施厌胜这样的邪术,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违背祖宗的规矩,用如此恶毒的法子来害主子。” 承琰的眉目中仿佛染上了一层冰霜,面色阴寒的不禁让人发颤,“孙长胜,集召宫中侍卫,搜宫,掘地三尺,也要将那邪物给朕搜出来。” 孙长胜一刻也不敢耽搁,忙领命退下。 承琰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寒声道:“这一次,不论是谁要害你,朕必不姑息。” 我顺势靠在了承琰的肩上,目光逐渐变的冰冷,却是哽咽道:“皇上,臣妾好怕,怕我们的孩子像靖安一样离开臣妾…” 承琰沉声打断了我的话:“不会,朕会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本章完) 257.第257章 真相 第257章 真相 傍晚,孙长胜回来复命,并带回了一个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扎满银针的人偶。 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静静等候着事情的发展。 承琰看到那人偶,果然震怒,额上青筋爆出,“从哪里搜出来的?” 孙长胜偷偷瞧了瞧承琰的脸色,张了张嘴,终是道:“回皇上,是从永信宫偏殿汇春斋门口的树下挖出来的…” 承琰反复端详着手中的人偶,目光中有了一丝杀意,“惠嫔…” 孙长胜见状,又小心翼翼道:“原本并没有搜到什么,可院内一宫女神色异常,奴才瞧着不对劲,反复盘问,那宫女才招了,奴才照着那宫女所说,在殿前的树下挖出了此物。此时惠嫔已带到殿外…” 承琰面色始终阴沉,冷冷道:“带上来。” 当惠嫔被侍卫押上来时,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我,眸光中有怨恨,有嘲弄。 待惠嫔跪在殿中,承琰阴寒的目光看着她,不发一言。 没有一句质问,这样的沉默竟是让人不安。 惠嫔张了张嘴,有些无力道:“皇上,臣妾冤枉…”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你冤枉么?” 惠嫔眼中泛起泪意,哽咽道:“皇上,当日纯昭媛补药中掺有红花一事便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臣妾,如今又故技重施。”说着,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我,又恨声道:“有人布下这天罗地网,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不知如何辩驳,臣妾没有做过,从未做过。” 我神色淡然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承琰面上没有一丝温度,寒声道:“你陪伴朕数十载,朕一度信任你,给你位分与权力,可朕终究是错看了你。” 惠嫔惊诧的望着承琰,颤声道:“皇上,您连问都不愿问一句,便将此事强行加在臣妾身上,认定是臣妾所为了么?” 承琰冷笑道:“这些年你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清楚。” 惠嫔脸上的一丝希望最终消失殆尽,痴痴看着承琰,含泪笑道:“皇上方才说,您给了臣妾信任,位分,与权力,呵,皇上给臣妾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承琰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双唇紧闭。 惠妃看着承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恨,双目的强忍的泪水终是落下,一字一句道:“怎么?皇上说不出口么?那臣妾替你说,你给我的一切,并非因为你待我的情谊有多深厚,而是为了牵制懿元妃,从而牵制姚重,你也知我陪伴了你数十载,这十多年里,我要忍受懿元妃的欺凌,还要为你打理后宫,为了守住那一点你待我的情谊,我要温婉,要大度,要贤良…” 泪水斑驳而下,花了精致的妆容,不复平日的端庄,多了分凄凉,眼中流着泪,却发出一阵带着哭腔的笑声:“可我不过是做了十几年的棋子而已,如今懿元妃薨逝,姚氏一族倒台,宫中有了皇后,有了多位前朝重臣家中女眷,百花争鸣,各分秋色…所以臣妾再无什么价值了,皇上便可为了哄这个女人开心,强加罪责给臣妾么?你便是如此看待这所谓的数十载的情谊么?皇上?” 面对惠妃情绪有些失控的指责僭越,承琰面色变了又变,却终究不曾再震怒,将手中的人偶扔在了惠妃面前,只冷冷问道:“朕给你位分尊荣,更是看在敬国公与长公主的面上,但并不意味着朕要赦免你做的一切。” 承琰的冷漠似乎深深刺激了惠嫔,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连承琰的愤怒也不曾换来,惠嫔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看都不看地上的人偶,颤声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承琰不再看她,转而冲着孙长胜道:“既然惠嫔说自己冤枉,去将惠嫔身边的宫人带去暴室审问。” 惠嫔原本悲戚的脸上瞬时布满惊慌,忙道:“皇上便如此不信任臣妾么?” 承琰淡淡道:“若你什么都不曾做过,自是审不出什么的。” 说罢摆了摆手,言语中再无一丝情感:“将惠嫔待下去,囚于汇春斋。” 惠嫔面如死灰,泪水已不再流,满脸的泪斑显的越发颓然,看着我,忽而露出了笑容:“昭贵妃,你当真下的一手好棋,皇上的宠爱,至高无上的权势,你全都有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呢?” 我淡淡的望着她,心中纵然被即将为靖安报仇的快感剧烈的冲击着,面上却愈加平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宫只信因果。” 惠嫔绝望的笑声回荡在殿中,已被侍卫强行带走。 承琰看着依旧静静躺在大理石地面上的人偶,摆手道:“立刻将这个东西处理掉。” 没有宣宫人对峙,没有将人偶的布料针法比对,承琰似乎已认定惠嫔的一切罪行,甚至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去坐实她的罪证,惠嫔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她身边的若竹再清楚不过,若是承琰想问出些什么东西,即便若竹对惠嫔再忠诚,可暴室是何等残酷的地方,自有手段让若竹将一切吐出来… 此时我的手冰冷而麻木,微微颤抖着,这一天,终于到了… 承琰手心的温度传来,我转头望向他,双手颤抖的越发厉害,哽咽道:“皇上,靖安他…” 承琰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眼中杀意再现,决然道:“若靖安的死与她有关,朕要她偿命。” 翌日晨早,我与承琰刚起身,孙长胜便入殿禀报道:“皇上,昨日半夜惠嫔的贴身宫女若竹熬不住,全都招了。” 说着,将记录了供词的纸呈了上来,承琰纸淡淡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便再不去看,“挑重要的说吧。” 孙长胜小心翼翼的道:“惠嫔对已殁了的妃嫔做的事奴才便不再叙述,当日用水晶石害庄妃险些滑胎,送纯昭媛带有麝香的手钏,还曾在贵妃娘娘初次有孕时指使佩祥在贵妃的香囊中混入麝香嫁祸裕昭仪。” 听闻当日庄妃险些滑胎一事,我不由震惊,惠嫔与庄妃入宫前便是闺中好友,自我入宫便知她二人一直交好,那日庄妃毕竟之路被人放了涂了蜡的水晶石,险些摔倒,当时是同行的惠嫔出手相救,那时华仪宫风头正盛,所有人都以为是华仪宫所为,却不曾想,竟是与庄妃情同姐妹的惠嫔,连自己的姐妹都能下手,她当真是狠毒… “还有三皇子…” 孙长胜有些犹豫的看向我,不知如何开口。 我能感觉到承琰在忍着极大的愤怒,握着玉珠的手指微微发白,沉声道:“说下去。” 孙长胜低下了头,轻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日皇上复了贵妃娘娘的昭妃之位,惠嫔深知不能再继续抚养三皇子,便指使宫人日日用凉水为三皇子洗澡,每每太医走后,便将门窗全部打开,且不允许三皇子进药…才使的三皇子重病不治…” 即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然而亲耳听到靖安所遭遇的一切,我依旧无法承受,两年前的伤痛仿佛就在昨日。 我的心口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疼痛不已,自脚下传来的凉意直接涌到头部,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困难不已,我不由用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衫,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宁儿…” “娘娘…” 耳边的呼喊仿佛被巨浪笼罩,再听不见,巨大的悲痛将我淹没,靖安离去时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承琰紧紧抱住我剧烈颤抖着的身子,他在说什么,我全然听不到,心口揪扯的痛意让我说不出话来,殿内瞬时乱成一团。 直至周正匆匆赶来,为我诊脉。 恍惚间听到周正说我是急火攻心,所幸未动胎气,好生修养便无大碍。 承琰兴许被惊到了,紧紧抱着我,声音有些颤抖:“宁儿,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又有了孩子,许是靖安回来了,你要好好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我紧紧揪着承琰的衣裳,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皇上,我要她不得好死…” 承琰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安抚道:“方才朕已下旨将惠嫔打入冷宫,赐自尽,若你不满意,便交由你处置,朕再不过问。” 靖安那么小,她如何狠得下心,如何恨得下心… 我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想到靖安遭受惠嫔虐待的场景便痛得不能自已,泪水决堤而下,口中喃喃道:“我要让她不得好死…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承琰心痛的抱着我,却是再不言语。 掩藏了两年的仇恨再次将我包围,如至冰窟。 冯昭夙…我要让你为自己的狠毒付出惨烈的代价,我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 (本章完) 258.第258章 代价 第258章 代价 忘了这是第几次踏入冷宫,这个宫中人人忌讳,闻之色变的地方,最初的欣嫔,然后是安氏与尤氏,如今,坐在那冰冷破旧的屋子里的,终于成了冯昭夙… 破旧的殿门“吱呀”一声被宫人打开,门上落着的灰尘在昏暗的烛光下飞舞着,我一步一步的缓缓走进了这简陋破败的宫殿。 正在低头发呆的冯昭夙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见来人是我,并不意外。 才半天未见,冯昭夙仿佛老了好几岁,满头珠翠早已被卸下,一身素衣,衬的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愈发颓然。 冷宫中的太监恭敬的为我搬来座椅,躬身退下。 我动作轻缓的在座中坐定,抬眸望向她。 冯昭夙盯着我看了许久,忽而笑道:“你终究还是赢了。” 我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淡淡道:“这一天早该来了,本宫却等了两年之久。” “你在我宫中安插了你的人,是么?”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道:“那人偶,早在你移殿之前我便已派人埋好,那汇春斋清雅别致,而你又向来伪装的大度无争,所以本宫猜你一定会选择搬去那里,而你也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 冯昭夙一阵冷笑,恨声道:“原来你已设计好一切,心思当真是狠毒。” “本宫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可惜了本宫精心策划的天衣无缝,皇上却连查都不查,便定了你的罪,无故浪费了我许多精力,当真可惜了。” 冯昭夙怨恨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若不是皇上宠爱你,偏袒你,你以为你会有今日的得意么?” 我不禁笑道:“在这宫中,我们争的,不就是皇上的宠爱么?有了宠爱,权势与地位自然也便来了。不然惠嫔你做了这么多恶毒之事,又是为了什么?” 惠嫔神色逐渐黯淡下去,喃喃道:“是啊,你早已赢了,我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宠爱一个女人,四年了,你依旧盛宠不衰,你可知,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活着,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我看着她明明保养得宜,却如同开败的花朵一般颓然的脸,一时有些恍惚,“记得本宫刚入宫那时候,懿元妃张扬跋扈,而你,温柔贤淑,屡次帮我解围,那时我并无争宠之心,只想平淡的了此一生,若你没有害我,想来我会一直敬重你,感激你当年相助的情谊…” 冯昭夙冷笑一声,“这后宫之中,只有永恒的利益,当日懿元妃处处欺压,我自然要助你对付她,她最后死在你的手中,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恨声道:“那靖安呢?靖安做错了什么?他才那么小,他做错了什么?他才是个两个多月大的孩子,你如何能下的去手,你如何能这般狠毒?” 冯昭夙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却再也没有往日端庄的样子,全然是癫狂之状:“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再翻身,以为懿元妃不会放过你,那一个月,我悉心照料靖安,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可谁知才短短的一个多月,皇上便复了你的位分,既然靖安再无法养在我膝下,我为何要将他送回到你身边稳固你的地位?” 我惊讶于她恶毒至此,“你可曾想过,那是一条人命,他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在你眼中,便视人命为草芥么?” 冯昭夙狠狠的瞪着我,“那是你的孩子,留他在人世,只会留下祸端,皇上那般宠爱靖安,回到你身边,你气焰更涨,我岂能自寻烦恼。” 我握着扶手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攥的生疼,不由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眸光已然冰冷而狠厉,寒声道:“本宫向来有仇必报,你害我一分,我便十分偿还,如今该是你为靖安偿命的时候了。” 冯昭夙面上毫无惧色,冷笑道:“不过是一死罢了,又有何惧。” 我露出深谙的的笑容,幽幽道:“皇上原本赐你自尽,只是本宫说服了皇上,让你活着。” 冯昭夙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为何?若说你发了慈悲之心,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冷笑道:“本宫可不是菩萨,更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说着,靠近了她,轻声道:“死固然容易,只是那样太过便宜了你,本宫要你活着,受尽痛苦,生不如死。” 冯昭夙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强自镇定道:“你要做什么?” 我缓缓站起了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徐徐踱步,“你可还记得当日本宫喂安氏与尤氏服下的百毒穿肠散?” 冯昭夙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要用那毒药来要我的命?” 我轻轻摇头,笑着道:“不,本宫不会要你的命,本宫会每日派人掌你的嘴,再喂你喝下少量的毒药,待你受尽痛苦,再为你解毒,你放心,本宫已备好了上等的补品,保证你的身子能长期受的起那毒药的侵蚀,直到有一日,你的身子彻底亏空,五脏六腑彻底被腐蚀,你自会死去。” 冯昭夙露出了深深的恐惧,猛烈的摇着头,口中道:“疯子,你这个疯子,疯子…” 我不禁笑出了声,目光逐渐变的阴狠,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对,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原本我什么都不想争,可是你们逼着我与你们争,逼着我与你们斗,既然你们一个个的用狠毒的法子对付我,我只能比你们更狠毒,才能对得起你们的一番辛苦。” 冯昭夙挣扎着站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疯子…疯子…我要去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冷眼看着她惊恐的想要逃离这个阴森破败的屋子,却又被门口的太监粗鲁的推倒在地。 绝望的神色蔓延在她的脸上,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在冷宫的上空,我满意的看着她惊恐而绝望的样子,露出一抹狠绝的笑容:“皇上已将你交由本宫处置,即便你能出的去这座冷宫,皇上也不会再见你这张歹毒的脸。” 我缓缓走到门口,回头俯瞰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看着我的冯昭夙,那眸中写满了恐惧。 我冷冷的道:“照本宫的吩咐做吧,只是,一定要让她活着,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若是她自尽,本宫便摘了你们的脑袋。” 几名太监惶然跪地道:“奴才遵命。” 本已迈出了殿门,我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冯昭夙,浅笑道:“对了,晨淑公主,本宫会好生替你照料。” 冯昭夙猛然睁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我的晨淑做什么?你不许伤害她…不许伤害她…” 我缓缓回过头,望着外面的夜色,幽幽道:“当日本宫也多希望你不要伤害靖安,可是你却用最恶毒的法子害死了他,你放心,时日还长,本宫会想出一个好法子将晨淑安排妥当。若那时你还活着,本宫也自然希望你能亲眼见到。” 说罢,举步离开了冷宫。 身后隐隐传来冯昭夙绝望的嘶喊:“不要…不要…你不要走…不要伤害晨淑…” 出了冷宫,阵阵夜风吹来,凉意四起,我望了望前方漆黑的天色,疲惫道:“玉缘,我累了…” 玉缘轻声道:“容瑾此时想必已煮好姜茶等着主子,我们快些回去吧。” 我与冯昭夙的一切,到此,都已结束… 母妃与靖安的仇,我都已得报,原本该高兴,却仿佛被掏空一般,害我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我却也失去了最亲的人… 我不由的用手紧紧护住了小腹,靖安,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本章完) 259.第259章 生子 第259章 生子 翌日晨起,我用心妆扮了一番,去往凤鸾宫请安。 到了凤鸾宫,妃嫔们悉数已到,皇后也已坐到了凤座之上。 我走到殿中,欠身向皇后问礼,皇后忙唤我起身入座。 坐定后,众妃嫔起身向我问安。 我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抬手道:“诸位姐妹不必多礼。” 皇后端坐在上方,看着我,柔声道:“贵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颔首道:“原本是那邪物在作祟,昨日将那邪物销毁后,臣妾便无碍了。” 皇后不禁摇头叹道:“惠嫔可当真是糊涂。” 我故作伤感道:“臣妾一向与惠嫔交好,也以为她对臣妾是真心相待,却不曾想,一切是臣妾一厢情愿罢了。” 座下的齐容华有些不屑道:“从前臣妾初入宫时,人人都赞惠妃娘娘温婉大度,待下宽容,谁知心思竟如此歹毒,宫中的皇子公主们竟都曾受她迫害,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周嫔接口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看着贤良,竟敢在宫中行厌胜之术,真是不要命了。” 见坐在对面的庄妃神色黯然,若有所思,我轻声道:“庄妃可是身子不舒服么?” 庄妃顿了顿,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多谢贵妃关心,臣妾并没有不舒服。” 坐在庄妃下方的亦颜看她一眼,叹道:“庄妃姐姐从前与惠嫔情如姐妹,只怕如今也伤了心吧?” 如汐道:“听闻若竹在暴室中被审问,招供了不少惠嫔曾经犯下的罪行,从前庄妃姐姐怀着靖翊时,有人将水晶石放在姐姐的必经之路上,害的姐姐险些滑倒,当时都见了红,索性保住了胎,当时还是惠嫔在姐姐身边,屈身相救,谁曾想她竟是害姐姐的人。” 庄妃性情一向温和,此时眼中竟是含了泪,哽咽道:“我一向视她为姐妹,却不知她从未真心待我,这些年我的倾心相待,原是看错了人。” 皇后见状也不得不安慰道:“惠嫔极擅伪装,这样的人待在你身边,也对你多有不利,如今真相大白,也是好事,庄妃还要想开些才是。” 庄妃轻叹道:“臣妾放不下的,是自己这些年付出的真心反被利用,险些害了自己。想想曾经的姐妹情深,当真让人寒心。” 如汐见状安慰道:“臣妾从前也以为惠嫔真心待臣妾好,可是她却送了臣妾含有麝香的手钏,又在臣妾的安胎药中放了红花,连贵妃姐姐的孩子,都被她害死,可见她容不下对她有一点不利之人,这样一个心思恶毒之人,姐姐为她伤心,原是不值得。” 我淡淡道:“惠嫔如今也算为曾经犯下的恶行得了应有的报应,人在做,天在看,恶事做尽,自有天收。” 皇后温声道:“惠嫔虽用巫蛊加害于你,幸而有惊无险,贵妃你如今怀着身孕,还要万事小心才是。” 我颔首道:“是,臣妾必会比从前更加小心。” 冯昭夙彻底倒台,在冷宫受尽折磨,后宫诸人也安分了许多,偶尔听闻有人私下议论我如今权倾六宫,果断狠辣,便连内务府与各司都从不敢对昭阳宫的事有一丝怠慢。 而我只是安静的在昭阳宫养胎,六宫事务已鲜有过问。 亦颜与如汐时来探望,又送些自己缝制的小衣,很是期待这孩子的降生。 如沁也依旧时常来与我作伴,不时送些东西,然而她送的,我一概不用,她每每来此,我亦是十分警惕。 听闻冯昭夙在冷宫中受尽了百毒穿肠散的痛苦,苟活了半年之久,却终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临终时,恳求冷宫的看守,无论如何也要见我一面,我深知她为何事见我,不过是想求我放过晨淑罢了,我却始终不曾心软,想必她至死也不曾瞑目吧…即便她受尽折磨,惨死冷宫,然在我心中,都不足以为靖安的死赎罪… 此次有孕,我处处小心,平日里吃穿用度无不让太医一一查验,除去给皇后请安,我也鲜少外出,到底没有给旁人下手的机会。 永绪八年便这样过去,除夕刚过,我平安诞下一名皇子,乃当朝皇五子,承琰大喜,然我的位分已然位列众妃之首,无法再晋,当下为孩子赐名为“祐”。 承琰看着孩子的孩子的眼神温柔的仿佛春日里的柳絮,“祐者,上天眷佑,亦能助也,朕知道,他定是个皇子,故而提早便为他取好了名字,宁儿可还满意?” 方才生产时用尽了力气,然而看着身旁的孩子被锦缎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张仍有些红肿的小脸,像极了靖安刚出世时的样子,心底涌上一阵悸动,“皇上为他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臣妾很喜欢。” 或许我们都害怕靖安的悲剧重蹈覆辙,所以承琰为他择的这个“祐”字,除了赋予他将来能够辅助朝堂的期许,亦是希望他能得上天眷佑,一生平安。 靖祐…靖祐…但愿能如承琰所愿,上天眷佑… 有了幼子,日子不仅有趣了许多,过起来也不觉得慢了,靖祐得我悉心照料,身子十分硬朗,鲜少生病,不到三个月便会翻身,才五个月,便能歪歪斜斜的在榻上坐立。 如汐时常带着晨敏来与靖祐玩耍,晨敏虽才两岁的年纪,却被如汐调教的十分懂事,又不失纯真,靖祐还不会走路,晨敏便拿着玩具与靖祐一同在榻上玩耍,靖祐时常被晨敏逗的咯咯大笑。 庄妃偶尔也带着靖翊来小坐,到底都是孩子,总能玩到一起去。 而承琰待靖祐亦是十分宠溺,几乎日日来此,为此我不禁劝道:“皇上宠爱祐儿也要有所节制才是,都说慈母严父,祐儿如今还小,再长大些,怕是要生出骄纵之心,莫非要让臣妾去做那黑脸不成?” 承琰逗弄着怀中的靖祐,眼神温柔的仿佛要沁出水来,头也不抬:“你也说祐儿此时还小,那朕便多疼爱一些,待他再长大些,朕自会严加管教。” 我不禁哭笑不得,只得又道:“皇上深知积宠于一身亦是积怨于一身,嫔妃如此,皇子何尝不是如此,皇上如此宠爱祐儿,臣妾害怕他早早用光了自身的福气,召来祸端。” 承琰逗弄靖祐的动作一时停滞,眉间扫过凝云,却只是停滞了一瞬,沉声道:“朕心中有数。” 我微微叹气,不再言语。 又逗弄了一会儿靖祐,承琰将靖祐抱到乳母手上,转而看向我,眸光颇有深意,“朕去看看庄妃与靖翊。” 我顺从的欠身道:“恭送皇上。” 承琰走后,玉缘蹙眉道:“如今除却皇长子养在太后宫中,膝下有皇子的只有主子与庄妃,庄妃向来温顺,可是爱子心切,会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我幽叹道:“旁人的心思,我又怎能看的透,只看眼前有害靖祐的动机的只有庄妃,但难保旁人没有这个心思,如今宫中妃嫔年岁都不大,人人都有机会生下皇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皇上对靖祐的宠爱太过偏颇,难免不会遭他人妒忌,” 玉缘点头道:“主子说的极是,奴才瞧着庄妃平日里不争不抢,即便她不对付主子,也难保旁人不会未雨绸缪。” 我轻轻摇晃着靖祐抓着我手指不放的小手,淡淡道:“所以,皇上将用在靖祐身上的时间分给其他两位皇子,也不必让靖祐如此显眼,成为众矢之的。” 我的顾虑,承琰到底放在了心上,平日里靖祐有的,也都会赏靖嵘与靖翊一份,陪伴二位皇子的时间也较从前多了许多,如此也算平衡了对几位皇子的宠爱。 皇长子常年养在太后膝下,虽有太后护着,却终究受人诟病,如今已有五岁的年纪,多少已懂事,太后担心他常年缺失母妃的疼爱,终会遭来风言风语,又因贤妃一向行事低调,淡然不争,太后与承琰商议过后,便将皇长子靖嵘送到了沁仪宫中,由贤妃抚养。 贤妃入宫多年未曾生育,皇长子虽天资不高,却也乖巧,贤妃待他极好,比之生母亦丝毫不差,我不由感慨,皇长子的生母荣嫔出身低微,又行事乖张,犯了死罪,然皇长子得太后宠爱,如今又过继给贤妃抚养,贤妃母家一直为承琰所重用,贤妃为人和气,又身居四妃之位,皇长子能有日此好的归宿,若是荣嫔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