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书前的话 关于大昭国。 唔,首先自然是架空的。 帝都西京,所以自然而然顺口就称京城好了。 书的背景是架空,涉及历史政治等等方面,就是烟脑海里关于历朝历代故事的一个杂糅。但官职等方面,一律沿用唐例。 日后还有什么问题,会做交代。 更新的话,新书期每天一更是不变的,可视情况加更,若是特殊情况没有更新,第二天也会补上滴。 至于上架后,就视成绩而定。因为烟是个新人,也很忐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期待这个故事。 写作是很寂寞的事情,因为是一个人的奋战,但需要不断从外界汲取能量,希望大家可以多给烟鼓励,让烟坚持。因为到现在才熬到首推,又是新人一枚,所以,书评区什么的一点也不热闹,如果大家还喜欢这个故事的话,多多留言,多多给推荐,二十条留言,烟加一更好不好。嗯,每多一百个推荐,烟也加一更。 写的不好的地方,或者有什么好的思路,都可以告诉烟,不断改进的故事才更加耐看吧。 起花梵烟这个笔名,意味着我在写手征程上迈出了第一步,当初想的时候很美好,这样我的读者就可以叫做花粉或者烟迷什么的了,还蛮好听,可是一个新人如何能拥有自己的长期读者呢,是需要不断的努力和认真吧。 也许会有人,在某个时刻点开这本书,然后爱上这个故事,从此走近烟的生活,爱上烟写下的故事。虽然,只是也许,若真的会,那便是冥冥之中的一场缘分,值得庆幸和感恩。 许以期望,付出努力,等待一个认可。 最后,这本书大体思路定下来啦,虽然是个新人,但作为花梵烟这个笔名写下的第一个故事一定会是个完整的,所以不会出现烂尾太监等情况,这一点是可以保证滴。 第一章 凉心 昭帝十二年十一月,时值隆冬,正是呵气成冰的季节。 一场大雪后,京城城郊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少有其余的色彩。只是入了城,落地的雪被扫在一边,染了路人鞋底的尘,马车车辙的灰,成了脏兮兮的泥土颜色。 梁国公府与一般勋贵府邸一样,门前雪被扫的干干净净,还铺了长长的红色的毯子,隔绝了地面的寒凉湿滑。 而府内哪怕再下等的仆人婆子,都能穿上夹棉的袄子,热热暖暖,在外面做做活,趁上面看管的嬷嬷和大丫鬟们不注意,便在屋子里躲懒,喝杯热的粗茶,顺便唠唠今日听说的或者看到的新鲜的事情。 “哎,章六家的,今日你有没有看见老夫人带着三少爷出府啊,听说好像是长康王府出了什么大事呢,我听郭二家的说了,老夫人去的时候可是开心的很呐。” “我的大嫂子,你这消息可是听得晚了,我刚才去给在老夫人屋里认下的那个当三等丫鬟的干女儿送干果,老夫人都已经回来了呢,看起来果然是喜气洋洋的,屋里十分热闹,那平日板着脸笑一笑都难的大丫鬟银妆,见了我还给我赏了两个银裸子呢。” “哎,真的假的,怎么不拉着我去,我也去讨讨赏儿。” “我哪里知道能得赏哦,我也是去了才知道不是?哎,快看,那不是三少爷身边最得脸的陈姨娘么?快,刚洗的抹布去哪里,我得赶紧擦花盆去。” “可不是么,哎你紧张什么,她那方向好像是去后面的家庙,看不到咱们。” …… 梁国公府家庙,修在占了一条街的梁国公府的西角,是除了值夜的,少有人去的偏僻角落。 梵煜用冻僵的手指,将付家列祖牌位前的长明灯重新点着,家庙没有地龙,无处不在的冷意将梵煜浑身包裹着,不仅僵了身子,连带心也冷透了一般。 北方风大,牌位前的长明灯总是着了又灭。 点了两下未点着,梵煜放下手里的火石,绕过牌位去看西北处的偏窗,果然又被打开了。 “玉兰,进来!” 梵煜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才将窗户关上,关窗的一瞬,冷风夹杂着檐下未化的积雪扑面而来,落在脸上,宛如刀割。 十指冻僵,好容易将窗闩放下,手上生的冻疮更痛。 梵煜有些无力的抱腿坐下,用力的伸展双手,曾经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如今生了疮,粗糙干裂,宛如农家妇。 “姐姐,姐姐什么时候来救我呢……”梵煜想起自小依赖惯了的姐姐,泪水终于忍不住,哗哗的流下来,被冻得生疼的脸上被泪蛰的一痛,梵煜连忙用袖子将泪水小心翼翼的沾干净了。 自己被打发到这个地方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吧,早早就让雪茹送了信去给姐姐,以往最疼爱自己的长姐,怎么这么久了还未来呢。 这次自己想好了,再不要求其他的了,只要姐姐肯给自己做主,和付青彤和离就好,以前姐姐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自己却不肯听,还以为那人心中有自己,呵,那时候着魔一般的执迷不悟,如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算不算晚呢。 不,不算,姐姐会来救自己的。 梵煜想起姐姐,心里终于感觉到暖意,站起身子,跺了跺已经僵硬的几乎不能行走的脚,继续去付家牌位前点灯。 这时候,家庙的门才被打开,进来一个还留着头的小丫鬟,看了一眼终于点好灯的梵煜,并不行礼,也不走近,只是远远的道:“三奶奶叫我?” 梵煜转过身子看她,小丫鬟脸色红扑扑的,是了,这小丫鬟将自己的炭都用在了她屋里,甚至穿的,都是自己以前的衣服。 那些他倒是都给自己送来了,毕竟留在屋里也没人肯穿了,可是自己差点连头发都被人剃了,若不是以死相护,哪里能有现在带发出家一说,鲜亮的衣服,却是不能穿了。 倒是便宜了这个丫鬟。 等姐姐来了自己一定要给姐姐告状,让姐姐好好罚她! “我不是说了,家庙的窗户不要随意开了么,你既然说你不会点灯,让我点,开着窗户总是让灯灭又是什么缘故?” “我这不是为三奶奶您好么,这地方老是有味道,而您又不能出家庙一步,我开开窗户通通风怎么了?” 直接以你我相称,连“婢子”都不用了。 说到底,是欺负自己如今没落。 梵煜深深呼吸,忍耐了心里的怒气,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缓,“以后要开,也是我开,你若再擅自行事,我就要罚你了。” “三奶奶您可千万别说这话,这院子里来来回回就我们两个,您可怎么罚我呢,我还是个有良心的,若是像玉芝一样去求了三少爷跑了不伺候了,那三奶奶端水洗衣什么的可都得自己干了。”说完玉兰打了一个寒颤,这地方果然太冷了,还是回自己烧着炭的小屋里舒服,便不再理会梵煜,径自关门出去了。 梵煜看那小丫鬟就这样走了,微微愣神,许久,笑了一笑,慢慢在牌位前的蒲团上坐下了。 罢了,罢了,若不让这些人磋磨着自己,自己又怎么会明白以前的蠢呢。 想当年,陈大学士府里的陈家两姐妹,在京城都是鼎鼎有名的,和姐姐还在巧女节上被选作京城双姝。 容色女红,昔日都受过赞誉。 也是在巧女节那天,自己遇见了付青彤。 付青彤,呵。 原来深深爱过之后,美梦破碎之后,想起一个人,便是这样深切而浓重的恨意。 若不是他,自己在长姐的庇护下,一定会过的好好的吧,锦衣玉食,还会有个忠厚的夫君。 长姐当初说过,女孩子嫁人不能只挑家世相貌的,这样侯门子弟又长相俊俏能说会道的,能有几个好的? 可惜了,道理早早就听过,自己到如今才能明白。 “吱呀”一声,家庙的门再次被打开,北风呼啸着穿堂而过,谢梵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马上紧了紧衣衫,一面回头一面带了几分火气道,“玉兰!” “三奶奶。”来人却不是玉兰,关了门,一个聘婷的身影笑着进来。 美艳的脸冻得粉红,眉梢里却带着天然的风情,玲珑的身段上裹着一身银狐小皮袄,脚下是鹿皮靴子,通身的富贵气。 梵煜看到来人,立刻瞪大了眼睛,指着来人不由得尖叫一声:“陈雪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说罢又指着门道:“滚,你快滚,我不想见你。” “三奶奶的火气还这么旺盛啊,何必呢,都沦落到这境地了。”陈雪蓉非但不走,还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在谢梵煜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仔细打量着谢梵煜,“啧啧,这才多久,怎么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这还是当初陈大学士府里名动京城的双姝之一么,这还是青彤以前放在心尖上的人么?这还是以前对我颐气指使呼来喝去的三奶奶么?我都不认识了呢。” “闭嘴!你还知道我是三奶奶,既然知道,还不滚出去,我可不想看到你这个贱人!”梵煜气骂道,她最不愿的,就是在这样落魄的时候面对曾经的视为大敌的陈雪蓉了。 她清楚的记得,付青彤待自己态度的变化,就是从陈雪蓉进了梁国公府开始的! “三奶奶,您可消消气,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到了这地步,还一点事都不知。”一面说着,一面摇头,目光有着嘲弄和怜悯,“哦,难道你还以为你的那位好姐姐又会来插手?又会来干预?像是赶走林晓如一般的赶走我?逼着青彤再接你回去?”陈雪蓉忽然做出恍悟的神情,语气里却满满都是调侃,无一丝惧怕。 “三奶奶,你死心吧,今日长康王府传来消息,长康王府慧世子夫人,您的好姐姐谢梵烟,饮毒自尽了!” 陈雪蓉一字一顿的说出这番话,如愿看着谢梵煜一下子变得苍白不可置信的面孔,心里觉得痛快之极! 那个女人,早该死了!以前仗着自己是长康王府慧世子夫人的身份,来梁国公府见谢梵煜,给她撑腰,总是要将爷身边的几个妾氏叫到身边耳提面命一番,尤其是自己,不知道受了那人多少气! 堂堂梁国公府,竟无一人敢对她发作,就因为她嫁的夫君是太后亲自赐号慧的长康王世子! 后来干脆逼着老夫人在外给三爷开府,没了老夫人的约束和日日的耳提面命,这蠢货谢梵煜不知道得意自在了多少日子。 而她陈雪蓉受了多少闲气,今日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 陈雪蓉盯着谢梵煜的神情,一丝表情也不肯错过。 姐姐。死了? 不,不可能! 梵煜心头大震,双腿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抖索起来,最后慢慢,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你在胡说什么,陈雪蓉。”谢梵煜的强装强硬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气势,这几个月姐姐一直没来,也没有派人来,她以为姐姐是生自己的气了,对自己失望了。 她总以为姐姐总有一天会原谅自己,不生气,再将自己救出苦海。 可是,为什么,这个讨厌的女人,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第二章 恨离 “我只是念在旧情,和你通通气而已,过一会,你应当就会知道消息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怎么好瞒着咱们三奶奶呢,好歹三奶奶也要为那个好姐姐,哭一场吧。”陈雪蓉也蹲下身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再也看不出曾经荣光的女人,笑。 谢梵煜忽然起身,多月未经修建的指甲骤然挠向陈雪蓉的脸,胭脂混合着血肉留在了谢梵煜的指甲缝中,陈雪蓉原本精致白皙的面容立即被毁成一抹凄艳恐怖的色彩,不等陈雪蓉有什么反应,谢梵煜又用尽力气使劲一扑,将她扑倒在地。 “你胡说,你胡说,我姐姐怎么会死,你死了她都死不了,你听见了么,我看看你还胡说不,看你还敢不敢胡说!”谢梵煜用尽全部力气,抓挠着,厮打着。 陈雪蓉吃了一惊,娇养的身子哪里推得开疯了似地谢梵煜,脸上一阵一阵的火辣辣的疼痛,心里不禁呼喊一声“完了!”,她这时心里才升出了一丝后悔,好好的日子不过,何苦来招惹这个疯女人!却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尖声惨叫着。 “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会胡说,谢梵煜,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你没了你姐姐的庇佑,自以为还能如何?老夫人正愁没借口让爷休了你呢!” 她的话谢梵煜却听不进去,或者说,这时候凡是她不愿去接受的,她都听不进去。 两个女人的厮打打翻了付家供奉的祖先牌位的桌子,香烟袅袅,烟灰断在地上。 有东西砸落在梵煜身上,梵煜却觉不出痛。 只知道死命压着身下的自己一直讨厌的女人,张牙舞爪,用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恨和恐慌。 姐姐怎么会死,她在胡说,她在胡说!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玉兰,玉兰一见这场景,马上尖声呼叫着,一面过来拉谢梵煜。 到底敌不过两个人的力气,谢梵煜也终于失去了力气,陈雪蓉才挣脱开来,立刻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粘稠的,似乎是血,又是惊呼尖叫起来。 梁国公府家庙里,惨叫连连,再无了往日的宁静…… 北风,呼啸着夹杂着檐下的积雪,穿堂而过。 不知又过了几个时辰。 付青彤站在家庙前,犹豫了许久,才推开门。 一进门就看到谢梵煜,安安静静的跪坐在梁国公府列祖列宗牌位前。 只是那些牌位都东倒西歪,长明灯和香炉都是灭的。 付青彤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起方才看到的,自己爱妾陈雪蓉脸上被抓挠的几步不能目睹的面孔,目光停留在眼前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啊。 曾经一见,也是宛如惊鸿,脑里梦里,都是佳人身影。 十里红妆,将她娶来,自己也是想过要对她好一世的。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都变了呢。 原以为的温婉可人,结果却是越来越孩子气,任性娇蛮,竟容不下自己的几房妾室,还总是拿着她那个做慧世子夫人的姐姐来压自己。 连自己的母亲,都越发不待见她,她却并不自知。 如今她到这个地步,说到底,也并非他当初将她娶来的时候所愿的。只是,又怪的了谁呢。 那些妻妾,他也并未真正动心过,正房的日子,也始终是给她留的,她却并不知足,脸一天比一天的苦,像是谁都欠着她了,相处时候再没了那份体贴。 “阿煜。”付青彤唤了一声。 谢梵煜听到了,可是并未回头。 只是倔强的将背挺直。 从他进来那一刻,谢梵煜就感觉出是他,可是不知为何,再没有从前那样扭头想扑向他怀里的冲动了。 那个曾经因为他而火热滚烫的少女的心,早已冷硬了下去。 见谢梵煜这样,付青彤的心也硬了,甩了甩方才骤然而生的柔情,用冷硬的口气道,“雪蓉的脸被你抓伤了,我知道,有她的错,她不该来和你说这件事,你姐姐的事情,让你乱了方寸,我能理解。只是你……” “我姐姐,果真,死了?”谢梵煜并不扭头,言语宛如这正月的冰雪寒凉,打断了付青彤的话。 只等着那人说一句是,或者不是,心如死灰或者乍寒还暖,就待这一个结果。 “是。过几日你收拾下,跟我一同去长康王府吧。”付青彤的话被打断,更加没了好性,本想的安慰的话终于咽了下去,只是冷冷的回答。 是,他说是。 心如死灰,莫过于此! 谢梵煜原本挺直的身子,一下子就倒了。 慢慢慢慢的躺在了地上,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从紧紧捂着的嘴里蔓延出。 付青彤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想伸出手扶起这个女人,自己年轻的正妻,然而只是走了一步,还是慢慢收回了并未完全伸出去的手,最后带着复杂之色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脚步很决绝,再无停留。 他的离开并未影响到梵烟,梵煜满脑子里只剩了姐姐一个人。 他们说,姐姐死了。 梵煜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塌了。 之前付青彤说要娶姨娘回来的时候,梵煜没有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孩子被害的小产的时候,梵煜没有这样的感觉。 被付青彤打发来家庙的时候,梵煜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只要自己想一想姐姐,就会重新充满希望,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然而现在,梵煜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她很想起身,重整妆容,跟付青彤去长康王府见姐姐最后一面。 亲眼核实这个消息。 她多么希望付青彤和陈雪蓉是在骗自己,就像他们以前那样骗自己一样。 她渴望的是自己曾经最憎恶的欺骗。 可是她却发现她失去了去证实这件事情的力气。 好像这样倒下了,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气力一般。 她无法想象那件事情若是真的,自己要怎样去面对。 “长姐。”谢梵煜抽噎的唤道。 “长姐!”谢梵煜大声的哭了出来。 北风寒凉,不知多少苦穷人家的病弱老人孩子,未能熬过这个冬天,只是北风依然肆虐,夹杂着雪花。 天若有情,天亦老! 次日一早,从家庙传来的消息立刻遍布了梁国公府的每个角落。 “家庙里的三奶奶上吊自尽了!已经没气了!” “快去告诉老夫人。” “我去三少爷那里通知。” “昨个儿还听说三奶奶的姐姐,慧世子夫人饮毒了呢,三奶奶怕是承受不住的吧。只是不知三奶奶在家庙里怎么知道的?” “你没听说么,三少爷的陈姨娘昨个儿去了家庙,却是被抬了回来,听说脸都被毁了,吓人的很呢。” “这一对姐妹何时是个安静的,死了也是活该,三少爷好另娶贤妻,这几个月三少爷回来住,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呢。” …… 第三章 附魂 谢梵煜觉得自己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没有呼吸,没有氧气,却有明亮的并不温暖的阳光。 前面有个鹅黄色的身影影影绰绰,缥缈如烟云。 是自己熟悉的,爱穿鹅黄衣衫的,烙印在自己记忆里最珍视的那人。 “姐姐。”谢梵煜喊道。 只是用尽力气,声音似乎也达不到那个远方,声音它似乎消融了,消融在周围。 谢梵煜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再不思考这里是哪里。 “姐姐,姐姐。” 前面的身影却并不停下。 谢梵煜依然追着,并不觉得累,更不想停止。 “姐姐,姐姐。” 谢梵煜觉得自己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会顶撞姐姐了,这次换我来保护姐姐好不好,姐姐不要走。”不知不觉,谢梵煜泪流满面。 蓦的,谢梵煜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前面的身影停下来。 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谢梵煜。 真的是姐姐!姐姐在笑。 “煜儿。真对不起,你要加油啊。”姐姐语气平静,谢梵煜却觉出了深深的忧郁。 “姐姐。”谢梵煜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了莫名的巨大的恐慌,往前扑着,想去拥抱姐姐。 却重重的跌在地上,而那鹅黄色的身影,却消失了。 来不及站起来,却一下子又切换了场景。 那是母亲最后离世时候。 自己尚且年幼,怯生生的跟在长姐后面。 床榻上是憔悴的瘦的没有人形的母亲。 母亲伸出胳膊,似乎想拉住姐姐的手,又无力的垂下。 姐姐忙反握住母亲的手。 “容玉,照顾好你妹妹。你们姐妹俩要好好的。”母亲的声音,熟悉又不真切。 容玉是姐姐的字。 这场景谢梵煜觉得很遥远了,现在却历历在目。 姐姐尚且稚嫩的脸庞坚定认真。 “是,女儿明白,娘亲您放心。” …… 谢梵煜再睁开眼,却是真真切切的人间凡世。 淡紫色的鲛纱帐,层层垂落下来,帷帐的四角悬着硕大的南珠。 身边有两个急切并且熟悉的声音欢喜叫道,“少夫人真的醒了。”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少夫人真醒了!我去给世子爷说。” “你喊错了,该喊无量天尊,是那个道士说的少夫人还活着,这不,果然醒了。” “可不是么,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这声音随着跑出去的那个身影远了。 虽然说着话,可是水温刚好不烫不冷的茶水已经递到了谢梵煜嘴边。 “少夫人渴不渴,快喝水,少夫人,你吓死婢子们了。” 少夫人么。 谢梵煜慢慢起身,接过水。 这不是姐姐身边的脂容么。 还有刚刚欢喜跑出去的身影,像是脂玉。 这是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鬟。 谢梵煜手里刚接过来的水,立刻打翻在地。 “姐姐呢,告诉我姐姐怎么样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谢梵煜抓住了脂容的衣角。 脂容却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少夫人,您怎么了?您是梦到什么了?您知不知道您快吓死婢子了……”脂容重重的跪在谢梵煜床边,反握住少夫人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痛哭起来。 “少夫人您清醒清醒,别再吓唬婢子了,还有您得保证您再也不许这样子做了,您怎么能这样想不开呢,您要是真走了,我和脂玉已经商量好了也一起下去陪您!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为我们想呀,我们只有您了……” 谢梵煜听着脂容的哭诉,惊讶的张大了嘴,心里的惊恐只怕并不比脂容少。终于动了动嘴,声音陌生又熟悉。 “你起来,快起来。脂容姐姐,我如何当得?” “不,我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我再也不这样做了,不然我就不起来!少夫人您真狠的心!不就是因为夫人和世子爷不愿意您再去管二小姐的事情吗,少夫人何时能为自己活一回啊!” 二小姐,谢梵煜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晴天霹雳,如梦初醒! 看看自己的手,光滑细嫩,丝毫不见任何疮疤。 手腕细细的,上面套了个芙蓉玉镯子,好像是自己曾送给姐姐的生辰礼。 这不是自己! 这是姐姐! 怎么会呢,自己怎么会在姐姐身上醒来? 那种刚醒来后的晕晕乎乎和懵懵懂懂一下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不是上吊了么? 那还是在梁国公府湿冷的家庙里。 然后自己看到了姐姐还有离世多年的母亲。 “煜儿。真对不起,你要加油啊。” 姐姐的声音亲切温柔,谢梵煜都还记得。 可是怎么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模样呢。 难道这还是一场梦,就如之前见到姐姐一般? 谢梵煜想着,不由的用手狠狠拍了拍精心雕刻过的镂空床梁。 好痛! 谢梵煜掉下泪来。 这动作将脂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捧过谢梵煜的手来看,一面惊呼,“少夫人,疼不疼?怎么醒来就这样伤害自己?” 谢梵煜牵扯出一个笑脸,“无事,你莫要多说。” 而在这时,原本被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来,“谢容玉,你醒了。” 听见有人叫姐姐的名,梵煜抬头看过去。 来人着一身玄衣,面容俊朗,紧紧抿着唇,目光里却是有说不出的冷冽。 姐夫,谢梵煜在心里唤了一声。 “谢容玉,你这次醒了,是你命大,你若还想去死,我不拦着,但是请你回你们家去死,别弄脏了我长康王府!至于和离你想都别想,你不为你父亲名誉考虑,离开我离开我们长康王府的方式只能是我就给你一纸休书,还有府里的钥匙对牌我已经给母亲了,今后长康王府上下事务,还是交给母亲吧。” 说完,并不看谢梵煜的脸色转身就走,无一丝停留。 之后,才进来一个提着药箱的郎中。 谢梵煜脑袋里却是懵了,这是姐夫么,那个在人前对姐姐千般好万般好,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柔情缱绻的那个姐夫? 自己一直有些羡慕,羡慕姐姐嫁的那个好夫君? 若不是姐夫——这个当今太后亲封的慧世子对姐姐那般好,梁国公府上下又怎么会卖给姐姐面子,特别是自己婆婆。 分明是厌烦自己的,却并不处置自己,由着自己。 为何姐夫,此时对着这姐姐的身份,如今却是这般态度? 这就是梁国公府敢这样找借口磋磨自己的原因么? 脂玉和脂容看谢梵煜发呆,忙强撑着笑安慰道,“少夫人别往心里去,世子爷这几天也是着急狠了,前几日听说您没救了那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还第一次看见世子爷哭呢,您先把身子养好了,世子爷自然会和少夫人您好好的了。” 谢梵煜点点头,有些麻木。 郎中给谢梵煜诊了脉,开了药就走了。 这个过程谢梵煜一直稀里糊涂的。 默默的喝药,默默的听着脂容脂玉两个人哭。 然后气力不接的又睡了一觉,喝了清粥。 直到夜深人静,脂容脂玉都睡了,谢梵煜才起身。 “姐姐。”谢梵煜已经清醒了不少,独自坐在梳妆的铜镜前,借着月光张开手臂,白色的裙衫,广袖垂落在地,身材纤细,面容姣好,却有些憔悴苍白。 这确实是姐姐谢梵烟的面容。 三尺白绫,却让自己在姐姐身上重生。 “姐姐,你为什么要服毒呢?是姐夫这般待你?还是因为你妹妹始终不听话,让你失望了?姐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没有姐姐煜儿该怎么办。”对着铜镜里的面容,谢梵煜嘴里喃喃,泪流满面。 “少夫人!”一直在隔断屏风后面睡觉的脂容猛然冲过来,“少夫人怎么不睡,坐在镜子前做什么?” “脂容。”谢梵煜转过身看向脂容,失神的唤了一句。 “少夫人!脂容在这里呢,脂容一直陪着少夫人好不好,少夫人,求求你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脂容从这一身唤里听出了以前从未听出的几分冷漠疏离之意,心神一慌,扑过去也哭起来。 “没事,脂容,你起来,我哪也不去,我不会再犯傻了。”这是姐姐的身子,自己如何能不去爱惜。 “脂容,你起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饮毒呢?” 第四章 冷落 这是谢梵煜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姐姐好端端的为何要服毒!虽然这样问起来会让脂容怀疑,可是她相信脂容不会乱说出去,脂容脂玉,在谢府的时候就陪伴着姐姐,这么多年已经是姐姐心腹之人了。 脂容果然并未觉得有异,谢梵煜这句话在脂容耳里听起来更像是喃喃的自言自语,或许少夫人是醒悟了吧! “少夫人!天下并没有过不去的坎,想通了就好!二小姐的事情,少夫人再也不要去管了好么,不然惹的夫人和世子爷都不高兴!” 二小姐,是说的自己。 果然是和自己有关么? 姐姐真傻! “可是世子爷……”谢梵煜有些迟疑的说道。 “少夫人别急,世子爷和会少夫人好好的,其实这么多年婢子和脂玉总是劝少夫人,和世子爷关系搞好一些,最初世子爷待少夫人是真的好呢,只是少夫人待世子爷太冷了些,只要少夫人想通看开了,相信世子爷会重新待少夫人好的。” 脂容语气有些激动,这么多年这样的话不是说了一次两次,少夫人总是淡淡的笑着,依然冷对着世子爷,世子爷也渐渐对少夫人变淡了,让少夫人在王府里的地位越来越低。 谢梵煜听明白了,姐夫以前对姐姐,是真的好过,只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才渐渐成今日这般么。 姐姐莫非,不喜欢姐夫么? 想起姐夫的面容,当真算得上丰神俊貌,行事也非一般的纨绔子弟,连太后都称赞。 以前自己见过的场合,姐夫也总是对姐姐好的,那样的温柔小意,是曾让自己微微妒忌和欣慰的幸运。 脂容看自家少夫人发怔,心里不禁着急,一直在脑海徘徊却如何也说不出来的话,此时不由得说了出来。 “少夫人,那消息未必便是真的,婢子瞧着却是假的,少夫人当真不得,这么多年,少夫人也该将那人放下才是。” 这一席话却说懵了谢梵煜。 “你说什么呢?”谢梵煜愣愣的问向脂容,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 脂容看少夫人脸色变了,更知道此时是王府内,的确是自己多嘴,不由得垂下头,“是了,少夫人自然比婢子清楚豁达,是婢子多嘴了。” 姐姐究竟知道了什么消息,而脂容口中那个让姐姐放下的那人又是谁,一时间谢梵煜又着急起来,只是却不得不按捺下去,生怕乱问出口会惊着脂容,只得先抑制下去满心的疑问,日后慢慢再套话吧。 “脂容,你也累了,睡吧,我也睡了。” 谢梵煜说着,轻叹一声,先起身回到了香软的床榻上。 帷帐缓缓落下,如堆起的烟云,飘渺。 脂容见谢梵煜主动睡了,也慢慢退了出去,退到屏风外面。 等到房内的屏风重新合上,谢梵煜才翻了一个身。 床很软,屋子很温暖,一点风也没有,屋里还燃着热热的炭火。 比起付家的佛堂来说这里无异于天堂。 可是谢梵煜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有种负罪的歉疚感。 这是属于姐姐的一切,而自己,识人不清,愚蠢被骗,让姐姐对自己失望又失望,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么? 姐姐…… 谢梵煜闭着眼睛,眼角却是晶莹的一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窗外日已当头。 谢梵煜猛地一个骨碌起身,脂容脂玉正守在床边。 “什么时辰了。”谢梵煜看了一眼淡紫色的纱帐,头脑晕晕乎乎。 “少夫人,已经是巳时了。” “巳时。”谢梵煜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这已经很晚了。 只是竟然这样安静。 “没人过来么?” 谢梵煜想着姐姐好歹也算是大病初愈,而堂堂长康王府上上下下一众人,总该有人来探望姐姐吧。 “没人过来呀,少夫人是想见谁?”脂玉奇怪的歪了歪头。 脂容忙用胳膊肘捅了捅脂玉,勉强的笑道,“世……世子爷方才来过一趟,看少夫人还睡着,便又走了。” 谢梵煜看到脂容的表情,知道她不过是在宽言安慰自己。 而脂玉则垂下头,好像在为自己方才的鲁莽答话感到自责,有些匆忙道,“既然少夫人醒了,我先去煎药。顺便将鸡粥再热热。” 谢梵煜心里十分奇怪,以前自己常常被姐姐邀请来府里,姐妹俩总是先要应对不少人的招呼,自己还常常私底下嫌烦,觉得占用了姐妹相聚的时间。 可是如今姐姐正经的也算是大病初愈,怎么这里反而这样清静,竟无人探视。 甚至好像连伺候的丫鬟都少了,以前姐姐身边,云鬓香衣环绕,脂容脂玉很少离开身边。 如今脂玉竟然要去煎药。 只是谢梵煜心里奇怪,面上不露声色,点点头,由着脂容搀起自己,洗面梳妆。 谢梵煜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沉下心,不要惊着脂容脂玉,纵然心里有太多不明白,太多想不通,太多惊奇诡异,都被谢梵煜死死的压在心底,如今没有姐姐可以依靠了,自己这番遭遇,竟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以前看过不少奇闻事录,皆以为与自己遥远,只是粗略的感慨,却不想有一日自己竟亲身经历这样的离奇诡谲。 换上了姐姐的衣衫,谢梵煜才感觉到姐姐原来这样瘦,这些漂亮的衣服以前略微丰腴的自己穿起来没有姐姐这般飘逸出尘,只是如今谢梵煜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是满满的酸楚。 心宽则体胖,姐姐却这般瘦,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么? 对着镜子,张开手臂,轻轻掂足原地绕了一圈,看着镜中的人,风姿出尘,清丽无双。 “姐姐。”谢梵煜对着镜子里的人,喃喃的唤道。 脂容看不出谢梵煜的心思,虽然一向如此,少夫人心里一贯藏事,平时处事并不瞒着自己和脂玉,只是心里的事也很少外道。 只是主仆这么久,少夫人心里想的什么,自己与脂玉也能猜中个大概了。 可这一次,脂玉却不敢发问,她生怕少夫人是又想起了那人,或者是想到了二小姐,无论哪一个,脂玉都不想提。 这只会给少夫人的生活增添压力。 虽然从小也与二小姐有一段服侍的情谊,可是脂玉却越发的不喜爱惹事的二小姐,也是从少夫人的立场出发的。 二小姐已经给少夫人带来太多困扰,惹来太多麻烦了。 第五章 并蒂 脂玉端了药进来,先搁在桌上,笑道,“少夫人晾一会儿再喝吧,还有些烫着。” 脂容却用带着几分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眼脂玉,凭着与脂玉这些年的默契,她察觉到了脂玉笑容有些勉强。 只是她未点明。 此时的少夫人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器,她不敢惊着。 只能忽略掉脂玉的不自然。 谢梵煜坐在桌前,闻到了药的苦味。 药碗是烫的,青瓷的托盘却是冷的。 可见外面很冷。 谢梵煜知道自己不需要喝药,她竟然像了解自己身体一般的,迅速了解了姐姐的身体。 姐姐饮了鸩酒,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就仿佛一觉睡醒来那般的自然而然。 身体健康,活动自如。 连一丝倦怠也没有。 她不需要这些苦的药浇灌,浇灌姐姐的身体。 可是抬头看到脂容脂玉关切里带着一丝紧张的神情,谢梵煜微微叹息,还是将药仰头喝了。 放下药碗,谢梵煜接过脂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苦涩的药水。 “今后这药可以断了,我已经大好了。” 说完抬头,看着脂容脂玉,眼神坚定,“你们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再不会让人伤害姐姐的身体,自己更加不会。 脂玉还想再劝,脂容却拉住了脂玉。 “少夫人既然觉得不必喝,那咱就不喝,是药三分毒,多喝了也没什么好处。” 谢梵煜正待点头,脂容又接着道,“不过那郎中还是得继续瞧着的,好歹也是世子爷的一番心意,大不了咱不喝他的药就是了,管他开几个方子。”说着还朝着谢梵煜眨眨眼睛。 谢梵煜心里苦笑了下,但知道这是脂容不放心,只能点头。 点头,默不作声了。 脂容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怎么,觉得这次少夫人被救了醒来后,感觉少了以往那般亲密的感觉了。 若是以前的少夫人,定会笑一笑,轻轻屈指弹一下自己的鼻头,亲昵的唤一声:“你这鬼丫头。”才是。 想到这里,脂容的眼睛不禁酸涩起来,又赶紧眨了眨掩饰下去。 少夫人能被就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还在这里小心眼的悲秋伤春,太不应该! 脂玉正要将药收拾下去,谢梵煜忽然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按理说,自己应当“死”了。 只是不知有没有消息传来。 会不会姐姐也像自己一样,在自己的身体上醒来? 想到这里,谢梵煜不由得精神一振,道,“对了,外面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脂玉身体一震,手一颤,托盘里的空药碗竟跌落了下去。 哗啦啦的脆响,瓷碗碎了一地。 脂容心里一凛,知道脂玉一向做事稳重,这次定是心里有事。 忙帮着脂玉收拾了,一面数落道,“瞧你,今日怎么心神不宁的,可是昨晚没睡好,不如再去房里歇息歇息,少夫人这里有我。” 说着,利落的将地上收拾干净,拉着脂玉的手便想出去。 她想,不能再刺激着少夫人了,无论什么事,自己知道也好先拿一个主意。 “脂玉,等等。” 谢梵煜出声唤道。 说实话她本来并不想出声。 按着她以往的性子,纵然知道是有人瞒她,她也就任由人去了,自己落得个清净不管事,倒也自在。 所以自己在付家的梁国公府宛如瞎子一般,做了个摆设一般的三少奶奶。 之前是以为有了付青彤对自己的爱就够了。 之后是觉得连付青彤的爱都没了,要别的有何用。 不争之心,却将自己步步逼到那般境地,梁国公府家庙的冷寒,谢梵煜想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原本大大咧咧的心,慢慢变得敏感。 而谢梵煜这次,并不想做一个瞎子了。 以前不会的,这次要慢慢学会。 姐姐护着自己多年,如今姐姐不知魂归何处,可是这具身子,谢梵煜应当爱护。 也许姐姐会离奇的忽然回来。 谢梵煜以前听过一段戏,戏名倒是忘了,只是记得那是死而复生的故事,女子死去,被心中念的那人哭一场,竟又复活了,最后与爱人喜结良缘。 或许姐姐被自己常常念着,也能重活一场也说不定,至于姐姐回来后自己去哪里,谢梵煜并未想。 甚至,也许现在姐姐还活着,只是在自己的身体上…… 想着,谢梵煜叫住了脂玉。 “你刚才出去,定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何必瞒着我,早早告诉我吧。” 脂玉却只是摇头,勉强笑了笑,“婢子刚才只是出去煎药,并未听说什么,少夫人别多想了,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谢梵煜盯着脂玉,“是不是梁国公府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脂玉的脊梁一下子变得僵硬挺直。 脂容的笑容也一下子凝固了。 “二小姐,哎,不知二小姐这次又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想要麻烦少夫人,她难道不知道少夫人这次死里逃生么,难道她不知道少夫人心里的痛苦么,她什么时候能懂事?上次派雪茹来给少夫人送信,少夫人却已经被世子爷冷落多时了,又被夫人老夫人磋磨着,哪里能想出办法,雪茹以前也是一起在谢府做事的,却被世子爷扣下,硬是打发到后厨去做事……”脂容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 谢梵煜心里却是一凛。 她猜到了脂玉这般反常惊慌的原因。 姐姐并没有如自己这般。 而自己的身体是真的死了。 想要再出口,却见屋门被打开了。 是慧世子,自己的姐夫进来了。 “谢容玉,跟我到前厅去。”陈瑾瑜进来,漠然的看着屋里的女人。 “梁国公府来人了,你应当去见一见。” 谢梵煜下意识的站起来,“梁国公府来人,是不是……煜儿出了什么事?” 陈瑾瑜看着谢梵煜,不,此时看着的,是自己的妻,谢容玉。 嘴角却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这么关心你的宝贝妹妹,那还不赶紧跟我去前厅,亲自问问不是比听来的可信?” 脂玉却一下子拦在谢梵煜前面,看到世子一下子变得冷冽的目光心里畏惧,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道,“世……世子爷,少夫人身子还未大好,不方便见客,不如,还是改天再去吧。” “谢容玉,不仅你不把我放在心上,瞧瞧你该死的女婢,眼里也没有我这个爷是么?”陈瑾瑜看着谢容玉,目光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我倒真想问问,这个长康王府,这个并蒂苑,究竟是谁做主?” 第六章 再遇 并蒂苑,谢梵煜心神恍惚了一下,这是姐夫当初迎娶姐姐那日,亲自为新婚的院落题下的匾额,也正因此,姐姐姐夫恩爱的名声传遍了京中,成了不少未嫁少女的心中期冀的一个梦,自然,自己也是羡慕过的。 脂玉身子又是一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颤声道:“世子爷息怒,婢子莽撞无礼,是婢子的错,怎么罚婢子都好,只是少夫人大病初愈,实在受不得刺激,世子爷还请改日再……” 话还未说完,却见世子爷已经上前,一把拉过少夫人,向门外走去了。 脂玉吓得立刻站起来拉过谢梵煜,眼里的惊慌怎么也掩饰不住。 脂容也知道定时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心里焦急,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帮着脂玉开口,“世子爷,您看……” 陈瑾瑜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和烦躁,回过头盯着两个丫鬟,一字一顿道,“你们若是这么想回谢家,爷随时能安排人将你们送回去。” 脂玉被吓得一下子撤了手,随即回过神来,还想再拉。 谢梵煜却站定了身子,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两个忧心忡忡的婢女道,“好了,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吧,我随姐……世子去一趟便回来,不会有事。” 谢梵煜差些叫出姐夫,幸好及时改过口,心想这样的错误可不能犯。 脂玉脸上的担忧却更加浓了。 谢梵煜心里感动,看得出脂容和脂玉是真心为姐姐计较打算的。 “你们放心。”话还未说完就被陈瑾瑜拉走了。 谢梵煜心里有些气恼,姐夫何时变得这般粗鲁。 直到被拉出了并蒂苑,谢梵煜才闷闷的开口说道,“并蒂苑自然是世子您做主,世子您在这里跟我逞什么威风。” 陈瑾瑜身子顿了顿,随即冷哼一声,便撤了手,自己率先往前走去。 谢梵煜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无奈的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只觉得姐姐光鲜亮丽的少夫人的日子好像和自己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有些不同。 尤其奇怪的是,路上碰到不少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一同出现的世子和自己。 仿佛自己和世子爷是最不该一同出现的一般。 对着陈瑾瑜,是百般恭顺。 对着谢梵煜,目光里却是透着不屑和厌恶。 谢梵煜心里奇怪极了,之前自己来的时候,并非是这个样子的。 还记得昔日,长康王府上下,无不对姐姐恭敬有加。 连带着对自己,都是陪着笑脸,半点都不敢得罪了。 只不过过了区区几个月,为何不但是自己,姐姐的处境也发生了这般变化。 心里千般心思在愁肠百转千回,却不敢外露,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陈瑾瑜的脚步。 并蒂苑内,还有两个同样愁肠千结的姑娘。 “什么,你听的千真万确,二小姐她真的……?” 脂容拉着脂玉,焦急惊慌,一张姣好的玉容失去了颜色。 脂玉吃痛,不由得叫了一声,随即快速回道,“应该是真的了,我方才去煎药,因少了一味药引子,我又往料膳苑去取,路上听刚从大厅来的红药说的,红药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向来不会信口雌黄。” “红药?她平日既都守着本分,为何今日会突然嚼起了舌根?也不能就信了。”脂容努力说服着自己,心里强烈的不安,这若是真的,少夫人不得再去死一次啊。 “还不是因为那件事。”脂玉皱着眉头叹息,“说起来那道姑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老夫人竟然也信了,从此不仅是老夫人和老夫人院里的,连整个王府,都对少夫人不待见了。” “这么说红药那贼婆娘就是很幸灾乐祸了?”脂容不禁怒气冲头,“哼,都是无稽之谈,她们也信!我们少夫人何曾亏待过府里上下众人,结果反倒是没捞着好。说来说去,也有世子爷的不是,府里谁不是看他的脸……” “好了,别说了,想想眼前的难题该怎么办吧,要怎么劝少夫人。”脂玉轻轻地劝。 脂容平息了激动的心情,笼了手炉,披上外衣出门。 “我亲自去带少夫人回来,你好好守着家。” 谢梵煜跟着陈瑾瑜进了大厅,一颗心已经平静下来。 她早料到会见谁。 果然,是自己的婆婆,梁国公府的老夫人王氏。 还有自己心里曾经以为会携手白头的夫君付青彤。 谢梵煜总是以为,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方式见到这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平静的,这是左右了自己这些年命运的两个人。 磋磨自己,打磨自己。 只是没想到,真的见了,以另一种身份,心内竟也是淡淡的。 有些疲惫和嘲讽。 付青彤只是一夜之间,倒真有几分憔悴的样子,颊边的胡子都未打理,显出几分落魄和黯然。 而自己的那个婆婆依然如常,精精神神的站在那里。 梁国公府的老夫人和付青彤自然不知晓谢梵煜的内心,主动上来和慧世子陈瑾瑜打了招呼,付青彤还带着微微恭敬向谢梵煜点了点头。 谢梵煜并不理会。 王老夫人却已经开口,“真没想到啊,还是世子夫人有福气,竟然捡回了命,没有事情,真是件可喜的事情啊。”说着还亲昵的拉着谢梵煜的手,眼里却是看着长康王府的陈老夫人。 “倒是我那可怜的没福气的儿媳妇,哎,真的是痛煞我心啊,我待她真真的如同亲女一般,谁知她听了贵府的消息,就想不开了。也是她们姐妹一心。” 亲女么,谢梵煜忍不住的在心里冷笑,果然是亲的很呢,这么快就把责任推卸了,倒是一干二净,若此时真的是姐姐站在这里,定是愧疚的要死。 谢梵煜第一次对自己的这般遭遇有了一分庆幸。 “生死有命,这也怨不得别人,苦命的倒是我们两个老太婆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个个的都爱搞想不开的事情,真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下次见到谢大学士的一定要好生问问,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连个孝字都忘了么?” 谢梵煜听得心头一震,抬眼望去,是长康王府的老夫人。 这话是说给姐姐,也就是自己听得。 明明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竟然被当着外人的面这般羞辱。 姐姐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七章 消息 谢梵煜下意识的看向陈瑾瑜,他,总该为自己说些什么吧。 可看到的却是紧紧抿着嘴,阴沉着脸的却一言不发的陈瑾瑜。 谢梵煜心里一瞬间觉得失望透了。 他不是姐姐的夫君么? 梁国公府的老夫人却得意的笑了,外面传闻果然没错,自己儿媳妇的姐姐的确在长康王府不受待见了。 而且眼前看到的听到的,显然要比外面传闻的更加严重。 有娘生没娘养,就是说这姐妹俩。自幼丧母,原本是伤痛之事,现在却成了戳人心口的把柄。 还听说就在几日前,这个太后十分关心挂念的慧世子,刚迎了一个姨娘进府,这可是小祸蹄子的姐姐进了长康王府后的第一次。以前的慧世子,人里人外的都护着这个谢梵烟,现在倒好,自己头疼的儿媳妇去了,这个做姐姐的也失了宠,自己也就不需要忌惮什么。 看这个长康王府的刘老夫人,对谢梵煜这个小蹄子的死没有什么多说的,看来与长康王府是可以继续交好下去了。 这也是,梁国公府与长康王府关系,也不是一个两个的小祸蹄子就能挑拨的了的。 可惜了自己夫君,老梁国公去的早,几个儿子又不成器,让堂堂一个国公府渐渐没落成了需要看一般朝廷大员脸色的地步,若是再不与这个最受看重的长康王府交好,梁国公府的处境会更加煎熬。 所以之前才对这个谢梵烟百般忍耐,自己这个婆婆都要看儿媳妇的脸色! 反了天了不是? 幸好,现在天正过来了。 而谢大学士那边也不用担心,早听说她们与谢家生分的很,如今谢大学士的继室已经给谢家添了一儿一女,十分齐全,谁还顾得这出嫁了的一向忤逆的女儿? 付老夫人心里没了挂碍,又笑呵呵的与刘老夫人寒暄了几句,最后告辞的时候不忘与谢梵煜说一句,“你妹妹已经沐浴更衣,移到了正屋明间的灵床上了,一会儿回去就准备饭含仪式,你们姐妹情深,要不要再去见她最后一面?等算好日子,就要下葬了。” 谢梵煜心里一瞬间忽然有种魂魄离身的奇异感觉,她知道自己来会听到什么消息,虽然自己进来谁也没有正式的通知自己这件事情,自己更没有去问一句,只是她知道自己婆婆和付青彤来是为了什么。 可是在听到下葬这个词的时候,谢梵煜还是恍惚了一下。 我还好好的在这里,他们却要将我葬了。 他们葬的只是我的躯体,他们却并不知道其实我在这里。 只是可怜的姐姐…… 不过她也定不需要这个仪式,自己会永远记着她,会替她好好的保护这具身子,会替她真诚的,好好的哭一哭。 那么这个俗礼,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那具身体,会被画上美丽的妆容。 可是那又怎样呢,它终将会在土里腐烂。 而姐姐也不曾在那具身体上醒来。 姐姐…… 谢梵煜的眼里,终于有了泪。 “她不必去了,她自己身子也没好全,让她好生养着身子吧。”谢梵煜思绪万千,不及说话,陈瑾瑜已经在一旁冷声拒绝了。 “慧世子说的是,无论如何,活人还是最重要的。”王老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掩饰的并不高明,谢梵烟那般疼爱妹妹谢梵煜,生前百般为她做主,没想到却连妹妹最后一面都不能去见。 谢梵煜沉默着,并未说话。 她也并不想再回到那个让自己伤心绝望心如死灰的地方。 自己去见自己的最后一面,这也的确荒唐。 只怕灵前连为自己真心哭一场的人都没有。 自己和付青彤原本在外开府另住,因着是冬天,又要过年,付青彤说为了节约地龙的开支,也方便过年,便带自己回了国公府过冬。 那个叫冰儿的是才抬进房没多久的妾室,来了自己房间请安回去后就流了孩子,才知道她是带着身子进的府。 自己却被冠上残害付家后裔的恶名,送进了家庙。 这样经不起推敲和质问的陷害,原本就只是针对自己的。 可笑自己最初还天天嚷着冤枉,嚷着要对质。 那个地方,她再不想回去。 陈瑾瑜略带挑衅和阴郁的看了一眼自己妻,等待着她的抗议和责问。 就像以往自己劝她少去梁国公府,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一样。 只是这次没有。 眼前的谢梵烟眼里有泪,表情有些凄苦,却一句话未说。 王老夫人停了停脚步,显然也是想听谢梵烟闹一闹,自己好看笑话。 却并未等来自己期望的画面。 只得带着儿子走了。 “说的是,这些日子让你媳妇儿在并蒂苑里好好养着,没有吩咐少出门的好。”高高在上的长康王府老夫人陈刘氏凉凉的对孙儿陈瑾瑜说道。 “我知道了。”陈瑾瑜很快应道。 谢梵煜心里又是一冷,这是变相的禁足自己么。 “媳妇儿身子还有些不适,若无他事,媳妇儿先回房了。” 一直沉默着的谢梵煜终于开口,对刘老夫人行礼。 刘老夫人并不看她,只是随意的挥挥手。 谢梵煜立刻便出门,脚步有些急。 心里有一丝疼意慢慢扩散至胸膛,她不由得抚了上去。 姐姐,姐姐,这到底是为什么。 竟这般对你。 “进门之后,记得要尊重你自己的夫君,孝敬婆婆,不能再像在家里一般了,任性总是要给夫人气受。” “你要记着,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也会对你好。” “有姐姐在,没人会欺负你。” 恍惚中,几年前自己出嫁那日姐姐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姐姐很和善,对谁都好,就连对父亲的继室也从未刁难过。 原本那继室也对姐姐不错,可惜因着姐姐护着自己的原因,那继室连带姐姐一起嫌弃厌恶了。 可那是因为自己。 现在呢,他们这样对待姐姐,是为了什么。 幸好,现在姐姐看不到,听不见,不能知晓。 幸好,现在是自己替姐姐受着。 心里这样想着,等再抬眼的时候,却猛然一愣。 停下脚步,再不敢乱走。 自己这是在哪里? 姐姐的并蒂苑是哪个方向? 第八章 主仆 来的时候自己只顾着跟着姐夫陈瑾瑜,一面想着自己的事,竟然忘记了记路。 现在可该怎么回去? 虽然以前也常去并蒂苑找姐姐,可是长康王府这么大的地方,又是冬天,标志性的盆景都没了,看哪里都觉得陌生。 路上遇见的仆从不少,但看着自己都带着微微的敌意,向自己行礼也是千般不愿的。 就算不这样,也总不能去问他们自己的院子在哪里吧。 谢梵煜不由得在心内苦笑。 停下脚步,站在路中央。不少路过的丫鬟们一面草草请安,一面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谢梵煜。 谢梵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只是路上遇见的人越多,谢梵煜只觉得越是不自在,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像是带着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不是这个家里的少夫人么? 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多的谢梵煜不想再去想,只是更加不想遇见那些仆从,便挑了一个偏僻的小道走。 小道很幽静,地上落的雪还未被打扫,少有人来的样子。 这里只有自己。 谢梵煜心里忽然觉得轻松起来。 一举一动不再像是人前一般的无措。 就算脸上被冻的生疼,出门也没带手炉,更忘了披一件耐寒的大氅。 可是谢梵煜一点也不着急回去了。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寂静。 心里压得事情实在太多,谢梵煜不由得走到路边的一棵树下,靠在树干上发呆。 任凭树上落下的雪打湿自己的头发。 “你果然还活着,这次算你命大。”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谢梵煜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却是个蒙面的陌生人。 “但是你要记住,下次就不会有这样的侥幸了,殿下让你考虑的事情,你最好好好想清楚。” 说完,不等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的谢梵煜回话,又一踮脚尖,落在树上,消失在谢梵煜的眼际了。 只余下树枝还在不停的晃动。 谢梵煜这才反应过来。 “喂,你是谁?” 你怎么认识姐姐。 为什么姐姐活下来就是侥幸,就是命大? 难道你想让姐姐死么? 还有那个殿下是谁,他让姐姐考虑什么? 谢梵煜肚子里有一堆问题。 不过却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空荡荡的树枝。 清静被打乱了,谢梵煜只觉得脑袋痛的要炸开,急匆匆的走完这条小径,前面渐渐人声鼎沸。 是个颇为热闹的院落,这条小径通往这个院落的后面。 谢梵煜从后面绕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遇见的那些眼神。 “少夫人。” “少夫人怎么有空来料膳苑。”“就是,这里脏兮兮的……”嘀嘀咕咕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满。 料膳苑啊,谢梵煜忽然有了主意,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料膳苑里的厨子见谢梵煜也颇为吃惊,正要行礼,谢梵煜直接问道,“现成的糕点有什么?” “少夫人,现成的只剩马蹄糕了。” “嗯,那就好,给我装一小碟子,送到我院里。” 到底是后厨的,并不敢如那些服侍人的丫鬟仆从一般随便给谢梵煜脸色看,纵然之前关于这个少夫人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厨娘忙装了一碟子马蹄糕,又想了想,回头向里面唤道,“雪茹,出来。” 谢梵煜一愣,身子立刻绷紧了。 雪茹…… 果然里面有人应了一声,走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瘦小又熟悉的身影。 从小服侍大的贴身丫鬟,一个雪茹,一个雪瑛。雪瑛嫁了梁国公府的一个管事,雪茹一直在自己身边。 后来出事被送到家庙,自己让雪茹来长康王府给姐姐报信求助,谁知她一去便没了消息。 原本以为她定是怕事跑了,自己也为此伤心难过过。 谁知她竟在长康王府的后厨做事! “你拿着马蹄糕送去少夫人院里。”说着将手里的碟子递给雪茹,一面给谢梵煜赔笑,“真抱歉少夫人,奴还要准备午膳,让这丫头给少夫人送去吧。” 谢梵煜忍住内心想拉起雪茹问个明白的冲动,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雪茹看见谢梵煜,也是十分激动,想说什么终于是忍住了,接过碟子低眉顺眼的跟了出去。 才出了后厨的院子,谢梵煜就停下脚步。 而雪茹立刻冲到了谢梵煜身边,“大小姐,不,少夫人,我可算找到您了少夫人,求您快去救救我们三奶奶吧。” “雪茹,你怎么在这里。”谢梵煜努力压低着声音。 “是三奶奶让我来找您的,她被冤枉的要被关起来,可是来了王府也见不到您,直接被慧世子送到了后厨,还说让我安安静静的呆在后厨,哪也不能去,更不能去找您,不然不禁就把我卖了,还不去管三奶奶的事了……”一说起这个来,雪茹眼眶不由得红了,十分委屈。 原来是这样。 雪茹,大概是这世上除了姐姐外自己唯一一个知心的人了吧。 不,这个世上连谢梵煜都没有了。 又何来谢梵煜的知心人。 “我知道了,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回房再说。” “是,少夫人。”雪茹低头应下。只是心里委屈更加浓了。 大小姐这次为何对自己这样冷淡,听到三奶奶被冤枉的事情也不关心,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大小姐总是护着三奶奶。 不,她现在不是大小姐了,是王府的少夫人呢。 果然离了久了,远了,姐妹情分就会淡了么? 不不不,这没可能,定是这些日子里少夫人已经听说三奶奶的事了,给三奶奶做好主了。 一路这样想着,两人也是无话,虽然心里俱是一腔的话。 雪茹自是知道路的,只是刚来的时候自己总想着送信,结果一走近并蒂苑,就会被周围忽然出现的护卫赶走,不让自己靠近。 几次三番后便也不敢来了。 这次却顺顺当当的进了并蒂苑,并不见护卫。 她并不知慧世子之前想尽法子要隐瞒的消息还是让少夫人知道了,因此慧世子留下的护卫也都被撤了回去。 刚进并蒂苑院落,谢梵煜就看到脂玉披了个氅子面色焦急的在门口等着,见了谢梵煜二人,面上一喜,冲过来道,“少夫人回来了?” 谢梵煜知道她是真着急,心里一暖,笑着点头。 脂玉看到谢梵煜面上似乎要比自己预料的好很多,不觉微微放下了心,大约自己的消息是听错了吧。 二小姐没有出事。 眼神这才落到雪茹身上,不由得问了一句:“少夫人,怎么你跟着雪茹一起来了?脂容呢?” 第九章 漓月 “脂容?”谢梵煜奇怪的反问道,“她不是与你在房里么?” “啊?脂容她因为担心少夫人所以去找少夫人了,少夫人没有遇见么?”脂玉也十分奇怪,看少夫人冻得厉害,忙给谢梵煜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坐在炭炉边取暖,一面又去取了狐氅来给谢梵煜披上。 “少夫人去的着急,我们也都没顾上,这手这么凉,可千万别染上风寒了,这身子还没好透。” “我去了一趟料膳苑,大概与脂容错开了吧,她见不到我会自己回来的。”谢梵煜不敢说自己找不到路的事情,一面又招呼着明显有些窘迫的雪茹,“雪茹,你快来坐着喝杯茶,可是该冻坏了。” “少夫人怎么把她带来了,若是让世子爷知道,只怕又要不高兴了。”脂玉又倒了一杯茶给雪茹,一面道。 雪茹一下子就显得有些窘迫,接过茶不自然道,“若是不方便多呆的话,少夫人尽快把我送回到三奶奶那里就好了。” 三奶奶…… 一瞬间谢梵煜的眼眶又红了。 这次却是为了自己而红。 还是有人记挂自己的。 可是那个“自己”已经不在了。 谢梵煜想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雪茹,你以后就留在并蒂苑伺候吧。” “为什么?!” 却是两个声音齐声问道,不只是雪茹,脂玉也诧异的停下了脚步看向谢梵煜。 谢梵煜清了清嗓子,想着怎么开口说“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这也算是一件顶奇怪的事了,可是奇怪的事情谢梵煜已经经历了不少,因此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开口会很为难,一边要避免她们过分担心自己,一面要让雪茹接受这个事实。 一瞬间谢梵煜想了很多,脂玉雪茹还在瞪大眼睛看着谢梵煜。 这时候门却被打开了。 “嫂子怎么还在这里悠闲呢,脂容不好了。”被推开的门外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人。 谢梵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才略略放心,来人倒是个自己认识的,听姐姐也常常提起,是姐夫陈瑾瑜的同胞幼弟陈浩。 “脂容怎么了?”谢梵煜站起身问道。 “嫂子快去看看吧,脂容不知怎么冲撞了哥哥新纳的那个妾室,被命罚跪雪地呢。” “什么?!” 等等!自己怎么不知道姐夫居然纳了个妾?要知道姐姐进门到现在一直还无子,与姐夫关系也一向融洽,怎么忽然多了一房妾? 以前自己最羡慕姐姐的,就是有一个不纳妾的姐夫! 自己在家庙的这些日子,姐姐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妾氏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罚跪脂容!那可是姐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谢梵煜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显然这个陈浩与并蒂苑众人关系都颇为熟络,脂玉当场数落道,“那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区区一个姨娘,你少爷身份还压不住么,不去吧脂容带回来。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脂容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啊,关键是罚人的是大哥,他那脾气上来谁劝都不听的,也只有嫂子去劝劝也许还能顶用,别多话了,还不快去,脂容怕是受不住了。”说着自己率先往外跑去。 谢梵煜几人也都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陈浩脚步十分快,显然是真的着急,谢梵煜追的微微喘气,看着陈浩的背影却觉出了微微的暖意,府里到底是有关心姐姐的人。 好在离得并不远,谢梵煜远远的看到前面的院落门口跪着一个人,周围不少人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却无人敢上前。 都知道少夫人是失了宠的,却不知道竟到了这个地步,身边的大丫鬟都能随便被罚跪了。 看着跪的挺直的那个身影,谢梵煜心里不由得一痛,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院落门前挂的匾额,上面是清秀的三个字,“月华居”。 谢梵煜草草看了一眼,却有种想将这个匾额摘下来狠狠踩几脚的冲动。 这样的事她以前做过,在付青彤纳了第一个妾的时候。 如今谢梵煜心里竟是同样的激愤。 脂容看见谢梵煜,僵硬苍白的脸色露出了几分神采,“少夫人。您来了。” “脂容,起来,别跪着了。” “少夫人……这是世子爷的令,也是婢子错了,应当受罚。” “你没错,你起来。”谢梵煜硬是将脂容扶起来,脂容一个趔趄差些摔倒,幸好脂玉在一旁及时的搀住了。 “陈浩,脂玉,你们想办法将脂容送回去吧。”谢梵煜看了一眼月华居的匾额,心里下了决定。 陈浩利落的扶过脂容,干脆将她背起来,一面道,“嫂子放心就是,你的丫鬟一定给你送至并蒂苑,只是……大哥的脾气若是没消下去,嫂子还是婉转的说比较好。” 谢梵煜勉强的挤出笑容来,“我晓得的,我的两个丫鬟就交给你了。” 陈浩不再多说,感受到身后人的冰冷,回头又往并蒂苑大步走去。 脂玉急急的跟在身后,手捏着脂容的手,想将一点点的温暖传递过去。 谢梵煜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愣神。 若是姐姐在,会怎么做呢? 罢了,如今自己既然处在这个身份位置,总是要为姐姐争一口气的。 想着,谢梵煜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月华居的门。 月华居内只有一座独立的房子,此时屋里,丘漓月素手芊芊,给陈瑾瑜的杯里重新续上新煮的茶。 “世子爷,外面当真无事么?那到底是少夫人身边的人。”声音如落玉,当真好听的很,娇柔温婉,恰到好处。 “她的人,我就动不得么?她身边的丫鬟都敢对你不敬,这次若是纵容过去,日后你的日子就难了。”陈瑾瑜眼神望向窗外,声音同脸色一般冷,手却微微抚上为自己添茶的女人的手。 “世子爷,不必为我如此的。”丘漓月显然很感动,低下头,眼里有泪。 好个如画中走下的美人,眼里噙泪,欲语还休,在女人眼里是一个模样,在男人眼里却绝对是另一番模样。 无法硬下心肠拒绝的模样。只怕自己粗喘了一口气,都把眼前人给呵化了。 陈瑾瑜干脆拉过女人的手,薄而凉,又如脂玉般滑腻。 “我说过,既然让你进了我长康王府的门,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第十章 在意 谢梵煜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伸手拉起门环,一下下的扣响。 “少夫人,世子爷还在里面。”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小丫头,打扮俊俏,脸色红润,看向谢梵煜的眼神却带了些轻蔑和讽意。 谢梵煜看也不看她,索性放下门环,重重的拍起门来。 那丫鬟叫纤纤,谢梵煜不认识,谢梵烟却应该认识的。 以前也是陈瑾瑜身边端茶倒水伺候的人。 丘漓月进门,陈瑾瑜拨给了丘漓月,无论是对丘漓月来说,还是对这丫鬟本身来说,都是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荣耀。 谢梵煜的不理会、不重视,让纤纤顿时感觉受了委屈,心里气愤,扭着手里的帕子,心里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少夫人,府里人谁不知道,世子爷有了新人,还有之前那个传闻……老夫人面上不计较,之后不知怎么磋磨你,哼,看你以后怎么哭!” 只是到底不敢说出来,只站在一边等着看戏。 门被打开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谢梵煜不由得后退一步。 露出一张带着冷意的俊容,陈瑾瑜亲自开的门。 “世子爷,方才少夫人敲门时候婢子劝了半天,可是少夫人还是不听,执意打扰世子爷与丘姨娘,世子爷恕婢子罪。”见门开了,纤纤连忙上去给陈瑾瑜行了礼,一面急急道。 哼,恕你的罪,你都把罪责推给我了,恕你个头!谢梵煜听得心里冒火。 “既然知道她是少夫人,少夫人做的事,区区一个婢子,也是能过问的了么?”陈瑾瑜眼里望着谢梵煜,话却是对着纤纤说的。 谢梵煜和纤纤都愣住了。 纤纤先反应过来,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声音都发颤:“婢子该死。” 的确是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世子爷对少夫人百般维护,那也罢了,怎么如今还是这样。 这毛病是治不了了么? 谢梵煜听见陈瑾瑜维护自己,心里不禁开心的一跳,只是一想起来方才跪在雪地的脂容,谢梵煜又将自己还未展示出来的笑容收了回去。 “爷。”谢梵煜这样开口,竟觉出了几分别扭,可是自己之前就是这样唤付青彤的,这样叫应该无错吧。“脂容我叫她回去了。” 陈瑾瑜却看着面前的妻,有一瞬的怔忡,“爷。”这是在叫自己么? 以前的她不是只会冷冰冰的那一句“世子”么。 还有,叫了自己之后那扭捏的表情,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少夫人怎么站在外面,进来说话吧,外面那么凉。”不等陈瑾瑜开口,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香风走近自己,水一样的人。 “不,我不进去。” 谢梵煜看着出现在陈瑾瑜身后的女人,带着几分敌意和戒备,这个就是和姐姐抢姐夫的女人! “我就是来说一声,脂容被我带走了,还有,脂容是我的人,以后要罚要打,也先得让我同意了再说!”谢梵煜努力装出气势。 “是婢妾的错,少夫人该骂婢妾,脂容不过与婢妾发生几句口执,就让爷碰到了,爷也不是有意要罚的,是婢妾没有说清楚,少夫人息怒。”丘漓月在室内穿的单薄,却顶着寒风走上去,端端正正的给谢梵煜行了个礼。 受不了受不了!谢梵煜心里抓狂。 单薄的身子,水葱一般的身段,温柔的几乎可以融化这冰雪的声音。 这就是月华居的主人么? 自己竟然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以为全天下的姨娘都是付青彤纳的那几位,泼辣凌厉,人前人后都要跟自己争一个长短。 若是罚了自己的丫鬟,定然只会嚣张的说“偏罚了怎么样。”然后仗着付青彤的袒护洋洋得意。 谁还会占尽上风,再来赔罪? 只有这个女人吧。 谢梵煜只得僵硬着表情,“知错就好,希望没有下次了。” 一旁的陈瑾瑜倒是挑了挑眉,今天自己这个妻,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 这样想着,原本打算的警告几句也未说出口,只是盯着谢梵烟。 谢梵煜知道这件事算是了了,毕竟这姨娘都赔罪了,而世子爷也没多说什么。可是难道现在就该这样的走了么? 谢梵煜又有些不甘心。 盯着这个女人,又看了看陈瑾瑜。 姐姐虽然不在了,可是这具身体起码还在,难道就这样纵容姐夫和这个女人? 是了,姐夫这两日态度变化,也一定是因为这个臭女人的出现! 可是要怎么办呢? 若是按照以往的自己,定会强行将付青彤从别的妾氏院里带走,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这是立威,后来才发觉这样不仅让付青彤越来越厌烦自己,更会让付青彤暗地里往妾氏的院里跑的更勤。 同样的法子不能再使了。 罢了,先行撤退,容想到好的法子再慢慢解决吧。 谢梵煜有些头疼的想着,只好不甘不愿的道,“那我回去看脂容了,你们也都进去吧。” “进去”两个字,咬的极重,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说完转身就走了。 来的时候刻意记了路,回去的也十分方便。 陈瑾瑜看谢梵煜出了院子,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揽过丘漓月的肩膀,“外面凉,我们进去吧。” 丘漓月咬了咬唇,“少夫人大病初愈,爷不如一同回去看看吧。” 陈瑾瑜的眸子暗了暗,“她那算什么病,都是自找的,我又何必去。” 丘漓月顺从的依偎着陈瑾瑜进了屋子,只是眼神晦暗不明。 奇怪,以前少夫人眼里,是向来没有自己的。 自己进门第一日奉茶,只觉得那是凉薄清淡的一个人,对自己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恶意和揣探,自己有意安排准备的不少与陈瑾瑜的“恩爱”场面都像是独角戏一般白费力气,完全没有吸引住这位高高在上的夫人的眼光。 那时自己反倒有一种挫败感。 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东西还在沾沾自喜的炫耀,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意。 今日倒是反常,这个少夫人第一次正眼打量自己,甚至表现出了一分在意。 这是饮了毒之后没毒死,倒是毒的反常了么。 这样也好,丘漓月在陈瑾瑜宽厚温暖的怀里慢慢的笑了。 这样才好。 若是不在意,锦衣夜行一般,有什么劲? 只有在意了,自己心里才能有打败对手的那般满足感,不是么? 第十一章 不争 谢梵煜回到了并蒂苑,心里感觉闷闷的。 想到脂容,又连忙进去看望。 脂容在自己的房里躺着,旁边有脂玉和雪茹守着,人却已经昏迷了。 “少夫人。”见到谢梵煜进去,脂玉带着哭腔唤了一句。 “脂容怎么样了。”谢梵煜一边探视一边问道。 却见脂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唇都有些紫了。 “怎么躺在这屋里,这屋里炭火没有我房里足,脂玉雪茹,快些抬到我床上躺下。”谢梵煜一见就慌了,连忙命道。 “是。”这当口脂玉也就不替脂容推辞或者多道谢了,一颗心已经慌的不成样子。连忙和雪茹一起将脂容抬到了并蒂苑正屋内室的床上,一进去,地龙很热,炭火很足,果然要温暖不少。 “大夫呢,去请大夫了么?” “浩少爷已经去了。”脂玉忙道。 陈浩啊。 他倒是对我们很是关心,以前在姐姐这里也常常能看到他。 在这个充满变化的王府,有一个未曾变化的人,真好。 大夫来的不慢,却是给谢梵煜诊过脉的那个老大夫。 谢梵煜以前在没落的梁国公府,纵使没落,也知道术业有专攻,不同的情况要请的大夫也都不同。 给自己诊脉开药的,应当是解毒的才是,怎么这次受寒请来的大夫也是这个? 看出谢梵煜的犹豫,陈浩带了几分歉意道,“祖母吩咐的,嫂子的并蒂苑请大夫,只能是俞大夫,不过愈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好脉息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脂容的身子要紧,都是大夫总不会越看越坏的,谢梵煜只能装作热情的样子,“俞大夫,看来要常常麻烦您了,您来看看我这丫鬟,她方才大冷天的在外面跪了些时候,回来的时候已经晕了。您麻烦看看。” 陈浩不由得带着几分奇怪的神色看了一眼谢梵煜,心忖嫂子与两个丫鬟感情果然深厚,一向不拘言笑谨慎少言的她居然赔着笑说了这么多话。 还好心智尚幼,也不及追究,便随着大夫一起进去看脂容。 谢梵煜从俞大夫看到脂容那一刻就在小心观察俞大夫的表情,若真是好脉息,名声大的,知道自己给一个区区丫鬟看病,总会有些不悦,若因此将情绪带到脂容身上,只怕会看的草率,让脂容多吃苦。 还好,这俞大夫面色平静,覆了帕子便诊起脉来,未见异常。 谢梵煜心里稍稍放下。 诊完脉,俞大夫信手写下一个药方,起身便要走。 陈浩忙问,“俞大夫,可有大碍?” “无碍,受了风寒,外感内热,抓了这个方子吃下去看看效果,先清内热,以防加重成嗽疾,再疗外感,应当无碍,也幸好跪的时间短,若是久了,只怕内热交替,病就难医了。” 谢梵煜:“……”完全不懂好么。 不过说的这样熟练难懂,说无碍应当就会无碍了吧。 “那多谢俞大夫了。”谢梵煜笑着道谢,“雪茹,带俞大夫去拿钱。” 说完看脂玉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才醒悟过来自己方才一眼看到雪茹,便自然而然的唤出雪茹的名字,多年的习惯毕竟难改。 雪茹也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明显有些无措。 谢梵煜只能强作镇定,“脂玉,你带雪茹去,我方才说了要将雪茹留下,你要带她好好熟悉并蒂苑的全部。” 雪茹似乎还想说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动动嘴唇,最后看了看陈浩,还有一旁的俞大夫,终于还是乖乖的跟着去了。 陈浩手里还拿着那药方,看了看已经走空的房间,对谢梵煜道,“大哥他真的听了祖母的话,把秋萍那些小丫鬟都撤了去?就两个丫鬟怎么够用呢。” 谢梵煜闻言一怔,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见过的长康王府老夫人刘氏的面容。 是她么? 把伺候姐姐的小丫鬟们都撤了去? 当众羞辱姐姐有娘生没娘养没家教。 那个老夫人啊…… “无事,我不小心惹了她老人家生气,她这样做也是有理的。也许过一段日子等我去陪陪罪,让祖母气消了,就会重新拨回来。” 陈浩闻言反而更加激动,“才不是呢嫂子,那些传言,那些道姑的话哪里能当真,又哪里能怪嫂嫂,祖母若是信一日,嫂嫂赔罪又能有什么用。嫂嫂你别把这件事网你身上推,我有一日定会让那些道姑还你一个公道!” 传言,道姑? 谢梵煜觉得自己仿佛隐隐约约摸到了此番改变缘由的面纱。 几乎想立刻抓着陈浩问个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是姐姐的身子。 若是姐姐,定不会这样做吧。 谢梵煜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努力使话语里不充斥着情绪。 “你不要冲动,这件事情我自有计较。” “计较?嫂子能有什么计较?我还不知道你么,什么都是忍让,什么都是不争,连大哥都可以让人……我有时候感觉嫂嫂似乎都没有在意的东西。那一定是你人太好了的缘故,若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去服毒呢?你放心先养好身子,从今日起,你不愿意去争的,我都替你争回来!” 陈浩手里还捏着药方,瘦削的身子挺得笔直,酷似其兄的棱角分明的俊容十分认真,眼神坚定,对谢梵煜说下这番话。 谢梵煜鼻头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身边有这样一个,感觉可靠的,认真的人,真好。 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对姐姐好的。 甚至比自己还要了解姐姐一般。 她记得姐姐是会争的,可是记忆里姐姐每次似乎都是为了自己而去争。 在家的时候为了自己去顶撞继母,和父亲。 后来出嫁了,为被付青彤诱私奔的自己争来了一个正室的名分!奔者为妾,若不然自己只怕还是个妾身吧。 后来自己被害小产,又为了自己争取到处置真凶的权力。 知道自己不会侍奉公婆,讨好婆婆,姐姐又向自己婆婆施压,迫使她同意自己与付青彤在外开府。 姐姐一直都是为了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而争。 原来,姐姐在这长康王府,却是从不争的么? 而自己这个妹妹,竟从未问过关心过姐姐一句,“你过的是不是好?” 姐姐她对自己,也是失望的吧。 “谢谢你,陈浩,真的谢谢你。”谢梵煜仰头看着这个披着白色外氅的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年,泪流满面。 第十二章 决心 “嫂嫂,你别哭。”从未见过自己一向敬爱的嫂子谢梵烟哭过的陈浩,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笨拙的伸手想替谢梵烟擦去眼泪。 床榻上忽然传来两声咳嗽,陈浩连忙将手缩回来,谢梵煜也猛然回头奔了过去。 “脂容,脂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躺在谢梵烟床上的脂容睁开眼后立刻发现了自己在哪,连忙坐起身子,看着一脸急切的少夫人,和少夫人脸上的泪痕。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嗫啜道:“少夫人……婢子又给您添乱了。” “无事,无事,你无碍就好,别担心,方才诊过脉了,一会儿煎两服药喝下去就好了。”谢梵煜急急忙忙的安慰道。 这是对姐姐十分重要的人,若是姐姐知道脂容脂玉受了什么委屈伤痛,心里也定会难过,会责怪自己无能吧。 陈浩,他方才说会为姐姐争取姐姐曾不去争取的。 那么自己,就在这里守护姐姐她所珍视的东西吧。 “世子他,没有怪罪少夫人吧。”脂容带着几分惶恐问道,自己对那丘漓月说的话,不巧被世子爷听到了,若是因此怪罪夫人…… 夫人会伤心吧。 说到这,谢梵煜也踌躇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冷眼和训斥的,结果却都没有,姐夫开口还是维护了自己,不,应当是维护这具身体的主人,姐姐谢梵烟。 可是为什么之前的态度那般恶劣呢? 可是为什么还要罚跪姐姐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脂容呢? 脂容见谢梵煜不开口,以为少夫人定是受了责备,心里一慌,抓着少夫人的手急急道,“世子爷是不是生气了,让婢子去给世子爷赔罪吧。” 谢梵煜忙控制住谢梵煜,轻轻安抚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平静下来,慢慢道,“没有,没有,你只放心吃药治病,世子爷没有怪我那,我和他毕竟是夫妻,怎么会怪我。” 说起“夫妻”两个字的时候,谢梵煜舌头不由得打了个结,想起姐夫的面容,心里有点讪讪,自己到底是个外来的,纵然是姐姐的亲妹妹,这姐夫还是姐夫,在心里不能成为丈夫啊。 脂容听得却是一脸激动,抓着谢梵煜的手更加用力,“少夫人,您终于想通了,是啊,你跟世子爷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说到底,你们俩才该是一条心的,少夫人你在这一点上不要再任性了……” 谢梵煜:“……” 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该打断她么? 她平日就这样教训姐姐么? 谢梵煜有点想念乖巧懂事的雪茹和温柔良善的雪瑛了。 说起来,雪瑛还在梁国公府,也不知道日子过得好不好,但愿那个做管事的丈夫不要因为自己出事的缘故而亏待了雪瑛。 不然自己一定不会饶过他! “少夫人,您又这样,只会心不在焉的敷衍婢子,不肯听婢子的一句劝。”脂容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谢梵煜的手。 谢梵煜这才将心思重新回到这里,伸手抚了抚脂容的脸:“你这鬼丫头,生着病呢,就不能少操点心,好好养病才是要紧。” “脂容若是少操了这份心,这家里哪里还有嫂子您的位置。”陈浩终于插进话来,“你这次是大难不死,却未必有什么后福,祖母自从听信了那些道姑的话,总是处处刁难你,母亲又从不肯违背祖母的,父亲一向游手好闲,只知玩乐不理会家中事,二伯父三伯父那边也是靠不住的,现在连唯一护着嫂子的哥哥也……嫂子你不急我都替你急了。” 陈浩这一句话让谢梵煜立刻理清了自己在这府里的关系脉络。 原来是因为那刘老夫人的原因啊。 以前她对姐姐总是一副慈祥可亲的模样,自己来做客还给自己见面礼,走了手里也不让空着回去。 现在却成了这个府里带头厌恶姐姐的人么。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道姑给老夫人说了什么? 心里思忖着,表情还是故作轻松,嘴里还开着玩笑:“你哥哥并不是这府里唯一护着我的人呀。” 看着陈浩迷惑的表情,谢梵煜踮脚拍了拍陈浩的肩膀,“不是还有你嘛。” 陈浩看着眼前的女人,可笑又可气,真像个不知愁的姑娘一般,只是不知不觉的,原本为了她深锁的眉头也慢慢松开了。 她这样信任自己啊。 那自己一定要护着她! 脂容也垂头道谢,“这次多亏浩少爷了。” 她没有忘记最后是陈浩少爷将自己背了回来。只是这次一醒来看到了少夫人就忘记道谢。 “好了,我们这样的交情还要说这样的话么,说起来,你上次也帮了我一个大忙呢。”面对脂容,陈浩一下子变得轻松很多,走近与她说话。 谢梵煜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陈浩,与并蒂苑,与姐姐的关系当真不浅啊,而且自己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如何能让他毫无防备的对自己说更多呢。 若自己当真是处境艰难,总要赶紧理清了才好应对呀。 还有之前自己在小径遇见的那人,那背后的人是什么殿下,看来也在与姐姐为难啊。 殿下……只有皇帝的子女才有资格这样被称呼。 姐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梵煜有些头疼。 自己许久没有这样用过脑子了。之前有姐姐庇护的日子真是幸福啊。 那边脂玉带着雪茹从钱柜取了钱给俞大夫,便带雪茹重新来里屋探视,看到脂容坐起来与陈浩说话,心里一喜,“脂容醒了?现在感觉哪里难受?你忍一忍,我这就去抓药给你煎了,你好好喝两副药就好啦。” 陈浩晃了晃手里的药方,起身对脂玉道:“药方还在我这里,瞧我这记性,行了,并蒂苑如今都没几个人伺候了,抓药的事情我让阿松去做,他手脚很快的,若是你去,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摔在哪了磕在哪了,那不但耽误脂容的病,连自己都还得让人伺候着擦药,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吩咐阿松。” “又要麻烦浩少爷了。”脂玉虽然几次想打断自己去,可是不得不承认浩少爷说的有理,并蒂苑伺候的人就剩自己和刚来还不清楚情况的雪茹,若是自己去了,那照顾脂容只能让少夫人受累,可少夫人的身子还没有好透吧…… 陈浩只是摆了摆手,一面将药方仔细的收在怀里,一面走出了这间温暖的屋子。 第十三章 变化 陈浩走了没多一会儿,那个叫阿松的就拿着药包来了,是个颇为结实的年轻人,微微气喘,可以看出来是一路小跑来的。并且显然与脂容脂玉关系亲近,给谢梵煜请了安,又将药递给脂玉去熬,却并不马上离开。 看着谢梵煜支支吾吾的模样。 谢梵煜看他脸上有焦急关切之色,知道他是关心脂容的病。 可是脂玉并不在,也没交代什么,而规定是里屋内室是不能让外男进入的。 谢梵煜只能和他装傻打哈哈。 最后阿松带着几分失望的神情走了。 脂容喝了药,精神好了一些,便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被谢梵煜制止,虽然谢梵煜心里也有一瞬间的挣扎,这毕竟是姐夫与姐姐共同的房间,万一姐夫陈瑾瑜回来看到会不会有些不好。 只是看着脂容还没有缓过来的脸色,谢梵煜还是让她继续躺在自己屋里。 劝下脂容,又吩咐脂玉在脂容屋里多烧些炭,暖一暖,晚上等脂容好一些再让脂容搬过去。 姐夫陈瑾瑜,不知道会不会在并蒂苑歇息…… 并蒂苑人手本来就不足,安排下这些,几个人也是忙忙乱乱的,雪茹等手里的活儿终于放下,这才挪着步子到谢梵煜身边。 “少夫人,如果方便的话,婢子还是想回三奶奶那边……” 脂玉在一旁有些不耐烦的将手里的药碗放下,也对谢梵煜道:“她既然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好了,我们又何苦留她。” 彼时脂容正在用帕子将嘴角残留的药汁沾去,听到这话愣了愣,“少夫人,您是想将雪茹留在身边?” 谢梵煜心道这个时刻终于又要来了。 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死去的消息。 “雪茹,你不必回去了,今后就留在并蒂苑,正好并蒂苑这里少人伺候。”谢梵煜看着雪茹,静静道,“上午世子爷带我去了前厅,梁国公府来人了,说咱们的三奶奶,阿煜,上吊自杀,已经死了。”这番话谢梵煜说的很艰难,只是谢梵煜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现在她们应该已经找人算好了阿煜下葬的日子,雪茹,你不必回去了。” 这一番话说的并蒂苑几个姑娘惊了又惊,面如土灰。 脂容脂玉第一反应是观察谢梵煜的脸色,琢磨着用什么语言安慰自己家少夫人,雪茹却是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腿一软跪倒在谢梵煜面前,嘴里喃喃道:“不,不,少夫人定是听错了,三奶奶怎么会自杀呢?她还等着婢子的消息呢,她还等着夫人您去救她呢……” 谢梵煜听了这话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雪茹,雪茹,我在这呢,你别伤心……可是这样的话终于不能说出口。 只能硬下心肠,伸手扶起雪茹,“你起来,这样的事,我没必要骗你,阿煜她确实死了。” 雪茹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并不起身,重新哭倒在地上,面朝着门,重重的叩头,“三奶奶,您怎么不等婢子呢,您怎么能这样的去了……” 谢梵煜无力安慰,失了力气一般的后退一步,看着雪茹哭自己,心里也是凄惶不能言语。 那一刻,谢梵煜有种自己真的死去了的感觉,而自己是谢梵烟,在为妹妹的死悲伤痛苦。 脂容脂玉也俱都红了眼眶,到底是有打小伺候的情分,只是眼里一刻不敢离开自己家少夫人。 眼见谢梵煜后退,脂玉忙扶了上去,“少夫人,您要当心,身子才好,可不能又伤心坏了身子。” “不,我没事,我不难过。”谢梵煜站直身子,放开脂玉。 看着脂容脂玉并不相信的眼神,谢梵煜勉强撑起笑容,“你们看什么,我真的不难过,看,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少夫人,您心里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哭一场或许就好了。”脂容犹豫的在床上开口。 “我不伤心,没有骗你们,生死有命,总是该看开才是,阿煜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哭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谢梵煜转过身,背对着身后三个人。 抬头,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逝者安心。”说完,再撑不住,抬步离开了这房间。 姐姐,姐姐,你又为什么选择了饮毒呢。 为何让这个真正该死去的人,你不争气的妹妹我,占据着你的身子呢? 姐姐,姐姐…… 脂容看到谢梵煜离开,急忙忙的要起身,腿却使不上力气,走两步又跌倒,嗓子发痒,剧烈的咳嗽起来。 本来要追出去的脂玉见状又去扶脂容。 而雪茹的哭泣也渐渐的止住了。 谁都没注意雪茹双目无神的看着谢梵煜离开的方向,目光里竟有一丝怨怼和愤怒。 你说你不难过,你是三奶奶的姐姐,三奶奶唯一的希望,定是你不肯去救她,不肯为她主持公道,三奶奶才选择自杀的。 三奶奶那么信任你,你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在这里说你不难过。 果然,无论再深厚的姐妹情分,终于会变浅变薄么。 你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少夫人了,便不愿再低头去向你曾经爱护过的妹妹伸出那双救命的手么。 三奶奶,您真不该信她啊。 三奶奶,我好恨啊! 雪茹内心的变化,谢梵煜自然是没感觉到,任何人甚至都不会往那里想。 雪茹在后厨多日,除了干不完的活,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许多下人都有意无意的隔离着自己。因此她并不知少夫人服毒的事情,也不知少夫人如今被王府上下冷落的事情。 就算知了,她也始终认为少夫人是能去救三奶奶的。 因为少夫人终究是少夫人,只要这个身份不变,那么一切都好,梁国公的老夫人总是会给少夫人面子,这一点自己这个做下人的自然能感觉到。 可是少夫人没有去,还将自己拘在身边,连带着自己去再见一面都不肯。 雪茹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干着活。 而这并未引起谢梵煜几人的注意,她们知道雪茹心里难过,以为这是正常的,谢梵煜也试图去安慰过雪茹,想带她走出这样的心境。 自以为了解这个丫鬟的谢梵煜,就像她自以为自己了解姐姐一般,最后终会发现,原来自己谁都不曾了解过。 第十四章 争吵 脂容病的当天晚上,执意回房,谢梵煜也准了,因为她不清楚陈瑾瑜会不会回来歇息。 若是他知道自己床上睡过一个丫鬟,心里会不开心的吧。 只是当天晚上陈瑾瑜并未回并蒂苑。 不只那天,脂容身子渐渐好的这些日子,陈瑾瑜一次也没有回并蒂苑。 谢梵煜心里觉得不正常,一次次开口想问脂容脂玉,脂容脂玉每晚表现却十分平静。 “入夜了,少夫人睡吧。” 每晚脂玉都会按时来服侍谢梵煜睡觉。 仿佛原本就该如此的样子。 可是,明明,这并蒂苑是两个人的并蒂苑啊。 虽然若是陈瑾瑜真的来的话,谢梵煜自然会有尴尬和不适应,可是若是不来,谢梵煜心里又在为姐姐叫屈了。 那个女人…… 谢梵煜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起丘漓月的脸。 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自己曾经就有成群的斗不完的姨娘,尚未成型的孩子,连同自己,都成了牺牲品。 没想到姐姐也…… 不,这不是姐姐,这是自己。 谢梵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究竟要怎么办呢? 若是姐夫陈瑾瑜当真回来了,自己难道还要替姐姐与姐夫行夫妻之事么?可是若是不回来,那自己原本下决心替姐姐守护,结果却连一个姐夫都守不住…… 一连胡思乱想了好几天,熬得眼睛都黑了一圈。 陈瑾瑜终于还是来了并蒂苑。 这一日,谢梵煜用过晚膳,照例去看过脂容的病,叫雪茹扶着周围走了一圈便回去打算歇息了,陈瑾瑜却来了。 来就来了,还黑着一张脸。 谢梵煜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她虽然搞不清楚情况,可是做丈夫的,将近一个礼拜都不回妻子的房里,反而宿在小妾那里,自然是丈夫的不对! 那这次来也应该是赔礼的。 就算是付青彤,做了这样的事,那也都是带着小心的神色,会嬉皮笑脸的给自己赔不是。 怎么这个姐夫,这个陈瑾瑜还能这么坦坦荡荡的回来,还带着这一副臭脸! 淡定,淡定。 谢梵煜在心里提醒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挤了一张笑脸迎上去。 “爷回来了?” 爷?她又叫自己爷。 陈瑾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谢梵烟,忽然有种想叫俞大夫过来看看是不是谢梵烟最近吃错什么药了的冲动。 不,还是算了。 今天有更要紧的的事情要说,先忍忍,明天再叫俞大夫把药方拿去好好瞧瞧吧。 “谢容玉。”陈瑾瑜板着一张脸,叫着自己妻的小字,却是连名带姓的叫。 谢梵煜心里更加不乐意了。 但还是忍下脾气,忍气吞声的“嗯。”了一声。 “今日我和母亲去过梁国公府了,你妹妹谢梵煜今日下葬了。”陈瑾瑜说完,静静的看着谢梵烟。 谢梵煜却是愣了,没来及有什么反应,身后传来器皿破碎的声音。 谢梵煜下意识的回过头,是雪茹,失手将原本要给陈瑾瑜端来的茶杯打碎了。 这个响声也惊动了陈瑾瑜,陈瑾瑜也同时看到了雪茹。 “这个丫鬟,什么时候跑到并蒂苑了。”陈瑾瑜指着雪茹冷冷道。 “她……”这件事谢梵煜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给陈瑾瑜说,可是那一句“你妹妹谢梵煜今日下葬了”来来回回的在自己脑海里回旋,谢梵煜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来我不回并蒂苑正合你的心意,谢容玉。”陈瑾瑜看谢梵烟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这个女人又回到了曾经那般冷漠,心里气苦,“我不在,并蒂苑你可以随意做主,连吉祥、如意都搬离了这里,这并蒂苑现在都是你的人,你们才是主仆一条心。” “只是,谢容玉。”陈瑾瑜伸手重重的托起谢梵煜的下把,大拇指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谢梵煜的肉里。 “你别忘了,这到底是我们长康王府,你过得自在,却说不定明日就得给我滚蛋,滚回你父亲那里,让他重新教教你。” 这一番话戳痛了谢梵煜的心。 父亲……那个家……自己曾和姐姐商量好再也不回那个家了。身为姐姐最亲近的人,谢梵煜不信陈瑾瑜不知道姐姐对那个家的厌恶。 而且让自己滚回家是什么意思,要休了姐姐? 为了那个月华居的女人? 这个混蛋! 谢梵煜心里更是生气,一把推开陈瑾瑜,骂道:“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陈瑾瑜被推得后退两步,一时间却是怔住了。 自己妻很少在自己面前有过这样过激的表情,从前她只会忍着,忍着自己说完那些凉薄的话,然后离去。 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她在自己离去后放松的心情。 她不愿意见自己。 喜怒哀乐都深深隐藏起来。 自己不是没想过要征服这个女人,想过要温暖她冰冷的表情,想吻化她的心。 可是却是失败了。 直到祖母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心中另有所念。 原来,原来。 陈瑾瑜想起,心里又愤怒起来。 谢梵煜却忍不住流泪,竭力问道,“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是没娘的孩子?你是不是也认为我缺少教养?你心里现在有了新人,自然是百般看我不顺,而我又何苦留在你们陈家!如今我大昭国风气不比从前,再嫁之女比比皆是,你一纸休书休了便是!只是事到如今我不能不问一句,我谢家二女皆非继室所出,亲娘早逝,你难道早不知道?当初何必娶我回家?娶回家就是为了说这样戳人心窝的话来么!” 谢梵煜早忘了自己究竟是谁,或者一连多日对姐姐周围事情的关心,对姐姐身体的熟悉,谢梵煜慢慢混淆了二者。 尤其在感情激荡的时候,谢梵煜真的将自己当成姐姐了。 心境全成了姐姐的心境一般,伤心难过都是那样的刻骨不容忽视。 当然不是! 陈瑾瑜下意识的在心里反驳道。 戳人心窝么?这样的话自己曾经也没少说,可是迎来的只是这个女人倔强的目光。 走到今日不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一心期盼的么? 陈瑾瑜心里有万千指责的话,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谢梵烟这张在灯火下被泪水模糊的面容,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还是那个她么? 她从未表现的这般脆弱过。 可是脑海里再回忆一遍方才听的话,一股怒气又涌上来。 她在问自己要休书。 她要再嫁! 真是不知廉耻! 她休想!陈瑾瑜不肯承认心里这样烦躁的不能忍受的心情是对她的不舍,因而全部理解成了对她的恨。 是的,恨。 他恨她! 第十五章 认知 冷静,冷静下来。 陈瑾瑜沉默着,让自己不要说话,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真的应下了她要的那一纸休书。 可笑,明明是她心中另有他人,明明是她对自己之前做的努力置若罔闻,现在,明明是她不惜要一纸休书,不惜累了声名,也要背弃自己。 却还装成这样悲伤的模样。 自己原来竟然不知道,这个女人,这样擅长做戏。 真是可恶! 谢梵煜见陈瑾瑜不理会自己的话,下意识的咬咬唇,也不敢多说了。 言多必失。 她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来怀疑。 而刚才休书的事情也是一时嘴快,她自然不会连累姐姐的声名,只是一向任性好强的自己,常常口不择言,那类话当初不知给付青彤说过多少遍了,刚才一时之间情感激荡,竟然这样的话对姐夫也脱口而出。 幸好,幸好,姐夫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不然自己可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一时间,并蒂苑的两个人,互相对望着,眼里都是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俱不说话。 这时候房门却被推开,上次谢梵煜见过的那个女婢纤纤还有另一个人捧着食盒进来。 “世子爷,月姨娘她听说世子爷来并蒂苑了,就给您和夫人做了点小食,月姨娘说您许久没回并蒂苑,就在并蒂苑多陪夫人吃点东西,早点入睡的好。”纤纤放下食盒,对陈瑾瑜甜笑着。 一眼也没有看向谢梵煜。 月姨娘,月华居的那位? 还真是不把姐姐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世子过来,仿佛成了她成全的一般。 陈瑾瑜看了一眼食盒,被纤纤打开,里面是精致好看的点心。 只是陈瑾瑜如今哪里有半点胃口。 “把盖子盖回去,送回到月华居吧。”陈瑾瑜抬手抚了抚眉,试图将皱起的眉头抚平。 “世子爷……”纤纤和一旁的另一个女婢显得有些着急。 “我们一起去,我来这里不过是给少夫人交代几句话,眼下交代完了,也该回去了。”陈瑾瑜再次看了一眼谢梵煜,转身出了门。 谢梵煜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纤纤表情立刻欢喜起来,带着几分耻高气扬看了一眼谢梵煜,眉毛一挑,似是炫耀,脚步也紧紧跟着陈瑾瑜出去了。 “少夫人。”眼见屋子重回到冷清,脂玉带着小心的神色唤了一声谢梵煜。 “哦,我在,服侍我睡吧。” 歇斯底里发泄过了的谢梵煜头有些晕,很无力的感觉。 脂玉点头,雪茹也走近谢梵煜,“少夫人,方才婢子失手打碎茶盏,请少夫人责罚。” “好了,我知道是你心情所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谢梵煜强撑着一口气道,实际上内心已经疲惫不堪。 纵然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眠。 今日,自己的那具身体,被下葬了。 过去的事情谢梵煜并不觉得有丝毫留恋,因此就算现在想让自己伤感的祭奠一下,也觉得好像并没有特别感伤的情绪。 可是如今,过去生活的那种无力感好像又回来了。 拢不住丈夫的心,不容于婆婆,争不过妾氏,与妯娌小姑子她们相处的也并不友好,最后被陷害入家庙,被小丫鬟踩在脚下,随意欺负…… 如今在姐姐身上,谢梵煜仿佛也看到了之前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的那些征兆。 小妾得意,夫君不喜,婆婆不知道如何,可是老夫人却是不知为何听说是十分厌恶自己。 难道最后姐妹俩都会殊途同归?自己要重新结束这个生命? 谢梵煜忽然觉得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彻底的死去,死人,不用操心担忧那么多的事情,只需要放松的长眠。 “不,谢梵煜!你在想什么?” 谢梵煜刚泄气的这样想,心里另一个声音就警醒的响起。 “你以为这条命也是你自己的么?你看清楚,这是姐姐的,周围还有脂容脂玉,还有陈浩,还有雪茹,他们都关心着这具身体,你如何能对不起他们?若你真的轻易放弃了,纵然九泉下,只怕也没有颜面见姐姐!” “煜儿,真对不起,你要加油啊。”恍惚中,那个见到姐姐的仿若梦中的奇异地点,姐姐的话又重新在耳边响起。 姐姐说,要加油啊。 仿佛知道了自己此番命运一般。 姐姐,日日过着这样的生活,也定是累极了吧。 谢梵煜忽然坐起身子,黑亮的眸子在黑暗的夜里闪闪发亮。 所以姐姐才选择了那条路么? 不,不会的,姐姐一向比自己懂事,内心也更加坚强,怎么会因为这样的琐事而放弃生命。 那又是为什么呢? 自己连姐姐放弃这个世界的理由都不知道。 居然还想连同这条性命一起结束了。 谢梵煜,以后不准这样想了,不然姐姐只怕泉下会因为有自己这个妹妹而感到羞耻。 谢梵煜手里紧紧抓着棉被,暗暗告诫自己。 那个自己已经下葬了,过去的一切,再也不复存在。 谢梵煜重新缓慢的躺下,而从此,自己就是谢梵烟了。 谢梵烟,字容玉,大学士谢家长女,娘亲早逝,同胞的妹妹也自尽身亡,如今身为长康王府的世子夫人。 谢梵煜将手慢慢的按在胸膛,闭着眼睛,两行泪流下。 谢梵煜已经死去。 自己,是谢梵烟,不,是谁到底不再重要,只是作为那个唯一活下去的人,才是希望的所在不是么? 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啊。 谢梵烟,谢梵煜,姐姐,自己。 应当更有力度的活下去,才算不辜负这一番奇遇。 而想认真的过下去,想知道那些自己渴望知道的姐姐却不曾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想活的不这样累。 只有先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身体。 姐姐,谢梵烟的身体。 才能融入姐姐谢梵烟的生活。 才能作为这个躯体的灵魂,认真的感受姐姐的每一个心理变化,或许便可以真的成为姐姐。 而那个不争气的妹妹,从今天起,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自己是谢梵烟。 背负着两个生命重量的谢梵烟。 姐妹中那个唯一的幸运的获得新的希望的谢梵烟。 (作者君有话说:终于完成内心初次过渡的情节了,从此以后主角名正式更成谢梵烟了呢。不然人前谢梵烟,心理活动却是谢梵煜,写着写着也会混淆很麻烦。当然这次只是作为身份正式转换的初次过渡,毕竟阿煜也是不能一下子就接受的嘛。最后,今天阅兵看的很震撼,祖国万岁!) 第十六章 主仆 谢梵煜,不,该说谢梵烟才是,折腾到很晚都没有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却又仿佛十分清醒。 不知熬到了几更天,却见窗外有亮光一闪一闪,谢梵烟心里奇怪,披了件衣服就到窗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角。 却看到雪茹在外面,在背对着自己的方向跪坐着,面前点着一根蜡烛。 谢梵烟略略估摸了下,雪茹跪坐的那个地方,正是梁国公府。 “三奶奶,主仆一场到如今,快二十年了,谁知您竟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呀,这几日一直想偷偷出去为您买个黄表都不能,便给您点个蜡烛,让你不至于黑着上路……”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谢梵烟默默的看了半晌,转身离去,雪茹,雪茹,你的蜡烛我看到了,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太离奇又让你如何相信。 你祭奠的那个人,的确已经死了。 她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但是现在的我却可以。 现在的我,谢梵烟,定会用这一生护你周全! 只为了你这一番赤诚的心意。 想着,谢梵烟不忍再看雪茹因自己伤心的情形,放下窗户,转身上床去了。 如若她能继续听到雪茹接下来的话,或许将来便可以避免不少灾祸和伤痛,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置身于危险当中了。 可惜,没有如若。 也是造化弄人。 悲伤的哭泣着的雪茹对着那个蜡烛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小声却无比坚定的说道:“三奶奶,您知不知道您是错信了少夫人啊,她不再是过去会护着您的少夫人了,如今的她不仅不去救您,为您主持公道,更是连为您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世子给少夫人通知了您下葬的消息,少夫人却没有半点悲伤,反而还在与世子纠缠,您在她心里,早就不如这个世子了。” “三奶奶,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您白白的没了一条命,她还好好的做她的少夫人呢?” “姐妹之间,难道不该荣辱与共么?三奶奶,雪茹发誓,不会让她好过的,她让您希望落空,绝望自尽,雪茹身为您的婢子,虽然不才,但拼尽所能,也定要毁了少夫人的生活,让她也尝尝三奶奶您的痛苦……” 黑暗的夜里,那一支长长的蜡烛留下了鲜艳的烛泪,烛光与雪茹眼里带泪的疯狂的目光相辉映,衍生出诡异又绝望的气氛。 第二日,脂玉早早起来,为谢梵烟准备好了盥洗用具,连日来她既要照顾谢梵烟,还要关心脂容的病,连同慢慢的教会雪茹熟悉这个并蒂苑,身上的担子实在不轻,竟是瘦了一圈。 她虽也是丫鬟,却从小是跟在谢梵烟身边长大的,粗使的活儿都不用干,跟寻常的女婢相比,也算是半个主子的日子了,没想到也会有今日,什么活儿都得包揽在自己身上,以前十指伸出也是纤纤如玉,如今却粗糙且有了疤痕。 起身后的谢梵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些日子混混沌沌,让她都无暇顾及身边人,一朝想清楚后,心思又如以前那般细腻起来。 “脂玉,过来。” 谢梵烟躺在床上招呼着脂玉,脂玉忙快步走过去。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谢梵烟带着几分心痛和怜惜将脂玉的双重笼在手里,刚起床还带着温热的双手里,脂玉的手却冷硬如石。 脂玉连忙要拿开,“少夫人,婢子方才去打水回来,手凉,您莫要碰,当心凉着您。” 谢梵烟手上用力,想将自己的温度传达给对方。 “脂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脂玉闻言一怔,双目就流下两行泪来,哽咽道:“少夫人说的什么话,婢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少夫人好好的就好……” 雪茹跟在身上,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酸,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无论自己沦落到哪里,三奶奶好就好,可惜自己如今好好的,三奶奶却…… “阿煜走了,我身边就剩你们了,只有你们都好好的,我才能好。”谢梵烟将脂玉的泪水小心的沾干净,轻声说道。 有没有试过因为一个人而接受另一个人,那人爱的,你皆爱,甚至潜移默化到习惯,行为,都会忍不住的向那人靠拢。 内心里,妹妹对脂玉的感情并不深厚,印象里也不过是姐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罢了,自己有时候叫一声脂玉姐姐,那也不过因为姐姐的缘故。 可如今,看到脂玉泪流满面的脸,妹妹的心里真的轻轻颤了一下,再看一眼脂玉身后的雪茹,虽然对后者有更多亲密的感觉,但她知道自己要克制。 无论如何,脂玉脂容才是自己现在身份身边最亲近的婢女。 雪茹靠后。 至少表面上要这样。 “少夫人又胡说,婢子们哪能和少夫人相比,就算婢子们哪里不好了,少夫人也一定好好的才是。”脂玉忍住泪,认真说道。 不知为何,谢梵烟听到这句话内心忽然有一种慌乱的感觉,很细微,但确实存在,连忙打断,“瞎说什么呢,你怎么会不好,好歹有我在这里护着,你们安下心,有我在一日,就一定会让大家都好好的。” 雪茹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内心闪过一丝犹豫很挣扎,但却很快被一丝凉薄覆盖了,怎么会都好好的呢。 三奶奶她,死了啊。 死了的人,不会复活。 所以什么都不会变好了。 脂玉伺候少夫人起床,梳洗完毕,那边却见脂容出了屋子,忙走过去,一面用手抚了抚脂容身子,检查衣服的薄厚是否耐得住这屋外的寒意,一面嘴上数落道,“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我这边才收拾好打算去给你熬药呢,今天的药你还没喝就出来,不怕又病了回去?” 脂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笑道,“瞧你,跟个陀螺似的两边转,若是我再不好,只怕你也要累垮了,幸好我已经大好了,现在你休息休息,我自己去熬药,今日的药吃了就不用再吃。” “身子才好也该多躺一躺,还是我……”脂玉不依,话还未说话却已经被脂容打断,“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如今并蒂苑人手不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你可得好好歇歇了,若是连你也病倒了,少夫人可指望谁伺候去。”说完已经按下脂玉,往小厨房去了。 并蒂苑有自己的小厨房,可惜里面的厨娘下人也都被遣了出去,小厨房还得靠脂容脂玉二人打理。 脂玉看着脂容亦消瘦了的身子消失在眼帘,看着这硕大的却清冷的院子,内心里涌出莫名又复杂的情绪,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第十七章 堆雪 脂容的身子好了,脂玉身上的负担渐渐轻了不少,而雪茹也慢慢的熟悉了并蒂苑事务,谢梵烟在并蒂苑名义上养病的这些日子,总体来说还过得去。 当然,这个过得去,是与曾在家庙过的那段日子相比的。 脂容脂玉心里却总是怏怏不快,少夫人何曾过过这样的日子。 在这段还算清静的日子里,谢梵烟有意无意的与脂容脂玉套着话,而遇到令自己为难的问题时候,便故作高深的笑一笑,不回答,面对从未想过怀疑的脂容脂玉,竟然也都蒙混过去了。 并蒂苑人手少,雪下不停,每过一夜,都会在地上积起半指厚的雪。谢梵烟有每日绕着并蒂苑走一圈的习惯,脂容脂玉生怕谢梵烟摔着,便日日早起扫雪,手指都生了冻疮。 谢梵烟知道后心疼的不得了,忙要二人找药来抹,屋里却剩的没有膏药了,还是阿送过来送陈浩摘得梅花摆玩时候才知道,忙找了药过来,脂容脂玉这才擦了药,谢梵烟断不肯再让二人去扫雪了。 于是硕大的长康王府,纵然下雪,每个院落也都被打扫的清清爽爽,铺上了防滑的红色毡子,只有并蒂苑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谢梵烟也并不觉得沮丧,所幸这些日子炭火供应的十分周到,没有在这些方面亏待了谢梵烟,偶尔谢梵烟会出去堆雪,坚决不让脂容脂玉再碰雪,于是帮助谢梵烟堆雪的只剩了雪茹。 并蒂苑的几人常常在后院,两个人堆雪,两个人围观,堆的并不急躁,将虚松的雪压的瓷瓷实实,一点一点垒起身子,这样堆的雪人竟也十分坚固,一夜都不会被风吹散。 没几日,并蒂苑的后院大大小小的有了不少雪人了。 看少夫人丝毫没有沮丧的样子,脂容脂玉也渐渐不与过去再做比较了,倒是这样清净的几乎被人遗忘的日子,像是才找到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陈瑾瑜也是无事,路过并蒂苑,倒是有几分奇怪的停下脚步,虽是一个王府,可是这以前最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并蒂苑如今仿佛与外面完全隔绝了一般,并蒂苑外面是被打扫干净积雪的路面,并蒂苑里面的路却都被雪覆盖,只余有几行浅浅的脚印。 这样落魄的院落。 这个女人,应当会后悔了吧。 陈瑾瑜看着自己以前认真收拾准备的院落,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后悔也无用,这辈子,便在这里这样呆着吧。 陈瑾瑜心里竟然有了几分解气的感觉。 这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笑声? 再次确定这笑声确实是从并蒂苑传来无误之后,陈瑾瑜心里有莫名的一股恼怒升腾而出,脚步不由得迈进了并蒂苑。 前院空荡荡的,假山盆景都被积雪覆盖,看不出模样。 陈瑾瑜几乎要认不出这是自己一手布置的院落了。 信步往笑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走到后院,看到眼前场景,陈瑾瑜脚步一顿,面上的阴沉去了几分,反倒是增了愕然。 谢梵烟纤细的身子披了一件大红色的氅子,配着着白雪显得十分夺目,脸上被冻的红红的,嘴边却带着几分兴奋的微笑。 丝毫不见自己想象中的沮丧模样。 手里捧着雪,一点点的压瓷实,那个叫雪茹的丫鬟则帮忙一捧一捧的抱来新的干净的雪。 “少夫人,可别再滚雪了,不然这个雪人的头就太大啦。” “是啊,看那个身子都要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脑袋,少夫人赶紧堆上去吧。” 脂容脂玉两个丫鬟在一旁欢乐的笑道,一面指指点点。 “怕什么,我压的紧紧的,不会很大的,不然像昨日堆的那个,一起来发现雪人头都没了,找都找不到,岂不是好笑?”谢梵烟并不理会,继续手里的工作。 笑容一直在嘴边没消散下去,仿佛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知是那笑容太晃眼,还是长时间看雪的缘故,陈瑾瑜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忙轻轻揉了揉眼,看向别处,才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堆了不少这样的雪人。 看吧,这就是不在乎自己的女人。 自己不在的日子,无论多艰难,她都能笑的这样开心。 而自己陪在她身边时候,纵使玉一样的捧着,锦衣玉食的供着,她的脸上都难得见一分笑容。 好像也并不是完全这样。 谢梵烟似乎从前也这样笑过,是对自己,只对自己…… 那是什么时候呢,陈瑾瑜几乎要忘了。 “世,世子爷!” 在给谢梵烟捧雪的雪茹一不留神便看到了这院子的不速之客,待看清之后,心里一慌,手里的雪纷纷散了,忙唤道。 雪茹的声音也惊醒了另外三人,忙朝这边看来,果然是世子爷! 脂容脂玉忙过来请安。 谢梵烟也慢慢站起了身子,许是蹲久的缘故,站的有些晃,后退一步才站稳。 也不上前,就这样遥遥的看着陈瑾瑜。 陈瑾瑜看着笑容渐渐消失了的谢梵烟,心里忽然有一种难受的情绪,像是自己打破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一般。 谢梵烟表面平静,心里却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竟然是姐……不,是世子爷来了。 这些日子和脂容脂玉的聊天中,谢梵烟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好像并不喜欢这个丈夫。 总是拒之千里之外,冷冷的对待着。 可这是为什么呢,谢梵烟看着这个一身玄衣,挺直的鼻梁,眸色幽深面目俊朗的男人,淡淡的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呢。 只是既然不喜,那便不喜了吧。 如今这样仿佛被人遗忘清净自在的日子,才是这具身体的内心真正想要的么? 若是。不喜,自己又何必去争。 放他走吧,到那个月华居的女人身边,自己落到个自如不是? 这样想着,见眼前那个男人一句话不说的忽然就转身走了,玄衣还在冷风里猎猎飞扬,转身的男人却再不回头。 谢梵烟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很好,就这样维持吧。 只是此时的谢梵烟终究想的太简单,许多纷繁复杂的事情并非将它放着,就能够被解决。 而许多时候宁静,有时却是麻烦的开端。 只是这段日子毕竟存在过,欢乐那般真实,印在了这个院落中的每个人心中。 第十八章 和融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初阳徐上,慢慢消融了冰雪,淡淡的柔光洒在漫天的白,为隔夜的积雪镀上了一层金边,甚是美丽。 晔林原本是长康王府最生机盎然的地方,没有之一,因为这里草木幽深,夏日常常有鸟落而居,莺啼雀鸣,十分热闹,而在冬日,枯枝上的鸟巢早已空置,积雪覆盖在枝叶,银装素裹。 走进晔林,上了一层层台阶,走过长长的游廊,在一片小小的却精致清澈的湖泊旁,有一座清幽别致,又严肃大气的院落,门口仅仅是洒扫的丫鬟们都锦衣华服,面目稚嫩表情安静,做着手里的活,无交头接耳。 这便是长康王府老夫人陈刘氏的住处了。 刘老夫人此时正在屋内,脚边颂风正不轻不重的给她捶着腿,身后是清泉给她舒舒服服的捏着肩。 这两个,连同紫叶夏荷一并,都是晔林刘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是刘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 此时,晔林却来了位客人。 “殿下的吩咐,老身都按着去做了,可惜她命大不死,如今老身又将她禁足在了并蒂苑,怎么,殿下还不满意么?”刘老夫人看着眼前的来人,语气有些不耐。 “回老夫人,殿下的意思,人,还是放出来比较好,禁足并不能解决问题。”来人的语气恭谨,对刘老夫人并无丝毫懈怠。 “放出来,哼,好好的禁足便是,为何又要放出了,你们殿下不是早不乐意看到她么?” “回老夫人,殿下的意思是,禁足只是一时的,要除了祸患,才是一世的,老夫人不如且由着她,她自由了,才有犯错的可能,犯错了,才能彻底的将她收拾了不是?” “不是我说她,我这个孙媳妇,礼仪诗书,样样精通,真真是个大家闺秀,旁人丝毫挑不出一丝错来,若不然,你家殿下何苦用那样的法子逼她,放出来,只怕是你们想的简单了。”刘老夫人轻嗤一声。 “她不犯错,就不能引着她往错路走么。听说世子爷有了新宠,对她置若罔闻,这才风华正茂的女人,老夫人难道还不懂这样年纪的女人的心?” 刘老夫人半闭着的眼睛霍然睁开了,一下子坐起身子,久久盯着来人,许久都不做声。 来人倒也不惧,只是回望着刘老夫人,年轻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约莫近百息的功夫,刘老夫人终于说话了,“告诉你们殿下,老身知道了。” 来人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起身要告辞,临走还是迟疑了下,回头给刘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真的不想知道我们殿下为何定要与你们少夫人为难吗?” 刘老夫人重新闭眼,在贵妃榻上躺了下去,丝毫不犹豫的回道,“不想,若是老身知道了,只怕殿下也不会放过老身,老身只要知道,我这个孙媳妇得罪了你们殿下,我若是不配合,就会给我们长康王府招来祸端便是了。” “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当真精明,无怪乎当初……”来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终于没说,“罢了,前尘往事,老夫人也定是不想提了,那容在下告退。” 这一回,刘老夫人再未睁开眼,呼吸沉静,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真的消失了,刘老夫人才睁开眼,看了看身前面无表情一心捶腿的颂风,目光里露出一丝满意,身边的女婢,都绝不会是多嘴多舌的,只是,到底年轻些,商量事情,还是贴心的老人好啊。 “去请你环姑姑来。”刘老夫人和颜悦色的对颂风道。 “是。”颂风起身,依言而去。 “你也去歇一歇吧,看看小厨房今日做了茶叶酥和辣豆腐皮包儿么,你们环姑姑最爱吃的。”老夫人又对还在给自己捏肩的清泉说道。 “是。” 清泉也停下手,行了礼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环姑姑才推开门进来,身后并未跟来人。 晔林的环姑,是打小儿伺候老夫人的人,年轻时候更为了护着老夫人落下了一身儿病根,如今在晔林,也有丫鬟伺候,家中子侄,也都对她十分尊敬,在晔林,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老夫人一遇到难事,就习惯性的找环姑商量,商量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这也是多年的习惯。 “老夫人,这……这怎么能行,您可要想好,一个人自尽了,还有说道,若是不贞的名声传出去,也是我们王府的污点啊。”环姑听了老夫人的话,一脸惊愕的表情。 老夫人却一脸沉痛,“我何尝不知道这个,为了王府,不说老王爷和我,就连你也功不可没,可是如今时境不同,从前,咱们老王爷是先帝最信任的哥哥,老王爷对我大昭国一身功劳也无人可指摘,可是如今,先帝没了,老王爷没了,当初先帝和咱们老王爷最看中的二皇子殿下也没了!和融长公主一手将自己幼弟,从前最不受重视的七皇子送上皇位。皇帝早就忌惮着我们长康王府,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既不肯放我们回封地,也不重用我们王府的子侄,现在孙媳得罪了和融长公主,你说我们除了按长公主的去做,还能有别的路么?” 环姑沉默了,和融长公主和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如今这天下两个最位高权重的人,昔日母妃却只是个不受宠的婕妤,最先给先帝生下了女儿,也就是和融长公主,可是之后被冷落多年,直到后来先帝念旧情又宠幸一次,竟生了七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先帝才拟旨升了昭容,算是位列九嫔,却连四妃都不是。 和融长公主是先帝大公主,虽是女流,却手段凌厉狠辣,嫁出宫后辅佐夫君,为大昭国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在东宫二皇子殿下去世,先帝病重时出面稳住局面,收拾了几个不安分的弟弟和逆臣,若不是女流,这帝位,便该是她的了吧。 “如今,长公主的女儿,也与修麟一般大吧。”修麟,是陈浩的小字。 “是啊,时间当真不饶人啊。” 不知如今的和融长公主,是不是还有当年的气魄和风度,只是这并不重要,如今她就算不具备这些,长康王府也招惹不起,因为皇帝最尊重的,就是和融这个长姐了,就连和融长公主的女儿,也在其出生当日,就被皇帝破例亲封为嘉和公主,可见圣心。 屋内的两个人,俱在唏嘘声中陷入了回忆…… 第十九章 残魂 而在京城的另一边,美轮美奂精致又不失气势的长公主府内,那个衣着华丽妆容精致明艳不可方物,偏又神情冷漠慵懒的女人,正坐在披着整张虎皮的太师椅上,摆弄自己的缠金丝玉珐琅的护甲,听了底下年轻人对自己的禀告,轻轻嗤笑一声, “看来昔日赫赫有名的河东狮刘巧珍,真的老了呢,这样的要求都会答应下来。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分毫不让的性子,连先帝都要给几分薄面。” “她也是自知,目前的长康王府无法与殿下您对抗吧,昔日老长康王手里有整个大昭的兵马,如今兵权都在驸马手里。殿下,不过我们这样是不是多此一举了,上次失手算她命大,这次刚好那位禁足,我们暗卫出动,可以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年轻人说着,一面比划了一个姿势,眼光里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 长公主却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这次说是得手,我们也算是得手了,目的也算达到,只是你们几个搜了半天,可有搜出什么?白养你们这么多年,脑子还不如一个妇人!” 那年轻人难得的红了脸,不过目光里的凶狠之色更甚。 长公主继续道:“这次让长康王府那般做,目的并非要取她性命,而是让她彻底被长康王府厌弃,名正言顺的被休离出府,那谢家,早就传出不要这两个女儿了,她无家可回无路可走,到那时候,随便耍点心思,不论是软的硬的,她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 “长公主英明!” …… 与此同时,并蒂苑内,谢梵烟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针对自己的风雨,而在屋内燃了一支静心的檀香,命脂容脂玉还有雪茹都各自去歇着,别来打扰,独自把自己关在房中。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具身体上似乎有残留的意识! 初时因为心中慌乱,且想得太多,竟未察觉,而这些日子过得轻松平静,想的事情渐渐少了,谢梵烟发觉这具身体似乎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微弱的意识。 最先发现的时候是那日目睹世子陈瑾瑜离去的背影,谢梵烟先是紧张,而后自以为不喜欢,因此沉默,直到陈瑾瑜主动离开才放松下来,而放松下来,竟然从心底觉出了一丝深切的悲伤来。 谢梵烟留心到心绪变化,捂着心有一丝愕然。 先前总是先入为主的定印象,以为喜欢,或者以为不喜欢,见到每个人心里都紧张复杂,沉甸甸的,生怕犯错误,因此没空留意其他细微的情绪。 而谢梵烟这次留意到心绪变化后,仔细想了许久,便开始试着在门口多走走,虽然走的稍微远些就会被门口的嬷嬷笑着拦下,说老夫人的意思,让自己安心养病,在此之前不要出门见人的好,但左右并蒂苑并不小,就算绕着走一走也能遇见一些人,都是些路过的丫鬟嬷嬷。 谢梵烟见到每个人都会试着放松心情,仔细而小心的感受内心心绪的变化,没有紧张,也没有先入而主的自以为,不急着先下判断,果然,内心就会慢慢涌出一种情感,或是轻松,或是害怕,或是厌烦。 对着门口守在那里整天对自己假笑的嬷嬷,是一种淡淡的厌烦。 对脂容脂玉,是愉悦和亲切。 还有对一些别的路过的丫鬟,都会各自有一些情绪。 谢梵烟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身着红衣裳面容俊俏的丫鬟,谢梵烟见她心里竟然淡淡的恐惧和恶心的感觉。 细心记下那人的面貌,谢梵烟心里却是越来越激动。 这个意识,仔细辨别,并不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那便是…… 姐姐! 此时谢梵烟静静的坐在床榻上,袅袅的烟雾升腾,让自己安心的甜香入鼻,心里踏实而宁静。 就在这份宁静中,谢梵烟仔细的察觉着心里,那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脑海里,自己来的这些日子,见到的王府的人,慢慢的过滤了一遍,在脑海里静静的走,然后感受心里的变化。 却发觉心里情绪变得冷淡了一些。 尤其回忆起月华居的场景,心里的冷意更甚。 慢慢回忆起谢梵煜本身的相貌,心里那股情绪才微微的暖了暖,却还泛着酸意。 这样的酸意,竟像是,要流泪的眼。 谢梵烟眼里真的流下泪来。 如今可以确定了。 自己身上,是有本体的一丝魂魄在的! 谢梵烟捂着胸口,表情又哭又笑。 好歹,你没有真的舍得抛下我。 好歹,你如今还陪伴着我。 如今我成了你,你陪伴我,你我合二为一,共同在这个身体里。 也觉得这路,不那么难走了。 长夜漫漫,摸摸胸口,似乎不再寂寞。 可是谢梵烟清楚的感受到,那只是一缕意识,并不是思想,不能像自己这般指挥这具身体的行动。 可是,那也够了,心里起码,不再那样空落落了。 这种感觉那般奇妙,让谢梵烟心里觉出了十分的踏实,嘴角慢慢上扬。 在谢梵烟发现了这个现象没多久,便接到消息,自己病渐渐大好,可以在王府随意活动了。 也就是说,那以养病为由变相的禁足,已经结束了。 谢梵烟倒有些莫名其妙,禁足的莫名其妙,解除的也十分突然。 只是,自由了,总是好的。 第一天,陈浩就带着阿松来了,要带自己出门去好好吃一顿,扫扫晦气。 谢梵烟倒有些犹豫,刚可以自由活动就出门,不太好吧。 “不如,我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谢梵烟带着几分试探道。 如今已知老夫人对自己十分不喜,陈瑾瑜待自己置之不理,而曲线救国的唯一方式,好像就在这夫人了。 若是夫人能够喜欢自己,那么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也会稍微顺一些。 “还是嫂嫂想得周到,的确是该先去看看母亲,瞧我,都欢喜的忘了,看完母亲,也顺便探探祖母的口风,最后祖母那里也去一去,毕竟咱们是一家人,那道姑是道姑的话,如何能信。”陈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道姑……谢梵烟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这个词了,亦知道如今老夫人这般待自己,是因为道姑的什么话。 陈浩看谢梵烟忽然迟疑思考起来,以为谢梵烟是害怕祖母,忙道,“你放心,今日我陪你去,有我在,祖母也不会如何挑你的。” 第二十章 李氏 都说是隔辈亲,老人家就算再严肃,见到自己这样聪明可人的孙子,自然也是会喜欢的。 谢梵烟笑了笑,道了一句:“多谢。” 去陈家大夫人的路上,谢梵烟有些忐忑,这些日子未曾听说过这个人,并不知她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但无论如何,就算不见得待自己坏,那定也不会是好的,若不然,这些日子自己也不会那般被遗忘在并蒂苑,除了陈浩,再无人问一句冷暖了。 想到这个夫人,谢梵烟只记得似乎是姓李,别的毫无印象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在这家里也是不轻的角色,只是似乎从从前到如今,并无太大存在感一般。 路上陈浩看谢梵烟闷闷不乐的样子,忙讲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说给谢梵烟,想努力让自己的嫂嫂开心些。 谢梵烟见陈浩百般惹自己开心,心知他的用心,也暂且抛下担心,开朗的笑起来。 眼前却忽然多了一重阴影,身体比意识的反应更快,二人立刻止住了步子。 前面已落下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身着紫色的棉袍,干练精干,身上披了一个棉氅,有些破旧了。对谢梵烟和陈浩行礼道:“属下见过少夫人,浩少爷。” “阿月!”陈浩看到来人,显然十分激动,不由得招手,“你这几日可算有消息了。” 阿月? 谢梵烟下意识的摇摇头,并不认识,也并未见过,不过看陈浩的样子,应当是熟人吧。 将心理放松,看向来人,很快,内心里涌出一点点亲切的感觉。 是亲切。 看来这个叫阿月的姑娘与姐姐相处的不错。 只是看起来不知是做什么的,自称属下,那就既不是服侍的丫鬟,也不是厨娘嬷嬷管事什么的。 阿月先是冲谢梵烟笑了笑,谢梵烟微微一怔,才发觉这个姑娘长得真好看,若是抿着嘴,又会显的严肃冰冷,而这一笑,立刻让人打破原有的印象,让人打心眼里觉得甜甜的。 谢梵烟也不由得冲她一笑。 阿月这才带着笑走到陈浩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陈浩听了,显得十分开心,一连问了几句,“当真么?”在一次次得到阿月肯定的答复后,陈浩竟不由得跳了起来,“那可就太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去找祖母,定要将这件事原本说给祖母听,还嫂子一个公道。” 是和自己有关么? 谢梵烟看着身边笑容俱是开朗的两人,微微惘然。 陈浩看向谢梵烟,“嫂子,你放心好了,这次见过母亲,咱们就去找祖母,哼,区区一个道姑竟然敢冒充天机楼门下,妖言惑众,可惜人已经跑了,不然定治她重罪!” 道姑,又是道姑……谢梵烟好奇更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让老夫人会这般不喜自己。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浩少爷了,属下还要回世子爷那里复命。”阿月也笑,看着谢梵烟似乎有话要说,终于是没说。 “复命?大哥也知道我吩咐你的这件事么?”陈浩有些奇怪的问道。 阿月又笑,“自然是这样,若不是他默许,属下行事怎么会如此顺利。” 陈浩听了看向谢梵烟高兴的说道,“我就说,大哥心里还是有嫂子的。” 有,么? 若有,这些日子宿在姨娘院里,任并蒂苑被白雪覆满,荒凉的几乎无以复加,也不来安慰一句,解释一句么。 谢梵烟笑一笑,不说话了。 阿月又像突然来了的那般,飞身身影又一闪而逝。 哇!好厉害! 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属下”。 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赞叹一声,不敢真的喊出来,生怕引来怀疑。 陈浩的步子放的大了,心情变得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话也多了起来。 谢梵烟看的好笑,又更加想知道,方才阿月究竟和陈浩说了什么话。 真的能够让老夫人不再厌恶自己么? 路稍远,谢梵烟仔细的记着路,和陈浩两个人说着话也就到了。 是一个清净的院落,门口是一个墨漆金字的匾额,上面四个字苍劲有力,“蓝葵士居”。 这字真有力。谢梵烟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书写此字的人用力挥毫的模样,记得父亲很小时候教自己练字是说过,字如人,人如字,写这字的人,定也是一般坚毅吧。 陈浩已经推门而入,谢梵烟连忙跟上,路上遇到的仆从们看到谢梵烟时候表情有些吃惊讶异,但随即皆低头行礼,并无二话。 路过被打扫的干净整洁的花园,绕过游廊,青石板的石阶,一步步踏上去,陈浩已经推开了正屋的门。 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忐忑,谢梵烟提了提长裙,跟着进去了。 正厅并无人,与陈浩一起走出待客的正厅,从偏门而出,又绕过游廊,进了内室。 内室气氛一下子活泼很多,外面几个丫鬟守着,七七八八的说着闲话,还嗑着瓜子。 先见到陈浩,都迎了上去,脸微微冲里喊道:“浩少爷来了。” “快去告诉夫人,浩少爷来看夫人了。” 接下来才看到慢一步进入的谢梵烟,几个丫鬟表情明显愣了愣,还是一个反应快的追加了一句,“还有少夫人,一同来了。莫忘记禀告。” 谢梵烟强撑起得体的笑容,终于抬脚进去。 身后几个丫鬟还在低声私语,“她怎么来了?” “是啊,我不是听说禁足了么?” “是来求夫人给老夫人说好话的么?她可是克老夫人呢,老夫人岂能容得了她?夫人可千万别听她的,去犯傻得罪老夫人。” “红芍姐姐说得对。” …… 里面倒安静多了,燃的似乎是百合香,香味淡淡的。 一个看起来美丽温柔的妇人,正安静的靠在罗汉床上读书,旁边还放着一盏茶,几碟果脯点心。 “母亲!”陈浩先扑过去。 “浩儿来了。”妇人搁下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淡淡的笑着揽过自己的小儿子,目光却看向跟进来的谢梵烟。 谢梵烟连忙上前,端正的行礼,“媳妇见过母亲。” “你来了?坐,你出门可是征得老夫人同意了?”语调安静平和,听不出喜怒,不知为何,却让谢梵烟的心平静下来。 心平静下来,看向谢夫人李氏,心里竟涌出几分眷恋欢喜的情绪。 谢梵烟察觉到,心里更是安心,她,应当是待自己好的吧。 第二十一章 通透 “你妹妹的事我听说了,知道你们姐妹向来情深,你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句节哀顺变,却是晚了。” 待谢梵烟坐定,李氏缓缓开口。 谢梵烟心里一揪,莫名伤痛起来,自从留意到这一抹残留意识的存在后,谢梵烟闲时便仔细查探内心,小心挖掘这一抹意识,这些天来能越来越频繁清晰的感受到心里不属于自己的那层变化。 压抑住心里难受的情绪,谢梵烟努力做出笑颜,“这些日子媳妇也想的开了,所谓生死有命,过度执着反倒是累了自己,何况,或许妹妹轻松的是妹妹,反倒是解脱了。”许是因为身体里残留的意识对李氏淡淡的好感,许是因为这内室安静宁和的气氛,许是因为李氏温和平静的面容,谢梵烟竟将心中话说出了。 说完觉得不对,连忙抬头,有些惶恐,生怕李氏不喜自己这样悲观的心态,或者以为自己心怀怨怼。 李氏闻言却并未露出不满,反倒是一笑,笑的有几抹自嘲,“难为你这年纪能看的通透,逝者已矣,倒是我们还要在这红尘中煎熬。” 不知谢梵烟是不是看错了,李氏那一瞬间竟露出了几分寂寞的神色,不过那神情只是一闪而逝,李氏又看着谢梵烟道,“原本你打理这府上上下事,俱都井井有条,我也乐得个清净,只是你出了那样的事,瑾瑜这孩子便将府上钥匙腰牌账册什么的重给了我,我又岂是愿意做这些的,推给了你二叔婶,好教你知道。” 谢梵烟连忙道,“我毕竟年轻,这些事还是长辈们做的细致。我是不如的。”心里对李氏好感又添了几分,这原本是不必告诉自己的,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话不能这样说,这王府长媳毕竟是你,这些事早晚也还会回到你身上,只是你和老夫人还有瑾瑜的关系,我都听说了,还是要靠你自己认真经营,你这一遭,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明白一些了,不是仰脖子饮了毒,就真的能够解决这许多问题了。”李氏的话语重心长。 “母亲。”陈浩好不容易有话接口,“您放心就是,一会儿我陪嫂子去见祖母,这一回肯定会消除祖母对嫂子的误会,只是大哥那里……他也实在不像话,母亲该说说他,给嫂子主持公道才是。” 李氏目光落到小儿子身上,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你这傻孩子,你祖母跟你嫂子之间怕不是误会这样简单,还有你大哥,他性子最倔,岂是我能说动的,这路啊,不能靠别人,还是要靠自己,你嫂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知道么?你虽然是嫡次子,担子没有你大哥那么重,可是也该……” “好啦好啦母亲,你说的我都知道啦,我在很努力的学习大哥了。”陈浩一听这些是早就听惯了的唠叨,忙给李氏端了一杯茶到嘴边,笑着打断。 李氏看到鼻子跟前的茶盏,苦笑一声,接过不语了。 陈浩才又道,“嫂子和祖母怎么不会是误会呢,之前祖母多喜欢嫂子啊,夸嫂子聪明伶俐,人前人后都带在身边,谁都知道祖母最买嫂子的面子。可突然为了一句无稽之谈就不待见嫂子了,可不是误会?我一会定要让祖母看清那个道姑的真面目!”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小儿子激动而坚定的神采,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 她要如何说呢,那位老夫人年轻时候是如何模样,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一生最厌人说什么牛鬼蛇神了,就算真的天机楼楼主,传说中的有鬼神不测天机神算的传奇高人来给刘老夫人卜卦,刘老夫人心里都未必会恭敬在意。 这样的人,岂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姑的一句话,就厌弃自己看重的长孙媳呢。 只怕是有别的原因…… 可是这样的话现在说了,他们也不以为然吧。 还是让他们去撞撞南墙的好。 李氏今日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其余时候便听陈浩给她讲,她大多是抿茶不语。 谢梵烟则是出神想事情。 现在可以确定了,自己这个母亲李氏,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相反还很和蔼温婉,给人很舒服安心的感觉。 可是同时,明显又是个不喜多事,洁身自好的人,万万不会管自己的事。 或许就算想管,也知管不到吧。 老夫人不会听她的,陈瑾瑜听起来似乎也并不听从。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啊…… 谢梵烟心里叹息一声。 在李氏这歇了歇,看李氏话明显少了,加上陈浩心中还有事,便拉着谢梵烟起身要告辞。 李氏知道她们要去老夫人那里,也不多拦着,挥挥手让去了。 只是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南珠和玉片叶子串成的门帘后面,李氏手里端着的茶盏久久没有喝一口,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忧。 这个儿媳妇,是自己看好的。 儿子娶谢氏时候的欢喜激动,历历在目,可以看出儿子对谢梵烟,也真心是喜欢。 后来府里有传言,儿媳待自己儿子并非真心,始终冷淡,且不上心。 甚至一日儿子醉酒发烧后自己去陪,儿子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做母亲的,冷眼瞧着自己这个儿媳,平日虽然的确清冷,可未免便是无情。 怎么说呢,是一种身为母亲,身为女人与身俱来的直觉吧。 从谢氏给儿子绣的香囊上缜密的针脚看出,从谢氏偶尔投向儿子的目光中看出,从谢氏从前在自己面前对儿子的若有若无的维护可以看出。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是有情的两个人,却弄的这样僵,明明感情可以很好的去表达,得到很好的回应,可以很幸福的两个人,却因为感情表达的失败,而弄得双双不痛快。 以至于儿子如今抬了房姨娘进家来宠着,儿媳孤零零的在院落里熬。自己虽然不曾去问候一声,可毕竟也是知道的。 如今老夫人也…… 自己这个儿媳妇,难啊。 比起自己当初呢,李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得,嘴角又挂上一抹自嘲,以为熬不过的,这不是熬过来了么。 曾视这王府为金丝雀笼,如今自己这个金丝雀,倒也过的蛮好的。 李氏放下茶盏,将身子放松靠了下去,舒服的躺在罗汉床的锦垫上,闭上了眼。 第二十二章 真假 陈浩带着谢梵烟走了颇长的路,一路上谢梵烟都仔细认真的记着路,嘴里不由得道,“慢点慢点,我都跟不上了。” 陈浩是心中有事,急着想带谢梵烟去见祖母,自己拜托阿月打探的消息对嫂子十分有利,陈浩心里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瞧,自己也是能够用脑子的,比大哥也不差。 尤其是想到这次可以保护自己一向亲近的长嫂,陈浩心里更是激动,脚下如飞,听到谢梵烟的话,陈浩才醒悟过来,笑着缓下了步子。 “前面就是晔林了。嫂子可觉得累?” 晔林啊,老夫人住在这里。 “倒不觉得累,只怕一路疾行,狼狈失仪,我们还是慢些吧。” 陈浩回头,却看得怔住了,谢梵烟果然是走的急促,仪态有些不整,面色红润的异常,喘气也粗了几分,许是连日生病瘦了许多,肩上的外氅有些披不住了,几乎滑落下来,而裤脚也不知是从哪里沾上了几点泥点。 只是长嫂这样,似乎更有凡世的感觉,不同于往日的仪态端庄不出一丝漏,倒添了几分真实活泼的感觉。 谢梵烟看陈浩转头看自己发愣,下意识的抬手抚脸,“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不,没有,的确该慢一些,祖母最看重仪态礼仪了。”陈浩说着,脸一红,扭头继续往前走着,脚步慢下很多。 谢梵烟也得以理了理身上,喘匀气跟上陈浩。 走进晔林,谢梵烟只觉得安静的异常,许是因为心里惶恐的原因,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陈浩察觉到,回头用眼光询问谢梵烟。 谢梵烟想了想,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现在打退堂鼓的理由,何况今日不来,早晚也得来吧。 “无事,走得累了,容我缓口气。”谢梵烟强撑笑容,可那笑容有些单薄脆弱。 陈浩猜到她畏惧祖母,忙安慰道,“相信我,嫂子,今日我定会让祖母还你一个公道的,祖母以前不是对嫂子很好么,总是夸奖你呢。” 谢梵烟笑着点头,不语。 是因为心慌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淡淡的不安。 进了屋子,谢梵烟深吸一口气,跟着陈浩进了内室。 里室暖融融的,熏着香,香气淡淡扑鼻,刚一路走来受着冷风的谢梵烟,一下子觉得仿若置身春天般,全身毛孔的泰然舒展,十分舒服。 陈浩已经扑到了老夫人膝下,“祖母!” 老夫人见到陈浩,露出笑容,“今个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说冬日天寒,不必天天请安么,倒是跟着你嫂子一起来的。”说着看了一眼谢梵烟,眸光微微闪烁,有些复杂。 谢梵烟顺势上前请安:“媳妇儿给祖母请安。” “嗯,起来坐吧。”老夫人躺在炕上,见了谢梵烟并未表现出现喜,亦或不喜。 谢梵烟心里稍安,跟着陈浩坐在一边。 陈浩亲自拿了一块点心递过去,“祖母,您可千万别再冷待嫂子了,那道姑说的话不可信。”陈浩看祖母对嫂子冷淡,忙打算将心里的事情告诉祖母。 刘老夫人却轻轻呵斥,“小小年纪,你懂什么,那可是天机楼门下的人,由得你这般不敬?天机楼门下从小参习易经,卜卦十分灵验,不少人千金买一卦。还未听过不曾灵验的卦呢。” “若真的是天机楼门下,自然不能怠慢,可如今天机楼名声太大,打着它的名号招摇撞骗的也实在不少,我看那道姑就是个骗子,果然,托人去查了查,她得了祖母您的赏银后就立刻出城了,换成俗家衣衫不说,还换了名字,据说是往东去了,我看她行踪鬼祟,定是心里藏有鬼,总之是信不得的。”陈浩连忙道,语气里透出几许得意,这道姑骗过了王府上下,偏自己查出她有异,祖母知道,岂不会赞自己? 刘老夫人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心里叹一口气,到底是年轻啊。 那个道姑自然是假的,原本就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说来说去,不过是给大家一个自己厌弃孙媳妇的理由罢了。 可是谁都没有质疑过,倒是自己的幼孙初生牛犊,竟去查了个究竟,毕竟就连自己长孙陈瑾瑜都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大家只要知道自己厌弃了谢氏就行了。 稍微年长一点的,还不了解自己么,自己何曾信过什么天命人卦。 他们俱不说什么,便是默认了对谢氏的对待。 谢梵烟也有点紧张的看着刘老夫人,虽然一直没给自己明说,但谢梵烟这些日子通过零碎的话也差不多明白了,是一个卜卦颇有名气的门下弟子给老夫人算了一卦,却是算到自己与老夫人相克。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看老夫人本身了,若是信的,以此理由将自己送出府去,甚至再严重点休弃都是可以的。 若是不信,那就是心里有个结,听过也罢了。 可是,谢梵烟有一点想不明白,长康王府,还有自己母家谢氏,都是名门望族,婚前都该请有名的神算批过八字,若那道姑所言是真,姐姐她……不,是自己,自己如何进得了这长康王府。 一时间几人都静了下去,不说话了,只是满腹心事,却叫旁人猜不明白。 “祖母!”陈浩见祖母沉默,不由得拉了拉刘老夫人的衣襟,想让她说句话来。 “天机门下,一向神秘,换了名字换了衣裳,说不定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毕竟若是暴露了,不知多少人会找她批卦,该多麻烦。”刘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孙子,目光沉静。 “可是孙儿还查到……”陈浩显然没想到祖母会这样说,还要再辩,却被刘老夫人打断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若真心为你长嫂好,就休要再提。”刘老夫人提高声音,下了逐客令:“今日我身子觉得乏,你们无事就下去歇着吧。冬日天冷,不必大老远的来我这里。” 期间并未看一眼谢梵烟。 “祖母,您这样待嫂子不公平!”陈浩赖在刘老夫人身边,有些忿忿。 谢梵烟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涌出淡淡的怜悯来。察觉到那熟悉的却不属于自己的意识,谢梵烟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看着陈浩和老夫人,莫名觉得一片惘然的情绪。 错的究竟是谁呢? 第二十三章 公主 “嫂子,祖母这个意思,是不再介意了么?” 回去的路上,陈浩想着祖母暧昧不明的态度,有些犹豫的问道。 谢梵烟想了想,笑道:“都允许我出门了,且又没有别的训斥,应当是这样的吧。” “可恨那道姑……”陈浩何尝不觉得蹊跷,祖母越是不说嫂子什么,陈浩心里越是不安,再想起那道姑,心里不禁气苦。 “好了,瞧,我还好好的呢。”谢梵烟看陈浩是真心为自己焦急,心里一暖,忙安慰道,“祖母不说我什么,就是说不计较了吧。” 陈浩还要去学堂,已经迟到许久,终于不能再耽误,便和谢梵烟打了招呼,急急忙忙的走了。 谢梵烟独自走在回程的路上。 心里惘然的情绪更甚。 不知为何,今日老夫人一句单独的话都没和自己说。 匆匆两句话打发了,甚至给谢梵烟一种在逃避自己眼神的感觉。 高高在上的在这长康王府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老夫人,竟然会觉得在逃避自己的目光,想想也不可思议。 可是,若这样的感觉是真的,那才真的可怕吧。 让老夫人不敢面对自己的……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原因呢。 谢梵烟越是想,心里越发的不安。 府里上下人对自己都全无恭敬,又是因为什么? 是听说自己八字与老夫人相克,惹老夫人不快,还是因为失宠于世子爷,或者是不再有管理王府内务的权力? 或者兼而有之吧。 轻轻叹息一声,觉得腿都有些重了。 这路,不好走啊。 想着心事,谢梵烟路经月华居,抬眼看了一眼,到底是放慢些了脚步。 这个女子入府,是不是合姐……不,自己的心意呢。 谢梵烟再次在心里强调,自己就是谢梵烟,天下只有这一个谢梵烟!而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已经下了葬。 这样一想,胸口莫名一痛,谢梵烟微微蹙眉,抚了抚心口,双眸有一丝苦楚,抬步往自己的并蒂苑走去,谢梵烟此时只想安安静静热热乎乎的睡一觉。 似乎天不从谢梵烟的愿,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喂,你,站住!” 谢梵烟顿了顿脚步,还是继续往前去了,听这声音一是不熟悉,二是一听就不是善茬,自己能躲还是躲了吧。 身后人却不罢休,“谢梵烟,本公主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站住!” 公主么……公主,殿下! 谢梵烟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站住。 这就是之前派人给自己传话的那个公主么? 到底和姐……不,是自己自尽有什么关系? 回头,迎面走来三人。 中间那个赫然是陈瑾瑜。 而一个一身鹅黄宫裳,身披雪白狐裘,约莫是二八年华,面容娇俏可人的少女便紧紧跟在陈瑾瑜右面,看见谢梵烟转身,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离二人稍远处,陈瑾瑜的另一边,站着另一个姑娘,粉色的冬裳,手里紧抱着暖炉,妆容细致,看向谢梵烟,面目清冷。 三人一起走来。 谢梵烟莫名手里出汗,有些紧张。 那个粉裳姑娘她是认识的,是陈瑾瑜陈浩唯一的妹妹,虽然是庶出,但听说住的是嫡女的阁楼,颇得人宠爱。 另一个就是那公主殿下么,和自己想得有些不同。 眼见几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谢梵烟心里萌生了退缩的意思,到底是不擅长打交道的。 终于是勉强自己一直站立在原地,而陈瑾瑜三人也在她面前站定。 该怎么打招呼呢,应当是公主为尊,可是自己之前一直没见过这样尊贵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里也在忐忑,她便是公主么,为何会对自己有隐隐的敌意在。 “瑾瑜哥哥,这就是你的嫡妻啊,我看一点规矩也不懂,这么久不见了,对吾该怎么行礼都忘了么?”鹅黄宫裳的女子先开口,努力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沉稳样子,到底是不太像。 真是抱歉,我还真的是忘了。谢梵烟内心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既然她真的是公主,那总要打个招呼的。 “公主,世子。”谢梵烟终于开口,打了一个最短的招呼。 粉裳女子也开口,淡漠的唤了一声:“嫂子。”便不言语了。 “菁菁!你理她做什么,我不是都听说她这正室的名分都保不住了么,你还叫她!”那鹅黄宫裳的女子听见陈瑾瑜妹妹陈菁菁这样唤谢梵烟,显得很生气。 谢梵烟觉得一路走来,脸有些冻得僵硬了,竟做不出表情,心里却一阵惊涛骇浪,自己终于可以随意出门不用拘束在并蒂苑了,却传来自己少夫人身份保不住的消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下意识的看向陈瑾瑜,陈瑾瑜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谢梵烟,二人短暂的对视,却没有半分交流和默契。 他宠了新人,终于是要舍了旧人么,是啊,这样还能成全他的一片孝心不是么?免得自己克了他祖母!谢梵烟心里忿忿的想。 她听了这样的话都无多余表情,果然是在等着这一天吧,哼,她不做自己妻了,便能和别人远走高飞?真是笑话,自己会制造出这样让人耻笑长康王府的笑柄么? “公主快别说这样的话。”陈菁菁犹豫了一下开口,“到底没听祖母和父亲母亲这样说,不作数的。” “怎么不作数,我看这是早晚的事!她这样子怎么配得上瑾瑜哥哥。” 谢梵烟看着眼前的公主,陈瑾瑜何时认识这样一位公主,她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与自己自尽有什么联系么? 谢梵烟试着放松自己,看着眼前的人,想从心里找出一点情绪,却是无果,第一次见公主,而这三人又这般对自己怀有恶意,让谢梵烟的心充满紧张和不安,实在平静不下去。 “喂,本公主说的就是你,你明明就配不上这长康王府少夫人的位置,还不自请下堂,偏偏要霸着这位置不动,真是厚脸皮。”宫裳公主见谢梵烟不理会自己,反而与陈瑾瑜对视,心里怒气冲冲,不由得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自请下堂?我凭什么配不起这个位置?世子爷,妾身愚昧,还望世子爷给妾身解惑。”谢梵烟也曾是和人斗嘴斗习惯的,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气。 陈瑾瑜一愣,万没想到谢梵烟竟是这样的回话。 “公主,敬您是公主,那是因为您身份尊贵。”谢梵烟看向公主,“只是不是因为您身份尊贵,就能插手我长康王府的事情,长康王府的少夫人由谁做,公主您怕是没有决定权的。”谢梵烟不等陈瑾瑜回话,又拿话堵公主。 并非自己不敬,只是若是把少夫人这个头衔弄丢了,自己还剩什么呢?只剩了一个再回不去的家罢了…… 第二十四章 巴掌 “你,你竟敢顶撞本公主!你这个贱妇!”那公主显然是没想到谢梵烟会还嘴,气的用手指着谢梵烟,手指发抖,将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最恶毒的话脱口骂了出去。 她的确生气,以前瑾瑜哥哥总是宠着这个女人,连带着都总不愿意见自己,后来听说她不再受宠,便常常借口出宫,想出出以前的气,在谢梵烟面前点眼药,逞威风,谢梵烟却一次都没有反驳过自己,如今她胆子是大了么?有什么底气! “公主,我是世子爷的妻,我若是贱妇,那世子爷就是贱人了。原来竟不知公主与世子爷有这么大的仇怨在,不过公主您既然想骂世子爷,又何必拐着弯来为难我!”谢梵烟看着眼前这位公主愤怒的目光,眼神平静。 笑话,之前在梁国公府与那么多姬妾天天争,别的不会,口舌之能自然不逞多让。 “本公主骂的就是你,你少往瑾瑜哥哥身上扯,我,我怎么会骂瑾瑜哥哥?”公主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了,急着分辨。 “我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他是长康王府的世子爷,我跟他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你骂我就是骂他,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你说我是贱妇就是说他是贱人!”谢梵烟丝毫不让,好好利用了利用自己现如今的身份。 话音刚落,却听陈瑾瑜后面的陈菁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谢梵烟不由得看了一眼,却见原本清冷的姑娘因为忽然绽放的笑容而显得如春风拂面般舒服美好,珍珠般的牙齿反射着白玉一样的光,笑的温和又夺目,一时有些怔住。 那公主却显得十分生气,原本被谢梵烟的那一句“夫妻一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刺的心都有点痛,看谢梵烟的笑容都觉得充满炫耀的晃人的眼。如今听了陈菁菁的笑容,一张脸立刻就变了,“菁菁,我对你这样好,你,你居然帮她!” 陈菁菁笑容又沉寂下去,显得有点愣,显然不明白自己笑一笑怎么就成了站队了。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和蕊珠公主在一起久了,也知道她的脾气,脾气是坏,不过晾着她一会功夫自己又会好的,她对哥哥的心思昭然若揭,倒是连着自己一起笼络。 对自己不错,这也是真的,可是一想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脾气还十分娇纵的公主要当自己长嫂,陈菁菁又觉得难以接受,平日只能装傻充愣。 陈瑾瑜在一旁站着,一直未插话,只是看向谢梵烟的眼神带了几分诧异和探究。 夫妻一体么?她当真会这样想? 不知为何,谢梵烟给自己的感觉,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以前她见蕊珠公主的时候,都毕恭毕敬,不曾怠慢过一分,蕊珠公主对她的挑衅,都会被淡淡一笑置之,仿佛,根本不曾在意一般。 现在为何,却是一副在意的模样? 是自己冷她久了,她的心反而热和过来了? 陈瑾瑜自嘲的摇摇头,早知她的心意,又何必在这里自欺欺人。 她只是到底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吧。 “瑾瑜哥哥,你来说,她是不是配得上做这王府的少夫人。”蕊珠公主看陈菁菁不理会自己,心里更加委屈,可是又不敢真的将自己的脾气发在她身上,毕竟她是瑾瑜哥哥的幼妹,只能一脸期盼的看向陈瑾瑜,希望他为自己说几句话。 “配不配得上,已经做了,多说这些做什么。”陈瑾瑜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看到蕊珠公主一张脸终于惨白,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温和的添了一句:“你不是让我带你去书房看我新写的字么,何必在这不相干的人面前耽误功夫,一会儿你又得走,多不划算。” 蕊珠公主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笑着点头,正待说什么,那边谢梵烟听了陈瑾瑜的话心里恼火,她虽然不明白之前自己与陈瑾瑜的夫妻生活是怎样的,可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的话,眼里哪里容得下一点沙,夫妻就是夫妻,和陈瑾瑜的事情是自己的事情,但自己在这位置一天,这个位置就由不得人随便嘲笑染指,看着陈瑾瑜十分有风度又漫不经心的说出这样的话,哪能轻易放过。 “这我可是听不懂了,这是长康王府,你是世子爷,我是世子夫人,菁菁是你妹妹,那这里面究竟谁是不相干的人!” 反唇相讥,分明是说蕊珠公主才是那不相干的人。 菁菁原本绷紧的脸又是一松,笑意浮上。 这嫂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也是个这样有趣的人。 蕊珠公主再也耐不住,看着谢梵烟的脸眼里几乎要喷火,脑海里忽然浮现起自己母妃生气时候的模样,冷着脸,对着跪在地下的宫人狠狠的掌嘴,自己却还从来不曾尝试过。 如今气上心头,哪里还顾得其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谢梵烟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对本公主这般无礼,等我回去回禀父皇母妃,要让他们狠狠的罚你!” 谢梵烟连忙捂脸,看向蕊珠公主,她竟然打了自己! 是啊,她毕竟是公主。 她打了自己,自己也无可奈何,毕竟不能还手。 都怪自己,逞口舌之利罢了。 只是那两个人,虽是自己名义上亲近的人,却是不肯帮自己的,只有自己帮助自己去争这口气,有错吗? 谢梵烟觉得脸疼痛无比,原本就冻得有些僵硬的皮肤,又挨了这一下,虽然力道并不大,但足够伤人。 抽抽鼻子,好像眼泪都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是我冒犯了,便不在这里碍公主的眼了,容告退。”谢梵烟坚决不肯在这三个人面前展示眼泪,因为知道换来的不可能是同情,只会是嘲讽和讥笑。低头行礼,示弱回头便离开。 蕊珠公主火气才慢慢消下去,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人,顾不得谢梵烟,忙看向陈瑾瑜,生怕他会生气。 却是见陈瑾瑜只是抿着唇,看着前面那个愈走愈快的背影,一言不发。眼神很空旷,像是什么内容都没有,但又仿佛含有很多内容。 “瑾瑜哥哥。”蕊珠公主轻轻的唤了一声。 陈瑾瑜收回目光,率先进了月华居,“走吧,去书房看字画。” 陈菁菁和蕊珠公主连忙跟上。 而谢梵烟,在转身之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被北风吹着,仿佛要冻成冰。 心里的某一块地方,也仿佛渐渐变凉,变硬…… 第二十五章 前情 自从谢梵烟病愈,能在府里走动后,府里上下对谢梵烟的态度却变得暧昧起来,虽并未添人,但初初几天,也有小厮丫鬟日日给并蒂苑扫雪收拾,并蒂苑变得齐整了许多。 只是观望了几日,看到慧世子陈瑾瑜仍旧一步未踏入并蒂苑,而天晴老夫人请了一出戏班在园子里热闹,邀了王府众人,独独漏了一个谢梵烟,兼之几日前便传出说王府常客蕊珠公主上门,打了少夫人一个巴掌,并扬言少夫人的位置坐不久了,而当日在场的世子爷并未反驳。 种种迹象,让底下的人重新放宽了心,迅速理解了老夫人和世子爷对少夫人的态度,待并蒂苑更加怠慢起来。甚至日常必须的炭火都给的不足了。 而谢梵烟自那日回并蒂苑后,脸上的掌印并未消退,脂容脂玉惊呼着上前,谢梵烟便说是公主打的,一面仔细瞧二人神色,一面口里还套着话。 费了一阵工夫,谢梵烟才弄明白,原来那宫裳公主是太后最喜爱的蕊珠公主,其母妃胡氏,在当今皇帝尚是闲散王爷的时候只是一个侧王妃,却对宫中的昭容娘娘,也就是如今太后十分恭顺,常常携女儿去宫中看望昭容,让其不至于过于孤独,如今侧王妃胡氏成了皇妃,昭容娘娘成了太后,这份情谊变得更加深厚,当初是太后亲自请皇上下旨,将胡氏封为四妃之一的贤妃,更对其所出的蕊珠公主十分宠溺,皇上仁孝,外听长姐内听太后,故蕊珠公主虽不是嫡出,却在宫中风头极盛,几乎要超过了正经皇后嫡出的佳敏公主。 而最最关键的是,蕊珠公主幼年时候,随娘亲入宫看望祖母昭容娘娘,趁祖母与娘亲说话的间隙跑出去玩,攀爬假山,竟在山顶失足掉落,幸而得陈瑾瑜路过相救,才不至于落得个破相残疾甚至一命呜呼的下场。 那时候先帝尚在,对兄长老长康王十分信任,并特许其长孙陈瑾瑜在皇家学堂开蒙读书,一直到先皇病重不能执政,朝堂宫闱皆波涛汹涌危机四伏时为止。 后来皇上登基,与公主诰命同时封下的,便是陈瑾瑜的慧世子,有了封号的世子,自然与一般王公贵族的世子不同。 而陈瑾瑜与蕊珠公主幼时的一段情谊,竟也维持到了今朝。 因为蕊珠公主是长康王府的常客,太后也纵着并不管束,府中闲人好奇,不乏有本事的多加打探,竟打探出了前因后果,所以府中上下皆将这个故事传诵,也不知几多真假。 谢梵烟方才了然,继而感觉头疼,这蕊珠公主种种那般,分明是对陈瑾瑜有意,难怪会这般不待见自己。 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啊。 真是个强有力的情敌。 直待谢梵烟掌印渐渐消除,看不出端倪时候,陈瑾瑜也未曾踏入并蒂苑看望过一次。 虽知此身与那陈瑾瑜或并无情分,但好歹是结发的妻,他这般未免太过无情。 谢梵烟心里冷笑,夫妻情分,到底浅薄罢了。 之前有付青彤,之后有陈瑾瑜。 银炭不足,脂容脂玉先是瞒着谢梵烟,后来只能将全部领来的都用在正屋,三个丫头的房里断了炭火。 等谢梵烟察觉的时候,是因着看脂容脂玉与雪茹三个丫头接连病倒。耐不住去探望时候,才发觉原来除了自己屋里,其余偏房皆冷如冰,炕上摸着都没有温度,用几床棉被都暖不过来。 可怜的丫头们瑟缩的在床上,蜷成一团,企图温度。 谢梵烟鼻头一酸,可恨自己这几日心烦意乱,竟未去关心身边之人。 自己身边,只剩她们了啊。 谢梵烟令她们将她分在各自屋里,一点都不用给自己留。 几人自然不许,谢梵烟坚持道,“我这样做自有计较,若是你们不用,那我屋里更不会用,你们受冻,我便陪你们一起冷着。” 脂容先是泣道:“少夫人不必如此,婢子们身子好……” “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们,这冬日还长,一日一日的熬下去,总有一天连我屋里的炭都会没的,不是么?”谢梵烟打断道,“你们听我的,先是把你们的身子养好,我们才有底气去争!从今日起正屋不必用炭,我最好冻病了才好,冻病了才有说道不是?” 冰冷的温度,精致豪奢的室内摆设,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毕竟,还要比当初梁国公府的家庙好,不是么? 谢梵烟噙着冷笑,苦中作乐。 直到一日起来,觉得头痛无比,浑身发冷。 下意识的咽一咽口水,耳内连同喉咙皆一阵刺痛。 谢梵烟起身,身子并不好,这一来确是冒险了,只是若不如此,只怕自己这个少夫人的待遇,会越来越差。 几个丫头的身子已经渐渐好了,等脂玉为自己梳妆完毕,连早膳也不用,谢梵烟就带着脂容出门。 结发为夫妻,你在美人身边温柔乡内享福缱绻,而我却在并蒂苑内孤身入睡辗转寒凉。 陈瑾瑜,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径直走入月华居,不顾门口几个丫鬟的阻拦,登门入室,未曾等一句回禀。 室内温度正好,宛若置身春天,谢梵烟一路走来,却觉得头昏昏沉沉,几乎要支撑不起自己的意志。 幸得脂容一直扶着,走前故意未擦涂胭脂与口脂,一张病容想来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瑾瑜正在与丘漓月用早膳,见谢梵烟带着一阵冷气推门而入,都有些怔住。 北风入室,未等说话,丘漓月先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衫,咳了几声。 陈瑾瑜皱眉,看向谢梵烟,“还不快把门关了,漓月身子不好,禁不得风。” 这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谢梵烟冷笑着上前,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四处看了看,凉声道:“这儿当真是暖和啊。” 陈瑾瑜似才发觉眼前人有些不大对劲,双目赤红,面色潮红,声音也有了几分沙哑。 “既然同样身为世子爷的女人,自然是爷最重要,看来爷在哪里,哪儿才有温暖不是?一个妾室的月华居温暖如春,堂堂少夫人的并蒂苑却冷如寒窖。陈瑾瑜,你说,若是将堂堂长康王府少夫人被冻病甚至冻死的趣事传出去,外面会怎么看你这个宠妾灭妻的慧世子呢?” 第二十六章 骤痛 却不知为何,这一番话一说出口,还未落定,心却骤然一痛。 谢梵烟捧心捂胸,眼里却是不可置信。 这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做错了么?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让自己一直守着并蒂苑的伶仃孤单,看门前积雪三分,待春来,是不是可在门口罗雀,了却平生?也不能破坏月华居这并蒂成双的暖情欢爱? 若真的是从此甘守着寂寞,守着一方清净做这王府老去的孤花,也罢了。 可是谢梵烟知道自己的命运,岂会如此简单。 这几日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寥阔的床榻,冰如冷玉,自己和衣而睡一点点温暖那片冰凉,又何尝没有想过许多。 太后最宠爱的蕊珠公主,对慧世子有意。 王府上下皆不避讳。 那这件事情,会否有更多人是知晓的呢? 前朝有旧例,公主慕朝臣,朝臣有发妻,皇后知晓,赐宴朝臣及其妻,宴毕当众绞死朝臣发妻,并将公主尚之。 这便是皇权,不仅关乎一个公主的幸福,更是对皇室尊严的维护。 如今蕊珠公主年纪,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上次见她,虽语言刁蛮行动粗暴,但到底也仅于此了,毕竟她不是一开始就是以公主的身份降生,且还未学会那真正皇城内的女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和自矜。 可若有一日,她耳闻了那前朝旧例,或者听了身边宫人有意无意的挑唆,有一日她终于识清,知道她想要的只需她最亲之人一道微不足道的旨意,便唾手而得,她会如何? 自己又该如何? 毕竟那是皇室万千宠爱的千金之躯,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是蒲草罢了。 那时自己可会有活路? 为什么不争? 不争,只怕最后丢盔弃甲,满盘皆输,连最后的骄傲都不再,却是作为一个终于被清理掉的碍眼的石头死去。 那时,谁再去给自己斟一杯毒酒?毒酒,已经是体面。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争? 既然如此,为何会心痛? 姐姐,你告诉我。 你为何会痛?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待听完那一番话却见她捂着心口不住的咳嗽,似乎要将她的心和肺一并咳出一般,心里忽然莫名的一慌。 连忙上前扶住她,从前唤她的昵称也一下子到了嘴边,“阿玉,你怎么了?” 接手过她的身子,那般凉,那般瘦,瘦削的肩头几乎撑不起那狐裘,咳嗽才停,脸滚烫一片。 心里的怜惜像是夏日的雨水漫过青石的台阶般,漫过他的心。 这到底,还是他的妻。 “世子爷。”浑身没了力气,脑海里终于混沌一片,似乎有人扶住自己的身子,正好,身子也没有支撑的力气了呢。 仿佛有人唤了一声阿煜。 阿煜,是在唤自己么? 拼命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青色的衣衫,墨的接近黑,俊挺的面容,上面似乎有几分焦急。 是为自己么? 男人呵。欢情终于薄,凉如水,偏又斩不断旧情。 残忍,对自己如此,对那漓月何尝不是? 低低的喃喃一声,阖上了沉沉的双眼。 终于是,清净了。 再醒来时候,却是暖衾紧裹,长长的帷帐垂下,也没有了以往的凉意,反而被炭火烤的如夏日的裙裾。 谢梵烟不动,仔细想明白了整件事,才不由得握拳叹道,怎么忽然就晕了呢,还有许多话没有来及说呢。 喉咙痛的厉害,发痒忍不住咳了出来,牵扯的浑身都痛。 听到声响,帷帐被掀起,脂容带着笑捧药来到身边,“少夫人醒了,快把药喝了。” 谢梵烟半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乌黑的药,如泥浆一般。 “先给我倒杯水,口渴。” “是婢子想的不周到。”脂容又连忙放下药盏,取了蜜水,兑成温的,递给谢梵烟。 谢梵烟抬头一口气将一盏都喝了。 吞咽的动作让喉咙疼痛的宛如刀割,谢梵烟仍是皱眉,又一鼓作气将药喝了。 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身子不能任之继续病着了。 “世子爷呢?” “回少夫人,世子爷亲自将您抱过来了,命去请了大夫,又让婢子们好生照顾你,重出去了。结果听说将内务的管事直接免了两个,重新任命,并且要求其余的管事不能懈怠了并蒂苑,否则那两个管事就是例子,这不,脂玉又出去探听消息了。” 谢梵烟点头,自己去的目的总算完成了一样,重燃炭火的屋内,久违的温暖,谢梵烟松了口气,只想拥着暖被好好再睡一觉。 只是,还有一样。 谢梵烟挣扎的起来,仍觉头重脚轻,才想起一直未曾进食。正巧雪茹端着食盒进来了,热粥的香味在此时是那样具有诱惑。 喝了热粥,吃了几块薄饼,虽然不觉得饱,但胃终究是不空了。 脂玉也进来,看到谢梵烟醒来,满脸欢喜。 “少夫人可算醒了,二夫人来看您了。” “二夫人?”谢梵烟皱眉,将手里的罗帕轻轻放下。 “可不是,已经在门外了。” 二叔婶么? 想起母亲李氏曾说过,将管家内务的权力都交给了二叔婶。 是了,她听说了陈瑾瑜处置管事的事情,也坐不住了吧。 毕竟是她手下的人。 虽然或许不是她的意思,但多少因她的纵容。 可是,又如何呢? 高门宅邸,最忌讳传出内闱秘闻,若真的容自己被冻病的消息传了出去,长康王府的颜面,如何能保住? 所以明面上,谁也拂不下这个面子,只因自己是这王府的少夫人! 以前自己蠢着笨着,皆因心系一人,情愿做那个看不透的人。 如今前车之辙犹在,心中无人可牵,许多事情,反倒是看明白了。 心念急转,谢梵烟已经起身出门,正看到一个宝蓝织锦棉裳的妇人,点了口脂的唇妖娆异常,只是面貌却显得凉薄,拥着暖炉往里走,看到自己,原本冷寂的脸上忽然泛起笑容,笑容如六月的山雨一般来得突然。 “容玉啊,怎么出来了,还不在床上躺着。” “见过婶娘。”谢梵烟行礼。 “都一家人客套什么。”谢家二夫人慕容氏亲热的拉过谢梵烟往里走,“婶娘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在怪婶娘没有早来看你?” 谢梵烟微微推开慕容氏,“身上正病着,千万别过了病气给婶娘,原本早该给婶娘和二叔请安,只是身上一直病着,不好去,反倒累婶娘跑一趟,实在不该。” 第二十七章 琴师 慕容氏拉着谢梵烟,亲密的说了好一阵话,谢梵烟也浅笑恭顺,全然毫无嫌隙。 等慕容氏走了,谢梵烟才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这没有男主人的并蒂苑,空落落的,就像是一个巨大讽刺的笑话。 并蒂并蒂,不是一个人的白头。 二婶母会来,与自己虚与委蛇的演一出亲人和睦的戏,不过是看在那人的面上,不过是为了保全一下王府的颜面。 而和自己,毫无关系,自不是为她谢梵烟而来。 可是,这不过是初初,日子还长,陈瑾瑜就算并不为了针对自己,可是总有他不耐烦,也顾不全的事。 警醒几日,又会继续有懈怠的下人。 自己这少夫人,不能总靠别人,去全脸面。 不如,让陈瑾瑜搬回并蒂苑? 他背不起宠妾灭妻的名声,就算对自己只有淡薄的感情。 他对谁有情,她不干涉。 但是面上,他总还是该住在并蒂苑的。 现在想起来,自己最初担心的怎么去面对陈瑾瑜夜宿并蒂苑的矛盾的心情,与如今相比,太过幼稚。 而自己早已在冷暖里看清,这必须要有一个男主人。 谢梵烟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她觉得完全有理由可以说服陈瑾瑜。 可以不同房,这样也可以避免她的尴尬。 可以随时去月华居,自己不干涉半分。 只需要住在这并蒂苑,让自己这少夫人做的更有底气和尊严一些,就够了。 她觉得陈瑾瑜没有理由拒绝。 正在发愣,雪茹引了一个聘婷的姑娘进来,谢梵烟眯着眼睛打量,似乎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来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红药。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红药给谢梵烟郑重行礼,礼节处未有一丝怠慢。 老夫人么。谢梵烟想起心中决定过的另一件事,倒也正好,还需要老夫人的成全。 “现在么?” “是,老夫人说,如果少夫人现在身子爽利的话。” 谢梵烟轻笑,“我知道了,姐姐先回去,容我换身衣裳就去。”这自然要去的,总不能因为老夫人来唤了,身上却不爽利。 就算真的不爽利,在有心人眼里,那也必是假的。 脂容脂玉有些担忧,忙给谢梵烟披上了外氅,备好了暖炉。随即打量了几分谢梵烟的情绪,不知该不该跟,若是往常,少夫人去给老夫人夫人请安,都是让她们在屋里候着的。 只是那毕竟不比如今,现在老夫人对少夫人再没有了以往的看重,也是许久没有传唤过一次少夫人,这次不知是福是祸。 脂容脂玉有些不放心。 谢梵烟拿了暖炉,笼在双袖中,只吩咐了一声,“你们便等着我就好,我和老夫人说说话就回。” 脂容脂玉点头,“那少夫人小心。” 谢梵烟点头,便出去了。 这些日子有空,就让脂容脂玉陪着,在王府内闲走,再出去,倒不会如最初那般迷失了方向。 虽不知老夫人找自己何事,是不是听闻了自己又病了的消息,想慰问几句? 直觉感觉并不是,陈瑾瑜、慕容氏来,都是为了顾全一份脸面,可是老夫人,想起她曾当众奚落自己是没娘养的孩子,只要能满足内心,她并不会在乎脸面吧。 那么是为了什么。 谢梵烟一路倒有些忐忑猜疑,还是到了晔林。 “少夫人,老夫人此时犯困眠下了,不如少夫人在这里等一等,老夫人醒了婢子就来通知少夫人。” 两个眼熟但谢梵烟并不能够叫上名字的丫鬟带着妥帖的笑容回道。 是想晾着自己?谢梵烟心里哂笑,梁国公府的那位老夫人,也没少用过这一招。 “既如此,那我便在这里等吧。”谢梵烟从容的笑。 丫鬟们很快离去。 谢梵烟不能进去,岁在外面廊下也有落脚处,只是天寒地冻,坐在廊下,只怕会凉了身子。 谢梵烟维持笑容,没有丝毫的火气。 她知道这时候或许有人在盯着自己,或许就是老夫人从暖室里窥探,她们目的是让自己不开心,自己就一定要开开心心,不急不躁,才能挫了他们的锐气。 这是谢梵烟唯一能想到的反抗方式。 晔林不小,索性要等,她们也没规定自己必须在哪里,谢梵烟决定到处走走。 却在这时,传来一阵琴声悠悠。 琴声优雅宁致,如溪水潺潺,谢梵烟姐妹在巧女节大放异彩,最通音律,如今听来,仿若他乡遇故知一般,不由得侧耳倾听。 一会儿只觉得仿佛满眼的荒枝都开出了新芽一般,咏着新绿,溪水潺潺,谢梵烟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仿佛吸入了花香一般。 一会儿却又是寒风凛冽,筝声里透着凄清,北风更寒,封冻人心,谢梵烟不由得自伤身世,心里竟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等到春光乍现,一片温暖,如置身烈火般浑身舒泰的时候,谢梵烟已经不由得走到了一处高台。 高台上,却是以广袖罗衫的男子,仅在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外氅,在这冬日尽心舞琴。 谢梵烟站定,默默看了良久,男子面如冠玉,朗朗如松,神情平和,面上没有北风肆虐过的痕迹,相反十分从容,仿若置身春天,在百花齐放中一般。 一身白衣,宛如嫡仙。谢梵烟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天曲仙乐,而此曲一完,眼前这个人就要飘飘飞升,到无尽浩瀚的天空去。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随即谢梵烟便摇头。 论起琴艺,其实并非绝顶,只是琴声莫名的动人心魄,入了心,再加上这般外貌,使人不敢轻视。 谢梵烟等一曲毕,不由得慢慢走上阶梯,看向那人,出声问道,“喂,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弹琴?” 那人回望了一眼谢梵烟,目光流转,谢梵烟竟不由的觉得心神一窒,竟是这样的眸子,怎么说呢,只觉得眸色很深,深不可测,流光溢彩,璀璨的不似凡人。里面有万千世界,又仿佛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鄙人王府琴师,司徒琰。” 第二十八章 惊鸿 “琴师?”谢梵烟奇怪的反问一句,“天寒地冻,为何你要在这里抚琴?” “天寒地冻,夫人又为何在这里听琴?”司徒琰笑一笑,倒是反问了回去。 “你认得我?”谢梵烟更加诧异,随即看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髻上,才恍然笑道。 自己是出嫁妇人的发髻,身着又与一般丫鬟不同,是以称自己为夫人,并非是认得自己。 “夫人聪慧。”看谢梵烟了然恍悟,司徒琰笑着称赞。 谢梵烟一步步走上高台,走近那琴,端详一阵,用手慢慢拨弄,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有些失望的摇头,“琴虽是好琴,毕竟凡品,也亏得先生技艺高超,才能让那曲子这般动情。” “夫人谬赞了。”司徒琰双手长揖,微微俯身谢道。 谢梵烟笑了笑,这个琴师固然奇怪,可这里是晔林。 也许该回去看看了,或许老夫人醒了也不定。 想着微微冲司徒琰颔首,转身便要回去。 只是在下台阶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间一软,未等反应过来脚底便是一滑。 手里的暖炉重重的跌下。 思想好像还是快过了动作,谢梵烟已经轻叹着闭眼,准备挨这一下,这高台台阶不高,可是一层层摔下去,只怕今日不用见老夫人了。 可是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到来,蓦然睁眼,正对上另一个漆黑璀璨的眸子,身子靠的不是冰冷的台阶,而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怀抱里有淡淡的茶香。 “夫人当心。” 谢梵烟等意识过来发生什么后,立刻从这怀抱里起来,有些慌乱的整理着衣服,看四周无人后,才又重新看向司徒琰道,“多谢你。” 司徒琰后退一步,又是清冷的模样了。 谢梵烟心里有些疑惑,原本是想着快些离开,可是看了一眼司徒琰,还是不由得问道,:“你,可是有功夫在身?” 刚才那情景在瞬息之间,他却迅速护住了自己,那时她记得她与他该有四五步甚至更多才是。 这北风寒冽,她已觉得面上冷风入骨,可是看眼前的男人,舞琴依然潇洒,十指纤长,皮肤很白,仿佛很薄,几乎能看清皮肤下的血管,却没有一丝受了寒的红,刚才这双手扶着自己身子,传达的是不容忽视的温暖。 面如冠玉,更无一丝狼狈。 是以谢梵烟有此一问。 司徒琰迟疑一下,终还是淡笑着,“夫人聪慧。” 进退有度,回话恭谨,琴技高超,又在方才护住了差些跌下高台的自己,谢梵烟心里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感。 “我是这王府的少夫人,日后若有事可来找我,我定会尽力相帮。”谢梵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少夫人不错,却是个失了势的少夫人,如泥菩萨过江般难保自身,却还对他人许下承诺。 只是到底,因着不想相欠吧,他若来,自己还清人情,是好,若是不来,那自然也好。 司徒琰幽深的眸子忽然仿佛亮了几分,但又似乎是光线晃眼,转瞬又如平常了。 “少夫人,左右今日也是有缘,我独自抚琴,少夫人又独自散步听琴,若是不忙,再听司徒琰一曲如何?” 谢梵烟听闻,有些犹豫,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来路,说也奇怪,竟无一丫鬟仆从路过,约莫晔林便是这样吧。 谢梵烟想还未有人来唤自己,可以再听一曲。 便轻轻点头,“好。” 这是个初晴的冬日,零星的雪花也是从积雪的树上飘下,阳光透过厚重的乌云,淡淡的洒下光辉。 照亮了天地之间,却并不温暖。 谢梵烟仰头,看着这个琴师,轻轻的说下一句:“好。”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这一句“好”,从此为自己带了多少纷争纠葛,而原本不该有什么纠结牵挂的二人,因着一场阴谋,终牵连在了一起。 如手掌心那些纷繁复杂的纹路,谁与谁遇见,谁与谁交汇,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司徒琰重新走上高台,在筝前坐定。 谢梵烟跟着上去,坐在琴台旁边的石凳上,注视着前方那一袭白氅。 轻拢慢捻,一首曲子如流水般在司徒琰的十指下流淌。 谢梵烟静静听着,表情从最初的恬淡到欣赏,最后从欣赏到了惊诧! 这一曲,天高云淡,谢梵烟细细品味,忽觉得心怀宽阔,无尽的天空如自由。 只是琴声渐转,原本广阔的曲调一下子变得激切,谢梵烟眼见那白氅不住的抖动,可见弹琴的人如何用力,而筝声也是不辜负,谢梵烟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抹令人惊艳的身影。 舞姿曼妙,长袖如风,腰肢婀娜,翩然如蝶,却看不清面貌,仿若一场好梦。 这是,惊鸿! 谢梵烟下意识的肯定,一下子站起了身子。 若说第一曲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琴技高超的琴师,谢梵烟尚且不觉得如何,毕竟有名的琴师不在少数,他也终究不算绝顶。 可是这第二曲,谢梵烟要对他刮目相看! 不说这琴技,不说他感情的融入,只说这一曲子,他就当得一代名师! 因为谢梵烟只能在旧书传说里找到《惊鸿》的影子了。 相传自古传下,如今依然失散,只留下伶仃的乐符,何时传下,何人所著,为何失散都语焉不详,只是大片的描述都是听了惊鸿后的感触! 只有真正爱筝的人用心去听才能听得。 曼妙的绝色佳人,在曲中被幻化,翩翩起舞,那时才会惊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此言不虚! 此曲只应天上有,此曲禁锢天人魂! 谢梵烟起身,表情震撼! 这岂能是一般的琴师! 而在高台上的二人都不曾留意到,谢梵烟来的路边,有三个身影,在枯枝中影影绰绰。 “少夫人经常来这里听琴?”其中一个阴影开口,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阴霾。 “是,不敢欺瞒世子。” “哼,难怪祖母说最近她来晔林来的勤了,本以为她又悔过之心,却不想……你查的这些也俱是属实?”语气里冷意更甚。 “全部属实,属下皆命可靠之人查探,少夫人与这琴师司徒琰,在未入王府时候便相识,少夫人此前几个月出府,多数是去的此人落脚的倌楼,如今这琴师是自荐入府,得老夫人赏识,日日在此时此处抚琴。” 第二十九章 谢家 “先生怎么会《惊鸿》?” 一曲终毕,谢梵烟不由得起身问道,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这本是师父秘传之技,约定不轻易与人弹,不过是方才举手之劳,换得夫人诚心以待,不惜允诺。司徒琰心中感动,特用此曲相谢。” “先生,今日我竟能听到这失传已久的绝曲,全拜先生慷慨,不如……”谢梵烟情绪激动,拉着琴师司徒琰的衣袖正待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声音,“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谢梵烟马上松开了司徒琰的衣袖,回头,看到红药,方才被筝曲洗涤的心一下子又涌进来万千红尘事,哦,老夫人醒了啊。 谢梵烟淡淡的想。 又收了神情,表情淡淡,慢慢下了高台,对红药道:“烦劳姐姐引路。” 红药也不追究司徒琰的事情,看也未看,回头便走。 谢梵烟回头看了一眼司徒琰,微微俯身,算作打过招呼,然后匆忙跟了红药走去。 身后,琴声又悠悠的在身后响起。 司徒琰,谢梵烟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见面有太多疑问,为何琴师会在晔林独自抚琴?为何方才一个丫鬟仆从都没有?为何明明能弹出惊世之曲的高人却在这王府做一个琴师?为何……明明约定不轻易与人弹,却弹给了才相识不久的自己,尤其,这外面空旷,怕会被不少人听了去,他却不甚在意。 虽然有太多问题,不过谢梵烟对司徒琰却一丝怀疑也没有。 在谢梵烟心中,无论那些答案是什么,司徒琰都在她心里成了一个高人。 谢氏姐妹琴棋皆通,才艺双绝,曾在巧女节大放异彩,被评为京城双姝。 而姐妹俩最通最爱的,便是琴,以筝为最。 姐姐说,母亲最爱抚琴,父亲书房曾挂着一幅画,温婉娴静的少妇在树下抚琴,花瓣悠悠飘落,顺着瘦削的肩膀掉落在筝上,风微微吹起妇人的裙角,碎发与衣袖齐飘。 画中人眉眼温柔,眼中情绪都能被描绘的出,可以想象持笔人定是极爱这画中人吧。 可惜,爱情总会败落在时间面前,一直被追求的永恒,若是你爱了,终会悲哀的发现,那不过是须臾罢了。 永恒即是须臾,须臾间是刹那的永恒。 后来继室入府,再后来那幅画便被取下了。 而那幅画,谢氏姐妹从未曾忘记过,那是她们缅怀母亲的唯一方式。 谢梵烟跟在红药后面,静静的想着。 她最近似乎很多次都会想起谢家。 出嫁嫁的自以为可靠终身的良人,曾宣告终身不回谢府。 如今那样稚嫩的语言,脆弱的自以为是的坚持犹在耳边。 可是自己的决定…… 随红药走入正厅,进了内室,红药候在一边,垂手颔首示意谢梵烟进去。 却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泣声。 “祖母,给菁菁做主好么,菁菁只想要他……”是陈菁菁么? 虽是庶女,却是在阁楼里娇养长大的菁菁。 “傻瓜,你是我们王府的千金小姐,纵使如今王府再败落,区区一个将军家有何不能嫁的,何况现在王府还有你哥哥,太后看重的世子撑着。只是,祖母怕他看不上,日后终会委屈你。” 这是那老夫人的声音么? 听到这样慈祥温暖的声音,谢梵烟的心颤了颤,继而是深深的孺慕情怀。 原来那样冷冰冰的老夫人,有这样慈爱的一面。 但又如何呢,谢梵烟眼里闪过一丝痛意,那是别人的祖孙情深,自己,不过是父亲不疼继母暗恨丈夫背叛婆婆不喜的女子罢了。 整理了情绪,谢梵烟掀帘而入。 “媳妇见过祖母,菁菁也在?”谢梵烟进去俯身行礼,也问候了菁菁。 菁菁看见谢梵烟进去,一下子收起了哭声,头从老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红着眼看向谢梵烟,目光里有隐隐的倔强。 这丫头,这样骄傲。 谢梵烟轻叹一声。 老夫人冷淡的声音从座上传来,“你来了,先坐吧。听说你病了,身上可是好了些?今日也是让你过来,聊聊家常。” 谢梵烟应了一声,坐在老夫人半卧着的暖榻下面的小椅子上。 陈菁菁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样软弱的一面,却不意谢梵烟来了,心里有些恼怒,更是为着方才心中之事伤心,便起身道,“祖母,嫂子,我先回房了,前日咳嗽如今好像没好利索。” “去吧,少想些事,多开心些,若是想不通了就去找你哥哥,看他是不是闲着,让他陪你耍。”刘老夫人温声嘱咐道。 陈菁菁点点头便出去了,好似一阵风。 屋里就剩了谢梵烟老夫人,还有一旁奉茶的颂风。 老夫人随即与谢梵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好像真是为了聊家常一般。 谢梵烟不敢大意,谨慎万分回答着问题,最后想起心中事,犹豫了半分,还是下定决心,向老夫人开口,“祖母,媳妇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嗯?你说。”老夫人躺在榻上,自从陈菁菁走后一直半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下。 “前几日,是媳妇莽撞,竟差点酿成大祸,累极王府声名,这几日悔过反思,懊悔万分。”谢梵烟边说边小心打量着老夫人神色,却见老夫人一双眼都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发怵,渐渐的声音弱了。 老夫人轻轻笑了笑,“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谢梵烟微微一怔,这与自己想象中的回答有些不同。 老夫人想让自己问什么话呢? 这句话实在有些奇怪了。 可是老夫人的神情不奇怪,带着几分探究看向自己。 谢梵烟连忙垂眸,竟不敢与之对视,只觉得老夫人的目光犀利无比,生怕让那目光看穿了自己隐藏在这身体下的魂。 更不敢开口,生怕泄露了什么。 只是这样的沉默在老夫人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老夫人慢慢叹口气,不再看谢梵烟,“罢了,那日的事情,就过去吧,都莫要再提,毕竟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不开口是对的。” “说罢,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谢梵烟心里惊疑,实在不懂老夫人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搁下了,将自己这几日下的决心说出。 “祖母,媳妇也算经历了一场大难不死,这些日子来,勾起了几分念家的心思,明日想回谢家看看。” 第三十章 寒暖 “哦?回谢家?”老夫人慢慢重复了这句话,面上又笑起来。 谢梵烟看着老夫人的笑容,心里微微发怔,明明是个韶华已逝年过半百的女人,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落下了浅浅的痕迹,可当她的笑容绽放,竟然依稀透着几分惊心动魄的模样。 谢梵烟再次垂眸,不敢再看,只是心道这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一个容色倾城的美人。 “你既愿意去,便去吧。”听不到谢梵烟的回答,许久,老夫人的声音,凉凉的从榻上传来。 方才还微微露出些日光,虽无温度,好歹有些明媚的感觉,等谢梵烟再出晔林的时候,天色渐暗,片片雪花飘落。 方才手里的暖炉被打碎,而出晔林,老夫人也未吩咐让人给自己准备伞,是以,谢梵烟便这样走进了雪中。 不过心里好歹是微微安慰的。 回谢家,原本以为会受到一些阻挠,却未曾想老夫人不曾为难自己,就应承下了。 只是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一瞬而过的,微微的讽意和怜悯。 她看穿自己的心思了么? 想着,谢梵烟不由得挺了挺腰板,雪花很快湿了衣衫,贴在肉上,再被风吹,让谢梵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可是谢梵烟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虽然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可是未曾瑟缩。 老夫人看穿了又如何? 自己如今还能如何? 原本赌气立誓再不愿踏入的谢府,如今却成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寻求可能的庇护的地方。 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容自己进府。 虽然当初惹恼父亲和继母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儿已经逝去,如今要回谢府的是谢大学士以前寄予厚望并亲自教养的谢家嫡长女。 可是,在尚且还算荣耀的时候未曾踏入谢家一步。 如今人人皆知长康王府少夫人失势的时候,再回去,那是一种示弱吧。 老夫人曾在梁国公府的人面前羞辱自己,按着梁国公那老夫人的性子,只怕自己遭遇中的凄惨,在京城权贵女眷中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 自己回去,不知要遭到多少冷眼和嘲讽。 那谢家……谢梵烟慢慢闭眼,听说继母余氏已经为父亲添了一对儿女,再不是当初怀藏明珠,京城双姝的谢家了。 如今,明珠蒙尘,双姝落难。 如今谢府,怕早已不是自己可以回去的谢府了。 可是,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只有回谢府,向父亲和余氏赔罪认错,恢复与谢家的联系,才能让自己的安全多一重保障,才能让那公主下决心仿旧例除掉自己的时候多一重顾虑。 才有可能不会让自己在那孤冷的并蒂苑中,再饮一杯鸩酒。 想起那天那从树下落下的人的话,似乎在询问一件事,问自己考虑的如何。 是蕊珠公主在暗地里逼迫姐姐么? 那么姐姐服药,是不是与蕊珠公主有关系? 甚至,根本就是被蕊珠公主逼迫的! 雪落得更大了。 谢梵烟的目光,也变得愈加冷冽。 这世间不可信者,太多。 良人不可依,转瞬有新欢。 家人不可靠,亲疏颠覆转。 而这路,纵使严冬覆雪,纵使天寒地冻,也只能自己走下去。 若是,若是蕊珠公主真的与这身子曾饮下的那一杯鸩酒有关,那么,那么,纵你是公主之尊,我也定要讨还那一条性命! 雪依旧下,身子已经冷透。 不知何时,自己竟走到了荷塘边,荷塘凝成冰,被覆了雪。 不知何时,自己头顶竟出现了一把伞。 谢梵烟蓦然回头,尚未褪去冷冽的眸子直直的撞入了一个漆黑璀璨的眼中。 “少夫人。”那人撑伞,含笑颔首。 “司徒琰。”谢梵烟愣愣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嘴唇被冻的有些发青,吐出这三个字带了几分笨拙。 舌头不灵光了。 脸颊也是生疼。 下意识的用双手覆住脸颊,想让脸颊得到一些温暖,少受到一丝北风侵虐。 手,却被拉住了。 谢梵烟吓了一跳,连忙要甩开,却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身体。 如春风十里,如枯木逢春,如百花齐放一般,妙不可言。 “你是对我,施了什么法么?”不舍得再去甩开那温暖的谢梵烟,看着身后人的眸子,怔怔的问道。 娇憨的模样像是取悦了这个白衣的男人,依然是单薄的袍子,一双手却温暖干燥。 司徒琰拉着谢梵烟的手,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嘴角微扬:“施法?你这脑袋……你若继续在这里耽误,等回去定会受一场伤寒,我在替你驱寒。” 话语里没有一丝慌乱,也并未因为自己的逾矩而道歉。 仿佛理所应当的样子。 一个琴师,就这样牵着这府中少夫人的手。 所幸这荷塘,冬日连残荷都无,少有人打理,因而未有人看到。 而谢梵烟感受到那个向自己靠近的温热的身子,掌心汇聚的暖流慢慢传遍了身体,竟是不再感觉寒冷。 知道是司徒琰的帮忙,这样的寒冷,乍然遇见这样的温暖,谢梵烟的一双眸,莫名就红了,不过那一瞬间的酸涩过去,谢梵烟立刻忍下泪意,笑着抬眸,“多谢你,司徒琰。” 司徒琰面上淡笑,“何必言谢,少夫人能从司徒琰的曲中听出惊鸿之影,司徒琰早就把少夫人引为知己。不过这么冷的天,少夫人怎么还不回去,若不是看到少夫人的背影多了分心追了上来,少夫人回去只怕要染上一场病。” 谢梵烟从这一番话中听出了久违的关切,在这冷冰冰的王府,刚打发走虚与委蛇虚情假意的婶母,又经历完老夫人给自己的冷漠相待,骤然得到这样温暖相待,谢梵烟原本的冷冽和锋锐一下子就柔软了。 “我只是想着心事,有些恍惚,不曾想走到这了,多亏你,你的手怎么可以为我驱寒?这也是你练得,武功?” 谢梵烟想起今日问起他是否会武,他没有否认。 司徒琰点头噙笑,“算是吧,只要你知道我能为你驱寒就好。” 谢梵烟觉得新奇,抬眸还想再问,却看那那双璀璨如星,又深不可测的眼,一下子怔了,早忘记自己想问什么,嘴里脱口而出:“你的眼睛真好看。” 只是一说出口,谢梵烟就后悔了。 倒不是反省到语言是不是轻浮。 而是感受到司徒琰的身子立刻一僵,那一双星眸里竟有一丝戾气。 第三十一章 笛梦 “司徒琰?”谢梵烟试探的唤了一声。 “少夫人,司徒琰还须回晔林,等老夫人传唤,少夫人也请速回去,一会儿只怕雪要下大,路上湿滑难走。”司徒琰说着,放开了谢梵烟的手,猛然回头走,脚步微微踉跄,只是马上,又重新坚定。 谢梵烟看了一眼已经覆雪的路,明明已经是湿滑了的。 怔忡的感受到那暖意渐渐远离自己的身子,看司徒琰挺直孤独离去的身影,心里微微有些奇怪。 自己那一句说错了么? “你的眼睛真好看。” 司徒琰走在路上,脑海里回旋着这句话,却不是谢梵烟的声音。眼里阴霾深深,看不见一丝明媚阳光。 眼里浮现出一个面容,笑容魅惑邪佞,一袭紫袍,明媚妖娆。 指甲,深深的嵌到了肉里。 眼神扫过自己的白色袍袖,淡淡嘲讽的笑容浮现在嘴角,为何,总爱穿着一身白呢? 是欲盖弥彰罢了。 谢梵烟重新孤身回到了雪里,漫天寒冷,再次将她包裹。 掌心的温暖犹存。 一个男人的温暖。 回并蒂苑的路上,谢梵烟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声玄色衣衫,披着玄色氅子,后面跟着两个随从,比陈浩大不了多少。几个人走向院子,表情阴冷。 谢梵烟只觉得眼熟,自己以前一定见过这个人。 所以多看了一眼。 玄色衣衫的男子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也扭头看了一眼谢梵烟。 谢梵烟心一颤,再不敢看,疾步过桥往并蒂苑走去。 那是一双,怎样阴霾而带着彻骨凉意的眸子啊。 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呢? 那是长康王府二爷陈恪的儿子,陈锦和,锦少爷。 陈锦和察觉到一丝带着探索的目光,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谢梵烟。 长嫂么? 陈锦和眼里布上了一层阴翳。 凡是同他那好哥哥有关的,他都厌恶至极。 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谢梵烟,径直进了院子。 走进院子,却不进主厅,陈锦和带着两个下人一起进了偏房。 一个堆砌杂物的房间。 陈锦和走过杂物,打开一个破旧的柜子,柜子里有一个砚台,蒙了尘。 转动砚台,这屋子后面竟打开了一道暗门。 陈锦三人一起进去了。 暗门后面是长长的阶梯,走下去,下面是一间地牢。 暗无天日的地方,连盏灯都没有。 唯一可以照明看清彼此的是悬挂在顶端的夜明珠。 这样贵重稀奇的宝贝,在这地牢里悬挂了三个。 也算是物尽其用,用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或许要比赏玩的价值更大吧。 地牢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此时披头散发的被吊挂在那里,脚上,是长长的锁链,穿过脚骨,稍稍一动,便是锥心的痛。 琵琶骨穿,一双手也被高高的吊起,锁紧。 听到声响,女人微微的抬头,扯扯嘴角,仿佛微笑。 “笛梦。”陈锦和慢慢上前,一双手扼上那女子的咽喉,眼里迸发出怒火,“笛梦,三天了,你倒真是嘴硬,受了这么多刑罚,还是不肯说,是不是忘记了爷的手段?” “锦,锦少爷。”那个被唤作笛梦的女人轻轻开口。 陈锦和的眸子一暗。 “锦少爷还是对阿梦留情了不是?若不然,凭锦少爷的手段,阿梦如何能撑到三天。” 陈锦和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恼怒,恼怒,还有一丝慌。 不过,扼在女子咽喉的手,终于是垂下了。 语气放缓,道:“笛梦,三天了,够了,这三天你吃的苦,怕是要比一辈子还要多,这也算是,你还他的一生一世了,现在别再倔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笛梦却是轻轻摇头,“他信我,我怎可辜负了他,他早知我不怀好意,可是到底对我不设防,锦少爷,阿梦不能说。” “你不辜负他,便要辜负我么?”陈锦和狠狠道,右手掐着笛梦的脸,好瘦好小的脸,几乎掐不起肉来。 陈锦和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股火气,抬起膝盖狠狠的一下一下的顶着笛梦的肚子。 笛梦吃痛,却并不出声,死死的咬着唇,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身体因为那痛微微动一下,便又是彻骨的疼。 四条铁链穿过了自己身体,稍一动便宛如凌迟。 到底忍不过,一口血沫吐了出来,忍住没让血玷污锦少爷的衣裳,隐忍的吞了下去,只是还是从嘴角慢慢溢出。 陈锦和死死的盯着笛梦的每一个表情,看到笛梦的隐忍,心莫名一颤,竟有些发疼,声音下意识的又软了几分:“你还能再忍几天?现在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这次就放过你,你从此不用在做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会把你好好养在王府,养一辈子。” “锦少爷。”原本意识模糊的女人被这疼痛折磨的,意识重新清醒。 “阿梦不曾忘,阿梦逃出了云香楼,没钱,与小乞儿们抢食,却被一群人打……锦少爷给了阿梦一口粮。” “锦少爷可怜阿梦,给了阿梦银子,却不想才买了一个烧饼,银子被贼人惦记,那人抢了阿梦的银子,还要占阿梦的身子…… “是锦少爷救了阿梦,为了证明阿梦是有价值的,特地命人训练阿梦,锦少爷……”笛梦声音越来越轻,喃喃低语,忽然一口血涌上,被呛得连声咳嗽,双脚,琵琶骨又是一疼,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锦少爷,阿梦不会背叛锦少爷,那人,那人没猜出阿梦的身份,阿梦只是告诉她阿梦要走了,可是,阿梦也不想背叛他。” “那天,风筝好高,草好绿,锦少爷最不喜欢的春光,春光那般好……” 笛梦到底坚持不下去,不仅是声音,连头都垂了下去,嘴里尤自说着什么。 陈锦和眼神一冷,抬起手,两个巴掌便扇了下去。 “你不许睡,爷把你穿了骨,烙了铁,上了刑,锁在这里,你还想着睡觉?!你给爷醒来,醒来!” 笛梦却没有动静。 陈锦和抬起脚一下下的揣着笛梦的肚子,嘴里依然厉声喝着,血,慢慢从笛梦口中溢出,笛梦的眼却依然是闭着的。 “少爷。”其中一个随从忍不住开口,眼里亮晶晶的:“能让丫头开口的方式有很多,上次的催眠的香也还有剩的,我们不如用香吧,丫头好歹曾经也与咱们有一场情分……” 第三十二章 再吵 “休想!休想用药!”陈锦和想也不想的驳斥了这句话,“小夏,继续去准备参汤,吊着她这口气!少爷我定要让她亲口告诉我她知道的全部!” “锦少爷,丫头这脾气一惯是最倔强的,看在她曾给锦少爷卖命那么多年的份上……”另一个随从也开口求情,“再这样下去会要了丫头的命啊。” 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陈锦和到底有些慌,探了探鼻息,心里才算安下,眼里的戾气却是更甚。 一拳,狠狠砸在女人的肚子上,“笛梦,想死,你休想,不想背叛那人,你休想,这次让你好好明白,这一辈子,你这一条命,该忠于谁!” 地牢里,陈锦和狠戾的声音,回旋不散。 …… 谢梵烟回到并蒂苑,浑身已经湿透了。 脂容脂玉久等不至,早就心急如焚,三个丫鬟巴巴的守在门外,直到谢梵烟回来才俱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老夫人可有为难少夫人?” “少夫人的暖炉呢?也不带个伞,这样湿。” “可是饿了?我去给少夫人热粥。” 一进去,几个丫鬟就七嘴八舌的问起来,绷了这么久的脸都笑开颜。 谢梵烟笑着一一回答了让她们安下心,喝了些粥,便褪下衣物,跳进早已准备好的沐浴热汤,等热水漫过脖子,浑身都热了起来,谢梵烟觉得仿若重新活过来一般。 活着总是好的。 哪怕就为了这一句句暖心的问候,一碗暖胃的粥,一桶暖身子的热汤。 好像就可以继续勇敢的,充满希望的活下去。 活着,总是好的。 可惜,这可以反悔的机会,却是给了自己。 “脂容,去月华居请世子来一趟。” 起身,用锦布裹了身子,脂玉在服侍自己穿好衣服后,用布帕一点点裹头发,擦净上面的水。 谢梵烟慢慢放松下来,想起回谢家的事情,觉得陈瑾瑜需要来一趟。 毕竟要商量回谢府的事情。 虽然陈瑾瑜未必会和自己一起去,也未必上心,只是该让他知道一下,到底他还是她的夫。 脂容应了一声出去了,看起来很高兴。 陈瑾瑜是晚上过来的,谢梵烟都要以为陈瑾瑜不会来。 照例洗了准备歇下,陈瑾瑜却带着一脸倦色过来。 脂容脂玉忙添茶倒水的,陈瑾瑜并不领情,水搁在桌上未曾动一口,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问道,“找我来何事?” 看着陈瑾瑜的倦容,谢梵烟心里忽然冒出四个字,“声色犬马”。 守着那样如花似玉的人儿,也难怪会这样,淡淡嘲讽是想着,不过谢梵烟并不打算继续纵容下去。 夫妻就要有夫妻的样子,不管有没有爱,中间该有起码的尊重。 就像自己去谢家,会和他打招呼,而他也应当回到并蒂苑住,就算再宠爱,一个月多去几趟月华居,自己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最关键的是,并蒂苑太冷了,需要有个男主人来温暖下,增添增添人气,他回来了,仆从自然也会回来,脂容脂玉还有雪茹就不必每天那么累,事必躬亲的。 不过这件事先放着,在目前,谢府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明儿我想和二婶母说一声,这两天准备回谢家一趟。”谢梵烟坐在陈瑾瑜对面,隔着一张八仙桌。 “回谢家?”陈瑾瑜反问一句,“怎么,想让我一同回去么?” 虽然谢梵烟的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样可以降低自己被拒绝入府的可能,另外还能让人以为自己与世子并未离心。 也是让自己稍微好过一些吧。 不过听到陈瑾瑜带着嘲讽的话语,谢梵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也不是,就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让你知道下。” 陈瑾瑜面上讽刺的笑容也愈加浓,“打招呼?你谢容玉做事情,什么时候还需要和我打招呼了?倒让为夫心里吃惊。” “陈瑾瑜!”谢梵烟心里忽然冒出一阵火,怒道:“你还知道你是我丈夫么?还知道这并蒂苑还有个活人么!我好声好语的和你商量,就是把你当做我的夫君,不是让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嘲讽的!” 脂容等几个丫鬟一听,心里道了一句坏了,少夫人又和世子吵了,面上焦急,却不敢说话,身子已经护在少夫人身前,等待陈瑾瑜的怒气。 而那怒气并没有如想象中到来。 陈瑾瑜面上却收了颜色,连那讽容都没了。看着谢梵烟道:“是上次的余毒未清么,夫人自从醒来,火气似乎越来越大了,以前很少见你动火,倒以为夫人不会生气。回头让俞大夫继续来开药,清一清夫人的火气。” 这一番话说的脂容脂玉俱是愣了,忽然忆起以前少夫人和世子爷两个人很少吵架,少夫人和世子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 可这些日子世子爷总共就来了三次,两次少夫人都会发火。 不好,难道真是余毒未清? 可是平日还好好的呀。 “你若真心将我看做妻,我又如何会生气?还余毒未清,就算给我吃一百服药,我见你就会火大!”谢梵烟忿忿道。 原本陈瑾瑜并未发火,脂容脂玉拍了拍心口,心里道了一声幸亏。 可是谢梵烟这句话刚落,陈瑾瑜的火气仿佛就被勾起来一般,一手撑着桌子,微微站起身子,直接越过桌子,将另一个手伸到谢梵烟的脖颈,狠狠扼住。心里盘旋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呢?你何曾把我当做你的夫,我又为何要待你如妻?谢容玉,少装模作样了,你以前至少不会做这番样子,现在倒是学会了口是心非!白天刚和人私会完,晚上又来教我怎么当个好夫君么?谢容玉,你真恶心。” 私会?恶心?谢梵烟张口就要反驳,脑海忽然浮现起司徒琰握住自己的手给自己驱寒的事情,微微一怔,是被人看到了么? 陈瑾瑜看谢梵烟的表情,以为她是心虚,心里更怒,扼着谢梵烟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又狠狠摔到了地上。 “少夫人!”脂容脂玉忙奔过去扶起谢梵烟。心里惶恐万分,从未见世子爷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怎么办。 “谢容玉,你和人私会没给我打招呼,回谢家又何必给我打招呼?左右都是你自己做主就是!”陈瑾瑜看着倒地怔愣的谢梵烟,裙裾委地,脸色苍白灰败,慢慢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讽笑,慢慢俯下身子,对着谢梵烟道:“不过也正好,这几日,我要陪漓月回一趟她家,倒是可以一起走。” 第三十三章 挑衅 门被推开,又狠狠的被关上,北风夹杂着风雪,呼啸着要闯进门,被雪茹将门落了钥,再进不来。 室外冷冽如冰,室内暖如春,如两个世界。 谢梵烟被脂容扶到桌上坐下,只觉得心都是冷的。 她与司徒琰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愧疚,就算是肌肤之亲,也是为了给自己驱寒免于病痛,纵被人发现又如何,谢梵烟不惧! 想起陈瑾瑜离去前的那句话,心里愈发苦,面上却不自禁的要笑出来。 自己给自己谋划半天,什么都不求,只愿能平平安安的活着,能有些尊严,不要太过委屈,而已。 可是稍一打算,就被他这句话全部毁去。 自己回谢家,还未出门,就成了笑话。 正妻归宁,独自一人,而同天,陈瑾瑜却要陪着妾氏回家。 是啊,身为人妾连归宁这一句都不能用,只是那又如何呢,她有世子爷的陪同。 一个是长脸,一个是打脸。 陈瑾瑜,当真是狠啊! 不过,你休想陪她回去! 休想让我成为笑柄! 休想! 强求,是的强求。 谢梵烟心里忽然有了强求之意。 强求陈瑾瑜陪自己回家,强求他回并蒂苑住。 强求。 自己一定要做到! 纵使两个人都不快乐又如何?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么? 本来就无爱,不会伤也不会痛,所以可以做的肆意一些不是么? 总是委屈,也求不来一个全字。 那就不用顾忌他,更不用顾及月华居的那个女人! 谢梵烟伸手抚着自己脖子上残留的痛,眼神执着而坚定。 月华居内,丘漓月撑伞等在门外,看到远远的一盏灯,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又守在门外。”陈瑾瑜看到,心里一暖,忙上前,揽过丘漓月,一手接过伞,一手握住丘漓月的双手,替她暖,一面轻声责备道。 “你说你会回来,我就在门口等。”丘漓月柔声抬头,看向这个男人,“一个人在屋内,没有爷,太冷。” “傻瓜。”陈瑾瑜握住丘漓月的手微微用力,却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想起几个月都没有男主人的并蒂苑。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回家看看么。明天去和二婶母说一声,收拾收拾,我陪你一起回去。” “当真?” 丘漓月听说,猛然抬头,心里有无尽的欢喜,将身边的男人依偎的更紧。 就算石头,也是可以感化的,不是么? 这个自己心爱的人,如自己曾期盼的那般模样,越来越接近。 前几天说的还是备好礼让自己回去,今天看到自己等在门外,就要陪自己一同回去。 只是,拥有的越多,越是贪心,怎么办呢? “爷,今夜不去书房睡了吧。”丘漓月抬头,剪水秋眸,无限风情。 …… 第二日,谢梵烟让脂玉带着去找了二婶母慕容氏。 慕容氏让谢梵烟在一旁歇着,自己等着婆子管事们一一汇报了,占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头对谢梵烟笑着赔礼。 谢梵烟倒是一点火气也没,说明了来意,慕容氏便与手下管事说了备轿备礼,谢梵烟原本想说不用,可又想该有的排场若是都没了,只怕会被谢家的人看轻了去,遂笑一笑道了谢。 时间定在后日。 谢梵烟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陈瑾瑜带着丘漓月过来。 想了想,谢梵烟还是上去打招呼,笑盈盈道:“爷。” 陈瑾瑜面上未露声色,点点头,挽着丘漓月就要进去。 谢梵烟却拦住,不理会丘漓月,对陈瑾瑜温柔笑道:“爷,可是还生气?” 陈瑾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你要如何?” “爷,昨日答应陪我回趟谢府,可还作数?”谢梵烟上去,貌似不经意却又理所应当的挤开丘漓月,挽上陈瑾瑜的胳膊。 丘漓月被谢梵烟的话说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想上前,却看谢梵烟里面一身深紫色流彩暗花云锦,正红色的碧霞云纹霞帔在外,许久没见过这样艳丽而雍容的少夫人了,记得打从自己来,印象里的少夫人总是一身素衣。 如今笑容明艳,在爷身边,一个身躯昂藏,如松如玉,一个气度雍容,明艳大方,如此般配的两个人。内心里忽然涌出几分不是滋味。 这样的颜色,若是自己来穿,会更好看吧。 可惜,自己不能用这颜色。 待到醒过神来,一双秋眸里已氤氲了水汽,委屈又隐忍的看着陈瑾瑜,却不多话。 陈瑾瑜也看着她,见她不争不吵,眼里划过赞赏,拍下谢梵烟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俞大夫今日开给你开药了么,倒是病的不轻,我昨晚和你说的很明白,我要陪漓月回去。” “我知道是我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可是你因为生气就反悔,原本应下我的,现在又应下别人,岂不儿戏?”谢梵烟说着又挽上陈瑾瑜,还一面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丘漓月,仿佛这只是和陈瑾瑜夫妻间的斗嘴,而丘漓月便是那无关紧要的“别人”。 丘漓月再耐不住,自从自己进门以来,陈瑾瑜一直待自己十分好,甚至搬到月华居陪自己,吃穿用度比并蒂苑只好不坏,因此总不把谢梵烟放在眼里,今日看她公然挑衅,心里倒是掠过几分欣喜,也好,当众来证明世子爷对自己的好,少夫人又如何,除了一个名分,比自己强在哪里? 惯用的把戏,自然是以退为进,知道陈瑾瑜怜惜自己。 “爷,别为难了,就陪少夫人去吧,漓月自己一抬轿子回去便好,也没什么,不要因此伤了和少夫人的和气。”说罢咬咬唇,一脸不舍却终究深明大义。 “简直是……”陈瑾瑜终于有了些怒气,再次拂开谢梵烟,开口想说重话,谢梵烟却先一步松开陈瑾瑜的袖子,上前对丘漓月道,“还是妹妹懂事,难怪爷疼你,昨日也是姐姐的不好,惹恼了爷,让爷一气之下竟然说出要陪妹妹回家的气话,你说说,这是天子脚下,京城贵胄们都惯爱看着热闹,若真按爷说的那样,背地里不知会传出多少话来,我也不是定要爷陪我回去,只是为着爷的名声着想,毕竟妹妹这出身,未必就晓得其中利害,姐姐不能不提点提点了。” 第三十四章 怒离 丘漓月被这番话堵得竟开不了口,什么话都被她说了,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少夫人这般牙尖嘴利!一面讽刺自己的出身不好,一面却是警告自己若是爷定要陪自己,那就会把这件事传出去让人笑话! 这下不得不真心相劝爷了,若爷真陪了自己,传出去就是自己不识大体。 陈瑾瑜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话了,上前扣住谢梵烟的手腕,将谢梵烟带到自己面前,狠狠道,“你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丘漓月忙上前,“爷,别为了漓月为难少夫人。” 敢情陈瑾瑜为难我是为了你了? 谢梵烟嘴角划过讥讽的笑意,复又深情款款,另一只手覆上陈瑾瑜扣着自己手腕的手,“爷,轻一些,疼。” 这般轻声细语,娇嗔又带着几分媚。 陈瑾瑜何曾见过这样的谢梵烟,一双手不由得松了。 谢梵烟自然感觉到了,更是紧紧的缠住陈瑾瑜的手臂,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用三分颜色开染坊,收复失地,寸土必争就看今天了。 谢梵烟转头对丘漓月道,“爷和我闹着玩呢,倒是让妹妹着急了,对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和妹妹说,姐姐前些日子身子不好也就罢了,如今倒是养好了,左右月华居离并蒂苑并不远,妹妹明日起就来姐姐这里一起用早膳吧,也不用伺候着,就是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丘漓月脸色变了变,这是变相的让自己日日早起,去谢梵烟那里请安么? 原本这也是规矩,不过刚进门的时候,少夫人还神色倦怠慵懒,让自己不用过来,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果然那是装出来的! 熬了几个月实在耐不住寂寞了?哼,少夫人,不过如此。 丘漓月索性不言语,只是隐忍的看向陈瑾瑜。 陈瑾瑜反倒是按住了火气,事有反常必是妖,心里带了几分好奇,谢梵烟今天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漓月,你先回月华居,我和夫人有话说。”陈瑾瑜安抚的看向丘漓月,手臂用力夹紧了谢梵烟挽着的手,便想带谢梵烟走。 还没完呢! 谢梵烟也款款笑着对丘漓月道,“那这两件事就这样定了,妹妹可千万别气恼姐姐,昨日爷还说要搬回并蒂苑呢,你日日来,还能陪着爷和姐姐用早膳,妹妹定是不会嫌累吧,我还和爷有几句话说,妹妹先回去吧。” “谢梵烟,你闹够了没有,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陈瑾瑜忍无可忍,在丘漓月终于失色的面容下怒道。 “爷,咱们的事回去再说,昨晚虽然后来惹了爷不开心,可是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可都当真了呢。”谢梵烟拉着陈瑾瑜便要走,一门心思的想,无论陈瑾瑜说什么都一口咬定那是气话,而自己说出来的才是陈瑾瑜心平气和下商量的话语。 自己正室的身份摆在这里,撕破脸皮了也能稳压丘漓月一头,谁怕谁?何况陈瑾瑜不会在这种地方和自己撕破脸皮的。 陈瑾瑜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劣势,看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前面的屋子里二婶母还在,不知道听去了多少,这种场合实在不能多说,只能顺着身旁这个女人的脚步走,一面狠狠低声道,“谢容玉,你真是个无赖!” 脂玉忙跟了上去,脑袋还是一片混乱,这什么跟什么啊,少夫人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世子爷那些话,若不是昨晚记忆犹在脑海,脂玉几乎要怀疑昨日世子爷来并蒂苑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不在场!完全和少夫人不同的记忆好么? 谢梵烟拉着陈瑾瑜,面上笑容带着几分得意。 过程不重要,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什么形象也不重要,她只要一个结果。 而丘漓月恼怒的看着谢梵烟和陈瑾瑜的背影,镶金边的手帕在丘漓月的手里几乎要扯碎。 一面气愤谢梵烟,一面想起谢梵烟的话,又多了几分伤心。 原来,昨日爷突然答应自己,是气话。 原来,原本打算是陪少夫人么? 再生气,昨夜爷还是在书房过夜。 之前早就听说长康王府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感情甚笃,回来后看他们所谓的感情,却不以为然。 如今心里多了分计较。 难道爷,是为了少夫人守着么? 不,不可能,若是喜欢少夫人,这些日子自己冷眼看着,爷没有一点往并蒂苑分心。喜欢,不是这个样子的。对着自己那般温柔相待,才是喜欢吧。 只是不肯与自己……还是在介意自己的身子吧。 若不是因为这个,他怎肯让自己进门。 却是因为这个,始终不肯与自己同床。 幽幽的一声叹息逸出,转身一人,孤独一路。 陈瑾瑜直接将谢梵烟带到了并蒂苑,脂容原本一脸惊喜的迎出来,后看到脂玉欲言又止、陈瑾瑜一脸阴沉的表情,脂容立刻换下笑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讪讪。 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陈瑾瑜进屋,随即对三个丫头道,“我与少夫人单独说话,你们在门口候着就好,不必进来。对了,一个人去请俞大夫来,再给你们少夫人治一治病。” 脂容脂玉忙止了步子,一脸担忧的看向谢梵烟。 谢梵烟还有空回头对众人做了一个安抚的表情。 倒是雪茹,看向被重新闭合的门,眼里隐隐跳跃着兴奋的神情。 “谢梵烟,我们来谈谈。”陈瑾瑜进门,将谢梵烟扔在了椅子上,谢梵烟来不及调整姿势,连带着椅子一起跌倒在地,掌心的疼痛传来,谢梵烟呲了呲牙,估计得蹭破皮了。 陈瑾瑜却是无动于衷,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坐在谢梵烟对面,看着谢梵烟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子,唇线抿的深了些。 不知为何,原本因为她而该衍生的怒气,竟慢慢的消下去了。 谢梵烟站起来,扶起椅子自己坐下,心里开始有了慌张,方才自己睁着眼睛说了一通瞎话,不过是糊弄旁人,如今正主在这儿呢,该怎么解释? 抱着他的大腿哭诉一切都是因为爱他这一招管不管用? 谢梵烟想起之前梁国公府的妾某氏被付青彤一脚踹开的场景,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吧。 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自己是为了他好,拿出正妻的风范来劝诫他勿宠妾灭妻? 想起之前自己这般做的时候付青彤拂袖而走变本加厉的留宿在小妾院里的一幕幕,谢梵烟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这也不行。 第三十五章 当初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眼神古怪的闪烁,嘴里嘟嘟囔囔,一双秀眉蹙的极深,反倒是不着急了,悠悠的拈起桌上的一粒梅子吃了,看着坐立不安的谢梵烟,终于问道,“怎么,不打算跟爷解释些什么?” “要解释的,要解释的,这不,我这不是在想么,爷渴不渴?不然我先给爷倒杯茶再说?”谢梵烟尽力扯起笑容,有些狗腿,全然不复方才在丘漓月面前的气势。 到底,心里是有些发虚的。 自己那些话说了出去,早已在府里传开了吧。 若是他一会皆批驳回去,自己方才便只是一场笑话。 只会更加被人看低。 但若不是,若他,肯给自己几分情面,自己的处境会立时好转。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过得好一些。 脂容脂玉去取汤膳的时候不会恰好凉了没了,取食材自己动手,不会只拿来一些蔫的坏的,丫头们为自己办事回来眼神不会再那般受伤和隐忍……所求的不过这些。 少夫人的尊严。 所以她要忍耐住,不能再将眼前的人惹恼了,在他面前委曲求全一些也没什么,不会外传,顶多让他看轻自己。 不过那也没办法,再看重也不会重几分,左右是无关情爱。 陈瑾瑜静静的看着谢梵烟,她好像又瘦了,往年能穿的衣袍如今变得松垮,是因为她妹妹的事情么?嗯,她对她妹妹要比对自己这个夫君看重的多。 看她垂眸,迟迟不语,表情挣扎,和刚才明艳亮丽,还有点无赖的谢梵烟方若不是一个人。 对刚才的谢梵烟,他骤然耳闻那些莫须有之词,是有些恼怒的,不过,好像也只是恼怒,她无赖的拽着自己的袖子,他并没有真的拂开。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忽然沉默下去的,眉目间有些哀伤的女人,陈瑾瑜只觉得来了火气。 看向桌上的茶盏,广袖轻翻,几乎想也未想的就将茶盏拂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琉璃,碎在她身边,破碎的声音入耳,竟略略觉出了快意。 只是待谢梵烟抬起惊慌失措的苍白的脸的时候,陈瑾瑜心里那翻腾的痛快之意,也被莫名被压了下去。 “你想得够久了。”陈瑾瑜盯着谢梵烟的眼睛,小鹿一样躲闪的眼睛。 这双眼眸很美,可惜曾经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清淡平静,未有波澜,可好像自从她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以后,这双眼眸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情感,以前他不能够从这双眼里洞穿的,如今却轻易就洞穿了。 她现在在怕自己。 陈瑾瑜心里对这个认知骤然一紧。 甩甩袖袍,陈瑾瑜忽然向谢梵烟伸手。 谢梵烟却是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要躲开,猛然坐起的身子撞倒了身后的椅子,自己也一同扑在地上。 手下立时传来的痛感,让谢梵烟一面立刻将手拿起放在唇边,不由得在心内苦笑。 这还真是,那啥,祸不单行,巧而又巧。 陈瑾瑜急走到谢梵烟身边,看向被摔碎一地的茶盏上带了血渍,心头一紧,接着是恼怒,“你就这般怕我?我方才不过是想拉你过来。” 我哪里知道你想干嘛,今天在您老人家宠爱的人面前大放了一番厥词,您老人家定是怒极,摔茶盏不够,莫不是想要把我拿去摔了?谢梵烟心里闷闷的反驳道,嘴上到底不敢吭声。 搀扶着谢梵烟起来,陈瑾瑜想要转身出门,忽然又顿住了脚步,搂着谢梵烟往里屋走,一面淡淡道,“正好,一会儿俞大夫也要来,你这伤的也是凑巧。” “你坐一下,我去找伤药。”让谢梵烟在里屋的软榻上坐下,陈瑾瑜便往另一处八角柜走去,果然翻出了几个瓶瓶罐罐,拿在手里又有些犹豫,这些药罐还在原来的地方,可见是许久不曾被用过了,也不知药效是不是有损。 不然等俞大夫来? 可是等他来,再去买伤药,耽误的有些长。 看了看手里的瓶子,陈瑾瑜还是起身,在谢梵烟的一边坐下,也不说话,拿起她的一只手便仔细洒着药,随后又用纱布仔细包好,才放下谢梵烟的手,又去查看另一只手。 谢梵烟慢慢平息下心里的惶恐,看着陈瑾瑜认真的侧脸,内心里忽然涌出几分酸涩和温柔。 一感觉到那般情绪,不由得将手猛然抽出抚上心口,自从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还有残留意识后,这成了谢梵烟下意识养成的行为。 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触碰。 甚至,带了几分喜欢。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心里不是并不爱这个人么?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谢梵烟内心里忽然滚动出了这八个字。 白发如新,她自以为了解的用尽一切去爱的夫妻数年的付青彤,最后才发现原来并不了解他。 倾盖如故,身侧男子为自己包扎伤口,她心里温柔如许。 陈瑾瑜见谢梵烟忽然抽出手,脸上竟露出了几分茫然、哀恸和柔情,以为她是拒绝自己,原本平静下去的心瞬间窜上了火气。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她安静的在听那琴师弹琴的表情,一曲终,她兴奋激动的起来,在那琴师亲密的说着什么。 是的,是亲密,她对自己,可有过兴奋激动? 那是她的旧识么? 他想尽办法入府,她每日去听琴,二人间,只怕未尝不是有情。 虽然他很想让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是心里总会为这个认知染上薄怒。 不能不想。 想起她曾洗手为自己亲自下厨,鸡粥小菜,独独他们二人。 他以为终于等来了她的心,她却在他满心欢喜的吃完她做的饭菜后,淡淡说道:“世子,我们和离吧?” 抬眼,是她平静的眉目。 那一瞬的惊愕暴躁恼怒和伤心痛苦,历历在目。 他后来总是提醒自己,再莫要靠近她。 再莫因这个女人,伤了自己心。 是了,他自认家世不差,纵不掌实权,到底也能保一生富贵。长相不差,与同僚醉酒,也是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的那个。待她最初的心,她若觉得那不是真,他更无话可说。 可是她都不要。 他的,她都不要。 可不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么? 谢梵烟看到陈瑾瑜忽然站起,安静的气氛里竟透着几分薄凉,心莫名有些慌张。 “爷。”谢梵烟拉住陈瑾瑜的衣袖,怯怯的唤了一声。 “爷,今日的事,我错了,爷莫再生气了。” 第三十六章 相拥 陈瑾瑜只是笑笑,收起了许多情绪,淡淡问道,“谢容玉,告诉我,你图什么?” 谢梵烟愣了愣,图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吗。 不过心里下意识有些紧张,知道不能反问回去。 谢容玉,根据经验,这是他对自己最不耐的时候会唤的名字。 看谢梵烟不答,陈瑾瑜轻轻笑了笑,“那时你告诉我希望还你一片清净,如今,清净给你了,你却又在漓月面前闹出这样的事,谢容玉,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么?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谢容玉,以前你对我如何,我始终对你有几分敬重,如今,为何觉得你越发粗鄙了去?你不想要的,别人要也不行么?最初你对漓月冷淡,不闻不问,我也自嘲笑笑,自己娶妻娶贤,不知嫉恨,后宅安宁,是我的福分。作为回报,我不再扰你,你以前希望的,我也都给你,除却一样,休书我无法给你。只是你先是饮鸩酒,性格也越发乖张,如今更是在漓月面前胡言乱语,谢容玉,越发觉得,最初是我错看你了。” “爷,”谢梵烟有点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一面努力消化着陈瑾瑜的这番话,一面想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个失败到极致的气氛。 她知道不能让陈瑾瑜最后将这番话说下去,最后结果几乎可以预料,是不欢而散。 但现在自己却没有任性的资本,不能再大吵大闹。 过去的事情更是不能说,唯恐说错一句惹来怀疑,看着陈瑾瑜绷直挺拔的身子,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心里各种念头转动,那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意识一下子空了,又仿佛很满很满。 等谢梵烟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在紧紧抱着陈瑾瑜的后背。 陈瑾瑜猛然一震,想转身,却被环的更紧,到底没有用力真的去挣开。 “尊严,爷。”谢梵烟轻轻道,“我可以继续做你的贤妻,但请你给我一个妻子该拥有的尊严。” 陈瑾瑜停止了挣扎,许久,谢梵烟紧紧抱着这个男人,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茶香,男人似有些瘦,比起付青彤来说。 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感觉,但又仿佛在心里某一处觉得似曾相识,打开了这身体的某个记忆一般,让谢梵烟内心觉得踏实妥帖。自己的发,与男人的发纠结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体也紧紧接触着。 谢梵烟不放手,他亦不动。 许久,许久。 陈瑾瑜终于开口,声音带了几分哑,依然淡漠。 “我知道了,后日你归宁,我会陪你一起去,底下人再不敬,我也会施以惩罚,你若想在漓月面前立威,也无不可,毕竟这些是规矩,不要太过就行。只是,搬回并蒂苑一事,不可。你与漓月,到底不同。”说完,用力挣开了谢梵烟的拥抱,出了屋子,出了正门。 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俞大夫进来,陈瑾瑜略略停了停步子,开口:“给少夫人好生诊治,确定她确实无事才可。” 说罢不再停留,径直而出。 谢梵烟感受到怀抱里微冷的风,有些怔怔,心里涌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双手抱肩,似乎想将刚才骤然而逝的温暖重新聚回来。 直到听到门响,脂容进来说俞大夫到了。 谢梵烟才醒过神来。 从容起身,心里仔细回忆一遍陈瑾瑜方才说的话。 嗯,自己有什么好发呆发愣的,今日到底是赌赢了一局。自己原想的,都成功了。后日去谢府也不用怕会被拒之门外。 至于让陈瑾瑜回并蒂苑,这个不着急,谢梵烟淡淡的想。 压抑下心里那阵不明的情绪,谢梵烟出了屋子。 俞大夫号了脉,写下药方,叮嘱了事宜,拿了赏,便告辞离去。 谢梵烟也没去留意药方,随手放在一边,便叮嘱脂容脂玉去将自己私藏的箱子宝贝都拿出来。 后日归宁,手上总不能空着。 平日东西都是由脂容脂玉拿取,谢梵烟并不知道在何处。 脂容脂玉领命去了,谢梵烟看到雪茹,让她坐在身边。 雪茹依言坐下,抬头看向谢梵烟的眼神有微微的警觉和抗拒。 这丫头,怎么变成兔子一般了。谢梵烟心里叹息,爱怜的用手抚上雪茹的头,顺着她的发髻抚下。 “少夫人,您?”雪茹心中深恨谢梵烟,对此亲昵的动作有些排斥,不由得出声相询。 “没什么,雪茹,看你总不开心,开心些。”谢梵烟笑着说了句,起身便回里屋了。 因此没看到雪茹眼里愤恨的情绪。 开心,你自然开心。脂容脂玉也可以开心。因为你还没死,你还可以活着享福。 可是我呢,我为什么要开心?我为什么要开心? 里屋里,脂容脂玉已经将谢梵烟的三个箱子找了出来,打开放在地上。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谢梵烟看着这些旧物,心里又衍生了几分念想,几分情绪,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脂容脂玉依言出去。 谢梵烟慢慢走到箱子前,蹲下身子,在其中一个最大的箱子里,看到不少眼熟的,是姐姐出阁前自己相赠的。如今,东西未动,主人依然还是自己。 想起小时候也有顽皮和姐姐争抢东西的时候,姐姐比自己懂事,无论是爹爹娘亲还是后来的继室,都会将好的赏给姐姐。 自己不依,总是哭闹,彼时姐姐也未曾到大度的时候,自然不肯割爱相让,两个人没有少因为争夺物事而闹过矛盾。 如今,这些场景成了翻过的旧的书页,再回不去了。 如今,这些物事再也不用因为曾经的相争而不知归属,再也不必了。 因为姐妹俩,再也亲密无间。 压抑的哭声终于低低的在屋里响起,一双眼通红,将那个姐姐出嫁带去的箱子里的物事一一看遍,心内一阵绞痛。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让脂容洗个帕子端盆水进来,接过帕子,待脂容重新出去,谢梵烟将这几乎要生了灰的箱子,仔细擦洗了一遍。 还有里面的东西。 拿过一柄折扇的时候,谢梵烟目光深凝,带了几分痛色。 那还是少有的能出门的日子,姐妹俩携手游湖,路遇一热闹非常的摊子,却原来是一个作画的画师,可将人像绘于扇上。 于是你一柄,我一柄,折扇上画的两个女子,亲密无间,神采飞扬。 第三十七章 密语 慢慢打开折扇,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折扇。 折扇上的女子,一个温柔如水,眉眼如画,一个娇俏可人,眼神灵慧。 谢梵烟慢慢拭去折扇上的灰尘。 拿在手里,宛如梦回,时光婉约。 泪,氤氲了时光,薄染了扇上笑靥。 一滴又一滴,砸在过往的时光里。 为什么,最后都变成了这幅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都成了不讨人喜欢的模样。 你爱的,你不爱的,都不喜欢你。 夹缝求生,要的不过是一个生。 真的不多,真的不多。 若你还能陪在我身边多好,姐姐。 许多过往,忽然之间,历历在目。 被付青彤引诱私奔,奔者为妾,父亲以我为耻辱,是姐姐你一力操办,定下了我的终身,逼的梁国公府明媒正娶,第二日更是带着世子爷来梁国公府立威,让府里上下不敢小瞧了我。 被害流产,你抱着我哭,劝与付青彤和离,和离了还可再嫁,再嫁不攀名门望族,寻常人家温厚有才的夫君便好,还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我们尚且青涩年幼,勾勒未来夫君的模样时候,姐姐曾说过同样的话。只求一人,只求那人只饮你一瓢。 可我偏偏不死心。 直到家庙度日如年,日日盼你,却不想再不曾姐妹相聚,前世今生! 折扇上两张无忧的笑脸,被泪水氤氲模糊。 谢梵烟跪坐在地上,闭眼,仿佛那双身影还在。 用袖子沾干了泪,谢梵烟睁开眼,依然是形单影只。 姐姐,瞧我,我是那个活下来的人,还有什么可抱怨。 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与你同在。 我便是你,我便是你! 谢梵烟努力笑着,手一拢便要合起折扇。 然而目光却在折扇上停止了,惊愕惊奇。 因为折扇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段话,影影绰绰。 谢梵烟将眼睛凑近,仔细看,一字不敢错漏。 “阿煜,你又哭了是不?你若看到这段话,定是你哭了。不哭,阿煜,最后听姐姐的话。我走上这条路,不甘不愿,却再没有选择,如今再往回看,我也本有幸福的可能,可惜一时心软,救下一人,却从此风波不断,祸事连连,到如今,走投无路,你且记一句,好生活着,莫寻姐姐死因。那日应当近了,我已有预感,不知他可难过,让他莫要难过。 阿煜,你记得我们从前定的密语么?” 这是姐姐的话,一行行读罢,那身影仿佛自折扇中悠悠而出,语调神情犹在耳边。不,那已是自己的身影了。 谢梵烟看罢,心里惑极痛极哀极怒极,虽然并不清楚这一句句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姐姐的那一杯毒酒是多么的不甘不愿。 谢梵烟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折扇上的字迹随着水迹慢慢蒸发,直至消失。折扇上重现两个少女的笑靥。 谢梵烟拿起桌上的茶盏,小心倾倒出些微剩的茶水,字迹重显,谢梵烟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 直到字迹再次消失,才将折扇收在怀里,认真想这件事。 姐姐无疑是聪慧的,直到她若身死,妹妹必会去,去,则还会帮她收拾遗物,见到旧物,睹物思情,自会流泪,而泪湿则字现,便会发现这段话。 这是姐姐留给妹妹最后的话。 偶然中的必然,一环扣一环,少了一环,这段话都不会显迹。 可是,为什么呢? 不过算是一封私密的信,一份遗书。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看看里面的内容,似乎无不可告人之处。 仔细理了理思路,一是说姐姐是被逼而死,不甘不愿,死而有憾。二是说本能幸福,却错救了一人,是说与姐夫么?那时世子对姐姐那般好。脂容脂玉说是姐姐冷待了世子,世子如今才是这般。那么错救一人,祸事连连,便是对世子陈瑾瑜冷淡的原因么?错救了谁?又有哪些祸事?姐姐不是被蕊珠公主逼死的么?是另有他因? 与那殿下有关么?殿下是蕊珠公主么? 三是说姐姐被逼自尽,并非甘愿,因为她说那日应当近了,便是感觉到有人想迫于她,走投无路。 最后,让他莫难过,是谁? 谢梵烟想起一个身影,心里一痛,直觉姐姐最后牵念的定是此人,陈瑾瑜。 因为每次看到陈瑾瑜,内心总会衍生出许多温柔情绪,温柔中又带着酸涩和疼痛。这是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感知。 陈瑾瑜在这颗心中,从来是特别的存在。 只是,为何陈瑾瑜会变成这般,独宠丘漓月,冷落并蒂苑? 谢梵烟闭眼,再想了一遍内容。 怎么看,这都是一封寻常的家书,除了最后一句。 你还记得我们从前定的密语么? 密语? 记忆悠悠,回到儿时的青葱。 那还是相互拥抱而眠的姐妹,在黑暗的夜里,对黑暗原始的恐惧。 每天上床前总会有一段幼稚而十分特别的对话。 “冰糖葫芦,种在山上,山上有寺,秃驴草帽。” 这样没有任何内容的对话之所以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是因为这有识别身份的作用。 姐姐说前半句,妹妹要对出下半句。 这样便可以让惧怕黑暗神灵鬼怪的姐妹俩确认每晚同床共枕的是真正的彼此,而不是妖魔鬼怪变的。 那时候因为喜欢冰糖葫芦,总希望山上种的不是树,而是冰糖葫芦。 姐姐最后留下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糖葫芦,山,寺,戴着草帽的和尚…… 姐姐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才这般小心的藏匿这封信? 因为这一句话是唯一看起来突兀而费解的,其余的,虽然也不能明白,但却不惧人知晓。 姐姐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下意识的,谢梵烟内心很慌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一般,心砰砰乱跳。 从几个箱子中随意拣出几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东西,放在一边,打算让脂容脂玉包装起来归宁送往谢府。 摸了摸在怀里的折扇,谢梵烟便将几个箱子重新收拾了,打算让人放回去。 因为心里慌乱,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箱子,箱子倾斜,倒出一地珠翠。 其中有一样吸引了谢梵烟的目光。 是一小片泛黄的纸张。 糟糕,可别是姐姐收藏的那位名家的作品,却被自己毁了,忙把一箱子倒空,看到箱底有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人,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长发竖冠,如松如玉,袖上纹竹,清晰可见,画中人眼底笑意,宠溺温柔。 底下有一行小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谢梵烟拿着画,一时有些怔忡。 姐姐,果然是很喜欢姐夫的。 (对暗号这点写起来挺缅怀,表示小时候会和妹妹发明各种暗号,来确定对方不是鬼变的。囧。) 第三十八章 归宁 那画像上的人正是陈瑾瑜。 谢梵烟端详了半晌,终于重新将画像压在箱底了,最后又有个念头忽然浮现,将画像拿出重新放在箱子里最显眼容易找到的地方。 这番情意竟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姐姐应当最信任的脂容脂玉。 虽不知为何,但不可辜负。 也许假以时日,有用到的那一天。 归宁的日子,陈瑾瑜倒并未食言,如约来并蒂苑,收拾整齐。 谢梵烟也早等今日,忐忑又惶恐。大清早起来一直心神不宁,摔了一柄玉梳子,还不慎打翻了盛汤的碗。 脂容脂玉知道谢梵烟是因为归宁的事情心里不安,找了许多话头想让谢梵烟分分神。谢梵烟知道她们心意,也埋下隐忧,与她们说几句。 “少夫人,昨个儿听说毓秀苑正房住进去了一个女的呢。” “可不是,不少人都亲眼见了呢,还是二房的锦少爷亲自抱进去的,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锦少爷不准别人看,毓秀苑的人也都守口如瓶,不过那姑娘好像是病了,锦少爷请了不少大夫过去。” “大概是锦少爷抬举了哪位丫鬟吧。”谢梵烟听闻只是淡淡的笑。 “丫鬟哪能住正房呢,少夫人您忘了?那毓秀苑和这并蒂苑是老夫人亲自看着掏的腰包收拾的,就是为了给世子和锦少爷娶亲用,锦少爷的通房丫鬟那么多,哪一个能有幸住进去,更何况还是正房,大家都说锦少爷是遇到动心的丫头了呢。” “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没有媒妁之言就被男子抱回家的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谢梵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二房的锦少爷,以前好像和姐姐一起见过。 谢梵烟忽然想起那日从晔林回来看到的那个带着几分邪气阴郁的男子。 怪不得那时候会觉得眼熟,原来便是锦少爷。 “好了,到底和我们没关系,在我面前还好,出去后可不许饶舌。”谢梵烟出口阻止,下意识的觉得那锦少爷不好招惹。 “是,少夫人。”两个丫头答应的很欢,谢梵烟淡淡笑了笑。 陈瑾瑜到并蒂苑接了谢梵烟,一同往门口去,门口早已等待好了轿子。 不过却是两顶,谢梵烟陈瑾瑜一顶,丘漓月一顶。 丘漓月显然是早到了,静静等在一边。 陈瑾瑜见丘漓月,快步走上前去,替她拢了拢有些歪斜的帽子,“不是说让你先走么,怎么还等在这里。这样大的风,你身子又不好。” 语气里的宠溺显而易见。 谢梵烟听着,不自觉想到了那幅画像,心里十分不舒服。有心想上去刺两句,又怕陈瑾瑜对自己更恶,到底是没去,只远远的看着。 丘漓月拉住陈瑾瑜的手,握在手心,温柔的道,“我送你和夫人。” 陈瑾瑜想说什么,又看看身后的谢梵烟,只是动了动嘴唇,笑道,“那也好,一起走。”说着放开了丘漓月的手,与谢梵烟先后上了轿子。 陈瑾瑜上了轿子,先拉开风帘,对还站在外面的丘漓月道,“我都上来了,你还不快去,万一受了寒,到底是你自己难受。” 丘漓月点头,忽又道:“受了寒,爷心疼么?” 陈瑾瑜不由得一笑,笑的温柔宠溺,“知道我会心疼,还不快去。” 丘漓月听到答案,这才满意一笑,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另一顶轿子。 谢梵烟只觉得这一幕幕有些刺眼,不想再看,索性闭上了眼。 心里想起折扇上提到的密语,城郊三面环山,其中相对的两座山上,分别修有一寺一庵,一是慈慧庵,一是普会寺。 慈慧庵,依稀记得里面似乎有几个姑子与过世的母亲交好,母亲常常上山上小主,带上姐妹两个。 那时候自己很小,几乎没有记忆。 只记得那庵前面有一颗古树,与姐姐两人环抱都抱不过来。 等从谢府回来,过几日去那看看吧,虽然不明白那一句是什么意思,也许去一趟会有所悟,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意识,或许会给自己指引。 轿子被抬起来,谢梵烟在颠簸中睁开眼。 陈瑾瑜尤掀帘往外看,谢梵烟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这般依依不舍,倒真的情至深处你依我侬。 看到桌上摆的果脯,谢梵烟心里有火,不由得将碟子打翻在地,倾倒了一地甘甜。 陈瑾瑜听到动静,放下帘子,皱着眉头看过来。 谢梵烟干笑,“瞧这轿子有些不稳,果盘都倒了。没吓着爷吧。” 陈瑾瑜抿了抿唇,遂又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小厮道,“今日马车不稳,惊扰了夫人,回去了自去领罚,罚半月月钱。” 谢梵烟听罢,心里不由得冷笑,说是罚人,却是让自己做了这丑人,倒真是睚眦必报。 不过左右这府里上下对自己都不怎么恭敬,罚了也就罚了,难道还会怕几个下人的不忿么。 想着,倒是懒懒的一笑,重新闭眼,不再理会。 陈瑾瑜倒带着几分奇怪看了一眼谢梵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会嚷嚷几句表达不满,就像之前几次一样,这般安静以对,不像是她,或者说,又重新成了她。 陈瑾瑜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说起来自己这个夫人究竟如何,连自己也无法说清。 这种认知让陈瑾瑜心里有些微的烦躁。 两人心思各异,好歹是到谢府了。 待谢梵烟陈瑾瑜下了轿子,已经有麻利的小厮上前敲门,给谢府的管家递上了拜帖。 帖子昨日已经是下了,谢府却没来回应。 但谢梵烟总想着,好歹先进了门再说,而有陈瑾瑜亲自陪伴,进门应当不会被刁难。 可惜谢梵烟还是低估了谢府、准确说应当是继室对自己的厌恶。 管家陪着笑出来,“倒让世子爷和夫人白跑了一趟,老爷原本等着呢,可是临时有故友邀约,却是出去了,不如待下次再来吧。” 谢梵烟认得这个管家,也是在谢府不少念头了,姐妹俩小时候一直跟着叫福伯,福伯也总是很慈祥的样子,对姐妹俩的顽皮十分宽容。 谢梵烟心里一动,不由得上前,主动握住福伯的手,红了眼圈:“福伯,你别叫我少夫人,还是像以前以前叫我小玉,容玉,我知道这些年任性,悔不听父言,到如今有家难归,福伯,烦请您给父亲捎一句话,已经有一个谢家的女儿死在外面不得见亲人一面了,父亲难道忍心让另一个谢家的女儿流落在外老死不能归家么?” 第三十九章 邵氏 福伯是看着谢梵烟姐妹长大的,多多少少总有情分在,看谢梵烟说的真心,福伯听的也动容,终于卸下了那一成不变带着几分谦卑笑容的表情,苦着脸摇了摇头,“少夫人,老爷是真的不在,方才才出门,大约是忘了您来的事了,我先把帖子收下,一定给老爷把话带到,您明日再来?” 父亲不在么,谢梵烟心里竟有几分轻松和释然,几乎就要应下带着陈瑾瑜一起走了,明日的事再交给明天吧,到底今天不用为难。 可是那想法只是一瞬,谢梵烟终究硬生生让自己停在原地,她知道自己不能走,如果走了,那真的是明日复明日,相见无可期了。 “既然父亲不在,母亲总在吧?说起来我也还没看过弟弟妹妹,好歹和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见个面再走?” 到底也是多年成长,母亲二字说出口的那一瞬要比想象中容易轻松。甚至弟弟妹妹在口中也变得温情许多。 继室邵氏,刚进了谢府不久就被诊出怀孕了,自己蛮横冲撞下,害邵氏小产孩子不保,从此邵氏见自己如仇人般眼红,原本姐姐与邵氏虚与委蛇,面上过得去,却因为维护自己,不仅开罪于父亲,更彻底得罪了邵氏。 邵氏倒真的颇为厉害,待自己要出阁的时候又怀上了,父亲变相的将自己软禁起来,不准许出门一步,就怕惊扰了邵氏。听说生下来是个女孩,再过两年自己在荣国公府的时候,听闻她又生了一个儿子。 想来父亲是欢喜极的。 父亲最重子嗣。 邵氏在这方面加油是正确的。 福伯有些为难的看着谢梵烟,这丫头以前老爷最是看重,亲自教习,也的确是稳重懂事,不像那个小疯子一样的二小姐。 如今看她语气这般软,神情凄楚,心里也不是滋味。到底是从小看大的孩子,还有先夫人,也是个好人。 虽然知道这一转身回去定会挨骂,福伯还是咬咬牙,“那请世子少夫人暂候,容我再去禀告一声夫人。” 谢梵烟忙点头,“多谢福伯了。” 看福伯重新进去,谢梵烟怀着几分忐忑继续等待着,心里不知道该期待什么结果。 父亲欢喜邵氏,也许可以从邵氏这里着手。而因为有陈瑾瑜陪着,一个是太后喜欢的慧世子,一个只是一个朝官夫人,她纵要拒绝,也不得不考虑这许多。 陈瑾瑜瞥了一眼谢梵烟,“敢情你叫我来是为了做敲门砖的。” 谢梵烟轻轻笑了笑,并不否认。 “大冷天的,让我陪你在外面吃闭门羹,倒是我的好夫人能做出来的事。”陈瑾瑜见谢梵烟不理会自己,不由得讽刺几句。 谢梵烟此时心里忐忑又惶恐,心里乱成麻,再听陈瑾瑜,身为自己的夫君,却并不安慰一句,心里火气一下子冒出来,正想反唇相讥,又生怕这位爷甩袖子走人,那今天便是真的进不了谢府的门了。 权衡再三,谢梵烟只能低头,不情愿的道:“对不起。” 这回陈瑾瑜看了一眼谢梵烟,到底没再说话。 二人又在门口等了些时候,眼前的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福伯出来,这回露出的笑容真切了许多,不过也有隐隐的担忧在里面。 “世子和少夫人进去吧,夫人允了。” “多谢你,福伯。”谢府并不大,福伯这一耽误这么久,定是邵氏少不得责备他一番,但好歹是能进去了。 “少夫人折煞小人了。”福伯带着惯例的笑,弯了弯腰,让出位置让人进去。 邵氏正在大厅端端正正的坐着等,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端的是华贵大气,看上去气色不错,日子想来过的十分好。 见到谢梵烟进去,更是挺了挺腰板,坐的更加端正,看向谢梵烟的眼神充满敌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随时想找人决斗的味道。 “母亲。”谢梵烟上前,恭谨的行礼。 陈瑾瑜在后面跟着,也行了小辈礼,但并未开口问候邵氏。 “嗯,你们坐。”邵氏依然瞪着谢梵烟,仿佛在等她随时发难一般,四个字说的紧张而咬牙,谢梵烟不由得失声一笑。 她以为自己来要如何呢? 找事么?自己倒也没这样的心情。 陈瑾瑜向身后的小厮招呼了一声,四个人上前一步递上拜礼,邵氏看了看,并未十分感兴趣,只说让福伯记下收了。 谢梵烟和陈瑾瑜分别坐下,邵氏只看着谢梵烟不开口,谢梵烟只得道,“母亲,我许久未回来,听说添了一双弟妹,怎么没瞧见?” “乳母带着呢,在后面屋子里玩,不方便见客。你们有什么事,你父亲他出去会友,有话我可以代为传递。”邵氏勉强收拾了浑身的敌意,强扯起笑容回道。 “母亲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这屋里可没有客人,多年没有回家是我的错,如今心里念父亲母亲甚重,总想着回家看看,听闻母亲给父亲添了一双儿女也十分欢喜,说起来我还是做长姐的,这几年是我失职。” 邵氏听闻长姐两个字,面上有些难看,就是因为多了谢梵烟这两个姐妹,自己的女儿儿子只能排行老三老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个家里自己的身份,是个后来的继室。 “你多年未回家,你父亲当年也说了,让你们都离你们弟弟妹妹远一点,若是想亲近弟弟妹妹,先征求你父亲同意吧,我也不敢擅自做主。”邵氏语气冷淡。 谢梵烟语塞,看得出邵氏冷淡之意,但自己好歹是进了这个家,总不能轻而易举的就出去了,否则下次进门不知何时。 万一这次惹恼邵氏,父亲直接就给福伯下令不得给自己开门,就算带着陈瑾瑜,陈瑾瑜在谢府也只是小辈而已,不能依持着身份如何。 孝字为先,自己不能输了情,又输了理。 想着,谢梵烟只能叹口气,循序渐进吧,不能逼迫。 “父亲不知出门会哪位朋友了?这好交友的习惯多年还是未变。” 邵氏依然冷淡:“你父亲的事,我未曾多问,下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今日若无事……” “母亲,我这么多年没回来,怪想念的,不知能否到以前的房里去看看。”谢梵烟知道邵氏要逐客,忙道。 第四十章 唇枪 邵氏听闻,抿抿嘴唇,似乎是想笑,终于还是保持了脸部表情,没有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开怀。 “你以前的那阁楼么,你父亲已经把它给你妹妹了,现在收拾出来了,如今你妹妹还小,离不开我,日后她大了就要住进去了。” 谢梵烟愣了愣。 云裳楼在谢府家眷住所里面算是最好的阁楼,设计的精致华美,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典范,听说是母亲亲自设计的,父亲将它收回给人,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意难平。 是不是母亲设计,母亲是不是在这方面匠心独运有天赋,自己并不知道,但知道有一点,就是云裳楼完全是母亲自己掏的嫁妆钱修起来的。里面不少古玩字画,传世古董,也都是母亲从外祖家带来的。 说起来,外家也算是京城有命的富庶商贾,可是自从父亲天子殿下身披朝服节节高升之后,带着文人的矜傲,对这个士农工商之末流的妻家便十分嫌弃和厌烦,这个想法也传递给了两姐妹,因此姐妹二人与外祖家并不亲厚,多年来除了命人礼节性的问候也无交往。 想到这,谢梵烟心里忽然一动,母亲的嫁妆…… 只是想得远了,看邵氏勉强控制着脸部表情不笑出来,可眼神里终于除了敌意和冷漠,添加了几分得意。 这些年来,她接手了一切,该属于她的,不该属于她的,都成她的了。 她的确该得意。 “那栋楼的确该给妹妹,也算是我这个做长姐的一番心意,念在这番心意上,若能让我常常与妹妹多亲近,那也便不负了。”谢梵烟沉默了片刻,淡笑回应。 这便是直说云裳楼是自己的了。 谢梵烟知道今天不该争,可是心里那淡淡的抑郁,总是想发泄。 到底是不如姐姐,姐姐那时尚且年幼,还能与邵氏虚与委蛇。 自己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这番奇诡之事,却还是沉不住气。 邵氏听闻,不由得嗤笑一声,“那楼也是你父亲给的,若说心意还是你父亲的心意,阿玉倒是糊涂了。” 谢梵烟也笑,“母亲是后来的不知道事,云裳楼是先母耗费嫁妆才修起的,不然父亲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哪有钱修那么好。看看谢府其余的房子差不多也能知晓一二了。” 听了这番话,邵氏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谢梵烟底下看的颇为好笑,邵氏,到底出身也不如何,最起码还没有修来应有的涵养,喜怒形于色,脸上表情便可窥探其内心。 可是又如何,再不如,再粗鄙,她依然是这谢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邵氏想说几句风凉话,但看有世子在,心里有几分忌惮,只冷哼一声:“我只知,这谢府上下,都是你父亲的。”也是我的。 谢梵烟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终究缄口不再言语,不然生怕说出来的话,毁了与谢府交好的机会。 邵氏见谢梵烟不说话了,以为她理亏,又得意起来。 一旁的陈瑾瑜不习惯这气氛,洒然一笑,起身道,“既然父亲在外会客,那我与容玉就在谢府随意走走,等父亲来好了。” 谢梵烟忙扭头看陈瑾瑜,心里微微有些惊愕,没想到他会出声帮自己,他已另有所爱,可是还肯叫出这一声父亲,自己正室的身份他是认同的。 更像是知悉了自己心意一般,执意留在谢府等待机会,自己开口无疑会被邵氏驳回,陈瑾瑜开口邵氏到底不好为难。 邵氏听闻,表情果然又冷了下去,今日看这对夫妻感情颇为和谐,长康王府无疑是自己和谢府都比不得的,别的不说,慧世子是常常在皇宫里走动的,听说太后常邀他进宫说话赴宴。该死,不是前段时间听闻这谢梵烟失宠于这世子么,怎么今日看传闻倒是不符。 该怎么做? 留在这里万一老爷回来看到,这谢梵烟又能说会道,让老爷心软,重认了这个女儿,那日后这身为王府少夫人,未来王妃的谢梵烟,还不抢了自己一双儿女的风头,也未必会给自己这一双儿女带来什么好处,到最后没准自己这个继室她也少不了捯饬。 不能让这对父女见面,这谢梵烟以前就是老爷最喜爱的女儿。 自己好不容易才说动老爷今日出门,使老爷相信这谢梵烟是不安好心。 哼! 她休想。虽然不知道她忽然来谢家的原因,但她刚刚三言两语,不忘提她短命的娘给她的嫁妆,莫不是为了那些来的? 那更不可能。 想着,眼神闪烁不定,终于开口,“福伯,带少夫人和世子爷在园子里转一圈,便送客吧,虽然我很想留你们,但唯恐你父亲不喜,今日更是身子有些不妥,你们走了我也好请大夫看看。” 没想到连陈瑾瑜的话都不管用。 谢梵烟一着急,想说什么辩驳。 陈瑾瑜却走到她身边,使了个眼色,微笑道:“如此也好,容玉,我们走走吧?” 谢梵烟强迫自己沉住气,不可再强求惹恼了邵氏。深吸一口气,起身挽住陈瑾瑜的臂弯,绽放笑容,“好。” 邵氏看着那一双相携而去的背影,眼神阴郁。 在感受不到邵氏的目光的地方,谢梵烟主动放下手,与陈瑾瑜保持了距离。 陈瑾瑜似未发觉,依然从容坦荡。 “现在可怎么办,谢府这么点大的地方,我们就算来回走十圈父亲也未必会回来。”谢梵烟心里烦闷,不由得说了出来,虽然也并不指望陈瑾瑜能拿什么主意,但总是想说一说,算是小小的抱怨。 陈瑾瑜看了一眼前面的福伯,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府的落梅轩在哪里,你可知道?” “落梅轩?”谢梵烟低低问了一句,有些奇怪,知道是知道的,那是谢府的妾室居住的地方。 “落梅轩有个叫莫三娘的姨娘,听说你父亲极为宠爱,你若是自问能打动邵夫人,那便去,若不然,不如从这三娘下手。” “你怎么知道这个?”谢梵烟有些惊讶的抬头,看陈瑾瑜不动声色的继续走,心里立刻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愚蠢。 他定是提前打听过了。 也算是有心吧。 谢梵烟看陈瑾瑜走的稍远了,墨色的锦袍绣着祥云,精致华丽,那样浓的绿,几乎要把整个视线陷进去。 心里说不上什么情绪,有些酸涩,终于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落梅轩在园子东面。”谢梵烟对悠闲似在赏景的陈瑾瑜低声说道。 第四十一章 弟妹 谢府不比王府,仆从什么的并不多,谢梵烟上前低声软语,终于让福伯给了自己单独行动的时间。 “少夫人,您也别为难小人,小人就在门口等少夫人,少夫人走一走,还是回去吧,老爷回来我一定会禀报老爷,明日或许就见上了,现在何必和夫人过不去?”福伯走前,十分真诚的劝告着谢梵烟。 谢梵烟答应了。 看福伯走远,谢梵烟拉着陈瑾瑜便往东面的落梅轩去。 前面就是落梅轩了,陈瑾瑜打量了一下周围,道:“你在这附近转转,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一个外男,怎么能私自见父亲的姬妾?”谢梵烟收住正要往里面迈的步子,不由得道。 “你知道什么,我们一起进去,被人看见不知道会被惹出多少闲话,被你父亲知道,说不定以为你蓄意挑唆,那三娘如何说都不管用了。而我独自去就不同了,顶多算是误入,你先去吧,谢夫人派人盯着也只是盯你,你最好找到你弟弟妹妹的房间,引起仆从们的警觉,都去注意你,我这边就没问题了。”陈瑾瑜眼神放在落梅轩上,嘴上对谢梵烟吩咐道。 谢梵烟点头,的确,若是邵氏真的吩咐下来,多半也是让他们盯着自己。 虽然明白,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和自己相关的事,结果要拜托给别人,只是谢梵烟现在只能选择信任这个男人。 “好,我这便往邵氏房里去。” 谢梵烟说着便往相反方向去,一双弟妹自己甚至不知道什么模样什么名字,就占了云裳楼,也是该去看看了。 父亲和邵氏的竹兰汀就在方才会客厅后面,谢梵烟慢慢绕了过去,在门口果然受到了阻碍。 “大小姐。”有几个婆子还是认识谢梵烟的,犹豫的唤了一声。 “是我,多年未回来,你们的都可还好?”谢梵烟柔声问候。 “都好,大小姐怎么过来了?老爷呢,老爷不是出去了么?”看门的婆子不禁出声问道。 “我等父亲,想起自己新添的弟弟妹妹,想来看看,让我进去可好?” “大小姐,没有夫人和老爷的命令,不敢放您进去啊,您也别为难我们。” 又是这句话。 总是让自己不要去为难别人。 可是为何一个个的都要来为难自己呢? “那你们去请示夫人。问我这谢府嫡长女名副其实的大小姐,长康王府的少夫人能不能进去看我的弟弟妹妹!”谢梵烟看见有三两个婆子守着,硬闯不过,便这般道。 门口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答应了,便去请示邵氏。 看她走远,谢梵烟怎么不知道结果如何,何须请示,趁其余两人不注意抬脚便往屋里跑去。 那两人大吃一惊,反手就要去拉谢梵烟,但伸到谢梵烟身边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下,她的确是谢府大小姐,如今更是王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碰得了的,万一控制不住力气伤到了…… 就是这样犹豫的瞬间,谢梵烟已经冲进了房,直接往里屋奔去。 “大小姐!”两个婆子无奈又惊恐的唤了一声,忙追了上去。 里屋里只有一个乳母在,显然不认识谢梵烟,看着谢梵烟满身华贵一头珠翠不知是何身份,忙站起身,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床上还躺着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孩子,正面朝里睡着觉。 两个小小的人,谢梵烟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看到怀里的那个含着指头的,轮廓隐隐与父亲有几分相像的小小的人,原本有的几分介意,忽然消散了,心里涌上来一种柔柔的感觉。 对身后冲进来的人视而不见,谢梵烟只是目光柔和的看向那乳母怀里的人,忍不住上前,“这便是我的弟弟么?他真小。” 那乳母有些警觉的护住孩子,后退了一步。 谢梵烟忙道,“别怕,我是这府里的大小姐,现在是出嫁归宁,你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我是谢梵烟,是你怀里孩子的长姐。” “大小姐?”那人低低的唤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询问看向后面跟进来的丫鬟和乳母,邵氏果然安排了人看着谢梵烟,却不想谢梵烟居然硬闯进来,如今不得不分出去一个去报信,其余的都现身跟进来。 后面的人都带着几分无奈的点点头。 乳母放宽了心,再看谢梵烟并没有恶意,慢慢的抱着孩子靠近了谢梵烟。 谢梵烟看着这小小的人,想起了原本自己的那一次可以做母亲的机会,一下子百感交集,带着几分辛酸道,“我能抱抱他么?” 乳母又将目光投向谢梵烟身后的那几个人身上,几个人齐齐摇头,乳母虽然奇怪,但也还是缓缓摇头。 “不能么,也便算了。”谢梵烟目光又投向床上那个粉衣小女孩,约莫才三岁大吧,也是小小的,父亲在印象里一向是英挺的,邵氏长的不算难看,那小女孩也应当是清秀可人的。 不由得往床边走去,想看看女孩子的模样。 身后几个人又呼啦一下的围上来,个个目光警惕的看着谢梵烟,手微微向前,仿佛要随时上去抢过那孩子一般。 只是没人开这个头,其余的人也都没有直接去阻止。 谢梵烟依然装作没有察觉一般,只一心放在床上女孩的身上。 想了想,伸手想将女孩的身子扳过来。 “大小姐!”身后传来齐刷刷的带着紧张的声音。 谢梵烟并不回头,只是缓缓放下手,淡笑道,“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还是叫我少夫人,长康王府的少夫人,说起来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怎么,难道连我的妹妹都看不成?” 身后人俱都沉默下去,谢梵烟这才继续伸手,轻轻的将睡**身子翻转过来,仔细瞧着,心里又是柔软一片,当真是粉雕玉琢般的人儿,还流着口水,拌着嘴巴,谢梵烟也不嫌弃,竟用袖子轻轻擦拭了满脸的口水。 “我的弟弟妹妹生的真好看。” 若是当初不曾被陷害,我的孩子也比这小不到哪里去。 一念至此,谢梵烟眼圈又是一红。 却在这时,屋子里忽然冲进来一个人,“谢梵烟,你把你的弟弟妹妹怎么样了?” 谢梵烟缓缓回头,正是邵氏。 第四十二章父女 看着邵氏带着几分愤怒几乎扭曲的脸,电光火石间,一个主意浮上谢梵烟心头,回头依然抚上睡梦中女孩子的脸,只是用身子遮住众人的视线,左手带着长长珐琅护甲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女孩的身子。 对不起,我的妹妹。 我是你的姐姐,日后会对你好。 女孩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刺耳的哭声一下子爆发出来。 而在邵氏目光能及的范围内,看到的便是在谢梵烟笑容古怪的抚上自己女儿的脸后,原本安静沉睡的女儿忽然哭出声来这样的场景。 邵氏心里涌出一阵恐惧,是的,她从未放松过对谢梵烟两姐妹的警惕,年轻时候那次被撞流产的经历在邵氏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难以愈合的伤疤。让她那一段年岁刻意用了娘亲给自己的避孕的汤药,谢梵烟姐妹在一日,她一日不敢再有孩子。 直到谢梵烟出阁,谢梵煜也被老爷勒令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断了那药。 没有这一双姐妹的日子,邵氏只觉得一切美好,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续弦的身份。 如今看到谢梵烟这般动作,心理恐惧的憎恶的一下子重新席卷而来,吞噬了她的内心,她再顾不得谢梵烟的身份,冲上去推开谢梵烟,抱起来女儿。 “甄甄,甄甄,你怎么了,告诉娘你怎么了。” “许是做噩梦惊着了,母亲太紧张了。”谢梵烟在一旁淡淡道,忽又想起一事似的,恍然道,“不过母亲紧张也是应该的,去年宫里的嘉钰公主好像也是忽然没的,最开始也是无故哭闹呢。” 嘉钰公主是皇帝的小女儿,生母容妃,一个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孩子,就被人害死了,皇帝十分震怒,命人严查,却到至今凶手不明,太医院只确诊是中毒。 这些宫闱秘事,在百官内眷中传的纷纷扬扬,邵氏也是有所耳闻。如今一听,再联想到女儿,联想到谢梵烟姐妹以前对自己的百般使坏,像剜心一般的痛怒,扬手便是一巴掌上去,“你把你妹妹怎了么?如果甄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谢梵烟颇为着痕迹的将方才抚了妹妹的右手捂住,眼神躲闪,“既然父亲不在,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邵氏哄着女儿,怎么哄都哄不住,原本寻常哭闹的女儿硬是被邵氏看的像是异常,再看谢梵烟这般模样,心里更是疑虑,想也不想的便道,“站住!今日说不清楚你别想出谢府的门!青儿你快去济世堂请黄大夫过来,翠儿,你速去江鹤茶馆请老爷回来!就说大小姐要害甄甄,让他给甄甄做主!” “母亲,莫要欺人太甚,我要同世子回王府,你确定要拦我?”谢梵烟看着邵氏,气道。 她愈要走,邵氏愈发觉得她是心虚,早就听说侯门王府的这些门不是好进的,勾栏玉雕锦衣华服仆妇如林又怎样,里面的龌龊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却不想谢梵烟这个祸蹄子居然把这样的手段使在了谢府,来归家看亲是假的,害的的一双儿女才是真的,若不然怎么偏强行闯到这屋里来! 是了,估计那世子也不知道这事,不知道被她打发到哪里去了,若是世子知道他这个妻这么阴毒,只怕这失宠的传闻,要成真了。 想着,邵氏立刻指挥一旁的膀大腰圆的婆子,“你们俩去把大小姐看起来,老爷和大夫来之前,不准让她离开这间房子,不准离开你们的眼皮!” 谢梵烟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如她所料。 表情却是气愤到了极点,“看来母亲当真是忘了自己身份,忘了这尊卑!就算不说我是王府的少夫人,单论在这谢家,你不过是个后进门的续弦,我是出了嫁的大小姐,你有何权力这般对我,好!就等父亲来裁决一个公道。”话说的严厉,右手却往后面有意无意的躲着,眼神也不敢对上邵氏的眼神,在邵氏眼里,更坐实了罪名。 邵氏对两个上前的婆子说道,“你们好生看着她,别让她销毁了证据!她定是要来害我的女儿的!” “可怜我亲生母亲早早逝去,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归家想看看父亲的子女都这般被欺负。”谢梵烟红了眼眶,坐在一边的雕花红木椅上。 旁边的在谢府呆的久的婆子仆人,俱都想起了以前过世的那个慈眉善目的夫人,这大小姐她们也都是看着长大,最是懂事乖巧,如今却……夫人也是太紧张了吧,大小姐方才表情那般柔和动情,怎么会害小姐少爷。 想着,心里都生了几分怜悯,然而更多的是不明情况的看热闹一般的,不愿散去,挤在了小小的里屋。 谢远来的很快,至少谢梵烟是这样觉得。 因为这段时间谢梵烟心里并不如表面沉默安静,其实心乱如麻。 她对即将而来的父女见面十分忐忑不安。 她猜中了邵氏的做法,却猜不到父亲。 她怕父亲对自己的质疑和暴怒,会让自己伤心。 她更怕这一次不能重新挽回父女的感情,会被父亲勒令永不入谢府。 那么自己这番算计算是落空了。 没有娘家照应,在长康王府,莫说难行,等自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连收尸的都没有。 谢远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不由得皱皱眉头,目光不自觉的便落在被两个婆子围着的脸色有些苍白的谢梵烟身上。 却很快移开,转向邵氏和她手里正在玩手指的女儿。 “怎么了,这么急的把我叫回来,甄甄和承嗣不是好着呢么?”谢远看见儿女都好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向妻子。 “好着?那是你看着是好的,不知道暗地里被你女儿怎么了,方才哭的怎么止都止不住,谢梵烟一定是想害死甄甄!”邵氏看见谢远,心慌恐惧一股脑全冲夫君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容玉难道不也是你的女儿?我看甄甄好好的。”谢远看到牙尖嘴利的妻子,心里有些烦闷。 “哼,好好的,一会儿大夫来了你就知道了,我跟你说,幸好是我发现得早,若不然,甄甄这条命怎么没得都不知道,下次别让我在家看到谢梵烟!她就是个祸蹄子!”许是这些年日子过的太安逸,该有的都有了,邵氏说话也不知避嫌,甚至不怎么经过脑子,只是到底顾及怀里的女儿,声音刻意放轻。 第四十三章 相聚 (好几天后才发现四十二章竟然没有传成功,又没法调,只能在之前那一章也就是第四十一章正文后面添上四十二章,作为一个强迫症深知章节目录有些混乱的痛苦,还请见谅。真的不会改呀。) “母亲,我知你看我不惯,还在因为阿煜小时候对您的冲撞耿耿于怀,可是您想想,我除了帮阿煜说过几句话,什么时候真正得罪您了,我知你看我不喜,这些年也未曾登门,只是这几日想到阿煜年轻轻就去了,十分思念父亲和您,便想归家看看,没想到没见到父亲,还受了您一阵冷落,但听闻父亲有了儿女,心里十分欢喜,无论如何总想着要见弟弟妹妹一面再走,可是您却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样都不能接受!” 谢梵烟看差不多了,起身拿帕子掩住嘴巴,流着泪对邵氏道。 邵氏见了,不由得起身尖声指着谢梵烟道,“你个小祸蹄子还在这里装,一会儿大夫来了看你还怎么装,我告诉你,这件事捅到长康王府,那王府也不见得容得下你!” “好了!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等大夫来看过再说!”谢远有些心烦,呵斥一声止住了两个女人的争锋。 说起来,他并不完全相信长女谢梵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分淡薄归情分淡薄,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反思,从小并未给邵氏与女儿很多相处的机会,因为几乎一碰面就会闹出事情来,自己心烦,索性便让两边都不见面。 到后来,出嫁的女儿对这个娘家毫无半分怀念,未必没有自己的责任。 到如今情分淡薄,也是应该的。 可是谢梵烟终究不是歹毒的人,她那时候对总是淘气调皮的阿煜那般好,年纪小小就真的有长姐之风。 可是若非如此,邵氏无凭无据很少讲话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而谢梵烟说是因为要来看弟弟妹妹而硬闯进来,她对自己这一对儿女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谢远也并不信。 也许,时间久了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秉性? 谢远听谢梵烟提起那个记忆里还是小小的人儿却已经过世的女儿谢梵煜,心里更加烦躁,板着脸坐在榻上,心里心潮起伏,面上不动声色。 济世堂黄大夫被请来的时候,心来还真咯噔一声,这么多人围着,定是出了大状况吧。 邵氏如见到救星一般,“大夫,你快来看看我的女儿。” 黄大夫看着邵氏怀里的小女孩,忙上前,让邵氏将甄甄平放在床榻上,毫不含糊的号脉观察起来,面上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大夫,我的女儿怎么了?”邵氏看到黄大夫表情,忙问道。 “夫人,您女儿她……十分正常啊。”黄大夫又检查一番,确定女孩是没有问题的。 “正常?怎么可能,她明明是被下毒被迫害……” “好了!你够了!”谢远再耐不住,起身呵斥道。 黄大夫听说,眼神里带了十分认真,斟酌半晌,出声问道,“不知夫人是怎么知道小姐被人下毒,可有什么症状?” “甄甄刚才睡觉的时候被人摸了摸脸,然后忽然哭着就醒来了。可不是被人害了?”邵氏先入为主,十分坚定自己的想法。 黄大夫:“……”小孩哭不是很正常么。 不过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黄大夫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甚至用银针试了血,方起身,“看来夫人定是有所误会,这位小姐她好好的呢。” “你胡说,好好的你方才诊完表情会那般奇怪?是不是你与王府的人私下勾结。”邵氏气急,有些口不择言。 黄大夫做了个揖,拎着药箱,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人围着看着,阵仗这么大,定是有不能耽误的重病,结果诊完却发现无恙,是以心里奇怪,才表现在面上,如此,若夫人还不放心,就另请高明,我先回了。” 黄大夫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济世堂里颇有资历的老大夫之一,尤其给小孩子诊脉最好,听他这般说了,邵氏一时不知心里是该喜还是该惊,愣在原地,不做声了。 谢远忙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往黄大夫手里送去,一面含着歉意道,“拙荆太过紧张,倒让您见笑了,这便让人将您送回去。” 黄大夫面上才好看了些,点点头收下,谢远忙让身边的小厮送出去,吩咐亲自送上马车才算。 “这屋里这样热闹,容玉,你倒叫我好找。”屋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谢梵烟闻声,心里一松。 “父亲,今日听说您不回来,我还颇为挂念,如今倒好,家人齐聚。”来的人正是陈瑾瑜,进门先给谢远行了小辈礼。 谢远回礼,瞪了一眼邵氏,嘴里道,“今日你母亲闹了笑话,不提也罢,容玉多年未归家,以为她心里是忘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今看并非如此,日后你们要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才好。” 谢梵烟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松了,无论如何,终于求来了这个结果。 脸颊忽有热热两行泪流下。 谢远看到,心里低叹一声,拉着陈瑾瑜的手率先出门去了。 邵氏正瞧着已经被放在床上的一双儿女发呆,并未跟上去。 谢梵烟带着几分愧疚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叫做甄甄的女孩,才一见面,我便这般利用你,才一见面,你就间接帮了姐姐这样一个大忙,甄甄,姐姐日后定会疼你护你,要给你和弟弟双倍的,双份的爱。 晚上,谢梵烟亲自下厨,特地做了父亲爱吃的几样小菜,谢远也半真半假的感慨,这么多年,长女心中还是有这个做父亲的,陈瑾瑜适时的替谢梵烟说几句话,一时之间,觥筹交错,主客尽欢。 只是,谢梵烟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冷,父亲投向陈瑾瑜的目光远远要多过自己,虽然表面的言笑晏晏,可是只怕席面上的亲情淡薄的很。 虽然也是为了自己打算才选择回谢家,可是心里期望的到底是能有一点点的来自于父亲的慈爱在,可是,没有。 方才虽然自己耍了手段,可是众人眼里自己都是那个受了委屈的,父亲也是一句安慰都没提,将那件事就此带过了。 直到在回去的马车上,谢梵烟终于收起了所有笑脸,疲惫的闭上眼。 “今天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为何还这般郁郁寡欢?”陈瑾瑜也终于回复到本身清冷的样子,淡淡问道。 谢梵烟并不答,睁眼真诚道:“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多谢你。” 第四十四章 淑妃 谢梵烟回到了王府,第二日便高调的将父亲带给王府各人的礼物一一亲自送上了门,也借此基本将王府众人认识了大概。 虽然谢家不比王府,可是到底是朝廷京官的嫡女,自己多了一层保障,也是借此不再不声不响下去了。 想起陈瑾瑜在车上对自己说的话,原本在心内是真的对他存了感激,以为他终是有几分真心,却原来不过是只给自己一份表面的体面。 “你不必谢我,你要的尊严,我可给你,你虽不再管家中事务,但府里上下若有人敢忤逆你,你可自行处置,我为你撑腰。不过,也仅于此了。你最好安分守己,那么你还是这府里的少夫人,若不然,你便回谢家去学学规矩。” “谢容玉你记住,我捧得起你,不过举手之劳,亦能摔得了你,那也不费吹灰之力。” 想一想,谢梵烟就觉得心里淡淡的疲倦和,一丝疼痛。 也是在那一刻谢梵烟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男子为自己做的,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正妻,除此,再无其他。 看来这并蒂苑,只能是一个人的并蒂苑了…… 也好,靠别人始终不牢靠,因为一切都是以那人愿意被你依靠的前提为准,随时可能会发现是一场空,倒不如靠自己,起码踏实。 下午,老夫人身边的颂风过来通知,宫里的淑妃特地请了恩旨,第二日归宁,要谢梵烟有个准备,明日早起收拾好觐见。 谢梵烟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二叔的长女陈千莲,是宫里皇上亲封的淑妃。 听脂容脂玉闲言碎语的提起,好像这淑妃生来就不同,二婶娘生她前日曾梦见荷池,开千朵莲花,甚是美丽。 第二日二叔婶便将这梦传了出去,全府上下皆说是大吉,当天产女,出生那天,原本是冬日,可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芍药竟然开了花,老夫人不以为妖异,反而认为是贵兆,因此二婶母首胎虽然是个女儿,可整个王府都十分宝贝。 到后来圣上大位初定,遴选秀女充裕后宫,陈千莲被御前钦定,直接封了四妃之一的淑妃,阖府都以为荣,也算是应了那吉兆了。 谢梵烟听得倒生了几分好奇,不知道这位娘娘是何许人物,倒有许多传奇留下,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二日卯时,阖府便迎在门外,老夫人以下的女眷都着诰命朝服,根据品级画大妆,谢梵烟刚入王府时候,便被陈瑾瑜向太后请了金轴诰命,封三品淑人,脂容脂玉早熟悉了着装和妆容,准备的得心应手,倒是不用谢梵烟操心。 一直等到巳时,方见远远的有数列仪仗走来,两侧官兵清道,一行人走的不快不慢,悠悠而至。 银顶黄盖红帏的六人抬轿子缓缓在王府正门前落定,紫色珠帘从轿顶一泻流下,蜀锦金边的帘布上绣的是大朵大朵的莲花,全列站定,两双白净的手掀开帘子,向两侧卷起,然后是两个俏丽的女官首先下轿,恭声对里面的人道:“娘娘,到了。” 立面这才走出一人,谢梵烟忍不住好奇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脑海里慢慢回味那一眼的印象。 似乎是,毫无印象。 只知道那是一个美人,只是容颜被满头的珠翠金冠挡去了一大半,影影绰绰,虽在眼前但看得也不十分真切。 老夫人率众人行跪拜礼。 只是还未跪下,老夫人就忙被淑妃扶起,“今日归家,不必客套,若您这样,岂不折杀本宫?” 谢梵烟与其余人已是跪了下去,不敢抬头,只觉得声音曼妙,十分和蔼。 那声音又道,“你们也都起来吧,莫要如此辛苦,进屋再叙。” 谢梵烟又随着众人起身。 而老夫人已经被淑妃亲自搀着,率先进了大门。 其余人按等级紧紧跟在后面。 除了那两个一同在轿中的女官,别的官兵侍卫倒是都守在门口,并不进来,随着大门被重新关起,谢梵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松。 谢梵烟心中何尝不是这般感觉。 因为自己是在陈瑾瑜身边,所以与那个明艳华贵的女子相隔的并不远,这边二叔二婶目光灼灼的看着前面的女儿,那边老夫人与淑妃叙话十分慈祥和谐,谢梵烟不知为何,并不想去瞧那份明艳。 尚且年轻的心里忽然涌出了几分想法,女子当如是。 仪态万千,端庄华贵,竟让人不敢直视。 不敢直视,却是所有人目光聚集的焦点。 是所有人目光聚集的焦点,却不慌不乱,也并不拿架子,温婉平和。 并不拿架子且温婉平和,却让人望而生敬,不敢不服。 此时的谢梵烟并不知道,这个眼前的让自己心生羡慕的女子将会给自己今后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改变。 原本因为前天马车上陈瑾瑜的那番话,而终于不再奢望他会回并蒂苑的谢梵烟,却不知道因为眼前女子,促成了将来与陈瑾瑜恩爱夫妻的表象。 可是表象只是表象。 一触即碎,而谢梵烟本身的生活也终究会被带入那来自宫廷的不可违背的,绝望的漩涡,打破所有曾被期冀的安宁幸福。 作为家眷,谢梵烟与淑妃同桌用膳,只是用过膳后,老夫人见淑妃眼望着自己,欲言又止,便遣散了其余人,只留下了二叔二婶,淑妃将亲弟弟陈锦和拉在一边,柔声细细问了几句,便也让他回去了。 这一天对谢梵烟来说,只是个有些涟漪并无不同的一天。 而晔林的老夫人,看着红了眼眶和在一旁关切激动的儿子儿媳一眼,终于开口,“莲儿,你这肚子,还是没有消息?” 淑妃一听,眼立刻红了,提着裙子挨在老夫人身旁坐下,早已除去发冠,面上再无一丝矜傲华贵,倒是寻常少女一般的女儿情态。 “祖母,你可得想想办法,眼见宫里不少人一个个都有了消息,晋位加封,若是孙女再这般,四妃位只四个,如今已满,底下不知有多少想取我代之的人。” “前阵子听说,宫里德妃也怀上了?”老夫人皱着眉头,微微沉吟。 淑妃听说,垂了眼眸,只一片黯淡:“可不是,如今宫里四妃,唯一还没动静的就是我了,谁都知道,这四妃之首贵妃名衔还未被封下,谁先有了皇子谁便有希望,如今贤妃容妃都是女儿,德妃肚子里不知如何,可怎么算,我这位置都难保,还怎么去谋那贵妃位?” 第四十五章 代价 老夫人听着,只是蹙着眉,并不说话。 淑妃母亲慕容氏按捺不住,接口道,“娘,您这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么?曾经听二爷说起过您好像有个方子……” 慕容氏一说出这句,淑妃立刻抬头,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祖母。 “胡说八道!莲儿她自己不争气,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宫里已经收买了一个医女,难道那个医女也没有办法?”老夫人肃了语气,最后一句话是看向淑妃。 “薛医女开的药我都按时服了,皇上每隔段时间也会来我宫里,可就是迟迟不见动静,祖母,您可要帮帮孙女,这次德妃占了先机,她原本就是从王府就陪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得皇上看重和信任,若再被她生了儿子,那贵妃位定是她的,若是孙女在这期间也能有孕,也许皇上会暂缓册封,那孙女便还有一线机会。”淑妃说的急切,姣好的面容里露出了几分惶恐。 她与德妃向来不和,自己占着年轻,颇得几分宠爱,而德妃则是占着资历,这几年你来我往明枪暗箭,皇上也都是各有相护,这次若真让德妃得了贵妃位,自己日后得向那女人屈膝行礼,那还不是任她折腾自己的份儿? 刘老夫人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并不说话。 二爷陈恪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口,“娘,您当初用一斛珍珠跟那个鬼医的传人换过一个方子您忘了?那少年跟个乞丐一样,瘦瘦的,破破烂烂,非要跟您换,缠着您不放不是。” 她当然记得! 刘老夫人脸上露出了沉痛之色,看了看满含希望看着自己的三个人,终究开口:“是,我手里的确有这样一张方子,可是你们只知道那个药方的作用,却不知道要付出的代价!若不然,莲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女,难道我还会舍不下一个药方?” 淑妃看着自己祖母的脸色,心里一凛,也敛收了面上表情,看祖母模样,那所谓的代价必定不可谓不重! 刘老夫人闭眼,又睁开,起身在床头多宝阁底下的抽屉里翻腾了许久,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有几张泛黄的纸片,刘老夫人每一张看过,才将其中一张拿出来,放回匣子,起身将纸张递给陈千莲。 陈千莲怔怔拿过那张纸,的确是张药方。 “这个药方,当初那个小鬼头特意叮嘱我,是为了在完全无望的境地用的,虽有百分百的作用,可也有百分百的代价,那就是,终生只能得此一子!用了这个方子得了孩子之后,一生再也不会有了。”老夫人说着,重新坐回去,看着衣着华贵满脸震惊的孙女道,“我不愿拿出来,因为你还年轻,总有机会,不着急,若是用了这个方子,得来的却是个女孩,淑妃,你可曾想过如何自处!莫说贵妃,你这一辈子能保证守着一个小公主继续稳住你淑妃之位么?” 淑妃颤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衰败。 她这次求来恩旨归宁,是因为曾听娘亲提起过,祖母有这样一张神奇的方子,来解自己当务之忧。 所以满怀着希望而来,却不想希望却是这般残酷。 的确,莫说是皇宫那般地方,就是寻常人家无人相害的孩子,都难不保没有个七灾八难,让一个孩子,平安长大是多么大的福分和运气! 别的不说,去年容妃诞下的那个嘉钰公主,眉眼十分像皇上,得皇上百般宠爱,可是刚生下来没多久,那样小的孩子就没了。 至今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淑妃捏住这张药方,目光里写满了痛楚! 何况并不能保证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自己的心血心思全部都白费了! 慕容氏却在此时忽然抬头,“若定要用这个药方,那只有一个方法。” 淑妃猛然抬头。 “就是保证莲儿生下的,一定是个男孩!” 话音一落,屋里其余三人皆抬头。 谢梵烟脚步到了并蒂苑门口,却忽然并不想进去。 脑海里还是方才觐见淑妃时候的场景。 有些人便可以这般集三千宠爱,万丈光芒。 可是自己与姐姐……同样曾是金枝玉叶,一个在这样孤寂的并蒂苑服毒自尽,一个却在冰冷的家庙里上吊。 到底是,错信了良人吧。 男人,呵呵。 谢梵烟嘴里勾起讽刺的笑容。 不是没有美好过,只是美好太过短暂。 也是因为曾经美好过,所以失去时才会感觉那般冰凉绝望的痛苦。 如瘾,你沾染上了,便拼命想冀求更多温暖,却发现温暖源已经离开了。 最后用尽一身力量承受痛苦戒掉,才发觉原是好梦一场。 曾也有过繁华三千,抵不过一场梦醒。 想着,只觉得心内一片火热的情绪,似乎想要迸发,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样迸发。只能拥住手里的暖炉,离开了并蒂苑,漫无目的的在府里走着,想让冰冷的北风冰封心里的那一片炽热。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姐姐身体上醒来之后,生活就是混沌的。 可是一想起以前,内心里好似有一把火。 要报复么? 梁国公府,自己如今却在长康王府自身难保,不得宠爱。 自己之前最憎恨的陈雪蓉被自己最后抓花了一张脸,想来也不好过吧。 至于付青彤和他母亲,似乎鞭长莫及。 醒来之后,她很少考虑谢梵煜在梁国公府的事情了,只一心如初生的孩子一般学习着长康王府的一切。 姐姐自杀成谜,对陈瑾瑜的情意成迷,还有父亲那边。 都是一团乱麻。 想到父亲,谢梵烟不由得皱皱眉头,想起邵氏,这个女人,如今堂而皇之的霸占了曾经属于母亲的一切。 云裳楼便罢了,顶多算是这个做姐姐的心意。 可是谢梵烟忽然想起在谢府就有一刹疑惑的地方,就是母亲的嫁妆。 从云裳楼的手笔就可以看出母亲当初嫁妆之丰厚,可是母亲去世,姐妹双双嫁人,却都不见耗费许多银两。 姐妹俩嫁妆都很薄,这也是入府后各自不受待见的原因么? 那时候却又觉得理所应当,父亲清廉之名流传颇广,除了云裳楼,谢府没有一个像样的房,几个仆人,也都是各司其职,紧凑够用。 如今谢梵烟心里却忽然想到,那云裳楼自是带不走的,里面不少古玩珍画想来也还在那里,不知道母亲的嫁妆是不是全部耗费在云裳楼了,若不是,那又会去哪里? 脑海里又浮起邵氏的面容,呵,莫不是都被她,全部占了? 第四十六章 重遇 谢梵烟此时正沉心细想,却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温厚的声音,“少夫人?” 一怔回头,原是上次的那个琴师,司徒琰。 许是因为他曾在彻骨寒冷中传递过自己温暖,谢梵烟看到他,心里竟也多了几分温暖之意。 “司徒琰,你怎么也在这里?”说着谢梵烟看了看四周,并蒂苑往东走没多远便是月华居,因此谢梵烟故意挑了平日不怎么走的西边,方才想事情入神,倒没发现走的有些远了。 司徒琰笑一笑,“老夫人命晔林闲杂人等暂且避开,未时前不准入内,我没去处,便在这里闲逛,倒是遇见了少夫人。” 淑妃在晔林,老夫人自然不会让旁人冲撞了,谢梵烟心内便没有一丝怀疑,点点头,“那今日倒真是巧。” 司徒琰看她点头,唇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在晔林门口看到谢梵烟,所以一路跟过来的。 “左右都无事?不如一起走走?” 这……谢梵烟迟疑了一瞬,毕竟男女有别,需要有所防,需要避嫌。 不过那迟疑只是一瞬,继而谢梵烟甜笑着抬头,“好啊。” 她为何要去避嫌呢,陈瑾瑜压根不会在意。 她为什么要为了男人去约束自己,就算她心中忌讳这些礼仪,可是能获得什么回报呢?无论付青彤还是陈瑾瑜,此刻只怕温香暖玉,美人在怀,谁会想到自己?哪怕只是一刻?谁会? 她也曾女戒女训,烂熟于心,三从四德,不敢违背。就算那时有些愚蠢有些任性,可是最基本的底线一直守的很好,见了其余男子从不敢抬头正视一眼。 可是那些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宠你时,你便是天。宠过了,再让你得知天壤之别。 司徒琰与谢梵烟并肩向前走去,并未看出谢梵烟眼神里的闪烁和不甘。 更不会知道谢梵烟此时的内心。 因此心里倒是隐隐发笑,看来许多事情,和自己了解的大致一样。 比如,这个少夫人的确是寂寞久了的人…… 冬日,难得的晴天,而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并肩走在这阳光下,身影倒也不再寥落。 “你今日的服装倒是郑重,也不去换了再出来,听说府里来了贵客。” “嗯,倒没想这么多。是宫里的娘娘回府归宁。” “哦?不愧是王府,出贵人的地方,难怪刘老夫人会叫我们回避。” 贵人么……谢梵烟不由得笑一笑。 “的确是出了贵人,不过那也不过万种挑一,更多的人,就算是身在王府,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说着,想起自己境遇,不由得多了一句:“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 “哦?堂堂王府里的贵人,竟连普通人家都不如,少夫人此话怎解?”司徒琰回眸看向谢梵烟。 谢梵烟也抬头,正好撞进了那漆黑的眸里,心一跳,心里想的话不由得话到了嘴边:“普通人家或许还可和谐安宁,自自由由,少了许多烦恼。” 司徒琰闻言却不由得嗤笑一声:“少夫人此话怕是有些误会,是人,便会有争吵分歧,天下熙熙嚷嚷,皆为利来来往往,只要有利益,就会有纷争,普通人家难道就会和谐安宁了?至于自由,那更可笑,他们为了生计烦恼,要不停奔波劳累换来布帛粮食,换取一个栖身之地,谈何自由?少夫人说在王府烦恼,我却看天下众生,谁无烦恼?” 谢梵烟又是一怔,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话被这样一番长篇大论驳了回来,仔细咀嚼,慢慢回味过来,他语气虽然带了几分讽意,似乎在笑自己饱汉不知饿汉饥,但的确有道理。 天下众生,谁无烦恼一句更是让谢梵烟心中一震,原本有几分自怨自艾,看那淑妃光鲜亮丽,自己姐妹俩经历却这般凄惨。 可是细想,淑妃表面光鲜亮丽,可那笑容下一定也掩饰了许多辛酸苦楚。 而自己过去在梁国公府的遭遇,有多少不是自己咎由自取!? 上天还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难道不是自己该感激跪拜的上天的怜爱? 至于姐姐,被逼被害,虽然不甚明了,但只要活着,就会有知道真相的机会不是么? 自己已经幸运太多! 司徒琰看谢梵烟垂头不语,倒有些懊恼自己的语气,明明是有任务在身,偏偏还跟她较真做什么。 现下把她惹恼了,只怕接下来的事情不好进行…… 要不要软语道歉,哄哄她? 可偏偏他司徒琰做不出这般事情,只能在心里纠结,陪她沉默下去。 却不想谢梵烟忽然抬头,展颜一笑,笑容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明媚开朗。 “多谢你,司徒琰。听君一席话,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心中烦扰也都明朗,原来你竟是这般通达明理之人,倒是我之前所言不甚明理,见笑了。” 与上一次所见的素面朝天单薄如纸的少夫人不同,这次她妆容端庄精致,露齿一笑,却是这般清澈纯粹,眉眼俱都如春风十里,温柔无比,又因着妆容而明艳不可方物。 司徒琰只觉得心一跳,忙移开目光,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唐突而生气,却不想倒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启发,只是自己那番话,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妇人又如何能够明白,她嘴里所说的烦恼,也不过是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吧。 呵呵,这与那些真正的烦恼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徒琰抿唇,含笑,“少夫人心思剔透,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 谢梵烟精神重新一振,哪里看出司徒琰眼里淡淡的讥讽,反倒心内与司徒琰更觉出了几分亲近。 他这般通达开阔,又身怀绝技,怎么只是王府的一个小小琴师呢? 不过这疑惑只是在谢梵烟心内淡淡一晃,便被放下了。 与她何干? 淑妃未到未时便走了,众人又一起将她送至门口,等仪仗走远才起身各自回府。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谢梵烟回身时候恰好撞到老夫人的目光,老夫人正打量着自己,目光露出沉思之色。 见到谢梵烟看过去,便将目光淡淡的移开,扶着丫鬟转身往晔林去。 不知为何,那目光竟让谢梵烟头皮一麻,心里发凉。 许是杯弓蛇影了吧。 谢梵烟自嘲笑一笑,回到并蒂苑迫不及待的卸下华妆脱下簪饰,因着早起缘故,需要再睡一会补眠。 而在脂容将自己服侍着躺下后,谢梵烟忽然想起了什么,勾勾嘴唇,“脂容,等我睡下,你便去一趟月华居,跟那丘漓月说,是不是这些天忘了什么。” 第四十七章 意外 第二日,谢梵烟才起床,就听说丘漓月在门外。 看来昨日提醒的颇有用处,丘漓月还是乖乖请安来了。 让雪茹请她进来,自己任由脂容脂玉为自己洗漱梳妆,还上了淡淡的脂粉,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又挑了一支绿松石镶芙蓉玉蝶簪,别在髻上。 有客人来还算是个好事,平日自己素面惯了,懒得打理,来客人了倒多的是精神。 丘漓月看到谢梵烟出来,容光焕发的,忙上前行礼。 谢梵烟笑一笑让她坐了。 “外面天气怎么样,看妹妹穿的挺厚实,应该挺冷吧,昨夜好像又下了雪,地上不滑吧。妹妹今后来脚下要注意些,可别摔着磕着了。” 丘漓月低头抿嘴一笑:“不愧是少夫人,倒是和世子爷想的一样,爷他早晨也担心婢妾摔着,非说要送婢妾到门口才放心,婢妾赶紧拒了,其实婢妾哪有那么娇贵,倒是爷总爱娇惯着。” 这一番话是明晃晃的示威,谢梵烟哪里听不出来。 只是淡淡错开了话题,“我诚心把你当妹妹,日后人后不用那样自称,叫我姐姐就好。” “那妹妹谢过姐姐了。” 一转又是一月过去。 这个国度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风渐渐回暖,消融冰雪,染绿枯枝。 这一月丘漓月一日不拉的早早去并蒂苑,伺候了谢梵烟用过早膳才回去。 谢梵烟并不刁难,丘漓月开始时候会偶尔的“不经意”露出陈瑾瑜对她的关心,久了,看谢梵烟也着实没有反应,倒觉得无趣,便安分下来,将每日去并蒂苑当做自己的任务,除此,二人倒也没有不快。 春天到了,老夫人那边也恢复了内眷往晔林的请安。 说是请安,也就是服侍老夫人起来,说说话,再一起用过早膳,便各自散了。 以前老夫人会在最后留下谢梵烟,亲自指点她管家的各项事务,因此府里上下都对谢梵烟十分服从,都知道少夫人的话就是老夫人的话。 听说当初对大夫人李氏,都未曾这般。 所以曾经炙手可热的少夫人在一朝受到老夫人厌恶后,会吸引更多的仇恨和冷遇。 丘漓月每日更早的来谢梵烟这里,二人再一同去晔林。 不得不说,面上功夫,丘漓月做得很好。 这日用过膳,众人本该散了,老夫人忽然对丘漓月道,“世子爷现在还住在月华居?” 丘漓月心中一凛,忙低头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蹙了蹙眉,不经意的笑一笑:“前日我还听你岚婶说你听话懂事,怎么也不知道劝劝爷,到底是身份有别,常去月华居也就罢了,怎么还搬了去?你今晚劝劝他吧,世子爷还是回并蒂苑的好。” 岚婶是指二房的夫人慕容岚,老夫人这样,无疑是抬举了丘漓月,面上也和气,并非训斥。 下面的人倒是看不懂了。 世子爷搬出并蒂苑,已有不少时候了,老夫人不曾问过一句,怎么今日倒是问起来了。 莫不是对谢梵烟又有了改观?所以偏帮着。 了解老夫人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对谢梵烟忽然的厌恶可谓是莫名其妙,仅仅是因为道姑的话。可愈是莫名其妙,来得突然,来得凶猛,一般来说才不好原谅。 因为她连真实的原因都不想告诉你,让你连赔罪都不知如何赔。 因为没有明面上的惩罚,所以暗地里的刀子不会少。 怎么,今日这祖孙媳妇,倒是和解了? 可是看着又不像,老夫人这些日子打正眼里就没认真看过谢梵烟。 旁人心中揣测,谢梵烟和丘漓月心里也是惊疑不定。 那边丘漓月脸色白了白,马上道,“是,婢妾明白了。” 谢梵烟面上未动声色,事有反常必是妖,谢梵烟不知道老夫人是想如何,但凭着直觉,老夫人对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意。 虽然不知为什么,谢梵烟这些日子总能感觉到来自老夫人的目光,很凉,不带温度。 可是等自己抬头,她又会将目光移开,和旁人说笑去了。 有种像是,猎物被盯上的感觉。 谢梵烟虽然垂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老夫人的目光还是会准确的找到自己。 确定是自己,不是别人。 也确定那目光带着十分异样,让谢梵烟心底发凉。 让陈瑾瑜搬回并蒂苑又是几个意思?想让他厌弃自己彻底休了自己? 谢梵烟并未有一丝开怀,反倒是十分不安。 出去的时候,看到夫人李氏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心里一动,不由得跟了上去。 出了晔林,才在后面唤道,“母亲。” 李胭枝停下脚步。 “怎么今日看你闷闷不乐。” 等谢梵烟走到李氏旁边,李胭枝才缓缓问道。 “母亲。”谢梵烟莫名觉得心酸,“我应该快乐么?” “至少不少人会认为你,因为老夫人的这番话,该感到开心,所以你只能开心。”李胭枝听到谢梵烟语气里的苦涩,不由得沉声道。 因为老夫人的话,自己只能开心。 谢梵烟愣愣的反应过来。的确,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并且也只能这样。 若是自己表现的不开心,那就是对老夫人的话有意见,或是对老夫人有意见。 对老夫人的话有意见,那就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夫君搬到并蒂苑! 谢梵烟知道李氏是在提醒自己,看来自己到底历练不够,喜怒形于色,情绪都能被发觉。 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免不了是非。 “母亲说的,我明白了。”谢梵烟努力压下心底不安,露出笑容,倒也明媚。 李胭枝看她明白,心里满意,点点头,才道:“你可是给老夫人赔过罪了?” 谢梵烟闷闷道,“没有,竟不知从何赔起,老夫人也从不提前事。” 果然如此。 李氏眉间成结。 “难怪你会那般表情,不过想这么多也是无用,该知道的你总会知道,无论老夫人这次是出于什么考量,你都不要想太多,倒是可以作为你与瑾瑜的感情培养。只要瑾瑜想保住你,那你定不会有事。” 谢梵烟知道李氏是真正关心自己,心里一暖,重重点头,“媳妇明白了。” 李胭枝没有再说,转弯自行去了。 谢梵烟这才露出一丝苦笑,培养感情,要怎么培养,莫说自己是李代桃僵,那陈瑾瑜心中也早有了佳人…… 第四十八章 试探 老夫人的那句话如重石,在谢梵烟心中激起浪花,只是浪花很快散了。 以后的日子里,老夫人再未提过那句话,而丘漓月也不知是不是劝过陈瑾瑜,陈瑾瑜依然不曾搬回并蒂苑。 “姐姐,不如你亲自跟世子爷说吧,妹妹到底人微言轻,世子爷他总是不听,不肯搬回来。”过几日,丘漓月早起来谢梵烟房里,拿起梳子替谢梵烟梳发的时候,一面说道。 “哦?”这样的示威这些日子谢梵烟听过见过的都不少,开始会泛起淡淡的酸涩,只是如今,早已淡定。 “世子爷爱在哪里便在哪里,有什么关系,既然喜欢你,你伺候着就好了。”谢梵烟低头,轻轻抚着丘漓月刚为自己挽好的发髻,左右看了看,语气淡淡。 这个少夫人莫不是又回到了曾经那般不争不抢的少夫人了么?一丝诧异滑过丘漓月心间,不过依然为放松下对谢梵烟的警惕。 之前在自己面前争抢时候,那般盛气,让人不敢逼视。 到底与她,有身份差距。 一同出去的时候,脂容她们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早膳。 有酒酿圆子蛋汤,茯苓饼,鸡蛋糕等几样。 却不曾想丘漓月未吃几口,竟轻轻呕吐起来,脂玉忙来收拾了,丘漓月随即用帕子捂住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真抱歉,姐姐,最近不知怎么了,见到甜腻的就吃不下去,老是想吐出来,不知有没有梅干,我吃几个垫一垫,最近倒是爱吃那个。” 谢梵烟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道,“小厨房倒是没有备下那个,鸡蛋糕味道清淡,你用一些吧。” 丘漓月点头,用了几口鸡蛋糕,便放下了筷子。 谢梵烟想到了一个可能,心里一堵,随即也放下筷子。 “妹妹身子有恙,还是要早点找大夫看看,吃不下东西可是会瘦。” “不用看了,约莫是月事一直不来,心里着急上火吧,这种事情怎么好找大夫,过几天就会好。”丘漓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谢梵烟说着。 仿佛说的是女孩子闺阁密友之间的悄悄话。 谢梵烟终于变了脸色。 不过旋即,缓缓笑道,“但愿只是越是推迟了,可千万不要是……不然,只怕要让妹妹伤心了。” 丘漓月扬了扬眉头,“哦?不要是什么?婢妾怎么会伤心?” “唔,也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还是找大夫给妹妹看看吧,只是妹妹不知出身如何,是否知道越是王府高门,这规矩越大?看妹妹神色,怕是不太晓得。” 丘漓月面不改色,将眼前的碗碟向前推了推,轻轻道:“那婢妾还请姐姐指教了。” “也没什么,只是最基本的,在正妻出嫡子嫡女之前,妾氏纵使怀上,也只能被灌汤药,那汤药寒凉的很,喝得多了,极可能就此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但愿妹妹只是月事晚了,不然做姐姐的,怕是会于心不忍。”谢梵烟也压低了声音,头微微凑前,脖子昂成一个好看的高傲的弧度。 不想丘漓月却是面不改色,竟然也笑起来,学着谢梵烟将头凑近,低声道:“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妹妹更加关心姐姐才是,世子爷还年轻,除了婢妾,还会有不少女人进门,总不能一碗一碗的被灌药,比起这个,妹妹更担心姐姐,既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这位置,怕是危险的紧呐。” 谢梵烟坐直身子,沉默,终于明白丘漓月一番做作,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一番话吧,就说么,在王府呆这么久,最基本的规矩怎么会不知道,亏自己还以为她只是向自己示威显摆。 “所以,妹妹还是会继续劝世子爷搬回并蒂苑的,希望世子爷和夫人情投意合,早早诞下嫡子嫡女,这样也能给日后的婢妾的孩子一个容身之处。”丘漓月声音提高,满脸真挚,唇角也绽放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哦,原来还是向自己显摆,不过是更高级的显摆。 不过知道方才丘漓月又是吐又是要吃梅干什么的只是她抛砖引玉的一场戏,谢梵烟心里不知为何,感觉一松。 “多谢妹妹关心,不过呢,日子还早不是么?尤其世子爷还年轻,就算一年两年,两年三年的,本夫人都诞不下嫡子嫡女,本夫人这个位置也不会变,好歹是圣上亲封的三品淑人诰命不是?只是到时候,妹妹可千万记得保住容颜,让世子爷能够一如既往的对你专情。” 谢梵烟说罢起身,“这早膳用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晔林给老夫人请安了。” 丘漓月也没再说什么,路上将话题引开,说起一些别的,面上也是恭谨。 只是丘漓月的一双眼总是在打量着谢梵烟,想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出一丝惊慌。 可惜没有。 难道自己想了一晚上策划的这一番话,对谢梵烟根本没用?她压根不在意自己少夫人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无论是对人还是对身份,在丘漓月眼里,都是极其有诱惑值得去争取的。 还是说,这个稳坐如山的少夫人,有什么后招不成? 可是她已经失宠于老夫人,人尽皆知,尤其知道她与老夫人相克之后,晔林上下的丫鬟都不给谢梵烟一个好脸色。那些丫鬟表面风光,出身到底低,还不如自己,更是没读几年书,只怕对那天机楼道姑的话深信不疑,老夫人一有什么头疼脑热,只怕第一就会怪罪到谢梵烟身上。 这样的谢梵烟还有什么后招? 丘漓月莫名想起那日谢梵烟穿过的那一身正红,艳丽如血,华贵非常。 眼睛里闪过渴望的光芒。 “好看么?” 月华居内,丘漓月穿了一身红色轻纱,本就是无双的容貌,一身红衣更显得妖娆异常,微微暴露,这样的衣服在这样的季节是穿不得的,丘漓月便只能在还有炭火的屋内试给陈瑾瑜看。 陈瑾瑜只是看了一眼,轻轻颔首:“你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又将目光投向手里的请柬,目光里露出沉思之色。 “这是谁的请柬?”丘漓月心里好奇,凑过头看了一眼,看清之后,目光微沉:“是谢大学士家嫡子周岁宴啊,怎么不发到少夫人那去,倒是到了爷手里,爷要去么?” 第四十九章 救人 谢梵烟今日去给大夫人请安,虽然能感觉到李氏对自己若有似无的关心,只是李氏却不是多话的,坐一坐二人也都没有多余的话说。 出来的时候,谢梵烟看满室春色,想多走一走,却不想忽然从路口冲过来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发鬓松乱,双目红肿,尚有泪痕未干,见到是谢梵烟,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抱住谢梵烟大腿。 “少夫人!少夫人!求求您跟婢子去毓秀苑救救阿梦,再不去人阿梦就要被人打死了呀。” 毓秀苑,谢梵烟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丫头皱皱眉头,她记得脂容脂玉提起过,毓秀苑是二婶娘的嫡子,陈锦和的院子,还是老夫人亲自掏腰包修的。 二房的事,自己如何能去管。 “少夫人,求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少夫人大慈大悲,快去救救阿梦啊。少夫人好歹也与阿梦相识一场。” 说罢,看谢梵烟依旧不动,心里伤痛,哀极气急,起身便继续跌跌撞撞的跑远了,远远有风送来声音,声音潦倒又坚决:“罢了,罢了,人心薄凉,我再去找别人,我要找到锦和少爷,阿梦在等我,她在等我救她!” 这样的婢子,谢梵烟第一次见。 无论是梁国公府还是长康王府,仆妇如林,气度礼仪都是一等一的。 谢梵烟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心里有些茫然。 不由得想起了雪茹,雪茹在刚知道谢梵煜离世的消息时候,哭的自己都觉得心痛,那些日子也都总是无精打采,频频出错。 都是真性情的婢子。 在这世间,最难得的不就是一个真性情么。 不过若是婢子,不应该直接唤出阿梦二字。 谢梵烟恍恍惚惚的想着,等意识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步已经往毓秀苑那边去了。 罢了,去瞧瞧吧,总不能让闹出人命,谢梵烟苦笑一下,加快了脚步。 在毓秀苑门口,就听见里面声音凌乱,却听不真切,待要进去,发觉从上方似乎落下一个阴影。 那个阴影是个女子,猛然回头看见是谢梵烟,表情一松,行礼道,“阿月见过少夫人。” 谢梵烟含笑点头。 阿月,她记得。那次是陈浩带自己去看老夫人的时候,半路中遇到的人,似乎是被陈浩派去查那道姑的身份。 也是会功夫的,不然不会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阿梦出事了,少夫人也是来救她的吧,咱们快过去吧。” 看谢梵烟发愣,阿月忙道。 阿月,阿梦。 谢梵烟心里默念,似乎都是自己该认识的人。 谢梵烟点头,推开毓秀苑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乱成一团。 一个身穿墨色锦衣满身珠翠颇为华贵的女人正被众人围在中间,而她们面前,却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 那女子在受鞭笞,两个人,明晃晃的鞭子,一下下的打在那女人身上。 若不是那女人满地打滚,谢梵烟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因为受这般酷刑,她还坚持着一声未喊出来。 她便是阿梦吧。 “打,狠狠的打,打死了我来负责!我父亲可是皇家粮商!我不信锦和少爷会为了一个贱婢跟我为难!她凭什么住这毓秀苑,没脸没皮的贱婢,狠狠的打!” 那个墨色锦衣的女人,面目尖刻凶狠,表情狰狞,声音带着十分的狠意。 “住手!”谢梵烟大声喊道,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不阻止,凶狠的女人一定会打死阿梦。 满院的人都看过来,看见谢梵烟,颇为惊讶的样子,那墨色锦衣的女人脸上表情终于不那么狰狞,除开表情,看这相貌倒还有几分颜色。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那女人缓缓开口问道,满眼敌意。 阿月已经上前,两下将持鞭的人踹倒在地,将阿梦抱起来。 “阿梦,阿梦,姐姐来晚了,你又受苦了。”阿月看到阿梦满身满脸鞭痕,心里痛极,泪如雨下。 谢梵烟不认识这个女人,印象里二房锦和少爷没有正妻,故也没有姨娘去给老夫人请安,不过按陈锦和的身份,照理说在大婚前会有两个通房丫鬟的,她们身份卑贱,不够资格去给老夫人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喊打喊杀,倒是没个清净。”谢梵烟站在原地,冷冷道。 “少夫人怎么跑到毓秀苑要清净了?这不是走错门了?”那女人丝毫不惧怕,用手帕捂着嘴,竟笑起来。 “哦?本夫人走错门了,那你呢?你是要告诉我你有资格在这毓秀苑喊打喊杀,是因为这毓秀苑是你的么?”谢梵烟记得之前脂容脂玉说过,这毓秀苑没有女主人,只是锦和少爷前些日子突然抱进来过一个女人,莫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可纵是眼前的人,也没有资格。 不对,她方才骂阿梦,似乎是说阿梦住在了毓秀苑。 阿梦,阿月,听起来不该是婢女之类的么,怎么可能会住在毓秀苑,谢梵烟更是糊涂。 那墨绿锦服的女子听了,脸色一变,几次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出话。 她既不敢承认这毓秀苑是自己的,又想反问你可知我父亲是谁,又一想皇家粮商的身份在下人面前的确可以耀武扬威,但在正经夫人奶奶这,并不算什么 终于,她有些仓皇的开口:“看来,少夫人是要插手毓秀苑的事了。”虽知按道理谢梵烟没这个资格,可是心里到底是有些畏惧,又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阿梦,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慌意,凉凉的漫上心间。 “哼,今日算那贱婢命大,这次留她一命,下次看她还有没有这样好运了。”色厉内荏的撂下这番话,那女人便想走。 谢梵烟想想,要走就走吧,当务之急是要救那个满身是血的阿梦。 想着正要开口去请大夫,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贱婢?你在说谁是贱婢!” 那墨色锦衣的女人闻声身子一颤,回头唤道,“锦和少爷。” 谢梵烟也转身,毓秀苑外疾步走进来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轮廓与陈锦和有些相像,只是目光透着些许邪意,的确是陈锦和。上次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之后才知道他便是陈锦和。 陈锦和走进来,首先看向阿月手里抱着的那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谢梵烟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看到他一个巴掌将怯怯后退的墨衣女子打翻在地,“贱人,你敢伤她,我要你命!” “看什么看!还不请大夫!” 第五十章 相欺 满院子里只剩了陈锦和一人愤怒的声音,忙有随从跑出去请大夫去了。 陈锦和上前,从阿月手里接过阿梦,阿月默不作声的将阿梦交给了陈锦和。 陈锦和抱起阿梦便往毓秀苑正房里走去。 “这个女人怎么办。”阿月忽然发难,指着有些惊慌打算偷偷溜走的那个墨绿锦衣女子。 陈锦和头也未回,声音却是冷静下来:“王府容不下这样的歹毒,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一个时辰后我不愿再在王府见到这个女人。” 那原本表情狰狞的女人一听,面色苍白如纸,缓缓瘫坐在地上,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就这样完了?阿梦这次差点被打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让她受的那些伤……她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废了你知道么,她是个废人了!你却护不住她。”阿月忽然哭喊道。 谢梵烟心中一惊,这阿月竟用这般语气对陈锦和说话,忙想着拉一拉阿月,不知为何,陈锦和给自己的感觉总是很危险的人。 却不想陈锦和半丝责怪也没有,谢梵烟清楚的看到陈锦和的侧脸在那一瞬间竟流露出类似悲伤的神情。 不过很快,陈锦和就抱着阿梦消失在众人眼帘之中。 未说出一句话。 阿月这才恨恨回头,看到那个软软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女人,想也不想夺过鞭子就抽了过去,一鞭下去,立见血肉。 “还看着做什么,还不给她去收拾了东西扔出去!”阿月扔下鞭子,对旁边的仆从说道。 谢梵烟看着这个被带下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女人,突然想到至今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看她的身份,高于服侍人的丫鬟,大概也是陈锦和的一个女人吧,陈锦和尚未大婚,他的女人的名分只有通房。 一日夫妻百日恩,陈锦和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反倒是对那个阿梦,倒显得有几分厚待。 他对阿梦有情么?谢梵烟摇摇头,若有情,怎么会单单把伤阿梦的人赶出去这样简单,虽然一开始说了要命的气话,不过气来得快,消的也快。而且听阿月的口气,似乎陈锦和让这个阿梦身子废了。 还有阿梦和阿月的身份,在这府里只怕也不同于寻常丫鬟。 罢了,谢梵烟摇摇头,局中人尚且参悟不透,局外人又如何看得明白。 正想抬步离开,这时候上前一人,走到谢梵烟身边,微微屈膝,“少夫人,您还是来了,婢子就知道,少夫人不是狠心的人,方才婢子言语多有冲撞,少夫人不要怪罪。” 谢梵烟看去,正是方才抱住自己大腿给自己下跪的那个丫鬟。 “叶子,你怎么得罪少夫人了?”阿月听到也走过来,带着几分不满问道,与这个叫做叶子的丫鬟十分熟稔的模样。 叶子与阿梦阿月关系都很好,而阿梦阿月似乎与自己相识,那么叶子怕也是相识的。 谢梵烟生怕开口说错话惹二人起疑,便道,“无事,方才听说阿梦有事,我也是一下子懵了,直到你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忙赶过来,阿月被伤成那样,也是可怜。” “少夫人不必担心,幸好您阻止的及时,锦和少爷也来得刚好,阿梦应当不会有大事,婢子提前给她服用了护心脉的灵药。”叶子眼眶发红,却还来劝谢梵烟。 “哼,现在才开始假关心,听说这段日子什么好药都一箩筐的往毓秀苑送,这戏做得真足,陈锦和难道还想利用阿梦么!”阿月听罢,在一旁气愤的开口。 叶子听了,忙去捂阿月的嘴:“你小声点,这到底是锦和少爷的地方,虽然你和阿梦对他有恩,他平日不与你计较,只是他到底是府里的少爷,惹急了他对你能有好?” “哼,别提这个倒好,提了心里更来气,你看看他对阿梦做的事,哪里还记得阿梦是他的恩人了?”阿月被捂着嘴,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从叶子手掌心传出来,眼里有浓浓的痛意。 谢梵烟看二人说这些话丝毫不避着自己,难道自己以前和她们关系很好?不应该啊,叶子对自己还一口一个婢子,不像是关系亲近的。 今日倒真的是让自己心里存了不少疑虑。 草草几句劝了二人几句,叶子急急的要去看阿梦,阿月叮嘱了叶子几句,也有事离去,谢梵烟又看了看这精致不下于并蒂苑的毓秀苑,想起那个满身是血的阿梦,心里一阵唏嘘,转身出了毓秀苑。 这时候才出来一个小厮,说是锦和少爷的吩咐让送少夫人,并向少夫人道谢,说日后亲自道谢。 谢梵烟笑一笑,点点头。 回到并蒂苑,谢梵烟看着脂容脂玉,试探性的说了阿梦的事,却不想两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都露出同情之色,围过来七嘴八舌。 “啊,原来前阵子传的进毓秀苑的女人是阿梦!” “难怪,我说呢,我几个月都不见她的人了,上回给她去送桂花酱来着,也不见她的人。” “不过阿梦怎么会被打的那么惨,阿梦功夫那么好的呀。” 看来两个丫头与阿梦关系不错,谢梵烟想继续试探试探,然而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丘漓月。 而谢梵烟看到丘漓月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这个人为什么现在会来,明明早晨已经来过了。 因为谢梵烟的注意力都被丘漓月一身正红的斗篷给吸引住了。 正红,是妻妾之别,最忌讳出现在妾氏身上。 因为那样,取而代之的心理,昭然若揭。 丘漓月也发现了谢梵烟盯着自己斗篷的目光,轻轻抚了抚鬓角,浅浅的笑:“少夫人莫怪妹妹越矩,这斗篷是世子爷亲自给妹妹披上的,说春寒料峭,不能着凉,也不知这衣服从哪来的,许是世子爷忘记了规矩,看着好看给妹妹买的吧。” “哦,原来如此。”谢梵烟笑得古怪。 真的是陈瑾瑜么?他刚答应给自己的少夫人的尊严,转身就为了丘漓月忘记了? 谢梵烟不愿信。 若是以前,会怎么做呢?定是一笑了之吧,听说以前,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所以如今丘漓月欺上了头,敢这般明晃晃的给自己示威?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去找陈瑾瑜核实,就跟这些日子她若有若无在言语里露出的,陈瑾瑜对她的恩宠一样。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都不会去追究。 谢梵烟心底冷笑。待丘漓月上前,忽然起身,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维护 “胡说八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世子爷为了你罔顾了规矩?还是说世子爷根本就不知规矩!”谢梵烟厉声责道,“我平日纵你容你,也是我自重身份,不与你这个做妾的计较,可是一个区区妾氏,竟不自知身份,蹬鼻上脸,更是恶意中伤世子爷,本夫人这次再纵你不得!” 一个巴掌加上一番厉责,丘漓月一下子有些懵了,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后果。 不过旋即,在心里轻轻笑起来。 少夫人还真敢打,她凭什么,她难道不知道爷宠的是谁么? “这辈子你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要的,我有的,都给你。” 这是那日他牵着自己的手,第一次踏入王府正门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 他真的给了自己无双的宠。 王府上下谁人不知,世子爷陈瑾瑜最宠的便是自己。 纵然,仅仅是宠,不过其余的,慢慢来,也终究会是自己的。 谢梵烟起身,走到丘漓月面前,抬手,丘漓月下意识的往后躲,谢梵烟上前一步,伸手捏着丘漓月的下巴,“我再问你一句,这衣服真的是世子爷给你的?” 丘漓月看着眼前的女人,迅速有了主意,虽然与预想不同,不过也好,趁这个机会试一试在爷心中的分量。 “自然是,妹妹不敢妄言。”丘漓月扬头,话说出口,如在赌桌掷下骰子,压上本钱。 “哼,好,好极了,脂容脂玉,去月华居请爷过来。本夫人亲自问他!” 脂容脂玉应了声,立刻去了。 谢梵烟的手微微颤抖,只是面上不露出任何异常,镇定如常。 她也是在赌,赌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给足尊严的事情是不是作数。 一个妾身穿正红来并蒂苑挑衅,无异损了尊严。 他的话是不是一言九鼎,还是会为了他的新欢而改悔?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各掷赌注,最后在等那个男人来揭盖论胜负。 陈瑾瑜来的时候,沉着脸,不知是因为谁。 在路上脂容脂玉已经愤愤不平的给他讲了事情经过,只是陈瑾瑜始终不发一言,脂容脂玉心里也在打鼓,不知世子爷的想法。 丘漓月见到陈瑾瑜,手从微微发红的左面脸颊移下,泫然欲泣的挪到陈瑾瑜后面,怯怯的唤了一声,“爷。” 陈瑾瑜拉过她,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让谢梵烟目光微沉。 陈瑾瑜看向谢梵烟,谢梵烟也在看他。 目光流转,却是谁也不能懂谁。 “她身上的正红斗篷,是你给她披上的?”谢梵烟开口,将正红两个字咬的极重。 丘漓月闻言猛然抬眸盯向前面护着自己的这个背影。心中忐忑,又带着希望。空气微微凝滞,丘漓月看不清陈瑾瑜表情,却在脑海幻化出他千千万万种表情。 “是。”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并没有很久。 陈瑾瑜开口,终于将骰子揭盖,将尘埃落定,将两个女人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丘漓月的眼睛在那一刻绽放出光芒,喜悦,激动,和满足。 谢梵烟没有错过,心里冷笑。 姐姐为他作画,何其不值! 谢梵烟盯着陈瑾瑜,笑,“好,很好,妾丘氏,进门不足一年,先是让爷搬出正院,与妾同住,再是赐其正红斗篷,容她来正房夫人这里示威。接下来呢,爷?是不是要给她一副正红霞披凤冠,再给我一纸休书?若不如此,怕不能彰显爷您对丘漓月的情深意重!” 陈瑾瑜皱眉,“一事归一事,你何必小题大做,我也是一时忘了,那斗篷就放在并蒂苑了,你喜欢你拿去用。” “不用了。”谢梵烟声音愈发冷了,“妾身受不起,爷既是赐给她了,便让她穿着吧,左右王府上下无人不知妾身这个少夫人是摆着看的样子货,再添一件堵心的事也没什么。倒是上下众人更知道了爷您的心意,更不敢怠慢了您心尖人。” “容玉。”陈瑾瑜慢慢开口,“我说了,是我一时忘记了,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保证。” 谢梵烟慢慢坐下,看着陈瑾瑜:“方才妾身打了她,请爷责罚。” 陈瑾瑜转身,看向丘漓月,亲自上前将她的斗篷取了下来,放在一旁,对谢梵烟道:“她原本就错了,你罚她无错,她今后不会再犯,既然责罚过了,我带她回去。” 谢梵烟闭眼,感受到心里那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干扰着自己的内心。 原本只是有些失望的心,却泛上了点点寒意,带着几分伤,和痛。 抱歉,谢梵烟下意识的又扶住胸口,你要的,我替你争不来。 是我没用。 “世子爷走好,妾身不送了。” 陈瑾瑜沉默片刻,看着谢梵烟,自己的妻。 不知为何,喉头泛上些许艰涩。 内心却有个声音冷冷叫嚣,“她不是不在乎么,为何会做出这幅模样,是了,因为她在乎的始终是自己的尊严。所以自己当初搬出并蒂苑她不管不问,可是现在却容不得妾穿那象征着身份的红。” “所以自己搬到月华居,她不愤怒,如今因为一件衣服的事情,她这般愤怒。” 想着,陈瑾瑜的心也渐冷了下去,抑制住心里莫名的情绪,牵着丘漓月的手,转身离去。 谢梵烟睁眼,看着那一双背影远去,脂容脂玉上前去关了门。 “这衣服怎么办。”雪茹上来,拿起那件斗篷,问向谢梵烟。 “烧了。” “啊?” “去烧了。” 月华居门口,丘漓月挣脱陈瑾瑜的手,怯怯低头退了一步。 陈瑾瑜回头,看她。 “爷,对不起,我真的是一时忘了,又看少夫人脸色难看,怕受罚挨骂,才不得不说是爷给我的。” 陈瑾瑜看着这个畏惧的小女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人。 “无事,莫放在心上。”重新拉起丘漓月的手,带她进了月华居,轻轻道。 “谢谢爷。”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陈瑾瑜语气里有认真的成分,丘漓月分辨的出。 “是,我再也不敢了。”丘漓月柔声道,内心里笑的得意。 霞披凤冠么,少夫人莫要心急,我都还不着急呢。 等着慢慢来,她丘漓月,最有耐心,有耐心去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得知下周有青云榜推荐,作为一个新人上首页自然是十分激动的,希望各位看官若是觉得不错,顺手收藏下,投个票票留个言支持下,写故事虽然是一个人的事,但却需要从外界不断获得养分和鼓励去坚持。十万字一直没有推荐,写的也十分寂寞,以后有读者了,烟也会更加努力,也希望亲们能够支持,拜谢。) 第五十二章 狭路 陈瑾瑜带着丘漓月走后,谢梵烟静下心来,才看到桌上丘漓月放着未带走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请柬,父亲请她下月去弟弟的周岁宴,请柬却是送到了陈瑾瑜手里。 被气糊涂了,丘漓月自然不会无故来,原来是送这个的。 谢承嗣,谢梵烟轻轻念出声,原来这便是自己弟弟的名字,承嗣,承嗣,足见父亲得子的喜悦和对弟弟的看重。 难怪邵氏那般得意,这样的福气,偿了父亲多年一直盼望嫡子的夙愿。 谢梵烟嘲讽的一笑,而母亲呢,不过落得一个薄命无福的口舌吧。 想着,谢梵烟心里烦躁,带着脂容一人想出去走走,散散步。 出门往东,是月华居,谢梵烟不愿路过,往西走,没多远却见慕容氏迎面而来,苦笑一下,便和脂容拐到了一处小径,不愿碰面。 实在是心中烦闷,不想再虚与委蛇。 “少夫人心情不好,不如我们出府走走?”脂容知道谢梵烟不想碰见人,可是如今春光正好,各房的人出来走动的多了,总是难免碰到一些谁。倒不如出府落得个清静。 “出府?”谢梵烟心里一动,笑着点头,“也好。” 虽是出府,却无目的,便不让人去准备车轿,只和脂容带了面纱,领着脂玉从偏门出了,给门房的人说是替夫人去办事。 谢梵烟觉得夫人不会怪罪自己,反而会是这个府里维护自己的人,除了她,还有陈浩。 说起来,似乎许久没见到陈浩的影子了,不知是不是陈浩的学堂功课紧张。 沉吟着出门,这半条街都是王府的,故而人并不多,走出这半条街,谢梵烟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正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吆喝着卖吃食的,有叫卖好看的胭脂水粉的小摊,还有包子铺热气腾腾刚出炉的包子,老板娘一打开蒸笼盖子,香味便吸引了不少路人。 在府宅内院呆久了,几乎要忘了人世间的烟火繁华地。 谢梵烟吐尽胸中浊气,抬步融进了前方人海茫茫。 脂容也是十分开怀,都忘了多久没有这样自在出门了,可惜今天没带上脂玉和雪茹,二人先买了一笼包子,去递给那几个早就站在包子铺对面眼巴巴望着闻着却拿不出钱去买包子的落魄小乞丐。 那几个小乞丐一怔愣,抬眼看着跟前的两个贵人,目光里露出警惕,不敢接。 “拿着吃吧。”脂容将包子塞给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怀里,便拉着谢梵烟走远了,生怕那几个孩子尴尬。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身后传来几个孩子油滑而又真挚的声音,谢梵烟嘴角带着弧度走远。 做做好事,能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使心情愉快。 “你带了多少银子?”谢梵烟放松心情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脂容。 脂容拿出怀里的钱囊,数了数,心里发虚:“少夫人,您那带了多少,我这里可就剩了二三十文钱……” “我是临时决定出门散步,没带银子。” 两个女人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同于自己在王府内院,不愁吃穿,想不到银子的开销处,今个儿一上街,吃喝穿行,都需要银子。 “回去给脂玉和雪茹说我们去的是夫人那里。”谢梵烟想了想,郑重叮嘱。 脂容明白谢梵烟的用意,深深点头。 这样吃什么买什么就不必给脂玉和雪茹带一份回去了。 莫怪我不讲义气,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脂容略有些遗憾的低头在心里默默的想,只是这样多内疚,逛街只怕也玩不好,吃不好吧……却是忽然闻见一股香甜的糕点气味,深深吸了两下鼻子,立马抬头寻找源头,拉着谢梵烟袖子道:“少夫人,那边不知道在卖什么,好香啊。” “走,上去看看,二三十钱,省着点,还是够用的。”谢梵烟被脂容拉着走去。 “嗯!”脂容幸福满满的应道。 原来是一家小小的店铺,门口却排了长长的队,店铺名字老旧有些看不清楚,是卖糕点的。 店里只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太太,面前是一个锅,锅里有一个一个小小的坑,老太太将手里的粘稠黄白的浆浇到锅里,马上盖住锅盖,一会儿功夫,一锅小小的糕点就出炉了,香味四溢。 脂容和谢梵烟看的眼馋,犹豫了下,便站在那长队的后面去,打算尝尝。 脂容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和谢梵烟说话,指东指西的,谢梵烟也笑着点头,偶尔插几句嘴,眼看离那个小店距离越来越近了,脂容心里也更加期待,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小爷的钱!居然有人敢偷小爷的钱囊!” 脂容身子一僵,谢梵烟看到,心里也颇为奇怪,因为身后那个声音,好像挺熟悉。 两个人都回头看去,却是从对面香粉铺里走出来两个长身锦袍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 两个公子,越看越是眼熟。 脂容已经拉着谢梵烟悄悄躲开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糕点。 “少夫人,这不是菁菁小姐和阿月么。” 谢梵烟恍悟,还真的是,这两个丫头竟然男扮女装的出来玩。 不过方才的声音显然不是她们俩的,脂容拉着谢梵烟想躲开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两个人身后有个有些矮小也是男装却在气的跳脚的人,正在叉着腰看向一个方向,“小贼!别让小爷逮到你,不然要你好看!” 赫然是蕊珠公主。 这还真倒霉,千万别遇着了,脂容拉着谢梵烟要走,谢梵烟想了想还是回到原来的队伍,毕竟身后还排了不少人,可以帮忙遮挡着点,若不然现在走被看到的可能更大。 谢梵烟还觉得自己主意不错,沾沾自喜,然而接下来却是欲哭无泪。 原来蕊珠菁菁三人竟然也排到了队伍后面,菁菁还拉着蕊珠公主上前看老太太的做法,一面道,“好好出来玩,不要为了几个小贼影响心情,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奶糕,味道特别香,你看看她怎么做的……” 谢梵烟和脂容对视了一眼,再不敢停留,双双扭头就走。 队伍一下子空了两个位置,更加显眼。 陈菁菁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在队伍空隙重新被人补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陈菁菁心一动,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第五十三章 相逢 匆匆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的谢梵烟和脂容一口气拐了一条街才停下脚步,看看身后并未有认识的面孔,这才放松下来。 脂容还惦记着没有吃到口的糕点。 “少夫人,我们下次出来,一定再去尝尝呀。”脂容拉拉谢梵烟的衣袖,满脸遗憾。 谢梵烟瞧着脂容,拿出帕子擦了擦方才急走冒在额上的汗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嘴馋。 顺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怎么阿月会和菁菁小姐还有公主在一起。” 脂容倒不觉得奇怪,“阿月以前是世子爷的暗卫,后来世子爷把她送给了菁菁小姐,一方面是护卫菁菁小姐安全,一方面也是盯着小姐免得太淘气。却不想她们俩竟然搭起伙来玩的更欢,世子爷知道一定会很后悔。” 脂容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菁菁小姐很淘气?” “说淘气也不是淘气,少夫人您忘了,她就是喜欢偷偷溜出去找顾家那位少爷,说起来今日没见那顾家少爷,不知道菁菁小姐出来做什么。”脂容说的毫不在意,这原本也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 顾家少爷?谢梵烟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想起上次去晔林菁菁给老夫人哭诉的场景,“我只想要他……”这般毫不避讳的说出所爱,就算谢梵烟,也不禁觉得勇敢,十分欣赏。 原来这么多人都已经知道,她依然义无反顾,这若是有个不好,会连累闺名的,影响女子出嫁。 老夫人也不像一般的老人家老古董,记得那次并未责怪菁菁,反而有成全的意思。 菁菁身为庶女,也算得上集万千宠爱,公主也愿意与她交好,若是自己知道惜福,理应福泽深厚。 “走得好累,你这丫头嘴馋,咱们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解解馋也该回去了。”谢梵烟定了定神,抛开方才的事情,对脂容道。 “好呀好呀,这条街走下去是八宝斋,八宝斋的点心也算得上京城有名了,咱们快去。”脂容兴致又起,拉着谢梵烟走。 八宝斋,谢梵烟闻名一怔,那也是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姐妹俩都爱吃的一家老字号了。 八宝斋依然如往昔一般生意火爆,脂容拎着点心拉着谢梵烟从人堆里挤出来,二人都是满意的一笑。 所有的钱一文不剩,全买了各种糕点,八宝斋生意一如当年,只是价钱却不知涨了几番,贵的吓人,全部的钱也没有买多少。 八宝斋对面是江鹤茶楼,谢梵烟慢慢揭开面纱斯文的吃了一块杏仁酥,看着脂容吃得香甜,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待抬头,脚步却停了。 茶楼上面一块凸出的高台上,有一琴师,白色锦袍,长发冠立,正在抚琴。 围观有不少人,俱都上了茶楼。 脂容看谢梵烟停了脚步,看向那抚琴的琴师,不由得好奇,仔细听了听,虽然自己是没有学习过的,可是从小和喜欢弹琴的两个小姐一起待的耳濡目染,也能听出个乐曲好坏。 “少夫人,这人弹的倒是一般,江鹤茶楼这般高调的让他在这里弹琴,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脂容打量着琴师,只觉得十分耐看。 一般么,谢梵烟笑一笑,她是知道这人身怀绝艺的。 “不许随意谈论别人相貌,多不礼貌,咱们也上去歇歇脚,听听曲,顺便把手里的都吃了,总不能总是在大街上吃。” 脂容一听连忙拉住谢梵烟,紧张道:“少夫人,可是咱们没有多余的钱了。” 谢梵烟难得调皮的一笑,将手掌摊开,狡黠一笑,“本夫人赌今日会有人请咱们喝茶,赌五钱银子,怎么样敢不敢赌?” 五钱银子,脂容犹豫了几分,那是银子不是铜钱,也是自己一月的月例了,少夫人忽然这般,莫不是成竹在胸? 想坑我?脂容才不上当,握着谢梵烟摊开的手,就往茶楼上走。“少夫人想去就去,我才不信,就算找不到人请咱们喝茶,咱们抬出王府的名字,保证吓死他们!” 这鬼丫头。谢梵烟笑着被她拉着上了楼。 茶楼的伙计看到谢梵烟二人,有些惊奇,还是上前招呼了,毕竟茶楼里男人来的居多,尤其是几个朝廷官员,或者一群书生,就喜欢在这茶楼里听曲或者听书,再讨论讨论国家大事。 这小娘子,来的却少,不过送上门的生意还是要做,店里伙计体贴的将谢梵烟二人引入二楼的一处雅座。 谢梵烟看看周围,都有屏障隔开,比较满意点点头,随便点了几样东西。 等茶上上来的时候,看着服务周到笑容可掬的店小二,脂容到底有些心虚了,“少夫人,您不是说会有人请咱们喝茶么,哪里的人哦,咱们这没钱在这里白吃白喝,一会可怎么跑?” 谢梵烟不由得一笑,小丫头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又将手摊开在脂容面前,“唔,那银子,你赌不赌?” 脂容看到谢梵烟狐狸一般的笑容,暗暗咬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烫的立刻站起来张开嘴吐舌头,一面坚决道,“少夫人洪福齐天,一定会有人请少夫人喝茶!” 谢梵烟看着脂容,只觉得这丫头有趣极了,不再是府里看到的那样懂事隐忍板着脸的那个大丫鬟了。 而自己呢,笑容似乎也多了起来。 果然是离开王府,空气都自由了许多,心里那淡淡束缚压迫的感觉没有了,只有轻松和享受。 谢梵烟不再逗脂容,等店里伙计上干果的时候,让伙计去给那琴师带几句话,故意背着脂容说的。 脂容听不见心里好奇又着急,急的喝茶都不稳当。 不然,还是赌了? 就算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可是在这雅座里谁看得到少夫人,谁会请少夫人喝茶呢? 脂容犹豫不定。 谢梵烟好整以暇。 一会儿,却听外面乐声停了,雅座的屏障被移开,复又还原。 方才抚琴的那个琴师翩然而至,对谢梵烟微微作揖,“少夫人。” 脂容大吃一惊,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少夫人认识这个琴师。” 谢梵烟点头,笑着对司徒琰道,“可是王府开出的价格太少了?倒让先生在这茶楼弹琴。” 司徒琰清秀一笑,落落大方的坐下,“让少夫人见笑了,这茶楼东家是我一个朋友,和他相约每月总要留一日在这里弹琴,倒让少夫人撞见了这次。” 谢梵烟看到司徒琰,原本也带了几分喜悦,不同于王府的相见,在心情好的时候看到朋友自然是锦上添花,也带笑想说几句,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您慢一点,为何要带我到这里,顾大哥真的会来么?” 雅座内谢梵烟和脂容脸色俱是一变,是陈菁菁! 第五十四章 碰巧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听我大皇兄……是大黄兄弟说的!他说了,今日他们几个朋友都要来江鹤茶楼相聚,其中就有你的顾家公子。”蕊珠公主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追着陈菁菁道:“看我多够意思,你也该去帮我打听打听你哥哥到底喜欢什么呀,他总不告诉我。” 店里伙计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一开口明显是女儿身的三位男装小姐,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平日茶楼大姑娘不见一个,都是公子哥儿,今日倒是一个又一个的姑娘来上门,一面想着,一面手脚麻利的将她们安排在了另一件雅阁里面。 好选不选,那安排的偏偏是谢梵烟所在雅座的旁边!与谢梵烟几人所在只隔着一个屏风。 谢梵烟和脂容看着屏风外影绰的身影,听着清晰的话语,满脸郁闷的对视一眼,可想而知若是她们开口说话,那边定然也听得清楚。 “伙计,你怎么把我们安排在这儿,你看看桌子都没擦干净呐,还有这花瓶,瓶身上都是灰,看着就倒胃口,怎么,可是害怕爷几个付不清茶钱?赶紧给爷换个地儿!” 听到蕊珠公主刁难,谢梵烟心中一喜。 “公子真不好意思,小的这就给您收拾,只是这位置的确没有了,再有只有外面几桌散桌,几位公子怕是不方便,另外一间最大的雅阁已经提前被定了,不能换啊。” 陈菁菁一听被预定,想到定是顾家公子一伙人,忙道,“那你快给收拾收拾,我们就在这坐着了。” 蕊珠公主有求于陈菁菁,通常都不会驳了陈菁菁的话,因此委委屈屈的也就坐下了。 谢梵烟大叹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京城这么大随便走一走都能遇见同一伙人两次,若是这便是缘分那真是缘分弄人啊。 现在起身走都不好走,因为陈菁菁正打开了屏风翘首盼望目光专注的盯着这茶楼唯一的楼梯,自己若走,定难逃法眼。 不敢高声语,恐惊邻座人。 只能低头,复又无奈的一笑。 司徒琰平日在烨林,识得陈菁菁身形音貌,虽不知其余二人是谁,但也明白谢梵烟的难处,正欲起身想去弹琴来分散邻桌的注意,脂容一惊,下意识的拉住。 见司徒琰皱着眉头带着疑问看着自己,脂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了指少夫人,又指了指自己,悄悄凑到司徒琰耳边,“今日和少夫人出来,没带够钱,您可不能走啊,您既然认识咱们夫人,这两杯薄茶总是要请的吧。” 谢梵烟虽听不清脂容的话语,但能猜出个大概,不由觉得好笑,唇角上扬,又有些窘迫,只能端起杯子遮挡一下面部表情。 司徒琰没想到竟是听到这一番话,愣了一瞬,随即一笑,笑容如乍暖的春风,如春光十里,明媚好看,深入潭水的眸子也有了潋滟的波纹。脂容一下子看的怔了神。 “请二位喝茶,是司徒琰的荣幸。” 脂容听到,一直悬着的害怕无钱付账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只是看着司徒琰,却忽然口呐,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 “少夫人好坐,我去弹几首曲子。”司徒琰又压低声音与谢梵烟道。 谢梵烟点头,笑着看司徒琰退出雅阁。 “少夫人。”脂容端着椅子靠近了谢梵烟,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少夫人是怎么认识这琴师的啊。” 谢梵烟正与脂容悄声说话,那一边楼梯又上来了一行人,俱都是风度翩翩,锦袍暗绣花纹精致针脚细密,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显示家教。 陈菁菁翘首盼望,在看到这一行人的一瞬间,双目一亮。目光很快在一群人中锁定了一个身穿月白袍子,笑容气定神闲的俊朗男子,再不移开。 伙计还未引着几人入座,陈菁菁就跳起来,上前道,“庭芝哥哥,你怎么也到这来了?真巧。” 一行人停住脚步,认出是陈菁菁,皆带着几分善意笑了起来,唯顾庭芝抽抽嘴角,又与这个不知羞的丫头“巧遇”了?真晦气。 陈菁菁的声音清脆响亮,大大方方,毫不拘束。 里面的谢梵烟和脂容听到,饶是再顾虑也不由得打开一点点屏风,想看看陈菁菁心心念念的是哪家公子。 阳光正好落在茶楼二楼,谢梵烟猛然间有些觉得刺眼,那是一群在阳光下的人,女扮男装娇俏可人的陈菁菁利落的站在一个月白锦袍相貌清俊的男子面前,笑容嫣然。 而那男子只是勾勾嘴角,似笑非笑。 是一幅很美的画卷。 谢梵烟猛然拉合那活动的屏风,遮挡住了阳光,世界陡然暗黑了一些。 不知为何,看到生长在阳光下的人,谢梵烟心里隐隐有些嫉妒,又自惭形秽,可明明不该这样,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在阳光下勇敢地笑。 “那便是顾家公子啊,以前只是听说过,倒是第一次见。”脂容以为谢梵烟是害怕被看见,因此没有注意到少夫人的情绪,倒是回味着方才的偷窥。 “嗯,倒是青年才俊。”谢梵烟强笑道。 却听外边已经在起哄。脂容又悄悄拉开一点屏风偷看。 “既然有缘份在这遇见,一起就一起,陈家妹子都不怕,咱们还怕什么。” “简直胡闹,我们难得约出来要谈正事,岂能这样儿戏。” “哎,顾兄不要总是这么凶巴巴的,人家小姑娘都这么主动了。” 等蕊珠公主和阿月双双现身的时候,人群中有一个身穿淡黄长袍,一直不说话表情严肃的男子几步走到蕊珠身边,有些生气,“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我们要来这的事情是不是你说去的!” 正是蕊珠的大皇兄,于连。 蕊珠见到大皇兄,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但显然还是为了成全陈菁菁,讨好的笑道,“我们就坐在一起嘛,保证不会打扰你们谈论事情。” “你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快带着你的朋友回去,不然当心我回去回禀母后!” 一听到于连威胁,蕊珠公主心里怯怯,但是想到陈菁菁答应自己帮忙打听陈瑾瑜日常和喜好,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便赖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离开。 外面有些乱,而司徒琰平淡无奇的曲子依然不疾不徐,缓缓奏着,仿佛丝毫不受干扰。 谢梵烟和脂容看罢热闹,心里又十分没底,没打声招呼私自出府,若不早早回去,被人知道了怕又惹出是非,只希望这些活佛们快去被人供起来别来祸害人间,自己被耽搁在这里走不了着实着急。 第五十五章 应对 “过几日便是祖父过寿,不知道是不是给长康王府下了帖子,到时候菁菁小姐和公主能一起来顾府赏光就好了。” 顾庭芝看出这公主是在看陈菁菁眼色,知道若是不给陈菁菁一点好处,只怕今天她会一直缠着自己,大庭广众,又有这么多好友在,纵使她现在是男装打扮,传出去落了口舌,只怕到时候家里会逼自己娶这个讨厌的女人了。 陈菁菁闻言眼神一亮,哪里知道顾庭芝心里想法,只清楚的明白这是顾庭芝第一次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 在这么多人面前,是对自己的认可? “好,我一定去!”随即又纠结的思考一番,抬头,“不知道庭芝哥哥祖父喜欢什么东西,名家字画?古典收藏?我第一次拜会,也好有个准备。” 顾庭芝心中不耐,但不得不软着语气:“准备什么都好,祖父最看重心意,今日我和几位朋友是有要事商量,你们别闹,先回去好么?过几天我们再见。” 陈菁菁不舍,可是又害怕自己硬要留下会让顾庭芝对自己反感,这次好歹也算有小小的进展,是乘胜追击还是见好就收?犹豫片刻,陈菁菁还是选择听从顾庭芝,不舍道:“好,我听庭芝哥哥的,本来今天遇见也是碰巧,我们也是要走的,那现在,我们就走了。” 顾庭芝心里一松,无视了陈菁菁话里和眼里的不舍之色,侧过身子:“那庭芝送公主与菁菁小姐下楼。” 谢梵烟心里一松,幸亏幸亏,顾庭芝几句话就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等陈菁菁她们一走,自己也立刻回府,但愿没有被人察觉,应该不会,自己在府里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谁知忽然横插进来一个声音,“这雅阁地方拥挤狭窄,感觉闷闷的,咱们不如把这个屏风隔断暂且拉开,收在一边,两间雅阁合成一间就宽敞了……” 谢梵烟愣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二楼位置的确不宽敞,所谓雅阁也只是用屏风隔断,而自己这一间恰好是中间……自己一直不出声,有个冒失的只怕以为这里面没人! 才想通了这句话的意思,未来及想该怎么办,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人竟然话音刚落就拉开了自己这一间屏障的隔断! 慌乱的站起身来,有几分气愤的看向做主拉开隔断的冒失鬼。 那人显然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人,还是两个女子,感受其中一个女子气愤的目光,目光顺着看过去,心里只剩了四个字,“如花美眷”,一嗔一怒竟是如斯风情,愣了一瞬,马上醒过神来,心里歉疚,道:“实在抱歉,是在下冒失,竟不知里面有人,惊扰了姑娘。” 谢梵烟不看他,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外面,与正看过来的蕊珠公主等人目光相碰。 “竟然是你!” “长嫂?” “少夫人!” 蕊珠陈菁菁和一直默默呆在一旁的阿月齐声惊道。 谢梵烟只能微笑,虽然嘴角抽的厉害,怕也笑的难看。 只是,请问现在还能有更好的表情么? 脑海里只剩了一句话,“该怎么办,上前去相认么?” 琴声停止,司徒琰听到动静,撇下未完的半首曲子上前,对众人作揖,又向谢梵烟作揖,“鄙人今日做主请少夫人来茶楼听曲,却不想菁菁小姐也在,都是旧识,反倒扰了各自清净,鄙人这就送少夫人回去。” 谢梵烟闻言更是苦笑,司徒琰这是做什么,以为是在替自己解围么?这更让自己深陷困境呀。 果然,不等菁菁开口说话,蕊珠公主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呀,原来你在这里私会男人!”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千万莫要说出这样毁人清誉的话。”司徒琰声音温和,看向蕊珠公主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凛然的逼视。 “你!”蕊珠公主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竟然不敢再与之对视,气势弱了几分,又指向谢梵烟,“你等着,你这是不守妇道,我一定会给瑾瑜哥哥说!” 谢梵烟此时的心绪竟然反倒是平静了下去,不知为何,若是从前的自己定会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或者怒气冲冲的和蕊珠争辩,可现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心倒是静了下来。 多说无益,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反倒会让人以为心虚。 “你不必送我回去,既然要在这里呆一日便呆在这里吧,我自己回去,菁菁你也早些回去,莫让母亲和祖母担心。”谢梵烟说的从容,戴上放在桌上的面纱,不理会蕊珠公主的指责,拉起脂容便下楼去了。 众人这才知原来这就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有的人曾经见过,心里点头怪不得眼熟,看谢梵烟说话坦然,背影坦荡,心里多了几分好感,倒不像是不守妇道的女人,应该只是爱听琴吧,何况虽然应邀而来,可是一个在雅阁里喝茶,另一个在外面高台上弹曲,又有丫鬟在旁,不算私会。 只有蕊珠看着谢梵烟无视自己的背影,先是气愤,随即一喜,这下和瑾瑜哥哥有话说了。 陈菁菁本来就对这个长嫂不感冒,虽无恶感,但并不喜欢,正如她对自己,总是清清淡淡,从不亲密,不像是一家人。因此心里无太大波澜,又与众人一番告辞,拉着脂容带着阿月一起下了茶楼。 谢梵烟带着脂容,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回了王府,进了王府,脂容才拍拍胸口,一脸余惊未定,“少夫人方才倒是淡定的很,我都快吓死了,那琴师怎么还来插一腿,不过也幸亏他,我们就有借口快些走。” 淡定么,谢梵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恍惚感觉,自己从前并不是这样,就算不是慌乱的话也说不出,起码不会淡定,说不定会弄得一塌糊涂,与人大吵一架。可是就在方才那样尴尬的时刻,自己心智清明,十分平静。 是什么缘故? 不过想起司徒琰,心里倒是好笑,“可不是,他来插一脚,倒让我们处境难堪,他即使不说那样的话,我们也有借口说怎么出来的,说走也能走,只是他也是好意,下次见面需要道谢。” 下次见面……脂容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怎么竟升起了几分期待,垂眸不说话了。 路过正院,慕容氏正站在那里,面前站着一排丫鬟,慕容氏身旁还有一个婆子。 应当是王府在与牙行的婆子买丫鬟吧,这场景并不陌生,谢梵烟淡淡看了一眼。慕容氏也正好看到了谢梵烟,笑着点头。 既然看见了,不好就走,谢梵烟上前与慕容氏打招呼,慕容氏与谢梵烟草草说了几句,可就在谢梵烟抬脚就走的时候,忽然从那几行丫鬟里跳出来一个姑娘,头发蓬松,眼睛却是极大,扑过来跪倒在谢梵烟面前,“少夫人,求求少夫人收了婢子,婢子仰慕少夫人很久了。” 各位看官若是看的还喜欢,能投一下票票嘛,多留留言投投票,给烟一些鼓励可好? 第五十六章 无痕 谢梵烟和慕容岚都被这丫头突如其来胆大包天的举动更弄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醒过神来,慕容岚问道:“烟儿认识这个人?” 谢梵烟摇头,“不认识。” 那牙行的婆子已经吓得心惊肉跳,跪在慕容岚脚边颤颤巍巍道:“二夫人明鉴,这不是小人让她做的啊,这丫头是自作主张,和小人没关系啊,她也不是我们牙行打小训练的,是自己投靠说什么都能干的,小人也是看她伶俐才一并带来……” 谢梵烟也是满心奇怪的看向这丫头,却见这丫头忽然抬头,大眼睛扑闪扑闪,轻轻眨了一下,随即又把头低下,叫嚷道:“少夫人您就收下婢子吧,婢子真的仰慕少夫人好久啦,婢子什么都会干,不怕苦不怕累,吃的也少做的却多,少夫人只赚不亏呐。” 谢梵烟若有所思的看着底下的丫头,薄薄的蓝色小袄虽然有些脏旧,棉絮也翻开,可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这不同于一般廉价低档的衣裳,相反纹理精致样式也不古板,算是普通家境的姑娘穿的了。 她刚才的神情,好像认识自己? 慕容岚扶起了牙行的婆子,笑了笑,“你与我们王府合作多年,我岂是信不过你的?只是这个小丫头来历不明,十分可疑,我们不能要,你带回去再好好教一教规矩去,可别再冲撞了其他贵人。” 牙行的婆子仔细揣摩着慕容岚的表情和心思,微微心定,点头道,“二夫人放心。小人自然是知道规矩的。” 谢梵烟也扶起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小丫头,手理了理她乱蓬蓬的鬓发,露出她颇为好看秀气的面容,“这丫头我瞧着倒是挺好,一下子就合了我的眼缘,婶娘不如就把她买下给我吧,刚好我并蒂苑人手也不够,脂容脂玉她们忙不过来。” 慕容岚愣了愣,没想到谢梵烟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并蒂苑的人手自然不足,那是老夫人在陈瑾瑜搬走后故意为难,将并蒂苑二等以下的丫鬟都支走了,又刻意忘记调回来,而这个少夫人也默不作声,并不争辩,一时大家也都心安理得。 只是她这时候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表示不满了?那也不该给自己不满,有本事找老夫人去。 难道是暗示别的什么?慕容岚可没忘记自己管家的权力是世子亲自剥夺了谢梵烟这个少夫人的,还给大嫂,大嫂不愿管,才到自己手里的,说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毕竟这个王府日后的王妃还会是谢梵烟。 只要她不被废了。 也正因如此,才不好得罪死了,虽然老夫人忽然不喜她了,世子爷也不踏足并蒂苑,可是瞧着她这姿色,世子爷会一直冷着她? 就怕她有翻身的那一日。 只要她不被废了。 慕容岚心思百转,嘴上笑道:“多大的事啊,你喜欢就带走吧,说起来并蒂苑的人手确实不够,你二婶忙的都要把这事忘了,回头给你祖母说说去,商量着给你添点人。” 谢梵烟点头,假装没听出来这是二婶用老夫人压自己,道了谢,便带着脂容和怪丫头回了并蒂苑。 到了并蒂苑,脂玉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少夫人怎么才回来,这是去哪了?”随即看到谢梵烟身后的新面孔,语气顿了顿,“怎么还带了个人来?” “去夫人那里坐了些时候,这是并蒂苑新来的丫鬟,你和脂容好好教她。” 一行人说着进了屋里,雪茹也给谢梵烟倒了茶水,谁料那新进来的丫头却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丝毫不顾及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和那椅子上一整张的洁白羊皮…… 看众人都看着自己,还没有一点自知的笑嘻嘻对谢梵烟道,“你可是认出我了?” 一点没有尊卑! 脂容脂玉心里默默想待会一定好好去教这个脏丫头规矩。 谢梵烟看着这个笑脸,瞅着脂容脂玉神色不像是认识这丫头的,难道自己,真的应该认识她?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她说。”谢梵烟忽然对脂容等三人道。 三个人虽然讶异,但依言出门了。 “哈哈,你果然认出我了,你可真厉害,才听了我说过一句话就认识我了,难怪我哥哥夸你聪慧。”那小丫头大眼睛里都是笑意,跳起来到谢梵烟面前。 只听过一句话,所以,自然可以不认识。 谢梵烟想着心里一松,板着脸,“你到底是谁,我可不认识你,你哥哥又是谁?” “我叫葛无痕,你总该知道我了吧?”那小丫头见谢梵烟这样说,不由得撇撇嘴。 谢梵烟茫然的摇摇头。 叫做葛无痕的小丫头无奈原地转了一圈,跳脚道:“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葛无痕,葛长空,都姓葛,你与我哥哥关系又那么好,难道你就不会联想一下?” 葛长空? 压根没听说过好么? 可是看着丫头不像是信口雌黄,只得不动声色,“你是葛长空的妹妹?我怎么没听说过。谁知是不是真的?” “他没说有个妹妹,总告诉过你他有一个弟弟吧,那个弟弟就是我,上次我去找哥哥,还假扮他骗你来着你忘了?” 谢梵烟只能沉默,看着葛无痕。 葛无痕清了清嗓子,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长空发现自己喜欢上姑娘,因此不敢相见。姑娘请回吧。” 说罢调皮一笑,“想起来了吧?” 谢梵烟心里骇了一跳,这什么跟什么,葛长空,这丫头的哥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哦,是这丫头假扮着说的,可是跟姐姐,一个有夫之妇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无礼了? 这对兄妹到底和姐姐什么关系? 姐姐,想到这里谢梵烟心念一动,放宽心,慢慢轻松下去,念了一句葛长空的名字,试图找寻一下对这个名字的感觉。 心里蓦然升出一阵慌乱,还有隐隐心痛。 谢梵烟猝不及防,皱眉抚胸。 “你怎么了?”葛无痕吓了一跳,忙跳过去关切的打量着谢梵烟:“你该不会脑子真的坏掉了吧,竟然不记得这些了,我虽然是听说你服毒了,可是没死成,一个道士说你还有口气,不然你说不定就被埋了呢,你这些故事听起来倒是挺传奇,难道毒没有入血入骨,反倒是弄坏了你的脑袋?” (题外话:首先感谢mr樂媛和暖萱的打赏。唔,这是说好的推荐票加五十的加更,一会还有哦,内个。。。以后可不可以推荐票增一百加更一次,突然发现有些童鞋票票好多呢,十几张需要升好久好久级吧。烟只有一张,有时候还会忘记给自己投--大家有票票都给烟投一下好咩。) 第五十七章 秘密 “我无事,我真的不记得你,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既然认得葛长空,他人又在哪里。”谢梵烟确认心底会对葛长空这个名字产生反应,慢慢冷静了下去。 “啊?你也不知道我哥哥在哪里?我来是问你哥哥去哪了呢,我可是和他好几个月没联系了!”葛无痕一惊一乍的又跳起来。 “你别蹦跶了,去那边坐着。”谢梵烟有些无力的指了指那张羊皮椅子,心里本来就许多疑问,被她一跳一蹦的弄得更慌。 葛无痕直接道,“我坐不住,你快告诉我,哥哥什么时候和你失去联系的?和我是三个月以前,他最后一封信是告诉我他把东西托付给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并且让我保护那人,我寻思了寻思,哥哥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啊。” “你别急,我们坐下说,你哥哥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的男人,没联系可能是去哪里玩了,过些日子就去找你了,你担心什么。” “你居然还这样说话!”葛无痕屁股才挨上椅子又跳起来!“你不是不知道他面临的危险性有多高,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们兄妹俩一直知道,因此曾有约定无论在哪里都必须让对方知道,并且至少两个月就要通一次信,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若不是想到你身份贵重可以照应他我早就来了,现在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哥哥不会真出事了吧。”一面说着一面在房间里来回转圈,原本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里慢慢浮上凝重。 照应照应为什么要需要姐姐照应!谢梵烟心里忽然升出一股怒气,以前不懂事的自己总是依赖姐姐,现在又来了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还指望着姐姐照应她的哥哥! 姐姐是人又不是神!为何都要靠姐姐照顾?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若不然怎么会有今天。 眼眶一红,谢梵烟掩饰的扭头,按捺下泪意,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直觉这个葛无痕说的事情颇为重大,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可别误事,发了脾气把她吓跑。 想着,沉稳下声音,“你是从哪来的?” “我呀,我在荆州和师父一起啊,哥哥是不是把东西给你了,给你前和你说什么了?” 无论是葛无痕还是谢梵烟,都有各自的许多问题要问对方,只是却是越说越是糊涂。 荆州,跑到京城来,不算近。 谢梵烟继续沉默。 葛无痕脸色却是严肃起来,“那东西至关重要,哥哥信任你托付给你,我也不好说什么,该不会你拿了东西还害了他性命吧?我们兄妹俩一出生就担负着保护那样东西的责任,如今那东西你总不能说不知道吧,哥哥也不知去向,哥哥在京城只与你交往,信任你,若你再一问三不知装成这幅模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头有些疼了,为何觉得姐姐身上有这么多秘密,努力守着心灵的一丝清明,谢梵烟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和脂容脂玉学习做一些活儿,免得让人抓住话柄,质疑你的来历,我好好想想这些事情,再和你说话。” “喂,你先告诉我我哥哥在哪里呀。”葛无痕不依,又跳脚又挥着拳头。 谢梵烟已经半推着她出去了,“我想好自然会给你一个答案,你快出去,在这里吵的我心烦,什么也想不到了。” 葛无痕也的确看出谢梵烟脸色有些难看,再加上从哥哥之前的书信中大概了解这个女人,哥哥看人极准,他能信的自己也该试着去相信。想着半推半就的出了门,正好看到门口脂容脂玉双手抱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那个……二位姐姐,我是刚来的,先教教我活儿吧。”葛无痕嘻哈一笑,心莫名忐忑起来。 里面,谢梵烟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点了一支香,谢梵烟总算舒了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葛无痕说的话,葛无痕是来找哥哥的,她哥哥葛长空与姐姐私交甚厚,他们兄妹俩似乎有一样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事关重大的东西,而葛长空将这件东西托付给了姐姐。 然后呢。 葛长空失去踪影,这些日子既没有来找自己,也没有与她妹妹联系。 谢梵烟心里越想越是不妙。 那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东西!所以葛长空如今下落不明,而姐姐呢,姐姐离世是不是也与这件东西有什么关系? 姐姐走前定是有许多话告诉自己,可是留给自己的只是一把折扇。若是寻常的话,何必嘱托的那般隐秘。 “我走上这条路,不甘不愿,却再没有选择,如今再往回看,我也本有幸福的可能,可惜一时心软,救下一人,却从此风波不断,祸事连连,到如今,走投无路……”折扇上的话谢梵烟都能背下来,因为这是姐姐给自己最后的话。 风波不断,祸事连连,最后走投无路,究竟与葛长空兄妹俩有没有联系。 这一番话说的隐秘,纵被看见也该无什么风险,姐姐为何要用那般隐晦的方式传达这些话,要知道,若是有个万一,自己是不会看到这些话的。 谢梵烟努力的想,一句一句到最后,是姐姐说的最突兀的那句话。 问自己那一句儿时密语。 “冰糖葫芦,种在山上,山上有寺,秃驴草帽。” 姐姐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 冰糖葫芦是在冬天,可是以前渴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以为种下去季季都能收获。 京郊有两座山相对,分别修有一寺一庙。自己该去走一趟不是?最后那一句话是那些出家人们给儿时的姐妹俩留下的印象。 至少这是自己现在自己能想到的唯一的线索了。 姐姐不会在最后说出无缘无故的话。 普会寺不接女客,因此先去慈慧庵吧。 晚上,脂容伺候自己梳洗完毕的时候,谢梵烟淡淡对脂容道,“明日收拾收拾,咱们去和夫人说一声,去一趟慈慧庵。” 脂容一听表情却十分古怪,“少夫人怎么又要去落霞山?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么?” “你说什么呢?什么人死了?”谢梵烟心念一动,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婢子多嘴,不该多问。”脂容眸里闪过一丝惶然,端着洗漱过的水盆退了出去。 谢梵烟看着脂容,忽然唤出一声,“葛长空。” “砰啪”一声,脂容手上端的银盆跌落下去,摔在地上。 (关于大家对人物角色的疑问,我觉得我不能回复下去了,不然就会忍不住剧透啊。真的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啊,或者是我与正常人想的不同,但其实,耐心看下去,我觉得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第五十八章 醉酒 慈惠庵在落霞山上,落霞山上住着那人。 少夫人以前每次借着上香的由头,都要去见那人。 自从少夫人被救醒来后,再没有提过落霞山,自然也没有提过那人。 所以脂容也在假装忘记一些事情,比如少夫人就是看到葛长空死去的消息后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然后趁自己和脂玉睡着后喝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鸩毒,和着酒。 脂容未想过少夫人今天居然这般大胆的忽然叫出这个名字。 这在以前都是没有的事,以前少夫人从不让自己与脂玉谈论这个名字。 她不知道葛长空究竟与少夫人是什么关系,少夫人对世子爷冷冷淡淡是不是因为这个人,她也从未问过,她只是觉得不该。 少夫人,好好的做少夫人不就好了? 脂容惶恐回头,看向还在对着镜子的少夫人。 许是晚上灯光有些晃,脂容回头看到少夫人的那一瞬间竟然有个错觉,少夫人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影像,明明里面的人是少夫人自己,可那目光好似在打量着另一个人。 “怎么这样不小心,快去收拾了,收拾好你也歇下吧。”谢梵烟淡淡吩咐。 脂容嘴皮动了一动,想要劝点什么,可到底只是摩擦出一个小小的:“是”字。 看到脂容收拾了东西,有些失魂落魄的出去,谢梵烟心里苦笑一声,自己好像吓到这个丫头了。 不过却是确信了一个问题,自己的确认识葛长空,并且他极有可能就是脂容话里的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难道葛无痕的哥哥真的遭遇了不测? 看脂容吞吞吐吐满脸惊吓的样子,自己与葛长空的关系恐怕也不简单。 自己明明说的要去慈惠庵,她却第一反应是落霞山,以为自己要去找葛长空。 葛长空也在落霞山? 谢梵烟下了决心,明日要好好在落霞山走一走,不过,是孤身一人。 在很多事情没有弄清之前,不方便带着脂容脂玉,不然怕会露出端倪,让二人怀疑。 而葛无痕,叽叽喳喳蹦蹦哒哒的,还是留在王府的好,若是带着,那才是事倍功半。 谢梵烟心里潜意识的有些抗拒这个丫头,但愿不要让自己知道姐姐是与他们兄妹俩有什么关系,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葛无痕。 还有那什么殿下,自从让人威胁了自己以后,也不再有动静,究竟是不是蕊珠公主派人来的?没动静又说明了什么?与姐姐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梵烟心中烦躁,看向镜中那熟悉的轮廓,忽然又觉得陌生。 起身打算睡了,瞥见屋子一角空置的琴台,上面的一架琴脂容脂玉日日都会擦拭,自己从未弹过。 慢慢挪步到琴台前,坐在凳上,手指抚过琴弦,心里陡然升出一种安然踏实的感觉。 信手拈来一个最熟悉的曲调,低低吟唱: “流光容易把人抛, 黄了芭蕉。 旧词阙断魂不归, 心字成烧, 日日煎熬。 错付良人悔年少, 真心交, 相爱原是自扰, 韶华空耗。 谁可共白头到老?” 曲是旧曲,词却是自己一时感慨随便填的,一曲唱罢,意犹未尽,还想再弹一曲,却听见门被推开了。 “脂容么,你还不睡?”谢梵烟以为是脂容这丫头又想来找自己说什么,并不抬头,轻拢慢捻,又是一曲的开头。 来人却并不回答,而是重重的将门关上。 谢梵烟一惊,这才抬头,竟是陈瑾瑜。 “世子爷,你怎么来了?”谢梵烟忙站起身,有些错愕。 “瞧瞧,我的夫人什么时候成怨妇一般了,倒是学会了自弹自唱,什么时候给爷唱一支小曲?呵呵,错付良人悔年少,今日知道悔了?那休书想不想要?”陈瑾瑜直直向谢梵烟走去,脚步有些踉跄。 一股酒味扑面而来,谢梵烟心里忐忑,“世子爷怎么喝酒了?我这就让人把您送去月华居。”说着便想往外走。 方才的曲子原本是想到付青彤,一时有感而发,倒是让陈瑾瑜误会了,不过误不误会也没关系,他能将象征正室身份的红裳随意赏妾氏,不顾自己脸面,自己又何必跟他讲什么情面。 可是谢梵烟并不能走出这间屋子,胳膊就被陈瑾瑜用手死死箍住,反被拉到琴台上,陈瑾瑜将谢梵烟的身子重重的掷在琴台上,嘴边泛起凉薄的笑意:“我的好夫人,白天没还有听够,晚上还要继续在这温习?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听琴?让你嫁给我,倒委屈了你日日煎熬是不是?相爱自扰?你是想去爱谁而不得,才在自扰?” 谢梵烟心里害怕,咬着嘴唇不敢回话,又有些吃惊,他喝了这么多酒,还在门前将自己随口吟唱的曲子听的这般仔细。 陈瑾瑜看谢梵烟不说话,只当她是心虚,看到她身子压在琴上,又轻轻松松的一拉,将她拉起来,却将琴台上的那琴狠狠往地上摔去。 沉重的闷响,原本好听的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不成调的乱音,谢梵烟心里心疼,这才怒道,“陈瑾瑜,你神经病!喝了酒来我并蒂苑耍酒疯?” “并蒂苑……哈哈哈哈,并蒂苑。”陈瑾瑜闻言,忽然放开了谢梵烟,竟是笑起来,笑声里带了几分悲意。 谢梵烟心里蓦然升出一阵强烈的情感,有悲伤,有怜悯,有愧疚,还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交织,虽然能够清楚的知道这情感不是属于自己的,但心情却不能不被左右。 “世子爷喝醉了,早些休息吧,不闹了。”谢梵烟的声音里竟是难得的温柔。 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脂容脂玉说姐姐对世子爷总是冷冷相待,可是只是姐姐的一缕残魂都能对陈瑾瑜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更何况完整的姐姐,而这一缕残魂的意念都会控制着自己温柔下来,姐姐又怎么能做到冷对世子爷?究竟是有着何其强大的自控能力才能做到啊。而她又为什么这样做? “闹?我在闹么?”陈瑾瑜喃喃自语,看着谢梵烟,忽然又是一笑,“的确该休息了,那夫人还不伺候着为夫就寝?” 谢梵烟一惊,“妾身还是送世子爷回月华居吧,有人定是在等爷呢。”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月华居有人在等爷,而你并蒂苑却不欢迎爷是不是?还是说这是爷的屋子,爷我却睡不得?” (在大家的支持下,烟下周又有推哦,最新签约榜,感谢大家肯为烟这新新的瘦瘦的文文驻足,作为新人登首页推感觉好荣幸,唯有更加努力认真的构思写作才能回报,同样也会不断的改进,关于人物性格的事情,嗯,女主的确该雄起一些,世子爷嘛,烟能说他这不算渣其实还有更渣的事情么?在这几段风波之后会有小小的*哦,世子爷也该回并蒂苑了,虽然回的方式有点虐……一激动又剧透了~~晚安。) 第五十九章 往昔 谢梵烟一时语塞,实在找不出借口拒绝,可是这分明,分明是一件十分别扭的事情啊,别扭,并且难堪。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犹豫,眸子里有片刻的清明一闪而逝,“看来夫人是忘了怎么伺候为夫,没关系,为夫不介意好好教教夫人。” 说罢,钢铁一般的手紧紧箍住谢梵烟的手腕,绕过屏风,扯过珠帘,将谢梵烟像是小鸡一样的扔到了床上。 他的手宽厚有力,手心有薄薄的茧。 她的手细腻绵滑,手心是湿湿的汗。 握住她的手腕,他心微微一颤,这般细的手腕,仿佛一折便断,手上的力道却不松。 被他的手握住,她的心涌上难以言喻的慌意,挣脱不过,只想逃离。 “陈瑾瑜,你疯了!”谢梵烟急急忙忙的要坐起身站起来,陈瑾瑜一条腿却伸上来,用膝盖压住谢梵烟的身子,双手重新将谢梵烟挣扎的双手用一只手紧紧锁住。 “我以前警告过你,让你本本分分,好好的做你的少夫人,可惜你空有才名,枉得美貌,却是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陈瑾瑜的声音凛冽如冰。“原本想你若一定要离了王府,便用一纸休书成全你算了,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既然不知廉耻在先,我又何必去成人之美,相爱自扰,爱而不得,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这辈子,你都是这王府的少夫人,乃至夫人,休想离开!而什么你说的尊严,有本事,你自己去拿,别想再让我去给!至于宠爱,你更是想都别想。别做出这副受惊的样子,你以为我想碰你?你还不配我碰!” 谢梵烟听了陈瑾瑜的话,渐渐放弃了挣扎,一股凉意慢慢漫上心间,随即胸口有阵阵的痛,谢梵烟咬紧牙关,这个男人,他居然这般伤姐姐的心! 那一缕残魂,浅浅的意识,都是姐姐存在的痕迹!那就是姐姐! 陈瑾瑜说出这番话那感觉就这般痛,姐姐当日亲眼看到陈瑾瑜纳了丘漓月,看到陈瑾瑜对丘漓月的百般宠爱,看到陈瑾瑜搬出并蒂苑搬入月华居,姐姐当时又是怎样的痛过? 可这样的痛,竟瞒得这样深,压得那样死。 连脂容脂玉都不知道。 若不是自己发现了那幅画,若不是这具身体里的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她也并不知。 姐姐…… 谢梵烟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如刀刻的棱角分明俊朗的面容,在谢梵烟眼里也只剩了面目可憎四个字。 “滚,你滚,陈瑾瑜,你滚!”心里真实的涌上一阵恨意,谢梵烟努力推开眼前的男人,“是啊,我不配,那你去找配的人,我就在这看着,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呢,我就看着你与丘漓月白头偕老,恩爱此生!你负心薄幸,始乱终弃!我倒是看看最后有多少人与你共白头,我就看着老天会不会一直瞎了眼!” 陈瑾瑜听到“白头偕老”四个字的时候心里蓦然一抽,曾几何时,都忘了那是何时的事了,她初嫁他,眉目温顺眉眼温柔,他抓着她的手,执笔,在纸上慢慢一笔一画的写下“并蒂白头”四个字,那时候,她眼里望着自己,分明有情。 他不要步父亲母亲的后尘,他不要一桩无爱的婚。 在母亲给自己选的众多画卷中,他挑了她。 他也暗自发誓,会对她好,会竭尽所能的去爱她。 幸好,这并不难。 她懂事大方,又有温柔小意,微一施妆,明艳不可方物,琴棋书画也都无所不通。 完全吻合了自己曾对妻子的全部构想。 他对她好,对她宠,那时候上至京城下至王府,无人不知。 他确实心甘情愿的。 只是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她吻合自己心目中对妻子的全部构想,唯有一点违背。 只一点,便足够让夫妻情缘所有恩爱化为乌有。 那就是,她心中另有他人。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隐藏的好,还能对自己温柔的笑。 还能与自己扮演一双恩爱夫妻。 直到慢慢的,自己一次次刻意早早忙完公务回府,想给她一个惊喜,却被告知她有事出去,一去半日不回。 慢慢的,她开始对着满园春色发呆,自己叫几声她都不会应。 慢慢的,她眉间染了轻愁,带了疲色,自己怎样去疼惜都化不开。 慢慢的,慢慢的…… 她不再对自己演戏,冷漠清冷是那样清楚明白,只会淡淡的呼自己一声“世子爷”,甚至还要做主该自己纳妾,竟然说是为了给自己开枝散叶。 她疯了么,嫡妻不出嫡子,妾氏怎能先生。 这将她和她的孩子日后置于何地? 后来,他才知道,她压根就不想给自己生育儿女,还记得那日,自己等在房里,她很晚回府,眉梢带着苦闷。 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那目光,分明是一痛,随即冷冽了下去。 那晚,她请求与自己和离。 也是那晚,他搬去了偏房睡。 后来,丘漓月入府,纳妾那日,她未出现。第二日自己带着丘漓月见她的时候,想从她目光中看出一点点在意来,却是无果,那如同秋水一般美丽的眸子里,有的只是淡淡笑意,不知为何,他竟然能感觉出她有几分放松和欣喜,这个女人,对另一个自己的女人,毫无敌意。 再后来,自己搬出了并蒂苑。 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么,往昔种种忽然又历历在目。 陈瑾瑜低头,看着眼前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带着恨意看着自己的人,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心里忽然涌出淡淡的疲惫。 何必呢,她只是不爱他罢了。 甚至或许,错的是自己,若不是自己单单从那一摞摞画卷中挑中了她,她也许真的可以嫁给心上人,不过,对方是一个小小的琴师,也的确困难,除非她舍了谢府嫡女的名。 但无论如何,好过如今对着自己痛苦。 也好过,将自己编织多年的梦生生打碎。 无爱的婚,真真可笑,以前看着母亲的泪,父亲的叹息,自己就发誓日后绝不会这般,定要认真呵护自己日后的妻。 却不想,世事捉弄,当真可笑。 想起母亲现在深居简出,越来越从容的脸,王府一切事物她都不想插手,只是淡淡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与父亲,相敬如宾。 这也是日后她的模样么? 第六十章 再不 谢梵烟看着陈瑾瑜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看上去竟然像是染了几分猩红。 但好在陈瑾瑜情绪,却好像慢慢平息了。 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要恨这个人,可是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关心。 谢梵烟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那是这具身体里植入骨髓的情感,自己竟无能为力。 “罢了,罢了,我累了,睡吧。”陈瑾瑜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酒醉原本就惺忪的眼眸,轻轻闭上,就不想再睁开一般。 努力撑起眼帘,身子挤上了床,头沉沉的枕下,眼睛闭上竟就这样的和衣而睡了。 “喂,你。”谢梵烟试着推推他,无果,自己坐在床里面,手足无措。 心里明明是恨的,是怒的,明明是想说出最恶毒的话将他赶走的,可是在看到他忽然疲倦下去的眉梢,胸口像是堵了什么,浊气吐不出来,话也哽在喉头。 他今日喝了酒过来发疯,想来是那蕊珠公主跟他说了什么吧。 可是他一句也未曾问过自己,丝毫没有信任可言,就给自己定了罪,砸了琴,粗暴的对待,还说了那一番残忍的话。 姐姐,真是不值。 可纵然如此,那残余的意识竟然几乎支配了自己的情感,让自己恨都难,骂也骂不出。 现在,静静的守着他,谢梵烟明显感觉到心里竟然微微踏实下去,还有淡淡欢喜。 可愈是这般,谢梵烟心中愈是悲苦,想到当初姐姐亲眼看着这个人对另一个女人疼宠,为了另一个女人搬出并蒂苑,心该是多么的痛啊,却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从小与姐姐亲近的脂容脂玉都不清楚姐姐的心,还有谁可以诉说?而无人诉说,又是怎样的孤独绝望。 而自己呢,自己都做了什么? 每次见面,只会一次一次向姐姐诉苦,说付青彤的种种不是,说陈雪蓉对自己的无礼和小手段,说婆婆怎么不领自己的情,没有一次,哪怕只有有一次,去问问姐姐过得好不好。 她总认为姐姐理应过得好的,身份尊贵,姐夫在人前也对姐姐十分好,几年夫妻未纳一妾,姐姐出行也常常如众星捧月一般,那时候自己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姐姐要烦恼的? 那时候想到这些,自己甚至会隐隐的嫉妒。 可是,原来不是。 假的,都是假的,姐姐也与自己一般,所托非人! 可是,又隐隐觉得奇怪,为何脂容脂玉口中,总是姐姐对世子爷百般不好,而不是世子爷对姐姐如何?仿佛陈瑾瑜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一般。 从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姐姐,甚至如今用这般奇诡的方式亲密无间的在一起,却发觉自己原来从未了解过。 恨陈瑾瑜,也恨自己。 为何不能多给姐姐一点点关心? 如今自己像一个小偷,偷了姐姐的身体,偷了姐姐的名字,告诉自己不再是谢梵煜,告诉自己谢梵煜已经死了。 若真的是那个谢梵煜死了就好了,若此时生的那人不是自己该多好。 心,悔恨与悲痛交织。 却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可耻的活着。 心里却慢慢浮上一种清凉的感觉,像一只手,在抚平自己的至痛的心情。 谢梵烟感受的很清楚。 眼泪又是一滴一滴的砸下,此时的她多么想放声大哭,用力的喊出“姐姐!”两个字。 可是,却不能! 只能低声呜咽着,恨着。 恨陈瑾瑜,也恨自己。 明天,自己定要去落霞山。 关于姐姐的一切,她再不想错过! 再不想! 谢梵烟想着,哭着,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睡了过去,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头埋入了双臂间。 陈瑾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谢梵烟就是这幅模样,初醒的眸色一暗,心里怒火翻腾。 她就这样睡了一夜么? 就因为自己在这张床上休息,哪怕什么都不做,她都不肯再假装一次同床共枕? 心里发冷,嘴角噙着笑容发苦。 想起昨晚的一切,昨晚说的话。 要将她一生一世的囚在王府呀。 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快乐,想到这里,陈瑾瑜心里的怒火又升起来,那愤怒里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复杂的怜惜,只是自己也未意识到。 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是应得的! 谁没有过往?谁没有年少青涩时候的情窦初开,恋上过一人眉目? 可是陈瑾瑜更清楚的是自己的责任,身为世子对王府的责任,身为夫君对妻子的责任。 可是她,表面懂事,却不懂责任二字! 为了年少时候的芳心暗许,竟罔顾一个世子夫人应有的礼义廉耻道德和责任! 她,不配自己的爱。 想到这里,陈瑾瑜眼里又黯淡下去,带了几分苦涩,若当初,记忆里那女子选的是自己,自己娶的是她,也许一切都可圆满。 可惜,那女子选的是别人,而自己决意要娶要爱护的妻,也另有所爱。 陈瑾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目光已从谢梵烟身上收回,翻身下了床榻,再不曾回首。 出了门,见到谢梵烟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带着几分欣喜的看着自己,一面行礼一面叽叽喳喳:“世子爷这么早就醒了?可曾洗漱?难道要出门?婢子们备下了早膳,用过再走吧。” “不必了,我回月华居再洗漱用膳。” 脂容脂玉面面相觑,都露出不解的神色,世子爷不是在这里过了一夜么,昨晚听到少夫人弹琴,原本二人放心不下要去相陪,却见世子爷停在夫人门口,一动不动的听着少夫人弹琴唱曲。 随后一曲罢,世子爷立刻就进了屋子,在两个人紧张的期待中,成功的一晚上都没出来。 二人心里可是欢呼雀跃了一晚上,雪茹也大清早就被二人叫起来去了小厨房,做了丰盛的早点,怎么一到门口,又是这般光景? 疑惑的推门进去,进了内室,看到了谢梵烟睡觉的姿势,二人心里都是一紧。 敢情一晚上世子爷和少夫人什么都没发生呢? “少夫人,醒醒,少夫人,这样睡可别睡坏了身子……”脂容脂玉无奈的唤道。 脂玉还好,脂容心里却沉了沉,想起昨日少夫人忽然唤出的那个名字。 葛长空。 是因为他么? 少夫人这般倔强,又气走了世子爷,是因为他么? 第六十一章 投缘 谢梵烟去了夫人李氏那里,告诉她自己要去落霞山慈慧庵,李氏并未反对。 依旧是淡淡的对待,话语里也有淡淡的关心。 但到底没有多问一句。 如今谢梵烟不再管王府内务,出行都可这般自由,当初管事的时候,只怕更加随意吧。 想到脂容昨晚欲言又止的表情,看来以前的确常去落霞山。 出府的时候是一个人,谢梵烟刻意将脂容脂玉雪茹都留在并蒂苑,坐的也是雇的马车。 想起李氏的态度,谢梵烟又是奇怪又是庆幸。 李氏是长康王妃,王府的大夫人,应当是不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尊荣,可是为何却是这般,对什么都不过问,什么也不关心一般,连王府的事都不操心,老夫人那里也从来不见她去。 就算与王爷不恩爱,在爱情失利,可是谢梵烟觉得李氏作为王妃,还是有很多可以去把握的让人艳羡的东西。 陈瑾瑜长的俊朗,和长康王陈佐,长得十分相像,轮廓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谢梵烟见过几次王爷,是个很有风度性子温和的人,只是这位王爷常常流连在风月之地,又好游山玩水,赋了闲职,更随心意,几乎不回王府,几天前还与好友结伴下了江南吴地,逍遥自在。 王爷有几房妾室,不过都是安分守己的,没有特别突出敢针对李氏,也无争奇斗艳的举动,相反,王爷的妾氏都十分安静。 是何缘故?王爷驭妾有方? 淡淡的疑问在谢梵烟脑海一掠而过,谢梵烟就放下了,拿出随身携带的折扇,看着折扇上姐妹俩的笑容,脑海里映的却是早已印在脑海的,姐姐给自己留的话,在马车的颠簸摇晃中,谢梵烟陷入了沉思。 落霞山位于京郊,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就到了。 谢梵烟下了马车,戴起面纱,打算徒步上山。山并不高,也很平缓。 春日渐暖,路上遇见不少人结伴出游,俱都兴高采烈,许是被别人的快乐感染,谢梵烟心上的阴霾也驱散了许多。 低头沉思,慢慢走路,谢梵烟的脚步不快,忽然觉得后背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撞了一下,谢梵烟不由得向前一扑,险些跌倒,回头,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粉色锦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 “对不起。”那小女孩轻快的说了一声,随即绕过谢梵烟便往前跑。 身后追来另一个气喘吁吁,穿着蓝色锦衣,年纪稍大的小女孩。 “玲玲,你慢点跑,玲玲。” “姐姐,你好慢啊,我先去我们的秘密基地啦。” 年长的女孩有些无奈,回头看了看尚且闲庭信步的父母,又看了看前面调皮的妹妹,想了想,到底放心不下妹妹,又继续吭哧吭哧的追了上去。 谢梵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弯了弯,弧度很温柔。 这多么像曾经的自己和姐姐,姐姐的体力一向不如自己,两个人追逐打闹,姐姐永远都追不到自己,常常累得喘着粗气跟在自己身后,略带无奈的说道:“煜儿,回房了。” 明明是个小小的人,语气表情都稳稳的如一个小大人一般,自有记忆以来,姐姐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她知道原因,有一次父亲给姐姐带来了一块十分美丽的玉佩,只有一块,父亲给了姐姐,自己哭闹着问姐姐要,姐姐难得的拒绝了自己,那也是姐姐十分珍爱的,自己却胡闹任性,将那块玉佩抢过来摔碎在地上。 她还记得姐姐当时脸色变了几变,动了动嘴唇想要责骂自己,终于,说出口的只是,“脂容,快将这碎片收拾了,用盒子装起来,莫让父亲知道。” 后来,脂容气愤不过,才告诉自己,姐姐一直很苦,母亲去世时候说的话自己还小,几乎没了印象,姐姐却一直记得。 长姐如母,母亲让姐姐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姐姐一时一刻都不敢忘了亡母的嘱托。 那时候自己听脂容说起来,还有些不以为然,姐姐照顾自己不是应该的么?她是自己的姐姐啊。 今时今日想起,才觉得心痛如绞。 思绪飘远,不由得想起那日离奇诡谲的一日,自己将脖颈套入了三尺白绫,难以言说的痛苦、窒息般的死亡和解脱,然后醒来,在那个奇异的空间,见到了母亲。 那是母亲临去前的光景,自己记忆里明明模糊不清,可是那日却无比清晰明白,以至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都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姐姐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让姐姐照顾好自己,姐姐尚且稚嫩的脸庞,却是坚定无比,答应下了母亲话语宛如誓言。 谢梵烟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位夫人,您怎么哭了?”一个稚嫩又轻快的声音在谢梵烟耳边响起,凝神看去,是方才撞到自己的小女孩。 谢梵烟笑一笑,擦了眼泪,“今日风大,我不是哭。” “哦,那便好,我以为方才撞疼你了呢。”那小女孩释然又恍悟的笑了。 “你姐姐呢?”谢梵烟温柔的问道。 “她呀。”小女孩眼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她追到前面去了,却不知道我跑的没劲儿,悄悄躲在旁边了。” 谢梵烟看了一眼道路两边,草木初长,一片新绿,还有乱世林立,的确是躲藏的好地方。 “你姐姐会担心的。”谢梵烟不由得劝道。 “夫人放心,姐姐找不到我,就会自己去我们以前的秘密基地!我是真的没力气了,得休息休息,爹娘还在后面呢,我还得跟爹娘说,不然回去要挨罚了。”小女孩吐了吐舌头。 “那你姐姐怎么办?” “姐姐……”小女孩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的很是得意,“每次他们都表扬姐姐,批评我,现在也该去批评批评姐姐啦。呀,我爹娘上来啦,不和你说啦。” 说着不再理谢梵烟,转身往身后蹦蹦跳跳的下去了。 这小丫头。 谢梵烟摇摇头,看看前方,要不要去给那个女孩说一声呢?她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谢梵烟想着,加快了脚步。 前面有些混乱,好像是出了什么乱子。 谢梵烟走过去,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方才那个穿着蓝色锦衣的女孩姐姐。 她此时脸色有些着急又苍白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看着将她围起来的三个女孩:“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她和我妹妹衣服一样,就拉了她一下。” “哼,我看你是胡说八道,你妹妹在哪?我怎么没看到,我看你就是不长眼睛,故意冲撞我们。”这是一个颇为跋扈的声音,谢梵烟看过去,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眼神很是灵活机灵,一身红衣,十分华丽,看上去矜贵骄傲,旁边站着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的,穿的衣服也是粉色的,仔细看花纹有些不同,但乍一看确实一样。 “我就是拉了她一下,怎么是冲撞呢。”小女孩的姐姐有些不服气,出声辩驳。 “真是大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动手动脚不说,还敢反驳顶撞,徐姑姑,快去教训教训她!” “是。”矜贵的小姑娘后面站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漠然的看着眼前露了几分怯意的女孩子。 那红色姑娘另一侧站着的月白衣衫,戴着面纱,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忽然开口:“她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今日我们难得出来,莫要惹事。” “佳敏姐姐,你就是性子太好,不给她们这种贱民些教训,还以为我们千金之躯是谁都可以冲撞的了,徐姑姑,给她两个巴掌,算本公主手下留情。” 竟然是公主……谢梵烟脑海里忽然想起蕊珠公主,不由叹息一声,皇上的女儿可真多。 但此时不得不站出来,“几位贵人,这小丫头年级这么小,无意冒犯也不是有意的,不如放过这一次吧。” “哼,你又是谁,胆敢管本公主的事情,徐姑姑,一起打了。”那红衣女孩眯着眼看了一眼谢梵烟,充满不屑。 “是。”那个中年女人也看了一眼谢梵烟,继续走向那个蓝衣服的女孩。 “你们是坏人,不许打我姐姐。”这时候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谢梵烟闻声看去,正是那个粉衣服的调皮女孩。 此时正奔到她姐姐面前,满脸仇视的看着那徐姑姑。 两个女孩的爹娘也走上前来,方才走来正好听到了公主两个字,心里暗惊,满脸担忧的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低声向红衣女子几人道歉。 那红衣女子一扬眉,正要再说什么,月白衣衫的女孩开口,“她妹妹果然是粉色衣衫的,她没有说谎,何必怪罪,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别坏了心情,涟漪,咱们走。” “姐姐……”这里面似乎是以这月白衣衫的女子为尊,连红衣女子也不敢违背,只是不甘心的想要辩解。 “徐姑姑,带上涟漪走吧。”月白衣衫的女子说罢,拉起已经止了哭泣粉色衣裳的年纪最小的姑娘,先转身往前走。 “佳敏姐姐……”那红衣女子唤了一声,嘴里气呼呼的悄声说了一句:“老是爱做好人。”说话很轻,谁都没听见,只看到她迅速跟了上去。 谢梵烟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那个女孩子也是公主?佳敏……谢梵烟陡然一惊,好像以前在梁国公府就听说过,那是皇后娘娘的嫡女,那次听说好像是因为这位公主生辰宴,宫里办的十分盛大。 谢梵烟心里升出了几分好感,皇上的女儿,倒也有懂事的。 这时候那一对年轻的夫妻领着两个孩子上前,鞠躬道谢,“方才多谢夫人为小女说话了,差点连累了夫人。” 谢梵烟摇头,笑意淡淡:“无事,方才路上遇到两个女孩,活泼可爱,觉得投缘。” 那年轻的母亲听到夸赞孩子,不由得笑,开口说话,话语细柔好听:“夫人是一个人来落霞山?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谢梵烟又打算摇头,她来落霞山有事……可是不待拒绝,那粉衫女孩已经拉着谢梵烟的手了,“这位夫人是与我和姐姐投缘,又不是和你们,夫人一起和我和姐姐去秘密基地吧,那里可安静可好啦。”说吧有些期待和忐忑的看向谢梵烟,她害怕谢梵烟将方才自己想害姐姐挨骂的事情告诉爹娘,她才不要让这位夫人和爹娘一起走。 谢梵烟低头看着女孩,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笑一笑,也好,若是这两个丫头又甩开他们父母,再撞上那几位贵人,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既然算缘分,就陪陪她们一起,总之都是上山,而自己也是打算要在落霞山上到处转遍的。 想着,谢梵烟轻轻点了点头。 “内子腿脚不好,因此我们走不快,两个丫头胡闹调皮,烦劳夫人帮忙照看了,一会儿我们要去山顶的慈惠庵,夫人要去求签,在那里见如何?”年轻的父亲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女儿,看谢梵烟点头便上前说道。 “好。”慈惠庵,那也是顺路,谢梵烟笑着应下。 夫妻俩释然的笑了笑,谢梵烟已经被两个丫头拉走了。 路上,谢梵烟才知道原来姐妹俩一个叫玲玲,一个叫巧巧,而玲玲有些气呼呼的说:“母亲每年都要来山上求签,想要给我们添一个弟弟,我才不想要弟弟呢,有了弟弟就会和我抢好吃的好玩的。” “你不要乱说话。”巧巧有些忐忑的拉了拉妹妹,看了一眼谢梵烟。 “我才没乱说,这都是娟子告诉我的,他们家就是因为多了一个弟弟,才把娟子卖给我们府做丫鬟的。”巧巧不服气的辩驳。 (这是近四千字的大章哦,是给新增的一百张推荐加的更,大家有票票都投来支持一下烟好咩。) 第六十二章 风铃 姐妹俩一个乖巧内敛,一个快言快语,倒是给谢梵烟添了几分欢笑,只是那笑容很淡很薄,挂在脸上,沉甸甸的要落进心里,落尽无尽的窒息里。 那里有一片地方,阳光照不进去,流水洗涤不净,笑容穿透不了。 她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而这件事压在心里,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解一切,又畏畏缩缩,害怕真的知道了一切。 害怕心里那无可抑制的自责和悔恨。 渐渐地,这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谢梵烟越是走,气喘的愈是厉害,有些跟不上俩姐妹的脚步,却还不得不坚持走下去。 “夫人,马上就要到了,那边可以休息的。”巧巧看到谢梵烟的勉强,细声细气的安慰道,虽然自己也是累的不行。 谢梵烟点头。 “到啦!”玲玲忽然兴奋的喊起来,停止了爬山,倒是直接往左拐,看到有几个石凳休息的地方,玲玲带着谢梵烟绕过石凳,走进了一处林子,这里还真是没人来,难怪会是秘密的地方。 走出林子,竟是一处花园,花园后面是一栋小小的房子。 花园明显是有人工凿雕的痕迹,这是住人的地方? 看着姐妹俩不管不顾的就要进去,谢梵烟不由得喊了一声,“哎,这是别人住的地方,怎么好去打扰。” “夫人放心,这里早就没人住了。”玲玲调皮的回头说道。 “这是人家,怎么会没人住呢?” 玲玲拉着谢梵烟蹦跶着进去,一面道:“真的没人住啦,我们亲眼看到这里的主人被官兵带走的,和姐姐猜测应该是个江洋大盗隐藏身份住在这里,结果还是官兵最厉害,发现了他把他抓走啦。” 谢梵烟被拉进屋子,果然是无人的,听姐妹俩的讲述,原来是姐妹二人的父母每月都要来慈慧庵上香求签,十分虔诚,每次也都带着两个丫头。而几个月前姐妹俩瞎跑乱走竟然走到这里,恰好看到有一群官兵将一个人押走,两个丫头倒也聪明,悄悄躲在林子里没被发现,而从此这个房子就被闲置,倒成了姐妹俩的秘密基地,连他们的父母也不曾告诉。 谢梵烟有些哭笑不得,“这岂不算是私闯民宅?你们两个丫头也真是胆子大,而且怎么知道这人便是江洋大盗呢,万一是个被冤枉的好人,随时都可能被放回来呢。” “夫人不知道。”玲玲得意洋洋:“我们还看到过一次这屋子被官兵翻得底朝天呢。那些官兵们不知道在找什么,把这里每一寸都翻遍了,连花园里的土都刨开看了,你说若不是江洋大盗,将偷来的财物藏起来,官兵们怎么会来翻呢?那些官兵也是好人,这屋里只是翻了一遍,虽然没找到金银财宝,可是屋里的东西都分毫不动呢。” 谢梵烟这么一听,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看姐妹俩已经跑去屋外追着玩了,自己便也在这屋子里踱着步子,打量起来。 屋子很简单,外面一间休息吃饭,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和凳子。 里面内室,想来是睡觉的地方。 里面装饰也简单,看不出任何能表现出屋主人身份的物事。 谢梵烟一直怀着玩味好奇的心情踏入了内室,内室更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一个小小的炉子。 没有梳妆的铜镜,看来应当是男子的住处,想着,谢梵烟就要出去,毕竟私入男子房间甚是不妥。 可就在要出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让谢梵烟身子一震。 床榻的里侧,系了一个风铃。 谢梵烟脑子里几乎没了意识,脚步已经奔了过去。 风铃是天蓝色的,落了灰,看不出本来的色彩,谢梵烟伸伸手指拨了一拨,就立刻发出好听的声音来。 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谢梵烟怔愣出神。 这个风铃,自己也有一个。 并且全京城都买不到。 因为这是姐姐亲自编织的,送给自己。 “你可要好好收着哦,弄坏了我可要罚你,别用这眼神看我,这风铃可是我自己编的,弄坏了你都没地方买去。” 姐姐的笑语还在耳边。 而眼前,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风铃,在这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边叮铃作响。 谢梵烟神情恍惚的走出了那间屋子,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般可喜的温暖,却抵达不到谢梵烟的心里。 玲玲和巧巧两个人许是疯累了,终于安安静静的不再打闹,蹲在地上仔细研究地上的蚂蚁。 谢梵烟眼望着她们,脑里浮现出的是另一对姐妹的模样。 脑子里却清醒了不少。 脂容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 最初自己刚在姐姐身体上醒来的时候,脂容说让自己不要想不开,那人未必是真的死了,自己听的糊涂,脂容也不再说。 昨天自己说要来慈惠庵,脂容却是满脸惊讶的直接以为自己是要去见一个人,那个消息里是死去的人。 葛无痕说自己与她哥哥葛长空关系很好,而自己念起葛长空的名字就会产生这身体里那一抹残魂的意识…… 再到如今的风铃。 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一切真的确有其事。 是因为这一对姐妹让自己阴差阳错的找到这里。 姐姐,是你暗中护佑我么? 葛长空,就是姐妹俩口中被官兵带走的人?官兵为什么要带走他? 可与姐姐的死有什么关系? 谢梵烟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屋里细细翻寻,确定这屋里没有任何可以引起人注意的特殊事物,也是,若是有,只怕也都被之前来的人翻走了。 谢梵烟出门,笑对两个丫头:“你们可玩够了?咱们该上山了,估计你们父母该到了,莫叫他们等着急。” “娘还要去那庵里上香,不会这么快的。”玲玲在仔细看着地上的蚂蚁,那是被她拔了触角的蚂蚁,果然,被拔了触角的蚂蚁失去了认知同伴的能力,与别的相遇的蚂蚁狠狠的撕咬起来,巧巧皱皱眉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忍,玲玲却看得津津有味。 谢梵烟又催促了几次,玲玲才不情不愿的起来,就着谢梵烟打来的水和巧巧一起洗了手,才离开屋子,走出林子,走上大道,往山上行去。 一路上,谢梵烟十分沉默,只是看着那一双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六十三章 接近 到了慈惠庵门口,一双姐妹的父亲正坐在树下的盘石上,神情恬淡,看到一双姐妹,脸上露出笑容,随即起身拥着女儿们向谢梵烟道谢。 谢梵烟看到慈惠庵,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呼吸不畅,但还是与几人勉强告别。 玲玲不由得拉住谢梵烟,“夫人,您府上是在哪里,日后可以常来找我们玩。” 谢梵烟不想说出王府,兼之心里有事,便点头:“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的,下次见面就告诉你。” 玲玲举起手,“大人总爱骗人,我们拉钩。” 谢梵烟看着她细细白白的手腕,心里怜惜,耐着性子拉钩与她做了约定,这才终于得以脱身。 慈惠庵只是一个庵堂,从门外看,朴素平静。 谢梵烟将脚步踏入,心绪如清晨薄凉的雾。 门口很快有小尼相迎,竟是一副熟识的模样,“世子夫人今日来了?” 谢梵烟轻轻点头。 “夫人可是要找普慧师太?她今日不在,外出讲经去了,约莫一个月才能回来呢。” 谢梵烟微愣,姐姐以前常常找这位师太么? 看来今日是来对了,在感觉上与姐姐曾经的生活更近了一步。 “那带我去普惠师太的房间吧,我沾沾她的慧性,读读佛经也好。” “是,请夫人随小尼来。” 跟着小尼姑绕过了佛殿,走到后院,女尼们休息居住的地方。 一个小小独立的房间,是与寻常房屋隔开的,女尼带路进去,门并未上锁,里面有人。 “普惠师太的弟子静斋也在,夫人要看什么佛经可与她说。”小尼姑退出了房门,侧身让路。 “有劳了,多谢。” 谢梵烟进门,里面的人迎出来,看见是谢梵烟,微微吃惊,点头道:“谢施主。” 谢梵烟抬头,心里也是一惊,这是一个年轻的尼姑,让谢梵烟吃惊的是她的相貌,纤尘不染的柔美,清冷的眸子如秋水一般,美而冷冽,虽然没有头发,却丝毫不影响她天生动人的美感。 这般人物,为何要选择出家。 谢梵烟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便点头,“普惠师太出去了,我来看看佛经。” 静斋点头,“施主请坐,贫尼去取,不知施主是要寻常的佛经还是施主平日最爱的《楞严经》?” 静斋的语气里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谢梵烟几乎没有考虑的便道:“自然是《楞严经》。” 静斋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不知东西放在这里可有不妥?” “什么?”谢梵烟脱口道。 静斋眸中升起了一丝疑虑。 “冰糖葫芦,种在山上。” “山上有寺,秃驴草帽。” 此情此景,谢梵烟的心竟然反而平静下去,流畅的对了下去。 静斋脚步不动,“师太曾嘱托要待谢施主妹妹来方可还经,谢施主所来何事?” 谢梵烟心内升出万分激动来,果然,姐姐那最后一句话是有含义,姐姐还有话与自己交代! 不过知道自己方才鲁莽,招来了眼前这年轻尼姑的怀疑,强作镇定的笑道,“我妹妹前些日子已经去世了,这东西我还是拿走,亲自烧给她吧。” 静斋忙垂眸,合十双掌:“阿弥陀佛,是贫尼多嘴。”说罢转身,去了内室。并没有多少功夫,就拿着一本经书出来,双上递给谢梵烟。 赫然是一本《楞严经》。 谢梵烟按捺住心中想要迫不及待知道真相的心情,表面平静的接过,随手翻了一翻,只是经书罢了,并未夹什么东西。 只是知道姐姐定有她的用意,谢梵烟捧着经书,从袖中掏出布帛,仔细的包好,与静斋告别离开。 静斋送谢梵烟到门口,眼神看着谢梵烟,目光透出深思。 谢梵烟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激动,还有几分惊慌匆匆出了慈惠庵。 一方面是因为也许终于可以看到姐姐对自己最后的交代,一方面却是慎重小心,因为姐姐拐这么多弯,费这么多心思才能让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 想到葛无痕对自己说的话,他们兄妹俩生来就是要保护一件十分重要且具有危险性的东西。 危险性…… 谢梵烟的心莫名一跳。 一路径直下山,匆匆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回王府。 直到在王府后门下车,想起今日,谢梵烟还觉得十分恍惚。 下意识的将手按在胸口,感受到那本佛经,心里微微踏实,算好了钱,马车很快离开,谢梵烟镇了镇心神,打算回并蒂苑。 却在这时,忽然冲出来三个小孩子,似乎是在追逐打闹,直接往谢梵烟怀里奔去,谢梵烟心里有事,闪避不及,被撞到了一边,而那三个小孩十分没礼貌的转眼就跑开了。 谢梵烟苦笑一声,正欲迈步,脸色却大变。 自己一直揣在怀里,时不时摸一下感受存在的那本佛经,不见了。 若不是一路谢梵烟反复确定那本佛经的存在,已经习惯了那薄薄的重量给自己的安心,或许根本不会感受到佛经的消失。 在下马车前,是确认过的。 所以只能是…… 谢梵烟望着几乎要跑的没影了的三个小孩的身影,焦灼万分的追了过去,是被他们偷走的! 三个小孩轻车熟路的跑到正街上,拐到一个破旧的小巷里,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应该可以了,她不会追上来的。” “那可不是,说不定现在都还没发现丢了东西呢。” 倒是有一个小孩颇为犹豫,“这样真的好么,她上次可是还买了包子给咱们呢。” “嗨,那些有钱人不过顺手施舍罢了,能说她就是个好人么?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包的这样严实一定是个值钱的!”略微胖一些的男孩子喘着气对犹豫的小孩说道。 那个犹豫的孩子到底放下了一点愧疚,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被布帛包的精致的东西。 三个孩子立刻围上去,等拆开,却发现是一本书,顿时没了劲儿。 “这是什么书,被包的那么好,真没意思。” “是啊,他们有钱人可真没劲,这么好的布不去包金子包银子,反而包这破纸。” “哎,我们都不认字,既然这对我们没用,也不能换饭吃,不如把这个还给那夫人?那夫人毕竟有恩惠于我们。” “你疯了?若是还给她,她一定会报官抓我们的。” “是啊,而且也只是个破书而已,她一定不在乎,可以再去买嘛,倒是累了我们,今日饭的着落不知道在哪里。” 第六十四章 拿回 “你们今日饭的着落在我这里。” 三个小孩正对着一卷破书愁眉不展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一齐回头看去,却惊的魂飞魄散,竟然是方才自己偷的那个夫人! 三个小孩忙把手里的佛经连同布帛一齐扔向谢梵烟,一面回头拔腿就跑。 谢梵烟已经是体力不支到了极点,方才自己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追到这里,眼前都有些发昏,扶着墙听到几个小孩的对话,有些哭笑不得。 上前蹲下去将佛经和布帛拿起,几乎要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但终于,姐姐给自己留下的东西,还是拿到了。 看着几个小孩奔跑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有隐约的怜惜,用最后的力气道:“这条巷子是死胡同,你们没吃饭能跑多远,还不过来,我带你们去吃饭。” 三个小孩放缓了步子,回头看着谢梵烟,眼里写满了疑虑。 谢梵烟朝他们轻轻点头。 “不管了,死就死了,至少做个饱死鬼。” “我看这夫人不像是个恶人,不会要我们的命了,大不了给她叫人打一顿,但她说了要给我们吃饭……” “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过去。” “应该不会吧,她在那里只要大呼一声抓小偷,我们几个在这小胡同里还能跑的掉?” 三个小孩原本饥饿,又在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终于禁不住吃的诱惑,加上谢梵烟看起来慈眉善目,或许,是个可以相信的好人? 三个小孩咽了咽口水,慢慢的朝谢梵烟走去。 谢梵烟靠着墙,喘着气,脸色苍白,看着走向自己的三个带着警惕的小男孩,眼里浮现出几抹笑意,这几个鬼小子,像个刺猬一样,好像随时会缩回壳里,竖起浑身的刺抵御自己。 他们才这么小,也是吃了不少苦吧,虽然因为他们差点就要失去姐姐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可是看着几个活泼机灵又面黄肌瘦明显营养不良的小鬼,还是不由得舒了口气,也幸亏是他们,幸亏是他们,自己才能追得到。 揽月楼里,谢梵烟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眼冒精光的三个破孩,有些无奈的笑,原本自己也是饿了,今日出门又带了足够的银钱,才带着三个孩子来到这酒楼。 这也是谢梵烟第一次来酒楼,以前从来都是在家吃饭,不曾在外面吃过,上次去茶楼,也是第一次,这次来酒楼,亦然。 好像,很多东西不经意间都悄然开了先例呢。 “夫人,您怎么不吃。”年纪稍大的一个男孩总算咽干净了嘴里的饭菜,看着谢梵烟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谢梵烟看了一眼满桌的狼藉,只能温柔的笑,“我不饿,看你们吃。” 说完,感觉到肚子轻轻叫了叫,幸好别人应当是听不到的,只能伸手拈起一块还没有被染指的点心,慢慢咽了,她从心底倒不是嫌弃这几个孩子,只是还是有些不能习惯,不能习惯彻底放开自己,如他们一般。 “夫人,你吃那个做什么,那个甜腻腻的不顶事的,要多吃肉。”小胖孩看见,不由得撇嘴,用自己的筷子往谢梵烟碗里夹了一筷子的东坡肘子。 谢梵烟愣了愣。 另外两个小孩是心思多的,不像胖小孩做事鲁莽,看到谢梵烟脸色,忙训斥道:“你用过的筷子怎么好给夫人夹菜,你那口水我都嫌弃呢。”说完又给谢梵烟小心翼翼的赔笑:“夫人扔了就是。” 他们虽然不识字,可是还是知道今日这夫人停下来的位置,是王府的后门。 他们观察仔细,上次两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出现在他们视野,他们就盯上了,而这两个女人就是从王府所在的那条街走出来的。 所以知道眼前的女人,脾气虽然和善,但一定是个贵人。 是自己这些流浪孩乞丐不能冲撞的贵人。 那胖小孩哪里想那么多,听了两人的话,也露出了微微惭愧的表情,埋头扒饭,只是吞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去。 谢梵烟回过神,笑了笑,用自己的筷子夹起那块肘子,送进了嘴里,肥而不腻,炖的很烂,很入味。 一下子就抚慰了饥饿的胃。 谢梵烟脸上露出笑容,“这家饭菜的味道还是可以的。” 等再抬起头,却看到三个小孩都停下了筷子,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 “怎么不吃了?”谢梵烟被这一块肉勾引出了馋虫,打算正式加入这场饭局,却不想三个小孩子这般神情。 “夫人,您人真好。”胖小孩忽然眼泪汪汪。 另外两个小孩眼里也有泪光闪闪。 谢梵烟自然不知道,这几个小孩从小流浪街头,看透了不少世情,他们原本一直以为谢梵烟不过是发发善心,给自己施舍一顿两顿的也不算什么,就像上街当乞丐的时候也会有几个路人拿出几个铜钱抛在自己面前一般,都是一样的。 他们对那些人从来不会感恩戴德,因为那些人施舍的时候总会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像是得到了极大满足一般。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得到满足了什么,只是那样卑微的请求施舍,几个小孩年纪尚小,终究不愿彻底抛却尊严,宁愿选择偷抢这样的方式获得财物,获得温饱。 被抓住自然少不得一阵责打,可是他们别无选择,最后也是真的爱上了这样捉弄人的方式,躲在暗处看那些走了好远才发现钱囊没了的人,他们会偷偷的笑。 只是他们不敢轻易出手,因为被抓住的暴揍也是他们不能承受的,因此选择的目标通常是女眷,孤身的女眷,尤其看起来温和的,这样的人很少,他们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可是在看到谢梵烟毫不嫌弃的吃下了同伴脏兮兮的筷子夹过去的肉的时候,几个孩子冷硬的心肠忽然柔和起来,眼睛酸涩,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尊重,心里涌动着的是一阵阵的温暖。 谢梵烟大概知道他们的想法,没想到自己请他们吃饭他们倒都不客气,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就理所当然的狼吞虎咽起来,反倒是吃他们夹给自己的一块肉能让他们这么感触,心里又涌现几分淡淡的怜意,眼神更温和了几分,“快吃吧,这饭菜凉了味道会变差。”说完又夹了一块肘子给自己,和着米饭吃了一大口。 “恩!”三个孩子脸皮薄,性子硬,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重新拿起了筷子…… 第六十五章 金子 一会儿工夫,谢梵烟和三个孩子将一桌子的菜消灭的七七八八,胃充实饱胀的满足感让他们俱都惬意的眯了眯眼。 “吃完了?”谢梵烟睁开眼,看着三个小破孩子满足的表情,笑眯眯的问道。 “恩!谢谢夫人。”几个孩子倒是坦然,也不知道客气也不知道拘束。 谢梵烟忽然上前,顺手提起两个人的耳朵拧起来,“吃完了就该好好算账,你们这几个小破孩子,本夫人的东西也敢偷?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说,是谁的主意!” 在几个孩子互相指认,鬼哭狼嚎中,谢梵烟狠狠修理了一顿几个小鬼头,付了帐,又留了些银子给他们,这才离开。 和这几个孩子也是有缘,包括今日遇见的那一对姐妹,只是现在的谢梵烟不是结识缘分的时候,她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甚至没有去问几个孩子的名字。 也知道那些银钱不能帮助这几个小孩什么,他们还会重操旧业,只是谢梵烟却没有能力安置,陈瑾瑜上次说的很明白,再不会给自己留情面,自己在王府并没有太多说话的权力。 按了按放在怀里的佛经,谢梵烟出门雇了马车,回到王府。 几个孩子看着谢梵烟离开,心里有微微的怅然,看着满桌的剩菜还不愿意走,他们第一次吃这样好的饭菜,剩了这么多,自然是要带走的。 忽然有个人影落在他们身上,竟然在他们对面缓缓坐定。 三个孩子看过去,是一个风度翩翩相貌华贵的男人,穿着白袍,手持折扇,笑意盈盈。男人的身后还站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玄色衣衫的男子。 “你们今日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呢?” “告诉我方才你们偷了那位夫人什么东西,她又为什么请你们吃这一顿饭,这个就是你们的了。”那男子笃定的笑着,袖子轻轻在桌上一拂,在三个孩子面前就出现了一锭金子。 三个孩子瞪大了眼睛,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桌上的金子,咽了咽口水,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绝对知道它的价值。 只是……刚才那个夫人是个好人,他们绝不会再伤害到那位夫人。 年纪稍大的孩子转了转眼珠子,笑着收起了金子,“这有何难,这金子赚的太容易了。方才我们偷了夫人的一卷书,可我们都不识字,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至于为什么请我们吃饭,这就更简单了,这个夫人人好呗,以前她还请过我们吃包子呢。” 那男子看着小孩子收起了金子,眼神都不动一下,只是显然对小孩子的回答不太满意,又问:“那卷书你们翻开了没有,里面写的是字呢,还是画的是图?” “我们一看是书就头疼,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打开都没打开那位夫人就追来了,不然都是要扔了。”胖一些的孩子满不在乎道。 “但是能看出这样东西对那个夫人很珍贵是么?”男人继续问道,“她是不是很紧张这东西。” “这我们哪里知道,夫人说请我们吃饭,我们就顾着吃了。” “小滑头。”玄色衣衫的男子有些不耐的低低出声。 白袍男子倒似不在意,侧头想了想,“你们回答不错,金子拿去吧,不过可是要小心的花,最好换身体面的衣服去兑换,不然只怕会把你们当做强盗小偷抓起来。” 三个孩子听到前面先是一喜,听完随即又哭丧着脸,他们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却多,自然知道此言非虚。 白袍男子洒然一笑,阳光落进他茶色的眸子,琉璃如玉,竟是美丽异常,随身掏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拿去置办置办吧。”说完便走了。 几个孩子满脸警惕的看着两个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帘,这才松了一口气,多担心他会回头啊。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咱们可得记下,日后这一天都要纪念纪念。” “我就说那位夫人是个好人,遇见她咱们遇见的都是好事。” “可是,方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但谁知会不会做出对夫人不利的事情吧,我们方才说的难道值这金子?” 年纪稍大的男孩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别说我们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就算知道的也都挑拣着说了,并没有出卖夫人什么。总归我们有一段时间是不会挨饿了。” 而此时,走出酒楼的玄色衣衫的男子也在白袍男子身边嘀咕,“那几个小滑头明明什么都没说,王爷怎么还那么心善,给他们金子不说,还给铜钱,替他们考虑的倒是周到。” 白袍男子微微挑眉,“权当做做做善事吧,今日遇见这谢夫人已经是不错的收获了,她追了那么多条街追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区区一卷书呢,方才问了那车夫,人是从落霞山来的。” “那是葛长空以前藏身的地方,所以那卷书有可能就是我们要的东西!既然如此,刚才我们何不趁谢夫人落单……”玄色衣衫男子眼里闪着兴奋,又划过一丝狠厉。 “不能强求,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若是一个不好,她给咱们来一个玉石俱焚,多年的希望岂不白费了,不要小看这个女人,长公主和他们俩虚耗了这么多年,软硬皆施,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所求,她如今性子都不得不稳了下去,知道了徐徐图之,咱们如何能急得?更何况,那卷书是不是咱们要的东西,还是未知呐……” “哎,忍了这么多年,眼看见东西都在眼前了,王爷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白袍男子笑了笑,看着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笑容带了几分薄凉,“原本是想等着长公主得手,咱们再渔翁得利,看来还是太高估长公主了,想要的东西,还得自己亲自取。” 谢梵烟回到了并蒂苑,将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许进来。 脂容脂玉有些奇怪的对视一眼,葛无痕则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惜谢梵烟从里面插上了门闩,把众人隔在了门外。 “少夫人回来了?我要不要去把午膳热一热?”雪茹听见动静也过来询问。 脂容摇摇头,看着紧闭的门,忧心忡忡。 屋里面,谢梵烟缓缓掏出佛经,闭眼,仔细整理好边角,这才翻开,细细察看,从头至尾,这就是普通的一本佛经而已。 (下周烟上强推榜哦,感谢亲们的驻足收藏。新人新文一定有很多问题,希望大家能够多提提意见,烟会尽力修正,提升这篇文文的质量。还有希望大家多多投票,多多留言支持下烟,拜谢。) 第六十六章 秘密 谢梵烟想起折扇的事情,将桌上倒好的茶水打湿了佛经,然后再一页一页小心的翻看,最后一页空白处,果然显示出字迹,谢梵烟心情激动,细细 “阿煜,不知道你最终会不会看到这些话,我的内心何其矛盾,多想告诉你一切,又不忍让你知道一切。听说你身在家庙,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也到了悬崖边上,想到以后的路就要让你自己一人去走,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你不能一无所知。我曾发善心救下一人,名叫葛长空,他手里有对这天下至关重要的东西,生命又危在旦夕,便将此物转交给我。日后他妹妹若是寻到你,便告诉她,他哥哥已遭不测,而东西也被我毁去,是的,我左思右想,还是将那东西毁掉了,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我不能眼看这样的世界成金戈铁马,被战争洗成荒凉,我既然沾染了此事,便不能自私,虽然我多么想自私……阿煜,原谅姐姐,我已尽力不让我所爱的牵扯进来,但若有朝一日你也不能被幸免,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那件有野心的人皆想求得的东西已经被我毁了,若真的到了性命不保的那一日,便将这卷佛经拿出,或可换得一命。别了,我最爱的妹妹。” 谢梵烟一遍遍的读着,直到字迹渐渐消失,直到这一席话刻在了谢梵烟的脑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姐姐说过是被逼无奈走上绝路的,可是最终也没告诉自己她是被谁逼迫的! 她不让自己追究她的死因,透露给了自己一些讯息,也是为了最后能保自己一命,她若知道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做的一切,自己却没有去珍惜,反而轻易的就结束了自己那一条性命,姐姐该对自己多么失望啊。 谢梵烟静对着那卷佛经,想了很多很多,连累姐姐包括那葛长空性命的,便是被姐姐毁去的东西吧,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听姐姐的话竟然攸关天下太平!葛长空兄妹又是什么身份,能够有这样的东西。 姐姐不想让自己知道,是对自己的保护。 忽然间许多问题仿佛迎刃而解,为何姐姐会故意冷对世子爷,明明对世子爷有情,却不得不选择逼迫,逼他远离,容他有了新欢,流言传于市井,说姐姐失宠于世子爷,姐姐就是为了制造出不喜世子,世子未能获取此秘密的表象吧。 身在家庙,姐姐一次未来探望过,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上次那人来警告自己,多半也是为了那件东西吧,但不能排除蕊珠公主威胁自己逼自己让位的可能。 越是想,越是觉得姐姐苦。 嘴边涩涩的,是悔恨与不甘伤痛交织的泪。 葛长空,葛长空,为何姐姐要去救他。 都怪他! 那东西既然攸关天下,为何不早早毁去,偏要把姐姐牵扯进去!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知道这和自己,和姐姐有什么关系,一颗自私的心里只希望姐姐还好好的活着,能够去爱自己可以爱的人,能够恣意快活。 姐姐,从来都是太懂事。 不像自己,不像自己。 可为何任性如她,都还苟活于世,懂事聪慧如长姐,却不得善终? 一念至此,谢梵烟忽然又是一笑,笑容竟是一片荒凉,脸上犹挂泪珠。 不,死的是那个任性的谢梵煜。 而谢梵烟,还活着。 并且会一直活下去。 害死姐姐的人,没有得到东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定还会来找自己。 姐姐不愿告诉自己,定是敌我差距太大,不敢妄谈报仇,但最起码要能够保护自己。 起身,将已经干透的佛经珍惜的捧起来,想了又想,放在书架里的万千书籍中了。她害怕单独放起来会被脂容她们收拾丢了。 然后用帕子擦干净脸,这才开门。 脂容最先冲进来,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谢梵烟,直到确定她无事,才放下心。 谢梵烟看了一眼葛无痕,笑了笑,“你出来陪我走走。” “少夫人又要出去?”脂玉奇道,“还没用过膳呢,好歹吃些东西。” 谢梵烟摇头,依然笑,“我在外面吃过了。” 出了门,谢梵烟言简意赅,“你走吧,我会给你足够的银钱。” 葛无痕跳起来,“我好不容易混进来你让我走?你还没说我哥哥去哪了?还有那东西怎么办?不是我说,那东西对你没用,在你手里也只会给你招来祸患。” “你哥哥死了,你明白了?还有我妹妹。”谢梵烟闭眼。 葛无痕一个趔趄,差些跌在地上,很快稳住身形,收起了满脸的不在乎,露出悲伤的表情,“哥哥他果然……尸身在哪?是谁做的!” “死不见尸,并且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想拿到东西,用葛无痕来威胁我,还用我妹妹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有把东西给他们。” 葛无痕微微点头,眼圈红了,“你妹妹也是被他们……?还有我短命的哥哥……告诉我是谁,我要他们偿命!” “我把东西毁了,那东西于苍生无益,若是真的落到他们手里,会有大动乱,你该知道的。” “什么??你毁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东西!”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哥哥和你的任务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得到这个东西。” “你知道你还……” “所以我把它毁了,这样谁都不会得到了。”谢梵烟平静的看着葛无痕。 葛无痕听后,原本激动急躁的心情忽然慢慢平息了,转而露出轻松的一笑,“果然,我们兄妹倒是不够豁达,那东西对我们没好处,是师父受故人之托才不得不让我们保护,把它毁了,谁也得不到,不算违背托付。” 谢梵烟点头,“你能看开就好。” “只可惜了我短命哥哥的性命,一事归一事,东西毁了便罢,可是究竟是谁干的你要告诉我,我要给我哥哥报仇!”葛无痕的语气很坚定。 “我也不知道是谁,到现在那些人都没有露出真容给我,你要报仇只管去,我没法帮你,但是你必须离开王府,我不愿看到你。”我要努力才能做到不恨你,还有你哥哥。 “你怎么能不帮我,你不帮我谁帮我?”葛无痕又跳起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救了你哥哥,牵扯进这些事来,赔上了妹妹性命,最后还要帮你报仇再让自己陷入危险?难道我生来欠你们兄妹的什么?” 葛无痕被这一番话说愣了,慢慢,收起脸上所有表情,好像原本丰富的表情不过是面具一般。 “你说得对,你不欠我们什么,我不该要求你。” “只是,我以为哥哥愿意去相信的女子会与一般不同,罢了,既然如此,还是各走各路罢,无痕在此祝王府少夫人一生富贵平安。”说完一笑,笑容不同于谢梵烟见到她以来的任何一次没心没肺的笑容,而是很落寞,就那样摆摆手,往王府外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七章 残忍 “你现在的身份出不去的,先回来,我给你带些银钱,再想办法送你出去。”谢梵烟心内升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情绪,不由得出声相留。 “哈哈哈,少夫人当真认为这区区王府困得住我葛无痕?”葛无痕脚步平稳,却是愈走愈远,声音朗朗传来。 谢梵烟沉默的看着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自己视野,还是转身回并蒂苑,撑起笑容,与脂容几人说了一会话,便借口太累,取下簪饰净了面休息。 至于无痕,只是敷衍说让她去别的地方伺候了,众人虽然满腹疑虑,但都不再多问。 她们都察觉出今日的少夫人有些不寻常。 谢梵烟躺在温软的床榻上,终于缓缓吐了口气,似乎想吐尽心中的积郁。 方才葛无痕走的时候,才惊觉原来葛无痕或许也是深藏不露,而并非自己最初以为的那般粗莽,只是又如何,看到她自己就会忍不住去怨,去责,一日相对,一日的心绪只怕平静不了。 虽然知道这是姐姐的选择,不该去怨别人。姐姐性子一向倔强,谁有能真正逼迫得了她。 除了姐姐自己。 姐姐总是会一直逼迫自己,苛待自己。 她或许有可以置身事外的机会,可是她放弃了。 晚膳时候,陈瑾瑜遣了一个丫鬟来并蒂苑,告知谢梵烟后日是顾老将军大寿,让谢梵烟早早梳洗准备好,他会来并蒂苑接谢梵烟一道过去。 谢梵烟点头应下,虽然知道陈瑾瑜是不得不来找自己,到底还是要自己在外面撑起作为长康王府少夫人的脸面身份来,可是这对自己也有好处,要尽力让自己多结识一些人,真正进入京城贵眷的圈子,并且拥有一定的影响力,才能让想害自己的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可是自己并不擅长这些,自己以前的生活只会围着心目中的小小的太阳转,悲喜嫉恨,皆与他有关。 而姐姐,定是有这个能力的,一嗔一怒,皆能不动声色,可是她不屑,亦不喜。姐姐是个安安静静的人。 所以,想要进入京城贵眷的圈子,很难。没有一点根基,也还未学会那一套,这些暂且不说,最难的是如今皆知长康王府世子宠爱新妾,少夫人又惹来婆婆不喜,府中上下都因自己八字相克老夫人而憎厌自己,想来在外面流言早已传出。 谢梵烟想着,不由得苦苦一笑。 去顾府的前一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和慕容氏说话,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晾在一边。 “那老东西还没死?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脸皮在这里嚷着过寿。” “娘,说到底他不过是小人得志,咱们何必计较,这些人哪是冲着他的面子,还不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慕容氏笑着劝道。 “哎,罢了,罢了。”一听到长公主的三个字,刘老夫人一下子泄了气一般,原本的怒气便成了一声叹息。 “这次去一去倒也罢了,只是菁菁那孩子……你说咱们王府好好的女孩,怎么偏看中的是顾府的。”慕容氏瞅着老夫人的神色,斟酌道。 老夫人眼里也有无奈,“我哪里知道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但菁菁那孩子脾气犟,咱们王府也就这一个女儿,可不得细细疼着?老一辈的恩怨还没算清,这又添上了新孽,无论如何也是不行的,但只能慢慢说,不能一下两下就讲清楚,不然菁菁那孩子受不了的。” “这个是自然,菁菁媳妇儿也是打心眼里疼的,还好听说那顾府的小子倒是瞧不上咱们菁菁,不然可就难了。这恶人,不用咱们做。” 老夫人一听又生气了:“哼,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出身,还瞧不上咱们的菁菁,我看根本就是他自知高攀不上,才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和他祖父一样,是个十足的小人!” “是,是,娘说的对。”慕容氏在一旁点头。 这时候红药掀了帘子进来,“菁菁小姐来了。” 老夫人忙收住刚才的话题,换上慈爱的表情,让菁菁进来。 谢梵烟在心里暗暗叹息,这听起来,顾府和长康王府似乎还有不小的恩怨在里面,菁菁的一腔痴情,只怕也是错付了。 菁菁请了安,说了几句闲话,就缠着刘老夫人说起要一同去顾府的事情。 刘老夫人竟然也是允诺了,只是嘱咐菁菁要跟好谢梵烟,不能乱惹事,又叮嘱了谢梵烟几句,明里暗里是让谢梵烟不要多事多嘴,谢梵烟知道多半是不让自己将刚才听来的的话告诉菁菁的意思,一一都应下,心里有些为菁菁悲哀,既然明知没有可能,为何还要做出一副给菁菁希望的样子,她们不愿做这恶人,想让菁菁在顾家那边吃败,主动放下心思,或许也是真心疼爱菁菁,却不知道这对菁菁来说多么不公和残忍。 因为她所有的希望和努力,注定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而菁菁,在自以为得到家族的认可后,真的能轻易就对心中所愿所爱所求放下么? 第二日,陈瑾瑜早早来到并蒂苑,与谢梵烟一块儿出去,上了同一辆马车,表面还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一幕。 菁菁上了紧跟在陈瑾瑜后面的那一辆小小精致的马车。 顾府门前车水马龙,来来回回的都是京城贵胄。 谁都知道顾将军是长公主驸马手下最信赖的将军,顾老将军曾经为长公主驸马接手兵权,扶皇帝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 标有长公主徽号的马车也在顾府门前停下,引起众人驻足旁观,长公主向来不喜登京城百官之门,难不成这次竟然亲自来顾府贺寿? 在众人目光灼灼中下来的却是个刚及笄的女孩,体态端庄,衣着华美,脸上妆容精致,带着甜甜的笑。 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圣上亲封的嘉和公主。 顾府亲自出来了一位夫人将公主迎进去。 同样是公主,另一位公主可就没有这番架子和待遇了。 蕊珠公主竟然又是一身男装装扮,偷偷在顾府的阴凉里等着,一见王府的马车,就上前迎上了菁菁,菁菁见到蕊珠,也带着惊喜拉住了蕊珠的手,看到蕊珠偷偷出宫来顾府等自己,心里感动,但也知道蕊珠的心思定然不是为了自己,想了想,还是拉着蕊珠到了陈瑾瑜面前。 “公主,你又胡闹。”陈瑾瑜亲自扶了谢梵烟下马车,看到菁菁拉着一人过来,瞧清楚是公主后,轻轻皱眉。 “宫里太无聊了,我是出来陪菁菁的,今日顾府这样热闹,我怎么能不来。”蕊珠公主俏皮的吐吐舌头,看到谢梵烟,眉头轻蹙,有些不高兴。 “今日顾府往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不少还是皇上的亲信,难不保就有人认出你来,你还是快些回宫吧,不然又要受罚。” 蕊珠公主头一歪,瞧着陈瑾瑜笑:“你是在关心我么?” 第六十八章 筵席 妥协无果后,陈瑾瑜百般叮嘱着还是不得不带着蕊珠进了顾府,男客女眷分开,陈瑾瑜不放心看着谢梵烟带着妹妹和公主去了女眷席上,这才在王府管事的带领下入了席。 女眷席上少了很多客套,陪客的是顾老将军的长媳,顾将军的嫡妻高氏。 陈菁菁挨着谢梵烟坐下,蕊珠公主打扮的却是小厮模样,不能入座,只能站在谢梵烟身后,陈菁菁过意不去,却不能过分关注,毕竟这算是“外男”。 蕊珠公主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待遇,气的嘴巴翘的老高,但到底是忍了。 谢梵烟开始时候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看到蕊珠公主还是乖乖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又看到身边的陈菁菁魂不守舍的一双眼总望着将男女客隔开的屏障,心里忽然觉得身边的两个女子都是极难得的。 单单凭她们这颗心,敢于追求所爱,无所畏惧。 这样的心是不该被看轻的。 只是这样的无所畏惧对于谢梵烟来说并不是好事,至少蕊公主她愈是勇敢,自己的生存就有巨大威胁。 不过很快,谢梵烟就无暇顾及两个人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可以说是自己以前生命中都视为大敌的人,陈雪蓉。 那些因为付青彤而产生的争宠嫉恨争斗,如今在谢梵烟脑海里也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曾经感情激荡的碰撞,几乎催尽了五内生气,耗尽了心思,让年轻的心衰老忧愁,如今再看,只是淡淡。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但其实并没有多久。 只是再看到陈雪蓉,谢梵烟还是厌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厌的不是付青彤有多少眼神落在了这人身上,厌的是这人曾经给自己带来的巨大伤害。 情可泯,恨难消! 她亲口带来姐姐的死讯,想看自己绝望失态。 如今她脸上远远望去,好像没有了那日自己疯狂的痕迹了。 付青彤倒是紧张她,给她求来了良医,用了良药吧。 谢梵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如今精致的指甲,当初可是下了死劲的,怎么那么容易能好。 不过今天她竟然也能出席,要知道这样的场合只有正妻正室才能登堂,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难不成付青彤还真给她了位分? 谢梵烟忽地一笑,笑容里充满讥讽。 自己当初可真是好眼光,看上了这般情深意重的好男儿。 席上倒是有几位与陈雪蓉相熟的,纷纷招呼她,陈雪蓉一向如此,曲意逢迎的功夫很深,和谁吃一顿饭都能拉上交情,加上她身份不高,又会刻意做小,放低姿态,不少女眷都喜欢与她一起,来衬托自己的身份。 看着陈雪蓉堆起笑容与几位女眷说笑,席上传来笑闹声,谢梵烟想起自己最初的来意,是不是像陈雪蓉这样就可以? 偏偏,自己并不会。 身子,一点点绷紧,桌上的女眷都与各自相熟的女友交谈,陈菁菁也开始与身后的蕊珠公主叽叽喳喳,倒是将谢梵烟晾在一边。 席面上的菜肴都上齐了,女眷们原本也都吃的不多,都开始三三两两的聊起来,气氛倒是越来越活络起来。 陈菁菁也离了座,去找顾家几个姐妹聊天,顾家几个姐妹都喜欢陈菁菁的明朗大方,未出阁的女孩子倒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起悄悄话来。 谢梵烟看了看身后的蕊珠公主,蕊珠公主原本想偷偷溜出门外去找陈瑾瑜,感受到谢梵烟的目光,脚步倒不敢动了,生怕她拆穿自己,只得恶狠狠的瞧了过去。 谢梵烟笑一笑,又往陈菁菁那边看了一眼,才微微放心,今日自己出来可是得好好看着这两个活佛,不然出事了自己定会被殃及。 忽然瞧见自己隔壁座位的一位年轻夫人正在掏自己的扇套,许是给另外几人看自己的绣的新花样,不小心倒是将一个荷包掉了出来,谢梵烟出于好意,碰一碰那人的身子,“你的荷包掉了。” 那人回头,闻言忙捡起荷包,又与谢梵烟道谢。 谢梵烟笑着说不用。 原本与这夫人聊天的几人,忽然有一个人开口,“呦,方才竟然都没看清,这不是长康王府的世子夫人么?今日也来了?” 那位掉落荷包的夫人听说谢梵烟身份,表情闪过一丝讶异。 立刻有人接口,“原来是她,她怎么出来了,前阵子不是听说被禁足了么?” “可不是说么,这都被放出来了,要是搁在我们家,定是要去佛堂修行祈福的。” “是啊,这命也真够硬的,听说在谢家就是因为克死了她母亲,谢大学士才不喜这个女儿呢,这不,又克死了自己妹妹,长康王府也真不是一般人家,这样都能容下,还是胸襟大。” 谢梵烟死死的捏住自己的衣角,忽而又有些庆幸,幸好,幸好,听到这些戳人心窝话的人是自己,不是姐姐。 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愤,心情很平静,静静的看着那几个说笑的夫人。 若是以前,一定会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才好,可是现在,心里好像生不出一丝火气来,神智清明,知道若与她们争吵,只会两两狼狈,她不愿狼狈。 一个人的性子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改? 谢梵烟被这个认知一惊,习惯性的抚上胸口,还是,因为这具身子的缘故。 好像,的确是这样,自己的性子越来越沉稳了下去,茶楼蕊公主当众羞辱,自己不恼,见到间接害死自己姐姐人的妹妹,还能忍住火气,如今听到这些言语,更是平静。 这样下去,自己会越来越与姐姐相像是么? 一时之间,谢梵烟不知心里是愁,是恐,是喜,还是悲。 那几个夫人笑着奚落了一阵,她们如今自然不怕得罪谢梵烟,若是真正的谢梵烟在这,会认得这几个人的,曾经谢梵烟得世子爱护,京城谁人不知,女眷们都借着各种机会巴结谢梵烟,谢梵烟俱都不理会,一视同仁,淡淡相对,这几个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谢梵烟的不理会,渐渐让京城女眷们都少了那份热情,心里在恼恨谢梵烟故作姿态,但都是有身份的,自然不会硬缠着去。如今听所世子有了新欢,世子夫人又相克王府老夫人,地位一落千丈,几位曾经受了冷遇的人,都是愿意来踩几脚的。 第六十九章 示好 原本想欣赏这位少夫人失态的怒火,却不想看到谢梵烟蹙着眉头,沉思着什么,丝毫没有将那番话放在心上一般,不由得都有些气急,正待说些什么更难听的,忽然插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谢大学士,不知是哪个谢大学士?”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刚上疏提出兴国十策的谢远大学士呀,得了皇上青睐,还想给他的继室夫人求个诰命来着……呀,嘉和公主!”一个夫人一面回答,一面回头,看见竟是嘉和公主,惊得忙站起来。 周围的人原本落在谢梵烟的视线立刻转到了公主,纷纷站起身来。 蕊珠公主一见,忙转身回头就溜,而谢梵烟也顾不得她。 因为嘉和公主和善的和周围人打了招呼,却坐在了谢梵烟身边,“原来你便是谢大学士的嫡长女,慧世子的世子夫人啊。以前常听说你,早有了结识之心。” 谢梵烟有些吃惊,纵使再孤陋寡闻的,又岂会不知道和融长公主的名姓,更知她唯一的女儿嘉和一出生就被亲封公主,与皇上女儿同等待遇,风光极盛。 却不想这十足的千金贵女竟到自己身旁来说想要结交。 “公主太客气。” “别叫我公主了,我刚及笄得了小字栖梧,你便叫我阿梧就好,以前就听说谢大学士生了一双好女儿,可是京城双姝姐妹呢,慧世子哥哥当真是好福气。” 看公主这般亲切的与谢梵烟说话,一旁的夫人又嫉又恨,却不得不陪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可不是么,长康王世子疼爱夫人也是出了名的,我们都羡慕谢夫人好运气呢。” “对啊,刚还想着像谢夫人讨教几招,慧世子身份尊贵,却也只有一个妾室,听说还是个好性子的,不知道谢夫人用了什么法子。” 嘉和公主向周围笑一笑,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谢梵烟,“你虽然成了亲,可是看着当真年轻,说夫人倒是把你喊老了,不如我叫你烟姐姐吧。” 谢梵烟心里升起几分警惕,贵如嘉和,天之骄女,何必来对自己示好。 但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真正进入贵眷圈子的机会,若是与嘉和公主当真关系好了,嘉和身后有长公主,就算有人想害自己也不得不忌惮一些吧。 谢梵烟心里迅速想着,面上露出的笑容和善,“自然是好的,阿梧。” 嘉和公主似看出谢梵烟的怀疑和犹豫,忽然轻轻唱起来, “两岸涛声卷浪来,江湖十年风吹雨。捧心夜行何人故,霜梦寒凛归无处。戈剑刀光,生死场我入。一掷孤注,半生缘劫误。咿呀笑语,杯酒尽入肚。你纵笑天,一身才空负。琉璃盏,鲛纱帐,梦酣处,最不苦。时光无辜,情难如初。击缶歌者,笑问英雄何处。” 轻柔的声音偏又带了几分傲然的大气,一首曲子唱得婉转动听。 方唱罢,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纷纷称赞。 嘉和公主却是笑着拉过谢梵烟的手,“我最初听这词的时候,好生喜欢,便叫人谱了曲,教会我唱,那时候我就想,何时能够认识写这词的人呢,定是个蕙质兰心又有大胸襟的人,可我又不能常常出府,如今可算是能有机会认识了。” 周围一阵哗然,原来公主方才唱得词,是出自这位谢夫人啊,便是这般得了公主青睐。 谢梵烟沉默,因为这词的确是姐姐写的,只是不知是何时竟是流传了出去,虽然见到嘉和公主心里一直有隐隐的不安,可是谢梵烟将这归于自己的缘故,因为姐姐毕竟也没见过这个人啊,又怎么会产生情绪。 “阿梧。”谢梵烟反握住公主的手,笑着唤了一声,接受了这份看似殊胜荣极的友谊。 “烟姐姐。”嘉和公主眯着眼笑,笑容如云烟一般缥缈。 谢梵烟心里松了口气,真像是有姐姐看着保佑一般呢,自己所想的,都能顺顺利利实现。 这说到底,也是姐姐种的因。 陪客的高氏忽然朗声笑道,“咱们都是女人,就不像他们男人那样行酒令闹得醉醺醺的了,我们府后院花房新培植了不少稀有的花,如今渐渐都开了,不如各位随我一同去看看,走一走吧。” 诸位夫人小姐纷纷响应。 高氏便带头引路,带着诸女客出了饭厅,去游园。 路上嘉和公主手挽着谢梵烟,笑容得体又有距离的婉拒了不少夫人的邀约,与谢梵烟倒是亲密无间的说起话来。 虽然这份友谊来的突然,不过谢梵烟还是能感觉出嘉和公主的热情和友善,兼之替自己在方才想踩自己的那些夫人面前挽了脸面,谢梵烟对她也有了几分好感,这也实在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顾府花园建的十分精致,恰是春日,纵不需雕琢,草木香蕊,流水淙淙,已是美极。 才过一个转弯,却传来男子的笑声。 高氏在前愣了愣,往前走了几步观望了几眼,随即笑着对身后的女眷们道,“前面好像是那一桌的闲不住也出来玩了,没想到曲酒流觞这样的风雅事也会发生在我们顾家,要知道我们顾家可都是武夫呢。” “夫人哪里话,早就听说顾家的几个公子可都是风度翩翩,博闻强识,出了名的才子呢,加上有顾家血脉熏陶,可不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一位夫人连忙奉承。 “可不是么,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不知道要多好的姑娘才能配,我可是听说连长康王府的小姐都追着顾家郎君不放呢。”另一位夫人不放过机会,立马接口道。 只是没想到原本热络的气氛忽然一下子冷了下去,无人接话,高氏也只是稀薄的笑了一笑往前走了。 那说话的夫人冷了场,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一心只想捧着顾家,一下子没注意将京城这不是秘密的秘密说了出来,不是踩了长康王府的脸么。 长康王府虽然不掌军权了,可是毕竟也是皇亲国戚,王爷虽然是个闲置,可是那王府二爷可是在吏部就职的,官职不大不小,却还是尤其还有一个在太后面前得脸的世子,当今圣上仁孝,最是尊重太后。 捧顾府没问题,可不能踩长康王府。 谢梵烟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找菁菁,眼神扫过,心里一紧,公主和菁菁都不见了。 (唔,说好推荐加更的,怎么说呢,这推荐涨的真的好神奇,好吧,可能是受宠若惊了,最近工作好忙好忙,要写好多材料,这不是借口,所以加更会有的,只是需要缓口气。有时候想加更这是不是我一个人的承诺,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期待这本书,也许人物的设定和剧情都无力了一些,让烟流失很多读者,可是……好吧,没有可是,大家晚安。) 第七十章 卫郎 “烟姐姐,烟姐姐你可别恼,我看那位夫人有口无心,不是有意针对你们王府的。”旁边的嘉和公主看出谢梵烟脸色变了,轻声化解安慰道。 谢梵烟微微一愣,是啊,不只是菁菁,自己也应该是恼的,毕竟自己还是王府的少夫人…… 露出勉强的神色,谢梵烟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嘉和公主眸光一闪,看着谢梵烟的表情,嘴角竟漾开一丝笑意,笑容模糊不明。 真有趣。 而前面也忽然吵嚷起来,原本席地而坐效仿风雅曲酒流觞的几个年轻公子纷纷起身,迎着一个方向而去,谢梵烟眯着眼看过去,远远走来一行人。 应当是远远走来一个人,一个人被一群人拥簇着。 待那人慢慢走近,望过去,谢梵烟心里也不禁暗暗吃惊。 长身如玉,乌发散漫的挽起,轮廓如刀裁一般棱角分明,一双凤眸向上挑起,妖异而又美丽的弧度,一身红袍,整个人气质如华,薄薄的嘴唇抿成散漫的笑,在红色的衬托下又多了几分妖魅之感。 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是的,美丽,谢梵烟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美丽两个字,虽然对方是个男人。 手骤然一痛,回眸看过去,却见嘉和公主死死的盯着来人,目光里透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有掩饰不住的憎和厌,但诧异的是同时,同样还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和怜爱……谢梵烟心里一跳,不敢再打量,任凭自己的手被嘉和公主掐的生痛。 “解元大人也来了,真是一表人才啊。” “卫大人平日难得出府,不与百官相交,竟然也会来顾府。” “应该是长公主的授意吧,长公主不来,就派自己的女儿和卫大人来,可见对顾府的恩宠啊。” 卫大人?解元?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为何能代表长公主? 谢梵烟心里不由得揣测。 却见与那卫大人迎面走去几个老大人,“卫世侄啊,总算在上朝以外的时辰见到你了,看到你如此成器,我们心里也是欣慰,今日要与我们几个老家伙坐一坐,饮几杯才是。” “是啊,卫世侄,想当初我们与你爹都是世交好友,含泪忍痛多年,终于是留着命看到世侄给你爹沉冤大白,告慰了他在天之灵。你放心,日后我们定会护着你,故人之子,我们是要照看的。” 说着,那几位老大人眼圈竟然都红了。 那卫大人闻言,嘴边的笑容竟是深了深,停下脚步,“世交好友?哈哈,我怎么不记得我爹有这样的世交好友?” “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鼠辈,岂配与我爹相交!还不滚开,莫要脏了我的眼。” 众人皆是一惊,不意这卫大人竟会如此说,这几位朝官在皇上面前说话都是有分量的,卫大人纵是青年得志,也不该这样都得罪死了啊。 那几个老大人闻言也是色变,“卫元霜,你爹的事莫要听了别人挑拨,我们是你爹好友,你爹也临终托付我们照看你,你这般说,岂不是违了你爹遗愿,就是不孝!” 不孝,当今圣上最重孝道,若是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那可真就断了仕途啊…… 卫元霜脸上收起笑容,一双眸子一一将面前的人盯过去,目光像是霜刀一般凌迟。 “你们几个老东西还敢来,既然你们不要了这脸皮,我卫元霜今日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好好跟你们算这旧账!” “你们答应我爹照顾我,不假,可是你们敢不敢说,是为什么?” “敢不敢说是因为你们揭露李凌宇事败,要我爹一人去替你们抗下罪名,才答应他照顾我?” “敢不敢说拿着我爹的命换得的照顾是什么样的照顾?对我避如蛇蝎,甚至有人为了逃脱嫌疑撇清关系不惜上奏圣上将我流放边疆!” 李凌宇……谢梵烟有印象,是个权势赫赫一手遮天的人物,去年将他查处,搜出金银古玩珍宝地契无数,被列为开国以来的第一大贪。 “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将你流放,是对你的保护,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的一条命保住不是?”其中一个老大人闻言竟然没有一丝愧疚赧然,反而正气凛然的反驳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若是与你爹一起被李凌宇一党一网打尽,岂能有今日看着李凌宇身败名裂的这一天?贤侄不懂我们的苦心啊。”另一个人也接口道。 “哼,留得青山在,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当初你们一起在我家相商,要联名上书,将证据呈给圣上,如荆轲刺秦般大义凛然无所畏惧,说什么将生死置之事外,要为国家除去一大祸患,我那时对几位大人是真的佩服,却不想第二日事败,你们将所有证据都悄然送到我家,让我爹替你们担了罪名,最后更是与李凌宇同流合污,今日你们还能站在这里,也是圣上恩典,却不知你们竟不知感恩,恬不知耻,真是让我卫某佩服!” “我们以身饲虎,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扳倒他,世侄不懂我们苦心。” “既然以身饲虎,为何我最后回来,要你们帮忙搜集证据,你们拒绝,要你们作证人,你们不愿,反倒是与李凌宇一般害我!” “今日我还能站在这里,是我卫元霜命大,不然早就被你们几个老东西害的性命不保,你们以为全推到死人身上我就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里揽功,不知羞的东西,早晚会让你们什么叫做报应不爽!” 说罢,再不理会几个强撑着一口气梗着脖子的老大人,掀袍拂袖而去。 几个老大人看着一群人拥着卫元霜走远,脸色各异,其中一个在地上狠狠呸了一口,“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不就是长公主的面首么?长公主面首可多了去!看你个小兔崽子能得意到几时!” 谢梵烟手又是一痛,一瞬手就被放开,嘉和公主噙着一丝笑越过高氏走了出去,站到几个老大人面前,“我倒不知如今官员们的规矩,是这般私下里这般谈论母亲么?” “真是好大胆子,还不把这几个老家伙给押下去,关入大牢!” (题外话:恩,关于男主的问题呢,个人认为,一本书的男主未必就是和女主最后在一起的人,最终都要看女主谢梵烟(煜)的选择呐。) 第七十一章 浮出 远远跟着嘉和公主的侍卫在此时一拥而上,迅速将变了脸色大声呼叫求饶的几人带了下去。 谢梵烟此时才从这位公主身上看出了强势和果断,与方才温和有礼截然不同。 她带了几分好奇打量着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收起所有情绪回头,看到谢梵烟未来及收起的眼神,倒也不避,反是回望了过去,也在打量着她。 数息的时间,嘉和公主噙了笑走向谢梵烟,“没吓到烟姐姐吧,这几个人对母亲不敬,拉下去长长记性,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们的,毕竟他们是皇舅舅的肱骨大臣。” 谢梵烟笑一笑,这种事不好多话,虽然觉得嘉和口里的肱骨大臣几个字带了些微的嘲讽。 嘉和却亲密的挽起谢梵烟的手,高氏早就带了一群看了热闹的夫人走了另一条路去了,嘉和拉着谢梵烟快步追了上去,装作无意的往左右看了看,无人。 才道,“不过烟姐姐应该明白,违背母亲总是逃不脱惩罚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谢梵烟愣了一瞬,因为看到此时的嘉和公主虽然正亲密的与自己相携而行,可是眼神却是带了几分逼迫和热切。 “公主……” “别装了,谢梵烟。”嘉和公主收起笑容忽然停步,慢慢放开了谢梵烟的手。 “这里没人,我们也该打开天窗说亮话。” 谢梵烟心猛然一跳,不再说话,怕露出端倪,也想弄清情况。 “把母亲要的东西交给我,你放心,我与她不是一路,绝不会把东西给她,你放心交给我就是。” 东西,东西! 她想要什么东西?是不是那个害了姐姐性命的东西! 谢梵烟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 “你,你怎么知道……” “母亲的事倒是想瞒住我,可惜,又能瞒住多少?”嘉和公主笑了笑,笑容里竟露出一丝哀伤。 “许久之前,我就找到了我生存的意义,就是毁了我的母亲的生活,所以,你放心将东西交给我,不然你拗不过她,终会被她得到,交给我,我会毁了它。” 长公主!那一声殿下! 是不是她? 是不是她?! “我如何信你。”谢梵烟努力平静下来,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我当着你的面毁了它。”嘉和公主无比平静。“去你家,到你的地盘,就我们两个,你也可以带着你的亲信,总之,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绝不想让母亲得到。” “为什么。” 为什么?嘉和公主忽然想笑。 为什么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个赐予自己骨血的女人,却成了要禁锢自己一生脱离不得的人,你无比想摆脱,无比想将一个家拉到正常的轨道而不得,那人,就成了一句咒,让你哀,让你苦,却还会赐你无比荣光。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让她尝尝,求而不得。” “你母亲,差点杀了我。”谢梵烟忽然之间无比的冷静,平息了喘息,可是仍然能感到心一阵一阵的激动和阵痛,在胸腔之内,所有情绪翻江倒海。 “是啊,所以说你命大,阿江哥亲自喂下你的毒药,居然没有毒死你,我也很好奇。”嘉和公主语气平常,没有歉,没有疚,没有悔。 “我说,你母亲杀死了我!”谢梵烟忽然发出一声悲鸣,自胸腔而出,怀着滚烫的情感,用手指着嘉和公主,手指颤抖。 “你安静点!”嘉和公主没料到谢梵烟的反应,眼神闪过慌乱,“你这不是没死么,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么?我与你来也是好意相商,你莫要不识趣。” 谢梵烟根本没有去听嘉和公主再说什么,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这便是杀死姐姐凶手的女儿。 她母亲杀死了姐姐,自己该让她偿命! 嘴里轻轻呜咽一声,谢梵烟疯了一样的扑了上去。 嘉和公主毫无防备,她不知道谢梵烟竟然会动手,娇养这么大别人连她一根指头都不敢碰,谁知道竟被谢梵烟死死扼着咽喉。 这个女人疯了么? 嘉和公主脑海里闪过一刹那的惊诧和恐慌。 不过,只是一刹那。 自己身后在暗处的侍卫立刻上前分开了谢梵烟。 “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必上前。”嘉和公主命退了侍卫。 等周围人全部散开,重新只剩了自己与谢梵烟的时候,嘉和公主看着野兽一样盯着自己的谢梵烟,眸子里的情绪慢慢冷却,“你别装了,谢梵烟。” “刚开始见我的时候,在人前都能那样冷静,不恐不慌,如今只剩你我,何必作出这副样子,你是想吓退我么?做梦!” 原来,不是因为姐姐写下的那首词相交,那不过是一个幌子,在人前正大光明结识自己的幌子。 她生而受万众瞩目,那首词不是姐姐与她的前缘,而是人为的刻意相交的屏障。 她怎么那么傻,会以为心想事成,会以为上天相助。 不,上天还是助她的,终于让自己得知了害死姐姐的凶手。 长公主,和融。 长公主,和融! 此女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权倾天下,巾帼英雄。 此女在大昭国风雨飘摇的年代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将意图造反的皇子们一一镇压了下去,扶了仁厚的亲弟弟上了龙座,才有了如今的清平之治,国泰民安。 生男也勿喜,生女也勿愁。 长公主的事迹生平谢梵烟都能如数家珍,作为女子的楷模,作为仰视的对象。 羡过,慕过,也真实的崇拜过。 如今告诉自己,长公主原来是害死姐姐的凶手。 如今告诉自己,姐姐毁了的那个可能会引起天下动荡甚至战祸的东西,却是这个给天下带来安定和平的女人费尽心思也想要得到的。 那高高在上只可远观如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神像一般该去膜拜的人,那个以为永远不该与自己这个内院中的妇人有一丝联系的人。 原来,竟然除了可以承受自己曾经满心的崇拜之外,还要再承受自己满腔的恨。 “那个东西,我已经毁了,公主信么?”谢梵烟神情变了几变,终于开口。 “哈哈,谢夫人你觉得本公主像个傻子么,能被你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那真可惜,公主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那个东西!” 第七十二章 怀抱 “我当然知道杀了你也拿不到,不只是我知道,母亲她也知道。”嘉和公主对着谢梵烟轻轻一笑,然后缓缓吐字:“不过,喝了毒药都死不了的你,试过生不如死么?” 生不如死。 谢梵烟脸色一变。 嘉和公主十分满意的看到谢梵烟脸色的变化,双手抱臂带着几分悯然的看着谢梵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母亲的手段了。她会的,相信我,只要她愿意,那你一定会比死还难过。” “就算如今你到底是这长康王府的少夫人,母亲不敢明着来,但是背地里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你想想自己,就算被江哥哥灌了药,结果呢,有苦说不出,还是成你自己想不开饮了毒酒,亲痛仇快。” “你不如相信我,我虽未必能保全你,可是却能偿了你的心愿,你不愿那件东西落在母亲手里,那就交给我,我们一起将它毁了,相信我,世间最不愿让母亲得到那件东西的,未必是你,而是我。”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嘴巴一张一合,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静下去,死死咬着嘴唇,不出一声。 嘉和公主原本滔滔不绝,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服谢梵烟,忽然看了一眼谢梵烟身后,脸色一变,若是谢梵烟仔细观察嘉和公主的话,定会发现那怕是世间最复杂的表情了,饱含着爱恨,饱含着欢喜和憎恶,饱含着一个个原本对立的情绪。 “谢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失陪。” 说完提起裙子越过谢梵烟,往谢梵烟身后的那条小径跑去。 谢梵烟失了力气。不管地上是哪里,多么想就这样躺下去,可是知道不能,只有命令自己站起来,一动不动硬生生的站起来。 长公主,和融长公主。 原来是她。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 过的像是废物一般的生活,被冷落在幽深的并蒂苑。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看看自己。把姐姐的生活,过成了什么样子? 谢梵烟忽然恼恨起来,用手握拳。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该死,你该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现在明知仇人在眼前,你又能如何? 你又能如何? 真没用啊,恨么?自然是恨的。 可是你。真没用啊。 你只能原地不动的默默恨着,你无能为力。 你只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欢喜悲伤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像个笑话。 越是想,越是发疯了一般,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喂。谢容玉,你疯了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随即双手被一双有力的手固定住。 暴躁几乎面临崩溃的心。闻言忽然涌出一阵清凉安然的情绪,竟慢慢平静了下去。 谢容玉。从在姐姐身上醒来那一天起,好像只有一人这样叫。 这是姐姐的小字。 那时候谢府与长康王府的婚约已经定下,姐姐及笄那一日,是脑海里姐姐极少次数的真正的喜悦的日子。 “容玉,容玉,这名字真好,我要将这个名字亲口告诉他,你说他会喜欢么?” “你要告诉谁?” “喂,你别笑了,快告诉我你要告诉谁?” 那时候随意问过就抛在脑后的答案,此时连带那一个问句一同,清晰的印在脑海。 原来,原来,姐姐那时候,心里就存了这个人啊。 “你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忽然在这里发生什么疯。”陈瑾瑜转过谢梵烟的身子,看着她双目失神,没有焦距,可是偏偏眼光又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忽然漫起一阵慌乱。 “陈瑾瑜。” “陈瑾瑜!”谢梵烟猛然将身子扎进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终于泣不成声。 陈瑾瑜身子一僵,脑海里有万千念头瞬间闪过,让他的心莫名慌张,心跳的频率快了许多。 到底,还是慢慢恢复了正常频率,将怀里这个温香的身子用力抱住。 好瘦的身子…… 心事多的人便是容易瘦,母亲也瘦。 自己的妻啊,她为什么不肯好好的做自己的妻呢? 这对谢梵烟来说是个陌生的怀抱,可是谢梵烟莫名的觉得安心,像是有什么磁场容纳自己,吸引自己一般,落到了这里,一切情绪都慢慢平静。 谢梵烟在这个怀抱里冷静了下去,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心忽然一跳,猛然像是被烫伤一般的推开了陈瑾瑜,跳出了那片温暖。 自己在做什么,这可是姐夫啊。 “我没什么,我,她们都去花房赏花了,我不能落单,我也得赶紧去了。”吞吞吐吐的说完,用袖子两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谢梵烟不再看陈瑾瑜脸色,飞快的跑开了。 陈瑾瑜看着那个骤然离去的身影,眼神里有落寞一闪而过,嘴里噙着一丝苦笑,本该如此的不是么?她原本就该对自己,避如瘟疫。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菁菁和蕊珠呢?她们没有闯祸吧。 谢梵烟一路飞奔,死命的握住双手,任凭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给自己带来的那份痛意侵蚀着神经。 有些东西,越来越奇怪了。 尤其是对陈瑾瑜的感觉。 明明那些都不该是自己的情绪,脑袋一热竟主动拥抱了陈瑾瑜,竟然在那个怀抱里觉得无比安心妥帖,竟然,竟然,还衍生出丝丝的甜蜜。 可是,这都不是自己该有的情绪啊。 男人,自己心里是厌恶的,是恨的,始乱终弃,薄情薄幸。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陈瑾瑜。恨不起来,反而只想靠近。 是融入这个身体里的本有的记忆,还是那缕原本感觉微弱的残魂使然? 不管是什么,可是忽然觉得好像能够操纵自己的情绪一般,以前能够明显感觉出那一缕情绪在心内,如今,想起方才对那个怀抱的贪恋。分不清安心的是自己。还是心内的那一缕魂。 自己,还是自己么? 谢梵烟想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谢梵烟低头,发现原来折了一个指甲。 血丝隐隐从指甲缝里慢慢溢出,细微又钻心的疼痛在心间蔓延。 谢梵烟放慢了脚步,不敢再握手。想起嘉和公主,想起长公主和融。 再看一看自己一双纤纤柔夷。因为折了一根指甲而显得狼狈又突兀。 凭自己,能够为姐姐做什么? 要继续看害死姐姐的仇人,嚣张痛快么? 不! 谢梵烟在心内咆哮。 绝不! 再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谢梵烟的心内经历了几重巨变。 终于还是带着平静。回到了女客们的身边。 “这不是慧世子夫人?不是与嘉和公主在一起么?”女眷们对待谢梵烟明显热络了不少,纷纷到谢梵烟身边搭着话。 “可不是,公主这是去哪了?” “谢夫人原来是个才女。能写出那般好的词,难怪能让公主赏识。” “我还说下个月办一个诗会。打算请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一同来,谢夫人不如来我们府上做诗会的主持?那一定是实至名归。” “让夫人见笑了,小女一向不知天高地厚,谢夫人要指点提携一二啊。”立刻有个声音接口道。 谢梵烟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压根都没有听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只是勉强带笑匆匆点头,一一应允了,找着机会想脱身。 忽然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好。 忽然想起什么,扫了一眼聚在一群聊天说话的女眷,脸色一变。 “诸位夫人小姐可有看到我们王府的菁菁小姐?” 几个围在谢梵烟身边的女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谁会注意那个小孩子。 “嫂子,我在这里。” 身后传来陈菁菁的声音,谢梵烟连忙回头,看见陈菁菁和依然是小厮装扮的蕊珠公主一起走了过来,心里这才一松。 从人群中脱身,三两步到了陈菁菁面前,“你们方才去了哪里,没有乱闯乱惹祸吧?” “没有,嫂子,我们只是在花园里坐了坐。” 谢梵烟没有忽视陈菁菁眼里的心虚和慌乱。 蕊珠也掩饰一般的低下头。 若是她们坦坦荡荡,心里无事,岂会畏惧自己? 怕是一句解释都不屑于吧。 尤其是蕊珠,居然还会躲避自己的眼光,平日可是只会凶狠狠的瞪着自己。 谢梵烟轻轻笑了笑,拉起陈菁菁的手,“那便好,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哪也不能去了,免得被人说没规矩。” 陈菁菁的手微微动了动,谢梵烟感受到她身子一颤,“是,嫂子。” 高氏带着众人对顾府的花品评之后,又带着大家从花房回饭厅。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一遍,仿佛刚上的一般,尚且冒着热气。 “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大家再用一些。”高氏说话和蔼客气。 女眷们又纷纷拿起桌上的银箸。 周围不再像最初那般冷清了,总有几位夫人小姐过来与谢梵烟搭讪几句,谢梵烟客气的回应,眼神一刻不停的盯着陈菁菁。 她总觉得陈菁菁和蕊珠公主有事瞒着自己。 不论如何,这两个丫头可不能在今天出什么事。 陈菁菁也一直注意着谢梵烟,在慢慢喝完一碗甜汤以后,忽然在陈菁菁耳边说话,“嫂子,我去一趟官房。” 谢梵烟心里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嗯,快去快回。” 陈菁菁表情一松,匆匆看了一眼蕊珠,转身便往外走。 蕊珠也就要遛,她可是公主,难道做什么还要向谢梵烟打招呼? 谢梵烟此时拿起杯子,想要喝水,一时没拿稳被子,倾了大半杯在胸前。 两边在与谢梵烟说话的夫人连忙叫起来。 谢梵烟迅速起身,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衣衫,然后忽然拉过一旁的蕊珠,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这刁奴,看不见我衣服沾了水?连帕子都不知道掏。” 蕊珠被这一巴掌打愣了,手抚着脸,愕然看向谢梵烟。 几位夫人看着蕊珠小厮打扮,整个人利落干净,细细白白,此时双目含泪,也都有些不忍,可是知道这是应该的,谢夫人找她家的小厮迁怒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你,你敢打我?”蕊珠公主心里又是气,又是恼,指着自己嚷道,“我可是……” 谢梵烟打断,“就算你是菁菁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我就打不得了?任性淘气,非要和菁菁小姐一起过来,还打扮成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简直没了规矩!” 身边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说么,这小厮方才就一步不离的跟在那陈菁菁身边,对未出嫁的姑娘来说,是不合礼的,原来是个女孩。 再打量一番,身量小小,又细皮嫩肉的,果然是个丫鬟,还是这谢夫人小姑子的丫鬟。 仗着是小姑子的丫鬟连谢夫人都敢顶撞呢。 长康王府唯一的小姐陈菁菁的名字,京中女眷并不陌生,一是因为她看中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顾庭芝顾公子,二是因为她的没规矩。 果然,主子没规矩,丫鬟也乱来。 “你,你!”蕊珠公主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只能更加死死的捂着脸,生怕被认出来,又碍于现在的身份不能重新将那一巴掌打回去,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讨厌痛恨的女人,简直要被气疯了。 自己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诸位夫人失陪了,我去换身衣服。”谢梵烟对周围告罪一声,便离开坐席,往外走去。 一般赴宴女眷们一向从来不止带一件衣服,随时更换是极正常的,此时都无惊异,笑看谢梵烟出去。 蕊珠公主咬咬牙,也跟着谢梵烟出去了。 一出门,谢梵烟立刻抓着身后蕊珠公主的手,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狠狠问道,“菁菁去哪了?” 蕊珠公主原本有一番狠话要骂,却被这一句话吓得丢到了爪洼国去了,垂下头挣扎,毕竟从小到大第一次做这样大的事情,哪有不心虚害怕的。 “她不是去官房了嘛,你问我做什么?” 谢梵烟一笑,轻松箍住蕊珠公主毫无力量的手,用长长的指甲划过蕊珠公主的脸,“信不信我在这里可以毁了你的容貌,我早就讨厌你了,看你这张脸不耐烦,你快告诉我菁菁去哪了,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就会对你做出我早就想对你做出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ps:上架第一更,嗯,会有多少人首订呢,忽然好忐忑。 第七十三章 强嫁 这个疯女人! 她想毁了自己的脸! 是啊,若是这样,瑾瑜哥哥永远不会喜欢自己了。 而她就可以永远当瑾瑜哥哥的夫人! 做梦! 瑾瑜哥哥是要休了这个女人,娶自己的。 “你敢毁了本公主的脸,本公主定会奏明母妃母后父皇,让他们灭你全家!” “嗯,灭吧,我去和瑾瑜到阴间做鬼夫妻。” “你!”想起瑾瑜哥哥是她的夫,她的全家之内,蕊珠公主不由得气结。 “别再威胁我了,我不在乎,我只要毁了你这张脸,满足我现在就好了,至于以后,谁在乎呢?还不快告诉我!” 谢梵烟加重力道,指甲重重划过蕊珠公主的脸。 “哇……”蕊珠公主到底是个孩子,再忍耐不住,又羞又气又愤的又怕的,终于哭了出来,“我说,我说!” 谢梵烟匆匆赶到顾府后花园的时候,在假山后面,果然看到一双身影,年轻的男子想要离开,女子却忽然从背后抱住了男子的身体! 看清女子身形衣衫,赫然是陈菁菁! 谢梵烟见状几乎要被气的晕了过去,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蕊珠公主,制止了她想要跑的脚步,蕊珠公主咽了咽口水,这个疯女人!坏了自己的计划!坏了陈菁菁的好事! 可是到底不敢喊出声。 谢梵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气怒交加的喊了一声,“陈菁菁!” 陈菁菁听到声音,立刻放手,闻声看去。却只看到嫂子和蕊珠两个人。 心里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蕊珠怎么没有按计划叫人过来,自己不是该被许多人看到与庭芝哥哥搂搂抱抱么…… 也好,不用去面对那些目光了,心里一直窒息憋闷的感觉忽然消失了,陈菁菁痛快的吸了一口气,静静望向谢梵烟。“嫂子。” “谢夫人来的正好。”顾庭芝此时心里也是愤怒极了。这丫头明明让人传信给自己,偷偷在这里见面,要和自己把话说清楚。并保证再也不纠缠自己,为了以后清净,顾庭芝不得不应了约,来到这里。却不想陈菁菁竟然这般不顾廉耻,抱了自己! 抱了自己啊! 这可是未出阁的丫头。影响姑娘清誉的,若是被人看到,自己还能不娶她? 正在此时,却听到来人的声音。顾庭芝心内几乎是急躁愤怒又绝望的,来了,见证的人来了。自己不得不娶这个不顾廉耻的丫头了…… 可是,听到陈菁菁的称呼时候。顾庭芝想着还是要搏一搏。 陈菁菁的哥哥,慧世子陈瑾瑜娶的妻子谢梵烟,顾庭芝自然也是知道的。 “谢夫人。”顾庭芝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可能是陈菁菁这死丫头提前安排好的见证人,但自己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冷静的想好了托词,正要开口,已经被谢梵烟打断。 “你不必说,我都知道,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来找菁菁,你赶紧走。” “嫂子,他……” “你闭嘴!”谢梵烟怒吼过去。 从未见谢梵烟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印象里的嫂子永远是对自己清清冷冷的,陈菁菁不敢言语的低下了头。 顾庭芝没想到这谢夫人这么讲道理,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陈菁菁,忍不住气道:“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陈菁菁闻言惶然抬头,看着顾庭芝,嘴唇翕动,眼神悲伤,却到底没说出话来。 顾庭芝看到这样的陈菁菁,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一向都是明媚的,无心无肺的,大大咧咧的,又没脸没皮的。 就像是阳光一样的,硬生生的要直射在你心里。 阳光?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阳光?顾庭芝不由得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听到没,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顾庭芝等不到陈菁菁的回答,不由得加重语气重复一句,他等待着陈菁菁的回答。 在难熬的沉默中,顾庭芝的心第一次有些迷茫,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只是执着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陈菁菁红了眼眶,手捏着自己衣角,看着顾庭芝,忽然笑了,不带任性不带讨好不带小心翼翼,而是大大方方的笑了。 “好,顾公子,我答应你。” “我,陈菁菁答应你,再也不纠缠于你,走好,顾公子。” 顾公子……好像是这个丫头第一次对自己用这样的称呼。 顾庭芝离开的脚步,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愉快。 “菁菁。”谢梵烟看着眼前笑容苍白脆弱的陈菁菁,心疼而难过,不由得上前将菁菁轻轻的抱住。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再喜欢他,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谢梵烟眼睛酸涩,想起了自己当初嫁入梁国公府,满府人对自己轻视轻蔑的表情。 私定终身,原本就是不容于世人的。 哪怕是大昭国如今国风再开放也是不行。 这种事情可以发生在戏曲中可以发生在诗句里,甚至一些小门小户两厢情愿竹马青梅的男男女女也可以去效仿,却绝对不能发生在名门的小姐身上。 可想而知,若是陈菁菁真的用了这样的方式,纵真的嫁过去,又该受多少白眼和闲话,尤其是刚才看的很清楚,顾庭芝对陈菁菁并无情意。 更何况,从刘老夫人和慕容氏的话语里明显看出,陈菁菁是嫁不过去的,若真的那样,毁了名声不说,还受最亲近的家人打击,陈菁菁如何能承受? “嫂子!”陈菁菁再也受不了心中的压抑和委屈,抱着谢梵烟痛哭起来,“我只想要他,我只想嫁给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啊,可是他,他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傻丫头。”谢梵烟轻轻抚着陈菁菁的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对你好,那他也可以对你坏,有人喜欢你。那有人也会不喜欢你。无论如何。都要去接受,你努力过,你争取过。若还是求不来,那真的是你和他没有这缘分。” “缘分,前缘都是天定的,你不要怨恨誰。更不要放轻自己,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爱,为什么?因为你首先尊重你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你首先要爱护自己。别人才会去爱护你,你若把自己的身价降得那么低,让人看轻。让人觉得廉价,又有谁会珍惜你?纵使一时间图个新鲜偿了你所愿。可是他还是不会发自内心去珍惜你,爱惜你,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可能会击溃你们的感情,甚至不等旁人去击溃,你们的感情就已经先自行崩溃了。” “所以,知道么,他拒绝你是好的,你现在伤心,以后就不用为着崩溃了的感情伤心,相信嫂子,嫂子不会骗你。” 谢梵烟一口气说了许多,拥抱着陈菁菁,眼前浮现的全是自己曾经与付青彤的感情经历。 七夕巧女节,他曾说自己惊艳了他的时光。 被父亲囚禁在内院,每日收到他的来信曾是自己最大的期盼。 终于决意与他私奔,一生一世只与他在一起。 一个又一个的波折坎坷,在姐姐的帮助下终于走过,出了嫁,以正妻的身份在他身边,欢喜满足。 可是,细细碎碎的时光里充满了细细碎碎的争吵琐碎,甚至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变得,自己不再是被他宠爱的那个小女孩,他有了一个又一个要去宠爱的人。 面目全非,面目全非,细细碎碎的时光将一份美丽的感情割裂成细细碎碎的碎片,再拼不出最初相爱的模样。 男人呵,男人。 陈菁菁安安静静的听着,在谢梵烟的怀里无助的抽噎。 “他再也不愿意见我了,而我,也答应他再也不见他。”听谢梵烟说完,陈菁菁抽咽的开口,“我再怎么自尊自爱,他也不会看我一眼,我,我也再不会去理会他。” “菁菁,菁菁,你不能听她的!咱们不能放弃,你还未嫁,他还未娶,你们还有机会的!”蕊珠公主一听,忙上前对陈菁菁说道。 她看到陈菁菁在谢梵烟怀里,心里着急的跳脚,这可不行这可不行,陈菁菁可是自己最有力的支持,可不能转而去投向谢梵烟! 一个没娶一个没嫁的,怎么就没希望了?自己可是看中了有妇之夫呢,还不是一样的坚持坚挺? 屁话,都是屁话。 陈菁菁摇头,“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要遵守这个约定,公主,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不用说了,是我没用,不能让他喜欢我。” 蕊珠公主咬牙,下定决心道,“还有希望!菁菁你听我说,我这就回宫去向母后父皇请旨,给你和顾庭芝赐婚!父皇的旨意,我就不信他有天大的胆子敢违背,你等着,我明日就给你请出这个旨意来!” 谢梵烟心一跳,看着蕊珠公主坚决的脸庞,若她也一日忽然想通,去给皇上为她自己请旨……自己和陈瑾瑜又如何能违背? 若真到那一日,自己该何去何从? 必然要面对的是长公主母女俩对自己的逼迫……王府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算得上保护,若真的被休弃出门,结局可想而知。 陈菁菁站起身子,离开了谢梵烟的拥抱,对着蕊珠公主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你千万别这样,方才一直没想明白,只是想嫁给他,可是忽然醒悟过来,那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不爱我啊,他真的真的好讨厌我,若我真的嫁给他,如了自己的愿,可是他呢,他只会更加厌恶我,他会纳妾,纳许多许多房妾,我会每日看着他与别的女人一起,我那才会生不如死。” “菁菁。”谢梵烟听得眼睛发涩,流下泪来,不知道是为了这个聪慧又愚蠢的丫头,还是为了以前的自己。 “你,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蕊珠公主听陈菁菁竟然听了谢梵烟这个讨厌的女人的话主动放下了多年的痴念,又气又恨又着急,转身跑走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谢梵烟不放心陈菁菁,主动提出和陈菁菁同乘马车回去,陈瑾瑜心里奇怪,但并未听说自己妹妹和公主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同意了。 陈菁菁也未拒绝。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懂事又倔强的模样。 几次,谢梵烟都忍不住开口,其实事情也许真的还有希望,那顾庭芝不是什么登徒浪子,反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若是陈菁菁换个方式,未必真的就不可以。 可是终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她没有忘记慕容氏和老夫人的谈话。 她们不会同意陈菁菁嫁入顾府。 若是陈菁菁真的有排除万难,换得顾庭芝真心的那一日,再发现原来真正的阻碍是来自于一向疼爱自己纵容自己的亲人,该多么痛苦。 就这样吧,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让她难过几天,也许就慢慢会好。 这几天会很难熬,自己多陪陪她吧…… “菁菁。”谢梵烟开口,“明日开始,有空的话多来并蒂苑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呆着无聊,没人陪我说话。” 陈菁菁看着谢梵烟,忽而一笑,“好。” 第二日开始,陈菁菁果然每日都会来并蒂苑坐一小会儿,与谢梵烟说说话。 过了些日子,谢府送来的帖子上的日子也到了,是父亲为弟弟谢承嗣摆的周岁宴。 自从谢府回来后,谢梵烟也一直没有再与父亲联系,谢远写下帖子的时候也是犹豫的,可是自己爱妾莫三娘从中相劝,“到底是父母骨肉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尤其她还是王府的少夫人,总不能真的就绝了关系,传出去对我们谢府也不好,还以为老爷您苛待呢。” 谢远犹豫着,想起长女曾经懂事乖巧的模样,心里感慨,到底是给谢梵烟下了帖子。‘ 谢梵烟是带着陈菁菁一同去的,陈瑾瑜并未相陪。 他的拒绝并不出谢梵烟的预料,上次的话说的很明白,他不会再为自己做什么,又岂会再与自己一同去,让谢府上下给自己卖一个面子? 不过还好,因为有陈菁菁的缘故,邹氏与父亲的其他朋友还是对自己十分客气。自己给父亲送上一副松鹤绣图,是王府的绣娘绣的,谢梵烟谎称是自己的手笔,原因很简单,希望父亲可以多记挂一下自己。 谢远果然十分高兴,抚了抚绣图,命送到自己书房。 邹氏在一旁沉了脸。 陈菁菁早就看出长嫂谢梵烟为了分散自己的心思,这些日子没有少找借口与自己做些事情分神,今天更是带了自己来谢府散心。知道一向冷淡的嫂子心里是关心自己的,心里与谢梵烟这几日亲近不少。 嫂子曾提过她一双弟妹的事情,显然是十分喜爱的,自己也想去看看小孩子,便对邵氏提出要与谢梵烟一起去看谢承嗣和谢甄甄一双儿女。 虽然是为谢承嗣摆的周岁宴,邵氏和谢远因为对爱子的珍惜爱护,没有到抓周的时辰,并不把他抱出来见人,生怕惊到孩子。 陈菁菁此时提出,按理合情合理,毕竟谢梵烟是谢府的长女,邵氏一双儿女的长姐。 邵氏不情愿,一旁的谢远却点头,吩咐了一个仆从待谢梵烟和陈菁菁下去看爱子爱女。(未完待续) ps:谢谢~潆洄~打赏。谢谢亲们票票支持,谢谢肯花钱看烟的书,虽然人真的不多,明明也近五百的收……但到底不是烟孤军奋战,有人认可真的很开心。 第七十四章 决裂 上次的事情误会了长女,谢远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如今自然不会再阻拦,何况这几日在爱妾莫三娘那里听了不少关于长女的好话,一些遥远模糊的回忆慢慢重新找回,让谢远添了几分舐犊之情,自己一手教出来的懂事乖巧的长女,从来不是什么恶人,相反还是个心软的孩子,那时候被顽劣的阿煜带累,如今阿煜也走了,她还会不疼惜自己唯一的弟妹? 谢梵烟和陈菁菁跟着仆从出来,往父亲与邵氏的房里走去,好巧不巧,迎面却走来几个人。 居然是顾家几位公子,顾庭芝也在其中,一身蓝色锦袍,一柄折扇,笑容从容得体,端的是风流才俊,在顾家几位公子中最为突出。 谢梵烟担忧的拉住了陈菁菁的手,陈菁菁也看到了,手微微颤抖,竟出了一层汗。 只是脚步未停,依然跟着谢梵烟往前走去。 几位顾家公子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梵烟和陈菁菁,都打起呼哨起哄闹腾起来,这王府的小姐一定又是故意和顾庭芝“偶遇”的吧,瞧吧,这丫头一会儿准会上前搭讪。 顾庭芝皱起眉头,眼里有不耐烦的情绪,脚步却不由得缓了下来,就知道她会不守承诺,只是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气愤…… 谁知谢梵烟却带着陈菁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两个人都不曾看顾家几位公子一眼。 谢梵烟能感觉出陈菁菁身子的僵硬,每走出一步都十分担忧,但幸好,这是个倔强的女孩子。 陈菁菁走过那一行人,一次也未回头。 顾家公子们停止了调笑起哄。都有些讪讪。 “奇怪,这丫头难道不迷恋我们四郎了?” “可能是因为长辈在身边,收敛了性子的缘故?” “屁话,这丫头做事要是能顾及长辈,在京中就不会传出任性跋扈的流言了,我看八成是这个王府小姐移情别恋了。” “有道理,因为我们四郎不理会她。她觉得没意思。故知难而退,如今不知道又看上了哪个王孙公子。” “可不是,小孩子的心性罢了。哪能当真。” 顾庭芝听到这些话,一向不轻易喜怒的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的。真没意思。” 谢梵烟看着面无表情的菁菁,担忧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想将力量温度一并传递过去一般。 菁菁心里一暖,轻轻道:“嫂子放心,菁菁就算仍然想不开,放不下。可是答应他的话,一定做到!” 再也不纠缠于他。 这才是他所期望的。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当初应该更加肆无忌惮一些,那个拥抱可以更久一些。 让现在心里。没有再多的遗憾。 这丫头…… 谢梵烟不再多说,只是握住陈菁菁的手不曾放开。 谢承嗣的乳母还是之前谢梵烟见过的那个,乍然又见谢梵烟,慌忙行礼,心里有些不安,她知道谢梵烟的身份,但仍旧不太安心,上次初见这个夫人就掀起了一阵风波,可以看出夫人是极其不喜欢这位小姐的。 去的时候甄甄和承嗣都在睡觉,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谢梵烟看出乳母的警惕,心里微叹,上次来的确惊到众人,这次不好为难,加上两个孩子都在睡觉,与菁菁看了一会儿,给菁菁介绍了一番便出去了。 身后的乳母才松了一口气。 再回到宴桌,依然觥筹交错笑声不绝,看着父亲意气风发的在敬酒,邵氏红光满面的陪客,谢梵烟看着有些刺目,便将心思放在宴席上,断断续续听着来客谈话,目光一点点的凝注。 据说父亲连写了三道奏折,颇合当今圣上的心,连长公主看了都传出一句妙极,露出尚书右仆射张青递上告老的折子,这位置可以让父亲担任的意思,因此父亲如今,算得上炙手可热。 长公主,谢梵烟在心内摩擦着这个名字。 长公主为何忽然要提携父亲? 猛然间,谢梵烟心内忽然一惊。 长公主害死了姐姐,又怎么会好心去提携父亲?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样有利于她。 有利于她的,必然不会有利于自己,同样,也不会有利于父亲。 父亲,父亲。 姐姐一向是懂事孝顺的,可是真的会因为自己赌气的原因便与父亲绝了交往吗? 还是因为,同样是对父亲的保护…… 若真是这样,自己却因为私心与谢家重新来往,让父亲重认了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对姐姐心意的最大违背! 不要,不要是真的。 若不然,只怕姐姐九泉之下,也会恼恨自己。 长公主放话提携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害誰?怎么害?是不是因为自己上次来谢府拜访,是不是因为父亲给自己下了帖子。 才有了这些?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得逞! 一念至此,谢梵烟再抬眼看向人群中的父亲和邵氏,心微微冷。 难道,连这个借助,都不能有么。 除非得罪死了父亲,不然长公主可能会迁怒父亲,这也是姐姐不愿看到的。 可是若得罪死了父亲,自己还剩多少底牌? 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王府少夫人的头衔罢了。 若这个头衔有用,姐姐还会是姐姐…… 但有,聊胜于无,起码能让那对公主母女行为不那么肆意。 若有朝一日陈瑾瑜休了自己,那么这世上真的只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如何对抗长公主母女俩? 更别提为姐姐报仇了…… 姐姐,当初也这么难,对么? 可是再难,该怎么做。谢梵烟还是明白。 闭眼,复又睁开,再看了一眼这满室的好景,再看了一眼自己生长大的谢家。 然后端起添满酒的酒杯,起身,走向人群中的父亲,和自己名义上的生母。 “父亲。今日是个好日子。女儿敬你。” 谢远酒意微醺,看到女儿乖巧,心里满意欢喜。拿着酒走过去,要与谢梵烟的杯子相碰。 谢梵烟却停住脚步,收起杯子,“父亲如今春风得意。又给弟弟办了这样盛大的周岁宴,女儿敢问父亲几句话。” 谢远疑惑的看向谢梵烟。 “母亲是您嫡妻。她为你诞下我与阿煜姐妹二人,父亲初为人父,可曾欢喜?” 邹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个母亲,自然说的不是她。 “母亲嫁过来嫁妆丰厚。而我与阿煜出嫁却寒酸无比,父亲敢在人前说一句为什么么?” 这下,谢远的脸色也变了。 “当日我与阿煜姐妹出生周岁。父亲可有为我姐妹置办如此酒席庆贺?” “邹氏算什么,一个继室罢了。她生的孩子如何能比得上母亲的?父亲是不是本末倒置?” “父亲,女儿原本想忍,今日不愿再忍,阿煜尸骨未寒,父亲便在这里大肆庆贺,让女儿齿冷。” “这谢家,容不下我们姐妹,阿煜身死,做姐姐的实在做不到在这强颜欢笑!这家里早已没了我的位置,从此我谢梵烟,再不愿登入这谢府一步,没娘的孩子孤苦如草,女儿在这恭祝谢大学士官运亨通,享尽天伦之乐。”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为父不慈,后母冷淡,也莫怪做女儿的不孝!”谢梵烟说罢,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青铜铸成的酒盏被用力摔在案上,惊起了一众女眷。 谢远脸色苍白,不住的冷笑,“好,好,我谢远养得好女儿!” 谢梵烟早已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门外。 陈菁菁尚未反应过来,这嫂子前一秒还在对那一双弟弟妹妹温柔的笑,说话细声,怕惊起孩子,这一秒竟然就这样的与谢家决裂了? 不过脚步快过思想,陈菁菁飞快的跟上谢梵烟。 马车上,陈菁菁小心的瞅着谢梵烟的神色,将温热的手覆盖上谢梵烟的,怯怯的唤了一声,“嫂子。”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来,自己这个嫂子完全与以前记忆里那眉目清冷的嫂子迥然不同。 无论是那日对自己失态的急怒和感同身受般的劝慰,还是今日这般怒发冲冠拂袖而去与母家决裂的气势,都不同。 但是这样的嫂子,喜怒形于色,似乎,更容易亲近。 却原来,嫂子嫁入王府这么多年,自己这个小姑子却第一次开始对长嫂有所了解。 “我没事。”谢梵烟疲惫又温柔的笑了笑。 怎么会没事呢,嫂子心里一定伤心极了。 “没关系,嫂子与谢家决裂就决裂了,咱就好好的在王府享清福,谁也不敢看低你,那些个下人们若是敢说三道四,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们。” “嗯,还有,你父亲怕是也要倒霉,你说的这些早晚会传到皇上耳里,皇上心软,最是见不得这些不顾人伦的,他就算才华再好,怕是也难得到重用了。” 陈菁菁劝道。 谢梵烟抿嘴一笑,这才是自己的目的,不是么? 一来在众人眼里与谢家决裂,二来让父亲还是做他清白平庸的虚职去吧,莫想着高攀。 攀得越高,只怕摔得越惨。 谢梵烟努力想着,想压下自己心内那惘然的情绪,与父亲这般场合这般不留余地的决裂,又岂是她愿…… 却在此时,马车忽然震动了一下。 陈菁菁尖叫一声,倒在了谢梵烟身上,谢梵烟也失措出声。 短暂的平稳后,马车竟又是一颠,竟直接往后倒去一般的趋势。 谢梵烟扶住菁菁,菁菁抱住谢梵烟,两个女人狼狈的相依,精致的马车因为剧烈的动荡,装饰的珠宝玉石不断下跌滑落,而马车的帘子也被掀开,帘外是围观的众人。 “呀,这马好像受惊了,情况不妙啊。” “车夫都滚到车下了,幸好马只是原地不动,没有惊跑。” “原地不动已经够呛了,我看那马车要倒了。” “哈哈,活该他们有钱人平日耻高气扬,今日受报应了不是?” “快看,快看,这马要扬蹄,想要跑的架势啊。” “快快把路让开,马惊了,马要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七嘴八舌的说话功夫,谢梵烟与陈菁菁俱还都未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马果然受惊,拉着谢梵烟和陈菁菁便在大街上疾驰起来。 “啊——”谢梵烟与陈菁菁相抱着大叫。 马车晃晃荡荡,谢梵烟和陈菁菁两个女流,又都是身子纤弱的,前跌后撞间几次差点跌下马车去。 这若真跌下去,以这样的速度,以马车与地面需要踩人肩膀才能下车的距离,非死即伤! 两个人知道好歹,虽然惧怕,还是互相依偎着,抱紧马车上一切坚固可以依靠的东西。 最后,两个人同时选择了马车上钉得牢固的小矮几。 跌跌晃晃间,再坚固的也开始慢慢摇晃松动…… 谢梵烟与陈菁菁相互对视,脸煞白一片。 然后谢梵烟,首先,慢慢松开了手,不再与陈菁菁一起抓着,而是找其他并不牢靠但能撑一时的着力点。 真的对陈菁菁有特别深的感情么,谢梵烟自问,并没有,除了那一晚知道她做傻事后的一些怜爱和惺惺相惜之外,并无其他。 只是,谢梵烟要赌。 赌陈菁菁! 公主抓着陈菁菁不放,是为了什么,为了陈瑾瑜。 而陈菁菁虽是庶女,在王府身份也特殊,谁都要宠爱几分。 若是,她承了自己的情,自己在王府也好过一些。 谢梵烟心内苦笑,拼命扶住马车内壁,拉住玉帘,玉片纷飞,碎了一地。 不能靠自己的夫君,不能靠自己婆婆,不能靠刘老夫人。 只能靠目前的一个少夫人的虚衔! 只能把能依靠的,有希望笼络的人,抓住了。 陈菁菁不知谢梵烟心内百转千回,却看清了谢梵烟的动作。 鼻头酸涩,一声“嫂子”梗在喉内,手上的力道却不松。 人都怕死,谁不怕死? 生死瞬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两个女人都要放弃希望开始不由得想象跌落下去的惨状时候。 忽然一声长啸宛如从天边而至。 被完全掀开的马车帘外看得到有两个人跃上了马车,拉住缰绳,嘴里发出奇怪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啸,受惊了的马,渐渐平复了下去。 陈菁菁感到马车慢慢平稳下去,惨白的脸上终于有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扑上去抱住谢梵烟,痛哭出声! 谢梵烟一手抚着陈菁菁,一手却拿着一个绢帕,死死的盯着绢帕上的字,嘴唇翕动,脸色灰白一片。(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初见 马车终于被停在路边,此时,在车夫位置上的男人才回头轻笑,“让夫人小姐受惊了。” 两个男子,一人白衣,一人玄衣,说话的是白衣男子,待转过身来,谢梵烟心微微一跳。 茶色眸子流转如琉璃,笑容和善,如流水轻淌,眉目清朗,若松林之姿,肤色竟将那一身白衣比了去,白衣犹嫌黯淡。举重若轻,便将二人从生死边缘拉回。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刚经历过一番大劫的谢梵烟,看着白衣男子,脑海里莫名浮现这一句话。 非不曾见过绝色,但此刻足够倾城。 “多谢公子相救。” 一面说着,谢梵烟一面将手中的帕子捏成一团,揣在怀里。 陈菁菁到底是王府出身,一时之间情难自控痛哭出声,但也平复的快,如今又情况不明,外男在外,早已止了哭,看到转过脸来的男子,惊讶出声。 “七哥哥?” 男子眉目微微一挑,看向陈菁菁,有些惊讶。 “七哥哥不记得我了?我是菁菁啊,以前在宫里的筵席上曾见过七哥哥。” “菁菁,哦,是菁菁。”男子恍悟一般的笑了。 “七哥哥别装了,你肯定不认得我,那时候我还小,你也没有看见过我,但我却见过您。我是长康王府的陈菁菁。” 那玄色衣衫的男子闻言也不由得回头,凝了一眼陈菁菁,不做声。 “哈哈,那我们也算缘分,这么多年我只回宫了三回。京中不知多少人忘了我,倒不知道还有个妹妹记得我。” 陈菁菁忙给谢梵烟介绍,原来这位便是当今蜀王,昔日东宫太子殿下的独子,东宫太子殿下急病病逝后,太子妃便主动请示携唯一的幼子看守皇陵,坚决替儿子辞去东宫的头衔。 先皇的爱子病逝。那是先皇与其哥哥。也就是老长康王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先皇悲痛,也大病了一场。那时朝廷大权基本已在长公主和融及其心腹的掌控下,先皇心灰意冷,准了儿媳太子妃最后的请求。 十几年过去,这十几年来。先皇病逝,圣上登基。时光飞逝,圣上并未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侄子在看守皇陵,封了蜀王,而蜀王只回宫了三次。是太后病了三次,蜀王侍疾,虽非亲生。但蜀王尽心尽意,于是太后感念在心。发话,让蜀王回京赋职。 也听说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圣上仁孝,重骨肉亲情,对曾经一贯尊敬的二哥的独子十分念叨,便让其回京。 无论如何,蜀王回京,见义勇为,否则只怕谢梵烟和陈菁菁下场惨烈。 谢梵烟和陈菁菁由衷的感谢,蜀王和玄色衣衫的侍卫亲自驾车,将谢梵烟二人送回王府,并谢绝了进门的请求。 “下次若见,但愿与二位能是朋友,而非陌生人。”蜀王挥手与二人告别。 听说二人出了事,一进门老夫人就命人将两个人请了去。 陈瑾瑜也在,见到谢梵烟带着陈菁菁进去,脸色一亮。 陈菁菁又哭又笑说了经过,“这回多亏长嫂了,不然您都看不到孙女了,少了长嫂那个力道,小矮几才能坚持到菁菁被救下来。” 老夫人与陈瑾瑜看了一眼谢梵烟,眼神各自复杂。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会惊了马,毕竟是大街上,又不是什么险峻地方。”刘老夫人沉吟着。 谢梵烟下意识的按住怀里揣着的帕子,几次想拿出来。 拿出来,王府也许直接会去找公主府,也许不会。 但总是多一份希望。 谢梵烟想来想去,都有些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到底没拿出去。 是因为心里有种感觉,拿出去会很不妙。 “这个您应该去问那马夫,怎么跑来问起孙女来。” “蜀王也是热心,竟然会救了你们。瑾瑜莫忘回头给蜀王府备一份礼送去。” “礼物暗中备过去如何,毕竟蜀王那边,我们也该避嫌。”陈瑾瑜有些犹豫。 “怕什么,今日蜀王救了菁菁和你妻子,怕是京城早传遍了,我们就大大方方的备礼前去相谢,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陈瑾瑜点头,“孙儿明白了。” 刘老夫人又对谢梵烟菁菁两个人宽慰了一阵,念及都受了惊,便让二人回去休息。 谢梵烟一路走回并蒂苑,抿起笑容与脂容等人说了几句话,便将自己关在房里。 从怀里拿出那方锦帕。 锦帕上只有四个字:“烟姐姐,嘉和拜”。 这是嘉和公主对自己示威吧。 谢梵烟忽然很愤怒。 为何她们天家公主,却拿人性命视作儿戏。 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使出的手段却是这般阴险歹毒迫人性命! 可惜,可惜的很,那件东西被姐姐毁去。 她们死也拿不到! 正在愤怒间,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琴声,清幽雅致,慢慢抚平了谢梵烟内心的火气。 谢梵烟打开窗户,往外望去。 是司徒琰。 见到是认识的,谢梵烟忙往外奔去,等一曲间歇,上前问道,“司徒琰,你怎么来了?” 男子轻轻一笑,“老夫人命我来的,听说少夫人受惊,便让琰来为少夫人抚琴,平息少夫人心中惊恐。” 老夫人这么好? 是因为菁菁刚才夸大其词的说的那些自己的好话么? 简直要成了菁菁的救命恩人。 “那你一会是不是也要给菁菁抚琴去?” “这个,老夫人没有交代。” 菁菁尚未出阁,还是个大丫头,自己想什么呢。 谢梵烟不再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捧了脂容递过来的茶水,认真听琴。 琴声在心间流淌,像是一只手,轻轻安抚,慰问着。 谢梵烟心里的怒气戾气,慢慢平息。 与谢梵烟一同专注的是脂容,脂容放下手里的糕点。看着抚琴的人。怔怔出神,脂玉用手在脂容眼前晃了好多遍脂容才醒过神。 “怎么,听傻了?”脂玉悄悄笑问道。 脂容忙低下头。耳根微红。 而此时,并蒂苑外,陈瑾瑜正站在门口,看向院内。表情无悲喜,无惊怒。 “世子要进去么?”身后一个小厮上前问道。 “不了。她不需要我。”陈瑾瑜转身就走。 “老夫人特地叫世子爷来看看少夫人,世子爷真的不进去么?”小厮模样的连忙追上。 “看不看又如何,她无事。” ………… 此时的晔林,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张信纸。面色疲惫,靠在背后的软垫上,老态毕露。 屋子里只有老夫人最信任的环姑。 “给那丫鬟一些银子。再按着那丫头的要求备好东西给她,让她快些回宫吧。” 环姑应了。 老夫人又开口。语气里有深深的疲惫。 “环姑啊,有时候真的想将这些事放下了,太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自个儿经营去,我这半个身子都要进棺材的人,天天这般费心费力,又是为何?” 环姑给老夫人轻轻捶腿,垂眸叹息,“咱们都老了,亲眼看着长康王府从鼎盛走向衰败,也真是无力回天,老夫人不如歇歇吧,这些事交给旁人去。” “我倒是想啊,可是你说说,我能叫给谁,我那不争气的老大儿子,在受过那次打击后不再插手朝中之事,反而游山玩水,做了个闲散王爷,难道我不明白他的心?他是阿晔哥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什么都是顶好的,可是他不敢露出他的好啊,只能藏着……老二儿子城府太深,戾气太重,小儿子又戍守边关,不得重用,瑾瑜又还小,他妻子的事也是我对不住他,你说说,这一筐子的事,我该交给谁呢?” “这事我看不如把瑾瑜少爷叫来亲自商量吧,毕竟只有他是合适的,若真的像信中一样办,只有瑾瑜少爷和少夫人最适合了,老夫人若是担心公主府的,也可以选瑾瑜少爷的丘姓的姨娘。” “这个坚决不行!本就是小家小户出身,不知怎么勾搭上了我们瑾瑜,为了让瑾瑜从谢梵烟那边分神,我也冷眼瞧着不去理会,可是这事交给这个来路不明不清不楚的妾氏,绝对不行!” “的确,论稳妥谁又及的上少夫人呢,老夫人您那时候也是极其欢喜少夫人的。” 刘老夫人皱着眉头,却不言语。 “您是怕长公主府那边不同意?” “倒也不是,我若真的让那边等了,她未必不会给我卖这个面子,只可惜,烟儿这个孩子了……” 环姑一愣,这是自从老夫人见了长公主府的人之后,第一次再这般称呼少夫人。 “不知道长公主为何非不放过她,哎,这件事非她不可,若是成了,我们家总是亏欠这个丫头,还有这次菁菁的事儿……可是想到自己要对这丫头做的,心里就不安啊。” 刘老夫人说罢自嘲一笑,“许是老了,心也软了,罢了,你出去吧,跟红药说一声去,写个帖子去长公主府内请人过来。” ………… 晚上,长公主府。 妆容夸张妖艳的女人横卧在罗汉床上,神情慵懒。 “哦,竟是这么巧?谢梵烟那贱婢这就怀上了孩子?” “回公主,那刘老夫人便是这般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竟不知,这谢梵烟是这般有福的,江城,那老不死的意思是一定要留下这个种?” “回公主,是,刘老夫人说,生下孩子,不久谢梵烟定被驱逐出府,到时候,随公主处置。” “你信么?” 那个叫做江城的年轻文士摇摇头,“会不会是那刘老夫人想要留住她孙媳妇的性命,在这里耍花招?或者是,那谢梵烟已经将她的秘密告诉了刘老夫人?” 长公主神情微凝,随即释然。 “不,不会的,若那刘老夫人知道她的好孙媳妇手里竟然有这种东西,就不会做出给她争取时间的事,反而会彻底将人送到我们手里。” “越老,越怕,长康王府如今虽然不算鼎盛,但也好死不活,刘老夫人妇道人家,最害怕就是王府的基业断在她手里。而谢梵烟,既然与夫婿不合,又岂会将这天大的事说给并不能信任的人听,谢梵烟这小贱婢,我们查了那么多年,倒真是个孤独无趣的人。” “那公主的意思是……” “罢了,就卖给那老不死的这个面子,不就是一年么,本公主等得起。”说着,凝望着手里那个绿松石的扳指,表情模糊不清。 那是她做皇上的弟弟送给自己的礼物。 弟弟性子温和,向来乖顺。 天下凡是好的,他都愿意拿来送给自己。 因为她给了他这个天下。 可若是有一天,这个天下,她想收回呢? 他,给不给? 想着,长公主和融脸上露出微微讽刺的笑容。 难道自己一向自诩不让须眉,也妇人之仁起来了么? 这究竟是给刘老夫人的一年,还是给自己这个同胞弟弟的一年呢? ………… 翌日,一大早,老夫人就让晔林的丫鬟们吩咐下来,今日不用去请早。 谢梵烟用早膳,丘漓月依然若有若无的挑衅,和往常并无什么区别的早晨,除了不用去晔林,这自然是好事。 可是没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颂风就来了并蒂苑。 “少夫人,老夫人请。” 谢梵烟微微吃惊,仔细打量着颂风神情,带着恭敬看不出情绪。 起身拿了帕子擦嘴,脂容脂玉有些担忧。 昨天那琴师来过脂容她们才知道谢梵烟出门被惊了马的消息,俱都惊慌失措,问了好几遍谢梵烟才作罢,今日怎么老夫人要请少夫人去? 平日老夫人可是见面都不愿意搭理谢梵烟的啊。 颂风笑,“少夫人放心去吧,世子爷也被叫去了呢。” 一旁的丘漓月闻言,心骤然一慌。 晔林,老夫人端庄的坐在上首,陈瑾瑜与谢梵烟坐下下面。 屋子里,只有这三个人。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闭眼,又睁开。 “今日叫你们来,是告诉你们,宫里的淑妃有喜了。” 陈瑾瑜面色微微露出喜悦,谢梵烟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位妃子,微微一愣。 “只是,这一胎,伤了根本,太医说了,淑妃这一辈子只能得这一个孩子,生也罢,死也罢,只此一次。” 陈瑾瑜和谢梵烟同时抬头,表情惊讶。 “为了稳固住淑妃这个位置,甚至为了有一日能位列四妃之首,更进一步,淑妃这个孩子,必须是男孩。所以我便叫你们夫妻二人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你们明白了么?”(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改了一些,是七哥哥不是七叔叔,辈分算的好乱啊,我平日连小姨还是姑姑都分得不是很清-- 第七十六章 搬回 谢梵烟听得晕晕乎乎。 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只把自己和陈瑾瑜叫来了。 陈瑾瑜是世子,也就罢了,可是自己这个少夫人不过只是名义上的,连管事的权力都交给了慕容氏。说起来,这也算是他们二房的大事,他们二房怎么都不来人。 “生男生女是命中注定,我们除了日日祈祷祖上福荫庇佑,让淑妃姐姐顺利产子,除此之外能有什么好办法。”陈瑾瑜抬起眸子盯住自己的祖母,表情不似谢梵烟那般疑惑,反而带着丝逼迫。 刘老夫人也看着自己的孙子,表情没有一丝松动,“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姐姐这一胎必须是男,我不信天命,事在人为!你姐姐也是这样想的。”说着,扬起手里的信,陈瑾瑜起身,上前去取。 待陈瑾瑜看完信,面色更加凝重,眸子里的情绪也越来越冷,沉声道,“姐姐糊涂,祖母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颠倒龙嗣,混乱圣上血脉,这是多大的罪名,足够将我们王府整个赔进去!我绝不同意。” 谢梵烟在一旁看着他们祖孙问答,心里仿佛明白了几分,只是摇摇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陈瑾瑜将那封信拍在桌上,谢梵烟便将信拿来,展开来读。 既然也让自己过来了,总是默认了自己知情的权力。 “富贵险中求!别的也就罢了,我们唯一的指望就是你这个姐姐,如今长康王府大权旁落,你祖父昔日战功赫赫,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长康王府渐渐没落成一群由纨绔子弟支撑门面的王府?那样我地下有何颜面去见你祖父?” “若是淑妃这次一举得男,稳固了宫中地位,在皇上面前多抬举几句,消除圣上和长公主的猜忌,假以时日,圣上会再次重视我们王府。” “退一万步说,就算消除不了圣上与长公主的戒心。若是男孩。还能从小悉心教导,长大不愁不成材,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国之栋梁,再由你与你父亲辅佐之,教他韬光养晦之法,安国定邦之术。用兵一时,早晚会重振王府声威!” “再次。太后喜爱小孩,若是男孩,懂事乖巧,得了太后喜欢。就算皇上他们再猜忌忌惮我们王府,太后总会护着孙子的,只要这个孩子能好生成长。那我们王府迟早有一日扬眉吐气。何况宫中势力分明,里面的娘娘岂有善茬?我们这样也是给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多一重保障。无论如何,淑妃必须诞下健康的皇子!” 刘老夫人一口气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再次看了一眼自己孙子,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吹着气慢慢的喝。 谢梵烟也读完了信,心跳得极快,一张脸煞白。 天哪,自己看到了什么? 天哪,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事? 天哪,这叫什么?这叫胆大包天! 只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叫自己来。 与刘老夫人一直不和,难道她要找这个做借口灭自己的口? 不不,这个总是不至于的,谢梵烟摇头,想摆脱忽然冒出来的许多不合实际的想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祖母!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阖府上下祈祷,祈祷淑妃姐姐能诞下皇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才是真正的为了王府!” “你若还是长康王府的世子,这次便听我的,确保天衣无缝。” “皇宫人多口杂,怎么能够做到天衣无缝,姐姐一步行差就错,赔上的可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王府!” 谢梵烟无措的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来自己并没有发言权,二来陈瑾瑜讲道理讲的也比自己清楚。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陈瑾瑜能够说服刘老夫人。 “好,很好,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将这封信送往皇宫,交到皇上手里,大义灭亲!这样可以牺牲你姐姐,换回皇上对你的信任。二来,就是按着这封信去做,去相信你姐姐,正如你姐姐相信我们一样。” “祖母忘记还有第三个选择了么,就是将这封信烧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陈瑾瑜安静的看着刘老夫人道。 “只有这两个选择!别无其他!你现在烧了这封信,我立刻就换衣服进宫面圣,检举自己的亲孙女!”刘老夫人很少这般疾言厉色过。 “为什么是我们,祖母。”陈瑾瑜有些疲惫,“你可以找二叔二婶去商量,那是他们的女儿。” 刘老夫人看孙子态度软了下来,也慢慢坐了回去,抚着眉心:“为了万无一失,这件事情不方便更多人知道,哪怕是你二叔二婶都不行,而你们,你早该想到不是么,锦和还未成亲,如今府里最合适的就是你们了。你选择吧,是只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还是等我去面圣,让天下人都知晓。” “您这是在逼迫孙子。” “我若是不逼你,只怕你都要忘记你是长康王府的世子了。” 谢梵烟越听越是不对,刘老夫人愈加坚持,而陈瑾瑜倒是无话可说。 正要说什么,却听陈瑾瑜声音终止了这场争论。 “您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吧,我们都听您吩咐。”陈瑾瑜坐在椅子上,将头往后靠,面色依然十分难看,情绪波动平缓了些,有些淡淡无奈和困倦。 尘埃落定。 “祖母!”谢梵烟看陈瑾瑜放弃了争论,不由得起身唤道。 “烟儿莫急,一会儿我有话单独与你说。”刘老夫人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慈爱。 烟儿…… 谢梵烟打了个寒颤,刘老夫人何时这般叫过自己,看着陈瑾瑜已经认命般的垂头,表情像是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用手指一下下的敲着红木椅子上的扶手,心里着急,对刘老夫人大声道:“祖母,请您三思啊。” 刘老夫人摆摆手,“你现在不要说,等我一会与你单独说。现在你们都安静,认真听我说。” ………… 等谢梵烟再出晔林的时候。恍如隔世一般。 再不是独自一人离开了。是陈瑾瑜拥着自己,回了并蒂苑。 约莫到午膳的时候,府里上下所有人都传遍了两个消息。 一是他们的世子重搬回了并蒂苑; 二是他们的少夫人有了身孕。 府里上下一片哗然。 敢情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世子爷并没有冷落少夫人,这不,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反倒是那个专宠的丘姨娘,到现在肚子还没什么消息。 在晚膳的时分。关于此事最新动态又传遍了王府,原来少夫人克老夫人也是假的。只是少夫人患了疾病,借此让老夫人配合着少夫人自己演一场戏,好让少夫人在并蒂苑专心养病,至于那饮鸩酒自尽。根本不是自尽,而是病发,症状与饮鸩酒相同。 而世子爷也是为了顾全少夫人的名声。不愿将此事外传,才拿丘漓月做幌子。实际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今少夫人病已痊愈,且有了身孕,世子爷自然要重新搬回并蒂苑。 谢梵烟听说后不由得苦笑,不知这真是下人们随口编的,还是刘老夫人授意的谣言,还真是扯得没有一点谱。 陈瑾瑜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几个仆从正在收拾打理,刘老夫人还专门遣了四个晔林手脚伶俐的丫鬟送来,要帮助谢梵烟养胎。 与此同时,还专门雇了两个厨娘,日日在小厨房为谢梵烟做营养的药膳。 一场戏,当真是完美的开幕了。 只是想到从此要与陈瑾瑜同床共枕,谢梵烟心内依然觉得别扭,只是做戏要做全,同屋而歇是必须的。 脑海里想起刘老夫人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我知道你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是什么人,哪里是如今的长康王府得罪的起的,我原本打算冷眼旁观,可是如今既然要合计这事,我便给你一个许诺,此事一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对外宣称你生的时候危险,结果去母留子,然后再把你远远的送走,远离王府,同样也远离长公主。你看如何?” 至此,谢梵烟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提议,还有随之而来的一切计划和危机。 没有比离开更合适的了,刘老夫人竟然早知此事,毫不忌讳的表明了立场。 也就是说自己会是在长公主一声令下便迅速被抛弃的人。 何况自己如今面对陈瑾瑜也是尴尬。 没有什么是比离开更好的决定了。 谢梵烟看着忙里忙外的一众人,心里淡淡的想。 而雪茹匆匆的脚步打乱了谢梵烟的回想。 “少夫人,月华居的丘姨娘来了。” 谢梵烟听了有些心烦,今日发生的事太多,都在心里还未回味过来,并不想理会这些争风吃醋的事。 “她怎么来了,不知让你们看好门么。” “婢子无用。”雪茹低头,掩饰下闪烁的目光,“婢子没看好,让丘姨娘闯了进来,婢子根本拦不住。” 原本也不想为难雪茹,看雪茹有些怯意,忙安慰道,“知道,是她心急,不是你的问题,既然人来了,就迎进来吧。” “是。”雪茹应声告退。 丘漓月很快进来,独自一人,并未显示出如何狼狈疯狂的模样,依然是娴静有礼,不似方才雪茹说的那般拦不住的人。 疑惑只是在谢梵烟心里一闪而过。 在丘漓月与雪茹间,谢梵烟无疑只会相信后者。 因为那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许是觉得习以为常理所应当却总是忘了一点,自己如今早不是那个让雪茹效忠的谢梵煜了。 “少夫人。”丘漓月恭顺的行礼,一如往常。 “你来了。”谢梵烟冲她笑笑,“可是找世子,世子爷在里面,正指挥着收拾房间呢。” 丘漓月也不再客气,同样回以微笑,应了声“是。”便往里屋走去。 待到门口的时候,想到自己想见的人,推开门便是,丘漓月反而犹豫着不敢推了。 今日的事,同样超出了她的预料。 而那些传言,让丘漓月觉得可笑,可笑的同时却戳中了自己心头的疤,少夫人怎么有孕了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丘漓月并不信,只是她记得前些日子里有一日世子爷是宿在并蒂苑,而那一夜自己也一夜未眠。 就是那一夜么?明明世子爷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连自己说话都不得不带了几分小心,小心的同时也放下了心。 可是,在那一夜还是发生了什么,是么? 那这个少夫人,当真是好福气,自己如何挡都挡不住。 可是,为什么那一夜世子与她便有了什么? 明明……这几个月来世子爷夜夜宿在月华居,却从未对自己越雷一步。 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是枉然。 他不爱么?对自己分明是那样用心体贴。 他爱么?为何却…… 难道他还在嫌自己身子脏? 丘漓月的眼里写满了痛苦。 那是因为他啊,因为他,自己才会被那几个畜生玷污。 也因为自己被玷污,他才终于答应带自己回府,并许诺一生一世,不再让自己受任何委屈。 他难道不知道么,得不到他的爱,便是自己最大的委屈啊。 以为与他会这样一直住在一起,他对自己太好,以至于自己甚至奢求了正妻的名分,以至于自己甚至不再着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放浪的女人,所以也与他淡淡相对,不越雷一步,总想着天长地久,孤男寡女,总有一夜会发生什么,却不想,宛如黄粱一梦,梦醒竟是这般境地。 她还是那个她,从未得到过自己所爱的男人。 丘漓月笑容发冷,里面有彻骨的绝望。 闭眼,眼里蕴出泪意,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门里,那人正坐在桌边,翻着一本书,屋里有些乱,灰尘漂浮在空中,少夫人和那人的仆从们在手忙脚乱的摆放柜子,可他就坐在灰尘里,眉目干净,仿佛一尘不染。 陈瑾瑜看见丘漓月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书,温和笑道,“你怎么来了,快坐下。” 丘漓月哀哀一笑,那笑容竟让陈瑾瑜不敢直视,“爷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妾身难道不该来问个究竟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争论 “我本想着收拾完这些,再去亲自和你说。”陈瑾瑜向丘漓月伸手,丘漓月忙上前几步,拉住。 “我会常看你,你有什么需要或者短缺的,随时都可以找悦风,不会有人为难你。” 丘漓月美眸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来,“妾身在哪里都好,爷不是不知道,只要有爷的地方。月华居若是没了爷,该多么冷,多么凉,妾身怕。” 一旁的脂容脂玉闻言,不由得侧目,目光鄙夷,还真是够煽情的。 陈瑾瑜看着丘漓月,将手里的那一块细腻的冷玉放开,丘漓月不依,重新将手放在陈瑾瑜的手上。 “别这样,听话。” “爷,为什么?” “我去你那里住,原本就不合规矩,祖母早就有意见了。” “妾身不是问的这个,妾身问的是,少夫人怀的孩子。” 陈瑾瑜想起这事,心里又是一阵烦乱,但看到丘漓月,到底没有表露出,只是淡淡道,“少夫人怀了我的孩子,嫡长子或者嫡长女,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虽然陈瑾瑜没有将心里的那些烦乱纠结表现出来,可是这极冷极淡的语气对丘漓月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和打击。 “爷,是妾身僭越了。”丘漓月泪光楚楚,“妾身只是……” “好了,别说了,你先回去。”陈瑾瑜不愿再看那含泪含怨的脸,别过头,看向忙碌的房间,“我说过,会常去看你。谁为难你,你都可以与我说,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个许诺我一直记着,直到哪一日你想要离开,我也会放你走。”说到后面,陈瑾瑜压低声音。只有丘漓月听得清楚。 丘漓月心中大恸。难道这个男人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么? 不,他明白,他一直明白。只是他一直狠心。 “是,妾身告退。”丘漓月终于放弃,其实她一路来也没有想好说辞,让他回去么。他会愿意么?他周到细心,体贴温柔。可是自己却一次也不敢在他面前真正放肆任性过。 不合规矩,是啊,不合规矩,她来的是王府。步步小心谨慎,唯恐走错一步,落人笑柄。她最恨也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说这句话。纵然别人不说,她看别人的眼里也写的是这句话。 她是小门小户出身。甚至身子是脏的。 若不是陈瑾瑜为自己隐瞒,她如何进的来这钟鸣鼎食之家? 再说多,只怕别人也会笑自己不知餍足。 专宠么?她知道的,不是这样。 她爱的男人,曾一度那么近,近到以为咫尺可得,最初他搬来的时候,每日早晨醒来都要去寻他,生怕有他的画卷会像云烟一样飘走,自己陷入的仍然是求而不得的苦楚。 后来,日日月月,他都在。在自己抬眸便可以触及的地方,她心中窃喜,亦成习惯。 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自己当日与他如是说,他凝着自己,说太委屈。 那样的眼神里,可否有情? 丘漓月恍惚的退了出来,看到少夫人谢梵烟仍旧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并无喜,无一丝高兴的神色。 仿佛今日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这样的神色却更加刺痛丘漓月,自己当初炫耀的喜,她淡淡笑过,不曾在意,如今自己的哀与乐,也仿佛不入这个人的眼。 如今,她的肚子里,拥有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比拟不上的,他的孩子。 真是好命啊。 丘漓月轻轻一笑,上前屈膝行礼告退。 谢梵烟回过神,看着她点点头,又将目光飘开。 丘漓月捏紧手里的帕子,一步步倒退离开。 你眼中无我,我眼里有你。 胜负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你有我无可比拟的,我亦有你永远比不上的。 那就是,我是他永远都不会去伤害的人。 等里里外外的都忙活完,并蒂苑,已是两个人的并蒂苑。 谢梵烟走近内室,看到陈瑾瑜的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看书,心里涌出阵阵的暖意,还有迷惘和不安。 自己的情绪,那缕残魂的情绪,融成一体,让谢梵烟的眼里,又是喜又是忧。 习惯性的捂住心口,姐姐,这便是你真心想要的是么。 只是看着这样的背影,你便如此欢喜。 陈瑾瑜听见响动回头,刚好看到谢梵烟愣愣的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怎么,不习惯么?” 谢梵烟抿了笑意走过去,“还真是有些呢。” “关于祖母说的事情,你怎么看?”陈瑾瑜笑了笑,又慢慢收起笑意,问向谢梵烟。 “还能怎么看,爷不是都答应了么?” “答应只是权宜之计,祖母性子向来刚硬,若我们不答应,只怕祖母真的会去圣上面前大义灭亲,可是我们真的要按祖母说的去做么?” 谢梵烟歪着头看向陈瑾瑜,“不做怎么办?” 陈瑾瑜微微皱眉,最初谢梵烟明明是情绪激动的要反对,可是不知祖母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然答应了下来,神色里还有一丝欢愉。 “不做有很多办法,比如你身子太弱,未去病根,孩子没了,这样与宫里的姐姐日子就对不上,那样祖母也没有办法,再威胁你我也没用。” 的确是好办法,谢梵烟微微一怔。 随即看着陈瑾瑜明媚的笑,“我觉得有这空,爷不如多想想其他的,比如,怎么确保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谢容玉!”陈瑾瑜加重语气,“你我都明白这件事有多危险。” “你我都明白,难道祖母就不明白了?祖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听她的,一定可以助淑妃一举得男!” “谢容玉,祖母到底与你说了什么?”陈瑾瑜语气有些不悦。他觉得谢梵烟应该和他一起义愤填膺,想出解决的对策,而不是任由祖母犯糊涂。 “没说什么,不过你说的那个法子是没有用的,孩子是假的,这些日子为我诊治的大夫都会被你祖母收买,你能策反么?若是真的那么容易策反。那大夫绝对不是可以信任的不是么?不能被信任的会被你祖母安排做这样的事?既然是完全听命于祖母的大夫。会诊断出我流产的脉么?”谢梵烟一心要做这事,并且会尽力万无一失,才能暂时获得庇护。以及可能脱困的机会。 若是长公主以为自己死了……公主在明自己在暗,自己不会一举一动都在公主府的掌握中,起码不会再出现惊马的事件吧。 “所以我才要找你商量法子,办法总是想出来的。” “你确定你真的能想出万无一失的办法?”谢梵烟抬眼。 “如果我们认真构想策划。办法总会有。”陈瑾瑜回答的很肯定。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三个人一起。为宫中的淑妃姐姐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想办法完善这个计划,而不是一味的逃脱责任。” 陈瑾瑜闻言,忍不住拂袖而起:“逃脱责任!谢容玉。你想明白再说话,我就是为了王府上下才要反对这个计划的,就是因为我要肩负起世子爷的责任!这万一有个闪失。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去顶罪去被杀头么?那是王府上上下下,全无活路!” 这个自己又岂会不知。 谢梵烟垂眸。眼神闪烁。 的确,若是真的能有一个逼迫刘老夫人放弃这个计划的办法,那对王府来说是件好事,不用面临灭顶之灾的可能。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可是,若是成了…… 若是成了,的确对王府来说有百利无一害,淑妃地位得到巩固,甚至提高,王府也跟着沾光,而自己,也能暂时远离危险。 而自己真“小产”了,陈瑾瑜是她的孙子她不会责罚,只怕刘老夫人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 对自己来说,利弊太好权衡。 “陈瑾瑜,你若有什么想法,藏在心里,不要与我商量,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去祖母那里告状。祖母执意如此,身为后辈的我们只能鼎力相助,不问其他,与其在这里争吵不休,还不如现在开始居安思危,想出计划所有的漏洞,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疯了,你们都疯了,祖母疯了,你也是。”陈瑾瑜失望的摇头,“你们都被一个皇子给蒙了眼么?到现在除了皇后的嫡长子之外没有一个皇子存活下来,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是众矢之的,淑妃真的能够应付这些么?倒不如公主,或许可以保的一世久长安康。” “这样简单的道理,聪慧如你,难道不会懂?” 谢梵烟垂眸,避开陈瑾瑜失望的目光,她怕自己会心痛。 不是自己,是身体里的那意识。 却能左右自己的情绪。 她不能心软。 虽然她能够想到,若是姐姐还在,她的选择一定会相帮陈瑾瑜。 很简单,一来她对陈瑾瑜啊爱恋之心,二来她一向是只顾全大局不考虑自己的人,她不会像自己一般瞻前顾后,只会看到王府上下的性命,为了这个哪怕只是很小的可能性的几率,她也会坚决站在刘老夫人的对立面。 可惜,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人,是自己。 她想自私一点。 所以这个谈话注定是不欢而散。 可是陈瑾瑜却连个躲避散心的地方都没有,不得不在自己身边,双目相对,又立刻厌烦的挪开视线,两个人便在这间屋子里。 谢梵烟有些无奈的笑。 倒也真的是冤孽。 于是很快二人都找到了可以同在一个屋内并且视线可以不相撞的办法。 一个躺在床上看书。 一个在拉开屏障,隔绝了那人。 谢梵烟才坐在罗汉床上,随手拿过一个前几天心血来潮绣了几针的绣品,继续绣。 脂容脂玉几次进来,都欲言又止,冲谢梵烟挤挤眼睛。 谢梵烟才恍悟,别说外面的丫鬟婆子们了,就是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一定对现在的变化十分不解。 也是该给她们一个交代。 谢梵烟放下手里的针线,跟着脂容脂玉出去。 雪茹也在外面,探头探脑。 等谢梵烟走出屋子,都迫不及待七嘴八舌的开口,“少夫人,少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少夫人真的怀孕了?”脂容脂玉满脸怀疑,陈瑾瑜上次过夜的情况她们是看清楚的,谢梵烟穿的那么整齐,抱着膝盖睡着了,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呀。 还是说果真发生了什么,然后少夫人又穿戴整齐的那样睡了? 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几个人困惑了一天了。 雪茹还好一点,那日她在小厨房做早点,没有看到,只是脸上的疑色也不比脂容脂玉少。 若是几个人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除了带着疑惑之外,还带着一丝不甘,瞪着谢梵烟,不错过她将要说的每一个字。 只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在谢梵烟身上。 而谢梵烟又有些犹豫。 按老夫人的意思,连二叔和慕容氏都不能告诉,自然是不该让更多人知道的。 可是自己这一装就是十个月,临了还要做足一场戏,真的可以瞒过她们么? 她们若有一日不是靠自己得知这件事,该多么难过。 身为贴身的丫鬟却被隐瞒了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谢梵烟知道,她们是可以信赖的。 仔细考虑了一番,谢梵烟才开口,“我告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那一晚自然是发生了什么。” “但我怀孕却是假的。” “我买通了王府大夫,就是为了演一场戏。” “你们看,现在世子爷回来了,并蒂苑又热热闹闹的了,你们三个分派的活计可以少一些,多歇着了,一举多得。” “啊?!”几个丫头都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 “少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脂容先开口,眉毛皱成一个死结。 “是啊,少夫人,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都完蛋了!” 雪茹没有说话,脸上表现出震惊,目光闪烁。 “所以啊,为了不让咱们完蛋,你们可千万守好这个秘密。”谢梵烟笑一笑,轮流刮了三个人的鼻子,“开心些,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没有到绝路的时候呢,别杞人忧天。”这话说得很坚定,不知在说服几个丫鬟,还是在说服自己。(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送信 自从谢梵烟与三个丫头说了“真相”,脂容脂玉连续好几日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见了谢梵烟都会忍不住的瞪眼,似乎在埋怨她的自作主张。 谢梵烟只是嬉皮笑脸的应对。 脂容脂玉又无奈的摇头。 连她们都没有发现,少夫人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以前多了。 以前那个不苟言笑,总是蹙着眉沉思的少夫人,不知不觉的变了。 脂容脂玉太过亲近,反而不察,陈瑾瑜无意间瞥到谢梵烟对自己两个丫鬟做鬼脸,目光却深了几许。 何时见过这样的笑靥。 以前她也笑过,笑的端庄温和,很好的拿捏住尺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那是大家闺秀经过训练指导后的笑容。 原来她也会这样亲昵的笑,笑的眉飞色舞,笑得没心没肺。 可惜,身为夫君的他,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却始终走不进她的心。 陈瑾瑜自嘲的笑一笑,放下手里的书,推开门走出去。 谢梵烟待所有人离开后,一直扬起的笑脸终于垮了下去。 跟陈瑾瑜共处一室的感觉,好累。 不能与他视线相撞,还必须时不时用余光注意他的动向,避免一切有可能的接触,最后还要克制内心时不时涌现出的悸动——那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悸动,融入骨髓,难以舍弃。 所以当陈瑾瑜离开这个屋子的时候,谢梵烟只觉得巨大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苦笑了一下,起身开始蹦蹦跳跳。活动一下就坐不敢动的身子。 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谢梵烟长长的舒了口气,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意,连忙回头,是去而复返的陈瑾瑜。 “你在没人的时候都会这样么?” 这是什么话。 谢梵烟有些尴尬,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喝水遮掩一下自己的表情。 “那个茶壶里还有水?还真是厉害。我明明看你一个早晨来回到了好几杯水了。” 谢梵烟身子一僵。手里的茶壶果然倒不出水。 “这原本就是装饰的紫砂茶壶,不是用来缓解尴尬没事找事坐立不安的时候来回倒水的。”陈瑾瑜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阿玉。你好像很怕和我呆在一起啊。” 一声“阿玉”让谢梵烟有了短暂的恍惚,不过片刻,便醒悟过来那不是自己的阿煜,扯起笑容。“还真是有一些,世子爷看来赋的是个闲职。不用去忙公务哈。” “看来阿玉还真是怕我,怕的都忘记了,本世子不过是个闲散的世子,不担职务。只需偶尔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就是了。” 额…… “那难道我们一天就这样在屋子里坐着?” “哦,若是阿玉愿意与我携手同游,我也是乐意之极。”陈瑾瑜懒懒的坐下。坐在谢梵烟的正对面,看着谢梵烟脸上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上扬,总算是个有趣的发现。 携手同游…… 谢梵烟用力的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这个还是不了,毕竟我有了身孕,还是坐在屋子里最稳妥安全。” 陈瑾瑜笑意抿的更深,“看我的夫人,还真是入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呢。还是说,夫人这是在暗示什么?” “哦,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谢梵烟看着陈瑾瑜凑得越来越近的脸,心跳的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勉强维持住笑容,问道:“什么方法。” “当然是对付祖母的法子啊。” 谢梵烟扭过头,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陈瑾瑜的话语里,这人,果然还不放弃呀。 “千万别告诉我,小心我告诉祖母。” “夫人真的不想知道么?”陈瑾瑜玩味的一笑,起身忽然揽过谢梵烟的腰肢,细而软,却未能打动陈瑾瑜,让陈瑾瑜心乱了一瞬的是,这身子骨的瘦,不过心很快归位,继续带着不正经的笑意凑近谢梵烟,“这个法子啊,还真不怕告诉祖母,那就是……为夫让夫人真的怀孕啊,这样保准能够和宫里的姐姐错开生子的时间。” “啊?!”谢梵烟吓了一跳,又不敢挣脱陈瑾瑜,只能僵硬着身子笑呵呵道:“爷还真会开玩笑。” 陈瑾瑜却忽然收起笑容,表情认真,“你觉得为夫是在和夫人你开玩笑?” 谢梵烟不敢说话, 谢梵烟强作镇定,“既然大夫诊不出我流产的脉,那更加不会诊出我真正有孕的脉,说不定偷偷给我一碗红花,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瑾瑜眯了眯眼,“夫人紧张什么?” 谢梵烟僵着身子不敢答话,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随即陈瑾瑜放开自己,往门外走去。 压力感骤失,谢梵烟心里一松,喘了口气。 却不想陈瑾瑜并没有出门,只是叫来小厮悦风,让他去请大夫来。 “少夫人喝了杯凉茶,肚子有些难受,快让大夫来看看。” 悦风惊异世子爷对少夫人这般用心紧张,也不敢含糊,应声就往外奔去。 包括俞大夫在内的两个大夫过来,一一诊了脉,然后装模作样的开了一个方子,随即说脉象正常。 陈瑾瑜冷笑一声,撕了药方。 两个大夫有些尴尬的垂手立在一旁。 “这里就我们四个在,你们不用装这个样子,我让你们来是教你们好好的给少夫人诊脉,看看她身子是怎么回事,然后开一些滋补的药方,把她养胖了,日后装的也能更像一些,若不然有个差池,祖母不会饶过你们。” 谢梵烟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这陈瑾瑜不是巴不得装的不像好让自己露馅么? 两个大夫相互对视,苦笑一声,又唯唯诺诺的重新诊脉。然后互相商议着重新开了一个药方。 陈瑾瑜命悦风进来,将方子拿去小厨房,嘱咐要日日给谢梵烟煎药,喝一碗。 等人都走了后,陈瑾瑜瞅了一眼谢梵烟,撂下一句,“我可不是为了你。”说罢便重新往床榻走去。拿起一本书。 谢梵烟心里一记白眼瞪过去。自己才不会自作多情。 也起身,拉上了屏风,眼前终于清静了。 屋里的人正别别扭扭。而外面的人都已经传遍世子爷因为少夫人贪嘴多喝了一杯凉茶而请大夫的事情,都说世子爷对少夫人紧张的很。 而晔林那边已经赏下不少东西往并蒂苑送去,随即王妃李氏,二房的慕容氏也都备下厚礼送去并蒂苑。 都是世子爷陈瑾瑜亲自出门见客。谢梵烟并不露面。 于是世子爷对少夫人的保护又被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 月华居内,丘漓月又摔了一个仿古的细瓷花瓶。旁边的纤纤忙安慰:“姨娘可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却让世子心疼么?” “世子。世子他会心疼我?他眼里只有一个少夫人了。”丘漓月恨恨道。 “姨娘千万别这样想,世子爷他怎么会不心疼姨娘,如今世子爷眼里的可不是少夫人。而是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世子爷只是看重他的孩子罢了。姨娘千万要想开。” 丘漓月怔楞了片刻,想起的却是自己走前少夫人无视自己的画面。 那女人,现在心里很得意么? 倒也未必会得意,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真不甘心啊,别人觉得理所应当的,却是自己求而不得的。 世子爷,陈瑾瑜…… 丘漓月咬牙,想起一事,对纤纤吩咐,“去拿纸笔过来。” 纤纤忙去准备。 丘漓月很快写好一封信,却又犯了难。 这信,要怎么送进皇宫呢。 忽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热闹喧嚣的声音,丘漓月蹙了蹙眉头,“去看看,外面又怎么了?” 纤纤又跑出门,过了一会儿工夫回来,“姨娘,是宫里来人了,好像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赏下了不少东西,老夫人直接带着人往并蒂苑去了。” 感受到丘漓月的沉默,纤纤又立刻道,“姨娘别往心里去,都是看在世子和世子孩子的面子上,可不是为了少夫人,少夫人以前何曾得脸过?” 世子的孩子,不就是她的孩子么? 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所有的荣耀,现在难道还不是给她的么? 丘漓月笑了一笑,笑容很美,却让纤纤生生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冷。 丘漓月收起信,道:“给我梳头更衣吧,并蒂苑那么热闹,我也该去看看。” 并蒂苑如今的确热闹。 淑妃除了赏赐下不少东西,还将自己的亲信魏嬷嬷暂时借给了谢梵烟。 这个魏嬷嬷陈瑾瑜认识,以前是王府的人,来历可不一般。 她以前是训练府里暗卫的人之一,身手了得,老夫人专门让她跟着淑妃入宫,淑妃几次化险为夷,多亏了她。 虽然称她是嬷嬷,可是年纪也并不是十分大,比陈瑾瑜大了十岁左右吧,相貌看起来还很年轻。 陈瑾瑜一看见她,心里就是一沉。 看来自己这个姐姐,是下定决心。 谢梵烟出门,眸中含着娇羞欢喜,拜谢了宫里太后和淑妃的赏赐,老夫人脸上也极其和蔼,亲自扶谢梵烟起来让她入座。 陈瑾瑜小心的守护在谢梵烟身后,举动十分小心,眼神全落在谢梵烟身上。 丘漓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上前给老夫人世子少夫人一一请安,老夫人正眼不瞧她,谢梵烟对她含笑点头,而陈瑾瑜并未答话。丘漓月站起身来,半分委屈的神情也不敢露,只能站在最后,眼望着那个眼里嘴角都是笑的男人,期望他可以看自己一眼。 可是,一眼也没有。 丘漓月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并蒂苑外,随淑妃太后一起来的内侍宫女们,走了出去。 谢梵烟应对了一阵,便借口太累回了屋子,陈瑾瑜也一步不离的跟了进去。 进了屋子,陈瑾瑜对谢梵烟说起魏嬷嬷的来历。 谢梵烟闻言心里倒是踏实,不是个简单的人啊,那太好了,可以保护自己不再被公主府的两个公主折腾了吧。 面上不敢露出,只能跟着陈瑾瑜长吁短叹了一阵。 陈瑾瑜停住嘴边的话,看向谢梵烟,忽然道,“阿玉,你这表情实在太假。” “啊?”谢梵烟吓了一跳,抬头,正对上陈瑾瑜带着几分冷笑的眸子。 “你眼里的笑藏不住都要溢出来了。真的这般高兴?以前你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倒是越发傻了,掩饰都不会了。” 越发傻了? 怎么说话的这是。 谢梵烟有些恼怒,道:“好吧,我也不瞒你,我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我很安心。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哪天就被人害了。” “谢容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怕我害你?”陈瑾瑜目光流露出恼怒。 谢梵烟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她怕的是和融、嘉和两位公主,但此时此刻,嘴里的话却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我不害怕么,你一心想破坏这个计划,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一了百了,用我一人保王府上下性命,这可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你!”陈瑾瑜闻言气极怒极,“你就是这样想我?” 谢梵烟的心忽然慌乱起来,那份慌乱几乎要控制了谢梵烟的情绪,让谢梵烟想伸手抱抱陈瑾瑜,平息下他的愤怒。 真是的! 谢梵烟有些无力的丧气,明明这不是自己对陈瑾瑜的情绪,可是偏偏左右了她。 伤人的气话再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下去。 “真是,不识好歹!”陈瑾瑜搁下这句话,掀袍出了屋子。 谢梵烟这才捂着心口,慢慢坐下,喃喃道:“姐姐,这个人是个坏蛋,他欺负你还欺负我,你可别再喜欢他了……” 送走宫里的人,魏嬷嬷便留在了并蒂苑,什么活儿都不做,只是等谢梵烟一出屋子就跟在谢梵烟身后。 “魏,姑姑。”谢梵烟看着显得还很年轻的魏嬷嬷,实在叫不出口那声嬷嬷,只能改口。 女子只是挑一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头算是应下。 谢梵烟心里松了一口气,“魏姑姑,您累的话可以坐一坐歇息,我就是在厅里喝喝茶,不做别的,也不见别人。您站在我身后都快一个下午了。” “婢子无事。”魏姑姑说话轻快简短。 谢梵烟只能讪讪住了口。 淑妃派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是在提醒自己别想耍花招,乖乖安全的“生下”肚里的孩子吧。 所幸自己也没想耍花招,否则不免又要耗费心力去应对。 现在急的跳脚的那个估计是陈瑾瑜才是。 想着谢梵烟忙又端茶杯,掩饰下嘴边得意的笑容。 “嫂子,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笑容都快从你眼睛里溢出来啦。”陈菁菁说着话走进来。(未完待续) ps:这章修改好了,晚上继续,网还没好,估计又要来网吧了--给大家带来困扰的话感到很抱歉。 第七十九章 策反 这孩子,不愧是那家伙的妹妹,说的话都一样,难道自己表现的真的这么明显? “你这几天都没来,倒还记得我。”谢梵烟轻咳一声,放下杯子,看向陈菁菁。 “嫂子这里这几天人来人往的好热闹,菁菁就不来凑热闹了,这不,嫂子现在无聊了,菁菁就过来与嫂子说话。” 说着,陈菁菁走到谢梵烟面前郑重的行了个礼,“菁菁在这里恭喜嫂子了。” 谢梵烟看到心里一酸,有些愧疚,忍下心里情绪,反倒是笑道,“估计这么多天来听到的恭喜,都不如你的这一句真心。” 陈菁菁闻言也笑,“现在嫂子可是扬眉吐气了,外面的下人可都不敢怠慢嫂子,不管真心假意,嫂子受着就好了。”说完将椅子搬近靠近了谢梵烟,好奇的盯着谢梵烟的肚子,小心道,“我能摸摸么?” 谢梵烟眼里又是一酸,说不出话来,点点头。 陈菁菁倒没在意谢梵烟的表情,用手抚上了谢梵烟的肚子,表情温柔,“这里真的有一个小宝宝呢,他以后还会叫我姑姑。”说完又忽然惊喜的叫唤道,“诶,他好像动了动,他知道我呢!” 饶是谢梵烟心里再酸涩,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笑了笑,“傻孩子说的也是傻话,他怎么会动呢。” 陈菁菁嘻嘻一笑,“我真的感觉到了。” 约莫是我肚子叫了吧,刚才喝了一碗苦药,再没胃口吃别的东西,到现在还饿着。谢梵烟心里吐了吐舌头。 看到陈菁菁的模样,想起自己当初在梁国公府第一次怀了孩子。那般欢欣喜悦,也是阖府的人来恭贺,可惜,没有一句真心。 付青彤那些日子是真的紧张自己的,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再没有去别的院里鬼混,日日守着自己。温柔小意。仔细妥帖。 那段日子对自己来说是极其和美的。 可惜,好景不长,好景不长…… 如今自己呢。 占据了姐姐的身体。演着一场可笑的戏码。 姐姐,却连自己那样的好景都没有,若是姐姐能有个孩子,该多好。 现在起码能多一份慰藉。一个延续。 “嫂子,你想什么呢。都要哭出来了的样子,难怪说怀孕中的女人喜怒哀乐极其善变。”陈菁菁撇着嘴,又四处看看,“是不是瑾瑜哥哥欺负你了?怎么都没看到他的人。” 这傻丫头。 谢梵烟爱怜的拉过菁菁的手。 这丫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她并非是外界传闻的那般任性野蛮,也不是最初自己以为的冷漠。反而是个真性情的人,娇惯是有一些。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不喜欢听人说教,倒是能被自己说几句隐忍不开口,多数情况还是嘻嘻哈哈的当左耳旁风。 总之,算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自己当初举动,并无很多真心,却是为了赌一份真心,让她陪自己,是为了帮她开解,又何尝不是多一份陪伴,温暖自己。 “嫂子,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要看也多多去看浩哥哥才是。”陈菁菁看着谢梵烟拉着自己的手望着自己,不由得叹息,怀孕中的女人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去多看他?”谢梵烟一怔,随即问道。 “因为他是男孩啊,嫂子头胎一举得男才是最大的幸事,多看看男的说不定生的就是个大胖小子。”陈菁菁调皮一笑,“不过嫂子就算想看也看不到,浩哥哥被祖母送去柳州书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书院。” 好些日子没见陈浩,谢梵烟侧面打听过,是听说陈浩出远门了,原来是去书院,可是他走前也没有与自己告别一下。 按说他对自己挺维护的,怎么会不打招呼就走了呢。 “男孩子总是要去历练的,所以啊,还是你这个当王府小姐的好。” “当王府小姐有什么好。”陈菁菁不以为然,眼神黯然,“说起来想要的很简单,可偏偏得不到。” 谢梵烟知道她的心事,却也无奈,只得陪着她叹息。 “嫂子,你说我有一日会忘记他么?”陈菁菁仰起头,看向谢梵烟,目光乖巧。 “会的。”谢梵烟想起付青彤,只觉得如昨日云烟,甚至连恨好像都消了淡了。“我们总会遇见一个很爱很爱的人,然后受了伤一身疲惫,然后就会发现不再爱了。交给时间,时间会慢慢淡化的。” 陈菁菁点点头,又马上抬头,“那嫂子您呢,您也爱过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哥哥?对哥哥怎么能说淡忘呢?嫂子,您到底爱不爱哥哥呀。” 两个人谈话兴致很高,自动忽略了将自己伪装成空气的魏姑姑,魏姑姑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颇为无奈的一笑,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爱不爱的,真幼稚。 又带着几分好笑的看向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来在听墙角的那个身影,也还真有人感兴趣这样的对话。 听到陈菁菁问话,谢梵烟有一瞬的迟疑,随即想到了姐姐,姐姐那般的爱陈瑾瑜,最后却无人认可,谁都不知,多么惨淡可怜。 “傻丫头,你嫂子自然爱你哥哥呀。”谢梵烟又伸出手,刮了刮陈菁菁的鼻子,“问的真是傻问题。” 谁也没看到门外的那个身影闻言,身子一僵,又悄悄退后几步走远了。 谢梵烟和陈菁菁说着话,这丫头在不熟的人面前冷言冷语,一旦相熟简直是想把自己肚子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谢梵烟只觉得口渴,亲自一遍遍给陈菁菁和自己添水。 陈瑾瑜才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菁菁,笑道,“菁菁怎么来了?” 魏姑姑笑意更深,这小子终于肯进来了。 陈菁菁起身与哥哥见了礼,“这不赶着来恭喜哥哥与嫂子么。晚了几天,哥哥不会嫌晚觉得菁菁不真心吧?” “菁菁不真心还有谁能真心。”陈瑾瑜笑着脱下袍子,交给身后的悦风,也坐在一边,“你们说什么呢?倒不知你什么时候与你嫂子关系这么好了?” “咦。”陈菁菁并不回答,却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将脸凑近陈瑾瑜,“嫂子怀孕了。哥哥当真也变得不一样。心情这么好,瞧这眼睛眯着笑的,多奸诈。多狡猾,一开口说话也比平常的时候多。” “噗!”陈瑾瑜正坐在那里接过茶在喝,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整个喷出来,有些狼狈的笑了笑。心里惊疑不定,自己表现的很明显? “瞧瞧。这还是我哥哥么?”陈菁菁满脸嫌弃,“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混小子。” 陈瑾瑜的婢女悦琳忙上前拿帕子擦拭,脂容脂玉也上前帮忙,陈瑾瑜才沉着脸数落陈菁菁几句。 陈菁菁笑着回头看谢梵烟。想与她一起笑话哥哥,却看到谢梵烟目光飘得很远,脸上的笑容缥缈的像是挂上去的。 想了想。陈菁菁上前拉过陈瑾瑜的手腕,“哥哥。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陈瑾瑜带了几分莫名的被拉出去。 “哥,看得出也听说你对嫂子这个孩子很紧张,可是除了紧张孩子,也要更加关心嫂子才是,以前搬出并蒂苑就是哥哥的不是,搬去月华居更是荒唐的很,可看出嫂子现在已经不怪罪你原谅你了,你可不能再做出糊涂事啊。” 陈菁菁难得正经,一板一眼的对自己的哥哥说教。 陈瑾瑜不由得笑一笑,这小丫头懂什么。 “你觉得哥哥做的事情荒唐?” “那当然!”陈菁菁叉着腰,“要是我是嫂子,早就休了你了,难怪她以前也对我冷淡,都怪你伤她的心,我告诉你,以后我可不准你欺负嫂子。” “你这丫头的胳膊肘尽会往外撇。到底谁是你的亲哥哥?”陈瑾瑜看着妹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 丘漓月,还有宫里的蕊珠,都曾巴结过自己这个妹妹,可是这个妹妹是个荤素不进油盐不吃的主,自己的妻以前对菁菁不冷不热,没有过分关怀,可是却想不到,妹妹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女人的事却是为了谢梵烟说话。 妹妹的性子,陈瑾瑜是明白的,她忽然对谢梵烟改观定是因为前次陈菁菁反复在祖母面前重申的那句“救命之恩”。 虽然有些夸张,可是陈瑾瑜最初听到陈菁菁的诉说,心里还是一震。看不出自己的妻表面冷淡却会为了陈菁菁做到如此。 那天若是自己,谢梵烟会不会也会努力护着自己? 自己以前做的事荒唐么?可是明明是她更荒唐…… “我告诉你,我是帮理不帮亲,何况我跟你有多亲,就该对嫂子有多亲,这才叫公平,倒是你,可得记住了,不只是嫂子有孩子你这么关心她,她日后生下孩子你也得继续关心她,不然,我可饶不了你。”陈菁菁说着对陈瑾瑜挥了挥自己小小的拳头。 陈瑾瑜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有个想法,这谢梵烟原来这么厉害,不知不觉就策反了自己妹妹,那自己还担心个什么劲儿,那什么魏姑姑,俞大夫黄大夫,不如都交给她去策反吧…… 谢梵烟正在和雪茹说话,此时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阿嚏!不知道是谁在说我,去跟小厨房吩咐一声,今日菜肴丰盛一点,菁菁小姐要留在并蒂苑吃饭。” 晚上,谢梵烟陈瑾瑜就寝。 照例是谢梵烟先上去,然后缩到最里面的位置,其次是陈瑾瑜,睡在最外边。 两个人的中间可以再容纳两个人。 本应继续的节奏是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睡着。 可是今日陈瑾瑜想和谢梵烟说说话。 他转过身子,屏息等待,约莫着谢梵烟快睡着了,才看向谢梵烟的后背,开口:“你想不想听琴,祖母那有个好琴师,不如把他叫来给咱们弹琴?” “你说司徒琰啊?他弹得是不错。”谢梵烟迷迷糊糊的回答。 陈瑾瑜看的仔细,谢梵烟身子一动未动,丝毫没有惊喜和惊异,或者其他感情引起的感情冲撞。 不是她藏得太深了,就是她对司徒琰没有过多的情绪。 “是么,我倒是没听过,那明日让悦风去祖母那把司徒琰叫来给你弹琴听,弹的好了,多给他些赏钱。” “唔,好。”谢梵烟话语里有些模糊不清,“他不像是在乎赏钱的人,我连茶钱都没还给他。” “茶钱,什么茶钱?”陈瑾瑜听得真切,追问道。 “唔,茶钱啊……”谢梵烟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慢慢的入睡了。 陈瑾瑜好笑的看着谢梵烟,想了想,也转身休息了。 睡前的反应最真实,在这样的时候身体的反应会先于意识,若司徒琰真是个不能提及的人,她会马上清醒,身子震动。 若是对她重要的,她应当在言语里下意识的去维护,并且表达清晰,刚才他刻意贬低了司徒琰,一是语气随意表现出司徒琰是个随叫随到的人,二是把他刚做艺人一般的说到赏钱,若谢梵烟真的在乎,凭她的性子,只怕立刻转过身来就埋怨自己说话不客气了。 可是谢梵烟没有,虽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可是并没有埋怨自己。 陈瑾瑜转过去,思绪万千,依然睡不着。 今天听见她说她爱自己。 这是真的么? 陈瑾瑜想了想,越发睡不着,听到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声音,莫名的烦躁。 “起来。”陈瑾瑜摇着谢梵烟,“爷都睡不着,你敢睡的这么香,快起来!” 谢梵烟被吵醒来,起床气一下子上来,转过身狠狠的踢了陈瑾瑜一脚,“都什么时辰了不睡觉,不睡觉出去跑步去,还连累我也睡不好。” “你睡不好?睡不好起来陪我说话。” “你!”谢梵烟恨恨道,“我是因为你才睡不好的,你不打扰我,我就会睡得很香。真是的知不知道事儿,我是有身子的人了!” “你还真入戏啊,夫人。”陈瑾瑜不由得笑,“那夫人继续睡,可是为夫睡不着怎么办?” “不是说了么,睡不着跑步去。”谢梵烟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睡。 “跑步?”陈瑾瑜愕然,随即看到谢梵烟后背的锦被滑下去了一些,露出光滑细腻的后背,让人忍不住遐想起更多……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陈瑾瑜知道那是什么情绪,不由得苦笑起身,“看来我还真的需要出去跑一跑了。” 于是乎,第二日,世子爷因为守得娇妻念着麟儿不能有所动静大晚上憋的难受去绕并蒂苑跑步的消息又传遍了王府。 而月华居又碎了几个瓷瓶。(未完待续) ps:手机客户端我试了一下,七十八章怎么也刷不出我后来改的,取消收藏然后重新搜索打开就可以啦,网页已经改过来了,再次抱歉。网修好啦。 第八十章 各苦 第二日下午,李氏让人请谢梵烟过去说话。 魏姑姑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陈瑾瑜留住。 魏姑姑犹豫了一瞬,还是留下了。 “世子爷不去忙公务?” 陈瑾瑜并非真的赋闲在家,太后曾让皇上给陈瑾瑜谋了个体面的差事。 可是,仅仅是体面而已。 每年吃着皇粮,却什么事也不用做,因为底下的人把该做的都做了,早架空了他。 此时闻言,眼微微一眯,心里已是不悦。 “魏红玉,看来你当真是忘了自己是从王府出来的,这才几年,就要回来祸害王府!” 魏红玉并不意外陈瑾瑜对自己说的话,从容一笑,“婢子从未忘记身份,对王府,对娘娘,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好一个天地可鉴,幸亏这是晴天,不然我真是要为你担心,会不会一个落雷就劈死你!”陈瑾瑜冷笑。 饶是魏红玉再沉得住气,听到此言,面色还是一变。 “世子爷说话还是积点口德的好。” “积口德?我倒是要劝劝魏嬷嬷,做事给自己留份余地,也是给子孙后代积福。”说着,话音一遍,“王府待你不薄,姐姐与祖母在利益当头,心智迷乱,难道连你也跟着一起糊涂?祖母和姐姐打算要做的事情,会给王府带来灭顶之灾,这事若真的成了,从此咱们王府头上日日就悬了一把刀,随时都能砍下来,王府上下,不留活口。” 魏红玉身子一颤。但很快平静如初,“婢子只是听命行事,听娘娘的,听老夫人的。世子爷若真这么担忧,为何不去劝告娘娘,不去劝告老夫人,反倒是在这里为难婢子。” 陈瑾瑜缓和下语气。“了结此事。不能从祖母和姐姐那边下手,她们俩已是执迷不悟,红玉姑姑。若是你愿……” “红玉不愿。”魏红玉打断陈瑾瑜的话。“反倒是世子爷,您与其这般忧心忡忡杯弓蛇影,在这件事上花费心里如何终止,不如动动世子爷您的脑子。想出一个没有漏洞的法子,才是对这件事。对王府最好的贡献。” 女人,这些女人。 陈瑾瑜有些疲惫的抚了抚额头,真是不知轻重,只会说这样的话。和谢梵烟说的何其的像。 可是真的那么容易么? 这一环环一截截紧密相连,半分疏忽都不能有,中间会经历多少人手。这些人能保证一切都可靠么? 就拿着两个大夫来说,王府供养多年了。身家性命都系在王府身上,与王府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可是若有人许以更多金银财物,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变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经历多少世事的老夫人面临诱惑都不惜铤而走险,何况寻常的人。 身家性命也好,祸及全族也好,金银财宝也好,都不过是下下之策,谁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意外,若有人存心策反,提出护他性命,保他全族,给他更多金银财宝,还能让他此生安心不再战战兢兢,那他,就一定会将对王府的忠心坚持到底么? 这个他可以是经手过这件事的一切人,而策反的这个人,可以是与淑妃姐姐有仇的宫妃,察觉到端倪,顺藤摸瓜,也可以是觉出异常的皇上……无论是谁,都有许诺的底气和权力。 这件事在王府是一节,在宫中是一节。两厢完美缝合,才是完美无缺。 可是宫中……是自己无法插手不能掌控的地方,姐姐还年轻,不过二十几岁,怀了龙嗣,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真的能够滴水不漏不出纰漏? 若是不想出个法子,就真的只能上山求佛,让姐姐诞一个皇子,这样一切都简单许多,自己和谢梵烟之间不过是多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罢了。 可是自己是世子,按道理嫡长子要继承家业。 难道王府未来的继承人要落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 淑妃姐姐生子,则谢梵烟生子。 淑妃姐姐生女,则谢梵烟生女。此女是姐姐之女,此子是祖母外面偷偷命人花重金找与姐姐产期相近的其中一个孕妇的男孩。然后,偷龙转凤。 此事看则不过一年,其中纠葛,其实牵连王府百十年。 陈瑾瑜焉能不急,可是自己找的这一个个女人,期盼能成为自己帮手扭转这个错误的女人们,都是这般油盐不进,固执之极! “世子。”魏姑姑看着陈瑾瑜眼里的恼怒和失望,心里一叹,忍不住道,“其实,你为何不能做到相信呢?” 相信?陈瑾瑜一愣。 “此事关系甚大,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而老夫人不知,娘娘不知,婢子不知么?可是明知,依然决定去做,那便是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如何,我们在尽人事这方面,总要殚精竭虑,全力以赴,求一个圆满不是?娘娘已经在用心部署筹划,老夫人暗地里也没少操心,倒是世子爷您,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只知道说的大义凛然,却一点力不出,一点心不尽,难道这就是世子爷您的觉悟?” “宫中如一个漩涡,娘娘身在其中不能解脱,这些年我看在眼里,淑妃以前是个多好的人啊,路遇乞丐无不施舍,听到不幸莫不垂泪,可是在宫中,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多少次被人背叛出卖心如刀割,若不是婢子在,她早就将这条命折腾进去了。” “若是她不往上爬,别人就会踩着她往上爬,你道娘娘为何着急,因为多次要害娘娘性命的那个德妃如今也有了身孕,贵妃之位空缺,她若得龙子,贵妃之位定是她的,她初怀孕前已经不知多少次在娘娘面前口出狂言。说放不过娘娘,她若真成了贵妃,娘娘便如俎上鱼肉,任她宰割了。” “娘娘如今也怀孕了,可是终生只能得一子,这一子便是娘娘唯一的希望,德妃就算产下皇子。可是皇上还要权衡淑妃这边。毕竟德妃如今年岁大了,虽然与皇上年份更长,可是皇上对娘娘也是真的宠爱。也在一次次的耳厮鬓磨里给娘娘许下过贵妃位,所以,娘娘这一胎只有是皇子,才能更进一步。才能在宫里是非中保得性命!” 陈瑾瑜沉默。 “你以为顺遂天意生儿生女都一样,甚至生得女儿更能平安?你忘记宫中前些年给嘉钰公主办的丧事了吗。如何隆重,皇上太后如何悲痛,可是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再大的哀荣又能如何?” “世子爷,你要清醒一点,收起你的义愤填膺。收起你的痛心疾首,收起你的忧患意识。收起你的无端指责!你以为老夫人一定便是为了王府的荣光才这般铤而走险?婢子敢说,大部分都是为了娘娘,老夫人的亲孙女!她知道自己孙女在宫中难过,知道宫中险恶,才要助娘娘一臂之力。可是世子您呢?世子,你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呢?现在婢子也不求您做什么,只要别妨碍了娘娘和老夫人要做的事就好,除非,您真的愿意看娘娘横死宫中,或者再去经历一遍您亲侄子的丧礼!” 魏红玉一口气说完,推开陈瑾瑜,出门去了,说了这么多,好口渴,要去喝水。 陈瑾瑜在原地,慢慢消化了魏红玉方才的话,一下子觉得有些恍惚。 不由得再次抚上额头,明明是要策反别人的,怎么感觉要被别人策反了呢? 看来策反这件事,真的难,想起谢梵烟和陈菁菁,叹口气,自己还不如谢梵烟在行。 想着,缓缓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掩住深藏的无奈犹豫和复杂…… 明明是大逆不道大胆包天大不可为有大大危险极有可能让王府大难临头的事,被这些女人说出来,反倒成了大仁大义大智大勇大义凛然般理所当然不可不为的事了。 自己呢,要怎么做才好? 谢梵烟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这样一番唇枪舌剑,此时正安安静静的陪李氏说话喝茶。 李氏话语缓慢又详细的给谢梵烟讲了一遍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面上带着期盼和温情,谢梵烟垂头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菁菁以为她要当小姨了,而李氏也以为她要当祖母了,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怎么能不期盼不激动。 可是,却是假的。 她们日后倾心相待的那个人,却并无一丝血缘在里面…… 欺骗分很多种,欺骗感情是最不能原谅的。 第一次,谢梵烟心里有了迟疑,开始考虑起陈瑾瑜的方案。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菁菁和李氏失望伤心只是一时的,可若是多了一个孩子,如果有朝一日被她们知道真相,该多么悲伤失望。 不,没有这个如果。 这件事情,定然不会被泄露! 谢梵烟下意识的捏紧了裙摆。 忽然,感觉到手被另一双柔软的手覆住,抬眼,李氏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爱:“你也别太紧张了,没事的,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 李氏以为自己是为初为人母而紧张。 谢梵烟眼里愧意更甚。 “母亲。”然而只唤了这一声,终于沉默。 “傻孩子,瞧你,紧张成这副模样,我当年也是这样。”李氏温和的笑一笑,“当年我还总给我母亲姐姐写信,问她们痛不痛,当时最怕痛了,母家在江南,母亲特地从江南遣了一个乳母来,日日宽慰我,我才渐渐放松,后来几个月啊,对这个孩子只剩下期盼了,十个月,女人都要经历很多,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别的方面,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说完喟然一叹,“无论你日后与瑾瑜如何,有了这个孩子,到底多了个伴儿,日后也不寂寞。” 谢梵烟心里被李氏的叹息感染,一颗心也悠悠沉了下去,看向李氏,见她眼里竟写满了寂寥,一时怔住。 “母亲,日后有了孙子或者孙女,我让他常常来陪您,你也不用每日这么,无聊了。”谢梵烟想了想,生生把寂寞两个字咽下。 李氏听了轻轻一笑,眼睛都亮了许多,不比方才黯淡,眉眼俱开,竟是十分美丽。 “好,我等着。” ……………… 这个秘密不会被揭穿,而十月之后,老夫人会放过自己,孩子自然会交给李氏抚养,李氏和菁菁都有了那个孩子作伴,宫里淑妃得偿所愿,自己暂时安全,这是个几全其美的事情。 一路上,谢梵烟强迫自己将一切美化,往好的方面去想,打消自己想去与陈瑾瑜合作的念头。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善意的谎言。 谢梵烟摇头,想摆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和画面。 一会儿是对自己欺骗的自责,一会儿是用力的说服,一会儿是陈菁菁和李氏期盼的目光,一会儿是陈瑾瑜的说服和恼怒。 想心无旁骛的去做成这件事,好难! 想彻底的自私一回,不管后果,只想着做成之后等老夫人兑现承诺助自己假死逃离,原本这样坚定不移的心,如今有了一丝裂缝。 “烟姐姐,瞧我刚想出门找你就见到你了,真好。” 这声音……谢梵烟从繁杂的思绪中猛然回神,听到这声音,心重重下沉。 抬头,果然见嘉和正站在并蒂苑门口,朝自己和善的笑。 “嘉和公主,您怎么来了?”谢梵烟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不是说了让烟姐姐叫我栖梧么,别跟别人一样客气。”嘉和上前亲热又自然的挽住谢梵烟,“我听说了你的喜事,这不,忙求母亲准许我来王府找你,我从前就欣赏姐姐才华,姐姐也是我及笄开始会客后的第一个朋友,你有了喜事,栖梧哪里会不来恭贺一声?” 恭贺,这家伙盼着自己早死呢! 谢梵烟心里震怒,看了眼四周都是人,便僵直着身子带着嘉和公主往一处清净无人的地方走去,让跟自己一同来的脂容先回去。 嘉和公主也屏退了侍卫。 “烟姐姐。”周围只剩了两个人,嘉和对着谢梵烟甜甜的笑。 “别这样叫我,真不觉得恶心?”谢梵烟恼怒的挥开手,分离了与嘉和的身子。 “上次害得我差点跌下马车摔死,这次又想还算什么花招?” “谢夫人。”嘉和拿起帕子轻轻笑了。 “我想要什么,不是一开始就与谢夫人坦诚相待了么?谢夫人何必明知故问。” “栖梧可不想让谢夫人死呢,栖梧不过是吓唬一下谢夫人,谢夫人福大命大,连江哥哥的毒药都毒不死,怎么会被一匹马给弄死呢?” “怎么样,谢夫人,栖梧的见面礼谢夫人可还喜欢?”(未完待续) ps:唔,烟想求一下推荐票票,大家看到的都把票票投给烟好不好,明日周日,烟受到鼓励可以努力多更新一两千字。其实这一章就想多更些的,可是有些卡文,要理一理思绪,晚安。 第八十一章 脱口 “见面礼?”谢梵烟怒极反笑,“害得我差点被摔下马车,非死即伤,于嘉和公主来说,倒不过是小小的见面礼?” “那么不知今日,公主来我王府,又是要送上什么大礼?” 嘉和公主神色倒是坦然,丝毫没有不悦,更没有愧意,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与谢梵烟视线相交,“谢夫人莫要生气,栖梧不是早说了么,谢夫人福大命大,江哥哥的毒药毒不死,如今更是怀了身孕,连母亲都给刘老夫人卖了面子答应暂时不动你,再莫要提,之前你与母亲多次交锋下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这样的谢夫人,怎么还接不下栖梧小小的见面礼呢。” 谢梵烟听嘉和反复提起她的那什么江哥哥毒死自己姐姐的事,提起姐姐之前细细碎碎受的长公主那些苦,心里恼怒,又是恨极,看着嘉和公主说的得意笑的明媚,努力抑制住自己,克制住自己上前掐丝她的**。 “你今日上门究竟是为什么,若是没事,那我可就要送公主出门了。” “谢夫人,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么?”嘉和公主收回那些玩味的神情,沉下目光,带了几分认真,“我和母亲目的不同,你拿出母亲要的东西,当着我的面毁去,我保证不看不动,世间没了此物,绝了母亲念想,遂了你我心意不好么?” 谢梵烟闻言,目光一动。 她是想到老夫人对自己的承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后,就让自己假死逃生。 而在此之前,的确可以绝了长公主府里两个公主的心思。 “你当真是为了毁去那件东西,而不是送给你母亲邀功?” 嘉和公主点头。忙道,“谢夫人,你相信我,这件东西万万不能落到母亲手里。” 这个是自然,谢梵烟点头,只是相不相信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假装骗取我的信任,趁我拿出东西的一瞬间抢走。再去交给你母亲呢?毕竟这东西。连你母亲都拒绝不了它的诱惑,你能拒绝么?”谢梵烟问。 嘉和公主轻轻一笑,“地点便定在长康王府。我只身一人前来,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可以安排夫人您最亲近信任的人看守,只是有两点。一我要确信这东西彻底消失了;二我要确信这东西千真万确是母亲要的东西不假。” “这个,我倒是愚昧。不知如何能让公主您确信东西便是你母亲要的。”谢梵烟轻嗤。 “唔,好问题,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交给谢夫人比较好,谢夫人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吧。” “我若真的毁了它。你母亲知道了,便对我再也没有一点顾及的下杀手,倒时候。我又该如何?”谢梵烟再问。 嘉和公主看着谢梵烟的眼睛,淡淡道。“谢夫人,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哦?”谢梵烟挑眉。 “不让这件东西落到母亲手里,便已经是我能对你做出的最大让步。”嘉和公主高傲的笑了,看向谢梵烟,不过看一只蝼蚁,“我不会为了你和母亲翻脸,她要杀你,我也阻止不了,所以栖梧以为,如何保命,这也是谢夫人需要自己考虑的问题,生死大事,怎么好去依托别人。” 谢梵烟闻言并不怒,或者说从见这位公主时候就一直积攒的怒气,到了后来,反倒看不出了,只是轻轻一笑,“那我似乎没有必要与你合作,长公主势大无错,可天下未必没有比长公主更适合接手这件东西的人,我有更多的合作对象,说不定还能保得我的性命。” 嘉和公主也不急,甚至还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不过没关系,时日还多,我有多的时间让谢夫人慢慢改变主意。如果谢夫人真的时常想收到栖梧给谢夫人的“礼”的话。” “和融长公主答应在我生产前不动我!”这也是那日老夫人告诉自己的。 “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我,母亲是母亲,在这件事情上,我与母亲从来不会站在一条战线上。”嘉和公主笑,“所以,母亲的承诺,对我无用。” “谢夫人,栖梧劝你好好考虑,冥顽不灵,不是聪明人的选择。”嘉和公主说着,慢慢又与谢梵烟踱步到了并蒂苑门口,“谢夫人请吧,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栖梧告辞,下次有机会,再看来看望谢夫人。” 说罢让谢梵烟回了并蒂苑,而自己在一群侍卫和陈瑾瑜及慕容氏的亲自相送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王府。 谢梵烟回并蒂苑,气的摔了帕子。 脂容脂玉忙递了杯水过去,“怎么了这是?和那公主吵架了?” “吵架了也得多担待些,毕竟那公主是娇养大的,不会顾及别人,只是她能想到来看少夫人,也算有心了。” 谢梵烟听了这安慰,心里更不是滋味,明明受了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说这位公主这样接近自己其实是为了害自己?那是不是太高抬自己身份了。 即使是脂容脂玉,也会去问一个为什么吧。偏偏自己说不出一个为什么。 “好了。”陷入这般无人理解的境地,谢梵烟心里生了烦躁,不愿再听这些,“我回房休息,你们安静些。” 陈瑾瑜回房的时候,谢梵烟正面朝里躺下,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自己夫人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睡着了?”陈瑾瑜问。 “嗯。”谢梵烟闷闷的回答。 陈瑾瑜轻笑,“睡不着起来说说话,你怎么与嘉和公主关系这样好。” 嘉和,嘉和,又是嘉和! 无名火从心里冒起,谢梵烟恼怒之下起身,重重的将瓷枕摔了过去。“不要再跟我提这个人!” 力道不大,瓷枕没有落到陈瑾瑜身上,而是在他面前开成一地碎片。 陈瑾瑜起身,“谢容玉,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是!我就是不知好歹,你能如何?有本事继续搬出去啊,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见到你。”谢梵烟不知不觉。以前的脾气倒是上来。表现的淋漓尽致。 陈瑾瑜何曾见到这样的谢梵烟,愣了愣,嘴里吐出两个字。“泼妇。” “泼妇!”谢梵烟闻言身子一僵,心里的火慢慢熄灭。 以前付青彤也这样说过自己。表情失望的看着自己。 陈瑾瑜如今眼神安静,原本被激怒的火气也不见了,倒是没有失望。只是微微嘲讽的看着自己。 谢梵烟看着这个人,心里忽然又恼怒起来。 他凭什么这样说。他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凭什么呢? 他是姐姐的夫君,可是曾履行过作为夫君的义务么? 姐姐一面疲于与长公主和融屡次周旋,一面费尽心思的想将谢家,自己。还有陈瑾瑜置身事外,最后还算到了的死,已经死后对自己交代的事情。 可是陈瑾瑜呢。没有为姐姐分担一丝,身为丈夫却让自己发妻被活活害死。日日在月华居与美人琴瑟和鸣。 现在,凭什么,面对自己的怒气,他这样的,安静又嘲讽。 胸腔闷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陈瑾瑜,不许这样看我。”谢梵烟冷冷开口,“身为丈夫,可是妻子的一切你又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就没有资格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陈瑾瑜目光一痛,随即黯然,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眼神,为何喜,为何哀,为何乐,为何怒。 可是怨他么?她从未告诉过,所有的一切,他曾小心探究,她却守口如瓶。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与嘉和公主关系好么?好呀,我回答你,我若告诉你她有意接近我就是想害死我,你会如何想?” 陈瑾瑜看着眼前的人,一下子有些恍惚,人都会变的,原来自己的妻子也一样,她以前只会与自己对坐着,笑容温和语气平静,不见一丝情绪,却不想也能变得这般模样,所有情绪都在脸上。 如今那个赤着脚的女人,眼睛通红的逼视着自己,眼神受伤,表情愤怒,陈瑾瑜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烦躁,他甚至不知为何她会忽然发火。 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呢? 陈瑾瑜淡淡的想着,思维才跟上谢梵烟的话,她,刚才说什么? 谢梵烟看陈瑾瑜表情恍惚,甚至一丝惊诧都没有,心里一阵凉,那便是摆明了不信任吧。 他,不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的妻。 感受到心里那股熟悉的,对陈瑾瑜的不忍和在乎之意,谢梵烟恼意更甚,习惯性的抚胸,姐姐,他配不上,他配不上啊。 陈瑾瑜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口:“你刚才在说什么?”陈瑾瑜一心被谢梵烟的表情吸引,甚至忘了注意她说的话,此时才重复道。 谢梵烟心里恨极怒极,为了姐姐,也为了自己。 赤着脚跳下床,从床头多宝阁抽屉里一阵乱翻,终于从最底下拿出一个锦帕,扔给陈瑾瑜,“你自己看。” 陈瑾瑜下意识的接住,然后打开。 “烟姐姐,嘉和拜。” 陈瑾瑜看了一眼,“这是嘉和公主送给你的?”同时有些奇怪,这样的闺中密友之物,为何要给自己看。 “是,不过不是她亲手送给我的。”谢梵烟冷笑,“是那日在马车上,忽然出现的。” 马车…… 在一瞬的失神之后陈瑾瑜立刻反应过来,蹙起眉头,失声道,“就是上次与菁菁惊马的那一次?” 谢梵烟点头,“是。”然后重新回到床榻,拉过被子,“所以我说,你根本没资格这样看我这样说我,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王府上下都巴结着送出去的嘉和公主心心念念的就想要害死我吧!” 陈瑾瑜暗暗吃惊,听到谢梵烟的指责又觉得恼火,“是,你的事情,我的确不知道,可是就没有你的问题么,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什么?难道我以前没有去问?难道我以前没有关心过?可是你呢,何曾让我窥视到过你的心?现在倒是怪我,谢容玉,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谢梵烟一时语塞,的确,他说的是对的,姐姐决定要保护他,又岂会被他察觉出什么。 当初的自己不也是么? 何曾关心过姐姐,何曾问候过姐姐一声?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谢梵烟的眼神又痛又悔。 陈瑾瑜看了心里蓦然一紧,升起几许惘然的情绪。 不由得软了语气上前,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擦拭,“好了,不哭了,这么大的人总是哭做什么,是我的不对,你以后遇到不开心了都告诉我好么,我们毕竟是,夫妻。”陈瑾瑜语气在夫妻二字上微微加重了几分,“不哭了,阿玉,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罪嘉和公主了,她为何出手这般歹毒,表面真是看不出,连我也看走眼了,难怪今日你心情不好,可是她又欺负你了?” 论年纪,嘉和公主不过刚及笄的姑娘,而谢梵烟已经是双十年华了,谢梵煜年纪也只比谢梵烟小了两岁。 被一个小姑娘给欺负了,谢梵烟不由得苦苦一笑,这陈瑾瑜也真的说得出来!不过偏生,陈瑾瑜说出来了,话语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宠溺。 陈瑾瑜难得的安慰,谢梵烟心里温柔情绪却是越积越多,让谢梵烟再也气不起来,反而有了想温柔的回应他的温柔的冲动。 谢梵烟感觉愈发强烈,心里那真实的自我就愈发惊慌,不由得推开陈瑾瑜的手,“你离我远点。” 陈瑾瑜愕然,冷冷一笑,还是拿了帕子远远的坐在椅子上了。 “还有,你以后还是对我坏一点吧。”等陈瑾瑜刚负气坐下,谢梵烟又补充一句。 陈瑾瑜饶是心中还有几分自嘲和不满,在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中,还是不由得轻笑出声。 自己找的这是什么妻子?还嫌自己对她好了? 天生找虐么? 为何偏偏给他陈瑾瑜摊上这样的妻? 无奈一笑,陈瑾瑜终于决定不再纠结这个好坏问题,认真道,“若真是嘉和公主要与你为难,你还是把前因后果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未完待续) ps:唔,今天本来是想多更一些,可是周末无聊搜书,迷上了一本书,迫不及待废寝忘食的读了两天,小心脏被虐的一抽一抽的,还是放不下。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下次空下来一定会多更的,抱歉,现在要去躺下看结局咯。 第八十二章 做戏 听到陈瑾瑜如此认真的问话,谢梵烟又沉默了下去。 方才只是一时意气,说了不该说的,可是却不能再说更多。就像那日她可以杯酒与谢家斩断联系一样,她不想做出违背姐姐心意的事情。 虽然觉得这样是多么不公平,可是却别无选择。 尤其是,她并不信任陈瑾瑜。 若他原原本本的知道真相后,他会如何呢? 他会为了自己,与长公主府为难? 或者是,弃卒保帅,毫不犹豫的舍弃掉自己。 勉强笑一笑,“瞧你,我说的你还真当真了不成?这帕子是嘉和公主今日送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去害的。”说着,不去看陈瑾瑜的眼睛,拿过帕子,重新放起来。 “当真?”陈瑾瑜问道。 “嗯。”谢梵烟点头笑,“自然是真的。” “好,谢容玉,我给过你机会。”陈瑾瑜语气冷了下去,定定看了谢梵烟一眼,慢慢起身,眼里露出类似讽刺又凝重的情绪,拂袖而去。 谢梵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同时,细细密密的空气又填满了谢梵烟的心,让五脏六腑都变得发堵,滞气沉郁。 下午司徒琰真的被请来并蒂苑弹琴,陈瑾瑜坐在花园里抿茶,看向眼前的琴师,骨骼透明指节分明,飘飘然白衣胜雪,做琴师倒可惜了。 谢梵烟被悦琳请出来,看到司徒琰,眼里溢出笑意,像是看到老友。司徒琰也看向谢梵烟,微微点头。琴声轻快,缓解压力,弹的是一首轻松愉悦的曲子。 陈瑾瑜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个人默契的眼神交流,仿若浑不在意,等谢梵烟走近后却忽然揽上她的腰,将她重重拉在身边的座椅上。 “你拉我做什么?”谢梵烟被吓一跳,稳住身子后责怪的看着陈瑾瑜。 陈瑾瑜并不看谢梵烟。只是看着司徒琰。淡淡一笑,“听曲。”揽上谢梵烟腰身的手却并不放松。 司徒琰也看着王府年轻的世子爷,也笑了。垂首专注抚琴。 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昨日晔林的主人对自己说的话。“这么多日子都没有进展,倒白白辜负了你的好皮相。” “这个计划暂且搁置罢,你莫要轻举妄动,等少夫人诞下子嗣再说。” “只是你依然要呆在王府。任务比原来的要简单,就是挑拨世子爷和少夫人。他们如今住在一起我不放心,你要成为梗在世子爷心里的刺,直到成为横亘在二人中间的荆棘,有你在一日。世子爷绝不能对谢梵烟动情,甚至假以颜色。” “去吧,司徒琰。让我知道你还有用,不要辜负了你的好皮囊。你助我,我才会帮你。” “我相信,你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火坑去了吧。” 火坑……司徒琰眸色一暗。 眼里的琴弦,仿佛成了另一个男人*的胸膛。 黑发,交织,两个精健的身躯,交缠…… 金屋藏娇,他曾是那个“娇”。 “你好好呆在这里,我会为你报仇,你要信我。”一次次带着汗意和疼痛的呢喃,在耳边。 他当了真。 年年岁岁,直到发现,原来那人从未想过为自己报仇,只是在磨砺着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彻底沦落成泥,成为那人永久的……禁脔。 师父曾说自己是自由的,“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琰儿,你便做一只高高在上的凤,用一生去求你的凰,然后共翱翔。” “像师父与师娘一样么?” “哈哈哈哈,你倒是看得明白。人生在世,就要求一个快活逍遥。” 可惜他的翅膀,断了,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成了依附人的藤蔓,无法独立存活。 师父的血,师娘的血,被自己当做亲妹妹的小师妹的血,干涸在土地里,发黑,死去。 却成了交织的一张网,困住自己。 师父是凤,师娘是凰。 凤凰于飞,凤凰,早已死去。 “铮!”的一声,司徒琰手下的琴弦,忽然断了。 谢梵烟早就觉得心中不复最初轻松愉快,在司徒琰的琴声中,心里阴暗的愤恨的积郁在心中,几乎要喷薄而出,谢梵烟捂住胸口,连身子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终于,一切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一切几乎要骤然爆发的情绪,在那一根断弦里,悉数退去。 谢梵烟平静下来,才感受到自己腰身的那双手在用力的圈住自己,忍不住低头看,那双修长的手十指指尖发白,显然是用了力气。 司徒琰起身,“抱歉,劣琴扫了世子爷与少夫人的兴。改日定用一把好琴来赔罪。” 轻松将过错推到琴上。 谢梵烟腰身骤然一轻,身边的陈瑾瑜洒然站起,笑着端了杯酒,遥遥与司徒琰相敬:“无妨,只是下次弹琴,还应该专心些。” 司徒琰身子不可察觉的一颤,垂头,“谢世子指点。” “你应当累了,出了不少汗,下去吧。”陈瑾瑜漠漠的笑了笑,说完先行回房。 司徒琰这时候才觉得背上竟是冰凉的一片,这位世子,莫非也懂琴?懂的人能觉得琴音入魄,不懂的人,听得不过是那曲那调罢了,自己方才情绪激动,不曾隐瞒自己琴技……心里惊惧交加,再说不出话,心情复杂,也不想与谢梵烟有视线交流,只躬身退下。 谢梵烟也被脂容扶起回房,丫鬟们纷纷上前将满院的瓜果撤下。 司徒琰为何会弹出那样的曲子? 苦笑,念头到底一带而过,方才全力抗拒自己的情感,已是一身疲累,如今再无力去琢磨他人。 自从谢梵烟再次对陈瑾瑜选择了沉默和隐瞒后。两个人原本还算缓和的关系终于回归最初,一间房,用屏障隔开,视线不相交,也并不说话,晚上相背而眠,中间隔了两个人的位置。 谢梵烟感觉出陈瑾瑜并不相信自己上次对他的敷衍。可是。他真的相信公主会对自己不利么?其他人听到,不该觉得好笑和怀疑才是么? 一个才及笄的金枝玉叶,与一个王府少夫人能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带着略微的迟疑和混沌的思绪。谢梵烟进入永远宁静的睡眠。 睡眠,永远是对人最安全最温柔的治愈的方式。 第二日谢梵烟起得很早。 身边的人比她起得还早。 是被吵醒来的。 “陈瑾瑜,陈瑾瑜你出来!”大清早,一声又一声蛮横清亮的声音在并蒂苑响起。 谢梵烟揉揉眼睛。陈瑾瑜已经翻身下床。谢梵烟等慢慢清醒意识,才不由得苦笑。那好像是蕊珠公主的声音。 等脂容脂玉为自己梳洗完毕,谢梵烟出门,陈瑾瑜正在与蕊珠公主还有陈菁菁丘漓月一起用早膳。 丘漓月,是的。丘漓月她也来了,在蕊珠公主身旁,正在为陈瑾瑜布菜。 蕊珠公主一面用勺子浅浅的喝着汤。一面挑衅的看着自己。 谢梵烟心里确实古怪的难受了一下,自己明明是并蒂苑的女主人。如今尚未落座,却仿佛成了多余。 “阿玉醒了?怎么不多睡会,这早膳做的有些甜腻,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重做一份清淡的上来,你先坐一坐再用膳。”陈瑾瑜见谢梵烟出来,噙了笑起来,语气宠溺,扶谢梵烟坐下,却是陈瑾瑜方才坐的位置,丘漓月立刻往旁边挪了一位,陈瑾瑜刚好坐在谢梵烟身边。 只是谢梵烟看的清楚,陈瑾瑜的笑也好,宠溺也好,都未到达眼底。 可是,却足以骗过这一桌人了。 陈菁菁原本有些不安的神情马上安稳下去,嘴角扬起笑容。 而蕊珠公主将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拍下。 “我不吃了,瑾瑜哥哥,你陪我出去说说话。”说着蕊珠公主起身,越过谢梵烟拉着陈瑾瑜的袖子,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蕊珠。”陈瑾瑜轻轻唤了一声,语气温柔,“今日怎么又来了,不是早就告诉你,你已经大了,不能再随便往这里跑。” “瑾瑜哥哥!”蕊珠公主带了哭腔,眼睛有些红,“我知道我大了,我大了才好嫁给瑾瑜哥哥不是?难道瑾瑜哥哥不知道我为什么爱往这里跑,难道瑾瑜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日来?” 这般直率的话,让座上的人都惊了惊,俱都放下筷子。 虽然在座各位都对蕊珠公主对陈瑾瑜的心思了然心底,可从未想到这丫头今天竟然敢这般说出来。 蕊珠公主心里何尝不委屈,以前丘漓月便罢了,不过是个妾氏,自己进门大不了打发了就是,可是谢梵烟不同,她怀了瑾瑜哥哥的孩子,瑾瑜哥哥要对她好,那何时瑾瑜哥哥心里才会有自己的位置,又何时才会为了自己休了谢梵烟? 接到皇祖母身边一个宫婢给自己带来的信后,蕊珠公主可谓是又惊又怒,那信,是丘漓月写的,买通了那日来王府的一个宫婢,让她带给蕊珠公主。 太后原本就偏爱蕊珠公主,因此这件事并不难。 蕊珠公主一直没机会出宫,这天早晨终于缠着太后要了出宫的牌子,立时便往长康王府来。 “胡闹。”陈瑾瑜沉了脸色,“这么荒唐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公主还请自重,我已经是有夫人的人了。”陈瑾瑜说着拉过谢梵烟的手,“她,还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负她。我心中一直把公主当做妹妹,公主莫要难为瑾瑜。” “公主?公主!我早就说了,你也早就应了不这般叫我!瑾瑜哥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只做你的妹妹。” 陈瑾瑜忽然看向丘漓月和陈菁菁,缓缓道,“你们吃好了,先走吧。” 陈菁菁忙起身,与丘漓月一起退出去。 随即一旁伺候的近身丫鬟们也知道眼色,不做声的都退下去。 最后关门的人是雪茹,她的一双眸子里还掩饰不下震惊的神色。 门关了,屋子里只剩了三个人。 “蕊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陈瑾瑜才看向蕊珠公主红了的眼,“你,一直都与菁菁一样,在我心里,是我的亲人。” “不要,不要,谢梵烟她何德何能?她配不起你!瑾瑜哥哥不要被她迷惑了。”蕊珠公主说着,重重的推了一下早已起身觉得有些尴尬的谢梵烟。 力道不小,谢梵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脚步不稳,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我在这。”陈瑾瑜抱住谢梵烟,在谢梵烟耳边呢喃。 然后肃了脸色,“蕊珠,对我夫人道歉。” “瑾瑜哥哥!”蕊珠有些不可置信,“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 “你的行为伤害了我的夫人。”陈瑾瑜静静回答,“你不要我叫你公主,那我继续叫你蕊珠,蕊珠如我的妹妹一般,做错了就该道歉,你不道歉,那便是在我面前端公主的架子,那瑾瑜日后也定不会冲撞公主。” “陈瑾瑜!你不要太过分!” 陈瑾瑜神色不动,“那公主请吧,我明日去见太后也要与太后禀一声,公主金枝玉叶,应当看的紧一些,总是出宫,到底不妥。” 蕊珠公主何曾听过陈瑾瑜这般与自己说话,一张脸再也看不到明艳动人的色彩,反之却是重重的难过和气愤。 “不见就不见!不出宫就不出宫!陈瑾瑜,你狠,但是你休想让我给谢梵烟道歉!你也休想我放弃你!” 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谢梵烟微微摇头,此时竟然还有空评价,将自己置身于第三者般遥遥看戏。 蕊珠公主已经推门,奔了出去。 等门再次被合上,陈瑾瑜已经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离。 谢梵烟蓦然觉得心里一空,很快掩饰下神色,笑了笑:“这是为何?”。 “什么?”陈瑾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重新坐下,继续用已经微凉的早膳。 “你不必这样做的,虽然我怀了你的孩子,可是你也不用这般做戏,将喜欢你的女孩这样气走。毕竟,这不在计划之内,祖母的计划只是让你全力配合我,让大家都相信我怀了孩子而已,而你本身,还是自由的。” 陈瑾瑜手里的银箸微微一顿,继续若无其事的夹了一口凉菜,“各取所需罢了。能顺便名正言顺的清理麻烦,给自己挣一份清静,何乐而不为?” “做戏,不过是给别人看罢了,谢容玉,你放心,若是在我真正喜欢的女孩面前,我是不会这般与你做戏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入宫 谢梵烟闻言蓦然升起一阵火来,腾腾两下走到桌前重新坐下,冷笑开口,“奇怪了,我这个正室夫人竟然还不知爷有哪位喜欢的女人,不如何时领到我面前看看?我为爷做主纳进门可好?” 原本正在慢慢吃菜的陈瑾瑜猛然抬头,看向谢梵烟,眼里情绪莫名,但愤怒分明。“谢容玉,若那人真的肯嫁,你以为你还能有这个好命坐在少夫人的位置?” 谢梵烟盯着陈瑾瑜,反倒是笑了,“好,现在其实还不晚,待这件事过了,爷再将喜欢的人八抬大轿取回来就是,这个位置,我随时可以让出去。” 陈瑾瑜不再说话了,只是起身推门而出,干净利落的动作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情绪,眼神里却有久违的怅惘。 直到屋里只剩了谢梵烟一人,谢梵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陈瑾瑜喜欢的人不是丘漓月?那时候他待丘漓月那般好,难道,那并不算喜欢么? 只是,到底与自己无关。抚住心口,喃喃自语,姐姐,不值得。 谢梵烟坚定了要将这件事进行下去的决心,离开王府,离开陈瑾瑜,看不到陈瑾瑜,心情就不会有波动涟漪,看不到陈瑾瑜,就不用感受原本这具身体对这个人深刻的感情。 那一日,陈瑾瑜都没有回来。 谢梵烟倒觉得自在了许多,在院子里与脂容脂玉嬉笑玩闹着。 远远的传来声响,“我不是有意的,姐姐莫怪我。” “不是有意的?你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笨手笨脚!今天这个都不知是你打碎的第几个碟子了。” “悦琳姐姐还跟她计较?她不一直都这么蠢么,不说打碎的碗碟。还生生浇死了世子爷最喜欢的那芍药花,昨日不长眼睛把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推倒,今日竟然又打碎了药盏,真是没用,少夫人手里都是这样的丫鬟?” “可不是么,也是跟在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一点都比不上跟着世子的悦琳姐姐。我瞧着连月华居的纤纤素素那两个丫头都不如。”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传越大。如今早已热闹起来的并蒂苑人手不少,都围过去了看热闹。 “不要说我家少夫人,是我自己不好……” “哼。你眼是瞎的,难道耳朵也是聋的?我们何时说过少夫人了?” “可不就是,少夫人怎么能容得下你这样的留在身边。” 声响不小,都传入了谢梵烟耳里。谢梵烟与脂容脂玉对视一眼,率先走了过去。脂容脂玉心里也忿忿,迅速跟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 “少夫人,雪茹方才把您的药碗打碎了。”悦琳看到谢梵烟过来,忙回禀。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打碎了再熬一碗就是。”谢梵烟语气淡淡,走到雪茹身边,掏出帕子细心的给雪茹擦脸。“瞧你,多大的事。哭什么,回屋歇息去吧。” 雪茹摇摇头,带着哭腔道,“婢子手笨,还连累了少夫人……” 那边大丫鬟悦然也开口,“不仅仅是这次打碎了药碗,这些日子可是没少闯祸,还……” 谢梵烟看到雪茹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和惶恐,想起与她相依为命的日子,心里怜悯又心疼,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好了,我说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悦琳悦然对视一眼,有么?她们说的很客观了。 但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人,选择了默不作声垂下头。 脂容相比脂玉,脾气要直一些,已经上前拉过雪茹,“看你害怕的,我们回房歇息去。” “脂容姐姐。”这几天来与脂容交情较好的几个丫鬟叫住脂容,眼里有不忿之意,这个笨手笨脚拖油瓶一样的丫鬟,值得少夫人这样袒护么,脂容姐姐处置事情一向公正,为人和善,难道此时不去好好劝劝少夫人,治治这个丫头,不然只怕还会有下次。 脂容在谢府便与雪茹相熟,如今在并蒂苑最惨淡的时候与雪茹更有了一番相依之情,岂是与一般丫鬟们的交情相比的,闻言挑了挑眉,“怎么?有谁不服气?” “誰不服气,也可以像雪茹一样,天天摔碎一个碗,我也不信就能将王府摔穷了。”说完领着雪茹就往后院丫鬟们住的排房去了。 她心里有气,不过更多是因为方才这些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话语里面提到了少夫人,更是将并蒂苑的人与月华居的人相比,真是居心叵测!少夫人能与一般姨娘妾室相提并论? 雪茹低垂的眸子里却划过了一丝得意。 谢梵烟也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和脂玉一起回房。 剩下的丫鬟们都有几分不悦的看着主仆三人的背影。 “少夫人这么护短,分明是她的丫鬟雪茹做错事了。” “悦琳悦然姐姐谁不给几分面子,从小伺候世子爷的,可是少夫人连她们的话听也不听的就打断。” “脂容姐姐不是一向公允么,我看倒是偏颇的厉害。”另一个小丫头也不满的嘟囔。 “行了,少夫人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都去干活吧。”悦琳抿了抿唇,将围拢的人遣散了。 干活……一想到每日整天要做活,可是雪茹明明闯了祸还能去屋里歇息,真是不公平!那些四散而去的丫鬟们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平之意。 下午,谢梵烟刚去看过一觉睡醒的雪茹,忽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并蒂苑。 原来是宫里来的人,说淑妃请谢梵烟入宫。 慕容氏亲自接待着宫里淑妃身边的宫婢过来,含笑又客气的让谢梵烟快去收拾,入宫见淑妃。 谢梵烟换了一身衣服,只带了魏姑姑进宫。 也是生平第一次进宫,不是没有紧张。因此不敢带着脂容脂玉进去,生怕一个行差就错。 红色的宫墙将这个气势威严的宫殿拢成一派庄严,金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缓缓合上。 谢梵烟在马车里面都看不到。 只是心里默默想象着。 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无数人心中仰慕仰望仰视的地方。 淑妃正坐在殿内的棋桌边,看到谢梵烟进去。笑容缓缓展开。和善优雅,谢梵烟正要弯腰行礼,淑妃连忙拉住。命左右人退下,笑道:“你来了?莫要拘束,可会下棋?不如陪本宫下一场。” 谢梵烟凝着眼前的女子,今日的淑妃没有了当日那般庄重惊艳。只是一身简单俏丽的赵粉宫装,暗花纹在衣摆。淡香盈袖,明媚动人。 “臣妇棋艺不精……” “好了,瑾瑜叫你阿玉,本宫也叫你阿玉好了。在这芳华宫内,你与本宫就是家人,你千万不要这样自称。阿玉,来陪本宫下盘棋。” 谢梵烟又看了一眼淑妃。看她表情真诚,点了点头,坐在了棋局对面。 淑妃身边只剩了两个大丫鬟,还有一个站在谢梵烟身后的魏姑姑。 谢梵烟谨慎的落子,淑妃倒是没有许多顾虑,下棋有些随意,只是说话却是郑重,“这件事,本宫还未多谢你,你和祖母都允了,本宫心头大石也算落下,一直想着道谢,然书信轻薄怕承载不了本宫的谢意,这次亲自让你来宫中,便是道谢。” “臣,我能够为娘娘分忧,为王府分忧,也是三生修来的福德。娘娘千万莫要言谢。”谢梵烟表现的诚惶诚恐。 “天下熙熙莫为利来,天下攘攘莫为利往。本宫明白这个道理,你身为长康王府少夫人,分忧自然义不容辞,但是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今日不如提出来,本宫送阿玉你一诺,凡本宫力所能及,定不会辜负了阿玉。” 她想要的…… 谢梵烟淡淡的笑了,笑的微微无奈而嘲讽。 淑妃,皇上的宠妃,将要为皇上诞下麟儿。 这样的身份已是万众瞩目,已是光耀门楣,已是千千万万人求而不得的。 可是她谢梵烟要的,淑妃却给不起。 谢梵烟想要长公主的命,谢梵烟想要为姐姐报仇雪恨,谢梵烟想要消除一切生存的威胁,谢梵烟最后想自自由由的活着,连同姐姐的那份一起,将这个生命延续下去。 虽然现在,身不由己,过的有些糟。 虽然现在,力不从心,无法手刃仇人。 所以,退而求次,暂时老夫人答允自己的,已是自己能求来的最多。 “娘娘莫要说这样的话,为王府,为娘娘,为祖母,我原本便是心甘情愿,此事于娘娘,于王府,都有百里而无一害,只求此事天衣无缝,不出任何漏洞,于我来说已是万幸,再不敢奢求其他。” 淑妃听了,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为难,你原本不该经历这样的为难的,因我一时私念,将王府上下,将你,将瑾瑜都置于危险之地,你可怪我?” 不等谢梵烟抬头回答,淑妃又是一叹,“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自己也会怪自己,但是如今,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我在宫中九死一生,唯一只能抓住这一个孩子,祖母她,终于选择了帮我,其实我真的能为王府做什么呢?一个妇道人家罢了,不过是皇上的女人,身份显赫一些,说白了还是为妾,就是听着是荣耀一些,可是那些疲惫心累,那些险中求生,比外面寻常人家都要更多更难。” 谢梵烟心里也是叹息,还未等想好怎么开口,淑妃却已经起身,竟向谢梵烟盈盈拜倒,“我,陈若彤,知道对不起王府,对不起祖母,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瑾瑜,也对不起阿玉你,只愿阿玉能够体谅于我,少记恨我,我们能分享这个秘密,在我眼里与你已是亲近,我在宫中,为了你们,定会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也请你,阿玉,还有瑾瑜,能够将此事做的毫无纰漏,此事方成。让你们担惊受怕,是我之过,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偿还此恩!” 谢梵烟已经慌忙起身,差些打翻了那精致的水晶棋子,双手用力扶起淑妃,“娘娘不要这样,这样置阿玉何地?于公,你是妃子,我是臣妇,于私,你也是长姐,你可莫要折了我的福分。快快起来啊。” 淑妃也知道谢梵烟心里为难,便顺势起身,重新坐下。 谢梵烟却不坐,反而躬身郑重道,“此事无须娘娘忧心,阿玉自知本分,就算不为王府,只为身家性命也会竭尽全力。” “阿玉,你起来。”淑妃又起身来扶。 折腾一番,两个人终于重新落座。 “阿玉,我真的不是想要逼你。”淑妃已经省去了那句本宫,反而以你我相称,语气恳切,“我知道你会竭尽全力,可我依然要说,不是为了逼你,只是为了请求一份谅解,此时关系重大,我已经对不起皇上,如今更对不起你们,可我……我罪孽深重,只求一份原谅。这句话我无颜对祖母说,更无法对皇上说,我只能对你说,不求你立刻谅解,只求有朝一日,你莫恨我。” 谢梵烟心莫名一跳,为了掩饰住心里骤然而升的慌乱,谢梵烟用更坚定的语气说,“娘娘不要说了,我谅解你,我们都是女人,何况这次我也要感激娘娘,娘娘也听说了,我一直在并蒂苑独自过,失了世子和老夫人的心,这次多亏娘娘计划,如今至少面上我又成了最初进府的那个少夫人,下人不敢懈怠,老夫人对我感激,而世子爷也肯搬回并蒂苑了,这些也都多亏了娘娘,我,心中一直记着。” 谢梵烟说的真挚无比,淑妃暂且放下心中事,设身处地的为谢梵烟想了想,然后点头,“但这只是表象,你若想长此以往的下去,要在这些日子快快抓牢我那个弟弟的心啊。毕竟怀胎十月罢了。至于祖母,也真是奇怪,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对你赞不绝口,说要学习你的沉稳大度,可是忽然就冷了你,那道姑所言,我是不信的,何况祖母,你与祖母之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再遇 谢梵烟说的真挚无比,淑妃暂且放下心中事,设身处地的为谢梵烟想了想,然后点头,“但这只是表象,你若想长此以往的下去,要在这些日子快快抓牢我那个弟弟的心啊。毕竟怀胎十月罢了。至于祖母,也真是奇怪,以前常常在我面前对你赞不绝口,说要学习你的沉稳大度,可是忽然就冷了你,那道姑所言,我是不信的,何况祖母,你与祖母之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起这个,谢梵烟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想起最初自己醒来面临的那些日子,阖府上下对自己的不闻不问,陈瑾瑜也只是出现了那一下下。 姐姐就是那样孤苦的死了。 然后是她醒来。 却从未想过一句为什么。 对她而言新的生活全部都是被迫的接受,如今,却有人问她了。 谢梵烟扯起笑容,“祖母怎么会不信,毕竟这样的事,越是年纪大的讲究越多吧。” 淑妃摇摇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和祖母是怎么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个原因,祖母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谢梵烟一时有些怔愣。 忽然想起李氏也曾看着自己叹息,“你这傻孩子,看着平时伶俐,最后却还不懂怎么就白招了老夫人的嫌……” 似乎那个人人都知道的原因,却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一个借口。 只是冷落自己的借口,只是放任自己生死有命的借口。 谢梵烟隐隐想到了一个想法,心里发寒,笑容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是到底掩饰住了。 “祖母的心思,谁又知道。约莫是我笨拙,惹了她生气也未可知。”谢梵烟努力云淡风轻,却下意识的不敢抬眼看淑妃,掩饰的拿了一粒棋子在手里摩擦把玩。 温润的棋子在手里渐渐光滑。 淑妃也不为难她,转而说起其他不再提这件事,谢梵烟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出了芳华宫的时候,已接近日暮。谢梵烟谢绝了要送自己出来的宫婢。只说和魏姑姑一起回去就好。 淑妃允了,让魏姑姑好生带她回去。 谢梵烟出门,觉得身后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倒并非因为淑妃,是因为心里的猜测。 老夫人是故意找个借口冷落自己,让自己在并蒂苑自生自灭!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早要知道这具身体与长公主的恩怨。 难怪,难怪。当初陈浩信誓旦旦,为自己找出那道姑是个骗子的证据时候。老夫人脸上分明写的是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本就无谓是真的还是假的。 漠不关心,原本她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目的达到,过程再如何。又怎样?真的假的,原来真的不重要。 所以那日先从李氏房里出来,李氏没有因为儿子的话而鼓舞。反倒是带着怜悯的淡淡的笑。 那日被老夫人留下,让老夫人一句道破心中之事。她是怀了一丝希冀和侥幸的,也许念在自己身为王府少夫人,这个曾表情慈爱的长辈不会随意允许长公主伤害自己。 却没想到,在比自己想象中更早的时候,老夫人心里早已没了这具身子的死活。 姐姐,就是这样被逼死的吧。 自己呢,若不是有淑妃这个意外,是不是自己也要步上姐姐后尘? 猛然一个激灵,谢梵烟忽然抬头,想起了一件自己从未去想的事。 老夫人说,在自己怀胎的这十月,长公主的人不会上门骚扰自己,让自己安心完成这个计划。她是怎么知道长公主不会为难自己的呢?仿佛是一件商议好的决议一般。 老夫人与长公主商议好,这段日子不找自己的麻烦。 那是不是也曾在暗地里商议过别的什么,比如,自己的生死。 阳光,落在谢梵烟的背后,谢梵烟慢慢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的走,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魏姑姑看到谢梵烟表情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次入宫,带给谢梵烟的压力太大了,让这个孩子害怕,毕竟只是个王府的少夫人,瑾瑜世子爷身边也只有一房妾室,也许没经历多少事,经历这个,对她来说确实考验巨大吧。 “少夫人慢些走,婢子为少夫人介绍介绍这皇宫吧。”魏姑姑善解人意的想转移一下这个年轻命妇的注意力。 “看到那边的大殿了么,那是皇上的正德殿,皇上平日就歇息在那里,那里与早朝的地方近,与娘娘的芳华宫也不远,娘娘总说她也是能沾到龙气的。”一般人总是对这个十分憧憬崇敬又满心好奇的吧。魏姑姑轻轻的想,少夫人也该停下脚步看看,然后带着几分激动的问自己几句什么。 谢梵烟果然停下了脚步,只是表情平静,目光悠远。 从这样的表情里魏姑姑没有看出谢梵烟心里的惊涛骇浪。 皇上么,皇上。 你的女人怀了孕,却有可能要颠倒混乱你的血脉,你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又如何,还是被你身边的女人算计着亲身的骨肉。 皇上,你愤怒么? 那快杀了她们杀了她们啊! 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谢梵烟闭眼,深吸一口气,接着继续往宫门走去,脚步快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那一刻竟然真的无比的渴望王府上下,都被一声令下,迫上绝路。 出了宫门,看到等在门口的马车,谢梵烟心里竟然生了几分抗拒。并不想,并不想这样快的回到那个地方。 姐姐死在那里。 在所有人的冷眼旁观中。 “魏姑姑,你先回去吧,我,暂且不想回去。在街上走走。” “少夫人,天要黑了,还是先回府吧。” 谢梵烟只是摇头,回头正撞上魏红玉有些关心的眼神,想了想,拼命压抑下心里多解释一句都明显感觉出的烦躁,“我很累。现在只想一个人走走。” 魏红玉看了看谢梵烟。点头,“也好,那少夫人早些回来。婢子先回去了。”说完便往王府的马车去了,轻巧的上了马车,与车夫叮嘱了几句,车夫看了一眼谢梵烟。然后没有多少就走了。 魏红玉以为这个年轻的少夫人是因为这件计划和这次入宫的压力而郁郁不欢。这时候不能逼迫太狠,反倒该松手。让少夫人自己想清楚,所以并不勉强。她在马车的颠簸中微微闭了闭眼睛,想要休憩,此时。她若知道谢梵烟如今正全力克制着拔腿跑回宫里跑到皇上面前将一切告诉皇上的**,全力让自己不要回头拖着步子慢慢往街上走,魏姑姑怕是再不会有如今这般放松的表情了。 谢梵烟走到繁华的街市。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若此生不用再与长公主纠葛,不用再在王府虚与委蛇,这样的热闹繁华,也许还是她可以去染指奢求的。 走着,却漫无目的。 街上也有人回头,看着这个衣着华丽相貌美丽神情却恍惚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都露出了几分探究,几分好奇,心里猜测着这是哪家的贵妇人,只是很快收回神色,又往各自的路上走去。 经过了一家生意惨淡的面铺,里面还算年轻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为今日的柴米油盐支出收入而喋喋不休的吵着,身边二人小小的女儿和儿子却在他们的吵架声中笑闹追打。 谢梵烟默默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可是脑海里却总想着方才那一幕。 大千婆娑世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只能自己走过,不可替代。 人生而受苦么?可是这个世界偏偏有无数的热闹与欢笑。 “谢夫人。”好像有人在后面叫自己,谢梵烟并不确定,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谢夫人。”这次确定了,的确有人叫自己。 谢梵烟迅速找回心神,回头看去,却并未见到人,真的听错了? 谢梵烟眼里闪过一丝迷惑,转身待要继续走。那个声音又凭空落下,“谢夫人,在这里。”谢梵烟这次把握住了声音的来源,忙顺着声音看去,一辆精致低调并不显得十分华贵的小小的马车里,一个人掀帘而笑,茶色的琉璃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下妖异异常,原来是他。 谢梵烟抿了一个笑容走过去,“蜀王殿下。” “还真是谢夫人。刚才看背影像,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蜀王连煦缓缓的笑开,那笑容宛如水墨画,一点点晕染,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柔和和谐。 纵使谢梵烟不是初见,可还是不得不为这样惊心动魄的姿容而微微心颤。 “刚入宫见了淑妃,不想急着回王府,一时倒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如此,我倒知道个好地方。”连煦做出邀请的姿势,“夫人不如先上马车再议。” 这本是不妥的,可偏偏谢梵烟心里那离经叛道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不妥呢,自己心里有要去十分在乎的人么?好像没有。自己心里有要拼命去守护的东西么?好像没有。自己有非要遵从不能违背的理由么?好像没有。那为什么要顾及别人呢。 自己想,就去做。 自己想么? 看着蜀王连煦和煦的笑脸,想起那日生死关头惊心动魄后的化险为夷,也是这样一双眸子,逆着光来,眸子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好。”谢梵烟笑了,提着裙子跳上那辆小小的马车。 马车很快走远了,远离了这个热闹的街道。 而方才马车停留的地方抬头,是一个写着“醉不归”三个字的酒楼,酒楼三楼雅座里,一双眸子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眼睛里的表情阴晴不定。 “那位夫人可是已经嫁做人妇了,瑾瑜兄一开始就盯着人家,罗敷有夫,可不该妄想。”对坐的男人轻笑着为陈瑾瑜斟了一杯酒。 “嗯。”陈瑾瑜脸上竟泛出几分嘲讽,冷冷的应了一声。 “莫非瑾瑜兄认识那个妇人?” “嗯。”又是一声冷淡的应声。 陈瑾瑜喝干了杯中的酒,忽然问道:“她还好么?” “我刚从她那里过来,她很好,还有他。”对坐的男人并不惊讶陈瑾瑜没头没脑的问话,凝着陈瑾瑜,回答。 “嗯,那就好。”陈瑾瑜笑一笑。 “这么多年了,还以为你放下了。” “原本我就放下了。”陈瑾瑜皱皱眉头,又要去倒酒,“我不过是念及故人之情,又知道你从她那里来,便问一问。” “既然放下了,为何偏偏不肯放弃魑魅谷呢?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说着对坐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她也一样,她,也都知道。” “你这么关心,这么多年,你又何尝放下了?”陈瑾瑜眯着眼,仰头又喝干了杯中物,“说到底,每年去魑魅谷看她一眼,不是为了看她过得有多好,不过是希望看她过得不好,想看她后悔。” “莫彦,你又何尝放下了,当初三人的玉佩拿在手里,她独独取了那人手里的那一块,这么多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意难平?”陈瑾瑜借着微醺的酒意,一字一句,想要将不动声色温润带笑的那个面具从对面男子的脸上揭下来。 果然,叫做莫彦的清俊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了下来,最后消失殆尽,随即又笑一笑,“不能给我点面子么,以前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从方才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原本一口口抿着酒,现在变成一杯杯喝酒,你心里不痛快,总还要拉着我。” 陈瑾瑜脸上表情一滞,眸色更黯淡,“也许你是对的,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每年去看看她,还能有一个专注的立场。可我呢,我原本以为我放下了,也想过一个应有的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对她再难忘,也都会忘,我以前和你说过吧,我会对我的妻,十分宠爱……”陈瑾瑜有些语无伦次,酒依然一杯杯的下肚。“可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娶妻生子,执手白头,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对我也成了奢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爱着 那个叫莫彦的男子,看着陈瑾瑜,眼底掠过一丝怜悯和疑惑,“你说的什么傻话,如今你的正室夫人不是有了身孕么?记得我三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当时对她可是宠极,看你神色,几乎都要忘了冷儿,如今怎么又这般丧气?” “身孕,哈哈,身孕,身孕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啊……”陈瑾瑜笑声渐渐低了下去,近乎低喃。 “且不说这个,你真的要动魑魅谷么?”莫彦看陈瑾瑜渐渐酒醉,眼神深凝,回到他最关心的那个话题。 陈瑾瑜低垂着的看似沉醉酒酣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我多年未见,你在京中也无容身之地,不如先去我府上吧。”陈瑾瑜抬起酒醉的眸子看着莫彦。 “我今日便要离开京……” “雨冷,上官南,我会看着你们逍遥快活么,做梦。”陈瑾瑜不等莫彦回答,像是早就忘了方才的说了什么,又将面前的酒盏斟满,手已不稳,倾洒出大半,醉态毕露,“你们在魑魅谷逍遥快活,我就填平了魑魅谷……” 莫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沉静的眸子里瞬息变幻,又重归沉静。 起身,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然后揽过这位故人。 “瑾瑜兄,不喝了。”拿过陈瑾瑜手上的酒盏,轻轻放下。“我这次打算来京中小住,怕是要在瑾瑜兄的府邸叨扰些日子了。” 连煦带谢梵烟去的是京郊护城河。 虽是京郊,但凉风习习,天朗气清,月在当空,是个好日子。故而河边灯火交相辉映,人影交错不绝。 谢梵烟下了轿子,微微惊诧。 “这里人比城中街道少许多,不怕冲撞到夫人。”连煦笑着,先带头往河边走去。 水波在灯光的辉映下潋滟多情,远望开去,像是开了一河的艳华。仿佛是人世间所有繁华的折射。水波聚散,灯明灯灭。 谢梵烟并非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晚上来。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也为之惊艳,努力呼吸着这份不掺杂任何阴谋诡谲的空气,心里也觉得畅快许多。 连煦在这里也安静不少。浑身起息静止平息,只望着这一河绝色。静默不动。 一阵凉风拂过,谢梵烟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袍,脑海里浮现起梁国公府的一些片段。 陈雪蓉怕黑,付青彤曾在她的院落里种满灯火。就算夜间,亦灯火通明。 自己为此恼恨嫉妒,在付青彤怀里撒娇不依。付青彤只是笑。“不过是些许灯笼罢了,也值得你皱眉?听说父亲那里有珍藏的夜明珠。我明日去求来,悬挂在咱们床头,方能配得起你在我心中地位。” 唔,陈雪蓉在付青彤心中用灯笼去衡量,自己在付青彤心里值得起夜明珠。那时候的谢梵煜一下子开心起来,轻易便在男人的花言巧语里卸下防备,满心欢喜。 谢梵烟迎着和风,眼神黯淡。 再怒再痛再恨自己那时愚笨又如何,那样的小儿情态,那般的娇憨动人,一生也只那一次了。 再不会遇见一人,可将自己变成那般模样的一人吧。 再不会遇见一人,可将自己空缺的遗憾全部补齐的一人吧。 憾只憾曾经有目无珠,将女孩子那般美好的情态,给了付青彤。 想着,有些凉意的双肩忽然一暖,连煦脱下自己的袍子给谢梵烟披上。 不等谢梵烟拒绝便放手,转而继续看向护城河。 谢梵烟下意识的固定住外袍,防止袍子滑跌,却也在那一瞬感觉到了身上温暖之意和陌生男子的气息,饶是下决心再无禁忌,此时也不由得双颊微红,一时犹豫不决该脱下还是继续披着。 连煦并未给谢梵烟太多犹豫和尴尬的时间,缓缓开口,“从小,我都是个极爱热闹的人。” 谢梵烟停住动作,看向连煦,不知此话何意。 “白天我最喜欢混入人声鼎沸的大街,甩了身后父亲派人跟着的侍卫。晚上我最喜欢看灯火。” “我若是一个人,那总是不自在的,总是想着要往外跑,到热热闹闹的地方,哪怕看着别人热闹,自己也是开心的。” “后来,跟母亲去了皇陵,那里很黑,很寂静。我也慢慢长大,不那么喜欢热闹,但看着灯火通明的地方,还是会心生欢喜。” “这条河,当初和母亲连夜往皇陵去,我曾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这般灯火,记下了那一眼,多年来这里竟然都未曾变过,满池灯火美极。而那一眼也算多年成长中的一个慰藉。后来作画,一遍遍的想将记忆里的那一幕画下来,终究不成,不如今日身临其境的美。” 这是别人的事,谢梵烟听起来却微微的疼,虽然心里想着不关己事,可是还是有些恻隐。 最爱热闹的孩子,却不得不去过上最冷清的生活。 原本最尊贵的天之骄子,却连夜逃离了曾给他带来最大尊荣的地方。 菁菁曾将她知道的事情告诉过谢梵烟。 谢梵烟听的入神,不由得放下了心中小小的挣扎,选择将男人的袍子披上,不要让这个小小的问题打扰现在追忆一般的气氛。 连煦余光看到,眼角漾开一丝笑意,又有一种掌握了别人情绪想法的得意。 谢梵烟没有发觉,纵然发觉也只会以为是眼睛花了,因为她真实的感觉出方才那些话语的悲伤,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眨巴着眼睛示意他自己在听。 连煦却不说了,转过头来,看向谢梵烟,“一时感慨,但愿不会打扰了谢夫人的心情。” 谢梵烟连忙摇头。有些惶然,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同情,“怎会。” 连煦嘴角又噙了一丝笑,这真的是传言聪慧的慧世子夫人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这样的人能斗得过长公主? 还是说……连煦嘴角的笑容冷了冷,还是说她在做戏。 谢梵烟看见连煦不说话了,反倒是望着自己沉默。以为他沉浸在方才所说往事的孤单悲伤里。心情郁郁,因此想着开口怎么安慰一下他:“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你回来了,还是蜀王呢,又可以热热闹闹的了。” 连煦又笑了一下,转身看向灯火。“现在王府内依然冷冷清清,因着我以前的身份。没有兄弟姐妹愿意与我交往,所以方才在街上看到夫人孤身一人,私自猜测夫人心中许是也寂寥,便邀夫人同来。一起看这片热闹。” 谢梵烟原本一心一意的想安慰眼前的男人,落寞那么清晰的刻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让人忍不住叹息的想要去化开。就在这样不设防的时候,未曾料到连煦的一席话竟直直的射到内心深处。一下子让谢梵烟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虽是看起来风光人来人往恭迎奉承,可惜好景不长人心最是寒凉,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连一个可以去分享秘密的人都没有。 一双眼也黯淡下去,想好的安慰的话语通通咽了回去,原来那些话是那么苍白,谁又能把谁的难过感同身受? 谢梵烟索性沉默,不再说话。 连煦自以为能猜到谢梵烟的心思,深怀绝大的秘密,为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所忌惮,谁都不能够去信任,岂不寂寥? 而自己曾经的那些小小的情绪,说出来能博得眼前女子一些信任和同病相怜的情怀,那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分享出的伤怀从来不是真正的伤怀,可分享出的伤怀他连煦的肚子里还有很多很多。 这么多年来连煦自以为早窥破了人心,所以此时知道适可而止。 “天也晚了,我们一起看了这一场热闹,但愿谢夫人不会就此忘记,我这便送谢夫人回府吧。” 谢梵烟点头,心里怅然若失,想着蜀王的事,想着自己的事。 蜀王连煦将谢梵烟送到长康王府,颔首,目送谢梵烟进府,这才离去。 想起马车上二人的一路沉默,只在快到的时候蜀王说了一句,“若是谢夫人日后心情再有不好,便可来蜀王府找那个喜欢热闹的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谢梵烟只是点头,并未口头应允,也并未回绝。 在她心里她无夫,所以她可以行无禁忌。 想起将要回长康王府,心里像是被压了一个重重的厚石,呼吸憋在胸腔,沉沉闷闷。 回到并蒂苑的时候,魏姑姑带着几分关怀上前,察看谢梵烟神色,谢梵烟勉力回应。 陈瑾瑜依然没有回来。 谢梵烟也并不关心,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 脂容脂玉问过谢梵烟还未用过膳,忙去小厨房将晚膳端来,谢梵烟用了一些,不知陈瑾瑜何时回来,也不想相对无言,便推脱困倦让脂容脂玉服侍着自己睡下。 脂容脂玉离开房间的时候熄了灯,拉了帘子,让这间屋子里酝起沉沉的睡意。 谢梵烟闭着眼睛,心里想起方才看过的那倒映在水里的璀璨灯火,心里竟是无比平静,慢慢睡去。 月上柳梢,陪天地一起静默,洒下一地银白,照亮归家的路。 陈瑾瑜喝的烂醉,被小厮悦风送了进来,交给悦琳,然后转身出门,说要去安置一个客人。 悦琳悦然不怎么见过世子爷喝醉,都有些慌神,拿热水帕子随意为陈瑾瑜擦擦脸,然后脱了靴子外套,便将他往床上抬。 又怕动作太大惊醒了少夫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进行,又替陈瑾瑜拉过被子盖上,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在门吱呀一声合上的瞬间,陈瑾瑜忽然睁开眼睛,眼神透亮犀利。 谢梵烟也在同时睁开眼睛。 她是被吵醒的,被吵醒,随即闻到身边人的一股酒味。 皱皱眉头,想要无视这动静,却再也睡不着,睡不着还不敢乱动,生怕惹了这醉酒人的不痛快,那这般好夜就难得安稳了。 大约几十息的功夫,谢梵烟睁着眼睛,再没了睡意,感到身旁的人似乎也没有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谢梵烟终于起身,将软垫靠在身后,看向身边的人。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谢梵烟只感觉到心里有些许温柔之意,只想要挨近身旁醉酒的这个人。 心里有些许无奈,以前姐姐可用理智控制住这些念想,可惜现在对陈瑾瑜的念想肆无忌惮,却无姐姐的理智可以去控制。 叹口气,索性将身子挨近,把身旁男人的身子放平,仔细打量起这张脸。 嗯,很俊,很好看,但曾见过那卫家郎君的惊世绝艳,见过蜀王连煦的倾城双眸,这样的清俊,并不是如何稀罕。 可是偏偏,能引起心里的悸动,总想凑过去亲昵,想在这样的脸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样的想法不是第一次产生,所以谢梵烟并没有第一次产生想法时的羞臊不安,而是深深的无奈,自己情绪被身体里那熟悉的残魂左右的越发厉害。 这样的夜深人静,这样静谧的时刻。 男人熟睡,不会皱着眉冷对自己,不会几句话间就与自己刀戈相向,不会想着竖起浑身的刺去抵御这个男人。 属于自己的魂魄,仿佛失了片刻,等意识归位时候,谢梵烟的手已经轻轻抚上陈瑾瑜的轮廓。 这般爱怜的姿势,谢梵烟眸子里却有深深的茫然和迷失,所以没有注意到男人眼皮轻轻的一跳。 任何悸动,都是不该的,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妻,而那些悸动,也来自于这具身体本身,这具身体如今的魂魄,却是自己。 一时间,谢梵烟思绪又有些混乱了,脑海里只有该与不该两个字。 罢了,只此一夜,也算不辜负了。 不辜负这身体里深藏的情意。 谢梵烟用自己的意识最后叹了口气,将男人的手臂打开,然后将头慢慢放下,挨在了男人臂弯。 那一刻,心里竟然长长的舒了口气,身体里明显感觉出有长长的缱绻和长长的满足还有长长的踏实。 “原来,真的是爱着的啊。”苦笑一下,谢梵烟喃喃的低语,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而此话一落,陈瑾瑜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挣开,眼神里有莫名的神采,一闪而过。 原来,真的是爱着的,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相求 第二天,谢梵烟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昨晚的一切变得很模糊,不论是那灯火通明的护城河边,亦或是昨晚在谁的臂弯入睡,一夜过去,仿佛隔了许多许多年一般。 谢梵烟恍惚的想,也许昨日的自己不过是病了,睡了一觉,现在才起。 带着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谢梵烟起床,梳洗完毕,脂容笑着对脂玉说,“快让雪茹去传膳,世子爷可是等久了。” “世子爷?”谢梵烟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奇怪的反问。 “是啊,世子爷在外面呢,一直没用膳,说等少夫人您起来再用。”脂玉回头,笑着回了一句,才出门传膳。 不过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阴影,世子爷对少夫人好,是因为少夫人“怀孕”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对少夫人本身。 若只是前者……脂玉忽然一阵不寒而栗,笑容有几分勉强。 今日有多么好,日后少夫人事情败露,世子爷就会多少夫人有多狠吧。 就像当初世子爷对少夫人,后来却…… 谢梵烟出了里屋,果然见陈瑾瑜在桌前等自己用膳,想起昨晚,谢梵烟微微有些尴尬,不知陈瑾瑜早晨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 自己一向睡觉不老实,但愿早晨起来两个人又是相背,没有被陈瑾瑜发现什么。 想着,早膳用的也很沉默。 陈瑾瑜与谢梵烟用了早膳,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显得兴致很高,那边看到悦风,又把悦风叫过来问话。“莫公子安排到存晖堂了?” “是,按照爷的吩咐。” “嗯,早膳送过去了?” “悦琳亲自送过去的。” “好,让悦琳回来收拾收拾就去存晖堂,以后就好好伺候莫公子。” “是。” “嗯,顺便传句话过去,我酒醉未醒。等醒了就去看他。” “是。” 莫公子?存晖堂?谢梵烟闷头吃饭。心里想着莫非王府是来客人了? 用过早膳,陈瑾瑜也并不出去,反而拉着谢梵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谢梵烟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昨晚皇宫里没遇到什么状况吧。” “没有。魏姑姑带着我呢。” “嗯,淑妃姐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们大家都努力。”有脂容脂玉在场,谢梵烟说的隐晦。 “出了宫你直接回府了?” 出了宫……自然没有。 出宫时想明白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秘密。刘老夫人放任自己生死,甚至与长公主订了某些协议。 出了宫遇见了一个人。还与那个人看了一场热闹。 不过这些谢梵烟并不打算和陈瑾瑜说。 夏虫不可语冰。自己的事陈瑾瑜从不了解。 “出了宫在外面走了走,也就回去了。”谢梵烟瞅了眼魏姑姑在旁边,就一半真话一半假话,“难得出去。没舍得立刻回府。” 陈瑾瑜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嗯,下次出门还是叫上府里的马车跟着,方便些。好过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好。”答的迅速,谢梵烟又低头喝水。 “上次蜀王救了你和菁菁。我已经备礼送到蜀王府了。” 提到蜀王,谢梵烟将杯子从嘴边拿开,重放回桌上,看着陈瑾瑜。 陈瑾瑜继续,“表达了我们对他的谢意,还有什么需要去转达的么?毕竟若不是他,你和菁菁都危险了。” “没有什么需要转达的。王府和蜀王府来往过密也不是好事。”谢梵烟答得有些随意,眼神却有些飘忽,眼前那一池灯火,又像在眼前一般。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不再说话,忽然有些疲惫,对自己的妻子,却还要反复试探,想着是不能试探出一片真心。 自己这个世子爷当得也真够累。 为何别人家男人愁得都是如何避免妻妾争锋持续,如何做到雨露均沾,反观自己,简直有些,窝囊了。 搬回并蒂苑后,守着妻子这么多天了,却连一次夫妻之事都没有行过。 自己答应过她不勉强,心里也堵这一口气,不勉强她,她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妻,难道还真的能熬过这一生一世? 无数次,陈瑾瑜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讨不了妻子喜欢。 虽然,也从未想过,至此为止,若真试探出了真心又如何?若真是有真心,那丘漓月进门,自己搬出并蒂苑,纵有她言语相逼的错,可依然是自己伤了她。 而若是没有真心,与她又如何能善了? 谢梵烟喝着茶,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陈瑾瑜越想越烦躁,起身离开。 放下茶杯看着陈瑾瑜离开的那一刻,谢梵烟整个人都活了。 终于走了! 谢梵烟一下子跳起来。 脂容进来笑道,“世子爷走了?也正好阿月阿梦都过来了。” “让她们进来。派个小丫头去小厨房拿点心来。”谢梵烟高兴的说。 刘老夫人为了避免自己露出马脚,特地多次勒令自己最好在并蒂苑莫要出门,如今能来个人说话自然是好的。 阿月阿梦,谢梵烟本来就对她们印象很好。 阿梦是上次在毓秀苑见到的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几乎以为要活不过了,到底被陈锦和请了名医诊好病,阿梦能走的时候就被阿月带来看过自己,为了道谢。 如今再见,阿梦气色有了很大起色,只是手脚无力,看得出站着都很勉强。 “快坐吧,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府里谁不知道少夫人的喜事,这不,我刚办事回来就听到了这件事。忙带着阿梦来讨个喜糖。”阿月快人快语,扶阿梦坐下,然后在谢梵烟面前笑嘻嘻的伸手。 谢梵烟打下阿月的手,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并没有见很多次,可是相处愉悦融洽,一点也不负累。“行了。越发活回去了。还兴小孩子一样的讨糖吃。我已经让人去拿点心了,今天吃不完可不要离开并蒂苑。” 雪茹正好在此时敲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攒盒。里面各式各样的点心。 谢梵烟扫了一眼,立刻倒了胃口。 应该是各式各样的山楂点心才对。 山楂糕山楂条山楂片山楂泥丸……红艳艳的一片,裹了白糖,颇有食欲。 裹了白糖你也还是山楂!别想着溜进我肚子! 谢梵烟狠狠瞪了一眼那攒盒。然后笑着对阿月阿梦道,“你们快吃。” 阿月阿梦一看。倒也觉得新奇,挨个尝了一便,都不讨厌。 谢梵烟一见就乐了,看着正在拿茶叶的雪茹。忙制止:“给她俩倒什么茶啊,她俩不是喝茶的人,厨房里不是晾了不少酸梅汤么。快去连壶一起端来,给阿月阿梦倒着喝。” 到底是未嫁人的姑娘。反应慢了些,初时见到山楂只是觉得新奇,如今一听酸梅汤再一联想就什么都明白了,阿月忙搁下手里的山楂糕,“呦,我可我不敢吃了,这可是专门给少夫人准备的呀,阿梦,你还吃,吃了也不怕折寿。” “你就会取笑我。”谢梵烟无奈。 “我哪里敢。”阿月笑嘻嘻的上前,满脸写的都是就是敢了怎么滴了,“不过我可是早就听说过酸儿辣女酸儿辣女,少夫人这一胎保准是个大胖小子。阿梦,你说是不是?” 阿梦神色间有抑郁色,听了阿月问话,勉强挤出笑容,“可不是么,少夫人福泽深厚,一定会为王府诞下小世子,未来王府的继承人。” 阿月看到阿梦脸上的神色,知道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自己座位,一口气喝干了刚给自己倒的酸梅汤,这才面色沉重道,“少夫人,阿月有话和你说。” “你说。”谢梵烟笑盈盈的立刻接口,还没从阿月神色的忽然转换中回过神。 阿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谢梵烟身边伺候的雪茹和脂玉。 阿梦看向谢梵烟的眼光都是凄楚带着哀求的神色。 谢梵烟心中一凛,知道阿月说的定不会是小事,便让雪茹和脂玉退下。 雪茹脂玉应声倒退出门,为谢梵烟将门关好,严严实实。好奇是有的,可是本分也清楚。 厅内只剩了谢梵烟阿梦阿月三人。 谢梵烟才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人了。” 阿月还有些犹豫,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在之后,才坐回到谢梵烟身边,欲言又止。 “阿月,犹犹豫豫可不是你的性格,告诉我怎么了?”谢梵烟手抚向阿月,轻轻拍着安慰的示意让她开口。 “少夫人,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以前来您这不多,可是你上次不顾自己危险救起来了浩少爷,我就知道您不像表面那么清冷,你是个好人。” “我和阿梦与少夫人交道打得不多,贸然相求的确唐突,可是除了您,我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去相信谁。少夫人,您上次二话不说的就去了毓秀苑救了阿梦,这次,还请您继续大发慈悲,救救阿梦。” 谢梵烟一听,神思有些恍惚,姐姐救过浩少爷?陈浩不是自己救得,自然是姐姐,难怪陈浩会与自己关系亲近,只是不知道怎么救得,姐姐也有危险?飘开的思绪马上又认清现实,忙回过神,为难的看着阿月,脸上神色凝重严肃,这件事情非比寻常,阿月却找上自己,谢梵烟有些不敢往下听,因为知道听下去都是麻烦。 自己喜欢与阿月阿梦相处,并不代表自己就喜欢麻烦。 阿月却已经开口了,“少夫人,您想办法偷偷把阿梦送走,让阿梦离开长康王府好么?” 谢梵烟蹙眉,不想听的也都听了。 阿梦也踉跄的起身,腿脚明显不便,依然对谢梵烟行礼,“少夫人,我是真的走投无路,和阿月思来想去只有靠少夫人您来帮我,这个府里能值得信任的人太少!我若是继续留在王府,只有死路一条,求求少夫人了,带我出去好么?” “锦和少爷对你很好,为你延请名医,不然你身子怎么会这么快好。”谢梵烟慢慢说道。 “锦和少爷……”阿梦思绪有片刻失神,马上又苦笑,垂头,“他为我与老夫人闹翻,人皆说为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不值,说我不配住在毓秀苑,可是谁又知道,挑断我脚筋手筋的那人,正是他啊。” “百种酷刑,折磨我,我并没有背叛锦和少爷,我怎么会背叛锦和少爷呢,可我也不想背叛他……”阿梦泪水涟涟。 谢梵烟下意识的听出这个他和陈锦和不是一个人。 阿月皱着眉头扶着阿梦,眼神里有深深的悲哀,曾几何时,阿梦是个多么活泼简单的人,如今却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一动就哭一动就哭,自己最不喜欢的性格,却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体现。 阿月却没有嫌弃和讨厌,只有深深的怜悯,因为阿梦的每一滴泪流的都有前因,那么多天的酷刑,这么多天的囚禁,她原本生无可恋,终于被自己劝动,萌生出了生念。 可是生念的前提,是离开王府。 只要再对着陈锦和,阿梦就无法忘记那些过往。 谢梵烟心里一惊,没想到殷勤找名医为阿梦治病的人,竟然是害阿梦如斯的人。 百种酷刑,脚筋手筋?天哪,这一个人怎么禁得起。 这么柔弱的一个人。 虽然知道她也许与阿月一样,会些功夫,可是到底是女人…… 谢梵烟一下子对陈锦和生了厌恶。 扶起阿梦坐好,谢梵烟听阿月缓缓叙说,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阿梦阿月是王府训练的暗卫,两个人一起长大。 阿月跟在陈瑾瑜身边,阿梦跟在陈锦和身边。 陈瑾瑜据说嫌阿月聒噪,将阿月给了陈浩。 阿梦则成为陈锦和的左膀右臂,陈锦和身在吏部,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同时也需要不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阿梦这个笑起来像是阳光一样的女人,就是在为陈锦和做见不光的事情。 阿梦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丝不愿,一直以来她都以能够帮到陈锦和为自己最大的生存价值,陈锦和也待她很好,阿梦多次僭越之处,陈锦和都默默允许,俨然成为陈瑾瑜身边最得力最可靠的心腹。 可是,一切有始,终有终。 从阿梦遇见一个人开始,事情慢慢的就变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答应 阿梦这个笑起来像是阳光一样的女人,就是在为陈锦和做见不光的事情。 阿梦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丝不愿,一直以来她都以能够帮到陈锦和为自己最大的生存价值,陈锦和也待她很好,阿梦多次僭越之处,陈锦和都默默允许,俨然成为陈瑾瑜身边最得力最可靠的心腹。 可是,一切有始,终有终。 从阿梦遇见一个人开始,事情慢慢的就变了。 俗气,阿梦的故事开始就落入了俗套,而所有的俗气,在俗世男女的故事中都有迹可循。 阿梦的故事开始的时候,如春风十里妙不可言。 中侍郎霍家,山东士族的领军家族,祖孙代代出仕,有着所有士族人应有的高傲资本。 霍家公子却傻的可以,傻得阿梦都不愿再欺骗他。 对她说的一切都相信,对她做的一切都不怀疑。 终于,任务轻松完成,可是阿梦却不想将那些东西,足以将霍家从朝廷上彻底抹去的那些东西,交给锦和少爷了。 锦和少爷气的用鞭子指着她:“别说你对他动了真心!笛梦,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会做出这要可笑的事情让少爷我发笑吧?” 说着发笑,陈锦和的表情却有一丝狰狞。 真心么?阿梦摇摇头,她不敢给,也不敢去奢求,她与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只是,想做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保护。 “锦和少爷,我再不去见他了,真的。再也不见了,以后我还会乖乖听你的话,不违背你的任何命令,可是就只这一次,就只这一次,求你了好不好。”放过他好不好? “阿梦,别这样。我也答应你。就这一次,你把东西给我,从此我再不勉强你做这些事。”陈锦和软了口气。 阿梦只是摇头。摇头的动作带着悲哀,含着心酸。 然后,便是酷刑,陈锦和将能用在阿梦身上的酷刑轮番试了一遍。阿梦却坚挺的一个字也未曾吐露。 她吐露不出。 她事先将东西给了阿月,求阿月将那些东西藏在一个连她也不知道的地方。 最后陈锦和终于恢复了人性。没有就此断了阿梦生路,在阿梦几乎以为是人生中最后一次永远的晕厥后,醒来,却是陈锦和的房间。 陈锦和没有再逼迫阿梦。 阿梦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锦和少爷都是阿梦不会去背叛的人,都是阿梦心底最亲近的人。 他不追究了。自己受的那些苦,都值得。 可惜。只是以为。 以为从此云开月明,只要好好听陈锦和的话,依然还能回到从前那样。 可惜,再没有从前可以回去。 陈锦和在一次酒后,不顾阿梦伤重的身体,不顾阿梦以死相逼,强要了阿梦,有了第一次,很快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 还不准她死。 “如果你不想他明日就暴尸街头陪你,那你就去死。” 阿梦知道陈锦和的手段,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这些事她只告诉了阿月,阿月如今告诉谢梵烟。 “少夫人,您都听到了,若是阿梦再留在王府,再留在毓秀苑,一定会没命的。”阿月也流泪,抓住谢梵烟的手,表情激动,带着虔诚的祈求。 谢梵烟看向在椅子上瘦的不成人形,眼神惶恐如受伤的兔子,手脚都无力像是一个被线操纵的破布娃娃一般的阿梦,心里恻隐同情,百般情绪涌上心头。 可怜的孩子。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帮她么? 原以为陈锦和不过是普通的吏部官员,毕竟皇上并不重用王府的子侄。 可是在这段叙述中,谢梵烟隐约觉得不止如此。 陈锦和,应当不是个能被小觑的人,他能左右朝中大部分官员的命运。 他手里有朝中不少大员的证据,足以毁灭他们的证据。 这样的人,自己要去得罪? 而且总感觉,陈锦和对阿梦的情感,怕也是复杂的很。 并不是单纯的爱与恨,并不是单纯的愤怒和报复。 虽然在笛梦和笛月两个丫头理解下是如此单纯,以为一切只是来自于锦和少爷对背叛者的无情的报复,可谢梵烟下意识的觉得并非。 自己要帮忙么? 帮阿梦,逃脱王府? 诚然,自己如今的确是这个王府最能帮助她们做成这件事的人了。 原因很简单,自己有尚方宝剑免死金牌在手,便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有了它,老夫人不会让任何人动自己,长公主都如此,何况一个孙子陈锦和。 而等免死金牌没了,自己也会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彻底消失在王府众人前。 “为什么是我,我再问你们一次,为什么你们会选中我?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谢梵烟盯着阿梦的眼睛,郑重问道。 阿梦并不回避,勇敢的与谢梵烟对视,“阿月说可以相信你,我也觉得你可以。你上次救了我,你还间接救过菁菁小姐,在最早的有一次你更是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浩少爷,所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就来求你。这个王府只有你是个好人。” 她说的是你,一种平等的口气,没有卑微的自己轻贱,有的只是平等的请求。 谢梵烟忽然发现这个外表已经如此柔弱的她,内心是多么的自尊自强。 这样的人,更不会接受留在陈锦和的毓秀苑。 “出去后如何,想去找那个霍公子?”谢梵烟又问。 阿梦摇头,“不,我再不会去打扰他,出去之后我想先找个地方藏好,等风头过了再离开京城。过另一种生活。” 谢梵烟忽然觉得阿梦的确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奇特气质,要与她接触,多说几句话,便慢慢能感受出,同为女人的不同之处。 谢梵烟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答应帮你。” 阿月阿梦眸子里同时折射出欢喜的光彩。 “我现在在王府地位算得上很巩固。也的确可以帮到你们,你们不说我也明白,若我还是以前那个失了势的少夫人。你们可还会来找我?” 阿月笑着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涩然和愧意。 “不要这样,阿月,阿梦。我帮你们,是真的把你们当朋友。那句话就当是打趣,别自责。”谢梵烟笑,“我们还能像刚才在听这个故事之前那样就好。” “少夫人。”阿梦嗫啜。 “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只一个要求,就是在此之前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给我些时间准备和考虑,要逃离陈锦和和世子爷的眼皮做这事。的确很有难度。我需要些时间,还有,你的手脚继续请大夫看,以后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医生给你看病了,身子是自己的,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谢梵烟下定决心,便不再摇摆不定,握住阿梦凉凉的手真诚说道。 “是!少夫人。”阿梦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来的路上她考虑了一万遍假如少夫人拒绝后自己该说的话,可是却没想过一次假如少夫人真的答应了…… 也许是她内心私下以为,所有光明的道路都与她无缘吧,阿月兴奋的给自己筹谋,说见了少夫人如何说,自己却并未真的抱有希望,只是不愿扫她的兴。 没想到,没想到! 阿梦只觉得如梦幻一般,看着眼前美丽仁慈的少夫人,说不出一句道谢的话。 阿月却已经帮了阿梦说了千千万万遍。 “少夫人!别的不说了,以后用得着我阿月的地方,但请吩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阿月神色认真。 “可别这么开心,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要逃出那两兄弟的耳目,可不容易,阿月也带阿梦回去吧,呆久了只怕陈锦和会怀疑,怀疑了日后行事也不方便。” 阿月知道轻重,立刻答应下来,就扶起阿梦告辞。 谢梵烟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帘,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借机会吐尽心中听了阿梦事情之后的郁积之气。 天下尽是可怜人! 屋子里呆不下去了,谢梵烟便带着脂容出去走走,魏姑姑跟在后面。 外面花草已经欣欣向荣,处处生机勃勃,在阳光下争奇斗艳,谢梵烟看到,心情慢慢好了许多,只是脑子里仍然在思索着阿梦的事,要帮助一个大活人离开陈锦和的眼皮,离开王府,自己答应的容易,做起来天知道多难。 正在叹息,不知不觉已走到王府偏门,谢梵烟带着脂容正要回去,却听到前面有争吵喧哗的声音。 声音还有些熟悉,谢梵烟不由得迈步过去。 前面王府看门的侍卫,拦住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依不饶的闹着要冲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谢梵烟走上前去。 “少夫人,……”侍卫见到是谢梵烟,忙要回头解释这前因后果。 “夫人!”却听那几个孩子已经一脸惊喜的奔向谢梵烟,“夫人!我们可算见到您了!” 谢梵烟愣了愣,盯着几个孩子看了半天,才道,“原来是你们!” 这不是上次偷了自己佛经险些让自己抱憾终身的那几个小屁孩子么?! 不怪谢梵烟差点没认出来,是这前后变化太大了一些。 以前那几个脏兮兮的小破孩子,如今个个都衣着光鲜亮丽,脸洗的白白净净,不再像是街头的乞丐,反而像是哪家的贵族少爷。 也是因为如此,王府的侍卫才没对他们动粗吧。 “你们怎么来了?还变成这么人模狗样的,我没看错吧。”谢梵烟惊诧。 “少夫人,您认识他们?”侍卫看自家少夫人的模样,不由得擦了一般汗,之前这几个小孩闹着要找什么夫人闹得鸡飞狗跳惊心动魄的,非喊着要进去,两个侍卫看几个孩子衣着只怕非富则贵,也不敢得罪,忙让一个人去给大夫人李氏和二夫人慕容氏通传了一声,两位夫人都表示不认识什么小孩子,于是两个侍卫才不敢放人进去,在这消耗了半天口水。 原来他们还真认识少夫人! 少夫人点头,“认识,你们没为难他们吧?” 为难?笑话!分明自己两个才是被为难的那个吧,软也不行硬也不敢,现在见到谢梵烟,内心几乎都是崩溃的。 “不敢,若他们早说要见少夫人,早就命人回禀您了。” 几个孩子俱都是兴奋,到没有理会侍卫说了什么,黏着谢梵烟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谢梵烟这才明白。 原来这几个孩子运气还不错,有一次夜里捡了个金元宝,发了一笔横财,虽然谢梵烟简直不敢相信,但几个孩子信誓旦旦,时间地点都抬出来了,谢梵烟只能感慨人世间的离奇巧合。 几个孩子置办了些行头,然后觉得是自己给他们带去的好运,所以自己就成了他们一直以为的贵人,于是他们就决定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 跟!着!谢!梵!烟!混! 按他们的话说,第一次见面就给包子,第二次见面就请吃饭,还让他们发了横财,若是一辈子都能跟着谢梵烟,那好处绝对是大大的。 谢梵烟听着又惊讶又发愣,继而无可奈何。 几个孩子于是天天来这个曾经抢了谢梵烟佛经的地方,守着这个门想来一个守株待兔,谢梵烟一次也没从这经过。 于是几个人在一起又偷偷注意了下来往于王府后门的人,基本都是从里面直接出去,然后从外面打声招呼又直接进去。 这种分明是相熟的表现,几个孩子却以为是从这里出入,不管是谁,只要和那侍卫说一声就好了,你看,明明有些人还不用说直接进了。 几个孩子立刻也效仿,大模大样的就走了进去。 然后不负众望的被视为拦住。 然后一阵口舌哭闹和上吊后,谢梵烟终于出现了。 于是谢梵烟就在一路上众人疑问询问疑惑怀疑的眼神中,将几个孩子拎进了并蒂苑。 “好好说说你们以后的打算,再吃一顿饭,然后立刻走。”听了几个孩子眼泪汪汪的话,谢梵烟不予理会,她可不想在身边留下人。 留下的,日后自己走了,都是牵挂。 所谓责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赐名 三个孩子跟着谢梵烟大模大样的进了王府。 大模大样自然是装的,生平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入目皆是不曾见过的精妙绝伦,只恨少生了一双眼睛,不能将王府的尊贵大气尽皆收入眼底。 可是几个孩子内心偏偏又是极其骄傲的,不愿让人看出自己没有见识,也不想给带他们进来的夫人掉价,便努力装作平静淡定,昂首阔步的跟在谢梵烟后面,加上一身的华贵,别说还真像是贵族少爷。 进了并蒂苑,脂容正在指挥着小丫鬟搬挪盆景,看到谢梵烟和脂玉带着三个小孩子进来,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哪来的小孩子?” 几个小孩子看到这座精致独立的院落,知道是到了夫人住的地方了,再看到衣着鲜丽整齐的脂容,十分面熟,这不就是第一次见面拿包子给他们的人嘛?本来就十分有好感,加上心想日后跟着夫人,夫人身边的人肯定不能得罪,便上前甜甜的笑,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耍了半天宝,脂容原本满脸疑惑,最后成了满脸笑容,又是去拿糖果点心又是去让人端茶倒水的,兴致勃勃的问他们来历,倒是把谢梵烟晾在一边。 脂容如今哪里认得三个孩子,上次还是脏兮兮的可怜巴巴看着包子铺的小乞丐,如今一下子换了身十分贵气的衣裳,装的也一本正经,谁会认识?听几个小孩子叙旧,说起上次见面的事,又是怜惜又是觉得缘分,恨不得把并蒂苑所有好吃的摆在他们面前。 当然,几个孩子说话也是十分分重点的。佛经那一段自动略过,只说吃了包子后就捡到了金子,发了大财。 脂容看着那个小胖孩一面大口大口吃着点心,一面掉着渣比划着元宝的个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你们自己去兑的?那金元宝底下没有封印?你们去哪家银铺兑的,他们没有为难没有好奇你们?” 谢梵烟也看向几个小孩。毕竟这样的事情难免不会招惹是非。要么前脚走人慎重点的银铺后脚就去报官,要么起了歹意,几个孩子哪能招架得住? 小胖孩眼前一亮。吞咽下最后一口绿豆酥,拿起山楂糕,得意道,“这种小事哪能难为的到我们。我们可是早早出来混江湖的。” 年长的孩子瞪了小胖孩一眼,小胖孩子吐了吐吐舌头。这才继续吃手里的东西,将脂容的问题敷衍了过去。 他们来之前商量好了,不跟谢梵烟说遇见那两个奇怪男子的事情,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向那两个男人吐露。可是毕竟拿了人家的金子,难不保这位心善的夫人会瞧他们不起,甚至疑心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他们决定向谢梵烟保密。 谢梵烟看着几个孩子天真又有些成熟世故飞眼神。心里忽然浮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主意。 “你们几岁出来的?都叫什么名字?”谢梵烟和善的问道。 “我们早就出来了,是被拐卖走,在人牙子手里相互认识的,后来我们三个想办法跑了,也找不到家在哪里,就结伴在京城乞讨为生。” “是啊,后来我们总是被人贩子盯上,就故意在脸上抹了疮,说会传染,这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年长的孩子也开口:“我们没有正式的名字,他们叫我木头,因为我脖子上一直挂着一个木牌,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不值什么钱,也没被被人拿走。”说着指向稍胖的胖小孩,“我们叫他胖子,他最能吃,可是也最结实,之前逃跑多亏他背了我一路。” 还未说完,另一个微微瘦小的孩子指着自己笑道,“我叫小个子,我个子最小。” 脂容脂玉在一旁立刻红了眼,搂着几个孩子,怜惜道,“可怜的,你们都受苦了,你们家人该多着急,若是能在家里,哪用受这么多罪。” 几个孩子说的轻巧,可是大家都知道小小年纪在京城求生有多难。 而她们能想象出的,却不及三个孩子经历的多,表面光鲜的城市内里多少龌龊,只有经历过的才明白。 只是如今,三个孩子都在他们曾经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来到的地方,满脸幸福和天真的笑容,开怀的吃着点心。 有了钱以后,他们自然也在京城买了不少好吃的,都是他们垂涎三尺闻够了味道却以此为能尝过的好吃的,可是一面要应付熟悉的人对他们的盘问,一面要警惕别人对他们钱财打什么歪主意,吃的都不如在这里吃的安心。 “那你们是不是对京城很熟悉?”一阵唏嘘感慨后,谢梵烟又问道。 胖子立刻接口,“那是自然,这么大的地方,不知道被我们走了多少遍,各个街道有几个出口我们都是知道的。” 说完想了想,“上次是我们是以为夫人追不上来,才到那个僻静的死胡同去的。” 木头又是一眼瞪过去。 脂容脂玉好奇的立刻要追问,被谢梵烟拦住,又问向几个孩子,“你们真的想跟着我?都想好了?” “当然了,夫人可是我们的贵人,我们这次说好了,夫人不要我们我们也会缠死夫人,夫人心善,不会舍不得罚我们的。”胖子快言快语,又被小个子和木头瞪了一眼。 谢梵烟点头,终于道:“脂容,你去把阿月找来。她应该在菁菁那里。”阿月原本被陈瑾瑜送给了陈浩,陈浩出门未带阿月,阿月便跟着菁菁了。 脂容应声便去,到了门口想到了什么似得猛然回头,“少夫人,您不是想把这几个孩子送去阿月那里训练吧……” 阿月那里并非是阿月住的地方,而是阿月之前待的地方,即府里暗卫训练的地方。 需要吃很多苦,才能练出来一个合格的暗卫,而阿月阿梦是女流的缘故。可以抛头露面在外,一般的暗卫都如影子一般潜藏在底下,不为人所知所见,只有在王府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存在的价值。 谢梵烟点头。 “少夫人,不要啊,这几个孩子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别再让他们去受折磨。” “是啊少夫人。若是他们去了。平日可就再也见不到了。”脂玉也不忍心。 谢梵烟决心原本就不大,如今听了也动摇起来,这几个孩子信任自己才千方百计的到自己面前来。可是自己转身就要把他们送到那样暗无天日残酷的地方,是不是过分了? 尤其是,谢梵烟看着几个孩子,目光摇晃。自己也并没有这样的权力不是么?不该就这样决定了这几个孩子的一生。 其实原本不是真的想送他们去做暗卫,只是想让他们学点厉害的本事。然后九个月后与自己一起消失,他们对京城熟悉,想来隐蔽和存活的能力要高于自己。 只是,她并不了解王府暗卫的情况。仅仅是从阿月阿梦那里极少的听了一些,还知道魏姑姑也是出身于那里,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几个孩子一起带出去。 三个孩子却不知道谢梵烟的几个念头几乎要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他们一面嚼着山楂糕,喝着酸梅汤。无比满足,一面表示决心,“我们不怕吃苦的,只要跟着夫人混,就有“钱”途,夫人想让我们去哪里都可以的。” 谢梵烟看着懂事的孩子,想起自己的自私,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不要去了,我只是想让他们学点本事,毕竟他们过的那样苦,若是没有个防身的本事日后遇见危险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们一直跟着我?” 脂容脂玉沉默,这样小的孩子,就算再精灵可爱,也是不能留在少夫人身边的。 一直在谢梵烟身后装作空气的魏姑姑这时候开口了,“府里暗卫都是要出身清白有来历可查询的,像他们身世不明生存环境复杂的,按规矩是不可能进去的。若是平日,我倒是不介意教教他们一些防身本事,想来我也够资格指点他们两下的,只是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娘娘和老夫人应该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我也不能。” 谢梵烟原本一亮的眼神听了魏姑姑最后的话后又黯淡了下去,魏姑姑笑了笑,又继续开口,“不过嘛,我哥哥是京城振威镖局的,嗯,现在是那镖局的三当家的,若是少夫人心善,怜惜这几个小孩子,这几个小孩子又不怕吃苦的话,我可以领着他们去找我哥哥,我哥哥收下他们,让他们在振威镖局学学本事。” 谢梵烟黯淡了的眼神又重新亮起,既可以学到本事,又在王府外面,到时候自己若真的到了那一日,联系他们也十分方便。若非万一,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只是若有万一,也许真的多了一个逃生的路子。 选择的权力毕竟还在于几个孩子,谢梵烟看向他们,问道:“镖局,你们愿意去么?”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可能会,十分苦,十分累。” “我们不要去镖局,我们是要跟着夫人的。”年长的孩子敏锐的察觉到她们在谈论他们几个的事情,忙坚定的表态。 “傻孩子,你们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王府,王府有很多规矩的,比如你们来历不明,年纪又小,所以不能进府,你们若是顽固的想留在夫人身边,只会给夫人带来麻烦,会让夫人挨骂,你们知道么?”魏姑姑对哄孩子显得很专长,一面给几个孩子面前的空碗倒满了酸梅汤,一面循循善诱。 脂容脂玉权衡了一下,有个能收留他们的地方,还可以教他们本事,日后留在镖局,听起来也十分威风,嗯,对这几个孩子来说是很好的,以后出府也能常常见到,似乎,不错?毕竟三个孩子都莫名其妙的留在王府是不大可能的,纵然真的可以,少夫人不是真的怀孕,日后万一拆穿这件事,几个孩子在并蒂苑也难不保不会受牵连。 脂容很快想明白,便弯腰含笑,“你们去学个本事,我们也会常常去看你们,瞧瞧,咱们这么有缘分,难道日后还见不到了?只是你们留在王府会让我们少夫人十分为难的,若少夫人因为你们挨了骂,遭人指责,她舍不得罚你们,姐姐可要罚你们了。” 夫人是心善的,几个孩子自然不愿意伤害夫人。 王府的规矩……他们也确实不懂,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又自惭形秽,他们的确任性了,只是一面想帮夫人做事报答夫人的心善,一面真的以为夫人是贵人能让他们从过去苦日子里解脱出来,所以才决定死缠谢梵烟。 如今听了脂容和魏姑姑的话,哪里还敢强留,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一会儿做些好吃的过来,吃过了我们便去吧,放心,我会常去看你们,至少,一月两次。”谢梵烟柔和的笑了,伸出指头。 三个孩子只是点头,年长的木头掏出钱囊,“去镖局我们不怕吃苦,现在我们一无是处,不怪夫人嫌弃,日后能学到本事再来找夫人!我们也有钱了,可以去花钱学习。” 魏姑姑笑着把他们钱囊还给他们,心里也在为掂量出的重量暗暗惊讶,几个孩子天天把这么多钱带身上,的确危险,“这些钱你们拿着,自己悄悄的用,去了镖局是强身健体,学习武艺,这个日后会有人和你们讲明白,镖局不会问你们收钱,日后你们学成,替镖局做了事,镖局还会给你们银子。” “我们不想给镖局做事,我们要给夫人做事。”小个子也很坚持的执着。 “是啊,我们可以付钱给夫人做事。”胖子着急的补充。 这几个孩子,谢梵烟听了如何能不感动,原本是萍水相逢的一段缘分,却不想几个孩子这般固执,“好,那我等你们,你们去学本事,学好了就来替我做事,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听镖局里师父的话,知道么?” 这便是敷衍了,脂容脂玉还有魏姑姑都听了出来,留在镖局,学习武艺,就是镖局对他们的恩了,日后他们长大,自然要留在镖局做事还恩,岂能再背恩说走就走,进了镖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自由的了,想着,几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些伤感。 几个孩子却都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去了你们不能没有名字,与你们一场缘分,不如让我给你们起个名字?”谢梵烟心里早就喜欢上了这几个孩子,主动提出。 这正合孩子们的心意,他们害怕不合规矩不敢提出,如今谢梵烟提出来他们俱都惊喜。 “我姐妹缘分单薄,无哥哥,日后只怕也见不到唯一的同父弟弟。”谢梵烟想起自己诀别过的谢府,看向三个孩子,“我便拿你们当做我的弟弟,既然与你们缘分一场,便这样,木头,唤谢缘木,小个子,叫你谢缘长,胖子,便叫谢缘慎。” “缘木你既带木牌,便记着一个木字,不忘父母恩,缘长,自然希望你多多成长,长好身子,不要这样瘦小,缘慎,你话最多,性格又直,日后需要谨慎,记着言多必失,需谨言慎行。你们三个亲如兄弟,日后也要互相扶持,便真的是兄弟了。” 三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梵烟,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们早就渴望拥有却没能拥有过的东西,看向满室的华贵,嗅到一屋的芬芳,一时间飘飘然的喜悦全部占据了几个孩子的内心,对谢梵烟的感情又深刻复杂了几分。 “谢夫人赐名!”缘木缘长缘慎站直了身子,齐声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悸动 三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梵烟,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们早就渴望拥有却没能拥有过的东西,看向满室的华贵,嗅到一屋的芬芳,一时间飘飘然的喜悦全部占据了几个孩子的内心,对谢梵烟的感情又深刻复杂了几分。 “谢夫人赐名!”缘木缘长缘慎齐声道。 雪茹手艺极好,还在谢府的时候就醉心于厨艺,所以小厨房的膳食几乎都是她负责,这次她特地做了一些孩子们爱吃的甜食,什么酒酿圆子,五层糕,松子百合酥,枣泥酥,蜂巢糕等等,还有酸笋鸭汤泡米饭,很能开胃下食。 并蒂苑里,笑声不绝,宾主尽欢。 谢梵烟看着也十分感慨,当初和脂容去送包子给他们,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在后来多出这么多牵扯,自己为什么会领他们进来,甚至设身处地的学着为他们着想,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大概便是人与人缘分的不可思议吧。 之后,谢梵烟便带着三个孩子和魏姑姑一起出府,去了振威镖局。 振威镖局三当家魏勇,人如其名,长的身形魁梧,看上去颇勇猛,见到自己的妹子十分开心,将众人引了进去。 听了谢梵烟的请求,魏勇很爽快的答应了,又对自己妹子魏红玉嘱咐了几句,话语里甚是关怀,魏红玉见到自家哥哥也显得十分放松,话也多了起来。最后,谢梵烟将三个孩子拉过来,一一引荐给魏勇,并让他们行了拜师礼。 “从此以后。我这几个弟弟就拜托您了。” 魏勇连忙推辞,“这个老师我可不敢认,我练的外家功夫,练得极其辛苦不说,关键时刻也不顶事,不过我们镖局却有个高人,平日对人不苟言笑。但对小孩极有耐心。这几个家伙这么可爱讨喜,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眼,认他做师父。日后一定大有可为。” 魏姑姑闻言十分感兴趣,忙追问起来,魏勇笑道,“那个人与咱们镖局总把头十分有交情。这次咱们镖局接了个大生意,总把头带着那人一同去护镖了。等他回来就让这几个小家伙去拜师。” 谢梵烟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好几遍,这才在魏姑姑的劝说下离开镖局,三个孩子送出来。望着谢梵烟只是不舍,谢梵烟几次承诺很快会来看他们,他们才勉强挤出笑容。 谢缘木和缘慎缘长目送谢梵烟和魏姑姑的马车走远。这才慢慢跟着魏勇回镖局,魏勇给他们在后院腾出一个小小的房间。虽然小,但是干净温暖,刚好有三个铺位。 “从此以后,你们就住这了。”魏勇笑着对三个小家伙说,“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在这里不用拘着,一会儿二镖头回来我带你们去见二镖头。” 从此以后你们就住这了。 几个孩子看着这个简单的,小小的房间,忽然间眼睛觉得酸涩充盈。 第一次,今天的第一次实在太多了。 几个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憩的地方,从此不再风餐露宿,不再流落街头,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想着如何解决今日的饭以及抵御可能的欺侮。 几个孩子将简单的包裹往桌上一扔,互相对视一眼,谢缘木首先开口,“那谢夫人,果真是我们的贵人!” “不要叫谢夫人了,她说把我们当弟弟,那她就是我们的姐姐!”胖子缘慎纠正。 “姐姐……”几个孩子在内心咀嚼着这个词,心内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欢欣喜悦盛的太满太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姐姐将我们认作弟弟,连名字起的都一样,那我们从此就是亲兄弟,排行依然像以前一样,我做大哥,缘慎做我二弟,缘长做三弟。” “为什么我最小?明明除了缘木你,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生辰。”缘长有些不满的反驳。 胖子嘿嘿的笑着,“谁叫你个头最小。” 在一番争议和争议无效后,三个孩子确定了排行,缘木才郑重开口,“今日一切,都缘于姐姐所赐,若非姐姐,我们还是街中乞儿,日后无论如何,都莫忘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万万不可背叛姐姐。” 心思敏感又异常骄傲的孩子,却最知感恩。 “我们日后定不会辜负姐姐。” 稚嫩的誓言飘荡在小小的房间。 而在马车上的谢梵烟和魏红玉此时自然不会想到,她们刚两个认识不久的女人,却在这件事上共同成全了一代名将最初的开始。 所有故事发生,宛如宿命。 关于背叛与坚守,关于执着与守护。 晚上陈瑾瑜回来,谢梵烟还是将这件事大概与陈瑾瑜说了,觉得两个人既然以夫妻的身份住在一起,在一些事情上便不该瞒住陈瑾瑜,以免生出不必要的嫌隙。 陈瑾瑜倒是有些意外,看着谢梵烟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管别人的事了?” 谢梵烟没好气,“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对那几个孩子置之不理?” “不,不是说他们的事,”陈瑾瑜凝住谢梵烟,“我只是觉得你变了。”说完,不等谢梵烟反应,又自嘲的笑一笑,“或许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谢梵烟怔住,心里忽然漫上苦涩。 的确,陈瑾瑜,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姐姐。 姐姐也没有想过让他了解过吧。 该怨谁呢? “你觉得我不像做这样事情的人?”谢梵烟低头喝茶,掩住眸里神色。 “还真不像。” “可惜,我还真的是这样的人,我还有许多事情,你都不了解,我知道。”谢梵烟抬头看着陈瑾瑜,“那么你愿意去了解么?” 说完,谢梵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红霞飞上两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了解也该是去了解姐姐,可是现在姐姐已经…… 陈瑾瑜已经没有机会去了解他真正的妻了。 谢梵烟不知道是怅是惘,有些怜惜又可悲的看了陈瑾瑜一眼,起身想要回房间。 “我愿意。”陈瑾瑜忽然道。 谢梵烟猛然顿步,心头乍喜又悲。已分不清哪种感情是属于自己的。哪些是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 “我愿意去了解你。我的夫人,我的妻,也希望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了解。”陈瑾瑜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 谢梵烟愣愣的看着陈瑾瑜,心里感情宣泄,自己仿佛冷眼旁观一般。 不去收拾,不去掩饰。不去刻意的压下,感受到心里的每一丝悸动。和每一丝无奈。 悸动不是她的,谢梵烟告诉自己,无奈才是真切的属于她的。 终于,转身夺路而逃。不是进里屋,而是往并蒂苑外去。 或许需要一场冰雪,才足以冷静自己的如今。 将脂容脂玉还有雪茹的呼声甩在身后。谢梵烟在这样的夜晚里,肆意奔跑。 没有方向。却也并不惧怕。 惧怕的是自己内心。 要怎么办,姐姐?谢梵烟目光里透出绝望。 已分不清是你的欢喜,还是我的欢喜。 但这欢喜却这样深刻复杂,这样真实不容被反驳。 用这样不容拒绝的方式,根植在了我的内心。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不想再去惊动所谓爱情,若无爱情故,无忧亦无怖。 只有这样,才能去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明明早已选择的道路,明明早已决定的事情,为何仿佛如那日失控的马车一般,总有着失去控制四分五裂非死即伤的可能。 感觉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堪堪停步,听到一声“少夫人。”叹息般的声音,谢梵烟抬头撞到了一双漆黑的眸里。 漆黑,宛如没有光明,宛如泥潭诱人深陷。 “司徒琰。”谢梵烟后退两步。 “少夫人有了身子,怎么还在府里乱跑,也不当心一些,若是你们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们,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谢梵烟一下子听懂,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心内更加迷惘。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少夫人怎么了?感觉失魂落魄。”司徒琰注意到谢梵烟有些失神的眼和苍白的脸,不由得走近一步,略带关心的问道。 “没怎么,只是睡不着,想走一走,可能走的太快了,我这就回去。”戏还未完,自己还不能退场,只能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继续和那人将这台戏唱下去。 谢梵烟一下子清醒。 “不着急回去。”司徒琰开口挽留,“若是少夫人心情不好,不如和我去取琴,刚买的一把价格不菲的好琴,不会再断弦,可以让少夫人听我弹奏一曲,解解烦忧。” 听琴么? 谢梵烟摇头拒绝,尽管喜爱琴曲的她这时候真的渴望能够有一首曲子奏起,免去她的烦忧,免去她的苦恼,可是理智还是让她摇头拒绝。 这样的夜深人静,自己不该和司徒琰去取琴,听琴。 就像是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跑出来一般。 这与结伴出游不同,这与偶遇散步不同。 这是真正的,男女私会了。 “我要回去了,走得这么远,爷在房里应该会担心。”唤出“爷”这个字,谢梵烟微微发颤,心里也颤。 司徒琰假意未曾听到,“也好,那我送少夫人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到。”谢梵烟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拒绝一切温暖和靠近,将自己的一颗心永久的封闭。 “这么晚了,少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心中不安,我心内已将夫人看做老友,难道夫人何苦拒绝。” 谢梵烟沉默。 “我也是心中有事,独在小屋心情抑郁,这才出来走走,刚好遇见少夫人。”这也是第二次不是我可以制造的偶遇。第一次是在茶楼那次。司徒琰心内说。 “走吧,我送少夫人回去。”老夫人定要你我出什么事,那你我出事也是早晚的,无论你愿或不愿,无论我愿或不愿。 谢梵烟看着司徒琰漆黑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将头缓缓点下。 司徒琰心中藏了事,这件事与身边的女子有关。 不禁将打量的目光投向谢梵烟,谢梵烟垂着头,慢慢拖着步子,像是有极重的心事,不用接触都能感受到她的身子有多寒凉,如今虽是初夏,可是夜里凉风不绝,而她只是单薄的一身。 不是有喜了么?这对一个女人,尤其是王府的女人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世子爷也回了并蒂苑,这些日子流传的都是世子爷对少夫人的宠爱和体贴,老夫人与宫里的娘娘亲自赏赐,下人也一改态度趋之若鹜,如今王府就属她最炙手可热吧。 不再是那个瑟瑟的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冻得嘴唇发紫的人。 不再是那个在茶楼里没有带钱想让自己请她们喝茶,略带羞涩和不自然偏偏又故作大方的人。 今天的她,似乎是,有着无法纾解的抑郁,有着难以靠近的孤单。 她,怎么了? 谢梵烟脑子里还未整理出与陈瑾瑜如何相处,真想让日子回到最初,陈瑾瑜未曾搬来,并蒂苑还是一个人的并蒂苑。 那时候自由自在,不会为这些所困扰。 想着,却没看路,不留神脚下一滑,原来是个台阶。 司徒琰心里叹息,手已伸过去,稳稳的扶住。 “少夫人当心。” 谢梵烟被吓得回过神,抬眼便是司徒琰漆黑深沉的眸子,不知为何,今日这样的眸子里似乎酝酿了什么感情一般,让谢梵烟下意识的无法承受,不由得推开司徒琰的手,“多谢你,是我没注意。” 司徒琰的手重新伸过去,“晚上路不好走,拉着我。” “不必。”谢梵烟慌忙拒绝,转身继续走。 “拉着我,或者我拉着你。”司徒琰的话语里多了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如今不是自己,该多为肚子里的小世子考虑,就像上次我为你暖手一般,都没有什么。” 谢梵烟摇头,只想要逃开,不知是自己今日的心境变了还是如何,只觉得离开司徒琰是最好的选择,司徒琰的眸子如这夜色一般,让人看不透。 “少夫人慢一点。”手,已经被另一个粗糙干燥的手握住,谢梵烟挣脱不开。 “你干什么!”谢梵烟心里生了恼怒,用力的想要推开司徒琰。 却在同时,响起一个声音盖住了自己的,“你们在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萌发 在同一刻,司徒琰立刻将手里冰凉细腻的手放开,退了一步,心内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颗心。 到底与自己所预料的一样。 世子爷分明是与少夫人吵架,可是如此深的夜又如何放心怀着陈瑾瑜长子(女)的谢梵烟独自出门,所以总会找上来。 而自己只要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日后在世子爷心里,总有一日会开花结果。 戏里戏外,最难辨清的是一颗真心。 明明是如自己所料所愿,可是看到女人陡然如受伤野兽一般惊吓的眼神,司徒琰心内没有一丝高兴。 毁人姻缘,拆散家庭,就是自己如今要做的事。 师父师娘,小师妹,你们在天有灵,又如何看我? 可是,这只是个开始。 “世子爷。”谢梵烟看向前方,月光下修长的身影,司徒琰给她带来的极大的不适和惊惶,在这一刻忽然平息,可是心里却涌上更汹涌的波涛。 她其实只想安安静静的,不想见到谁。 可惜似乎在今夜,注定不能平静。 “过来。”陈瑾瑜沉了脸色,只吐出两个字来,抬起手,伸向谢梵烟。 有那么一刹的犹豫,谢梵烟还是上前,未等近到陈瑾瑜身,陈瑾瑜已经一把捞起前面的女人,揽在自己怀里。 那一瞬的犹豫,陈瑾瑜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是为了他么?陈瑾瑜暗沉的眸子,与司徒琰对视。 司徒琰倒是洒然一笑,“世子爷,这么晚了。该早些让夫人回去才是。” “多管闲事,你是晔林的人,就该好好呆在晔林,日后没有本世子吩咐,再在晔林以外的地方看到你,那你就给本世子滚蛋。”陈瑾瑜说完,揽着谢梵烟离开。又撂下一句话:“琴师而已。满京城多得是。” 司徒琰神色一丝未变,只是谦恭的垂首,陈瑾瑜的风凉刻薄得不到回应。也不再多说,拥着谢梵烟转身离开。 谢梵烟在陈瑾瑜怀里僵硬了身子,努力忽视掉内心的丝丝甜意,一言不发的被陈瑾瑜带回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心里不安。 可是旋即又觉得理直气壮。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为何要心虚。 直到被陈瑾瑜带回并蒂苑,脂容脂玉带着几分忐忑来梳洗,服侍自己上床。谢梵烟心里还觉得有些纠结。 陈瑾瑜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脂容脂玉出去,关上了门。陈瑾瑜吹熄了蜡烛,却并不动。依然坐在椅子上。 谢梵烟怎么努力也忽视不掉黑暗里灼热的眸子投向自己的视线,无论是转过身还是面向他。 终于,谢梵烟忍耐不住,坐起来,“你不来睡么?” 陈瑾瑜声音微微嘲讽,“你不是很怕与我同床么?” 谢梵烟闻言,有些心虚,“怎么会,我是你的妻子。”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妻子?”陈瑾瑜骤然起身,怒火终于爆发,“我以为你早就忘了你是谁的妻子,大半夜的与外男私会,肌肤之亲,谢容玉,你胆子越发大了!” “我没有。”谢梵烟觉得无辜冤枉,“我可没有这样做,我不知道会碰到司徒琰,你看到的也是我差些摔跤他扶起我,然后不放心我才要拉我的手。” 一面说着,一面想起司徒琰,虽然今天晚上司徒琰的确奇怪了些,可是一想似乎又没什么,也许他生性不拘束这些,上次自己冻得发抖,他还拉起自己的手驱寒来着,一定是今晚自己太奇怪了,所以想什么都奇怪。 陈瑾瑜却忽然安静了一些,半晌没动静。 就在谢梵烟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解释的时候,心微微放宽,正要再让他上床睡,陈瑾瑜忽然开口,“你与他早就相识?” “谁?”谢梵烟猛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了然,“司徒琰?” 这样的动静在陈瑾瑜眼里却成了心虚,陈瑾瑜淡淡的“嗯。”了一声。 “是呀,和司徒琰的确早就认识了。”谢梵烟想起上次茶楼被撞见,蕊珠公主不知道和陈瑾瑜嚼了什么舌根,想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免得陈瑾瑜又起疑,便接着道,“有一次在晔林,我听见他弹琴,弹的很好听,是个绝世名曲,我听得入了神,上前询问,这才与他相识。后来在茶楼,我没带钱,可是想和脂容凑热闹,恰好看到他在茶楼露天高台抚琴,便上去让他替我付账。说起来那茶钱还没还给他呢。” 谢梵烟一口气说完,陈瑾瑜依然没有动静,谢梵烟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不知道为什么陈瑾瑜还是不理会自己,只能跟着沉默了下去。 “谢容玉,你知道么,你不是这么多话的人。”良久,谢梵烟躺在床上几乎要睡去,陈瑾瑜的声音忽然传来,谢梵烟反应了三秒,一下子被驱散所有的睡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向他解释,他反而觉得自己是心虚所以多话? “字面的意思。” “陈瑾瑜。”谢梵烟咬牙切齿,“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一点也不。”陈瑾瑜这次回答的很迅速,“你可能也不了解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等你说真话。” “说什么真话?再说一万遍我还是那些话,那就是真相,只是你不去相信。”谢梵烟冷笑,“你从来都不肯相信过你的妻子。” 若是信她,若你真心爱她护她,又怎么会放任姐姐孤冷惨死? “我不肯相信?谢容玉,那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你嫁入王府脸上难见笑容?为何对我始终相敬如冰?为何拒绝我所有的好?为何一次次的早出晚归?甚至为何,那次要与我和离?又是为何,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要。非要在并蒂苑自尽?!若你要我信你,你告诉我这些原因。告诉我,我就信你。我对你百般爱护,你却对我冷漠以待,夫妻同床同榻不同被,你告诉我,要我怎么信你?” 那一刻。谢梵烟心内忽然无比的宁静。听着一桩桩指责,无言以对。 原来,因果因果。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 “你真的想知道么?”谢梵烟原本坐起来的身子疲惫的躺下,慢慢道,“你有足够的能力和责任去担当么?若是没有。我也不会信你,所以。何必多问。” 黑暗中的陈瑾瑜眸子一沉,直觉自己妻子像是吐露了一个重大的事情,可是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足够的责任和能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自己不够做她丈夫?似乎还有别的隐情在。 陈瑾瑜脑子飞速运转,起身走到床榻前。弯下身子,在谢梵烟耳边道,“阿玉。你是我的妻,你在长康王府一日。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从你嫁给我那一日,便该信我。” 微热的气息红了谢梵烟的耳廓,男人蛊惑温和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可比拟的认真和坚持,像是承诺一般,谢梵烟闭上眼,却觉得心底一片柔软,这样的夜,似乎任何话语,都该去相信。 从你嫁给我的那一日,便该信我。 谢梵烟心内又生出一阵疼痛和惘然,应该去相信么?这个男人? 或许并非表面这般无所事事顶着世子的头衔却没有能力和手段吧。 会不会是,姐姐错了? 她想一人一力扛下所有,以生命为代价,其实也许去相信就好了。 去相信,这个男人。 谢梵烟再次坐起身子,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亮,看着跪坐在榻前的男人,试探着开口,“若你真的能够被我相信,可不可以先信我?” 今夜注定是个蛊惑的夜,两个充满猜忌怀疑的心,在此刻无比的接近。 并且,从此接近。 一切的一切开始,都是从那句话萌芽,“若你真的能够被我相信,可不可以先信我?” 陈瑾瑜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明亮,像是在荒漠中跋涉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梦想的绿洲一般,只想痛快的河边大口喝水,好慰藉自己跋涉的孤苦干涸,可是却不敢有所动静,不敢惊了眼前的人。 只怕这个聪慧又有些笨拙的女人,忽然改变了一个想法或者主意,重新竖起高阁,将自己隔绝在外。 他的妻子有秘密,他怎不知。 这个秘密甚至或许无关情爱,自己从祖母和晔林的人那里得来的信息,强加在自己妻子身上,对她,或许并不公平。 谢梵烟斟酌良久,“我不是要自杀的,我不想死。” 陈瑾瑜的眸子一瞬间骤然放大,又慢慢恢复原状,担当,责任,能力,妻子的话犹在耳边,心思灵透的人,一点就通,陈瑾瑜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告诉我,你得罪了谁?” 谢梵烟闻言,又是轻松,又是踌躇,反倒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陈瑾瑜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嘉和公主?” 谢梵烟连忙摇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心里的反应直接传达给肢体,未经过大脑。 “不,不是她。” “那是谁?” 谢梵烟只是摇头。 陈瑾瑜叹了一口气,坐到床上,拥着这个瘦瘦的,眼里写满犹豫和惊慌的人,安抚的一下下的拍着谢梵烟的后背,“告诉我,不怕。” “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从我选定画像的那一刻起,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 谢梵烟心内挣扎万分,一面告诉自己,完成“假孕”这个高难度任务,就可以在老妇人的安排下离开王府了,何必再将陈瑾瑜牵连进来,既然姐姐选择保护他,就让他一直被保护吧。一面又贪恋着怀里温暖和安定的气息,想不顾一切的在这个怀抱里哭诉出一切苦难和纠结。最后,心内理智的那一块地方,还在冷笑着提醒自己,千万别轻信了男人,他这时候说的这般好,也许转身,就会因为惧怕长公主的力量而将自己拱手送出,就如老夫人做出的决定一般。 陈瑾瑜感受出怀里人的颤抖,知道她仍在犹豫,不愿强迫,只是更紧的拥抱着谢梵烟。 终于,谢梵烟开口:“我并不知道是谁,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人的确想对我不利,这是真的。” 你让我信你,便拿出你的诚意来,让我看看你会为了你的妻子,做到何种地步?然后再判断究竟是姐姐错了,还是只是你的妄言。 陈瑾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怎么会不明白怀里人对自己的戒心,心里更加慎重,知道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可是她一日不说,自己一日不知,她便有一日危险。 原来,她不是自己喝了毒酒自尽。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想让自己的妻死。 “好,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直到查出是谁,替你了断,再没人能够威胁你为止。你是我的妻,你相信我,我并非表面那般不知事的。我是为了让皇上太后能够信我,对我取消戒心。” “慢慢的,你都会知道。” “只是,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真实的回答我,好么?阿玉。” 谢梵烟在异常的安定和满足中点了点头。 “你心中,有没有别人?” 谢梵烟听明白陈瑾瑜的问话,有些不悦的挣脱怀抱,看着陈瑾瑜的眼,微微替姐姐不忿,又急着想证明什么的开口:“你的妻子心里,只有你一人。” 说完,想起了什么,慌忙下了床榻,赤脚在地上,微微冰凉,陈瑾瑜想拦,拦不住,谢梵烟一阵翻箱倒柜,从上次那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幅画。 “这是给你的。” 谢梵烟眼神亮晶晶,将画递给了陈瑾瑜。 陈瑾瑜一打开,原来画里是自己。 “这是你画的?”陈瑾瑜艰涩的开口,喉咙有些干涩。 “是你的妻子画的,你的妻子眼里有你,心里也有你。” 陈瑾瑜并没有注意到谢梵烟说话有什么问题,他的妻子不就是她么? 放下画,拉起还赤着脚站在地上的小小女人,重新将她放入自己怀里,她,原来真的爱着他。 他和她,蹉跎了多少时光? 他却不知,曾经蹉跎过的,再也无法重来,那人,再也不是自己选定做妻的那人。 可是此时的他却以为他与自己的妻还有长长久久的一生一世。 并将会一直这样以为下去。 “辛辛苦苦做的画,我辛辛苦苦找出来,你这么不爱惜就丢在一旁。”谢梵烟抗议。 陈瑾瑜只是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涩涩开口,“明天叫人来裱起来,挂房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证明 谢梵烟安安静静的在陈瑾瑜怀里,只想多贪恋这一会儿,让人难以舍弃的温暖和安心。 依心而行。 熄了灯火的屋里,月光朦胧,谢梵烟白腻的肌肤在裙衫里影影绰绰若隐若现,身子柔弱无骨,瘦弱的挨在陈瑾瑜怀里,香而软。陈瑾瑜抱着怀里的人,身体某个地方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反应。 可是陈瑾瑜只是静静的拥着,他并非柳下惠,何况怀里的还是自己的妻子,可是他更怕,他害怕自己任何一个动静都会惊了怀里的人,然后一切又回到从前,一个冷冰冰的待着,一个恶狠狠的对着。 他不想要,真的不想。 其实他要的很简单,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早在遇见谢梵烟之前,自己的愿望就是娶一个好妻子,给她一世疼宠,绝对是个美丽让人羡慕的姻缘,而不是,如父母亲一般。 曾经不止一次的以为那样简单的愿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却不想,在这样奇异而美丽的夜晚,与她,有了一次真正的坦诚相对,虽然只算半个坦诚,但他也知足了,真的知足,因为她的那一句,“你的妻子心里,只有你一人。” 因着这一句,以后生命里的所有事情,也许都可以变得美丽起来。 谢梵烟在陈瑾瑜怀里安心的闭上眼睛,慢慢入睡,心里那些纠葛竟都放在了一边,陈瑾瑜小心翼翼的将谢梵烟放在身边,盖好被子,然后依然搂着她,却越来越清醒。 睁着眼睛,慢慢的想。 他愿意相信方才妻子对自己说的是真的。可是若是真的,许多自己曾经被蒙蔽的,就会慢慢显出真的面目,倒也不觉得如何吃惊,原本祖母对谢容玉的态度变化就足够惹人起疑,可那时候自己全部心力都在证实妻子心里是不是没有自己这一件事上,未曾考虑太多。只以为祖母是为自己打抱不平。现在想来,并不那么简单,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许在无意间被颠倒了。 陈瑾瑜慢慢的想了很多很多。平息下内心的**,看着呼吸平稳微微皱眉的妻,迟迟不肯入睡。 第二日,陈瑾瑜一早就去了晔林。 老夫人看到陈瑾瑜出现有些意外。但还是欢喜的,让红药去准备陈瑾瑜素来喜爱的膳食。“还没吃过吧,怎么今日想到陪祖母用早膳?” 陈瑾瑜看着满脸欢喜的祖母,心里的事忽然觉得说不出口,想到似乎是真的很久没有陪祖母用膳了。请早一向是女眷们的事情。 内心酸涩,有种模糊不清的情绪,陈瑾瑜终于还是扯起了别的话题。陪老夫人用了早膳。 之后,在几个丫鬟进来将碗碟收拾干净的时候。刘老夫人眼看着自己孙子,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快说吧。” 陈瑾瑜默然,的确,自己没想过隐藏心里的情绪,而祖母最能把握人心。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陈瑾瑜直接开门见山,“您告诉我,阿玉究竟得罪了谁?” 刘老夫人目光一颤,随即若无其事,“阿玉?你是叫你的那位妻子?看来让你搬回去是正确的,你们夫妻感情很快升温,过去的事情都能不计较了。” 嘴里说着正确,可是眼里嘲弄的目光却不以为然。 “过去的事情?祖母是说什么事情?”陈瑾瑜霍然起身,“有关于我的妻子在进王府门前就有喜欢的人的事情?” 刘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祖母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很难接受,可是这是真的,你自己也看到了,不是祖母挑拨什么,你妻子她,不配为人妻!” “不配为人妻?”陈瑾瑜冷冷的重复了一遍,重新坐回原位,“祖母,不要再把我当可以随意欺瞒的小孩子了,您实话把真相告诉我吧。” “阿玉不愿说,你却诋毁阿玉名声,明明是我妻子的事情,我本该最明白,可是你,你们都不肯让我知道。我真的觉得我是个很失败的人,祖母,我能感觉到事情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可是我无力去反驳。” “她,不肯说?”刘老夫人目光闪烁。 陈瑾瑜自嘲的一笑,点点头。 “她不肯说,也是为你好。”刘老夫人想起孙媳,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不忍,叹了口气。 陈瑾瑜原本懒散要闭上的眼睛骤然挣开,坐起身子,“为了我好?果然,果然阿玉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吧,我就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祖母,阿玉到底怎么了,您告诉我好么,您一定知道。” 刘老夫人自知一时感慨说漏了嘴,心里懊悔,面上不动声色,索性不再理会陈瑾瑜,鼻炎如老僧入定。 “她到底得罪了谁?”陈瑾瑜冷静下来,见祖母不回答,可是一个个的问题坚持问了下去,“一定是个祖母都惹不起的人,是吧,可是当今世上,纵我长康王府失去兵权,失去圣心,不如往日,可是祖母都忌惮的人,只怕并不多。” “让祖母忌惮到不喜舍弃长康王府少夫人的人,那更少。” “她只告诉我,那日饮毒酒自杀并非是她的本意,她是被人害的。害人都能害到我长康王府,还能让祖母跟着助纣为虐,这个人到底是谁?” 刘老夫人眼神有一丝松动和疲惫,睁开眼,语气严厉但又充满无奈的说道,“好了,瑾瑜,若你还把我当做你的祖母,就别再问了。” 陈瑾瑜心内一窒。 “果然如此是么?您知道她得罪的是谁,可是却不为她做主,反而骗孙子她心中有人,甚至红杏出墙,您说您派心腹替我去调查,好巧不巧就是与您您刚请进来的琴师有前缘,我对您无一丝怀疑,可是您却欺骗了我,这与助纣为虐有什么差别?” “我昨晚一直在想。若是阿玉心中真的有我,那她为何这般对我?若是她心中真的有我,为何祖母您会用那些伪造的事实来玷污她的名声,欺骗您的孙子?”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不相信我,她不相信她的丈夫有能力可以帮她摆脱苦楚。所以宁愿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走投无路,决心去向一向宠爱她重视她的您坦白求助,可是您心中忌惮她得罪的那人。非但不帮她助她,反而鼓励我搬出并蒂苑,支持我纳妾,清理了并蒂苑下人。冷落她,好给她得罪的人上门害她的机会?” 刘老夫人心里是真的疲倦了。也听不下去,活得这么大了,不是没做过昧着良心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一二件好事。如实评价,算是个不好也不坏的人,做错的事从未后悔过。因为都有前因,做的好事也没自得过。因为受利的一定还有自己。可是现在,心里却衍生了许多庆幸又伤感的情绪。 她聪慧的孙子还是猜错了一些事,猜错了,是因为他不肯将她的祖母继续往坏里揣测,但其实呢,那个懂事的儿媳为了不牵连王府,给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吐露一句话,而自己,却早已与长公主达成了协议。 可是自己有选择么?刘老夫人暗地里摇头,这王府是老王爷的心血,一大家子人在这里,也是她的命,她不能走错一步。 “祖母,你还不打算跟孙子说实话么?你是不是也与阿玉一样,不肯相信孙子。”陈瑾瑜看着老夫人,脸上带着痛色,“我早就说过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肩负起王府的重担,事实上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就在为这一件事而努力,可是我韬光养晦迷惑外人,你们却也如外人一般不肯信任我。” “好了,别再说了。”刘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用几分浑浊又清明的眼睛打量着陈瑾瑜,这个未来王府的继承人。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你媳妇儿她的确得罪了一个人,这个人暂时你不用知道,因为凭你凭我都是不可能对她撼动半分的,但是也许你有能够知道的那一天,就是能得到我和烟儿对你认可的那一天。” “你出去吧,你做你该做的事,去变强,去证明你的确有这个能力,然后我会亲自告诉你真相,给你一个守护你妻子,守护王府的机会。” “可是,我也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因为给你媳妇儿的时间就不多,若是我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我也不再瞒你,与其亲眼看她再一次被折腾死,我宁可送走她,动用王府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让她假死,然后努力隐瞒烟儿的行踪,以前我不愿意这样做是觉得不值得,但是她如今做成你姐姐的这件事,那就是我们王府的功臣,她就值得。” “你下去吧,你与她或许情缘短暂,但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能有一天好好相处,就与她好好相处一天吧。”刘老夫人说完,不等陈瑾瑜回话,就起身向里屋走去。 陈瑾瑜看着祖母的背影,忽然觉得以前高大严厉的祖母,身子佝偻了许多,倒真的像是一个老人了。 这个认知刚泛起来,陈瑾瑜嘴边就一阵苦涩。 怨么?怪么?最初好像是有的。 自己明明是她们最亲近的人,最该信任的人,可是她们都不肯。 可是,她们的顾虑也许是真的,自己的确还不够强,或者是,表现的还不够强。 那么,就证明给她们看,然后换得一次,真正的坦诚相待。 谢梵烟早晨起来,惬意而满足,只觉得一觉睡得安心安稳。可是等慢慢回过神来想起昨夜的一切时候,内心又是一阵惊悸。 再看到空荡荡的床铺,下意识的出去,得知陈瑾瑜早膳都未用早早离开的时候,心中那一块怅然更深。 看,悔的不止自己一个呢。 自己因为贪恋一时,说了不该说的。 而他呢,许下了无法完成的诺言,早晨后悔便不愿与自己相对了。 脂容脂玉不知谢梵烟心事,替谢梵烟梳妆完毕,谢梵烟草草用了早膳,有些心烦意乱,几次看向门边,希望看到一个身影,又不希望看到那个身影。 终于,不愿再纠结,谢梵烟出门散散心,因为有魏姑姑的缘故,就没有带脂容脂玉,谢梵烟内心并不希望很多人跟着自己摆排场,此时也不希望有脂容脂玉聒噪,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带着魏姑姑最好。 路上,在花园,慕容氏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慕容氏看到谢梵烟,忙走过来笑道:“可是巧了,我正想去并蒂苑找你呢,你大清早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下来做什么,瑾瑜呢,他也真是的,不好好陪你,你怀着的可是他的长子呢。” 谢梵烟勉强的笑一笑,“他有事。”为了岔开慕容氏的话,便问道,“二婶找我何事?” 慕容氏笑着侧开身子,让出后面的视线,原来身后有两个丫鬟捧着一把琴,看起来油光雅致,一看就不凡。 “这是瑾瑜前些日子找我订制的,我可是托了娘家的关系才找到一个有名的琴师,让他亲自做的这一把琴,正要送去并蒂苑,这不,就见到你了,说明你和这琴真是有缘分。”说完拿过琴就送到谢梵烟怀里。 谢梵烟下意识的接住,想起陈瑾瑜那日酒醉摔碎姐姐的琴的场景,内心一动,这个琴,是他给自己赔礼的? 想着,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丝丝涟漪,已分不清那份甜蜜的感觉是自己的,还是那缕残魂的,只是似乎自己本身的确发生了什么变化,像是一下子有了力气,像是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与慕容氏又客气寒暄了一阵,谢梵烟抱着琴送慕容氏离开。 想起姐姐,想起昨夜,想起心中那些无法纾解的情怀,手里是自己最爱的乐器,谢梵烟索性随意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将琴搁在石桌上,用手抚过一个个琴弦,发出清亮婉约的声音。 琴音琴色早就被调好,准确而美丽。 谢梵烟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仿佛可以吐尽心中烦闷,手下再次飞舞在琴弦上,慢慢弹奏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公主 琴音琴色早就被调好,准确而美丽。 谢梵烟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仿佛可以吐尽心中烦闷,手下再次飞舞在琴弦上,慢慢弹奏起来。 筝琴原本就是谢梵烟姐妹二人闲暇时候最爱的乐器,也最拿手,自从上次陈瑾瑜摔了并蒂苑唯一的一把琴后,谢梵烟也再也没有弹过。 如今,心思辗转,愁绪绵绵,看着这琴,竟情不自禁,琴声如流水一般流淌在谢梵烟指下,优美动听。 由于蕴含了谢梵烟内心无可诉说的情感和苦闷,其情切切,其声哀哀,其乐瑟瑟,其曲淙淙,就连魏姑姑这样不懂琴的,听了也不由得闭眼,心里直叹息。 这个少夫人,也是个不快乐的女人。 想当初淑妃初进宫时候,单纯善良懵懵懂懂,一天到晚只会没心没肺的笑,而如今换上娴静笑容,端庄得体,不知经历了多少磋磨。 可是宫里时间太快,连个感慨的时间都来不及有。 而这个少夫人,魏姑姑识人无数,哪里会看不清,这个少夫人眼里深藏的心事也并不少。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谢梵烟低低的吟,只觉得再活一世,心中万般事,却当真没有一个可以去诉说的人。 “啪!”的一声,琴音忽然中止,谢梵烟生生断了琴声。 心事不可付瑶琴。 因为…… “好好的琴音,夫人为何忽然中断了?” 一个声音横亘而来,从假山后面现出一个人影,面如冠玉,墨绿的锦袍。是个看起来颇为斯文的男人,书卷气颇浓,但眉目有神。 谢梵烟看到来人,十分陌生,有些惊讶,并不作声,只是收起了琴打算往回走。 “我从琴声中听出了极强的郁郁之意。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那人却仿若没有看出谢梵烟的冷淡。上前两步继续问道。 “无关之人的无关之事罢了,这位公子想来是王府的客人,不过还请留步。再往内就是女眷住处了。”谢梵烟言辞毫不客气。 那人看着谢梵烟却叹了口气,“夫人一定极为爱琴。” 谢梵烟目光淡漠的看向他。 “不忍让这琴沾了夫人内心抑郁之气,是故弃琴不弹,生生中断。不过也由此可知夫人心中烦恼的事,非同小可。连夫人心爱之物都无法排解。” 谢梵烟心内一动。 他说的,其实差了一些。 “内心空灵澄净的人,弹的曲子也高深奥妙,干净透彻。宛如一泓清泉,让人耳目一新,十分喜欢。可是若是沾了心事弹琴,琴音便会染了这俗世的味道。变得沉重,纵然再动听,再入情,也到底不过是俗乐罢了。”这是姐姐曾经给自己说的话。 心事不可付瑶琴。 只会让瑶琴,让琴声沾染俗世灰尘。这样的琴音,不能够净化听者的心,亦不能提升弹着的艺,只是一种粗暴的发泄方式罢了。 浅浅的感慨,谢梵烟笑了笑,“客人,还是去客人该去的地方,在这里自作聪明,并不合适。”说完,带着魏姑姑转身便走。 那男子赫然是借住在王府里的莫彦。 看着谢梵烟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莫彦挑眉一笑,笑的有些自以为是。 原来这位夫人,便是上次和陈瑾瑜在酒楼看到的那个夫人,倒是让原本冷静的陈瑾瑜,失去了冷静,只会灌酒。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放不下的只剩了自己而已,陈瑾瑜已有了娇妻,很美丽也很聪慧的女子,肯对自己说最后那句话,说明自己猜的并没有很多错误。 并不会听琴,之所以说出那些话,是因为曾经有个人这样告诉过自己。 “心情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弹琴么,来弹琴给我听。” “你又不喜欢这个,我才不要弹,何况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不能弹琴,不是把我的坏情绪都传染给我的琴了么?那可不行,这个琴我可宝贝了。” 女孩子的思想,大多一样吧。 莫彦想着,转身往自己的居所走去,身影有些落寞。 谢梵烟拿了琴,跟魏姑姑返身回并蒂苑,想把琴放好,刚走到门口,就见脂容正从里面出来,见了谢梵烟笑道,“少夫人回来了?路上怎么没见到世子,世子爷比少夫人回来早了两步呢。” 谢梵烟听到陈瑾瑜回来,心内微微踏实了几分,但旋即又涌起不安,不想见到那人,不想因为那人而引起心里的情绪。 明明那些情绪,都不是她自己的。 “脂容,你帮我把琴拿回去,小心些,记得放好。”谢梵烟说着将琴递给脂容。 脂容接过琴,愣了一瞬,“少夫人您不进去?” “不了,我和魏姑姑出去再走一圈,总是在里面也闷得慌。” 从后门轻车熟路的蒙上面纱出了府,魏姑姑语气有些无奈,但也有几分欣喜,“少夫人出府做什么?” “走一走啊,魏姑姑从宫里难得能有机会出来,难道想天天闷在王府?” 自然不想,魏姑姑哪里是个沉闷的性子,是故也放下心里一点点负责任的忧心,虽然觉得谢梵烟明显是逃避世子的举动,但到底还是不去乱猜,踏踏实实的跟着谢梵烟到处转起来。 “哎哎,少夫人,那边好热闹。” “魏姑姑你慢一点,你拉的我手腕痛。” “呀,少夫人你手腕好细呀,来来来看看这个镯子,刚好适合你的手腕。” …………………… “铁板豆腐倒也一般。” “你说的那个打卤面也不怎么好吃。” “我在宫里可是听说过有家店的点心特别好吃。” “魏姑姑,你别走那么快,记得看看路,你已经带我走错三条巷了?” …………………… “哎哎,这个锦缎花样真不错。你看那衣服制的要比宫里的衣服还好看。” “魏姑姑我们还是走吧。” “等等嘛,咱们去挑挑,这花样真的要比宫里的好看,你看你看,还有这簪花。” “咱们换个地儿再看好么,这是有名的红衣小馆门口,里面的衣服可不是给咱们卖的。” 谢梵烟累的气喘吁吁。亦步亦趋的跟在依然精神百倍的魏红玉身后。魏红玉左手右手都拎着大包小包,可依然健步如飞,眼睛东瞅西看的。不放过任何有意思的事物。 “玉丰轩,这个店铺门面看起来雅致大气,老板一定是个有内涵的人,咱们去看看这家店的玉吧。” 谢梵烟不忍心扫了魏姑姑的兴。指了指对面的小酒楼,“好。逛完咱们就去休息。” 魏红玉草草的答应,半推着谢梵烟就进去了。 外面雅致的店铺门面,里面倒颇有一番光景,别有天地。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越是往里,玉饰做的愈加精致。并且大多都是成套成套的卖,所以价格也更贵。相应的,人也相对较少。 到底都是女人,天然对玉石珠宝这类东西感兴趣,谢梵烟和魏红玉越看越是喜欢,看的东西也越来越贵。 “少夫人,您来看,这玉石的蝴蝶簪子真好看,哎,这一套都是蝴蝶诶,蝴蝶簪子,蝴蝶耳饰,蝴蝶配饰,蝴蝶额饰,蝴蝶的镯子项链……这做工真的好精巧。” 谢梵烟走过去看,果然是极其漂亮的一套,玉华而温润,低调不抢眼,但识货的人看看里面的水头,都知道不是凡品。 更遑论这份做工,可谓是精妙无双,每一只蝴蝶都神态姿势各异,栩栩如生,但觉得比真的蝴蝶多了一份灵性,翩然欲飞的姿态美极。 谢梵烟越看越是喜欢,指着这一套,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一个店里伙计道,“把这套玉饰给我包起来吧。” 只是话音刚落,谢梵烟就有些诧异的抬头,因为有两个声音。 此时,有两个人的手指指在这个玉饰上。 魏姑姑在身后拉拉谢梵烟衣角,谢梵烟早已将目光落在从对面方向走来的两个女孩身上,也是蒙着脸的姑娘,身形声音听起来都极其年轻。 因为对这玉饰十分不舍,是故谢梵烟竟未在意刚才的声音和女孩的身形有些熟悉。 谢梵烟与那出声的女孩隔着面纱对视了一眼,对面的姑娘眼睛眯了眯,像是在笑。 谢梵烟也笑着将眼睛眯起。 可是这份属于女孩子的细腻温柔的打招呼的方式还未结束,从谢梵烟对面女孩的身后走过来一个高高个子但也很年轻的女孩,对一旁有些为难因此没有作声的店小二道:“你没听到么,让你包起来,还不赶紧包起来。” “这玉饰是有名的匠人做的,只做了这一套,我们店里拿不出第二份呀,不知给你们谁包起来。”店小二十分为难,知道这两边的人都非富则贵,谁都不能招惹。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一眼就挑中了店里工艺最好的手艺之一的玉饰,而且直接让包起来,丝毫没有顾虑一个很值得顾虑的问题,就是价钱,寻常人家看到只会先问一句价钱。 这说明两面人的底气都很足。 “自然是给我们包起来。”那个子高挑的女孩语气理所当然。 谢梵烟倒并非非要不可,只是闻言心里还是有淡淡的不悦,自己出声略早于她们,离这套玉饰也更近一些,若真的论起来,谢梵烟理不亏的。 “南月,你不要吓到人家。”最初开口的那女孩温柔的制止南月,“一套玉石而已。” “是您先看中的。”南月语气依然生硬。 谢梵烟心里不悦更甚,主子倒好说话,这底下的丫鬟却有些缺乏管束,不讲道理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魏姑姑拉在身后。 “既然是你们二位先看中的,我们自然不会与您们相争,店小二,你就包给她们二人,少夫人,我们继续往后看吧,没准有更喜欢更合适的。” 魏姑姑通情达理,谢梵烟点头,自然不好再因为一套玉饰的归属而真的起口舌之争,再加上转念一想,那毕竟是别人的丫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便点头,“也好,再往后看看。” 得到玉饰的那姑娘依然和气,看着谢梵烟说话,语气真挚道,“是南月不懂事,方才的确是我们先看到的这个首饰,不过还想看看后面有没有更加好看的,可惜没有超过这套玉饰精致的了,所以转过头来就想买下来,不过南月的确冲撞了。” 谢梵烟点头,心里觉得舒服了许多,正要答话,魏姑姑已经道,“原来是这样,看来的确这套玉饰入了您的眼缘,那您包好拿走吧,我再和我们少夫人往后看看去。” 对面女子点点头,没说什么,店小二忙手脚麻利的包好了玉饰,几人一起往出口走去。 谢梵烟和魏姑姑再往里更贵的地方看了看,那位女子说的无错,的确没有更好看更合适的了,也兴致缺缺,有些意兴阑珊。 魏姑姑看四周无人,才对谢梵烟道,“少夫人恕罪,勿怪婢子替少夫人做决定。” “这有什么罪好恕的,她们看起来衣着华贵,举止优雅想必也是出自大方之家,自然不会因为一套玉饰而当众撒谎,欺瞒你我。谁先看到的,就归谁。也理所应当。” “少夫人真的喜欢,我替少夫人强要过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人身份特殊,得罪不得。”魏姑姑眼里有些犹豫,附着谢梵烟的耳朵说了一句,“是宫里的人。” 谢梵烟闻言,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来自己当日去落霞山的一幕,玲玲和巧巧被人为难,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容大度,替两姐妹解了受辱之困。 那身形,那声音! “是佳敏公主?”谢梵烟启齿,问向魏红玉。 魏红玉一愣,似在诧异谢梵烟怎么认得公主,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们蒙了脸,可是并不难认。” 的确不难认。 以公主之尊,并不在这里恃强凌弱,而是本着最公平的谁先看到就归谁的原则,加上谢梵烟和魏姑姑想让,而拿走了玉饰,态度不卑不吭,甚至很温和。 与上次一同出现的那涟漪公主截然不同。 谢梵烟忽然就对这个仅仅才两面之缘的公主起了好感。(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甚欢 以公主之尊,并不在这里恃强凌弱,而是本着最公平的谁先看到就归谁的原则,加上谢梵烟和魏姑姑和气相让,拿走了玉饰,态度不卑不吭,甚至很温和。 与上次一同出现的那涟漪公主截然不同。 那涟漪公主可是厉害的紧,玲玲和巧巧那般可爱的姑娘也能下得了狠手。 谢梵烟忽然就对这个仅仅才两面之缘的佳敏公主起了好感。 再想起蕊珠公主。 果然是龙生九女,各有不同。 …………………… 转了一圈,都没有再见到吸引谢梵烟眼珠的饰品,加上也确实累了,便和魏姑姑出去,顺道上了对面的酒楼,谢梵烟实在需要休息。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变得十分自然,现在戴着面纱上酒楼,对谢梵烟来说十分平常。 倒是魏红玉左看右看,坐下后低声对谢梵烟道,“看不出少夫人不但有胆子去逛街,还敢上这种基本都是男人来的酒楼。” 魏红玉早在宫里的时候就对王府少夫人谢梵烟的贤良淑德有所耳闻,心中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略略欣慰,没想到这少夫人还是十分有意思的,实在想不到一个名门贵妇居然这样神情自若的在这般喧嚣市井的地方处之泰然,甚至十分自在。 魏红玉本就带着几分江湖气,到了宫中不得不磨平了自己的性子,但生性不改,依然是洒脱爽利的,这样不拘的谢梵烟让魏红玉心里很是亲切。 两个人跟着店小二走上了三楼,被安排在一张临窗的一张桌子上。 “没有雅阁么?”谢梵烟蹙蹙眉头。这三楼其余的几张桌子上都是男的,两个女的在这里的确突兀。 店小二抱歉的一笑,“我们只剩这一个比较安静的位子了,雅阁都已经满了。只能请二位委屈下。” 谢梵烟和魏红玉交换了一个”这可怎么办”的眼神,二人眼里都是无奈。 “既然没有雅座,那我们去别家看看吧。”谢梵烟先开口。 魏红玉也点头,不拘小节是真。可是跟这么多男的在一层楼里吃吃喝喝。无处遮掩,的确有些尴尬,并且对谢梵烟来说。也是失礼。 店小二点头,又重新带二人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从三楼唯一一个雅阁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冷声对谢梵烟这边的方向道:“两位如果不嫌弃。不如来我们这里坐,我们家小姐说人多还热闹一些。” 赫然是方才玉丰轩里遇见的两个女孩之一。叫做南月的那个丫鬟。 明明该是充满热情的相邀,南月却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十分冷淡。因此谢梵烟心内虽然对佳敏公主有好感,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不必了,你们想必也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我和魏姑姑换个酒楼就是。” 南月听了。皱着眉头看着谢梵烟,似乎在思考说什么。 “瞧你南月。你又吓到别人了,什么时候改改你的性子,明明是个温温柔柔的人,总要做出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里面传来好听温和的声音,一身素衣的佳敏公主从里面走出来,“又在这里遇见了,算来也是缘分,何况也承了夫人相让爱物的情,便让我置薄酒两杯谢谢夫人吧。” 佳敏公主眼眸含笑,若不是真情相邀,凭她公主之尊,何须亲自出来,谢梵烟想着再拒绝便有些矫情,便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相谢不敢,但总是能结识一番。如此,就打扰贵人了。” 佳敏公主笑道,“是这个理。” 魏红玉是宫里的人,如此相见不好再装作不识,只好硬着头皮取下面纱给佳敏公主叩首请安,佳敏公主既不惊讶也不反感,笑盈盈的让魏姑姑起身,谢梵烟也跟着行礼。 佳敏公主只是笑,“我还以为能装的久一点,谁知还是被发现了。” “公主千金之躯,没想到也会混迹于市井之中。”魏红玉看着佳敏公主和气,一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出来后立刻后悔,心里呸呸了好几下,真的是,出宫了怎么感觉越来越没章法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佳敏公主倒并不怪罪,“我也是背着父皇母后,偶尔出来一两遭,不过几次都遇见谢夫人,也是缘分。” 佳敏公主心思灵慧,父皇偏爱淑妃,而这魏嬷嬷就是淑妃身边最宠幸的人,淑妃将魏嬷嬷赐给王府怀孕的少夫人的事也很高调,宫中那么大的地方,什么东西都传得快,因此佳敏也有所耳闻,所以一猜就猜中了。 谢梵烟笑着颔首。 “上次在落霞山,我们便遇见了,那时候我妹妹涟漪不懂事,谢夫人挺身护住两个孩子,阻止了涟漪,一直想向夫人道谢。”佳敏公主主动提起这一件往事。 “哪里,那时候可多亏公主深明大义,若不然玲玲巧巧可就免不了一顿冲撞公主的责罚。” “玲玲,巧巧?”佳敏公主饶有兴趣的抬头问道。 “就是上次那两个被公主救下来免于责罚的两个女孩子。”想起那对聪明伶俐的姐妹,谢梵烟眼眸含笑,带了几分温情。 “原来是这样,看来谢夫人很喜欢小孩子,这次有孕,想来欢喜的很,佳敏在此恭喜谢夫人了。” 佳敏公主很随和,讲话并没有架子,人也聪慧,知道将话题往你喜欢的感兴趣的方向去引,所以纵使身份有别,佳敏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谢梵烟与她还是相谈甚欢。 佳敏也着实喜欢这个似乎不带丝毫掩饰的夫人,虽是夫人,可是身子瘦弱,感觉并未完全长开,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比起寻常命妇女眷与自己谈话时候的小心翼翼,时不时还要抬眼偷偷瞅一眼你的脸色,除此没有丝毫眼神交流的场景。与谢梵烟说话,谢梵烟不卑不吭,会笑着直视佳敏公主的眼睛,说话也没有许多顾忌,佳敏公主也觉得轻松而喜欢。 两个人仿若相识许久的老友,各自闲闲的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话。偶尔沉默,看看窗外人流不息,也都十分自由。 最后。谢梵烟不由得感慨,“见到佳敏公主您,方觉出不愧是宫廷贵女,比起蕊珠公主涟漪公主来。你怕是公主里最好说话的。”尤其比那个两面三刀的嘉和公主更要好一百倍啊! 佳敏公主闻言不由得笑了,自己妹妹蕊珠公主没事就爱往长康王府跑的事情也是满宫廷皆知的事情。至于原因,早已有无数版本在宫内流传过了,佳敏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现在见到长康王世子正经的少夫人。也微微有些尴尬,再想起涟漪公主一向跋扈,佳敏竟微微红了脸。“两个妹妹顽皮,倒让谢夫人笑话了。谢夫人千万莫与他们见怪。” 谢梵烟想起蕊珠公主,心里翻起白眼,早就见怪不怪了好么。 佳敏看出谢梵烟神情似得,有些发窘,最后道,“祖母娘娘和母后已经和蕊珠妹妹说过很多次了,相信她慢慢的会知道一些事,现在也被禁足在宫,外出不再那么方便了。” 这便是安慰吧。 谢梵烟心里感慨,明明与佳敏公主是没什么关系的,她这般窘态,倒是个真性情的公主,忙点头,“如此便好。” “不过呀,一会这里要再来一位公主,怕是你也会喜欢的紧,比我还知书达理,通情达理,待人和善,与她相处过的,没有不夸她的,一会儿介绍给你认识,也省的你说这公主里面,除了我就没有好的了。”佳敏笑道。 “哦,不知是哪个公主?”谢梵烟倒真的没听说过。 “是嘉和公主,嘉和姐姐对我以前很是照顾,我出宫常爱找她,与她相处也是个愉快的事情。”佳敏直言不讳。 “哐当”一声,谢梵烟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摔碎在地上,心里实在惊骇万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嘉和公主的手段的,怎么着也和什么“知书达理待人和善”挨不到边啊。 尤其是,一会她要过来?? 冤家路窄? 魏嬷嬷和南月忙收拾了杯子,佳敏十分关切的看向谢梵烟,谢梵烟脸色有些沉,勉强笑了笑,“一听竟然是个认识的公主,心里有些惊讶,摔了杯子,让你笑话了。” “哦,夫人认识嘉和姐姐?” “是呀,上次顾家过寿,我也去了,在那边认识的嘉和公主。” “顾家,难怪,顾家与长公主府交往一向甚密。”佳敏笑了笑,“嘉和姐姐看起来对谁都温柔,其实内心还是很清高的,她能与你结识,一定是欢喜你,看来不只是我喜欢和谢夫人相处。” 谢梵烟抿起笑容越来越勉强,“大概是这样吧。” 佳敏公主自然发觉了谢梵烟的不正常,不由得问道,“怎么,夫人是不是与嘉和姐姐有什么误会?怎么提起她夫人的脸色好像有些不正常?” 言罢又笑,“嘉和姐姐内心清高,有时候也会拒人千里之外,可是谢夫人在嘉和姐姐那里受了委屈?” “没有,我与她,相交甚欢。”谢梵烟尚且不会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相交甚欢”四个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其实,嘉和姐姐也是颇为可怜的人,看似是天之骄女,其实……若是谢夫人真的能与嘉和姐姐说几句话,就在平日多陪陪她,她也是很孤单的,而我也不能常常出来。” “她,可怜?”谢梵烟的确想不到,明明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府的公主,一出生就受到皇上的册封和重视,伸伸手就能设计自己差点被甩下马车,这样的人,竟然,可怜? 佳敏公主显然心内有所顾忌,“日后若我们三人真的能够深交,我自会慢慢告诉你,告诉你,你也就知道她为何总是孤单了,谢夫人多陪陪嘉和姐姐才是。“ 谢梵烟心内惊骇未定,总想着找各种机会走,佳敏一眼就看出谢梵烟的勉强和坐立不安,心里以为这两个人一定有所矛盾,但都是自己认识的颇难得的好人,总想着让两个人好好化解矛盾,认识一番,算是有一番交情。因此假装没看出谢梵烟的为难,一一驳回了谢梵烟想要离开的并不能特别站得住脚的理由,优哉游哉的等着自己姐姐过来。 谢梵烟不好转身就走,这样对佳敏公主也是唐突,只得硬着头皮,心中算计着时间,想着见面当如何? 嘉和公主果然来了,佳敏方才告诉过谢梵烟,这里是她与嘉和公主相会的秘密地点,因为这里离长公主府和宫里都不远。 嘉和只身一人过来,掀开帘子面上也是充满笑容,看见谢梵烟,笑容怔愣了片刻,但依然完美无缺。 “佳敏!你今天终于出宫了,呀,还有烟姐姐也在,你们也认识?今天倒是巧了,一个是我的好妹妹,一个是我的好姐姐,都聚在一起啦!” “额。”佳敏公主倒是颇为惊讶,原以为二人定然有什么矛盾误会,要解开二人矛盾要花费不少口舌,不然谢夫人何以那般神情模样,可是看嘉和姐姐,眼里面上都是真实的欢喜,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无疑,这两个人是极其熟识的,嘉和姐姐一般不会轻易和人道姐妹。 “嘉和妹妹。”谢梵烟只得起身颔首,面上努力不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 “烟姐姐快坐,你起身做什么?佳敏,我早就想把烟姐姐介绍给你了,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尤其是特别有才华,我上次编的那曲,词就是出自烟姐姐之手。” 佳敏公主看嘉和姐姐是真的喜欢谢梵烟,可是为何谢梵烟对嘉和公主却是那般神态?聪慧的人心内打了个结,对谢梵烟却升了几分怀疑。 是不是这位谢夫人做出过什么对不起嘉和姐姐的事情来,因此才会坐立不安? 这般想着,对谢梵烟的态度冷淡不少。 谢梵烟细细一想,也能猜到原因,论做戏的确不如这嘉和公主,只能苦笑着,听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妹开怀的说着话,自己在一旁沉默,降低存在感。(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软肋 佳敏公主看嘉和姐姐是真的喜欢谢梵烟,语气里都是情真意切的欢喜,可是为何谢梵烟对嘉和公主却是那般神态?聪慧的人心内打了个结,对谢梵烟却升了几分怀疑。 是不是这位谢夫人做出过什么对不起嘉和姐姐的事情来,因此才会坐立不安,才会这般不自然? 与嘉和公主多年情分,佳敏公主自然先怀疑的不会是自己姐姐,于是对谢梵烟的态度冷淡不少。 谢梵烟粗粗一想,也能猜到原因,只是论做戏的确不如这嘉和公主,只能苦笑着,听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妹开怀的说着话,自己在一旁沉默,降低存在感。 只是显然,谢梵烟的沉默并不能够令嘉和公主就此忽视她,反而嘉和公主待谢梵烟十分热情,几乎每一个话头都要最后问一问谢梵烟,谢梵烟应付的十分疲惫。 “这次我也是背着老夫人和世子爷出来的,不能呆久了,不如我们下次再聊,我先回去。”终于,抽到一个空档,谢梵烟立刻开口。 这样告辞的话自从谢梵烟在得知嘉和公主要来后几乎一会儿就要说一遍,佳敏公主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她就算再温和再没有架子,可是天之骄女的身份在那里,又怎么会没有半分脾气,佳敏公主还是想起了四个字,不识抬举。 “既然这样,你回去吧。” “烟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嘉和公主却忽然开口。 谢梵烟冷冷看着她,想到姐姐就是被她的母亲——和融长公主害死的,谢梵烟脸上如何努力都表现不出丝毫的温柔来。 “这是怎么了?嘉和姐姐,你跟我说。”佳敏被两个人的态度搞得很迷惑。她以为是谢梵烟做了对不起嘉和姐姐的事情,所以坐立不安,怎么反倒是谢梵烟应该生气。 难道反过来了?其实是嘉和姐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与嘉和多年的情分在先,佳敏公主先入为主,总觉得嘉和是个十分善良温和的人,可是再一想谢梵烟的态度。确实是生气的表现。 于是索性把话问得清楚一些。 嘉和公主一面拉着谢梵烟的手。一面对佳敏公主笑道,“都怪我,上次去完顾府出来。我们两辆马车相遇,烟姐姐的马车和我们公主府的马车车夫吵起来了,我的车夫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使烟姐姐马车的马受惊狂奔。差些就害死烟姐姐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将那车夫送去了衙门,烟姐姐因此怪我也是应该。” 原来是这样。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佳敏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谢梵烟,不知怎么开口。难怪谢夫人一直不高兴,这件事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毕竟是生死的大事。 “怎么不怪我呢。毕竟是我们长公主府的下人,差点酿下大错。虽然给予了惩戒,可是我心里一直不安,多次登门道歉,真的希望烟姐姐不再生我的气。” 若是谢梵烟再聪明再机灵一些,此时就该见坡顺势就下了,不然落在人眼里只怕就成了小肚鸡肠不大度的人。 可惜,谢梵烟表情依旧僵硬,看着嘉和公主,心中万千情绪起伏,偏偏说不出一句原谅的话。 “好了,谢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次的事就算了吧。嘉和姐姐,你也要向谢夫人保证不再有下一次了。”佳敏公主拉起谢梵烟与嘉和公主的手,打定主意要和解二人。 “烟姐姐,我向你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一定管教好我长公主府的下人,不再让他们随意冲撞贵人。”嘉和公主语气诚恳。 谢梵烟看着眼前这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心里只是冷笑,最后无奈的叹息,罢了,罢了,难道自己连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比不上了? 主动拉起嘉和公主的手,谢梵烟撑起笑容,“我岂会不原谅你,其实我心里没有在怪你这个,只是因为上次我的马车上还有老夫人最疼爱的菁菁小姐,菁菁受了惊吓,精神很久都没有恢复,我怕我若和你来往,被菁菁知道,她又会想起那一日的惊吓而精神受创,所以不敢冒险。” 佳敏公主闻言神色一松,就说嘛,方才这位谢夫人割爱那套玉饰时候都没有多纠缠理论,怎么会是个小气的人,原来有这个缘由。 “竟是这样,看来那车夫我罚的实在是轻了,不如这样,下次我再去王府拜会烟姐姐的时候,亲自去给菁菁道歉如何?” 嘉和公主是和融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千金玉体,贵不可言,此时竟然这般诚挚的要去给一个过了气的王府的庶出小姐因为不关自己原因的事情去道歉,这事若传出去,菁菁任性的名声只怕传的更加厉害,反倒是无故成全了嘉和公主的好名声。 “千万别这样,菁菁她比不得公主尊贵,嘉和公主这样只怕会折了她的福,何况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她。”谢梵烟忙道,又对身后的魏姑姑吩咐,“今日见到嘉和公主的事情不准让菁菁小姐知道,听到了么?不然我可要罚你。” “是,婢子明白。”魏姑姑虽然对谢梵烟说的有些不解,同样也对谢梵烟今日的态度产生疑惑,但此时仍然是毫不迟疑的应下。 佳敏笑道,“既然这样,嘉和姐姐日后还是少去王府找谢夫人的好,等过些日子菁菁小姐的精神彻底恢复再去备礼探望也不迟。” 这便是谢梵烟的目的么?不让自己去王府? 嘉和心内冷笑,表面还是爽快的应下。 谢梵烟重新坐下,始终撑起笑容慢慢融入了佳敏公主和嘉和公主的谈话中。 “谢夫人不必着急,一会儿我会亲自送你回王府,宫里的马车和徽号你们王府的人都会认得,你便说是我强拉你陪我,这样想来就没人会怪罪你了。” “这可不用。一会儿我送烟姐姐回去就好了,同样是公主的徽号,难道我的名号没有你的好用?”嘉和公主对佳敏公主俏皮的一笑。 “还是你想得周到,如此,多谢公主了。”谢梵烟不能拒绝,只能应下,之后也立刻对佳敏公主道谢。 佳敏明显感觉到谢梵烟不如最开始那般洒脱。和自己相处也带了几分不自然。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但却无可奈何。又将一件宫中的事情讲给二人,却看原本兴致勃勃听得津津有味的嘉和,忽然失了神一般的看着窗外,不再理会二人说话。 “嘉和姐姐在看什么?”佳敏公主随意问了问。也顺着嘉和的目光往下看。 “原来是卫大人啊。”看清那人后,佳敏公主收回目光。旋即目光复杂的看向嘉和公主,主动握住她的手,道,“嘉和姐姐。不去看他了。” 卫大人?谢梵烟不由得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有倾城之容颜的卫元霜。 能倾城的,何止只是女人。 而绝色,更非仅仅是佳人。 谁不爱倾城?谢梵烟也在听到佳敏公主说话的那一瞬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是故没有看到佳敏公主看向嘉和公主时候那复杂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底下的人果然是卫元霜,坐的却是肩辇。长长的仪仗队排开,护在卫元霜身边,卫元霜慵懒的躺在肩辇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胸前的衣襟微微打开,露出精壮的前胸,邪肆狂虐偏偏又是绝色的面容,让街上的行人,无论男女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如仰望神龛的虔诚和惊叹看向肩辇上的那人。 还真是个祸水,谢梵烟摇摇头,这样引人注目的容貌,偏偏还不收敛起来低调做人,不安安静静的躺在马车里面,却在肩辇上招摇过市,真是招人嫉妒啊。 嘉和公主勉强收回目光,只是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不再,脸色陡然苍白下去,带了几分落魄和荒凉。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看向佳敏公主的目光有些无助,“佳敏,他……” “你不必说,我明白,我明白你的难过,可是你们便是这样缘分浅薄,怨不得谁。” 谢梵烟心内一惊,上次明明听那几位老大人提起过,这卫元霜可是和融长公主的面首,面首的意思,谢梵烟略略能够明白。 但看这嘉和公主的表现,难道她也…… 忽然想起上次看到嘉和公主失态,也是在这卫元霜出现之后。 这卫元霜,竟然对嘉和公主的影响力这么巨大? 谢梵烟心内忽然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慢慢慢慢的清晰,若是能够与这卫元霜结识,他对嘉和公主说的一句话,要比自己千千万万句有用吧。 再想起来嘉和公主以前对自己说的话,凡是她母亲想要的,她都要让她母亲得不到。 所以,她才想要毁了那件东西么。 可惜,那件东西真的已经被毁去了。 可惜,自己却不能够让她去相信。 若是能够让这卫元霜相信自己手里确实没有长公主府那两位金枝玉叶所要的东西,是不是他说的一句话,要抵得上自己千千万万句? 不过这念头只是出来了一瞬,随即被泯灭。 怎么可能,那般人物,自己如何接近亲近的了,他可是长公主的人。 何况自己都不能让嘉和公主相信,又如何能让刚才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睛的人相信呢。 等卫元霜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道后,嘉和公主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情绪,佳敏公主也是来回叹息,于是便结账告辞。 嘉和公主执意要送谢梵烟回去,佳敏公主便独自上了黄色的马车回宫。 “看来嘉和公主对方才的卫元霜卫大人,颇有些情愫。”马车上,为了制止嘉和提起自己不喜欢的话题,谢梵烟决定先下手为强,反正与这个嘉和公主脸皮早已撕开,话就明明白白的说起来。 “谢夫人自顾无暇,怎么还有空理会别人的事。”嘉和公主懒懒道,有些意兴阑珊,底气并不是那么十足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因为毕竟卫元霜卫大人是长公主面首的事情,人尽皆知。”谢梵烟笑着,想往嘉和公主的心里戳几个刀子,就如她曾经对自己的那样。 嘉和公主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是元霜哥哥为了给他父亲母亲报仇!” 说完,立刻就后悔了,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多什么嘴。 谢梵烟笑一笑,不再说这个,反而是问,“刚才在佳敏公主的面前,你为什么要替我找借口,难道我刚才走了,你再煽风点火几句,让佳敏公主就此误会我讨厌我不是应该更合你意?”这也是谢梵烟十分困惑的问题。 说起这个,嘉和公主倒是轻轻的笑起来。 “因为啊,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是不是以为,耍出手段亲近了佳敏妹妹,就能让我有所忌惮,不敢动你?” “佳敏妹妹的确是热心肠的人,只是就凭你想利用她,还嫩了点,我就是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近佳敏公主,耍尽心思手段,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时候你彻底绝望,我们俩谈话也会更加容易一些。”说着,嘉和公主带着几分自得,还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对谢梵烟挑衅的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自己还真没想这么远,没想到这个嘉和公主都替自己想了这么远。 店小二点头,又重新带二人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从三楼唯一一个雅阁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冷声对谢梵烟这边的方向道:“两位如果不嫌弃,不如来我们这里坐,我们家小姐说人多还热闹一些。” 赫然是方才玉丰轩里遇见的两个女孩之一,叫做南月的那个丫鬟。 明明该是充满热情的相邀,南月却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十分冷淡。因此谢梵烟心内虽然对佳敏公主有好感,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不必了,你们想必也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我和魏姑姑换个酒楼就是。” 南月听了,皱着眉头看着谢梵烟,似乎在思考说什么。 “瞧你南月,你又吓到别人了,什么时候改改你的性子,明明是个温温柔柔的人,总要做出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里面传来好听温和的声音,一身素衣的佳敏公主从里面走出来,“又在这里遇见了,算来也是缘分,何况也承了夫人相让爱物的情,便让我置薄酒两杯谢谢夫人吧。”(未完待续) ps:这一章会修改,修完再看吧,也是学的别的作者的防盗章节,因为烟发现前脚传完后脚盗版网站上就有原样的呢。 第九十五章 羞辱 嘉和公主轻嗤,“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谢夫人,还是少耍一些花招的好。” “你不肯信我,我也没有办法让你深信不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说的是真的呢,你这般为难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你要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谢梵烟平心静气的想说服嘉和。 “莫要当我是三岁稚子,我母亲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是万金难求,怎么你会舍得轻轻松松随随意意的就毁掉?” “那件东西对你母亲来说,或许价值万金难求,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会随时置我于死地却又完全用不着的没用物什罢了,我为何不能毁掉。” “对你没用?”嘉和公主眼里有几分嘲弄,恢复了元气,不再是方才见过卫元霜以后的无精打采,反而斗志昂扬,“就算那东西本身对你没用,可是难道不能给你换来巨大的价值?若你选择与母亲合作,难道母亲还会亏待功臣不成?顾家可是很好的例子,顺母亲者昌。” 看着嘉和公主像只斗鸡一般昂着脖子,谢梵烟忽然又觉得无话可说,明明是个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嘉和公主的样子却仿佛只要能在口舌上赢过谢梵烟,便是胜利一般。 “怎么,又无话可说了?”嘉和公主看谢梵烟沉默,不禁得意洋洋。 “确实如此。”谢梵烟点头。 假如嘉和公主能够松口,有那么一点表现出相信谢梵烟的话,谢梵烟会考虑要不要给嘉和公主看那卷佛经,就说是自己留给谢梵煜的,谢梵煜没找到就先死了。也许嘉和公主就会相信,从而放过自己。 可是,看嘉和公主这态度,就算给她看了佛经,她只怕也以为那是自己伪造的借口吧。 想想也是无奈,谢梵烟索性掀开帘子看马车外面,热热闹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生气,这样的世界此时离谢梵烟那么近,又仿佛隔了很远。 嘉和公主看谢梵烟不愿理会自己的样子。也放下耻高气扬的样子,重新懒懒的躺下,假装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把东西交给母亲,母亲那般逼迫你。” “因为那件东西至关重要。有可能引发战火,所以我不能交给任何有野心的人。”谢梵烟几乎机械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因为这句话也是内心重复无数遍的话,姐姐就是因为这句话,而甘心被牵扯进来。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流落到你手里?” 谢梵烟哪里知道这些,说多怕错,只能继续沉默。不去回答。 “母亲一介女流,能到今天万人之上的位置。应该别无所求了才是,可是为什么她还想要这个东西呢?”嘉和公主讽刺的一笑,“莫非她想当女皇?” 谢梵烟放下帘子瞅了一眼她,“你在我面前这样说,不怕我传出去?” 嘉和公主轻嗤:“就算传,你也要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呀。说实话,我并不害怕我在你面前暴露的任何秘密,毕竟你我强弱之分太过明显。虽然你还挂着一个王府少夫人的头衔,虽然你这个未来的长康王妃肚子里还怀着未来长康王的第一个子嗣。” 谢梵烟又无语。 她说得对,强弱之分明显,自己任何举动都是徒劳,费心传出去的一句话,也许只会被轻而易举的化解开,再留一个愚昧的印象给敌人。 “若你母亲真的做成了女皇,那你可就是你母亲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该费尽心思的去帮她完成愿望么?怎么反倒暗地里拆她的台,毁去她的希望?” 闻言,嘉和的目光竟透露出几分哀意来,淡淡一笑,“我身为公主,千金贵体,可是却也跟凡俗人一样,喜欢求一个求不得。” “其实我只想要过正正常常的生活,母亲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母亲,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爱着父亲,父亲宠着母亲和我,然后我还能有哥哥和弟弟,一家人齐全圆满。” “可是母亲一日不能放弃她的野心,那我的愿望一日就不能被实现。”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在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嘉和的恨意和厌恶散去很多。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只怕你心里并不信,还以为我是故意矫揉,毕竟在外人眼里,我的确是足够荣光金贵的,多少人羡慕不及。” “我信你。”谢梵烟忽然道。 嘉和抬头,目光微怔。 “每个人都有一份求不得,你有,有什么好稀奇。”谢梵烟重新掀开帘子,将目光投向窗外。 “既然你信我,那能不能依我,我答应你,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嘉和公主片刻的愣神之后,马上乘胜追击提出要求。 谢梵烟无奈苦笑,“我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去让你毁掉一遍了,那件东西真的不存在,你为何不信?我若想靠出卖它来获得利益,早就这样做了,又何必罔顾自己性命去和你母亲死扛。” 嘉和带着一份探究看着谢梵烟,“那莫非你是想把东西留给长康王府?留给你夫君,或者你的孩子?虽然现在长康王府已经大势已去,可是母亲不止一次的提过,我父亲如今的兵权是从长康王府那里夺来的,长康王府,还是不能小觑。” 谢梵烟彻底无语。 跟这个十几岁的丫头比联想力自己是甘拜下风。 “你不信我,我也不想去信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气愤的说完这句话,谢梵烟拉开帘子继续赏街景。 而嘉和公主若有所思的看着谢梵烟侧脸发呆。 谢梵烟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身影,不过只是一瞬,马车一晃而过,那个熟悉的身影淹没在了人群。 “阿梦?”谢梵烟不由得低低叫出声。 “你在说什么?” “我在自言自语!”谢梵烟看快到王府,摔下了帘子。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公主愤愤道:“倒是你,一直看我干吗?” “我看你长的不错,真漂亮,一般我就喜欢漂亮姐姐。”嘉和公主躺在身后的软垫上,很惬意,继续盯着谢梵烟看。 “可惜,这么漂亮的美人。成了死人就不美了。” “你!”谢梵烟气结。刚终于有一点觉得这个嘉和公主开始像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的时候,嘉和公主立刻将谢梵烟的美梦打碎,重新告诉谢梵烟自己是可以左右谢梵烟命运的那人。 --=====☆★======???======?花?梵?烟?====???======★☆======-- 方才谢梵烟眼风扫到的那个街道。阿梦正和一个青年俊朗的人并排而行。 “阿梦,不回去可以么?” “崔少爷,阿梦这次只为告别,听说崔少爷日日还等在那个地方。阿梦听了心里过不去,这才想办法出来与你告别。”阿梦努力做出一份漠然的样子。眼里啊哀恸却出卖了自己,身后便有陈锦和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见崔安少爷。 这或许是她人生在世短短十几年里,唯一汲取到的温暖了。 不。以前最初最厚重的温暖是陈锦和,锦和少爷给的,然而锦和少爷却是为了利用自己为他做事。可是崔安不同,崔安少爷知道自己不怀好意。却纵容了自己。 这样不求回报真正的的好,是笛梦心里最珍视最渴望的温暖。 “阿梦,我想带你回府,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些的,我让父亲亲自去找你们王府的老夫人谈,把你给我,真的,我不想和你永远见不到。”温润的嗓音带着真挚和热切,看向身边玲珑剔透却身形消瘦的女子。 “崔少爷,我不愿意。” 崔安眼神黯淡了些,“你跟着我,这辈子我只一妻一妾,妻是父亲给我定的,妾,只是你一个,只是名分罢了,我不会让任何人超过你,欺负你,相信我好么?” 笛梦眼泪险些掉下来,这是崔安第一次给自己说这样的话,是这几个月自己没有与他相见,他着急了吧。 仿佛,这是自己与幸福最接近的一次了。 可依然只能摇头,“崔少爷,不是名分的问题,是阿梦不愿意。快到王府了,崔少爷回去吧,不用送了,我也要回去做事。” “为什么,阿梦?”崔安语气低沉,透出凉意,“那些东西你还给我了,那用什么去交差,或许你可以再在我身边伪装一段时间,才能收集的全面不是么?” 阿梦抬头,看向崔安,“你果然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也信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你真的不能再在我身边了么?无论用什么身份,用什么地位,有什么目的都好,真的,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你就好。” “崔少爷。”笛梦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泪水,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告诉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感动和神情,“你知道了也好,东西我还给你,是因为你对我好,仅此而已,我不想呆在你身边,我有自己的爱人。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笛梦下决心要跑走,远远的离开这几乎令自己沉沦的温暖,手腕却被人死死箍住,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 “我不会让你走的阿梦,我知道,你这一去就与我真的永别了,我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崔安看着尤自挣扎的笛梦,语气萧索,“走,跟我去崔家。” “崔安崔少爷,此时不应该呆在府内闭门思过么,怎么这时候竟然会在这里。看来什么时候需要给顾家老头子提个醒,这家法啊,可不能随便被人糊弄过去。”在两个人纠缠时候,一个身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笛梦脸色倏尔煞白,慌忙回头,见到来的人果然是那人,心里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 身边的崔安恨恨对那人道,“陈锦和!你与我大哥相互勾结,栽赃陷害于我,还好意思说我闭门思过的事情。” “你随随便便冤枉你大哥,若是你父亲和祖父知道,只怕你就不仅仅是思过这么简单了。”陈锦和神色悠然,接着道:“闭门思过还是好好的闭门思过才是,怎么街上随意勾搭起我陈锦和的女人来?” 崔安闻言,一双星眸沉了下去。 “阿梦,见到爷了还不过来。”陈锦和看到崔安拉着笛梦的皓腕,一双眸里也酝酿着风暴,只是被极好的隐藏下来,嘴上偏偏露出几分痞气的笑容,向阿梦伸出手:“想不到我的小小侍妾,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还能把崔府的嫡子给勾搭上。阿梦,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过来了。” 笛梦嘴唇颤抖着,可是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迈出的那一步,可能是被永远的囚禁,可是反抗,只会连累崔安,更会让自己受到更多惩罚。 那一瞬脑海里忆起了谢梵烟的容颜,“少夫人,阿梦的自由托付给你了。” 用了甩开崔安的桎梏,不再看那个暖暖的男人一眼,此生,再无关系了,他信自己,护自己,自己也用无数的刑罚和被迫的欢好换来了崔家的平安。 也算两清了是么?只是曾经动过的心,曾经恋上的容颜,曾经眷念的唯一清澈的那份温暖,只能留在时光里慢慢淡忘。 看着笛梦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陈锦和眸子里有一丝的放松,伸手扶起笛梦堪堪欲坠的身子,才发现以前丰盈充实的她,现在竟干瘦如枯骨。 一双手,不由得将她箍的更紧,生怕她一下子消失在自己面前一般。 可是嘴角的嘲弄却没有褪去,冷声羞辱着自己怀里的女人:“既然非要爬上爷的床,做爷的女人,一个侍妾的位置罢了,爷也不是给不起,只是做了这个选择就要有这个自觉,日后若是再被爷看到你与哪个男人纠缠,爷可就把你卖到真正能让你展示的地方让你好好去荡浪!” 笛梦只觉得无数视线投向自己,充满着惊叹和讥讽,充满着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 可是一颗心疲惫的似乎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仿佛什么悲喜都感觉不到了。 “你不许这样说阿梦,阿梦冰清玉洁,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她不过是你们王府小小的丫鬟罢了。”崔安看着听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出声,厉声责问道。(未完待续) ps:看到有的作者的书里分割线蛮好看,烟心血来潮也设计了一个,还不错吧,各位晚安。 第九十六章 带回 “冰清玉洁?你说爷的女人冰清玉洁?哈哈哈哈,你这是在质疑爷的能力不成?”陈锦和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肆的大笑,身后一众王府的人也都大笑起来。 笛梦只觉得浑身冰冷,在这样的肆意取笑中,浑身颤抖,不忍看崔安的眼神,下意识的往陈锦和怀里缩了缩。 陈锦和感受到笛梦的颤抖,眼里那接近于狂风骤雨的狂色更深,却也更深的被收敛起,望上去还是一派平静。 “不可能,阿梦怎么会是你的侍妾,她这样好的女孩,你莫要再折辱她!”崔安原本温和的性子此时被激起火来,发了狂一般的想冲到陈锦和身边拉过笛梦,可惜被陈锦和的人死死控制住。 “阿梦,回来,跟我走。”崔安看着笛梦,表情痛苦。 “看不出原来崔家二少竟然对爷的女人这么有兴趣。”陈锦和看着挣扎的崔安,心里被强烈的妒意淹没,“那跪下来求求爷,爷便让被爷玩过的女人去陪你过一夜,左右也没什么,不过是千方百计想爬上爷的床的女人,爷不在乎。”虽然这样说着,可是揽着笛梦腰的那双手却更用力的将女人箍在自己怀里,仿佛一生一世都不会放手。 笛梦的心再一次被尖锐的刺痛,原本以为身体上早已遭受过这个世上最残酷的刑罚,因此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痛了,可这时候,心痛的感觉再一次铺天盖地。 是呀,这就是自己曾经仰望过忠诚过的陈锦和,锦和少爷,他从来不是善辈。自己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应当最清楚。 他是刑部最黑暗血腥的刽子手。 可是他从前对自己总是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只要完成他要求的任务,他也会满足你小小的愿望,甚至还给过自己许许多多的小小惊喜。 只有这一次,自己没有听他的。 却遭受了他最残酷的报复。 难道自己以前的一次次为他卖命。出卖良心。一次次坚持下来魔鬼的训练,只为看到他对自己扬起笑容,对自己宠溺的笑一笑。就可以驱散所有寒冷,这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么? 与崔安曾被困在地牢,是崔安用他的血暖了自己的心,活了自己的命。她实在做不到将崔安送进黑暗的地牢,他是翩翩如玉的公子。怎么可以去那样的地方沦落成死囚。 就只这一次,自己只求他这一次,可是原来,自己对锦和少爷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听话了。就是个可以去温柔擦拭对待的工具,不听话。就是需要狠狠去磨砺打磨的工具。 多么想就此死去,不再遭受这样的羞辱,不再遭受来自于自己曾经全部信任依赖的人给自己带来的羞辱。 可是偏偏死不了,活着,狼狈的活着,被刻意训练过的五感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能被完整的传达,身体剧烈颤抖,但仅仅是颤抖,颤抖着活着,继续忍受折辱。 “你简直混蛋!”崔安似乎不会骂人,嘴唇颤抖半天只蹦出这一句话来。 “好了,崔少爷,看来你大哥给你施加的压力还不够大,没事,我会善意的提醒他的。既然你不肯跪下来求我,那我的侍妾我带走了。”陈锦和勾起笑容看了一眼崔安,搂着笛梦回头往王府走去。 笛梦脚步踉跄,心如死灰,面上却极为平静。 --=====☆★======???======?花?梵?烟?====???======★☆======-- 王府门口,谢梵烟正在和嘉和公主“告别”。说是告别,只是嘉和想进王府亲自和老夫人以及陈瑾瑜打招呼,而谢梵烟千方百计的拒绝。 “谢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一些。”嘉和公主不屈不挠,斗志昂扬,“我就是进去和王府的老夫人打个招呼你也不许?” 谢梵烟恼怒,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不过放心,我真的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毕竟我们俩的事情我也不想牵扯到别人。”嘉和公主说的极为诚恳,眼神却十分狡猾。 谢梵烟信她才怪,虽然并不清楚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这丫头点子很多,还是防着点好。 “既然谢夫人百般阻挠不让我进去,那我便不进去了。”嘉和公主看谢梵烟着急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这样吧,你明日给我们府下一个帖子,邀请我过去,我便过来拜访你如何?这样的话我只拜访你一个人,不会去见你们王府那个老太婆还有你的夫君世子爷。” 嘉和公主说的阴阳怪气,谢梵烟不肯松口,“我为什么要邀请你来,你做什么要跑到王府?” 嘉和公主忽然敛了神色,凑近谢梵烟的耳边:“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母亲永远得不到那个东西,我也不需要你同意我毁了那件东西。” 谢梵烟一怔,“什么办法。” 嘉和公主得意的笑,“我猜你东西藏得很好,母亲一定找不到,所以我就杀了你,你死了,母亲也永远得不到那件东西。” 谢梵烟心一惊。 “现在,你是不是知道我这样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说服,是多么大的仁慈?谢夫人,我耐心有限。明天等你的帖子。”说完,嘉和公主扬头转身,上了她的马车。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马车慢慢离去,巨大的无力感自心底涌出来,感受到力量悬殊的差距。 而在谢梵烟转身要回府的时候,正好看到陈锦和挟着笛梦往门口来,笛梦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脚步趔趄。 佳敏明显感觉到谢梵烟不如最开始那般洒脱。和自己相处也带了几分不自然,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但却无可奈何,又将一件宫中的事情讲给二人,却看原本兴致勃勃听得津津有味的嘉和,忽然失了神一般的看着窗外。不再理会二人说话。 “嘉和姐姐在看什么?”佳敏公主随意问了问。也顺着嘉和的目光往下看。 “原来是卫大人啊。”看清那人后,佳敏公主收回目光,旋即目光复杂的看向嘉和公主。主动握住她的手,道,“嘉和姐姐,不去看他了。” 卫大人?谢梵烟不由得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有倾城之容颜的卫元霜。 能倾城的。何止只是女人。 而绝色,更非仅仅是佳人。 谁不爱倾城?谢梵烟也在听到佳敏公主说话的那一瞬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是故没有看到佳敏公主看向嘉和公主时候那复杂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底下的人果然是卫元霜,坐的却是肩辇,长长的仪仗队排开,护在卫元霜身边。卫元霜慵懒的躺在肩辇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胸前的衣襟微微打开,露出精壮的前胸。邪肆狂虐偏偏又是绝色的面容,让街上的行人,无论男女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如仰望神龛的虔诚和惊叹看向肩辇上的那人。 还真是个祸水,谢梵烟摇摇头,这样引人注目的容貌,偏偏还不收敛起来低调做人,不安安静静的躺在马车里面,却在肩辇上招摇过市,真是招人嫉妒啊。 嘉和公主勉强收回目光,只是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不再,脸色陡然苍白下去,带了几分落魄和荒凉。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看向佳敏公主的目光有些无助,“佳敏,他……” “你不必说,我明白,我明白你的难过,可是你们便是这样缘分浅薄,怨不得谁。” 谢梵烟心内一惊,上次明明听那几位老大人提起过,这卫元霜可是和融长公主的面首,面首的意思,谢梵烟略略能够明白。 但看这嘉和公主的表现,难道她也…… 忽然想起上次看到嘉和公主失态,也是在这卫元霜出现之后。 这卫元霜,竟然对嘉和公主的影响力这么巨大? 谢梵烟心内忽然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慢慢慢慢的清晰,若是能够与这卫元霜结识,他对嘉和公主说的一句话,要比自己千千万万句有用吧。 再想起来嘉和公主以前对自己说的话,凡是她母亲想要的,她都要让她母亲得不到。 所以,她才想要毁了那件东西么。 可惜,那件东西真的已经被毁去了。 可惜,自己却不能够让她去相信。 若是能够让这卫元霜相信自己手里确实没有长公主府那两位金枝玉叶所要的东西,是不是他说的一句话,要抵得上自己千千万万句? 不过这念头只是出来了一瞬,随即被泯灭。 怎么可能,那般人物,自己如何接近亲近的了,他可是长公主的人。 何况自己都不能让嘉和公主相信,又如何能让刚才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睛的人相信呢。 等卫元霜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道后,嘉和公主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情绪,佳敏公主也是来回叹息,于是便结账告辞。 嘉和公主执意要送谢梵烟回去,佳敏公主便独自上了黄色的马车回宫。 嘉和与谢梵烟在马车里,魏姑姑主动到车位与车夫坐在一起。 “看来嘉和公主对方才的卫元霜卫大人,颇有些情愫。”马车上,为了制止嘉和提起自己不喜欢的话题,谢梵烟决定先下手为强,反正与这个嘉和公主脸皮早已撕开,话就明明白白的说起来。 “谢夫人自顾无暇,怎么还有空理会别人的事。”嘉和公主懒懒道,有些意兴阑珊,底气并不是那么十足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因为毕竟卫元霜卫大人是长公主面首的事情,人尽皆知。”谢梵烟笑着,想往嘉和公主的心里戳几个刀子,就如她曾经对自己的那样。 嘉和公主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是元霜哥哥为了给他父亲母亲报仇!” 说完,立刻就后悔了,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多什么嘴。 谢梵烟笑一笑,不再说这个,反而是问,“刚才在佳敏公主的面前,你为什么要替我找借口,难道我刚才走了,你再煽风点火几句,让佳敏公主就此误会我讨厌我不是应该更合你意?”这也是谢梵烟十分困惑的问题。 说起这个,嘉和公主倒是轻轻的笑起来。 “因为啊,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是不是以为,耍出手段亲近了佳敏妹妹,就能让我有所忌惮,不敢动你?” “佳敏妹妹的确是热心肠的人,只是就凭你想利用她,还嫩了点,我就是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近佳敏公主,耍尽心思手段,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时候你彻底绝望,我们俩谈话也会更加容易一些。”说着,嘉和公主带着几分自得,还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对谢梵烟挑衅的笑了笑。 挑衅的姿态也很软弱,看来卫元霜真的是嘉和公主的软肋,让嘉和大伤元气。 听了嘉和的话,谢梵烟心内摇头,原来是这样,自己还真没想这么远,没想到这个嘉和公主都替自己想了这么远。 苦苦的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走一步看一百步,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每天算计这么多,会不会累? 喜欢上了母亲的面首,会不会累? 嘉和,也算是性情中人吧,对待喜欢的掏心挖肺,对待不喜欢的,不择手段。 只是可惜,自己虽然没有得罪她,却偏偏是她要不择手段的那人。 谢梵烟看着带着疲色却尤自坚毅的撑住想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嘉和公主,心忽然一动,“我觉得佳敏公主是个好人。” “这是自然,佳敏妹妹的确很好。” “她喜欢的人,应该也不是个坏人。”谢梵烟又道。 嘉和公主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向谢梵烟,目光充满狐疑。 “我觉得我们不用是敌人。” “我早就这样觉得,只要你听我的话。”嘉和公主有些警惕,这个刚才见了自己还撑不住表情怒视自己的人这一会没人了怎么忽然和善起来。 “那件东西,真的已经毁了,我拿来没用,也不愿它落到别人手里,所以我,真的毁了它。”谢梵烟语气真挚,看向嘉和公主。(未完待续) ps:这章有问题会再修改的。 第九十七章 麝香 “怎么这样说话。”静了静,陈瑾瑜道。 谢梵烟微愣,然后自嘲的笑一笑,他的意思是自己管的有些多了么,也是,操这心做什么,左右不管自己的事,谢梵烟赌气的想。 然后感觉都身后的人靠近了自己几分,“什么叫做你这个弟弟,难道他不是你的弟弟么?若你说的是真的,这次就把阿梦留在这里,看锦和他着急不着急。” 谢梵烟听了这样的话,内心忽然涌上淡淡的喜悦,忍住转过身的冲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把阿梦留在并蒂苑你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陈锦和的声音带了几分倦意,“你是锦和的嫂子,这件事他做的的确过了,你多劝劝他,把阿梦留下陪你说话也行,阿梦以前和阿月那丫头关系好,明天让她来开解开解,也是可怜的丫头。” 谢梵烟闻言正合意,满心欢喜的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还未用早膳谢梵烟便让脂容去陈菁菁那里叫阿月过来,这才跟陈瑾瑜上桌用膳。 笛梦的气色比起昨日好了很多,对陈瑾瑜和谢梵烟还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请安,虽然不合规矩,谢梵烟还是让笛梦坐在桌上一起用膳,陈瑾瑜倒没反对,反而宽言安慰了笛梦几句。 悦风这时候进来,在陈瑾瑜耳边低语了几句,陈瑾瑜看起来心情很好,点头示意知道了。 等悦风出去,谢梵烟随意问道,“悦风来说的什么。”只是好奇,因为悦风很少会进屋里找陈瑾瑜,特别是在用膳的时候。 “没什么。一点小事。”陈瑾瑜也是顺口答道,但旋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谢梵烟,又开口,“是尉迟将军到皇上那里告御状了,大理寺少卿任迁看中了尉迟将军给女儿陪嫁的一块儿地,强要不给。强买也没买到。竟让人痛殴了尉迟将军的女婿,现在尉迟将军正在皇上那里。” 谢梵烟奇怪陈瑾瑜给自己说的这么仔细,原本自己也是随便问的。没指望陈瑾瑜怎么回答,殊不知陈瑾瑜心里也是经历过一番犹豫。 本来是要敷衍的,可是看着谢梵烟,想起谢梵烟对自己的那些隐瞒。或许两个人真正相互信任,首先是需要一颗真心去坦诚相待吧。 以真心换真心。 所以。看着谢梵烟有些迷惑的神情,陈瑾瑜又鬼使神差般的继续解释,“尉迟将军世代忠于皇上,是皇上最信任的家族。而大理寺少卿任迁又与长公主的驸马私交甚厚,这下皇上可要觉得为难了。” 谢梵烟点头,不甚在意。“其实也好办,多慰问慰问老臣。装模作样的训一训那任迁,并不牵扯他实际利益,两面都不得罪也能安抚。” 陈瑾瑜笑一笑,“表面看的确如此,但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的。尉迟将军手里尉字军,精壮的青年已经被调走到别的军队,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昔日威风赫赫的尉字军,如今只剩一个光杆,尉迟将军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 谢梵烟点点头,以前也听说过,长公主将原来长康王兵符收归己有,原来老长康王麾下将军都被遣散卸甲归田,换上的都是长公主的心腹,长公主可谓掌握了大昭国最强大的军队,才有扶幼弟上台的基础,那时候,也只有曾经声名赫赫的尉迟老将军可以比拟,可惜这么多年,长公主手下动作并不慢,尉迟将军手下的尉字军七零八散,已经不成体统,尉迟老将军心灰意冷早就卸甲辞官,尉字军由儿子尉迟凝带领,更是越发差劲。 “那难道他这次真的会为难皇上?”谢梵烟不由得带了几分好奇,也有几分不信,尉字军被这样折腾他都隐忍了,这次不过是为了女婿和一块地,应当不会如何吧。 “这可说不准。”陈瑾瑜心情大好,夹了一口菜给谢梵烟。 谢梵烟心里在想着尉迟将军的事,大凡和长公主有几分联系的,谢梵烟都提起兴趣,因此无知无觉的将菜顺手塞进嘴里,丝毫不觉得此举过于亲密。 “说不定真的有这个可能,尉迟老将军有四子,但只得一女,对这个女儿可谓是宠上了天,女婿也是她女儿亲自挑的,夫妻感情融洽,送过去的嫁妆都是尉迟老将军多年的收藏,别说那块地好被人看上,除此之外可还有不少很多人闻所未闻的珍宝,这次他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想来尉迟老将军真的会去讨回一个公道,不会轻易被糊弄了去。”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阿梦忽然出声给谢梵烟释疑。 陈瑾瑜笑着用筷子指了指阿梦,对谢梵烟道,“二弟手里的人都是脑子明白的。” 提起陈锦和,笛梦脸色沉了沉,不过还是抿起笑容谦虚一句,“因为以前调查过这些事,所以还记得。倒不是我如何明白。” 府里暗卫似乎身份特殊,与主子同桌陈瑾瑜也并未觉得有异,也从不自称婢子,谢梵烟早就发现,只在各自效忠的人前自称“属下”。 谢梵烟心里大致了解了这一番曲折,心里想着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置呢,倒没注意开着的门里,丘漓月慢慢走进来。 “给世子爷少夫人请安。”丘漓月看到房内这样温馨的一幕,心里发疼,就在不久前,这样陪伴在世子爷身边的还是自己。 想着,心里又添了愁绪,对陈瑾瑜的心思也越发摸不透,先不进门,在门口屈身行礼。 “不是说不用日日来么,今日怎么来了。”陈瑾瑜温和的招手,“可用过早膳?一起用一些。” “妾身用过了。”丘漓月看着陈瑾瑜,剪水秋眸酝酿了许多情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浅浅的答了一句。 既然有陈瑾瑜招呼着,谢梵烟也不管什么大度不大度。装作没有看见来人一般的继续吃饭,并未出声。 “吃这么急做什么,是不是还在想着和你说的那事?”陈瑾瑜看谢梵烟埋头苦吃,不由得笑道,伸手按了按谢梵烟的筷子,“怪不得都说吃饭的时候要一心一意的吃饭,瞧你。怔了神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别去想了。朝堂的事情哪是你一下子能明白的。” 谢梵烟抬手挡开陈瑾瑜,不只是在于谁赌气还是怎么,有些没好气。“誰说我不知道了,我好好吃我的饭你管我。” 丘漓月不愿看到心中之人与别人亲密模样,那样的差距只会让自己心里绝望,朝堂的事么。他们刚才在说,可是陈瑾瑜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关于朝堂的事情。自然,自己也没有问过,只觉得理所应当,无才是德。内院的妇人何必关心太多惹人烦,可是原来,还是陈瑾瑜看轻自己的家世。不与自己说罢了。 想着,丘漓月只觉得自己一番思念之心得不到感慰。不再去自己时时想着的那张脸,将目光投向桌上,却看到桌上的一样菜,脸色骤然一变,也在同时,谢梵烟将筷子伸向了丘漓月看中的那盘菜,是小羊肉,吃起来很有味道,谢梵烟又多夹了几口。 丘漓月心一跳,再看看周围,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正常,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仿佛方才的那一幕只有自己看到了一般。 可是,刚才少夫人吃下去的,是麝香小羊肉啊。 用麝香等香料去了羊肉的膻味,再烤制而成,鲜嫩可口,但麝香,活血化瘀,孕妇食之有可能会小产。 谢梵烟不是真的怀孕,所以并蒂苑跟在谢梵烟身边的人并没有真正把谢梵烟当孕妇看,陈瑾瑜更加不会了,所以他们还真的对饮食细节不怎么注意。 小厨房的膳食一向由雪茹料理,她做的也得心应手,不用人操心。 而笛梦更是对这类事情一窍不通。 因此此时屋内所有人倒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除了丘漓月。 丘漓月喝茶掩饰住自己慌乱的内心,选择默不作声,默不作声的看着谢梵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心里竟然有隐隐的欢愉。 没了这个孩子,世子爷还会是自己的,就像之前一样。 什么都不会改变。 可是,观察了半天,看谢梵烟依然无任何异常,和陈瑾瑜偶尔说说话也中气十足,还吃了很多块那麝香小羊肉。 丘漓月心里迷惑了,难道是自己以为错了,这菜里并未加入麝香? 也是,料理膳食的定然是少夫人和世子爷心腹之人,王府上下都对这一胎十分重视,并蒂苑的小厨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食物来。 “看爷和少夫人吃的香,妾身也觉得饿了,不知道能不能为夫人布菜,也顺道再用一些。”丘漓月忍耐不住,不由得出声。 陈瑾瑜带着几分讶异看了丘漓月一眼,的确该感到奇怪,丘漓月一向从容大度,识大体,就算饿着,此时也绝不会提出这种要求,除非是得宠的或者与主母关系很好的妾,否则寻常的妾室怎么能主动要求与夫人和爷同桌用膳。 不过陈瑾瑜岂是拘这些的,并不出声指责,只看谢梵烟处置。 谢梵烟淡淡道,“碗筷在你面前,你吃一些便是了,不用给我布菜,有脂玉在,何况我吃别人布的菜也不习惯。” 这是在说自己还不如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连布菜的资格都没有么? 丘漓月双手攥紧了裙角,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丘漓月拿起银箸,先随便吃了一些别的菜,终于还是伸进羊肉的碟里夹起一块。 银箸尖有些抖,丘漓月心里竟然是有万分紧张,将羊肉送进嘴里,浓郁的香料味道溢满口腔,不仅有麝香,麝香味道还很浓。 眉头,在那一瞬间蹙起,丘漓月抬头迷惑的看向谈笑风生神情自然的谢梵烟,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在房外,一直在窗边窥视的雪茹将丘漓月的一举一动每个神情都纳入了眼中,雪茹眼里有一丝释然和激动,她今日真的来了。 若是不来,自己只怕要江郎才尽。 以前丘漓月会天天来请早,后来世子爷搬进来,少夫人有了“身孕”,便和丘漓月丘姨娘说了无事可以不用来,但是丘漓月还是隔三差五的会来一趟。 自己这些日子已经用麝香做了各种菜,专门在早膳的时候摆在桌上,就等着丘姨娘能看到。 现在,终于如愿了。 少夫人,大小姐,你现在这般圆满幸福,可有想过你的妹妹谢梵煜么? 梁国公府的人逼迫三奶奶至此,可是您如今受人重视,王府上下都不敢得罪你,你却忘了三奶奶在梁国公府受的苦,不肯为她讨回公道。 既然你不肯为她讨回公道,就让我来。 先找你论一论这公道。 假的,终究是假的,早晚会被人发现。 雪茹挂上笑容,心情愉快的转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而在屋内,谢梵烟被丘漓月看的发毛,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一向来眼里都只有一个陈瑾瑜的,一丝一毫不肯放过的注视陈瑾瑜,今日她是抽什么风,倒是对自己看个不停。 那眼神专注的谢梵烟心里都要打鼓。 不会是几天没见陈瑾瑜,这女人口味变了? 谢梵烟起身,往外看了一眼阿月还没到,便想带着阿梦想先回里屋。 虽然也不乐意陈瑾瑜和丘漓月独处,但是他们俩独处也真的比丘漓月这样发毛的看着自己要好很多倍。 难道这就是丘漓月的最新“战术”? 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这的确很“难”,很难忽视这样热忱的目光。 谢梵烟开始发挥无尽的联想,对笛梦使了个眼色。 丘漓月在此时却终于起身告辞,几乎都没有和陈瑾瑜有眼神交流,只是请了安告辞之后倒退着飞快的出了屋子,几乎像是逃命一般。 比起以前对陈瑾瑜依依不舍的模样,今日简直太反常了! 陈瑾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或许纵然有异常,他面上也不肯表露,对这些女人之间的目光交流也实在提不起兴趣去了解。 用了膳,让人收拾了之后,悦风又进来,在陈瑾瑜耳边说了什么。 陈瑾瑜又笑了,笑的如沐春风。 接过悦琳递过来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手,起身道:“我们也是时候进宫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挑明 “你们要进宫?”谢梵烟看到丘漓月终于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到陈瑾瑜和煦的面色,又顺口问了一句。 “嗯,是要进宫。”陈瑾瑜点头,伸手让悦琳悦然给自己系好衣带。 不知怎么,这一幕在谢梵烟眼里有些刺眼,想起从前在梁国公府的时候,这样的事都是自己亲自为付青彤做的。 “衣带你自己不会系么,还要别人去系,多大的人了,传出去不怕笑话。”心里想着,嘴上的抱怨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陈瑾瑜被谢梵烟说的一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但旋即又是一笑,走到谢梵烟面前,稍稍弯下身子,在谢梵烟耳边轻轻吐气,“夫人演孕妇是不是太入戏了。” 谢梵烟耳根一红,听明白这是在嘲笑自己如孕妇一般喜怒无定无理取闹,起身红着脸道:“你不是要走么,还不快走。” “就走,就走,夫人莫催,为夫这就走。”陈瑾瑜看谢梵烟女儿娇态毕露,心情也大好,笑着带悦风出去了。 悦琳悦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惊奇,世子爷很少有这样心情欢愉的时候,再看向谢梵烟的时候目光更恭谨了几分。 世子爷与少夫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花?梵?烟?====???======★☆======-- 陈瑾瑜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便慢慢收起唇边的笑意,收起脸上的表情,相反换上了一丝凝重。 悦风坐在陈瑾瑜身边。 “长公主当真那么说的?”陈瑾瑜开口。 悦风点头。“据我们的线人说,的确这样是这样说的。” “当时在场的是我们的哪一个人?” “是皇上身边的王内侍。” “嗯,若是他传出来的消息,那就没有夸张,看来和融长公主也是下定决心借此机会狠狠为难自己的弟弟了。” “本来皇上都安抚好了尉迟老将军,传来任迁想将他小小责罚一通,谁知长公主随后就到了。呈上了尉迟老将军曾攻打南池国时候贪墨的证据。说尉迟老将军将南池公主的一件珍宝彩石琉璃冠私藏起来,还作为嫁妆赠给了自己的女儿,更在尉迟老将军进宫的时候。派人从她女儿女婿府上搜来了彩石琉璃冠,的确有南池王室的标记,尉迟老将军一听长公主竟私自搜了女婿的府邸,来了脾气。梗着脖子要皇上评理。你说,长公主这是为何。尉迟将军世代忠于皇权,长公主不是逼着自己弟弟断了自己一臂么?”悦风显然和陈瑾瑜十分熟悉,并没有一般随从的谨言,反而将心里的疑窦对陈瑾瑜说。 “就是因为尉迟一家世代忠于皇权。才让长公主忌惮的,你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她的野心可不小。不然。私藏了一定王冠而已,这对征战的将军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说将军,对地下士兵来说也很正常,烧杀抢掠全凭士兵们自己喜好,也是提前许诺好的,不然如何犒劳为自己奔波卖命的士兵?这便是当初尉字军能够横扫大昭周国无一国有能与之匹敌的军队的原因之一。”陈瑾瑜有些疲惫,躺在身后的软枕上,慢慢解释。 悦风微微蹙眉,“这与大昭军纪不符。” “的确不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这在当时都是被先皇默认过的,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为我大昭浴血奋战的好男儿。长公主将这件旧事拎起来,逼迫皇帝做决定,若是皇帝处置了尉迟将军,就会冷了其他忠于皇权忠于皇上的大臣们的心,若是皇上保下尉迟将军,就是公然包庇,无视大昭律法,更是等于在与从小言听计从的长公主作对,皇上此时心里,只怕纠结万分。” 悦风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爷,这些你早就想到了?你不是只是买通了一个风水术士,让他给任迁任少卿相地,正好相中尉迟老将军给女儿陪嫁的那块地么?只是让他把那块地夸得天花乱坠,怎么竟然一下子能牵扯出这么多?” “我不过点燃了一根引线而已。”陈瑾瑜慢慢悠悠的说话,“我也没想到长公主动作会这么快,我还有不少挑拨的动作还没开始,长公主就急不可耐的逼迫皇上了,也好,正省了我的事,反正给太后怎么说,都早早酝酿好了。” 悦风沉默,他跟随陈瑾瑜最久,自然是看得清平日人皆以为不成大器的长康王府世子爷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抱负,只是还是有一个问题不明白,“爷怎么这么快就有所动作了,之前不是说东风未至,时机未到,先冷眼旁观,置之事外么?” “东风未到,便学孔明借东风,又有何难。”陈瑾瑜笑了一笑,脑海里想起一个含娇带笑的面容。 原来她也是会这般笑的,还会脸红。 以前藏得那样深,终究是对自己不信任。 不管她得罪的人是谁,自己是她的夫,该为自己当初择的那个画像负责,负责一生。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悦风给门口的守卫出示了令牌,守卫立刻行礼,放行,马车继续前行,轻车熟路的到了寿康殿门前。 陈瑾瑜下了马车,寿康殿门口的内侍宫女们看到是陈瑾瑜,连忙行礼,堆起笑容引路,显然对陈瑾瑜十分熟悉。 陈瑾瑜进门,太后正要出门。 “瑾瑜今日怎么过来了?你先坐坐,让萍姑给你做一些你爱吃的,哀家先去一趟正德殿。” “皇奶奶。”陈瑾瑜唤了一声,这也是太后特许陈瑾瑜这样叫的,“让臣与您说几句话。” “等哀家回来再说好么,正德殿只怕要出大事了。我那不省心的儿女啊。”太后原本就是不得宠的后妃。没经历过大事,只是平平稳稳隐没在后宫的衣香鬓影里,幸亏生了一对好儿女,才有了今日,现在一听说正德殿里女儿跟当皇帝的儿子杠上了,一时又慌又急,只想着去调解。 “的确是出了事。也许还真是大事。不过正因如此,臣才有话与太后说。”陈瑾瑜语气郑重,“太后。是关于皇上的!” 太后一向疼爱陈瑾瑜,就像先皇对陈瑾瑜的疼爱一样,加上他救了自己的宝贝孙女蕊珠,因此对这个孩子更加上心。见他脸色郑重,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权衡一番还是回了殿里,“既然这样,你先进来,给哀家长话短说吧。” 陈瑾瑜随太后进去。示意屏退众人,太后挥了挥手,伺候的宫婢们云烟一般的涌了出去。只留下一室的清净。 “太后。”陈瑾瑜起身,伏地叩首。“恕臣直言,皇权危矣。”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太后被这一句话唬了一大跳,忙轻轻呵斥了一句,又让陈瑾瑜起来,“今日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的是怎么了?什么叫做皇权危矣,这句话在哀家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传出去了。还有,别那么生硬的叫太后了,这宫里,这天下叫哀家太后的还少了不成,叫哀家皇奶奶。”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慈爱。 “皇奶奶,臣不是危言耸听,今日知道这些话定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臣不得不说,皇奶奶也要早早有所准备才是!” “你到底要与哀家说什么?”太后加重语气问道,心急如焚,一面着急正德殿女儿儿子不知道对峙的怎么样了,一面也为陈瑾瑜说的话心急。 “皇奶奶,今日臣所说之话,全凭皇奶奶权衡,还请先恕臣直言之罪。” “快说吧快说吧。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你这样吞吞吐吐,哀家心慌。” “皇上仁孝,不是先皇属意的人选,但也将这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相信先皇在天有灵,看到也会十分欣慰。”陈瑾瑜终于开口。 太后听到前面,脸色变了变,想开口打断,终于没有出声,静静听了下去,听到后面,又有些喜悲参半,他,真的会欣慰么?在他眼里,从没有过自己母子三人,可是自己心里一直有他。 怅惘的叹了口气,太后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恕臣直言,皇上生性淳厚,并未有治国之才,但幸亏有和融长公主相辅佐,加上皇上心性仁厚,这天下才能有如今的大治局面。” “说真的,即使说这天下有半个是和融长公主的,都不为过。” 太后脸色又是一变,“你真是胡闹,这天下是皇上的,全全部部都是皇上的,和融她有功于皇上,有功于大昭,的的确确,可是却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功臣历朝历代都有,但可曾割让疆土许以功臣?” “自然不曾,可是皇上的性子难道皇奶奶您不清楚,只要他姐姐和融长公主说一句话,都恨不得把这个江山捧到和融长公主面前。”陈瑾瑜语气平静。 太后闭眼叹息,陈瑾瑜的话是对的。 皇上没有治国之才,但胜在听话,听自己的,听他姐姐的,是个好孩子。 这天下,实际上不过是女儿和融在操纵罢了。 “但皇上身后有一群肱骨大臣,他们忠于皇室,忠于皇权,忠于皇帝!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比如尉迟老将军家,世代都是皇权最坚定的拥护者。”陈瑾瑜继续道,“皇帝即使没有和融长公主,在这群世家大臣的拥戴下,也一定能够使天下长治久安。” 太后点头,表情欣慰。 “可是,假若有人动摇这群大臣们的心呢,假如有人寒了他们维护皇权的心,他们对皇帝的忠心便开始慢慢动摇,皇帝就会失去最有利的支持。” “谁敢!”太后听到,心不由得一慌,厉声喝道。 “长公主敢。”陈瑾瑜不为太后语气所动,静静回答。 “和融?她怎么会。”太后笑了笑,“你这孩子就知道吓唬哀家。” “臣不敢欺瞒皇奶奶。” “太后想来已经清楚了这件事的经过,原本就是任迁做错,理受责罚,可是长公主偏袒自己的人,更是为保护替自己效命的人不惜呈上尉迟将军的罪证,就是为了让皇上亲自处置尉迟老将军,这样既能够护住自己的人,又能断了皇上一臂,更是会寒了更多忠于皇上的臣子的心,其间利害关系一目了然,皇奶奶不要以看儿子女儿的心看这件事,要从皇上,和如今皇权最大的威胁者的角度去看。”陈瑾瑜语气沉稳,语气诚恳,话语里带着蛊惑。 “和融,她会是她弟弟最大的威胁者?这怎么可能?”太后听明白了陈瑾瑜的话,喃喃自语。“她可是一手将她弟弟扶上皇位的啊。” “因为以她的身份,她的性别,无法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所以她便让从小对她十分顺从听话的弟弟坐这个位置。” “这就是了,现在不好好的,皇儿也听她的话,她……” “现在不同当初,当初她兵符在手,才能力排众议力挽狂澜,却有大部分大臣将军对她是不服气的。而如今呢,朝中能说上话的,大部分都是长公主的人,而全力保护皇权的一群老臣保皇派在朝中却渐渐孤立,岌岌可危,若是有朝一日他们都不在了,长公主对于那个位置,便势在必得!” “和融,她真有这个心?”太后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可是陈瑾瑜的话已经说服了她大半,或者说疑心早就在很久之前埋下,和融的强势,和融的强硬,就连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能忤逆她的意思,更何况自己那一向乖顺的儿子。 比起在公主府长大自己只是定期去探望的和融,太后心里更偏爱的自然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并让自己被封为昭容的儿子,有了资格亲自抚养孩子,别人看不起这个品级,可不知道自己有多感激,有了抚养孩子长大这个权力。 陈瑾瑜看出太后内心的动摇,继续趁热打铁:“她若是无这个心,这么多年,也该放手让皇上自己处理政事,而不是事事专断独行,她若无这个心,便该让自己手下的能人都去辅佐皇上,而不是一味培植自己的势力,她若无心,便该亲自责罚了任迁,而不是为了保住任迁,逼迫皇上自断一臂,和融长公主是女中丈夫,巾帼英雄,难道她会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她会不明白动摇了这样一群忠臣的心对皇上皇权的影响?”(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争执 太后听了陈瑾瑜的话,一颗心早已乱了,但不得不做出强硬的姿态:“那是她的亲弟弟!哀家不相信她真的有这个想法,哀家也不允许她有这个想法。” “皇奶奶,莫说您,这是动摇大昭国本的事情,臣何尝愿意这样想,却不得不这样大胆揣测。” 太后闻言面色稍缓,“你也说了,这只是你的揣测而已……” “所以现在有一个法子可以去证明臣的揣测是不是正确,若是不正确,臣心欣慰但甘受惩罚。” 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按照陈瑾瑜的剧本,此时太后已在无意间慢慢钻进了自己的套。 果然,太后急切的问道,“快告诉哀家,怎么去证明。” “很简单,太后您快去正德殿,若是和融长公主执意要逼迫皇上处置尉迟老将军,太后千万要阻止,方才臣已分析过利害关系,尉迟老将军若是晚节不保名裂身败,只会寒了大昭忠于皇上的臣子的心。” “您去阻止,讲出利害关系,看和融长公主是不是会听您的,若是听了您的放过尉迟老将军,那就证明长公主还是心为皇上,臣甘愿受太后任何惩罚,若是长公主执迷不悟,那么她的野心,已如司马昭之心,太后与皇上不得不防啊!” 太后点头,起身坚定道,“哀家这就去。哀家看看哀家的女儿是不是还是曾经那个女儿!” 殊不知在陈瑾瑜言语挑拨下,她落入了陈瑾瑜言语的陷阱,将和融长公主会不会放过尉迟老将军和和融长公主会不会谋逆直接等同了。 疾步走到门口,太后又停下,转身看向陈瑾瑜。有些迟疑的开口:“若是她……她不听哀家的,尉迟将军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陈瑾瑜略一思索,遂掀袍跪下,“臣甘为皇上太后分忧,忠于皇室,死而后已。” 太后眸中一松,忙去扶。“你这是做什么。哀家早就许了你不许跪。”陈瑾瑜顺势起身,在太后耳边耳语几句。 太后身子定住,然后慢慢收回了扶着陈瑾瑜的双手。只是凝住陈瑾瑜,面上看不出情绪。 陈瑾瑜重新跪下,“若是真的如臣揣测的一般皇奶奶一定要答应臣这个要求,让臣有个为大昭尽忠的机会。臣心中一直渴望能如祖父一般,成为皇上肱骨大臣。臣心中太后最大,皇上其次,愿肝脑涂地为大昭,为皇奶奶您。为皇上稳住这天下!” “你祖父,皇上他一直很信任。”太后口中的皇上自然不是他的儿子,眼里也带了几分追忆。“皇上他最信任你祖父,你祖父也做得很好。哀家以前。甚至很羡慕皇上对他这个弟弟的好,当时皇上即位时候,哀家清楚记得,皇上他不让你祖父连晔依祖律改姓,为此朝中大臣争论不休,不停上奏劝告,最后是你祖父心甘情愿的改姓为陈,称年轻一次身受重伤,为一户陈姓人家所救,因此改作陈来缅怀,这不过安慰皇上的借口罢了,所以哀家也知道,长康王他当得起皇上对他的好。” 说话间扶陈瑾瑜起身,拉起他的手,将陈瑾瑜的十个指头捏的很紧,一双早已老去的眼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愿你能如你祖父那般做大昭的功臣,也愿我儿能如皇上信任长康王那般的信任你。” “臣一定不辜负皇奶奶的期望。”陈瑾瑜语气坚定,坚定的让人不带一丝怀疑的就相信了。“先皇对祖父恩德,我陈家上下没齿难忘,先皇虽然依了祖父改姓,但五年后就颁旨,从此废除了皇帝即位兄弟改姓这条祖律,就是在为祖父鸣不平,这些,我们长康王府满门传颂,一刻不敢忘记皇室对我长康王大恩。” “好!”太后终于笑了,“那哀家就去正德殿,尽力保下尉迟将军!”说着,终于到门口,推开门,任阳光照进眼里。 “那臣就先回府,还请太后答应臣,无论如何,不要将臣今日见过太后的事情传出去。” “你放心,哀家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陈瑾瑜送太后出去,等太后轿辇消失在眼际边缘,也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径直出了皇宫。 自己的动作怎么会瞒过长公主的耳目呢,陈瑾瑜在马车上轻轻的笑了,但是可以让太后看清长公主对这座皇宫里的掌控。 长公主怎么会放过这次对付尉迟将军的机会呢,所以太后注定要失望了。 若是想真正控制权力,又不去依附长公主和融,那么只能依靠这一对一直在长公主威压下的母子。 这步棋走得很险,从长公主手里夺回兵符,这条路只能徐徐而行,因为一不小心或许就是悬崖万丈粉身碎骨。 但是若是胜,长康王府将重新走进大昭国的权力中心,而不再是一个渐渐衰落的王府,自己也不会是一个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花?梵?烟?====???======★☆======-- 太后走到正德殿门口,才发现心竟然跳得很快。 多少年没有这样心跳过了,这样的心跳,让太后恍惚的以为自己又回到很多年以前,那个年轻的自己推开正德殿大门时候的心情,那时候心也是跳得这样快,推开门就可以看到那个有威压的气势又吸引自己目光的男人。 那人心里没有自己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那人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像自己这样平凡的女人,能为那人诞下儿女,已是非凡的福气。 正因为自己要求不高,才活得最久,最后还得到了最好的。 太后摇摇头,甩开那一瞬而来的许多画面,看着眼前的门。里面隐隐能听到争吵,是尉迟老将军吧,那个武夫最沉不住气,还曾在先帝殿上吼过。 太后逼迫着自己想其他的事情,好去平静内心。 这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用的法子。 那扇门,到底是被缓缓推开了。 悠长尖细的嗓音说出再平常不过的“太后驾到~”也给太后些许不真实的感觉,殿内。皇上起身迎太后。而和融长公主坐在皇上特许她坐的软椅上,并不起身,只是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母亲。 尉迟老将军跪坐在地上。有些狼狈,硬声硬气的给太后请过安,继续梗着脖子跪着。 “尉迟老将军快起来,皇上又不懂事了。竟然让老将军跪着,还不赐座?”太后上前亲自扶起尉迟将军。埋怨的对皇上道。 “他犯了大昭律法,只能跪着,没有资格让皇上赐座。”和融长公主微微探起身子,冷声道。 “胡说八道!尉迟老将军鞠躬尽瘁。为我大昭征战数十年,马革裹尸,战功赫赫。怎么没有资格让皇上赐座,就算是先帝在都会给尉迟将军赐座!” “那是因为先帝不知道他所宠信的臣子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知法犯法的糊涂蛋,否则,也不会让尉迟任波身担重任!好在老天有眼,让我得以看清他的真面目,现在将他绳之以法还不算晚。” 说完,长公主起身,“母后可能还不知道,尉迟任波私藏南池国珍宝,欺瞒父皇,知法犯法,犯下贪墨欺君重罪,儿臣怀疑他有不臣之心,皇帝仁厚不愿处置,母后来得正好,去劝劝皇上。” “处置?老臣今日倒是要看看,你们要如何处置老臣!如何处置这个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老臣一生征战四十余年,身上留有疤痕尚数不尽,未曾想疤痕还未好全,就有人要将老臣当做那走狗烹了,老臣今日就看看,谁来处置老臣!”尉迟任波为了避开长公主风头,已经一让再让,没想到还是少不了兵戎相见的时候,可惜尉字军的兵已不是昔日,自己苍老的身躯英勇不敌当年,除了苍白的语言外,再没有能与和融长公主匹敌的资本,不禁心生悲凉。 “老将军言重了。”和融公主忽然态度又和缓了,重新坐下,“老将军一生的确立下战功无数,如今看来也算是功过相抵,我不欲为难老将军,三日之内举家迁离西京即可,不过,你女儿私藏南池国皇室重宝多年,不但不归还,还曾邀私交好友公然赏玩,实在是藐视朝廷,藐视律法,罪不容恕,皇上应当派人立刻去缉拿,押入天牢候审。这已是法外容情,老将军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一提起女儿,尉迟任波又是一股气哽在喉头,想说什么,但终究无力的垂下头,“不管她的事,她不认得南池国宫廷标志,怪只怪我这个做父亲的。” “好了!”看着苍老无力的尉迟任波,太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有些辛酸,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将军最英勇的模样,除了长康王外,尉迟任波这个名字就象征着大昭战无不胜的战神,敌国闻之丧胆。更坚定了要保下他的决定,“今日这事哀家做主就算了,尉迟将军出宫回府,和融你也好好回去休息,都是大昭功臣,怎么这般针锋相对?” “母亲你糊涂了,皇上也拎不清,若是和融再像你们一般,那可真是糟糕透了。”和融公主冷笑着开口,“我能放过尉迟任波,就已经体现了皇上的仁厚,无论如何,他的女儿是不能留的,不然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公然藐视皇上却还能存活的例子,那岂不是人人效仿?” “人人效仿也要有效仿的资本!若是人人的父亲都能像尉迟将军一样战功赫赫,若是人人的父亲也都能像尉迟老将军一样立下汗马功劳,别说一顶琉璃冠,哀家不介意一人一顶甚至十顶的赏下去!”太后提高了声音,怒道。 “说我和皇上拎不清,哀家看是你有私心,尉迟一家世代忠于皇上,如今你要这般逼迫一个老臣,一个有功之臣,岂不是让天下的誓死效忠皇上的人心寒?” 一旁静静坐着的皇上闻言,眸色暗了几分,不过仍是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仿佛这件事至始至终都与他无关一般。 先是长姐和尉迟将军吵,再是母后与长姐吵,似乎说的都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但仿佛又与自己毫无关系。 “我有私心?母后你真的是糊涂了,我是你的女儿,是皇上的姐姐,若说我有私心,那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大昭!若是轻易放过这样藐视律法的人,我看才会让那些忠于律法的士族们寒心,日后人人都视律法于无物,天下大乱,便是母后想要的结果?”和融长公主半步不让,步步紧逼。 “和融!够了!今日的事由不得你,别跟我扯这些,哀家早就说过,藐视律法也好,私藏琉璃冠也好,都要拿出让哀家不愿追究的资本来,个个都肯去为大昭征战,扩充疆土,哀家全部都赦免!今日若你还拿我当你母后,若你还拿皇上当你弟弟,你就马上离开这个正德殿!朝廷之事哪有你置喙的地方?” 和融长公主闻言一愣,脸上有类似哀伤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冰冷的神情覆盖,起身淡淡道,“在母后心里,只有一个弟弟罢了。今日的事情,为了大昭,我不能听母后的,此事一过,愿意亲自向母后请罪。” 说完,向一旁的侍卫吩咐,“吾想明白了,尉迟将军私藏他国皇室之物,便是早有不臣之心,不能姑且容忍,你们将他押入大牢再做追究,另外,皇上也要速速派人去抄查尉迟府邸,看看除了一个彩石琉璃冠,还私藏了什么东西,一并追究出来,数罪并罚!”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太后气结,指着和融斥道。 “吾早就说了,母后累了,回宫歇息吧。”和融公主轻飘飘道。 然后对一旁的侍卫厉声呵斥:“听不见吾的话?还不快去!” 侍卫们犹豫的看着在台上高高在上却又一言不发宛如神像的皇上,又看了一眼太后和长公主,终是抱拳领命,拖着尉迟任波下去了。 尉迟任波看太后如此为自己求情都没有用,知大势已去,又恐连累女儿,不再说话更不挣扎,长叹一声被带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风起 “母后,听皇姐的吧。”皇上终于开口,还牵起一丝笑容,“皇姐她不会害朕和母后的。” 太后看着高高在上的当皇上的儿子,巨大的无力感向太后袭来,太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座皇宫,原来所谓的权力,自己与自己的儿子从未真正拥有过。 直到此时,陈瑾瑜的话一幕幕在太后脑海里回响,太后终于深信不疑。 自己的女儿,和融,她的心很大。 “好,好,好。”太后眼睁睁看着尉迟任波被拖下去,声势弱了几分,在长公主方才坐下的那个地方坐下,看着和融,疲惫的道:“都听你的,你想如何就如何吧,这件事上哀家只有一个要求。” 长公主眼眸凝向示弱的母亲,和她一下子垮下去的表情和仿佛一瞬苍老了的容颜,心里晃过诧异,母后今日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不过心内到底是触动了一下,也尽量使声音变得和缓,“母后放心,尉迟任波是大昭的功臣,我不会伤他性命的。” “不是这个,哀家说了,尉迟一家随你处置,哀家不管,也真的管不着。”太后忽然笑了笑,看自己女儿说的话,原来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大昭的主人,她不伤他性命,这句话不该是自己皇儿说的话么,这样的话只有皇上亲口说,才足够理直气壮不是么? 早晚,他们母子二人,都会被逼迫的走投无路吧。 自己倒也罢了,原本就奢求的不多,所以拥有一切都是侥幸,只可怜儿子。生来不受他父亲喜欢,只依赖一个自己和他长姐,他长姐却要这般逼迫。 “母后说吧,只要在处置尉迟一家的事情上不干涉,其余的都听母后的。”说完和融又补充了一句,“处置尉迟一家也是为了彰显大昭律法,并非我的私心。” 太后点头。将陈瑾瑜对自己的要求此时提出来。“尉迟一家随你处置,只是尉字军你打算怎么办?” “收编入京城禁卫军,守护皇上安全。年老残疾的一并发钱遣送还乡。”和融长公主回答的很快,显然是心中早有注意。 “那也是为大昭今日的繁荣安定贡献出血汗的军队!尉字军不能就此除名。”太后显得很激动。 “那母后说怎么办。”和融公主不急着反驳自己母后,只是淡淡的看着太后,只以为她一时之间情感冲动罢了。哪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 “把尉字军给哀家信得过的人。” 长公主闻言,嘴角终于不带掩饰的勾起嘲讽的笑。“好,太后说给谁。” “给长康王府的世子陈瑾瑜,哀家拿他当亲孙子看。”太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陈瑾瑜么?”和融长公主飞快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笑容不减。“既然母后想要这样,那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容女儿先告退。母后皇上也早些休息,皇上不要忘了抄尉迟家的事情。然后将这个案子交给大理寺好好审理。”说着横了一眼还立在一边的大理寺少卿任迁,“还不快滚下去,在这里给母后皇上添堵么?” 母后还不知道尉字军的破败和腐化吧,若是知道,便不会让她信任的人去接这个烂摊子,连尉迟任波那个将才都回天乏力。 和融公主心情很好,脚步走的很快,到了自己豪华奢侈的马车前。 忽然又停下来,随手指了一个身边的护卫,“你,去让人给吾查清楚,今日太后在来正德殿之前还去见了谁,详详细细的查,太后那里也安排了我们的人,吾要连具体谈话内容都清楚。” 那人拱手答应一声,很快背向而行的离开。 长公主这才上了马车,在颠簸中慢慢离开。 “母后,你何必要与皇姐作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你这样不是气的是你自己?”空荡荡的大殿里,皇上慢慢走下那龙椅,走到太后身后,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主动的替太后捏起肩膀来。 太后心里更酸,“你这傻孩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她有一天要伸手向你要这个皇位呢?” 皇上手下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的捏起来,“她不会的,她是我的皇姐呢。母后多虑了。” “我可不是多虑。”在两个人独处的场合,两个人都去掉了平日象征尊贵的自称,仿佛他们还是过去那对相依为命步步小心谨慎不可行差就错的母子,“她这样对待忠于你的功臣,难道你还看不透她的野心?”随即又叹气:“哀家原本也被蒙在鼓里看不透,却被人点醒来,这才擦亮了眼睛,看到你长姐对你的皇位的图谋啊。你看看这宫里上下,那满朝文武,根本都是在听你姐姐的!” 你才知道么?皇上在太后身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自己母后还是太过单纯了,这样的话也敢说,一点也不考虑隔墙有耳,或许是到底低估了皇姐和融对这座皇宫的控制。 “母后,无论我们姐弟俩是谁在这个位置上,母后始终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太后。所以啊,母后少操点心,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好。”皇上像个至仁至孝的孩子,声音温和,“而且,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皇姐给的不是么,就算真的还给他,那也没什么,皇姐不会亏待我的。” 太后闻言,心里又心疼又气愤,原本想说的许多话终于还是咽下了肚子,儿子捏的很舒服,轻重力度刚刚好,原本就提心吊胆又生了一场大气,早就疲累,这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皇帝看到,随手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太后披上,重新回到了龙椅上坐下,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长姐,在你心里我一直是那个懦弱卑微只会拖你后腿的不争气的弟弟罢了。 可是我心里的你却是那个披荆斩棘英勇无双救了我与母后脱离苦海又将我送到如今至高无上地位的宛若神龛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我。这样的你,真的不像是姐弟。 若真有那一日,身份对换,你会如何处置我? --=====☆★==??==========?花梵烟?========??==★☆======-- 陈瑾瑜出了宫,回到王府并蒂苑,让悦琳给自己温了二两梨花酒,并两碟小菜。自得的用起来。 一只黑色的鸽子扑哧着翅膀飞进来。陈瑾瑜只是看了一眼,又夹了一粒花生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满口清香。 然后悦风匆匆走多过来。手里捏了一个纸条,带着几分紧张和郑重递给陈瑾瑜,陈瑾瑜放下银箸,将纸条接过。打开,然后面上露出笑容。一直观察着陈瑾瑜神色的悦风看到,心里也是一松。 “成了?” “成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但旋即悦风笑容消失,又换上愁容。“那尉字军如今只怕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爷就算成了只怕日子也不好过,更何况还有长公主。万一知道是您撺掇的太后,只怕长公主不会轻易放过爷。” 看着悦风愁眉苦脸的模样。陈瑾瑜却心情大好的笑起来,拍了拍悦风的脑袋,“你之前不是总抱怨没有值得挑战的事情去做嘛,现在咱们也不用担心了,日后的挑战接二连三,也是证明我们能力的时候了。” 悦风闻言,脸耷拉的更厉害了,“我哪里知道,爷您不动则已,一动就动上和融长公主了,这一挑战一不留神,也许小命都没了。”只是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悦风眼里却闪动着点点光芒,竟是些微的兴奋。 “咱们啊,就是要从长公主的嘴里抢肉吃!对了,让你准备的人准备好了?确定她会听话吧?” “早就准备好了,养在外面,日日熏香灌输,又给喂了药,对爷保证生不出二心,只是这个女人真的可以么,毕竟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美人,但没听说过哪个是皇上特别喜欢的。” “你放心,别的女人不行,她一定可以。”陈瑾瑜的语气很肯定,幼时常被先帝传召,后来又被太后传召,从小在宫里行走的他,哪能不清楚一个两个的隐秘的故事。 “对了,还有那位莫爷,说以前爷安排的地方他住的不习惯,现在要求换到冬青苑,离这儿倒是近了许多。” “恩,先晾着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对他,我不急,慢慢来,你先去拿棋盘过来,这会子天气这么好,陪我下局棋再谈其他。”陈瑾瑜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对悦风吩咐。 悦风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屋内,谢梵烟正沉沉的睡觉,脂容脂玉在床榻下坐着,轻手轻脚做着针钱活,也是一派祥和。 脂容时不时的就会往窗外看一眼,也不知道雪茹做什么去了,刚才找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是不是又去领新鲜食材了,雪茹对料理膳食越来越上心了,在小厨房呆的都不愿出来,她做的东西也确实可口,看出是用了心的。 只是今日竟不在小厨房,实在想不到她去了哪里。 --=====☆★==??==========?花梵烟?========??==★☆======-- 月华居内,正屋里只寥寥的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跪在底下。 门窗被关的很严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一字一句都没有骗我?”丘漓月盯着跪下的那个身影,不可置信的问道。 “婢子不敢欺瞒姨娘。” 丘漓月坐不住了,慢慢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走来走去,忽然笑了,“我早就听说少夫人身边有个丫头虽然不常露面,但深得少夫人喜爱,那丫头做得一手好膳食,想来每日少夫人的早膳也是那个丫头准备的了?” “在少夫人的膳食里加了麝香,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一时疏忽呢,还是胆大包天!” 跪坐在地上的那人身子剧烈的一晃,马上道,“那个丫头是婢子,婢子也是为了提醒姨娘您,若不然,婢子说出来的话只怕得不到姨娘您的信任呀。” “果然是你,原来加入麝香不是偶然,是你早就图谋好的?”丘漓月走到那跪坐的身子前站定,“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少夫人,一个却是被冷落在此的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你这样的选择吧。” “因为婢子知道世子爷是真心喜欢您的,现在世子爷留在少夫人身边不过是因为少夫人那个荒诞大胆的谎言,对婢子来说,少夫人是冰山,冰山很快就会化成泥水,而姨娘您得到了世子爷的心,才是真正的靠山。” “世子爷真心喜欢我?”丘漓月带着几分不信又带着几分期待重复了一遍。 “自然是真的!世子爷和少夫人表面上和和睦睦,其实不过是给老夫人看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吵了多少架了,都是因为姨娘您呢,少夫人嫉妒世子爷对你的宠爱,世子爷上次脱口而出了一句,说心里的人就是姨娘您呢,若不然婢子也不会来投奔您。” “这是真的?世子爷他真的是这样说的,说心里的人一直是我?”丘漓月眼中涌入了狂喜,心里像是久久干涸后的大地忽然漫上清甜的泉水一般,只觉得滋润而舒展。 “是真的,婢子怎么敢欺瞒姨娘。”那人低下头,不与丘漓月对视。 “呵呵,看不出你这丫头,倒是深知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丘漓月目光里涌动着复杂不明的情绪,带着疯狂。 少夫人啊少夫人,这个天大的把柄落在了我手里,我看你怎么翻身!你翻不了身了,世子爷就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顺手打开箱奁,从里面拿出一个颇有些分量的金簪子,掷到跪坐着的那人身旁,“你说的我知道了,这是赏你的,你先拿去,日后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只要听我的,我就会给更丰厚的回报。你先回去吧,免得惹来人怀疑。” “是,姨娘。”人终于起身,长时间的久跪导致脚下一个趔趄,但到底是站稳了,抬起头来,脸上扬起的笑容,看上去并不比丘漓月浅多少。 正是雪茹。 雪茹一步步走出了月华居,又到了后厨,里面有丫鬟早候在门后,见到雪茹,忙提了个菜篮出来,“雪茹姐姐,这是给你早就准备好的食材。” 雪茹含笑,应了一声,拿过菜篮,回头往并蒂苑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痛骂 谢梵烟小憩醒来的时候,发现陈瑾瑜正躺在她身边看书,猛地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陈瑾瑜,等慢慢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来陈瑾瑜不是进宫了么,便道,“爷怎么就回来了?” 陈瑾瑜放下手里的书本,低头看着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慵懒和迷糊的自己的妻,道,“怎么,难道希望爷不回来了么?” “怎么会。这不是顺口问问么?”谢梵烟心里有些愉悦,这是无可否认的睁眼就看到陈瑾瑜在自己身边,心里衍生的那种喜悦,自从两个人独处后,这样的时候太多,谢梵烟已经习惯性的不去克制,或许能让心里的那一缕魂魄感到欢喜,也能让自己更心安一些吧。 陈瑾瑜笑一笑,不做声。 “对了,宫里那件事怎么样了?”谢梵烟清醒后想起早膳时候陈瑾瑜给自己讲的事情,不由得问道。 陈瑾瑜略略一思索,将正德殿的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的与谢梵烟讲了,正德殿有自己的眼线,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陈瑾瑜也了解的*不离十。 只是并没有说自己与太后谈话的那一段,更没说今日的一幕是自己一手推动而成。 谢梵烟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仄仄:“那样一个功名赫赫的老将军,竟然就被这么轻而易举的给送进大牢,连太后求情的话都不管用。” 可见和融长公主的影响力有多大,自己不是尉迟任波,长公主若想让自己死,只怕连个为自己求情的人都没有。 陈瑾瑜不知道谢梵烟心内的想法,以为谢梵烟只是单纯的对尉迟老将军有所同情。倒不甚在意,“尉迟一家托尉迟老将军的福荣盛了几代,底下的人也没少做出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也算是清偿了。” 陈瑾瑜想错了,谢梵烟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给尉迟将军鸣不平,只是由此及彼,想到自己。因此愁眉不展。重新躺下的时候带了几分郁郁之气。 陈瑾瑜是捉摸不透谢梵烟的心思,看妻这般,还真是无可奈何。想了想,也慢慢的将身子躺下去,从后面拥住谢梵烟,明显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陈瑾瑜在谢梵烟耳边轻轻吐气,“告诉为夫。你又怎么了,在难受什么?” 谢梵烟脸上一热,敏感的耳朵传达来丝丝酥麻几乎让自己上瘾和沉沦的感觉,一时之间有些羞恼。“真是讨厌,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难受了?” “夫妻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用你告诉。”自从一点点的了解到谢梵烟心内没有喜欢别人,并且真心爱自己之后。陈瑾瑜对谢梵烟有越来越多的纵容,即使感受到谢梵烟情绪的变化和让自己无法捉摸的心理,陈瑾瑜也不向以前那般恼火发怒,而是试着去理解,慢慢等待着妻子对自己敞开胸怀的那一天。 她只是不够信任自己。 那么自己就做的让她信任便是。 谢梵烟挣扎两下,发觉挣不脱身后的怀抱后,便也慢慢平静了,静静的躺在这个怀抱里,心里却是带着眷念和安稳的,有种被宠溺的错觉。 这样的怀抱,不知道还能够躺多久。 此事一了,从此万事只能依靠自己了吧。 或许真的可以,试着去放纵,放纵的体会,这寥寥无几时日里的深情。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现在在难受什么。” “好,为夫等你。” 第二日,陈瑾瑜一早便出去了,谢梵烟用过早膳,躺在软榻上,懒懒的晒着太阳,闲闲的翻着一本书。 却听外面通报说丘漓月来了。 谢梵烟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大好的清晨又要被打扰。 “让她进来吧。”放下手里的书,谢梵烟呆了片刻,享受了下最后的宁静,然后起身,整理好衣衫,款步走了出去。 “少夫人。”丘漓月今日一身穿的十分素淡,紫罗兰色的罗襦锦裙衬得腰身细软,身材聘婷,右手还提了一个食盒,含笑给谢梵烟请安。 谢梵烟冷淡的点点头,坐在上面,看着丘漓月道,“今日爷不在,妹妹若是想找爷的话,还是明日赶早吧。” 丘漓月笑笑,“不在便不在,是婢妾来的不巧,不过也正好和少夫人说说话。” 谢梵烟蹙眉,满脸写着都是你没事找我来说话干嘛的不耐烦,嘴里吐出的却是两个字,“说罢。” 丘漓月假意没看出谢梵烟对自己的冷淡和厌烦,嘴边的笑意一丝未减,只是若是谢梵烟能够留心注意的话,会发现今日的丘漓月比起往日有意无意流露出的胆怯畏缩,更像是多了几分底气一般的从容镇定。 不过谢梵烟的丘漓月这个女人毫无好感,自然不耐烦去观察她的神色。 “少夫人,婢妾来也是想找少夫人商量一件事。” “何时,说。” “少夫人洪福齐天,这便有了爷的孩子,爷也是欢喜至极,亲自来伺候少夫人,爷和少夫人鹣鲽情深,婢妾实在羡慕的紧。”说着,一面留意着谢梵烟的神情,那雪茹不是说过少夫人这个好命的女人与世子爷不过是表面恩爱,背地里时常吵架么,那么这个女人听了这样的反话心里滋味只怕不好受,若能看出少夫人流露出一丝狼狈来,也不枉费自己跑这一遭。 只是丘漓月失望了,说完话后看到谢梵烟仍然是皱着眉头看也不看自己侧着身子剥果壳的情景,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丘漓月心里越发恼恨,这个该死的女人!继续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何时? 以前你就爱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我抢走了你的夫君,表面清清冷冷的做样子,实际上还是在乎的,若不在乎。这么会用这样无耻的方法抢走世子爷瑾瑜? 这些日子丘漓月日日的愤恨嫉妒,自伤自怜,对陈瑾瑜的倾慕与嗔怪,思念与轻恨,在这一刻忽然都涌上了丘漓月的心,让丘漓月的目光变得疯狂而炙热。 这样深刻的目光连谢梵烟都有所察觉,抬眼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丘漓月。复又转向他方。“嗯,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么?” 你知道什么了。丘漓月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心里更加恼怒起来,她明明就与世子爷是表面恩爱,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知道了。知道自己方才说的对她的羡慕? 低垂下头,只露出一块细腻如玉的白颈。丘漓月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恨,控制不住目光的愤怒。 整理好情绪再开口,“是这样的,婢妾想着。少夫人现在并不方便伺候世子爷,而世子爷又还年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说着话的时候丘漓月语气娇羞。一副不胜娇怯的模样,含羞带喜。“若是少夫人体谅世子爷,不如跟世子爷提一提,没事儿的时候多来来月华居。” 谢梵烟面上依然没有表情,但随意搭在扶手上的素手此时正死死的抓着扶手,若不是带着护甲,恐怕都要将指甲生生折断! 这样的言辞,以前丘漓月给自己请安的时候并非没有,不过那时候自己是无所谓的,心里没有一个人,又岂会去在意那个人和谁欢好? 但此时,谢梵烟却是在意了。 并且是很在意,几乎愤怒。 “当真是不知廉耻!”谢梵烟冷冰冰的吐出这一句话,“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王府世子爷的女人,你做出这样春情荡漾的模样给谁看?和那青楼小倌揽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真是脏了本夫人的眼睛,污了本夫人的耳朵!居然要本夫人劝世子爷去满足你的**?你把本夫人当成什么了,又把世子爷当成什么了?” 谢梵烟一向在言辞上是不输的,所以以前在梁国公府陈雪蓉会那般恼恨她,如今谢梵烟更不会口下留情,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最畏惧的,反而无所畏惧。 丘漓月被这一番话说懵了,简直又羞又怒又恼又恨,这个死女人,竟然把自己和那些妓女相比!就算自己出身再低,那也是良家女,若不是因为那件事…… 难道世子爷将那件事告诉了谢梵烟,所以谢梵烟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影射自己? 不,不会的,世子爷不会这样做。 丘漓月的心被谢梵烟这一番话骂的乱了。 送糕点进来的雪茹捧着碟子的手几乎不稳,因为此刻的少夫人,反倒是更像是那个在梁国公府尚且得势时候的咄咄逼人的三奶奶。 果然是姐妹么,这般像。 脂容脂玉在一旁差点拍手称快,太痛快了,少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干脆利落的痛快过。 丘漓月平息下内心,踉跄的走出去跪下,带着哭腔道:“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少夫人您知道的。”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这里就哭哭闹闹,让不让人清净。”陈菁菁这时候迈步从门外走进来。 “菁菁小姐。”丘漓月一见菁菁,隐藏在泪光下的眼神一亮,自己受了这样的羞辱,终于有个能看见的了,菁菁与她哥哥感情一向深厚,定会和她哥哥说今日的事,想着,往陈菁菁那边膝行了几步,身子往前一扑,几乎跌倒。 陈菁菁看向自己的嫂子,谢梵烟无奈的耸耸肩,“可别看我,不是我让她跪的。” “既然这样,你还不起来。”陈菁菁自然相信谢梵烟,对丘漓月道。 丘漓月以为陈菁菁这是在为自己说话,毕竟在陈瑾瑜呆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日子,没听说过陈菁菁与谢梵烟有任何交往,相反倒是自己小心伺候着,陈菁菁时不时还与自己有过交谈。觉得有了见证人,便楚楚可怜的起身。 谢梵烟笑着看向陈菁菁,“今日怎么过来了。” “别提了,我那边两个服侍的丫鬟在院子里吵架呢,明明小小的人水灵灵的,吵起架来就跟泼妇似得,我可不愿意管那破事,就交给阿月处置,想到嫂子这里躲个清净,没想到嫂子这也不安生。”说着又看了一眼那边兀自梨花带雨的丘漓月,心生不悦。 以前倒不说了,如今与谢梵烟渐渐亲厚,也自然而然的站在谢梵烟的立场,尤其现在谢梵烟还怀孕了,与哥哥和和美美,陈菁菁对丘漓月自然没了什么好印象。 谢梵烟朝着丘漓月的方向努努嘴,“她来想让我劝你哥没事的时候去她那里休息,被我骂了一顿。”到底是顾及陈菁菁是小丫头,谢梵烟说的不那么露骨,但怕陈菁菁误会,还是解释了一句。 陈菁菁了然点头,看着丘漓月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陈菁菁也是个言语放肆的丫头,怎么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小妾。 陈菁菁虽是妾生,但是亲身娘亲早逝,自己是由夫人带大的,全府只这一个丫头,没有其他对比,于是也没有丝毫嫡庶观念,视李氏为亲母,对小妾就有一种天然的轻蔑。 丘漓月一愣,第一次听陈菁菁出口骂自己,尤其还只是因为谢梵烟轻松随意的说了那几句话就骂自己。 “行了,我与嫂子还有话说,你再在这里哭哭啼啼说不定还惊着了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你先下去吧。”陈菁菁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是了,孩子!陈菁菁如今对谢梵烟尊重亲密,也不是因为谢梵烟本身,而是因为她也与他哥哥一样信了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的谎话! 只要自己将一切揭穿,就没事了,一切都会回到过去。 丘漓月咬牙应了一声是,然后拿起桌上的食盒,走上前去,“这是婢妾一点心意,为少夫人准备的点心,吃了有利于胎儿,少夫人用一些吧。” 陈菁菁漫不经心的先打开食盒,看到点心做的颇为精致,就给谢梵烟递了一块,“嫂子尝尝,有利于胎儿呢。” 谢梵烟也是顺手接过,咬了一口,看馅儿倒是好看,红红黄黄绿绿粉粉,便吃完手里的,又拿起一块,反正是丘漓月给自己的,不要白不要。 丘漓月慢慢退出去,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唇边无声息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心意 没了外人,陈菁菁在谢梵烟这里随意多了,问起陈瑾瑜,谢梵烟也摇头说不知道,陈菁菁哪是能做得住的人,便央谢梵烟带她出去玩。 谢梵烟本想拒绝,懒懒的不想动,但忽然想起笛梦来,昨日笛梦虽然被阿月开解许久,但是笑容仍是沉沉的,像有千钧重量一般,看她的样子,谢梵烟心里也不好受。 “出去也好,你去把阿月叫上,让她守着你我也放心些,我也带上阿梦去,给她开解开解心情。” 阿梦的事陈菁菁从阿月那里也听了不少,阿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起笛梦的事情就在陈菁菁耳边长吁短叹,陈菁菁也是无奈万分,只希望阿梦能够好好的。 “好呀,就这么定了。”说着,陈菁菁兴冲冲的吩咐自己身边的流莺,让她去叫阿月过来。 笛梦被脂容拉进来,听说可以出去玩,沉郁的脸上换上欣喜的笑容,然后郑重的对谢梵烟道谢。 “你这丫头,总是这样客套做什么,在这里自在一些,别不开心。”谢梵烟对着笛梦笑。 “少夫人。”笛梦看着谢梵烟,看着谢梵烟对自己和蔼的笑,终于咬牙提出了自己这两天一直想提出的要求,“少夫人,您可不可以去求求老夫人,去求求世子爷,把我留在您身边好么,虽然阿梦身子废了,可是还可以再去练,练好了保护少夫人,求求少夫人,不要再让我回毓秀苑。” 谢梵烟有些为难,自己与陈锦和一向无甚交往,没必要为了一个暗卫去得罪的。毕竟陈锦和给人的感觉很阴郁,这样的人不好被得罪。 可是看着阿梦的泪光,想起她受的苦楚,再一想自己这身份如今怕是在这府上第一受保护的,而这个任务一完成,自己就会被老夫人安排离开,这府里这些利弊权衡马上要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就当最后做件善事。救了这个可怜的丫头吧。 “好。你只要好好养着身子,日后保护好本夫人,本夫人就把你留在身边。谁都不给。”谢梵烟怜惜的拉过阿梦的手,刮了刮她小巧精致的鼻子。 “嫂子,你的心真好。”陈菁菁一面吃着果脯点心,一面随口道。 自己的心好么?闻言。谢梵烟有一瞬间的怔忡。 从来都是先考虑自己,上次与菁菁在马车上的那次是这样。而这一次也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才肯施以援手。 而这个世界上,不考虑自己也要去挽救他人的人,谢梵烟只知道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姐姐。 “你嫂子嘛,人自然好。”谢梵烟笑一笑,一语双关。 这次出门谢梵烟带上了脂玉和魏红玉。而陈菁菁和阿月竟然又是一身男子装扮,说面纱太过麻烦。 一行人并不常出门。谢梵烟提出去振威镖局看望几个孩子,已经颇长日子没去看看了,到底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谢梵烟有些不放心。 几个人都不反对,本来就不知道去哪里,只是离开有些无趣的王府,做任何事仿佛都有趣生动了许多。 这次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头亲自相迎,给谢梵烟等人上了茶,听了谢梵烟开口,笑容可掬,“这几个孩子也是有福气的,竟然能让青弟点头答应收徒,你们放心,孩子在青弟手上,一定会成器的,不过谢夫人暂时是见不到缘木几人了。” “为何?”谢梵烟急忙问道。 “青弟这人,行为颇有些怪癖,但性格耿直,绝对是个好人。自从下决心要收三人为徒后,便与我告辞离去,说要带几个孩子去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学习,我三弟本来是想和谢夫人打个招呼,也被青弟拒绝,生怕谢夫人不舍或者不放心。” “啊?”谢梵烟没有想过会有这番变故,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又为那三个与自己有一番缘分的孩子们担心起来,“那什么青弟的,到底叫什么,家住何方,他有没有说会带缘木他们去哪里?何日回来?” “谢夫人千万莫忧心,青弟名字叫李青,也是我出去保镖无意间结识的一个朋友,具体身世并不清楚,但我老儿敢以性命保证,青弟绝对是个正直的人,脾气怪了点,毛病多了些,但却是个高人,武功奇高,江湖阅历也很深,这几年多亏他帮忙,我们镖局才能在京城众多镖局中排的上号。他并未说会去哪里,但却定了两年之约,说两年后将孩子带回。” 一旁魏红玉心里虽然也诧异半天,但看谢梵烟愁眉不展,还是安慰道,“少夫人别忧心了,振威镖局的总镖头,这么一大把年纪,几分眼力总还是有的,想来不会看茬了人,两年时间很快,一晃儿几个孩子就回来了,说不定还都学成了通天的本事呢!” “可不是,这几个孩子性格活泼机灵不说,还颇通人情世故,原本我青弟生怕他们从小居无定所无人管束,养成了惫懒的性子,因此开始是对他们不喜的,只是耐不住我三弟请求,没有立刻拒绝,只说冷眼旁观几日再做决定。结果发现几个孩子不但相互帮助,十分友爱,这份情感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弟间都要坚固,非但如此,每日还互相勉励,日日勤起练习三弟教的基本功,早起练到三更天,这份毅力在我们镖局年青一代中是绝无罕有的。”总镖头提起缘木他们也是笑着,眼角有层层的皱纹,眼里却流露出少有的赞叹和温情。 “尤其是谢缘木这个孩子,除了每日练习基本功之外,还托三弟找人给他教字,说日后要读书学习,三弟是个莽夫,以为缘木不过是一时新奇好玩,便随便从镖局中读过书的年轻人里面指出一位让他去教习谢缘木,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二弟的侄子蒋中,有几分聪慧。练武也很用心,在镖局年轻人里面算是个佼佼者,这孩子就是个井底之蛙,没别的见识,骄傲惯了,有些看不起谢缘木。”说到这里,总镖头小心的瞥了一眼谢梵烟脸色。看谢梵烟听得很认真。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才继续说下去,“长辈交下来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但除了教缘木认字,暗地里还使了不少劲儿折腾那缘木,三弟知道后本来想阻止,却被青弟拉住了。说看几天,看几天就看出了缘木真性情。缘木丝毫不在意自己受的委屈,相反每日还十分虚心的向蒋中请教,不论蒋中是什么态度,他都是不卑不吭。认真努力,谁都能看出这孩子学习是认真的了。” 谢梵烟听说,脸上也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就是缘木这孩子的认真劲儿打动了我青弟。我青弟才决定收几个孩子为徒,打算倾囊相授的。所以谢夫人千万不要担心着急,等两年后青弟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说真的,我这青弟肯定是个有来历的人,老夫也算是见过不少能人了,但论起本事我青弟绝对要排第一,只是不知有过什么经历,看样子似乎无家可归一般,才在我镖局借宿,但绝非长久能留在这小地方的人,所以青弟要走,老夫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谢夫人也该宽心才是,我瞧着几个孩子都是有造化的说不定。” 谢梵烟只是点头,不再多说,内心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生下”这个不存在的孩子之后就要消失了呀,原本是想着几个孩子古怪精灵,能够帮自己在京城觅一处清净地,不被人发现身份,必要时候也做自己的掩护,没想到他们一去就是两年,两年之后呢,能不能与他们再相逢?自己与长公主的纠葛是否能结束,这些都是未知,听起来不过是短短的时日,对于谢梵烟来说,却是个未知的遥远。 也许,这就是这几个孩子的造化了,注定他们要遇见自己,然后通过自己谋得了新的道路,宛如宿命般将时间地点发生的一切都完美的契合。 想到这里,叹一口气,起身便与总镖头告辞,离开了镖局。 陈菁菁听了这么新鲜的事情在与笛月七嘴八舌的讨论那李青的来历,甚至陈菁菁打算动用府里的暗卫去查探一番,笛梦忙主动请缨,那急迫的样子看起来查探是假,外出游玩才是真。 笛梦被带动的也活跃了一些,插了几句嘴发表意见,魏红玉则还在宽言安慰谢梵烟,什么那总镖头是出了名的一言九鼎啦,说出的话如板上钉钉不会有错啊什么的,谢梵烟只是点了一路的头,觉得人生艰难无比,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出了很忧虑的样子? “哎,那边围了好多人呢,我们也去看看吧。”阿月几个人里面个子最高,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簇拥着,便喊起来。 陈菁菁最爱热闹,当然不会说不,谢梵烟也是爱闹的性子,更不想听魏红玉对自己的深刻忏悔与安慰,忙点头,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到了人群那里。 原来是个新开张的茶楼,为了招揽生意,便附庸风雅,邀人联诗作对,并拿出一个丹药做赏,据说是天下难得的“焕颜丹”,佩之可常保青春,要奖给赋诗最佳的人。 联诗作对倒没什么,这个奖励是吸引了大批的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于是底下围了不少出游的姑娘,亦有青年才俊蠢蠢欲动,谁心里没有一个想去讨好的对象? 陈菁菁看到也来了兴趣,拉着谢梵烟便要上楼,一面絮絮叨叨,“嫂子你文采最好了,去作一首诗惊艳四座技压八方,然后我们就能捧着焕颜丹回家了,命工匠剖开你我一人一半佩戴起来,然后岂不是两个人都越戴越漂亮了?” 谢梵烟:“…………” 有才的那是姐姐好么,自己还是别献丑了,可看陈菁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是忍了忍不想给这姑娘当头泼一盆冷水。 上了楼,才发现这茶楼颇大,有不少人都拈了一个纸条,在凝思作诗,谢梵烟粗粗一看,还挂了不少比较偏的韵脚韵词。 陈菁菁已经兴冲冲的去挑词了,正看到一个比较好作的韵,伸手要去拿,另一双纤纤素手也靠近过来。 陈菁菁灵机一动,叫唤了一句:“哎哎注意了,男女授说不清啊。”一双手大喇喇的就要去碰那个女人的手。那双手的主人果然缩了回去,陈菁菁心里道了一句:“搞定!”拿回那韵词,得意洋洋。 “真是,霸道不讲理。”却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一下子浇灭了陈菁菁所有欣喜,转过头去,一对人宛如一双璧人,立在自己身边,果然是顾庭芝,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女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自己强行按捺住去见这个人的念头,在慢慢的时光消磨里并未变淡,反而更加呼之欲出,陈菁菁却知不能,只能苦苦忍耐,多日不见的苦楚在此时对方的冷言冷语里一下子被扩大到了极致,心里也难过到了极致。 他身边的人是谁?为何看似那般亲密和般配。在大昭,在礼仪规范的大方之家,男女这样并排在人前,要么是有了婚礼,要么是有了婚约。 他见了自己,眼里还是这么多的不耐烦,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厌恶。 自己傻了那么久,以为他会有心软回心转意的一天,却原来答案再明显不过。陈菁菁自嘲的笑了笑,捏紧手里韵词,转过脸不再看那两个人,目光寻找着谢梵烟,想要离开,想要逃离。 不再去纠缠,该有的骄傲,还是不能丢的,不然只会更加让人看轻。 顾庭芝也不意在此看到陈菁菁,本来就不耐烦这样的场合,作诗是没问题,可是这种场合作诗岂不是将自己的诗待价而沽,污了诗本身?可是表妹听说有什么劳什子的焕颜丹,非要拉着自己过来,没想到竟然见到男装的陈菁菁,在这样几乎都是男子的场合这女孩还一点小节都不拘束,举止还和以前一样不讲道理,莫名的,一贯好脾气的顾庭芝心里忽然生了些许怒气,不由得就出声嘲讽。 以为陈菁菁看到自己了,脸上会露出些惊喜,然后像以前一样跑过来,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竟然就要转身离开。 一瞬间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惶然占据了顾庭芝的内心,这些日子他有意无意的向同伴透露自己的去向,有意无意的在以前“巧遇”到过陈菁菁的地方徘徊过,心里说服自己只是想让这个丫头食言,再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而已,别无其他。 可是在最初的笃定之后,顾庭芝心里多了一丝不确定。 想起几个哥哥的话,蹙着眉头,难道真的是这丫头移情他人,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热情罢了? “你站住,刚才明明是仪之先取韵词,被你无赖夺走,还不快来和仪之道歉。”忽然不想让这个丫头这样消失,顾庭芝不由得出声,用此时唯一的理由想留住陈菁菁的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争丹 “菁菁,菁菁,快过来。”谢梵烟看到陈菁菁和顾庭芝,再看顾庭芝身边的伊人,怕陈菁菁按捺不住自取其辱或者受了什么别的委屈,忙唤陈菁菁。 陈菁菁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就往谢梵烟那里走。 “陈菁菁你站住,你快给仪之道歉!”后面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传来。 仪之么,叫的好亲切。 他难道不知道我的性子?就算错了,又何时道歉过?还是他有意想折辱自己,好在在心上人面前洋洋自得。 陈菁菁将手里的韵词捏成一团,皱皱巴巴的向后扔去,扬声道,“真小气,算了,当本公子今日晦气,这韵词赏给你们了,可别再纠缠本公子,不就是碰了这姑娘的手么,难道还想让本公子强娶回去?这你们可打错算盘了,这招式本公子可是见多了,不顶用!” 一番话说出口,如愿的看到顾庭芝气急败坏的脸色和他身边姑娘抬起又放下的手,显然二人都十分愤怒,果然解气很多,陈菁菁笑了笑,回头往谢梵烟那边走。 顾庭芝看到陈菁菁在大放厥词后满不在乎的要离去,心里陡然一慌,陈菁菁任性的名声是不小,可是在自己面前还从来没有这样毕露过,果然是不在意了么?原本想当众拆穿陈菁菁女子的身份,可是此处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年轻男子,陈菁菁若被揭穿,只怕闺名难保,因此顾庭芝就算气极,到底忍住了。 她怎么敢?敢在自己面前这样不掩饰的蛮横! 想上前就要去追,袖子被张仪之拉住,“好了。表哥,这看起来也是个世家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顾庭芝停下脚步,这才想起表妹张仪之,方才陈菁菁的一番话,已经惹了众人注意。周围有人对仪之指指点点。仪之是受了委屈的。 家人的意思,自己不是不明白,也是想着与仪之从小长大。有些情分,仪之又是温柔妥帖的性子,做自己的妻,再好不过。这才默认家人的安排,带仪之上街游玩。可是方才自己对陈菁菁的那些怒气里,竟然没有一丝是为了自己表妹仪之的。 心好像在那一刻触动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仪之。我们先下去吧,这里人多。” 张仪之有些不舍,自己表哥的才华。在顾家子弟中佼佼,原以为他会为了自己去连诗。毕竟自己对焕颜丹的渴求表现的很明显了,可是方才那个陌生男装公子的一番话,让自己被指指点点,也是无法容忍的。 都怪那人!虽是男装,可看样子身材聘婷,说话清脆,只怕是个女的,而且与表哥是旧识。 顾庭芝送张仪之下去,便扶张仪之上了马车,让她先回顾府。 “表哥不与我一起回去么?”张仪之看顾庭芝要走,忙问道。 “不了,你先回去休息,我还要上去。”顾庭芝看了一眼茶楼,眼里划过几丝情绪,“你今日受了委屈,我一定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表哥是不是还要为我去连诗赢焕颜丹?”明知不是,张仪之还是有意提醒。 顾庭芝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以诗换物,岂不是染了俗气?不过还是彬彬有礼,点头认真道,“我会尽力的。” “好,那我在府里等你。”张仪之静静的看着自己表哥,然后放下了车帘。 为自己讨回公道么?张仪之在面纱下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脑海里回想起方才男装的青年“公子”,能够左右自己表哥顾庭芝情绪的人,怕是不简单。 陈菁菁回到了谢梵烟身边,谢梵烟拉着陈菁菁的手宽慰几句,陈菁菁只是低头不说话,也是,这样的事,旁观人都不能够感同身受,安慰的话也只是隔靴搔痒,触不到内心,谢梵烟也沉默了,便拉着陈菁菁的手找韵词。 “谢夫人,菁菁小姐。”迎面走来一个人,对谢梵烟颔首,抬眼望去,倒是很熟悉,谢梵烟想了想,认出是那天在花园弹琴时候遇见的男子。 陈菁菁颇为冷淡的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谢梵烟想既然是王府的客人,不好失礼,便也颔首,“倒真是巧。” 那人含笑作介绍,“我叫莫彦,现借宿在贵府的冬青苑,今日出来走走,看这里热闹,没想到遇见了夫人小姐。” “哦,原是这样。”陈菁菁不说话,谢梵烟也不知说什么,就笑着敷衍。 莫彦还真是看热闹到了这里,看到谢梵烟,本来能避开,可是忍不住的想靠近,内心总是想了解了解陈瑾瑜现在娶的妻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陈瑾瑜从过去对雨冷的情感中解脱出来,而不是如现在的自己,纠结在往昔的画面里不得解脱之法,甚至想过就此孤老一生,每年回魑魅谷看看那人就好。 可是陈瑾瑜呢,他如自己一般爱过,也如自己一般求而不得,可是凭什么现在能拥爱妻美妾,甚至马上就有麟儿将诞。 他一人解脱了,自己还只能在求而不得的苦楚里挣扎,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女子,让自己放下雨冷么?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虽然自问一贯行事磊落,可是在心里也有一些阴暗和绝望的想法,莫彦不由自主,上前与谢梵烟攀谈。 “谢夫人也对焕颜丹感兴趣?”女人都是爱美的,莫彦便从这里下手。 谢梵烟倒不是很感兴趣,淡淡道,“好奇罢了,来看看热闹。” “莫某不才,以前学过几年诗歌,略会连诗作对,若是夫人对这个感兴趣,莫某可以前去一试,若能侥幸赢得焕颜丹,赠与夫人。也算是某借宿在王府的谢意吧。” 谢梵烟瞥了他一眼,“这份谢意我心领了,只是这里不乏才俊,仅仅只是略会,靠侥幸只怕难得焕颜丹,你还是不要去试了。”不然丢脸还说是为了我,我可担当不起。 上次自己弹琴。这个人故作聪明的现身说话。谢梵烟就对他没了好印象。 莫彦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这谢夫人真的是听不出自己只是谦虚和客气么。 “这,谢夫人……”莫彦还要再开口。却听谢梵烟忽然拉着陈菁菁到自己身边,“菁菁她的确是想要这个焕颜丹,若是莫公子肯出力,那我便在此先谢过莫公子了。” 陈菁菁是个机灵的人。哪里听不出莫彦方才的谦虚,结果被自己嫂子轻轻堵了回去。若不是心情实在不好,只怕就要笑出来了,这时忽然听到嫂子改口,还捏着自己的手。虽然不解,还是顺着嫂子的话道,“你若真的给本小姐赢了焕颜丹。那我嫂子和本小姐定有重谢。” “如此,某一定尽力。为小姐赢得焕颜丹。”莫彦松了一口气,有转换的余地就好,方才饶是穷尽自己聪明才智,一时之间也不能接回这谢夫人的话。 和女人说话,太辛苦。 谢梵烟看到陈菁菁身后的顾庭芝脸色一下子铁青,终于松了口气,这个顾家小子不是看不上我们菁菁么,怎么一向看上去闲庭信步的人一遇到菁菁就这么容易动怒了? 哼,让这小子吃吃苦头才好。 只是一下子又想起来上次慕容氏和老夫人说的话,长康王府与顾家似乎有不小的旧怨在,结亲是不可能的,又一下子有些抑郁。 陈菁菁看莫彦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暂且忘记自己的心事,反而起了捉弄的心思,对莫彦道:“不过嘛,你方才说你不过只是略会连诗,怎么能给本小姐赢焕颜丹呢,哎,你如今借宿我们王府,在我们王府借住可是贵得很呢,你若不备一份大礼来,只怕到时候也不好脱身,这可怎么办呢?” “这……”莫彦被问出了一头汗,自己掉到自己说话的陷阱里了,方才说了要用焕颜丹做谢礼,可若是弄不到焕颜丹,怎么去筹一份同等价值的谢礼来? “哎。”陈菁菁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眼里的笑意一闪一闪的怎么也掩饰不掉,“罢了,你就尽力而为吧,拿不到焕颜丹也没事,你既然有能借宿长康王府的本事,想来区区一个礼品,怎么会难得倒莫公子呢。” 莫彦彻底无语,多年孤身一人,清净自在惯了,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陈菁菁看着莫彦被捉弄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梵烟一直有留意那顾庭芝的神色,看顾庭芝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了,忍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心里倒是颇有几分痛快的,不是不在意菁菁么,摆着副臭脸做什么。 跟在后面的笛月原本也有些疑惑,顺着谢梵烟目光看过去,看到顾庭芝,哪有不明白的,知道了谢梵烟的用意,可是不知道什么适可而止,便也上去撺掇。 “莫公子,你就是上次我们家小姐提过很多次的那个莫公子?不知道冬青苑住的如何,那里离我们家小姐很近,可是我们家小姐特意嘱咐过才能腾出这么好的院落给你,不过用费可不便宜哦,莫公子可怎么谢我们家小姐?” 这下轮到陈菁菁惊讶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这阿月也真是胡闹。 正琢磨的时候,陈菁菁身后却忽然窜出来一个人,隔开菁菁与莫彦相交的视线,挡在陈菁菁面前,“陈菁菁,你果然变心了。” “噗!”一言既出,谢梵烟阿月等人都不由得笑出了声,这话说得,够幽怨。 陈菁菁看到顾庭芝的那一瞬间,都觉得不能呼吸了,好闻的如麝似兰的味道传入鼻里,干净清新,就像眼前的男子一样。 好想就此把这个人推倒啊。 心里邪恶的想法只是一瞬,就匆匆掠过,马上找回了此时自己该有的思维。 “你要干嘛。”陈菁菁有些防备又不舍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庭芝恶狠狠的瞪着陈菁菁,“道歉,我要你给我道歉,方才你那番话和你的举动伤害到了我表妹仪之,你还没道歉。” 像是一盆冷水泼下,陈菁菁马上收起了心里所有旖旎的情怀,衍生而出的是淡淡的悲哀。 “哦,原来是这样。” “如此,那真是对不起顾公子,和顾公子的表妹,菁菁在此陪个不是,顾公子无事的话还是请吧。”原来道歉的话说出口也没那么难,带着所有的期望,一下子送了出去,送到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 顾庭芝愣在原地,她居然道歉了,道歉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怎么,顾公子还不满意?”陈菁菁笑了笑,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钱囊,递过去,“那需要多少补偿自己拿吧,拿去给顾公子表妹买个可心的物事,算我的赔礼。” 顾庭芝蹙眉,看着钱囊,并不接。 这是女孩子的钱囊,粉粉黄黄的,上面还挂着一串玉饰,很熟悉,自己也有一串,是上次陈菁菁强行塞给自己的,原来是一对。 自己的那一串呢?被丢到哪里了? 陈菁菁看顾庭芝目光停留在自己那串玉饰,以为他是想借此提醒自己以前对他的纠缠,再一想他今日不顾半分情面的要为他表妹对自己咄咄相逼,心里一恨,又一狠,用力拽下玉串,掂在手里,转头对莫彦道,“你不是要连诗给本小姐赢焕颜丹么,还不去挑韵,这次赢了焕颜丹,本小姐就把这个玉饰赏给你。” 莫彦连连苦笑,说出的话无可更改,只能去挑了,陈菁菁将没了玉饰的钱囊扔给顾庭芝,“全都赏给你,算是本小姐赏的,拿去给那什么表妹买东西哄她去。”说完拉过谢梵烟,也要跟着去挑韵。 看吧看吧,这就是之前老是纠缠你一副非你不嫁情深似海模样的陈菁菁!转头就可以把你抛在脑后,去追随别人的脚步。 这份爱这么廉价,不要也罢。 也是,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去要过。 顾庭芝一遍遍说服自己,可是看到那个白袍男装但俏丽可爱的身影,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 哼,她想要那个男人给她赢焕颜丹?偏不,自己对这焕颜丹势在必得!到时候让她来求自己,说不定自己大发一下慈悲,就将焕颜丹给她,也算是对的住她以前送给自己的那些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赠丹 陈菁菁离开,谢梵烟等人只能惋惜的看了一眼顾庭芝,摇摇头跟上陈菁菁了。这个劳什子顾家公子,简直要气死人,追着陈菁菁居然只是逼着她道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谢梵烟有点怀疑自己了,顾庭芝其实是为了他家表妹被菁菁欺负了才这么生气? “少夫人,那个顾庭芝实在太可恨了,难道咱们就这么走了?”阿月悄悄追上谢梵烟,在她耳边低语。 “走吧,放心就是,早晚都叫他一并还回来。”谢梵烟嘴上说的肯定,心里却不确定,这旁观者都看不清楚了。 想着,摇摇头,男女情事,可不是世间最让人纠结朦胧缠绕不清参悟不透的么? 茶楼的老板倒是个颇为白净秀气的年轻人,一身粗布袍,十分朴素,此时已经将数个出彩的诗悬挂在茶楼中心的位置,吸引了不少人去品评。 莫彦走了半圈,原本作诗与他并非难事,可是陈菁菁跟在他身后不离,兼之方才早就扰了他的分寸,他起了好胜争强之心,因此才反复犹豫不定。 最后选了一个韵词。 走到一个空桌上,调好笔墨,便要下笔,余光瞥见陈菁菁满脸好奇的看向自己,不由得无奈,“菁菁小姐可否回避下?我作诗连对不喜欢旁人在侧。” “为什么,可是你的字不好看,羞于见人?”陈菁菁看了一眼那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叹了口气,“那真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这倒不是陈菁菁有意为难莫彦,而是菁菁自己就不耐烦练字。因此写的不好,每次写字时候都不愿旁人在,免得惹人笑话,所以以己度人,自然以为莫彦也是如此。 莫彦:“……” 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一时冲动上前去与陈瑾瑜的妻和妹攀谈,讨这个没趣了。 “罢了。菁菁小姐随意。” 说罢。握住手中笔,点了浓墨,将本来构思好的诗句挥毫写下。才第一句,陈菁菁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哇,莫公子,原来你的字这么好看啊。那你怎么还会羞于见人呢?”陈菁菁蹙眉想了一想,很快便道:“是了。你的字这么纤瘦精妙,是不是生怕别人以为是女孩子写的字,所以你害羞不愿让人看见?” 陈菁菁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莫彦握着笔的手抖了一抖,在纸上重重点了一个黑点,已无话可说。迅速写下一首诗,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 身旁围观的人先是赞叹字体精妙。然后被诗的内容所吸引,纷纷拍掌追捧。“当真是好诗啊,这份意境,这份心态,在青年才俊中怕是排的上号了。” “字也好看,诗也好,照我看这位公子今日有望夺魁啊。” 莫彦原本皱成一团的心在此时终于略略舒展了一些,虽然被多番打扰,水平发挥的明显低于往常水平,可是到底还是并非等闲寻常的,这点自信莫彦还是有。 看向陈菁菁的目光里多了些许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挑衅和炫耀之意,你这丫头知道你方才有多么有目无珠了吧。 陈菁菁也跟着凑上去,一板一眼的读着诗,手里折扇一收,颇为英气的也称赞说好,不过目光里却是不以为然。 莫彦看着着装模作样有些附庸之嫌的陈菁菁心里气结,这丫头根本就没看出哪里好哪里坏吧,不,是这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自然分不出好坏! 那边顾庭芝也选好了韵词,看到这边动静,看到那个男装女子跟着众人一起称赞别人写的东西,脚步不由得挪近几步,清楚的听到陈菁菁口里念出的诗,不由得按捺住脾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慎重。 因为那的确是个不错的诗,韵词选的巧,意境也不同寻常,有份闲适和大气。 自己若是不平静下来,只怕会被比下去。 看着陈菁菁唇红齿白巧笑嫣然,曾经那是全部对自己的。 现在…… 顾庭芝转身,避开那份灼热,几乎要烫伤自己的眼。 茶楼的老板看最后的香都燃尽了,便起身,止住了满室的喧哗。 底下看热闹的人也都停下了七嘴八舌的争论,看向老板,心里都想看看老板收藏的那珍宝,焕颜丹。 “今日多谢各位捧场,某十分感谢,今日取韵作诗的,某备下薄茶,稍品再离,某请了京城八个书院的大儒来,为今日在场各位写下的诗做评,评分最高者胜。” 此话一说,四周又喧哗起来,书院的大儒们竟然肯屈尊来这里,这位老板一出口就是不凡。 不但拥有珍宝焕颜丹,还能请得动京城书院的那些自恃清高的老朽大儒,这份底气可不弱,再看向这笑容可掬衣着朴素的年轻老板后,众人眼里多了分凝重和忌惮。 八个大儒很快被请出,一人执了一支笔,开始为悬挂在四周的近百首诗做评。 人虽然不少,真正的精品却不多,毕竟真正有学识的人不屑于来这种场合以文相斗,除非是那种落魄文人喜欢这样的场合用才华换口饱饭,若是运气好还能被去请成西席先生,不过这样的毕竟少。 虽然自古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今日诗会的比赛名次很快被评下来了。 当听那年轻老板念出“顾庭芝”三个字的时候,顾庭芝丝毫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坦然缓步上前,接受众人的仰慕和钦佩的目光。 谢梵烟听说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菁菁,陈菁菁果然神色一怔,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然后毅然别过头去,忽然又转头看向莫彦,“莫公子千万不要气馁。去准备一份别的大礼也是一件能让本小姐值得去期待的事情。” 莫彦也没想到在这茶楼竟然有人能比得过自己,虽然自己水平发挥有限,但师承隐退于魑魅谷的当代大儒,自以为自己并非天资愚钝的,因此在同龄辈中算得上佼佼。没想到就被比下来了。 念到第二名的时候,才是莫彦的名字。 陈菁菁已经十分惊讶了,“呀。看不出你还真行哈。快上去看看第二名能领到什么好宝贝。” 莫彦无奈的被陈菁菁半推上去。 顾庭芝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眼里神色莫名。 自己今日是傻了么,居然会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斗诗会。看陈菁菁这丫头跟别的男人暧昧谈笑,甚至害怕输给别人,不惜拿出祖父在家苦思一日的作品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劳什子焕颜丹? 那一刻顾庭芝忽然想就此离去。不在这里逗留。 可是离去了,顾庭芝看向莫彦。竟有一丝淡淡的戾意,回去了焕颜丹就是这小子了,这小子拿去讨好陈菁菁这丫头,陈菁菁那个见异思迁的姑娘。只怕会开心的要死。 若是自己给她呢,她还会开心么? 陡然之间顾庭芝心里百味杂陈,脑袋里乱轰轰的。一会儿在暗骂自己无事揽闲事,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陈菁菁。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当拿到那小小的锦盒时候,顾庭芝是有些喜悦的,更多的是忐忑,诸般情绪里,倒是没有一丝情绪是觉得不妥,或者因为以文易物这种行径而感到羞耻。 只是身边很快围了许多人,都是想高价求取自己手里的焕颜丹的。 顾庭芝将锦盒小心的收起来,面带微笑客气的回绝。 很快有人将他认出来,“看,这不是顾家的四公子么,难怪会有此才华。我们输的不亏。” “顾府,哪个顾府?”好事的人连忙问。 “还有哪个,不就是那个现在在朝中赫赫的大将军顾世基的顾家么?” “竟然是他们家,不是听说他们家都是习武的将军么?” “是啊,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竟然也来作诗谋这焕颜丹。” “你懂什么,这顾老将军啊生怕他们顾家杀伐气太重,因此请了不少有名的大儒当西席,顾家公子自然个个都是文采斐然。” 可是在最初的笃定之后,顾庭芝心里多了一丝不确定。 想起几个哥哥的话,蹙着眉头,难道真的是这丫头移情他人,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热情罢了?联诗作对倒没什么,这个奖励是吸引了大批的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于是底下围了不少出游的姑娘,亦有青年才俊蠢蠢欲动,谁心里没有一个想去讨好的对象? 陈菁菁看到也来了兴趣,拉着谢梵烟便要上楼,一面絮絮叨叨,“嫂子你文采最好了,去作一首诗惊艳四座技压八方,然后我们就能捧着焕颜丹回家了,命工匠剖开你我一人一半佩戴起来,然后岂不是两个人都越戴越漂亮了?” 谢梵烟:“…………” 有才的那是姐姐好么,自己还是别献丑了,可看陈菁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是忍了忍不想给这姑娘当头泼一盆冷水。 上了楼,才发现这茶楼颇大,有不少人都拈了一个纸条,在凝思作诗,谢梵烟粗粗一看,还挂了不少比较偏的韵脚韵词。 陈菁菁已经兴冲冲的去挑词了,正看到一个比较好作的韵,伸手要去拿,另一双纤纤素手也靠近过来。 陈菁菁灵机一动,叫唤了一句:“哎哎注意了,男女授说不清啊。”一双手大喇喇的就要去碰那个女人的手。那双手的主人果然缩了回去,陈菁菁心里道了一句:“搞定!”拿回那韵词,得意洋洋。 “真是,霸道不讲理。”却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一下子浇灭了陈菁菁所有欣喜,转过头去,一对人宛如一双璧人,立在自己身边,果然是顾庭芝,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女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自己强行按捺住去见这个人的念头,在慢慢的时光消磨里并未变淡,反而更加呼之欲出,陈菁菁却知不能,只能苦苦忍耐,多日不见的苦楚在此时对方的冷言冷语里一下子被扩大到了极致,心里也难过到了极致。 他身边的人是谁?为何看似那般亲密和般配。在大昭,在礼仪规范的大方之家,男女这样并排在人前,要么是有了婚礼,要么是有了婚约。 他见了自己,眼里还是这么多的不耐烦,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厌恶。 自己傻了那么久,以为他会有心软回心转意的一天,却原来答案再明显不过。陈菁菁自嘲的笑了笑,捏紧手里韵词,转过脸不再看那两个人,目光寻找着谢梵烟,想要离开,想要逃离。 不再去纠缠,该有的骄傲,还是不能丢的,不然只会更加让人看轻。 顾庭芝也不意在此看到陈菁菁,本来就不耐烦这样的场合,作诗是没问题,可是这种场合作诗岂不是将自己的诗待价而沽,污了诗本身?可是表妹听说有什么劳什子的焕颜丹,非要拉着自己过来,没想到竟然见到男装的陈菁菁,在这样几乎都是男子的场合这女孩还一点小节都不拘束,举止还和以前一样不讲道理,莫名的,一贯好脾气的顾庭芝心里忽然生了些许怒气,不由得就出声嘲讽。 以为陈菁菁看到自己了,脸上会露出些惊喜,然后像以前一样跑过来,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竟然就要转身离开。 一瞬间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惶然占据了顾庭芝的内心,这些日子他有意无意的向同伴透露自己的去向,有意无意的在以前“巧遇”到过陈菁菁的地方徘徊过,心里说服自己只是想让这个丫头食言,再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而已,别无其他。 可是在最初的笃定之后,顾庭芝心里多了一丝不确定。 想起几个哥哥的话,蹙着眉头,难道真的是这丫头移情他人,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热情罢了? “你站住,刚才明明是仪之先取韵词,被你无赖夺走,还不快来和仪之道歉。”忽然不想让这个丫头这样消失,顾庭芝不由得出声,用此时唯一的理由想留住陈菁菁的脚步。(未完待续) ps:家里网出问题,这是手机打的,实在打不完,抱歉,会修改的 第一百零五章 陷害 原本出门打算的开开心心的游玩,因为顾庭芝的缘故,变成郁郁而归,不过阿梦这日似乎没有再被心里的阴影所纠缠,笨拙的安慰着陈菁菁。 而跟随着谢梵烟一行人一起回来的莫彦也是在十分复杂的情绪中度过,原本是想着借此机会多了解了解谢夫人,以为能对自己心里那永远的缺憾有所帮助,没想到整个过程却是在与陈菁菁斗嘴中落败、斗诗落败、最后看这伶牙俐齿的姑娘忽然哭的狼狈,自己手足无措没有存在感的一路陪同回家中结束。 在看到长康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莫彦的心情几乎是激动的要飞起来,赶紧回到冬青苑吧,赶紧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呆在一个房间恢复正常吧,与人打交道实在太难了。 或许是,自从离开她后,自己便孤身一人流浪至今,早就失去了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吧。 “菁菁,到嫂子那里坐一会儿吧?”谢梵烟看着哭的眼睛红肿情绪低落的陈菁菁,温声邀请道。 “不了,嫂子,我想回屋去。” 谢梵烟与阿月对视一眼,阿月递过来一个请放心的眼神,谢梵烟便点头,不再强求,“也好,你回去休息休息,记住嫂子的话,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菁菁点头,泪中带笑。 谢梵烟看着一路装死人降低存在感的莫彦,想起菁菁方才在茶楼因为逗莫彦的缘故心情好了不好,虽然觉得这样失礼于莫彦,但还是开口:“莫彦,我便不送了,你的冬青苑与菁菁住的地方近。便送菁菁回去吧。” 莫彦闻言,恨不得搜肠刮肚挖空心思来找个理由去回绝,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话语,看着谢梵烟带着期盼的眼神,只能点头,“好。” 陈菁菁与谢梵烟告别,便径直往自己院落而去。阿月跟阿梦打了个招呼。连忙跟上,莫彦也无可奈何的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谢梵烟才转身往并蒂苑的方向去,路上脂玉有些感慨的说道。“焕颜丹这般宝贵的东西,纵是宫中都没有收藏过一颗,那顾家公子斗诗夺魁,拿了那茶楼老板的宝贝。转手就送了菁菁小姐,脂玉看不明白。他让菁菁小姐这般伤心,为何还要将这样的宝贝送给菁菁小姐,若是补偿,随便寻个什么不好?反正给的也是自己无心的人。” “所以说。那顾家公子,对菁菁未必便是无心吧。”谢梵烟也是叹了口气,男女情事。如隔雾看花,谁能看得通透明白? “若非无心。便是有心,可是如果真的有心,又何必让菁菁小姐那般伤心。”笛梦也在谢梵烟身边开口,目光有些恍惚。 谢梵烟转头看向笛梦,又想起两次相见陈锦和对笛梦的态度,第一次,笛梦挨打,陈锦和便废了自己的通房,抱着笛梦回屋,第二次,虽然将笛梦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还是容自己带笛梦离开,而且,笛梦也是陈锦和身边唯一一个入住毓秀园的女人。 这般种种,能说陈锦和便对笛梦无心么?不能。 可是再看笛梦被折磨得身体受尽刑罚,心里压力也重如磐石,才十几岁的丫头成了这般模样,陈锦和是拿笛梦当仇人般对待啊。 姐姐,你若知晓王府内还有这般人情百态,或许不会断然了却了生意吧,比你苦的,太多。 我知你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尤其是你还从未将自己当做玉。 可是你却是我心里永无法替代的最亲的亲人,最珍的宝玉啊。 脂玉尚未经历情事,看笛梦恍然出神,不知为何,但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也默然一路回到了并蒂苑。 脂容在门口,不知想什么发愣,还是谢梵烟先唤了一声脂容,脂容才猛然抬头,脸上露出殷切的神情,快步迎出来,“你们可回来了。” 谢梵烟拿过来几样点心,都是在路上顺便买的,递给脂容:“一个人呆着这闷不闷?我们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尝尝可还喜欢。” 脂容接过,勉强带笑,“多谢少夫人了。少夫人今日出去看那几个孩子,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应该很好,不需要我们担心。”谢梵烟接着将那老镖头的话慢慢转达给脂容,脂容听了也有些唏嘘,一半是担忧一半是欣慰。 到了并蒂苑,脂玉带着阿梦回房歇息,谢梵烟牵着脂容的手回了屋子。 “你今天怎么了,告诉我。”关上门,谢梵烟拉着脂容坐下,一面问道。 脂容低头,“婢子能怎么,少夫人多虑了。” “我们相处这么些年,难道我还会不清楚你?”谢梵烟柔声道:“看你在那里神情恍惚发愣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有事,见你转身,果然眼角尚有泪痕未干,虽然说话言笑还是与平常一样,可是你心中一定难过。” 脂容闻言,头垂的更低,旋即又抬头,轻松的笑了笑:“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更多是婢子自己的问题,这么大的人了,越发活回去了,让少夫人您笑话。” “才多大的人,说话倒是老成。”谢梵烟轻轻捏了捏脂容的鼻子,“我们相处这么多年,难道有什么事你还不肯告诉我?难道就因为你叫了我这一声少夫人,你我反倒要生分了?” “不是,我怎么能与少夫人生分,只是这些小事,想开就是了,少夫人也有少夫人的烦恼,怎么能让您再忧心。” 谢梵烟听后叹了口气,拉住脂容的手,“你这丫头,最会多想,你不给我说,我心里猜疑,这才叫忧心。” 脂容闻言笑了。 “和少夫人说说话,反倒是心里开心多了。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只是,哎,不知怎么说。”脂容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来,“这些日子雪茹不知怎么了,总是要或大或小的搞出一些状况,犯些错误,原本是有规定的,犯哪些错误就该受哪些责罚,可是并蒂苑的大丫鬟就是我与脂玉。还有服侍世子爷的悦然悦琳。悦然悦琳平日只是跟着世子爷,基本都是我与脂玉负责,我们与雪茹也算同出谢家。又是一起挨过并蒂苑最冷清的日子的,怎么忍心去责罚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样却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并蒂苑的丫头们都抱怨赏罚不公。”脂容说着默了默,拿起谢梵烟递给她的茶杯抿了一口。嘴唇顿时红润了些。 “雪茹这丫头也是,与新来的丫鬟婆子们关系都不好,今日有个丫鬟犯了错误,应当罚出去的。可是那丫头在院子里颇有些人脉,跟我耍泼,说要走也是雪茹走。还列举了不少雪茹犯下的错事,悦然悦琳今日也在。那丫头让悦然悦琳主持公道,悦然悦琳还是让人将那个丫头带出去了,这也是给少夫人的面子,可是她们还是与我隐隐晦晦的说了不少话,都是关于雪茹问题的。” “同样是大丫鬟,她们又是伺候世子爷的,真的不好为了一个雪茹跟她们撕破脸皮,可是真要责罚雪茹,我又于心不忍,如今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在背后说我不公,对我吩咐出去的话也是集体懈怠,不以为然,法不责众,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方才我心中觉得有些委屈,才难过的掉了几滴眼泪,如今心里倒是觉得好多了。” 谢梵烟听见脂容说的话,知道姐姐这个丫鬟平日是个稳重的,但绝对是真性情的人,所言不虚,能够垂泪说明心里的确是难受极了。 可是雪茹……以前雪茹服侍自己,虽然有些小性儿,有时候倒是自己这个做小姐的去哄她,可是手脚功夫都是不差的,也是个妥帖细心的人,怎么如今会这么鲁莽? 想起上次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雪茹打碎了药碗,听旁边的丫鬟们说并不是第一次了,脂容反倒还让雪茹回去休息,的确是偏颇了些,可是若是不偏颇,自己心里,脂容心里能过得去么? “我知道了,这样的事该早点与我说,早点说早点解决不是么?这样的事情,确实让你为难了,好了,你去叫雪茹过来吧,我与她谈谈。” “少夫人,雪茹她并非故意如此,您不要责罚她,我说这个不是想让少夫人责罚她的。而且方才她也受了些委屈,我让她回去歇着了。”脂容闻言,忙急匆匆的说。 谢梵要笑着安抚,“我还不知道你的心么,责罚雪茹你心中不忍,我心中又如何忍得下心,我只是找她来说说话。” 脂容放下了心,便去叫雪茹来。 雪茹来的很慢,看来真的去歇息了,她以前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谢梵烟等的有些烦躁,过往主仆相依的情景历历在目,可是为何如今,自己变了,雪茹也似乎变了什么。 脂容让她去歇息,是为了她着想,可是她真的就心安理得去休息了么?若她站在脂容的立场上为脂容多想一分,便不会真的去歇息了。 她做了错事还去休息,可是脂容要为她但这这份责,担着那份骂。 也许,该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丫头,为了能让她更长久的陪伴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被赶出去。 雪茹还是来了。 有些畏畏缩缩,怯怯懦懦。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比自己还要快人快语。 “雪茹,过来。”谢梵烟板着脸道。 雪茹上前。 “我方才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谢梵烟静静的看着雪茹,“听说你经常犯错?这可不像你,毕竟你也是我们谢府出来的丫鬟,更是伺候了我妹妹一场,应该是个能信得过靠得住的,怎么反而倒是鲁莽了?” “雪茹愚钝,求夫人责罚,但是夫人千万不要赶雪茹走。”雪茹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上前匍匐在谢梵烟脚下,“是雪茹的错,一切都怪雪茹,只是请让婢子一直伺候着夫人,婢子舍不得夫人。” 谢梵烟闻言皱了皱眉,雪茹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一下子就在不停认错,本来就是她的错,还能有假?可是被她这么一说,真的反而像是假的了一般。 沉吟了片刻,谢梵烟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雪茹,你跟我说,你这些日子怎么总会犯错,之前并蒂苑只有我们的时候,你诸般事情都很小心妥帖的,怎么现在人多了,反而到处落下人的把柄?” “大小姐。”雪茹哭着唤了一声,不是少夫人,而是大小姐,谢梵烟也一下子有些心酸,知道雪茹是个念旧的,却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这过去的称谓。 “你若不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如此,那我可真的就要罚你了,你要明白,脂容脂玉一味的偏袒你不是长久之计,你想要在并蒂苑长存,要从自身改正。” “是,婢子知道婢子错了,让脂容和脂玉姐姐也跟着婢子受气,可是只求少夫人不要赶婢子走,婢子一定日后小心伺候。”雪茹继续哭。 “你若不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频频犯错,如何才能改正,我又如何能许诺你什么?罚你,我心底不舍,可是你再这般,我只能让你离开,免得更多人因为你而受牵累,雪茹,你听的明白吗?” 雪茹哭着摇头不说话,然后看着谢梵烟,泪眼朦胧,谢梵烟心里何尝忍心,这是从小跟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啊,名为主仆,实则是最亲密的朋友,雪茹当初因为自己的“死去”如何伤心,还历历在目,可是谢梵烟不得不板着脸,一副冷漠的模样,不敢流露出丝毫心软。 雪茹看谢梵烟表情似乎认真,沉吟了片刻,虽然时机尚不成熟,可是若是自己真的被赶走就得不偿失了,这少夫人连姐妹亲情都能罔顾,何况是自己区区一个旧丫鬟。 “少夫人,婢子说,婢子都告诉少夫人,求少夫人为婢子做主。”雪茹咬牙,道:“婢子之所以频频犯错,是有人陷害,那些新来的并蒂苑的丫鬟们,一个个都轻视婢子,欺侮婢子,婢子不愿麻烦脂容脂玉姐姐,也不敢告诉少夫人让少夫人为难,只能一一忍下来,婢子成天魂不守舍,休息的也不足,开始犯错是被陷害,后来便是真的频频做错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意乱 “你是说因为有人故意和你为难的缘故,你才做错事的?”谢梵烟挑眉,“是谁,又是为什么,这院子里这么多丫鬟,偏要与你为难?” 雪茹垂头,“因为婢子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上次,上次一个姐姐来问我是不是以前服侍的梁国公府的三奶奶,又怎么来并蒂苑伺候,婢子就把实情说了,上次三奶奶让我来王府,但是婢子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三少爷付青彤手里,然后她们便集体欺侮婢子,说婢子的诸般不是。” 谢梵烟原本初闻这个消息的义愤慢慢平息了下去,露出关切的脸上重新收起所有表情,变成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凉了几分,“你是说,你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付青彤手上?” “是,婢子不敢欺瞒少夫人。” “那为何不早早与我说?我好替你去索来。” “婢子不敢麻烦夫人,梁国公府想来也是忘记了婢子的存在,婢子只希望能好好伺候着夫人,不愿再回去。” “他们真的忘记了你的存在?” 雪茹有些奇怪谢梵烟为何不再问方才的事,反而抓着这件事问个不停,想想自己的打算,还是硬着头皮道:“只要婢子不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好,以前梁国公府也有丫头逃的,逃掉的要么就远走高飞,要么,要么就会被打杀死,婢子只要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好。” 谢梵烟笑了,笑声很凉,“这怎么行,若是有一日你忽然失踪了,那岂不是梁国公府干的事了?我岂不是还要去梁国公府要人。毕竟,你与我一番情分,我不会坐视你被打杀而死的。与其那时候与梁国公府交恶,不如我现在就替你索回来。” 雪茹愣了片刻,忙道,“婢子真的不愿麻烦少夫人,少夫人莫要为婢子的事情忧心。” 谢梵烟看着雪茹。看着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服侍自己的丫鬟。 可是忽然看得有些不清楚。 雪茹的卖身契一直在自己手里,从未变过,在自己被陷害要收拾去家庙的那个清晨。就被自己当着雪茹的面烧了。 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雪茹就是自由的了。 这件事只有自己与雪茹清楚。 现在,雪茹心里,另一个清楚这件事的人“死”了。所以就以为可以随便欺骗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 究竟有什么打算? 难道是想有一日找机会离开,真正自由? 这也是自己以前期盼过和祝福过的事情。可是现在,自己不再是梁国公府家庙那个自身难保的三奶奶,凭着如今的身份,替雪茹安排后日后的事情并不难。这也是自己心里考虑过的,要被刘老夫人安排假死之前,替雪茹谋一个更好的出路。找个靠得住的人托付后半身。 这些安排谢梵烟确信会比雪茹自己一个人在外流落居无定所的自由要好得多。 “我当初直接带你到并蒂苑伺候,是以为煜儿走前都安排好了你。将你的卖身契烧了,所以你没有这些负累,可以自由随意一些,等你伺候一段日子,我也会为你寻一个好出路,只是现在看来煜儿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雪茹想起三奶奶谢梵煜,心里一酸,忙摇头,“三奶奶很周到,她不是不周到的人,只是婢子不愿,婢子想一直伺候三奶奶。” 就为了这一句话,谢梵烟心中的隐怒都消散了。 婢子想一直伺候三奶奶。 这句话雪茹那时候也在拼命哭着和自己喊。 自己还是将她的卖身契烧了,雪茹一点欢喜都没有,只是悲伤的哭泣。 若非给自己去送信,家庙她定是要陪的。 “好孩子,你起来。”谢梵烟再忍不住,温声说道,还将手递过去。 雪茹迟疑了片刻,还是抓着谢梵烟的手起身,到谢梵烟身边。 “煜儿身边的人,就你和雪瑛最贴她的心,雪瑛现在有了归宿,煜儿她这一去,心里定放心不下的是一个你,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安排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受饥寒,受贫穷,你就安心呆在我身边,卖身契的事情,不论如何,我都会替你处理好,你不必挂心。” 谢梵烟以为雪茹是为了有一日逃离这里,自由自在的去生活,她愿意,这未尝不好,只是她孤身一人,谢梵烟放不下心。 雪茹点头,视线并不与谢梵烟相对,只是应了一声好。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欺瞒自己,强行揭穿只会影响二人的情分,谢梵烟叹口气,罢了,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这个丫头了。 “并蒂苑哪个丫鬟欺侮你,你告诉我。”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可是雪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虽然说不上是哪里不妥,可就是原本打算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还是等下次时机吧。 还有卖身契的事情……若是少夫人真的去找梁国公府要可怎么办? 雪茹心里纷乱如麻,草草应道,“这件事情真的不用少夫人,让婢子自己处理就好,婢子在王府在并蒂苑刚开始立足,若是仰仗少夫人,只怕日后更会让别人不喜,若是婢子处理不好,一定来找少夫人主持公道。” 也是这个理,今天该说的话都说的明白,她应该知道怎么做,而在人际上,只能让脂容脂玉多帮衬着看看,自己也无能为力。 “好吧,既然这样,你先下去吧,平日手脚勤快一些,不要总是在大家做事的时候你歇着,脂容脂玉让你歇息,是怕你心里难过或者身子劳累,可是总是这样给你特殊也不好,毕竟如今并蒂苑不像从前,只你们三个玩玩闹闹怎么样都可以,现在这么多丫鬟,若是脂容脂玉总是在你的事上失了公允。那这并蒂苑可就要乱了。”谢梵烟也有些疲惫,轻声但还是认真的对雪茹嘱咐。 “是婢子以前考虑不周,婢子知错了。”雪茹再次屈身行礼。 谢梵烟对她挥挥手,雪茹便倒退着走到门口,出去了。 今日脑海里零零总总,倒映着不少事情,谢梵烟是真的有些累了。心里一时惦记着陈菁菁。一时又细细想着雪茹的变化,正想闭眼歇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门口唤脂容进来,“你派个伶俐的小丫头快去菁菁小姐那边说一声,焕颜丹我不要,让她日日佩戴着便好。日后我有需要可以问她借,但是剖开这样暴殄天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脂容答应了。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退下另行吩咐去了。 谢梵烟这才安心的躺在了床榻上,闭上疲惫的双眼。 一觉睡起来,谢梵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懒懒的合上眼睛,习惯性的叫道:“脂容。脂玉,给我接杯水来。” 很快传来取杯子倒水的声音。然后一盏茶端到床榻边。 “夫人请用。” 谢梵烟原本还不想睁开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果然看到陈瑾瑜含笑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谢梵烟猛地坐起身子。 “我不该在这里么?这可是我与夫人的屋子。”陈瑾瑜看到谢梵烟鬓乱钗斜,衣带宽松,那瘦削的肩头几乎撑不起衣衫,滑落在肩,露出半个抹胸,刚睡醒的惺忪睡眼还带着朦胧的湿意,和一丝慵懒,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口干,看谢梵烟并不接水,便自己先喝了一口。 “你什么人,给我接的水自己倒是喝起来。”谢梵烟见到不满的抗议,更觉得嗓子干得很,抢过杯子一饮而尽,水温刚好,十分止渴,喝完了,才将杯子重递回去。 陈瑾瑜笑了笑,转身将杯子放回去,“还要么?” “不敢劳烦大驾。”谢梵烟瞪着眼睛。 “已经劳烦了。”陈瑾瑜将杯子放下,坐回到床边,“夫人说该怎么补偿为夫?” 谢梵烟警惕的看了一眼陈瑾瑜,下意识的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那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提前不知道是你。” 小小的人满脸戒备的样子,倒十分有趣,陈瑾瑜忽然上前,连被子一同将谢梵烟拥在怀里,只是抱着,说道“好瘦,不是让那几个大夫给你调理了么,怎么还这么瘦。是不是你没有按时吃药。” 谢梵烟被拥住,脑袋一下子炸开一般空白,想挣脱又不敢,只能努力放松着身子,强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药我可是每天都喝的。” 陈瑾瑜蹙蹙眉头,“是不是你每天想的心事太多了?有些事,可以交给为夫的,你太累。” “我哪来的事情可以去想,唯一想的就是如今我马上就要犯得这条欺君之罪了。” 陈瑾瑜默了默,不做声,嗅到怀里人淡淡的香味,忽然有一种冲动。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陈瑾瑜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谢梵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出在哪里?”身子挣了挣,想要挣脱这份怀抱,陈瑾瑜的双臂却坚定无比。 “一定是夫人你缺少为夫滋养的缘故。夫人是不是也这样觉得?”陈瑾瑜说着,将自己的身子压在谢梵烟身上,这可真难受啊,守着娇妻睡觉,虽然自己的自制力算的上极强,可是对丘漓月尚不觉如何,谢容玉却总能勾起自己身子最原始的**。 两个人的心结按说也算打开了,她心中无人,祖母也默认之前说的包括自己调查的结果都是祖母的意思,可是两个人还未踏过那一步。 他不想逼她,只是多次暗示,希望她主动,可是她不知道是真笨还是装傻,愣是给自己充木头人。 算起来,除了新婚那段甜蜜恩爱的日子后,她忽然对自己冷淡,自己也堵着一口气,当真好久没尝过这具身子的味道了。 当真是,省甚是想念。 这是什么浑话,谢梵烟有些羞恼,粉拳砸在压在自己身子上的男人身上,“才不是,才不是,你快起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娇唇娇艳粉嫩,陈瑾瑜竟不由之主的啄了上去。 谢梵烟心里一阵慌乱,身子被压在陈瑾瑜身下,嘴唇也被他轻轻咬着,该怎么办?怎么拒绝?用什么理由拒绝? 推开他,然后呢,怎么说? 身为夫妻不行夫妻之事,要用什么理由来坐实? 同床共枕多时,二人始终没迈出那一步,他不强求,自己最初的担心倒慢慢淡了,现在呢,现在他明显是忍耐不住,难道就要他一直这样憋着?从此只做一个假夫妻? 他会同意么? 月华居!丘漓月!对了,还有丘漓月,让他去找丘漓月! 装作吃醋的样子,让他去找丘漓月。 这样一来自己顶多背一个善妒的名声,可这个跟要与陈瑾瑜发生的事情相比,似乎不值得十分去在乎。 那一瞬间谢梵烟心内一下子亮堂起来,捶着陈瑾瑜道:“你去找丘漓月去,快去找丘漓月,别找我!你陪了她那么久,冷落我,我可不要再伺候你。” 陈瑾瑜闻言,动作停了停,却并不起身,看着谢梵烟,眼神却是柔和清亮的,“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吃醋?” “吃醋也分场合,这样的时刻吃醋,可是有些扫兴哦。”陈瑾瑜兴致未泯,舔了舔谢梵烟任君采撷般娇艳的唇,嘴边调笑的笑意深了深。 “不过,为夫喜欢,夫人吃醋,代表在乎。”陈瑾瑜凑在谢梵烟耳边,呢喃低语,“可是夫人误会为夫了,我接漓月进府,是为了便于照顾她,日后还会找个良人托付她终身,因为我对不起她,可是我对她可什么都没做哦。我是个好人,负不起的责任,我不会去犯错。” 谢梵烟脑袋迷迷糊糊的,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和丘漓月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要将丘漓月完璧的送给别人? 为什么? 那丘漓月以前总是在自己面前炫耀是怎么回事,语气里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恩爱的细节。 该去相信谁? 可很快,谢梵烟就不再纠结相信谁的问题了,因为陈瑾瑜已经将裹着自己的被子拉开,一同钻进来,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个人身子紧紧相贴。 相信谁现在来讲十分不重要好么,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关自己要怎么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端药 相信谁现在来讲十分不重要好么,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关自己要怎么过! 谢梵烟脑袋迷迷糊糊的,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和丘漓月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要将丘漓月完璧的送给别人? 为什么? 那丘漓月以前总是在自己面前炫耀是怎么回事,语气里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恩爱的细节。 该去相信谁? 可很快,谢梵烟就不再纠结相信谁的问题了,因为陈瑾瑜已经将裹着自己的被子拉开,一同钻进来,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个人身子紧紧相贴。 相信谁现在来讲十分不重要好么,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关自己要怎么过! “那个,你能不能先起来,别压着我,我都透不过气啦。”谢梵烟推着陈瑾瑜,脸色红扑扑的。 这在陈瑾瑜的眼里却更加诱人,声音更哑了几分,“夫人,为夫柳下惠做了这么久,夫人真的忍心么?纵然忍心,为夫却不忍心,若是晾着夫人,夫人总是这么消瘦得不到滋润可怎么好?”说着一双手不安分的乱动起来,熟练的按下了肌肤相贴的那处柔软。 这简直是胡言乱语!谢梵烟羞恼万分,平日陈瑾瑜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谁能想到一直正经的陈瑾瑜此时竟然这般流氓起来。 “还不行,不行啊,别忘了祖母托付给我们的事,别忘了宫里的淑妃姐姐,若是做了那样的事,假孕成了真孕,这可怎么好?” “那样更是求之不得,夫人也不用再为此事忧心了。” “不行。真的不行,若是这样,怎么和府中上下交代,我假孕的事情那般兴师动众,宫里都派了人来,若是不小心被人知晓是假的,那麻烦的可是王府。你是王府世子爷。就没有一点责任和担当么?”谢梵烟被陈瑾瑜压在身下,搜肠刮肚的想着拒绝的词句。 “我懂,夫人懂得。我也懂,你放心,事后喝一碗药就好了,瞧你。总是爱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的,难怪消瘦的厉害。有我在,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陈瑾瑜轻轻咬着谢梵烟小小的耳垂,说的暧昧又认真。 “药,我才不要喝药。那药极其寒凉,伤身甚重,喝多了也许这辈子你我都没有子嗣了。你真的要逼迫我喝那药?” “这你都是从哪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陈瑾瑜蹙了蹙眉头。手上的动作缓了缓。 “你当然不知道,你们男人只图一时痛快,何时真正为我们考虑过,这些事未出阁的时候母亲和嬷嬷们就教过我们,可是你们自然不必知道。”谢梵烟本来是找借口,说到最后倒真的有几分气了。 忽然门外传来拍门的声音,是雪茹在外面喊,“少夫人,世子爷,月华居的丘姨娘来了,求见世子爷和少夫人。” 一旁还有脂容低低的数落,“不是说随便打发回去么,怎么你就通禀了,一个小小的姨娘罢了,怎么能因此扰了少夫人与世子爷?” 里面陈瑾瑜闻声,终于停了所有动作,低低的叹息一声,语气里有浓浓的无奈,只是抱着谢梵烟,慢慢让自己的*冷却下来。 谢梵烟也感受着陈瑾瑜的变化,知道今日这一劫算是逃过了,心里大喜和放松之下,并未阻止最后的这一个拥抱。 “看来丘漓月在爷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良久,等陈瑾瑜起身,眼见就要出去,谢梵烟又忍不住酸酸的刺道。 不是说没发生过关系么,不是说还要好好安排个好人家给丘漓月么,可是听到丘漓月的名字,你还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出去,什么事都能放下。 祖母交代的大事不能阻止你,丘漓月这三个字却可以。 方才刚有了肌肤之亲,眼见陈瑾瑜要去见别人,谢梵烟心里莫名有些恼火。 陈瑾瑜懒懒的笑了笑,有些敷衍,“她,自然是重要的,可是和夫人不同,夫人莫要因这个介意。”说罢起身要出去。 谢梵烟朗声对外面的丫鬟道:“请丘姨娘进来吧。” 说完走到镜子前,看自己脸上红晕未消退,云鬓纷乱,衣衫尚且不整,来不及去羞涩和反思,便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可是一眼还是能看出衣衫是十分凌乱的。 最后打量了自己一眼,谢梵烟满意的点头,轻移脚步走向门外,也许别的地方自己确实不如姐姐,可是斗斗姨娘吵吵架什么的,当真是曾经不长的岁月里做惯了的事情。 走到正厅的时候,丘漓月才进来,正在给世子爷请安,见到谢梵烟出来,又连忙给谢梵烟请安,神态从容不迫。 可是谢梵烟还是从丘漓月表面的从容不迫里,看到了一丝妒色。 谢梵烟让她起身看座,声音里透着还未化开的妩媚和慵懒,神态带着倦意,嘴角的笑容还是很得体,“妹妹怎么这会儿想到过来了?提前不知会一声,倒让我与爷慌乱了一下子,妹妹没有等久吧?” “是婢妾不知事,扰了世子爷和夫人,婢妾知错。”丘漓月惶恐起身,心里却是无比的怨恨。 这女人!平日端庄今日竟是这样一幅媚态,还说自己不知羞耻,她自己才是不自重!撒下这弥天大谎,就是为了勾走世子爷陈瑾瑜,谎言总是有被拆穿的时候,她孤注一掷是不是就想仗着世子爷能够喜欢她饶恕她?自己绝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她不过是暂时的如愿。 想着,哀怨的目光又投向陈瑾瑜,他呢,明明一次都不肯碰自己,为何就会碰谢梵烟,自己哪点不如谢梵烟,除了一个身份之外? 可是难道男人行房事,还要考虑身份?简直太荒谬了,难道他真的嫌弃自己了?虽然带自己回来,可是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身子。 一瞬间,丘漓月心思百转千回。乱如麻。 “我何时说过要怪你了,你好好坐着吧,总是要做出这幅模样,好似我平日亏待了你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姐妹生分呢。”谢梵烟再次整理了整理衣衫,终于让衣衫整齐了,又抬手低头抚了抚鬓角。使鬓角整齐。做出一副匆匆出门来不及整理的样子。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心里却有淡淡的喜欢,怎么会不清楚这小女人的心思呢。可是以前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在乎来,今日怎么倒真的吃起漓月的醋来,非要上演这么一出。 她对自己。真的是在乎的吧。 小女人,小女人。以前的她何时有过这般模样,总是清冷凛然如不可侵犯,现在的她,明明还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姿。可是偏偏就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娇媚之态。 但看丘漓月目光楚楚望过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漓月的心思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可是她对自己不过一时的倾慕之情吧,她还小。总会再遇见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这样好的姑娘,可是自己受不起。 愿和一人白首,只那一人罢了。 以前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妻的内心,所以也曾对这样的婚约和人生绝望过,甚至想过肆意的放纵,可是想起年幼时母亲一人暗自垂泪的场景,想起母亲到如今一身疲惫身为王妃半点王府事物都不去管的样子,还是不能做到去肆意,因为害怕府里出现第二个母亲。 现在,这样真好,妻子还在身边,并且爱着自己,自己岂会去辜负? 但是对于漓月,总是愧疚的,低低咳了几声,“漓月今日突然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吧。” 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么? 果然他也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与少夫人了么? 丘漓月心里有些悲伤。 那般聪慧无双的世子爷,怎么就看不出他是被这个女人骗了呢。 这样,会不会有一日世子爷真的知道了谢梵烟假怀孕的事情,也舍不得去怪罪她? 这样,会不会有一日在世子爷心里自己完全会被谢梵烟这个女人取代? 怎么会这样,并蒂苑那丫头不是说世子爷与谢梵烟不和么? 丘漓月打消了今日的来意,反而下了另一个决心。 无论如何,要将自己完全给世子爷,自己努力去取悦,让世子爷从谢梵烟那边收回心思。 这样等谢梵烟的谎言真相大白,世子爷就不会留一份情面,反而说不定会更加离不开自己。 一个真心相待,一个用谎言相欺骗,孰重孰轻,谁爱的更多一分,谁值得更多的爱,以世子爷的聪慧,难道还不一目了然么? “爷,婢妾只是想念爷了,所以来并蒂苑看望爷和少夫人,并不知道打扰到少夫人和世子爷,婢妾这就回去。”说着起身,匆忙的后退,却一不小心,高高的木鞋忽然一崴,身子便往地上跌去。 陈瑾瑜忙起身去扶,“这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小心。” “婢妾无事。”丘漓月摇头,借着陈瑾瑜的力起来,又慌忙后退,可是立刻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又摔在地上。 陈瑾瑜已经将她揽在怀里,“看你,是不是扭到脚了?你想来便来,谁说你打扰到我们了,别乱想。” 丘漓月双目含泪,“爷能这样说,婢妾已经别无所求,婢妾今日出丑,让少夫人和爷您笑话了,婢妾这就回去。” “你这样怎么回去,我送你回去。”说着,陈瑾瑜征求的看了一眼谢梵烟。 谢梵烟只是冷着脸,红意退去,只剩下冰冷的神色,也看了一眼陈瑾瑜,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想法的一眼,没有传递给陈瑾瑜任何暗示,同意或者拒绝。 陈瑾瑜心里又是一叹,看来丘漓月的事要好好和自己夫人谈一谈了,和盘托出,或许能争取到她的谅解。 吃味是在意自己,心里的确开心,可是自己不能忘了还有丘漓月这个责任。 回头再跟她好好解释吧,今晚就把这些说清楚,陈瑾瑜下定决心,不再看谢梵烟,小心的扶着丘漓月出门去。 谢梵烟看着二人亲密相依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唾了两口,“骗子,骗子!” 都是骗我的! 刚才是为了想要与自己做那事,所以随口骗的,可笑自己差点信了。 现在他刚才*没有得到纾解,送上门来一个丘漓月,便巴巴的赶上去了吧。 哼! 姐姐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自己不要再被这个人牵扯到情绪了。 正生着闷气,忽然见魏姑姑端了一碗药进来。 “少夫人,把这个喝了吧。”魏姑姑收起往日和蔼笑闹的神色,板着脸一丝不苟,仿佛成了最初那个不苟言笑的魏姑姑。 “这是什么。”谢梵烟看着黑乎乎的药,“闻起来不是我一直喝的那味药啊。” “少夫人喝了吧,不要为难婢子。”魏姑姑端着药的手很稳,“婢子是为了什么派出来给少夫人,少夫人难道这就忘了?”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那件事! 原来,原来,刚才自己的那一出戏,不仅将丘漓月骗过去了,一同陷进去的还有这魏姑姑。 “速度真快,这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本来就心情不好,加之看到魏红玉这如临大敌严谨慎重的模样,谢梵烟不由得讽道。 “是,这也是淑妃娘娘的意思,为了使这件事万无一失,请少夫人谅解。” “我谅解她,誰谅解我?就因为她的孩子,所以要我放弃自己的孩子么?”谢梵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陡然提高了声音。 可是看到魏红玉眼里的愧疚和不忍之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去倒了吧,我和世子爷岂是不知事的罔顾大局的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是为了气丘漓月的,难道你没看见世子爷衣衫都很整齐么?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魏姑姑看着谢梵烟,还是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开口,可是手里端药的碗依然很稳。 “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能圆满的结束,因为老夫人许诺了我很优厚的条件。”谢梵烟声音冷了许多,眼神丝毫不躲避,“所以,倒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情 迷 这一章会被修改成一个大章节,所以请明天刷新看。 “你是说因为有人故意和你为难的缘故,你才做错事的?”谢梵烟挑眉,“是谁,又是为什么,这院子里这么多丫鬟,偏要与你为难?” 雪茹垂头,“因为婢子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上次,上次一个姐姐来问我是不是以前服侍的梁国公府的三奶奶,又怎么来并蒂苑伺候,婢子就把实情说了,上次三奶奶让我来王府,但是婢子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三少爷付青彤手里,然后她们便集体欺侮婢子,说婢子的诸般不是。” 谢梵烟原本初闻这个消息的义愤慢慢平息了下去,露出关切的脸上重新收起所有表情,变成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凉了几分,“你是说,你的卖身契还在梁国公府付青彤手上?” “是,婢子不敢欺瞒少夫人。” “那为何不早早与我说?我好替你去索来。” “婢子不敢麻烦夫人,梁国公府想来也是忘记了婢子的存在,婢子只希望能好好伺候着夫人,不愿再回去。” “他们真的忘记了你的存在?” 雪茹有些奇怪谢梵烟为何不再问方才的事,反而抓着这件事问个不停,想想自己的打算,还是硬着头皮道:“只要婢子不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好,以前梁国公府也有丫头逃的,逃掉的要么就远走高飞,要么,要么就会被打杀死,婢子只要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好。” 谢梵烟笑了,笑声很凉。“这怎么行,若是有一日你忽然失踪了,那岂不是梁国公府干的事了?我岂不是还要去梁国公府要人,毕竟,你与我一番情分,我不会坐视你被打杀而死的。与其那时候与梁国公府交恶,不如我现在就替你索回来。” 雪茹愣了片刻。忙道。“婢子真的不愿麻烦少夫人,少夫人莫要为婢子的事情忧心。” 谢梵烟看着雪茹,看着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服侍自己的丫鬟。 可是忽然看得有些不清楚。 雪茹的卖身契一直在自己手里,从未变过,在自己被陷害要收拾去家庙的那个清晨,就被自己当着雪茹的面烧了。 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雪茹就是自由的了。 这件事只有自己与雪茹清楚。 现在,雪茹心里。另一个清楚这件事的人“死”了,所以就以为可以随便欺骗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 究竟有什么打算? 难道是想有一日找机会离开,真正自由? 这也是自己以前期盼过和祝福过的事情,可是现在。自己不再是梁国公府家庙那个自身难保的三奶奶,凭着如今的身份,替雪茹安排后日后的事情并不难。这也是自己心里考虑过的,要被刘老夫人安排假死之前。替雪茹谋一个更好的出路,找个靠得住的人托付后半身。 这些安排谢梵烟确信会比雪茹自己一个人在外流落居无定所的自由要好得多。 “我当初直接带你到并蒂苑伺候,是以为煜儿走前都安排好了你,将你的卖身契烧了,所以你没有这些负累,可以自由随意一些,等你伺候一段日子,我也会为你寻一个好出路,只是现在看来煜儿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雪茹想起三奶奶谢梵煜,心里一酸,忙摇头,“三奶奶很周到,她不是不周到的人,只是婢子不愿,婢子想一直伺候三奶奶。” 就为了这一句话,谢梵烟心中的隐怒都消散了。 婢子想一直伺候三奶奶。 这句话雪茹那时候也在拼命哭着和自己喊。 自己还是将她的卖身契烧了,雪茹一点欢喜都没有,只是悲伤的哭泣。 若非给自己去送信,家庙她定是要陪的。 “好孩子,你起来。”谢梵烟再忍不住,温声说道,还将手递过去。 雪茹迟疑了片刻,还是抓着谢梵烟的手起身,到谢梵烟身边。 “煜儿身边的人,就你和雪瑛最贴她的心,雪瑛现在有了归宿,煜儿她这一去,心里定放心不下的是一个你,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安排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受饥寒,受贫穷,你就安心呆在我身边,卖身契的事情,不论如何,我都会替你处理好,你不必挂心。” 谢梵烟以为雪茹是为了有一日逃离这里,自由自在的去生活,她愿意,这未尝不好,只是她孤身一人,谢梵烟放不下心。 雪茹点头,视线并不与谢梵烟相对,只是应了一声好。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欺瞒自己,强行揭穿只会影响二人的情分,谢梵烟叹口气,罢了,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这个丫头了。 “并蒂苑哪个丫鬟欺侮你,你告诉我。”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可是雪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虽然说不上是哪里不妥,可就是原本打算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还是等下次时机吧。 还有卖身契的事情……若是少夫人真的去找梁国公府要可怎么办? 雪茹心里纷乱如麻,草草应道,“这件事情真的不用少夫人,让婢子自己处理就好,婢子在王府在并蒂苑刚开始立足,若是仰仗少夫人,只怕日后更会让别人不喜,若是婢子处理不好,一定来找少夫人主持公道。” 也是这个理,今天该说的话都说的明白,她应该知道怎么做,而在人际上,只能让脂容脂玉多帮衬着看看,自己也无能为力。 “好吧,既然这样,你先下去吧,平日手脚勤快一些,不要总是在大家做事的时候你歇着,脂容脂玉让你歇息,是怕你心里难过或者身子劳累,可是总是这样给你特殊也不好,毕竟如今并蒂苑不像从前。只你们三个玩玩闹闹怎么样都可以,现在这么多丫鬟,若是脂容脂玉总是在你的事上失了公允,那这并蒂苑可就要乱了。”谢梵烟也有些疲惫,轻声但还是认真的对雪茹嘱咐。 “是婢子以前考虑不周,婢子知错了。”雪茹再次屈身行礼。 谢梵烟对她挥挥手,雪茹便倒退着走到门口。出去了。 今日脑海里零零总总。倒映着不少事情,谢梵烟是真的有些累了,心里一时惦记着陈菁菁。一时又细细想着雪茹的变化,正想闭眼歇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门口唤脂容进来。“你派个伶俐的小丫头快去菁菁小姐那边说一声,焕颜丹我不要。让她日日佩戴着便好,日后我有需要可以问她借,但是剖开这样暴殄天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脂容答应了,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退下另行吩咐去了。 谢梵烟这才安心的躺在了床榻上,闭上疲惫的双眼。 一觉睡起来,谢梵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懒懒的合上眼睛。习惯性的叫道:“脂容,脂玉,给我接杯水来。” 很快传来取杯子倒水的声音,然后一盏茶端到床榻边。 “夫人请用。” 谢梵烟原本还不想睁开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果然看到陈瑾瑜含笑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谢梵烟猛地坐起身子。 “我不该在这里么?这可是我与夫人的屋子。”陈瑾瑜看到谢梵烟鬓乱钗斜,衣带宽松,那瘦削的肩头几乎撑不起衣衫,滑落在肩,露出半个抹胸,刚睡醒的惺忪睡眼还带着朦胧的湿意,和一丝慵懒,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口干,看谢梵烟并不接水,便自己先喝了一口。 “你什么人,给我接的水自己倒是喝起来。”谢梵烟见到不满的抗议,更觉得嗓子干得很,抢过杯子一饮而尽,水温刚好,十分止渴,喝完了,才将杯子重递回去。 陈瑾瑜笑了笑,转身将杯子放回去,“还要么?” “不敢劳烦大驾。”谢梵烟瞪着眼睛。 “已经劳烦了。”陈瑾瑜将杯子放下,坐回到床边,“夫人说该怎么补偿为夫?” 谢梵烟警惕的看了一眼陈瑾瑜,下意识的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那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提前不知道是你。” 小小的人满脸戒备的样子,倒十分有趣,陈瑾瑜忽然上前,连被子一同将谢梵烟拥在怀里,只是抱着,说道“好瘦,不是让那几个大夫给你调理了么,怎么还这么瘦。是不是你没有按时吃药。” 谢梵烟被拥住,脑袋一下子炸开一般空白,想挣脱又不敢,只能努力放松着身子,强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药我可是每天都喝的。” 陈瑾瑜蹙蹙眉头,“是不是你每天想的心事太多了?有些事,可以交给为夫的,你太累。” “我哪来的事情可以去想,唯一想的就是如今我马上就要犯得这条欺君之罪了。” 陈瑾瑜默了默,不做声,嗅到怀里人淡淡的香味,忽然有一种冲动。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陈瑾瑜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谢梵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出在哪里?”身子挣了挣,想要挣脱这份怀抱,陈瑾瑜的双臂却坚定无比。 “一定是夫人你缺少为夫滋养的缘故。夫人是不是也这样觉得?”陈瑾瑜说着,将自己的身子压在谢梵烟身上,这可真难受啊,守着娇妻睡觉,虽然自己的自制力算的上极强,可是对丘漓月尚不觉如何,谢容玉却总能勾起自己身子最原始的**。 两个人的心结按说也算打开了,她心中无人,祖母也默认之前说的包括自己调查的结果都是祖母的意思,可是两个人还未踏过那一步。 他不想逼她,只是多次暗示,希望她主动,可是她不知道是真笨还是装傻,愣是给自己充木头人。 算起来,除了新婚那段甜蜜恩爱的日子后,她忽然对自己冷淡,自己也堵着一口气,当真好久没尝过这具身子的味道了。 当真是,省甚是想念。 这是什么浑话,谢梵烟有些羞恼,粉拳砸在压在自己身子上的男人身上,“才不是,才不是,你快起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娇唇娇艳粉嫩,陈瑾瑜竟不由之主的啄了上去。 谢梵烟心里一阵慌乱,身子被压在陈瑾瑜身下,嘴唇也被他轻轻咬着,该怎么办?怎么拒绝?用什么理由拒绝? 推开他,然后呢,怎么说? 身为夫妻不行夫妻之事,要用什么理由来坐实? 同床共枕多时,二人始终没迈出那一步,他不强求,自己最初的担心倒慢慢淡了,现在呢,现在他明显是忍耐不住,难道就要他一直这样憋着?从此只做一个假夫妻? 他会同意么? 月华居!丘漓月!对了,还有丘漓月,让他去找丘漓月! 装作吃醋的样子,让他去找丘漓月。 这样一来自己顶多背一个善妒的名声,可这个跟要与陈瑾瑜发生的事情相比,似乎不值得十分去在乎。 那一瞬间谢梵烟心内一下子亮堂起来,捶着陈瑾瑜道:“你去找丘漓月去,快去找丘漓月,别找我!你陪了她那么久,冷落我,我可不要再伺候你。” 陈瑾瑜闻言,动作停了停,却并不起身,看着谢梵烟,眼神却是柔和清亮的,“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吃醋?” “吃醋也分场合,这样的时刻吃醋,可是有些扫兴哦。”陈瑾瑜兴致未泯,舔了舔谢梵烟任君采撷般娇艳的唇,嘴边调笑的笑意深了深。 “不过,为夫喜欢,夫人吃醋,代表在乎。”陈瑾瑜凑在谢梵烟耳边,呢喃低语,“可是夫人误会为夫了,我接漓月进府,是为了便于照顾她,日后还会找个良人托付她终身,因为我对不起她,可是我对她可什么都没做哦。我是个好人,负不起的责任,我不会去犯错。” 谢梵烟脑袋迷迷糊糊的,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和丘漓月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要将丘漓月完璧的送给别人? 为什么? 那丘漓月以前总是在自己面前炫耀是怎么回事,语气里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恩爱的细节。 该去相信谁? 可很快,谢梵烟就不再纠结相信谁的问题了,因为陈瑾瑜已经将裹着自己的被子拉开,一同钻进来,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个人身子紧紧相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争人 “都看我做什么?这是王府的好事!该赏的赏,该庆祝的庆祝,咱们王府要好好热闹几天!”刘老夫人大声说道,“我长康王府满门忠烈,这将军之位难道还会接不得么?瑾瑜,你接给他们看,有谁想看我们王府的笑话?有谁敢看我们王府的笑话!今日我们领了旨,堂堂正正的庆祝,不就是个尉字军么,难道还会拖垮我们长康王府的好名声?” “祖母英明。”陈瑾瑜首先应道,满脸欢快愉悦,并无一丝烦忧。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脸上难得的浮起了担忧,但很快泯去,赶在慕容氏之前应道:“媳妇这就去安排。” 这是李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愿意主动接手王府的内务。 慕容氏看了一眼王妃李氏,到底是咽下了将要说出口的话,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道圣旨完全出乎了长康王府众人的意料,当然,除了始作俑者陈瑾瑜。 虽然刘老夫人始终在心里权衡不出皇帝这道旨意究竟对王府是褒是贬,可为了表示对这道旨意,对皇帝,对这个职位的尊重和欢喜,依然给京城各府下了帖子,定在三天后大宴宾客。 而在这一日,对府里上下丫鬟嬷嬷小厮们来说,是没有好坏的权衡的,每个人都极其高兴,因为在李氏的安排下,府里伺候的人都有封赏,过年没有用完的金裸子银裸子,都打赏了出去,府里伺候的人就跟过年一样高兴,都知道府里的世子爷有了好前程。 不再是个王府世子爷这个空壳了。 刘老夫人却有些坐不住,看着欢欣的气氛。脸色却始终好不起来,焦急的在屋内等待着,接了圣旨,她就让陈瑾瑜亲自去长公主府去递帖子,皇上的态度就是长公主的态度,也许从中可以看出些什么。 这道圣旨究竟是福是祸? 听说陈瑾瑜进来,刘老夫人更是坐不住了。王府上下都压在这具渐渐老去的身躯上。什么事都不能不多想几个弯弯,老夫人等人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给长公主府递过去的帖子怎么说?” “长公主亲自说会让嘉和公主来。”陈瑾瑜一面解开外袍。许是外面跑的有些热了,额头出了些细汗。 “哦,没有别的表示?” 别的表示么,陈瑾瑜不动声色的笑了。自然是有的,自己那日见过太后的事情并未瞒过长公主。长公主亲自见了自己,话里话外都是淡淡的威胁和逼迫。 可是现在,还是不要吓到祖母了。 祖母老了,总以为守住王府现在的太平就够了。不愿与长公主争锋。 可是王府曾经的荣耀,再也一去不复返,这是陈瑾瑜不愿意看到的。 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英雄的血脉。祖父老了争不过长公主,父亲心死宁愿去游玩寄情山水。自己呢,自己是要退避还是接过重担迎上去? “除了恭喜的话没有别的表示,只是让我带好尉字军。” “居然会让嘉和公主来,一般的筵席她可不屑于应付,嘉和正式场合里也只在上次顾家老不死的寿宴上出现了那么一次。这说明长公主对我们王府很重视啊。” 不过重视分很多种,要看是好的还是坏的。 也许是想你死,毕竟人心难测。 “祖母,你不要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陈瑾瑜宽慰着刘老夫人,“皇上的旨意未必就是坏的,或许真的是想试试孙儿的能力也未必,毕竟祖父当年辅佐先帝,忠心耿耿朝中上下谁人不知,或许皇上是少了左右臂膀,才想任用孙儿呢。” 若是这样就好了呢,自己何必担心,还是年轻好的,想的事情浅,倒是自在。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不过皇上为何会忽然下这个旨意,之前没有与你通一点气?” “天心难测,孙儿也是措手不及。”陈瑾瑜垂眸,敛下神色。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刘老夫人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忧心忡忡的挥挥手,“罢了,你也下去吧,准备准备接下来的事情。尉字军,可不是那么容易带的,回头多读读你祖父写下的心得,他是个粗人,但写下的东西都是再宝贵不过的经验之谈,别人不屑一顾,倒是去追捧那顾家老不死的笔墨,真是没眼力劲儿的家伙们,殊不知有多少都是从你祖父这窥伺剽窃的。” “是,孙子明白。”陈瑾瑜笑一笑,应下了。 --=====☆★======☆★=====花梵烟====☆★======★☆======-- 并蒂苑内,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谢梵烟有些头疼的看着冷着脸坐在那里的陈锦和,这家伙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这身上的血腥气和煞气连谢梵烟都感受得到,只觉得瘆的慌。 “三日之期已到,我来接阿梦回去,叨扰了长嫂这么久,也是锦和的错。”陈锦和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 “跟你说了多少遍,阿梦我要了,怎么,你非要和你长嫂争一个暗卫?我跟你大哥都说好了,回头再给你选一个得力的,阿梦喜欢跟着我,我也喜欢这丫头,你回去吧。” “她是我的人,我一手培养的手下,她还有很多任务需要去做,不能给长嫂,若是长嫂真的喜欢,我倒是可以给长嫂送几个更贴心手脚利索的人来伺候。”陈锦和语气冷淡,很坚决的不答应。 “任务,还任务!她的身子都废了!你还想给她安排什么任务?我现在日日叫给我看脉的那几个大夫给阿梦调理身子,三天眼见她精神状况才好了些,吃饭也能多吃几口,你又要带回去继续折腾?那是个活生生的人,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你究竟有什么任务要去做的,直接给我说,我给你派人去做,阿梦别想再跟你走!”一听到陈锦和不反省自身,还口口声声的要给阿梦分配任务,谢梵烟终于恼怒了,拍着桌子站起来喝道。 “长嫂息怒。笛梦是我们王府的暗卫。做错事情理应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长嫂不该去心疼她。”陈锦和道:“只是以前我的方式或许有些过激。我保证再不会伤害她的身体。”说着沉默了一瞬,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她肯乖乖听话。” “听话?你是想要一个听话的人偶?你让她往西她往西你就给她一块糖哄着,你让她往西她往东你就赏她一顿鞭子?”谢梵烟气极反笑。 “长嫂不要忘了,笛梦是我们王府的暗卫。听话是一个暗卫首先必须要做到的事情。”陈锦和一点不被谢梵烟的怒气感染,整个人在那里周围的气场似乎都冷冽血腥了几分。虽然只是不急不躁的在争辩,可是就是让人感觉出心底发寒。 对陈瑾瑜这个弟弟,谢梵烟心内也是有几分忌惮的,可是想到阿梦。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争取。 “好,我回头就与你大哥说,把阿梦的卖身契拿来。我当着你的面烧了,烧了一了百了。她不用听你的话,我就好好让她呆在我身边养病,将来等着我选个踏实能干的老实人,八抬大轿把她嫁了,我就不信好好的人非要给你去作践的不成人形,还有没有天理了。”谢梵烟也是分毫不让。 陈锦和闻言,却是冷笑了一下,“长嫂是不是气糊涂了,哦,对,我也听人说过“一孕傻三年”只是没想到长嫂还没生呢,就已经傻了,王府的暗卫都是自愿留在王府的,她们没有卖身契在王府,有的只是全家老少的性命和全部能被王府掌握的一切,阿梦一日为暗卫,终身为暗卫,长嫂怕是管不了她的去留了,既然祖母将她给了我,那她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陈锦和也是耗尽他的耐心了。 “你居然在这般和你长嫂说话!”谢梵烟听到被出言讥讽,忍不住怒道,“并蒂苑不欢迎你,你出去!” “我也不想多留在这里,我是来带我的人走的,若是长嫂你执意不从,那我便来强的了!”陈锦和站起身子,浑身的气场让谢梵烟心里生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这是哪来的魔鬼啊,简直就是魔鬼啊,老天真是没道理让沾了这么多血腥的人还活在这里啊,赶紧降一道雷吧,劈死他吧。 阿梦就算不是受了那么多刑罚,被这戾气折磨的也会一身病痛吧。 不过这只是气场上不占优势,只能在内心狂贬的无奈之举,看陈锦和要来硬的,谢梵烟不由得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如果陈锦和真的如自己所料,对阿梦有一丝在意的话。 或许就真的有那么一线的希望。 “好,你既然执意要带走阿梦,我便让你见几个人,如果见了他们,你良心上还过得去,我便不阻拦你带阿梦走。” 听到“良心”两个字,陈锦和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点头道:“好,长嫂便让人来,我见一见就是,不过无论长嫂请来谁,都被想改变我的主意。” “脂容,你去让人将这几日给阿梦诊过脉息的大夫请来,也让锦和少爷听听结果!” 脂容在屋内,正在安慰着在一旁害怕得不得了的阿梦,听到少夫人呼唤,忙应声走出去。 陈锦和看着脂容走出来的地方,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脂容怕小丫头不得力耽误时间,自己亲自去将大夫请来,陈锦和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谢梵烟随意指了一个大夫,脸对着陈锦和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们将笛梦小姐的身子情况给锦和少爷说一说。” 被指中的那个大夫忙将笛梦身子的情况说了,原本身子虽然问题严重,但也并非不可救药,但谢梵烟提前打过招呼,让几位大夫往严重里说了。 陈锦和只是听着,不过脸色却是越来越冰冷。 直到听到:“若不能及时救治,解开心结,只怕将抑郁而终不久于人世。”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拂袖而起:“长嫂这是哪里找来的庸医,简直胡言乱语!” 那位大夫也似乎觉得自己说过头了,讪笑着垂下头,另两个大夫得到谢梵烟眼神的暗示,忙又胡诌了满篇中医理论去佐证方才同行说的话,陈锦和听不懂,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这些大夫别说你一个不认识,祖母专门请来给我照顾脉象的,难道还能是庸医不成,陈锦和你若是真的以为阿梦还能由着你的性子随意折腾那真的是太乐观了,阿梦这身子快废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好好的丫头就这么被你整的香消玉殒,所以今日你带不走阿梦。” 过犹不及,差不多就行了,看着几个大夫满嘴胡言乱语,谢梵烟忍不住打断,板着脸严肃的对陈锦和说道。 陈锦和不理会谢梵烟的话,而是转头对大夫道:“治当然是要治的,你直接告诉爷要怎么治,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难道笛梦真的就要死了?还有几天可以活?” 谢梵烟闻言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再针对自己了,这样总可以了吧,陈锦和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笛梦死,所以会放手吧。 谁知却听到陈锦和继续道:“明日开始你们给少夫人这里看完脉,便去毓秀苑,爷重重有赏,让你们给笛梦小姐治病,治不好你们前程就此断送,治得好想要什么也都会赏你们什么。” 说完又对目瞪口呆的谢梵烟道:“长嫂一片好心,锦和替阿梦心领了,只是这丫头福气薄,怕是担不起少夫人的好,少夫人还是让锦和将她带走,她的心结在我这里,在毓秀苑,只有跟着我回去才能得到最好的救治,少夫人心善,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梦死吧。” 当然不会! 谢梵烟无语,这皮球怎么踢来踢去还到了自己这里。这张嘴一开口当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简直是不可理喻! --=====☆★======☆★=====花梵烟====☆★======★☆======-- 烟在这里求一下票票,谢谢啦,晚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妥协 谢梵烟终于失去继续和陈锦和虚与委蛇扯淡的心情了,直接拂袖赶人:“好了,我并蒂苑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还是请吧,笛梦我留定了,现在就去让人跟老夫人打招呼说这件事,我就不信,现在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未来王府的继承人,难道连要下一个暗卫的权力都没有?” 陈锦和冷笑,瞥了一眼方才脂容走出来的那个地方,开口道:“长嫂这样未免强人所难,不如我们让阿梦决定,毕竟是她的事,由她决定自己的去留如何?” 谢梵烟略一思索,点头颔首,是阿梦自己请求留下的,她自然会选择留在并蒂苑,若是能让陈锦和死心,便由阿梦出来说清楚吧。 “这样也好,脂玉雪茹,你们扶阿梦出来,阿梦过来莫要怕,好好跟锦和少爷说你的决定。” 阿梦在脂玉和雪茹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才一现身,便吸引住了陈锦和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 “阿梦,过来,跟我回去,你的身子我会让大夫给你看着调理。”陈锦和向笛梦伸出手,眼里含了一丝压迫,和期待。 笛梦只是扫了一眼陈锦和便垂下眼,又抬头看向谢梵烟,谢梵烟对笛梦鼓励的点点头。 笛梦又垂下眸子,在距离陈锦和还有数十步的地方停下,没有去看伸向自己的那只手,而是端端正正的对陈锦和行了一个大礼:“锦和少爷,阿梦愿意留在并蒂苑,阿梦是真心喜欢这里,希望锦和少爷能看在阿梦以前为您办了许多事情的情面上成全阿梦。” 陈锦和缩回了自己的手,反背在身后。又拿出来,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眼睛凝向笛梦,嘴边的冷笑慢慢扩大。 “笛梦,我想给你留几分情面,你为何不愿意给自己脸面,若真的只是一个暗卫。我自然争不过少夫人。因此你便以为你可以逃脱我了么?” “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另一个身份。” “笛梦,你是我的侍妾。我的通房,在我娶了正室之后我的后院永远有你一个位置,因为你早就是爷的女人了,你忘了么?” “我陈锦和的女人。只有我玩腻了将你扔下,你还妄想离开我。是不是异想天开?” 笛梦的脸色在陈锦和一字一句中慢慢变色,成了惨白一片,连嘴唇的颜色几乎都要失去。 身子晃了两下,摇摇欲坠。脂玉担忧的去扶,笛梦却摇摇头推开,自己平复下心情。站稳了脚跟,又坚定的看向陈锦和。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陈锦和道:“锦和少爷,阿梦不做你后院的女人,阿梦的确**于你,但那是你强迫于我,非你情我愿,因此在阿梦心中,那是不作数的,你不必给阿梦名分,阿梦也不愿要这个名分,阿梦生死都是王府的暗卫,现在愿意誓死效忠少夫人,希望锦和少爷不要再逼迫阿梦,算是全了以往相识一场的情分,阿梦自认过去没有对不起锦和少爷,虽然锦和少爷您不曾这样认为,但那些都过去了,阿梦俯仰不愧,希望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陈锦和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显示出心绪的不平,但语气出奇的冷静,看着笛梦,忽然大笑出声:“有趣,有趣,千方百计的爬上了爷的床,现在还给爷往欲擒故纵!收起你这一套吧笛梦,这几日爷十分想你,忽然觉得爷床上有你这么一个东西给暖床也十分不错,所以,现在立刻跟爷回去,爷不计较你方才的话,否则,你不要爷逼迫,爷偏要逼迫,你小小暗卫,能奈我何?还是说你心里原本就希望我强迫你,就像是那日,强了你的身子一样?最后你还不是一样乖乖享受?”最后一句话是陈锦和几步走到笛梦面前,掐着笛梦的下巴在她耳边说的。 不过谢梵烟还是听得清楚,不由得怒道:“陈锦和你简直放肆!这是并蒂苑不是你的毓秀苑,要是发疯去你的毓秀苑发疯去,堂堂王府少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太有失体统!” 陈锦和已经拉着笛梦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笛梦忽然笑了,笑声很凉,很大,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陈锦和蹙起眉头停下脚步,看向笛梦,笛梦笑道:“今日才知,以前的痴心妄想如何可笑,对锦和少爷您来说笛梦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笛梦却不愿再去自取其辱,锦和少爷对笛梦大恩,笛梦自认已经偿还清楚,如今笛梦对您只有了恨,锦和少爷,一定要带阿梦回去,那就带阿梦回去好了。” 谢梵烟心莫名的一慌,下意识的往笛梦那边疾走了几步,终究晚了,眼看阿梦竟从袖中抽出一个匕首,一只手还被陈锦和死死抓着,另一只手甩开匕首的刀鞘,便将匕首往自己的小腹扎去。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耳边只有脂玉和雪茹惊惶的尖叫声。 谢梵烟叫都来不及叫,伸出手要去阻止,却差些跌倒,幸亏身后的魏姑姑稳稳的扶住,而笛梦那边却来不及阻止。 然后,只是一瞬,笛梦的匕首就被打落在地,笛梦本人也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是陈锦和,陈锦和眼疾手快一面打落了笛梦的匕首,一面将笛梦重重扔在地上,谢梵烟吁了口气,骤然的心跳加速慢慢的平复下去。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走?”陈锦和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笛梦,缓缓问道,语气冰冷的几乎不带半分感情。 “是。”笛梦原本手脚筋就是被挑断重续的,现在被大力仍在地上,一时半会竟起不来身,但还是倔强的抬头回答。 “好,好,你很好。”陈锦和也笑,笑着一步步后退,“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从此你笛梦生死都与我陈锦和无一丝关系,你要在这里,便在这里吧。”说完,再不看地上的人,转身决然离去。 “还有,那晚上我是被人打晕抬上了少爷的床。是被人害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笛梦在陈锦和背后用力的喊道。 陈锦和的身影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依然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撂下一句话。 谢梵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坐回到椅子上,而笛梦已经被脂玉和雪茹扶起来,也坐到谢梵烟身边了。 “你这傻丫头。这是在做什么,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谢梵烟不由得嗔责道。“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笛梦用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力气的手吃力的拿起匕首,将它抚了抚,擦拭掉方才的灰尘,表情珍惜。又收回在怀里。 “让少夫人受惊了,是阿梦的不是,阿梦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说完还笑了笑,笑容里有许久不见的俏皮之色。 谢梵烟能感觉到阿梦心情的放松。也是为她欣慰不少,多余计较的话也不再多说,好歹是将这个丫头留下了,并且比想象中的,还是没有彻底与陈锦和撕破脸。 看来是赚了。 谢梵烟脸上又笑眯眯的了。 --=====☆★======☆★=====花梵烟====☆★======★☆======-- 当晚,王府内众人在老夫人的晔林园子里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贺宴,除了长康王还游历在外,每个人都到了。 虽然每个人心底都沉沉的,尉迟府上被抄,阖府上下未能幸免,而王府呢,立下的功劳不比尉迟任波小,结果会不会反而更悲惨。 谁都不清楚。 尉字军到了王府手里,究竟是不是来自皇室的一个警告? 只是表面看来,这到底是一件好事,每个人依旧轮流来给陈瑾瑜敬酒,陈瑾瑜皆含笑一饮而尽。 显得意气风发,丝毫没有一丝负累。 谢梵烟略略看了一眼陈锦和的脸色,见其举止言谈如常,心里微微放心。 晚上,悦琳悦然服侍陈瑾瑜上床,陈瑾瑜喝了很多,很快入睡了。 有了白天的经历,谢梵烟精神十分紧张,确定陈瑾瑜睡着了以后,这才脱下袜靴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还是躺在床上的感觉最舒服啊。 今日倒真的发生了不少事,陈瑾瑜竟然被提成了将军,手下还有一支军队。 真厉害。 可是这厉害完全不能与长公主相比吧。 谢梵烟模模糊糊的想着,朦胧的睡去。 第二日,并蒂苑还残存着不曾消散的喜悦。 “咱们世子爷成将军了呢。” “可不是么,听说咱们府上以前的老王爷也是将军,比那尉迟任波还厉害。” “昨个儿赏的钱可真多,比平日的打赏都要丰厚些。” “那肯定啊,咱们府上的世子爷可是被封为将军了呐。”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 脂容脂玉也难得的没有制止她们嚼舌,反而还跟着一起笑起来。 底下的人不知道上面的事,只知道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喜事。 陈瑾瑜大早就出去忙,中午才回来陪谢梵烟一起用午膳。 用过膳,陈瑾瑜看谢梵烟懒懒的打了呵欠犯困,不由得笑道:“瞧你这样子,也真是把自己当成孕妇了。” 谢梵烟白了他一眼,用眼神挑衅:“难道不是么?” 陈瑾瑜不禁失笑:“也只有这时候你把自己当个孕妇。”说着,忽然想起昨日谢梵烟的面红耳赤和未竟的事情,不由得起了调笑之心,“若不然,你真的给我怀一个孩子如何?我保证会把你伺候的好好的。” 谢梵烟皱眉,打掉陈瑾瑜伸过来的手,“你!”却说不出话来,身为“妻子”,的确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样的“天经地义”。 陈瑾瑜又凑近,“我怎么了?” “我们出去转转好么。”谢梵烟一下子困意全无,着实有些害怕与他单独相处了。 “出去转转?”陈瑾瑜站直身子,微微蹙了蹙眉,又展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道:“你跟蜀王很熟?” “啊?”谢梵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蜀王连煦。” “哦哦,他不就是上次救了我和菁菁那王爷嘛,虽然不熟,但也算相识。”谢梵烟恍然说道,有些奇怪陈瑾瑜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仅仅是相识么?”仅仅是相识你为什么会上他的马车。 陈瑾瑜想起的是上次的事,在酒楼看到谢梵烟上了蜀王连煦的马车。他们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交情了。 可是看到谢梵烟疑惑的表情,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好,你想出去玩,为夫自然要陪你。我们出府去玩。” “额。”谢梵烟其实只是想着两个人在府内转一转,只要让陈瑾瑜打消这个念头就好,可是没想到陈瑾瑜提出了要出府。 说起来,自己出过很多次府了,还真没和他一起出过,谢梵烟跃跃欲试的答应了。 不过很快,谢梵烟就后悔了。 陈瑾瑜只带着自己,两个人坐了一个轻巧的马车出府。 只有自己和陈瑾瑜两个人在马车上,一路要忍受陈瑾瑜的各种挑逗,而遇到自己嘴馋想吃的东西,陈瑾瑜却一律拒绝。 “那家豆腐花我上次吃过,很好吃的。” “露天的,太脏。”陈瑾瑜只是轻轻看了一眼。 “这个糕点是老字号了,味道很好,我下去买几盒吧,也给我的丫鬟们带几盒。” “门面太小,进不去。”陈瑾瑜瞟了一眼就拒绝。 “呀,你看那糖人!这种糖人最好吃了。” “那是骗小孩子的。” 谢梵烟:“……” “那我们出来是做什么,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谢梵烟气呼呼的说道。 “转街啊。”陈瑾瑜悠然的回答道,一面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向外面。 “在马车上有什么好转的!” 谢梵烟气结,百无聊赖的也掀开帘子,又兴奋起来,“哎,哎,你看那边,那边好多人好热闹的样子,总可以去看看热闹吧。” “太吵。” “不去看还不如回去呢!出来就是和你坐马车的,又不是没坐过!” 陈瑾瑜无奈的看着自己妻子,只能点头,“好,好,我们去看看热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弟 “那我们出来是做什么,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谢梵烟气呼呼的说道。 “转街啊。”陈瑾瑜悠然的回答道,一面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向外面。 “在马车上有什么好转的!” 谢梵烟气结,百无聊赖的也掀开帘子,又兴奋起来,“哎,哎,你看那边,那边好多人好热闹的样子,总可以去看看热闹吧。” “太吵。”陈瑾瑜想也不想的就回绝道。 “不去看还不如回去呢!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看的,出来就是和你坐马车,马车我又不是没坐过!赶紧吩咐车夫,我要回府!”谢梵烟越说越是生气。 陈瑾瑜无奈的看着自己妻子,只能点头,“好,好,我们去看看热闹。”说罢便吩咐车夫在这里停下。 陈瑾瑜看向谢梵烟的眼里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而谢梵烟已经不由得欢呼起来,“终于可以下马车了,知不知道我都快坐的晕吐了。” “好啦,你慢点。”陈瑾瑜才吩咐车夫停下,谢梵烟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出府的次数越多,谢梵烟越是喜欢府外烟火人间的感觉。 似乎在这里能找到更真实的自己,比起王府内一景一物的精雕细琢,外面有更生动美丽的气息,生机勃勃的让谢梵烟沉迷。 拉着陈瑾瑜的手往那热闹的人群走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里面传来的却不是普通卖艺耍杂技之类的热闹声音,反而却是沉闷的*撞击的声音。 待慢慢走近,谢梵烟看到里面情景,这才被吓了一跳。 原来里面竟然在打人! 一个颇为秀气书生模样的人正掀起袖子狠狠的拳打脚踢场中的一个赤膊大汉。那大汉站得笔直闷闷忍着一声不吭,场中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大笑。 这是怎么了?这里的人都疯了么? 谢梵烟心里有些愤怒,便要喊人来抓场中那打人的书生,却看到场中那书生停止了手下动作,歇了歇,又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拿出了钱袋,倒出了一些铜钱扔给场中另一个赤膊大汉。一面擦着汗。一面说了一声:“真是痛快!”然后慢慢趔趄的走出了场子外围,显然是用力过度后的虚脱。 那另一个赤膊大汉收下了钱,便对周围人拱手朗声道:“我兄弟二人为异乡客。今日路遇贵地,无法解决温饱,只能出来卖艺,兄弟没有别的本事。吃苦吃大的孩子只会挨打,各位看官心中若有不忿之火不平之气。皆可来找我这兄弟发泄,给钱就打,打不还手,钱大家看着给。给钱就打,绝不还手啊。但规矩有二:一不打脸部及要害,二不能使用工具。各位看官尽管来发泄。绝对痛快。” 谢梵烟一愣,继而惊异的看向陈瑾瑜。眸子里都是不可置信。这算什么,让弟弟挨打挣钱么?天下竟然有这么狠心的哥哥! 再看向刚才挨打的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眸子清亮但里面毫无内容,只是跟着哥哥的视线看着场中人,没有期待也没有气愤。 “这个哥哥太可恶了!我们去报官吧。”谢梵烟在陈瑾瑜耳边悄声说道。 陈瑾瑜好看的笑了笑,将谢梵烟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放在身后,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看向场内。并不回答谢梵烟的话。 谢梵烟看得不到回应,开始有些愤懑,后来一想也是,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报官又能怎么解决呢,说不定还会断了这两兄弟的求生之路。 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道罢了,谢梵烟叹口气,只能继续做一个看客看下去。 很快又上去一个看起来衣饰华丽的男子,先从自己的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统统扔进了那个做哥哥的大汉面前撑开的布袋里,然后二话不说的上前就是给那挨打的弟弟肚子一拳。 那弟弟脸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鼓起浑身的肌肉,继续默默挨打。 一下又一下,拳打又脚踢,场内只剩下*相互碰撞的沉闷的声音,还有间隙不时传来的围着看热闹的人欢呼的声音,“打得好!” “继续,继续。” “打他肚子,他好像不知道疼,狠狠打他。” “过瘾,真过瘾哈哈。” 周围的冷漠又带着十分热切的声音却几乎冻僵了谢梵烟的心,谢梵烟看着周围残忍的笑容,听着一声声带着狠劲儿的笑语入耳,这两对兄弟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儿,这么无奈的卖艺之举竟然会获得这么多人的欢喜和赞赏! “我们走吧。我不愿意看了。”谢梵烟被握在陈瑾瑜手里的手动了一动。 陈瑾瑜将那只手握得更紧,眼睛依然看向场内,笑一笑:“急什么,难得看着热闹,多看一会儿。”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残忍的人!别人挨打有什么好看的!”谢梵烟的火气被陈瑾瑜勾起来,压低了声音叫道。 “乖。”陈瑾瑜抚了抚谢梵烟的头发,“听话,我们继续看下去。” “那你看着,我去马车上。”谢梵烟赌气道,说着就要抽出手离开。 陈瑾瑜却温柔的将谢梵烟搂在怀里,然后用一只手蒙住谢梵烟的眼睛,“傻丫头,不愿意看就不看了,但你在这里陪陪我。” 谢梵烟才要反驳,却听到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谢梵烟心里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是那个弟弟被打出事儿了?谢梵烟忙拉下陈瑾瑜遮住自己眼睛的手。 却见原来场上又走上去一个人,一身墨色衣衫,手里赫然惦着一锭银子。 一锭银子,分量不轻,一笔不小的数目。 难怪会有这么多倒抽冷气的声音,场中人的眼里更加炽热了几分。 看向那对兄弟的目光竟透着几分嫉妒。 仿佛挨打挣钱多么容易不劳而获一般。 那当哥哥的却有些忌惮,并不像对刚才几个人一般立刻收下这银子。而是赔着笑,“这位爷,我们兄弟俩不过做个卖艺的活计,收不下这么大数目的钱。” “收下就是,这钱也不是白给你们的,这笔生意做完你们很需要它去续命。”那个墨色衣衫的男子开口,语气有些冷冽和阴森。 “续命?爷开玩笑了。这给谁续命去啊。”那做哥哥的依然赔笑。并不去拿银子。 “给你弟弟续命!”墨色衣衫男子语气一冷,银子便要强行往那做哥哥的怀里塞。 做哥哥的大汉忽然错开步子,将布袋一收。竟以一种诡异的身法飘离了那墨色衣衫的男子,谢梵烟正要惊呼,却见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只是平平凡凡的上前走了两步,就将赤膊大汉逼停。 一双手缓缓伸出。上面是一锭银子。 做哥哥的脸色一变,再没有了那讨好的笑容。而是咬牙道:“这位客人,这艺我们不卖了!”说完便回头要拉着自己弟弟走。 那弟弟脸上也再不是面无表情,而是带了一丝慎重,跟着哥哥也要走。 “这艺你们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我钱都掏出来了,怎么。难道你们以为你们还走得掉?”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忽然笑了。 “这位爷,为何非要找到我们兄弟。我们兄弟二人也不过是个糊口饭的。”做哥哥的大汉脸上多了一丝恳求。 “为什么找上你们。”那墨色衣衫的男子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阴冷,“因为我今日心情不好,正好看到有人愿意挨打,便想来打人。” “那真不巧,我们现在不愿意挨打了。”做哥哥的大汉连忙说道。 “不愿意也得把爷这个生意做了再说。”说完那大汉忽然一跃而起,将银子掷在做哥哥的大汉身上,不偏不倚落在他胸前,趁着那大汉下意识的去抓身上银子的空隙,身影已经绕在弟弟身后,一拳挥出。 那弟弟不再像之前那般硬抗,魁梧的身躯倒是灵巧的躲开,一拳落空。 不过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另一拳就已经到了眼前。 “这位兄弟!”做哥哥的几个跃步,挡在了弟弟面前,格挡下了那来势汹汹的一拳,然后抱拳对那墨色衣衫的男子道:“这艺我们卖,这生意我们接,不过我弟弟他累了,不如由我来挨打,让你发泄如何?” 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哈哈”大笑,“好,那你可是要站好了。” “哥,不要,我受得住的。” 做哥哥的大汉笑了笑,不说话,却是站直了身子,慢慢鼓起身上的肌肉。 墨色衣衫的男子站到那大汉面前,轻轻挥了挥拳头,只是一拳,那大汉却立刻被打翻在地,甚至还呕了一口血。 “啧啧,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不怎么经得住打啊。” “是呀,看起来也挺结实,结果还不如这个弟弟。” “还是别让他挨打了,让他弟弟上吧。” “会不会是这个做哥哥的舍不得银子,想独吞了,所以才替换他弟弟的。” “有这个可能。” “被你这一说看起来还真的像是。” 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无关紧要的谈论着这一场盛世的小热闹。 毕竟打不在他们身上,痛也不能感同身受。 只有那个做弟弟的,忽然虎目含泪,眼见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已经下去了三拳,而哥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这个男人,底子很深,拳拳都伤在要害,偏偏不会一拳毙命,这哥哥对弟弟还是很爱护的。”陈瑾瑜悄悄的给谢梵烟解释道。 谢梵烟瞪大眼睛。“难道这哥哥是在替弟弟挨打?不会吧,之前那么多下怎么不去自己挨着,反而让弟弟顶。” “你懂什么,那么多下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哪能和这个行家比。” “那这个哥哥太可怜了。”谢梵烟又道,“你能不能去帮帮这个哥哥?” “帮?我怎么帮,你夫君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陈瑾瑜笑着晃晃脑袋。 谢梵烟低下头有些垂头丧气,却见陈瑾瑜忽然又是一笑,“不过你如果叫我一声好相公,也许你夫君我身边有人深藏不露哦。”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谢梵烟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有些焦躁,“你看,那大汉快被打死了!” 陈瑾瑜安抚的拍了拍谢梵烟的肩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马车上的车夫,那车夫会意,领命,忽然上台分开了二人。 弟弟守在奄奄一息的哥哥身边,那墨色衣衫的男子皱眉看着场上的不速之客。 “咦,那不是你的车夫么?”谢梵烟看清楚场上的变化后,不由得诧异的叫唤出声。 “车夫,这么厉害的车夫?”有人听见,立刻议论纷纷。 那场上的男子也听见了,眉头皱的更深。 “你是什么人,怎么要耽误别人做生意?”男子倒是会先发制人。 “你再打下去,只怕做的不是卖艺的生意,而是给棺材铺的老板送生意了。”这车夫倒也幽默,颇会说话。 “哼,多管闲事。”墨色衣衫的男子冷笑一声,但终于是有些忌惮,“罢了,今日便罢了,不过是看到有人愿意挨打不由得来凑凑热闹,谁知道对这热闹感兴趣的人还不少。”说着,拍拍手,转身大步离开了热闹的人群,离开了相依的兄弟。 陈瑾瑜这才带着谢梵烟慢慢靠近那对兄弟,蹲下身子给做哥哥的看了一眼伤势,然后道:“还好,他并非有意取你的命,所以你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快去医馆看医生吧。”那马车车夫给那大汉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退回到陈瑾瑜身边。 那哥哥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弟弟眼泪氤氲在眼眶,给陈瑾瑜行了一个大礼:“恩公,他不是有意要留哥哥一命,而是不想让哥哥那么快的被打死,若不是两位恩公出手相救,哥哥今日定是难以存活,我赵大勇给两位恩公行大礼了,日后但凡两位恩公有所差遣,赵大勇别的没有,莽命一条,任凭二位恩公驱使!” 说着便扶起自己的哥哥,一步步的拖着步子离开,想要给哥哥找个医馆治病。 陈瑾瑜忽然道:“你们两位来京城有没有什么打算?” 弟弟停下了脚步。 “既然这么会挨打,那么打人的工夫自然也不会差,不是说任我差遣么,那给你哥哥治好病,便来尉字军大营找我吧。”说完随手解下自己的玉佩扔过去,那弟弟连忙接过。 “这是信物。”陈瑾瑜笑一笑,对两个人挥挥手。“快去吧,不过要来找我可是要做好思想准备的,军队里,生死无常,并且,最容不下懦夫!”(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乞丐 “既然这么会挨打,那么打人的工夫自然也不会差,不是说任我差遣么,那给你哥哥治好病,便来尉字军大营找我吧。”说完随手解下自己的玉佩扔过去,那弟弟连忙接过。 “这是信物。”陈瑾瑜笑一笑,对两个人挥挥手。“快去吧,不过要来找我可是要做好思想准备的,军队里,生死无常,并且,最容不下懦夫!” 谢梵烟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感慨,原以为陈瑾瑜是出于同情和怜悯才去帮助这对兄弟的,原来是出于招揽的目的。 也是,他如今手下有尉字军,自然不能不多考虑考虑,可是谢梵烟总是想着一个如果,若是他手下没有尉字军,今日还会不会和自己看下去,看下去之后还会不会出手相助? 想得深了,脸上便没有了高兴的神色。 “你想什么呢?怎么,这样你不开心?”陈瑾瑜注意到谢梵烟绷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问道。 “没有,没想什么,只是叹息这对兄弟有些可怜罢了。”谢梵烟仰起头来努力笑了笑。 陈瑾瑜不以为然的掐了掐谢梵烟的脸,继续拥着谢梵烟向前走去,一面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同情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谢梵烟心内“咯噔”一声,不敢再说,怕露出异常。 但心内到底有几分不平之意,上了马车后还是不由自主的问:“难道我以前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么?” 陈瑾瑜闻言一怔,随口道:“无情倒也未必,但足够冷漠。”说着眼神忽然认真起来,凝视着谢梵烟,“还是现在的样子最好。让我知道你的一嗔一喜所为何事,便不会平白的多许多猜忌。” “在我面前,你可以将喜怒形于色。” 谢梵烟闻言,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去看陈瑾瑜的目光,说道:“想要你我二人坦诚相待。你也要有能够让人坦诚相待的能力和本事。只要我对你坦白,可是你呢,对我隐瞒又有多少?只许你对我隐瞒种种。却不允许我隐藏心事,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陈瑾瑜听了,一时竟无法反驳。细思自己,的确没有对自己的妻如实相告。虽然并非刻意隐瞒,总以为外面的事自己打理就好不需要女人插手,还有丘漓月的事,她心里也一定存了不少误会吧。虽然前面是刻意赌气不去解释,可是到底是瞒了她。 说来说去,自己原来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难怪她不肯信任自己。 若不是这次淑妃姐姐的那件大事让自己重回并蒂苑。想来自己还是会继续对妻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吧。 陈瑾瑜心里骤然升出一阵类似惘然的情绪。氤氲在心里,仿佛心里的某一部分在悲痛的哀鸣,仿佛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妻,陈瑾瑜又摇摇头,打消掉那些模糊的念头,她还在,还在这里,还可以被自己去珍惜,自己还没有失去她。 陈瑾瑜拉起谢梵烟的手,郑重其事道:“我答应你,我日后绝不隐藏我的任何事,嗯,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的。”说完,想起与丘漓月晚上的约定,又补充道:“从今晚开始。” 看着陈瑾瑜认真的表情,谢梵烟心里蓦地涌上一阵又酸又喜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眶有些发酸,继续扭头掀起帘子看窗外,嘴边轻轻逸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好。” 随后陈瑾瑜又带着谢梵烟去了一个很出名的酒馆吃了几样特色的小菜,什么炭炙羊肉,三烧羊筋之类的,鲜嫩可口,并不带任何膻味,谢梵烟重新放下心事,吃得眉开眼笑,想着下次一定要带着脂容脂玉两个丫头还有雪茹一起来吃,嗯,陈菁菁似乎也是个嘴馋的,还有阿月,阿梦,一个个细细数下来,谢梵烟愈是开心。 有可以去在意的,可以去分享的人,当真是件幸运的事情。 可是,心里有一处始终是阳光照耀不透的地方,那里密密麻麻存储着无数悲伤,都是关于自己姐姐的。 姐姐她若是活着,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可是姐姐纵然活着,也不会去选择这些让人快乐的事情,她将自己逼得太紧。 或许,姐姐没有那么懂事,自己再懂事一些,也许姐妹俩就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局。 自己失了身子依附,姐姐失去了魂魄。 在许多时候谢梵烟也弄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亦或是一具行尸走肉,亦或只是一缕魂魄。 但是现在拥有的一切,尚在唇边留有余香的美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的让人无法质疑这一切,甚至谢梵烟在想自己是不是其实真的一直是姐姐这个身份,只是做了一场大梦,用妹妹那个身份做了一场梦,所以醒来才会这样颠倒不清。 “想什么呢,傻姑娘。”陈瑾瑜看谢梵烟吃饭都能走神,不由得笑着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谢梵烟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骤然头上被敲,猛然回神,竟然觉出片刻的恍惚来。 难道自己一直是姐姐? 自己不会是疯了吧! 看着谢梵烟没有焦距的看着自己,陈瑾瑜也被吓一跳,又屈指扣手去敲她的头:“哎,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吃个饭吃傻了吧?” “没傻,我可能疯了。”谢梵烟喃喃道。 “你说什么呢?”谢梵烟低语的声音太小,陈瑾瑜没有立刻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谢梵烟摇着头,又拿起竹箸,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我刚才说胡话呢。” 胡话,糊涂的话。 谢梵烟用力的嚼着嘴里的菜。自己脑袋一定是糊涂了。 用了膳,二人又在马车上绕着城走了一圈,这才回府,谢梵烟心里沉甸甸压得都是心事,所以倒没有再和陈瑾瑜因为没有尽兴而耍脾气。 王府门口,却又是吵闹闹的围了几个人。 谢梵烟刚被陈瑾瑜扶下马车,那马夫就立刻上前喝了一声:“世子爷少夫人回府了。你们还在这里吵吵嚷嚷做什么?” 那三两个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谢梵烟看过去,都穿的是王府的衣裳,应当是守门的侍卫吧。 几个侍卫上前给陈瑾瑜和谢梵烟见礼。陈瑾瑜略一点头,便道,“怎么回事?这样吵。” “回世子爷,是这个乞丐。这些日子一直守着王府,开始我们也给他了吃的。他吃完却不肯走,后来我们又给了他银子让他走,他银子照拿,却非赖在这里说要讨口酒。方才二夫人出门看到。说在王府门口看着不雅,让我们给他找个去处,我们不得已这才想强行将人带走。惊扰了世子爷和少夫人,请恕罪。” 这侍卫看起来是个伶俐的。两下就将事情说清了。 谢梵烟上前看了一眼方才被人围在墙角的人,果然是个头发乱蓬蓬的乞丐,便道:“这有何难,他要酒便给他酒,他要肉就给他肉,酒足饭饱,他自然就走了。” “可是。”这侍卫有些为难,“不是我们不愿意给,是我们也要不来酒的,私下买酒我们也要受罚,这也是府里的规定。” 谢梵烟了然点头,自然不能让一群醉醺醺的人守门。 “迂腐,迂腐,自己小气还有这么多借口,这位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如赏我一瓶酒喝?”那乞丐竟然摇摇晃晃的站到了谢梵烟面前,嬉皮笑脸的伸手要酒。 “好大的胆子。”几个侍卫一齐喝道。 那乞丐却是丝毫不慌不乱,反倒是围着谢梵烟走了一圈,原本嬉笑的神情居然慢慢收起,打量了谢梵烟两遍,嘴边开始叫道:“奇怪,奇怪,这夫人不该是个死人么?” 这真是乱了!几个侍卫听到他对少夫人不敬,都从刀鞘拔出了手里的刀。 就知道不该对这个奇奇怪怪脏兮兮还没有礼貌的乞丐心软! 陈瑾瑜也变了脸色,上前一步护住谢梵烟,大声呵斥道:“这可是喝酒喝得脑子糊涂了?还不快拉下去。” 陈瑾瑜的车夫亲自上前就箍住了乞丐的胳膊。 谢梵烟心里却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快停手!”然后不顾周围人包括陈瑾瑜在内的惊异的目光,走向那个乞丐,惨白着脸道:“走,我请你喝酒。” “我小老儿平日只喝活人的酒,死人的酒却是不喝的。”那乞丐竟然摇头,直勾勾的看向谢梵烟,“这位夫人不如把生辰八字给小老儿吧,小老儿可以给被夫人测测八字。” 陈瑾瑜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恐慌来,下意识的拉住谢梵烟,想带她回家,谢梵烟却不理会,着了迷一般的上前,表情迷惘。 因为谁都不知道谢梵烟此时内心的无可名状的惊恐,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无处遁形,却偏偏想要去试探,他还知道多少。 谢梵烟走近那乞丐,报出了姐姐的生辰八字。 “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那老乞丐掐指算了一算,摇头道,“不过却有枯木逢春柳暗花明之兆,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奇怪的命格,分明是死人,你说,死人是怎么枯木逢春呢?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谢梵烟喃喃的跟着那乞丐念了一句,“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人间为何留不住!” 谢梵烟的眼里染了几许疯狂,忽然几步走到那乞丐身边,用手大力的拉住乞丐,竟然也不嫌脏嫌臭,就声嘶力竭的问道:“你说,你说,人间为何留不住?” 那老乞丐也不惊慌,只是看向谢梵烟的目光忽然有了几分怜悯,“此命格人不由己但由天,天道无情,这位夫人放手吧。” “我不放手!”谢梵烟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骤然而升起,“你告诉我为什么,还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是为什么?” 陈瑾瑜没想到谢梵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忙上前拉到:“阿玉,阿玉,别这样,他不过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罢了,不要信他。”说着,忽然想起上次谢梵烟饮毒酒自尽的事情,难道现在她的失态失常是因为那件事? 想着,心里愧疚了几分,那时候自己没有好好的关心谢梵烟,才导致她有了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阿玉,我们回去,乖,我们回去,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人间留得住你,不是已经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了吗?你看你现在好好的,以后也会一直好好的,最不好的已经过去了。” 谢梵烟摇头,“不,没有过去,人间留住的是我,可惜留不住的却是她啊,是她啊。你的妻子啊!绝处逢生的那人也是我,不是你的妻子啊!” “你说什么傻话呢。”陈瑾瑜将失控的谢梵烟紧紧禁锢在怀里,掩饰住心里的惊慌,温声安慰道:“你就是我的妻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妻子。你还活着,你还在,知道么,不要执念于过去了,过去都是我不好,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别激动阿玉,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几个侍卫也是愣在原地,半晌不敢动,没想到乞丐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会引起少夫人这么大的反应,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可是不管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情况都对自己一方很不利,就是他们看到了主子们失控失态的一面,这对主子来说最为丢人,而对他们来说却是丢命的事情啊。 谢梵烟兀自挣扎的要去找那乞丐,那乞丐却已经走了,只是远远的留下一句话,“这位夫人,若是日后有缘相见,我一定带你去找我的师父,我的师父他很厉害的,说不定可以帮你解答心中之惑,而若是没有这缘分,夫人也不要自苦了,人间谁人不苦,却都是人人自苦,也是孽啊。” “你站住,你站住!”谢梵烟想要奔过去,“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啊,人间留不住的,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爱否 谢梵烟的问话却是得不到任何回答了,老乞丐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像那日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看到姐姐影影绰绰的身影一般,似乎永远也追不上,等一醒来,自己却成了姐姐。 “你站住,你站住!”谢梵烟不甘心的叫道。 耳边只是陈瑾瑜一遍遍的,“阿玉,阿玉,醒醒,快醒醒。” 阿玉,阿煜。 谢梵烟眼前忽然发黑,软软的晕倒在陈瑾瑜的怀里。 看到谢梵烟晕了过去,陈瑾瑜心里一急,便抱着怀里的人要进府回并蒂苑,只是走前不忘叮嘱了一遍那些侍卫:“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你们都知道王府的规矩。” 那些侍卫们忙唯唯诺诺的应声:“是。” 所幸王府是占据了独立的街道,街道平日冷清,门前并未有闲人逗留,陈瑾瑜抱着谢梵烟匆匆的回到了并蒂苑。 才吩咐下去请大夫来给谢梵烟诊治,谢梵烟便悠悠醒转过来。 一醒来,谢梵烟看到的是并蒂苑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螺钿敞厅床,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的花草翎毛,挂着紫纱幔帐,锦带银钩。 似乎自己一直就在这样的床榻上安眠,然后之前遇到的人听到的话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不能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当做是一场梦。谢梵烟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向满目关心的陈瑾瑜,问道:“方才的那个乞丐呢?” “他走了,说了混话难道还不走么,也只有夫人你会相信那些胡言乱语。”陈瑾瑜温声安抚,声音里充满着蛊惑意味的镇静。 “我要见他。你帮帮我好么?我想要见他。”谢梵烟哀求着陈瑾瑜,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见那个乞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望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只是他真的想见他,还有他口中的那个师父。 也许那个师父真的是当世异人,一眼能看出自己的异样,也许他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看清自己的人。到底是精魅还是是鬼怪。到底是魂还是人,连自己都说不清。 她需要一个人看透她,指点她。 谢梵烟心里忽然涌出这类似疯狂和绝望的执拗来。 “你为什么想见他?”陈瑾瑜不语。然后让满脸担忧的脂容脂玉先下去,自己坐到谢梵烟的面前,认真的问道。 “告诉我,你今日为什么会这样失控。这很不像你。”陈瑾瑜斟酌着字句,“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 有什么都能告诉你么? “你以前有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谢梵烟忽然问道。 “以前?”陈瑾瑜有些诧异谢梵烟的问话,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以前我总以为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所以我也不敢问。我怕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不愿听到的实话,那样我们夫妻的情缘就尽了。”说完陈瑾瑜又愧疚的握住谢梵烟的手。“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有难言之隐的,阿玉。你都告诉我好么,你得罪了谁,是谁把你折磨成这样子的?你说你那日不是自己饮毒酒,那究竟是谁要害你?都告诉我好么?” 谢梵烟笑了笑,“既然以前你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说着,又盯住了陈瑾瑜,“你到底爱不爱你的妻子?” 爱不爱你的妻子?为何不直接说爱不爱她呢。 这问话有些奇怪,不过陈瑾瑜还是飞快的回答:“自然爱你,你是我的妻啊,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说完,语气温柔了许多,道:“你知道么,我以前总是在想,我娶作妻的那个女人,无论是谁,我都会对她用尽耐心和宠爱,要做一对真正相爱和谐的夫妻,曾无数次发誓要对自己的妻好,最后是我没有做到,我退缩了,我以为你心中有人,所以十分生气难过,以为这辈子与你只能是表面夫妻了,所以我搬出去,还给你清净和自由,我生怕打扰到你,你再对我提出和离的请求,我从没想过要放你离开我,阿玉。” 这般深情的告白,谢梵烟的目光却更凄迷了许多,涩声道:“原来,原来,你是因为我是你的妻才会爱,而不是爱我本身,是啊,或许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从未了解过,更未发现我值得爱的地方,你爱我如妻,也仅仅是因为我是你妻啊。”这些话谢梵烟想也未想的说出口,这一刻她脑海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付青彤的身影,而是满满的苦涩和难过,心中的话宣泄而出,情感与这具身体的那缕残魂同源而生,如出一辙。 “所以,这个位置若不是我,是任何一个人,这身体里的魂魄不是我,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爱的吧。不论是谁,只要她的身份是你的妻。”说着,满心的苦涩通过泪水宣泄而出。 陈瑾瑜看谢梵烟情绪激动,不忍心打断,只是慢慢拍着谢梵烟肩膀,温柔的安抚,内心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是自己的妻,自己当然会爱。 她这是掉哪门子的眼泪? “陈瑾瑜,你不爱我,你这不是爱,爱不是为了爱才爱,爱只是爱。”最后,谢梵烟慢慢说出这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里揪心的一痛。 这样的痛让谢梵烟恍然觉悟,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对这个并不十分相干的人投入这么大的感情,为什么他会引起自己情绪的激动?想着,谢梵烟闭上了嘴巴,慢慢平息内心的激动。心里却更加不安起来。 “傻瓜。”看谢梵烟安静下来,陈瑾瑜才说道:“你这般激动却是为何,不是白白的难为自己的身子么,我无论因为什么爱你都不重要啊,重要的只是我爱你。” 重要的只是我爱你。 你爱我。么? 谢梵烟摇着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慢慢的重新躺了下去,“你爱的是这个身份罢了,你连我还是不是你以前的妻都不知道。陈瑾瑜,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是不是以前的妻? 好像还真的有些变了,可是再变。也还是那人不是么? 还是在怪自己不够关心她吧。 陈瑾瑜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却又无从辩解,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好累,想歇一歇。你能过去把屏风拉上么,或者你先出去。”谢梵烟转过身子,背对着陈瑾瑜道。 陈瑾瑜微微发怔,好像这些日子两个人相处自在了许多。都用不到那个遮挡彼此视线的屏风了,难道莫名其妙的。又要回到最初的距离吗? “好,你先歇一歇,我出去。”陈瑾瑜为谢梵烟拉严实了被子,又看了一眼裹在锦被里的瘦瘦薄薄的身子。转身出去,又带上了门。 晚膳时分谢梵烟还没有起来,陈瑾瑜独自用了晚膳。然后想起昨日丘漓月说的话,又放下了碗筷换上衣服去了月华居。 本来一颗心被谢梵烟弄得不上不下。十分不安,可是陈瑾瑜还是需要去月华居跟丘漓月说清楚一些事情。 早就想好了,必须要说的。 对于丘漓月,毕竟有一份责任和一份愧疚怜悯在。 纤纤素素早就按照丘漓月的吩咐守在门口,看到陈瑾瑜十分高兴。 “爷来了?”纤纤笑着上前迎过去,她以前也是伺候陈瑾瑜的丫鬟,地位虽然不及悦然悦琳,可陈瑾瑜待下十分宽和,和丫鬟也处的融洽,因此纤纤自觉对陈瑾瑜有一份熟悉。 “嗯。”陈瑾瑜淡淡的应了一声,“你们都出来了,你们姨娘呢?” “姨娘她在等爷呢,等不到爷刚还在婢子们面前唠叨个不停,婢子们为了耳朵清净,便干脆出来躲躲,迎接姨娘。”纤纤带着几分调笑说道。 素素也在一旁笑。 陈瑾瑜却没有被她们的笑意感染,只是略略“嗯。”了几声,便随纤纤到了屋门口。 “爷您进去吧,怕是姨娘不愿意看到我们呢,爷这么久没来,可要多陪陪我们姨娘。”纤纤笑着推了一把陈瑾瑜,陈瑾瑜苦笑着看了一眼这个大胆的丫头,还是没说话进了门。 丘漓月早从窗外便看到了陈瑾瑜,此时已经迎在门口,又怕太殷切着了痕迹,终于还是选择坐在桌前,手忙脚乱的给陈瑾瑜倒了一杯茶,却在陈瑾瑜进来的那一刻,不由得举起茶杯送到了自己嘴边。 只是根本没碰到嘴唇,还是放下了茶盏,起身当做忽然的发现,惊喜道:“爷,您来了?” “答应你的,我自然会来。”陈瑾瑜纵容又宠溺的对丘漓月笑了笑,一面脱下外袍一面道:“可是用过晚膳?” “想着爷还没来,便没有用,打算跟爷一起吃,以前总一个人吃,只能这样想想,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爷可不能拒绝。”说完便笑着朝窗外喊着纤纤、素素让她们摆膳。 “我是吃过了才来的,你若没吃,我再陪你用一些。” 谢梵烟走近那乞丐,报出了姐姐的生辰八字。 “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那老乞丐掐指算了一算,摇头道,“不过却有枯木逢春柳暗花明之兆,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奇怪的命格,分明是死人,你说,死人是怎么枯木逢春呢?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谢梵烟喃喃的跟着那乞丐念了一句,“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人间为何留不住!” 谢梵烟的眼里染了几许疯狂,忽然几步走到那乞丐身边,用手大力的拉住乞丐,竟然也不嫌脏嫌臭,就声嘶力竭的问道:“你说,你说,人间为何留不住?” 那老乞丐也不惊慌,只是看向谢梵烟的目光忽然有了几分怜悯,“此命格人不由己但由天,天道无情,这位夫人放手吧。” “我不放手!”谢梵烟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骤然而升起,“你告诉我为什么,还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是为什么?” 陈瑾瑜没想到谢梵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忙上前拉到:“阿玉,阿玉,别这样,他不过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罢了,不要信他。”说着,忽然想起上次谢梵烟饮毒酒自尽的事情,难道现在她的失态失常是因为那件事? 想着,心里愧疚了几分,那时候自己没有好好的关心谢梵烟,才导致她有了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阿玉,我们回去,乖,我们回去,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人间留得住你,不是已经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了吗?你看你现在好好的,以后也会一直好好的,最不好的已经过去了。” 谢梵烟摇头,“不,没有过去,人间留住的是我,可惜留不住的却是她啊,是她啊。你的妻子啊!绝处逢生的那人也是我,不是你的妻子啊!” “你说什么傻话呢。”陈瑾瑜将失控的谢梵烟紧紧禁锢在怀里,掩饰住心里的惊慌,温声安慰道:“你就是我的妻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妻子。你还活着,你还在,知道么,不要执念于过去了,过去都是我不好,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别激动阿玉,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几个侍卫也是愣在原地,半晌不敢动,没想到乞丐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会引起少夫人这么大的反应,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可是不管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情况都对自己一方很不利,就是他们看到了主子们失控失态的一面,这对主子来说最为丢人,而对他们来说却是丢命的事情啊。 谢梵烟兀自挣扎的要去找那乞丐,那乞丐却已经走了,只是远远的留下一句话,“这位夫人,若是日后有缘相见,我一定带你去找我的师父,我的师父他很厉害的,说不定可以帮你解答心中之惑,而若是没有这缘分,夫人也不要自苦了,人间谁人不苦,却都是人人自苦,也是孽啊。” “你站住,你站住!”谢梵烟想要奔过去,“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啊,人间留不住的,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啊?”(未完待续) ps:防盗章节,稍后便改,可以稍等再订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朝醉 “难得有今日,漓月愿祝世子爷和少夫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言不由衷的祝福,丘漓月含笑喝下了满杯的酒,酒精的辛辣味呛的丘漓月咳嗽起来。 “瞧你,根本不能喝酒,这是在逞什么能。”陈瑾瑜忙给丘漓月倒了杯水递过去,丘漓月接过杯子,却是看向陈瑾瑜面前的酒杯。 “好,好,我喝。不会赖掉的。”陈瑾瑜笑了,端起酒杯。 丘漓月看着陈瑾瑜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泪水忽然一下子就涌出来,大滴大滴。 “这是怎么了,你又哭什么。”陈瑾瑜看到,有些无奈,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总是突然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爷,若是漓月做了错事,爷会不会原谅漓月?”美眸含泪,里面是真的悲伤。 “漓月,傻丫头,我早就说过,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你做错了事,有我给你担着。”最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谢梵烟瘦瘦的身子,“只要不要伤害到少夫人就是。” 丘漓月笑了,笑容里有许多破碎凌乱的光影。 “若是我伤害了少夫人呢,爷,你会怎么处置漓月?” “说这样的傻话做什么。”烛光摇晃,灯芯有些不稳,陈瑾瑜才发觉天暗了下去,但是屋内的灯光似乎有些不足,一会儿该让纤纤进来多点几盏灯,又看着烛光下的美人泪眼,若说丝毫不被触动,却也是假的。“你怎么会伤害少夫人呢,今后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了。”语气里有几分怜意。 “是啊,漓月怎么会去伤害少夫人。”丘漓月垂眸,目光里的凉意如寒冬坚冰下的流水。“漓月随口说的,爷不要怪罪。” 陈瑾瑜不忍看她垂泪,想要安慰几句,可是隐隐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明明脱下了外袍,屋内的温度也并不高,至少自己以前一直呆的好好的。可是此时却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热的让人心情烦躁,而感官却格外敏感,丘漓月身上的幽香侵入陈瑾瑜的感知。并且越来越扩散。 “爷,不说这些了,咱们吃些东西。” 丘漓月很快再次抬起头来,目光隐去所有情绪。拿起银箸为陈瑾瑜布菜,“爷虽然吃过了。可是好歹也陪我再吃些。” “恩。”陈瑾瑜草草应了一声,也拿起银箸吃了两口,可是身上的燥热越来越严重,看着丘漓月单薄的衣衫。平日这房里是不通风的,因为害怕丘漓月经不得风,可是现在燥热难耐。陈瑾瑜也顾不得,便起身要去看窗。刚起来,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几乎没有站稳差些摔倒。 “爷小心一些,你要去哪里?”丘漓月忙上前要扶陈瑾瑜,陈瑾瑜却忽然不动了。 丘漓月看到陈瑾瑜眼里的那一抹赤红,心里也是一颤,没想到这药的效果竟然这般强大,有些畏惧,可是想起心里的决定,还是坚决的上前,将身子贴近了陈瑾瑜的,“爷怎么了?” 陈瑾瑜却一把推开丘漓月,“是你对么?漓月。” 丘漓月有些慌张,强作镇定,“爷在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漓月怎么了?” 陈瑾瑜笑了,一向在丘漓月面前都温婉如玉的公子陈瑾瑜,此时却骤然爆发出一阵暴戾之气,“人要自重,漓月,为何你要做这样的事?”说着上前,用力握住丘漓月的手腕,“漓月,我一直当你是个好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药?” “是,我是你的好姑娘,我一直都是,爷,你怎么了。”这么快被发现了么,丘漓月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忍着手腕的疼痛去靠近陈瑾瑜,如今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药力身上了。 陈瑾瑜看着丘漓月绝美的容颜,雪白的脖颈和单薄衣衫下包裹的美好曲线,手上的力道竟不自觉的少了几分,感觉自腹下冒出一阵邪火,几乎要将整个人覆灭。 “你既然这么想,我成全你。”陈瑾瑜猛然将丘漓月扑倒在地,桌椅被打翻凌乱一片,盛装食物的器皿落在厚厚的毯子上竟然未碎,只是食物的残羹染脏了两个人的衣衫,染脏了当初陈瑾瑜特地命人为丘漓月铺的毯子。 因为丘漓月畏寒的缘故。 陈瑾瑜只觉得要发了疯,身下人的容颜在他眼里不再能够引起往日的怜惜,反而有了疯狂发泄的冲动。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陈瑾瑜一面嘶哑着声音问道,一面疯狂的撕扯着丘漓月的衣衫,下体的**抵在丘漓月的身下,一下一下的拼命挤压着。 丘漓月有些怕了,身上的残羹,布帛碎裂的声音更让她有了羞耻的感觉,这是自己想要的么? 是的,这是不清醒的他,等他清醒了,又会对自己好好地,会对自己负一生的责任。 丘漓月咬牙,“爷,求你,别在这里,别在这里……”细碎的**逸出嘴巴,充满了痛苦的隐忍。 “不在这里你想去哪里?你还想选择么?”陈瑾瑜对着那雪白的脖颈一口咬下,留下两行齿痕,“你没有选择的,丘漓月!” 陈瑾瑜看着底下几乎半裸的女人,眼里赤色更深,掀起衣袍就想要直接发泄心中的**,脑海里却有了片刻的清明。 清楚的浮现出了自己离开并蒂苑前,躺在床榻上的那瘦瘦的身子。 她那么瘦,那么苦,自己曾经却不曾去理解过,不曾深入的了解过,反而对她误会重重。 已经够多误会了,和她之间,不敢再有更多的裂痕。 他对她说过,和丘漓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就什么都不该发生。 一念至此,陈瑾瑜停下了手里疯狂的动作,而是理了理衣衫,站起身子。 “爷。”丘漓月怯生生的睁开眼睛看着陈瑾瑜,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丘漓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难过。 一声娇吟婉转,让陈瑾瑜心神又是一荡,身体的**更加强烈,只觉得有什么要在身体里爆炸了一般。 欲火焚身,欲火焚身,陈瑾瑜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使劲咬了咬舌头。血腥的滋味慢慢在嘴里扩散开来。陈瑾瑜找回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再看丘漓月,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他想要离开这里。 “爷。爷你要去哪里?你这样憋着不难受吗?你会死的。爷。”看到陈瑾瑜的动作,丘漓月再不敢迟疑的上前拉住陈瑾瑜袖袍,她清楚药的药力,心里隐隐的恐惧和畏缩一下子全部抛在脑后。甚至最初的疯狂的念想也都暂且忘记了,只剩下单纯的对陈瑾瑜的关心。 陈瑾瑜冷冷的拂袖。用力的将丘漓月甩在地上,又咬了一下舌尖,血腥的味道伴随着疼痛,让陈瑾瑜暂时恢复了片刻清明。借着这短暂的清醒,陈瑾瑜快速的离开了这间房屋,离开了月华居。 丘漓月呆呆的看着陈瑾瑜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一阵发苦。一阵悲哀,一阵又是强烈的恨。 刚才自己真傻,他自然不会死的。 并蒂苑还有少夫人谢梵烟呢。 他就算如此,都不愿意碰自己,这分明就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嫌弃吧。 是,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皎洁如天上的明月,怎么会不嫌弃自己这个遭人玷污了的身子。 那药,听闻会让男人最后迷失本心,可是失去本心的他,还是不会要自己这具身子。 这样脏的她,如何能得到那个男人?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她是因为他才受了那些折辱啊。 那味药的名字,叫做“今朝醉”,自己一直收着,虽然不屑去用。 今朝醉,今朝醉,一朝醉醒,是不是会害怕清醒的时刻。 今朝醉,她看着陈瑾瑜喝下酒那那一刻,如堕入了梦魇,堕落成瘾,从此甘受骂名,只因他而欢。 他却舍弃了她。 丘漓月想的入神,跌坐在地上不曾站起,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看着庭院外面的皎皎月光,痴痴的笑了。 陈瑾瑜回到并蒂苑,一路奔回屋子。 谢梵烟这时候还在床上躺着,醒了,只是有些懒懒的,不愿动,依然躺着,忽然听到门被大力的撞开,然后外面像是雪茹的声音唤了一声“世子爷。”却被粗暴的喝了一声,“都滚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谢梵烟心里有些发虚,难道是陈瑾瑜他又出去喝酒了,在耍酒疯? 刚坐起身子,已经看到陈瑾瑜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直接往自己床榻方向来。等陈瑾瑜走近,还未来及问出一句,“你怎么了?”就看到陈瑾瑜一张嘴,有血沫从他嘴边喷出来。 谢梵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陈瑾瑜?你跟人打架去了?”说着忙从床上跳下去去扶陈瑾瑜,陈瑾瑜却抱着谢梵烟扑倒在床上。 “阿玉,阿玉,是你,快给我,快给我好么。” “你起来,起来!”谢梵烟觉得不妙,难道又喝醉酒了?闻到陈瑾瑜嘴里果然有一丝淡淡的酒味,可更多的却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你个混蛋,你又喝醉了来欺负我。” “没有,我没醉,我被下了药,不给我,我会死。”陈瑾瑜用最后的清醒解释道。 不给他,会死?? 谢梵烟愣了片刻。 “是漓月给我下的药,她叫我去她那里,我也想把话说清楚,可是她给我下了这药,我想着你,就回来了,你可得把我治好。” 下药! 治病! 不治会死! 谢梵烟觉得什么被颠覆了一般。 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陈瑾瑜身体的**,谢梵烟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丘漓月么,丘漓月么? “你去找丘漓月啊!” 可是这时候的陈瑾瑜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身下的人是对自己疯狂的唯一救赎。 谢梵烟想推开,力量却敌不过陈瑾瑜。 想大声的叫人,可是叫来人呢,他怎么办,把他捆起来,扔出去? 他会不会真的死了。 堂堂一个世子爷,在正妻的房里因为欲求不满而死。。想想也就恐怖。光舆论都可以压死自己了。 谢梵烟不由得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传说中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让皇帝死在她们床上,自己呢,若是宁死不从,这样子也差不多吧。 想着,谢梵烟竟然笑了一下,缓解了紧张的感觉,竟然也觉得没有那么突然和难以接受。 而这具身子,似乎比自己的内心更加迎合,甚至有种熟悉的错觉。 是错觉吧,还是那缕残魂的感情,越来越深刻浓烈了。 衣衫被褪下,谢梵烟闭上眼,不再挣扎。 到底身份是他的妻,为他做这件事,从最开始的极力抵触,现在似乎也慢慢说服了自己。 也其实似乎,真的没有什么。 真的其实没什么。 陈瑾瑜终于崩溃了全部理智,药力发作,从身下人中汲取无限温暖,那是自己此时疯狂的唯一救赎…… 鸳鸯枕上,巫山一梦,今朝醉兮,不问归路,紫色的幔帐垂下,无风,却又悠悠的翻转起来,似乎是谁一声叹息,是化解不开的无限忧伤。 一夜过去,陈瑾瑜不知索求了多少次,身上的药力慢慢减弱,神智渐渐恢复,看到怀里被折腾的昏昏沉沉睡去的人,心里又怜又爱,不由得将她拥在怀里,陈瑾瑜瞬间觉得无限满足,似乎心也在不断跳动,告诉自己此时的归属。 这般美妙滋味,如久旱逢甘露,化解了陈瑾瑜全部的焦渴。 第二日醒来,谢梵烟觉得浑身酸酸痛痛,想起昨晚的情事,竟不知该是何种态度去面对,有些羞涩又有些羞愧的不敢睁眼。 “你醒了?”可是声响到底是惊动了身边人,哪怕只是略略动了动身子,扑闪了扑闪睫毛。 “还装睡。”陈瑾瑜看谢容玉不理会自己,粉脸却是红了,觉得有趣,又有些爱怜,将她搂在怀里,温柔道:“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知道就好!大晚上的,居然中了那样的药,怎么不去找丘漓月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警告 “你还说。”身体和心灵都得到极大满足的陈瑾瑜,此时心情无限好,去捏身边人如瓷玉一般的鼻子,“还不是想着你,想着你,不愿让你误会,我真的跟漓月什么都没有有过,所以以后也不会有。” “我唯一有的,就是你了。” 听着这样类似温柔的话,谢梵烟的眼睛忽然一酸,连忙闭上。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人,我不是你的妻。 你唯一拥有的,不是那个你以为拥有的。 姐姐,姐姐,我竟然做了这样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可是,最让人歉疚的是。自己无论是内心深处还是这具身体的反应,都没有强烈的抵触。 紫色的幔帐又悠悠的翻转起来,拂过谢梵烟的脸,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哀怨的控诉。 “你怎么了。”陈瑾瑜终于察觉到谢梵烟似乎并不如自己一般的开心,或者说并不开心,心里的满足感又渐渐成了惶恐,生怕她不喜,生怕她怪罪。 那是一种对未知事物无法掌控的惶恐和无力感。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我再睡一会儿吧。对了,魏姑姑那里有汤,去问她要一晚我喝下。”谢梵烟面朝里的躺下。 “汤?”陈瑾瑜有些诧异,但随即恍悟,以为这就是妻不开心的原因,连忙道:“你不想喝可以不用喝的,相信我,若真的有了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谢梵烟却回头,语气坚定,“我愿意喝。心甘情愿,我答应了要完成这件事,这件事就不会在我手里出任何纰漏!” “好,好,别皱着眉头,我都听你的。”陈瑾瑜带着几分无可奈克看着自己的妻,原本欢好后难道不该是温柔倦懒缱绻多情。此刻不知为何。两个人的感觉又陌生遥远了几分。 看着谢梵烟终于安静的转过身子,陈瑾瑜心里一紧,伸出手臂将谢梵烟紧紧搂在怀里。“阿玉,关于漓月的事情,我也一直没和你说,是我的错。” “漓月。我一直是当她作属下的,我暗地里。在做一些事情,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经营着大昭国最大的消息脉络,是个很庞大的信息组织。而漓月,她以前是负责为我打探消息的属下。” “有一次,她为了替我去查探一件事情。背地里跟踪上了几个穷凶极恶的人,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平日很少遇到,漓月她遇见了那一次,不想错过,便留下了我们联系的暗号,然后自己孤身一人跟踪了去。” “等我看到暗号追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城,而她,她已经被那几个人发现,强行玷污了。” “我看到后无比愧疚,你说,如何能够不对她负责,不担着这照顾她的任务,她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跟我回府,过正常的一个女人该有的生活,因为这辈子她都无法嫁人了。我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她却因为了无生趣,自杀了许多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便答应让她以侍妾的身份进门,想着给她锦衣玉食,然后等她的心结慢慢解开,为她找个好人家将她嫁了。” “阿玉,你能明白我么?” 陈瑾瑜慢慢说着,语气轻柔,却发现谢梵烟早已悄无声息,呼吸平稳绵长,是睡着了么?陈瑾瑜微微一怔,继而苦笑,日上三竿,但还能这样拥着一人入睡,也该算是一种平安喜乐了吧。 谢梵烟原本还在认真听着,可是后来因为身体乏累,眼皮越来越重,竟渐渐的睡了过去,其实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陈瑾瑜中了那样的药还选择了回并蒂苑,不惜将自己的舌头咬出血,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心么? 可是,他的心,他的心啊,也非如顽石,对姐姐,对自己,也只是如妻。 过不去的始终是自己那道坎罢了。 二人又睡了许久,才起床,陈瑾瑜吩咐让魏姑姑来送药,魏姑姑沉默的将药端来,谢梵烟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又将手里的药碗还给魏姑姑,魏姑姑一言不发的离去,眼里有深深的愧色,这样寒凉的药,对女人的身子,到底不利。 两个人之间,自从那日后,似乎多了几分生分,再没有往日的热络和亲近。 因为不再是如从前的坦荡。 一个有愧,另一个纵不追究,可到底难放下。 与陈瑾瑜用了膳,陈瑾瑜又出门去了,谢梵烟坐着看书,脂容进来说晔林的红药来了,老夫人有请。 自从自己有了身子后,与刘老夫人彼此互不干扰,她免了自己的请安,自己也不愿上前去受冷遇,这些日子以来,老夫人是第一次请自己过去。 谢梵烟放下手里的书,换了件素雅些的衣服,便跟着等在外面的红药去了晔林。 晔林老夫人正在和颂风几个小丫鬟说笑,慈眉善目,笑的和蔼可亲。 看到谢梵烟进去,笑容顿住了,凝在脸上,对身边的丫鬟挥手,“你们先下去吧,都歇一歇去。” 几个丫鬟笑着告退了,经过谢梵烟,也都行了礼,只是礼数有些敷衍,都是没读过书的丫鬟,小户出身,对有些讲究反而看的更重。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陈瑾瑜一面嘶哑着声音问道,一面疯狂的撕扯着丘漓月的衣衫,下体的**抵在丘漓月的身下,一下一下的拼命挤压着。 丘漓月有些怕了,身上的残羹,布帛碎裂的声音更让她有了羞耻的感觉,这是自己想要的么? 是的,这是不清醒的他,等他清醒了,又会对自己好好地,会对自己负一生的责任。 丘漓月咬牙,“爷,求你,别在这里,别在这里……”细碎的**逸出嘴巴。充满了痛苦的隐忍。 “不在这里你想去哪里?你还想选择么?”陈瑾瑜对着那雪白的脖颈一口咬下,留下两行齿痕,“你没有选择的,丘漓月!” 陈瑾瑜看着底下几乎半裸的女人,眼里赤色更深,掀起衣袍就想要直接发泄心中的**,脑海里却有了片刻的清明。 清楚的浮现出了自己离开并蒂苑前。躺在床榻上的那瘦瘦的身子。 她那么瘦。那么苦,自己曾经却不曾去理解过,不曾深入的了解过。反而对她误会重重。 已经够多误会了,和她之间,不敢再有更多的裂痕。 他对她说过,和丘漓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就什么都不该发生。 一念至此。陈瑾瑜停下了手里疯狂的动作,而是理了理衣衫。站起身子。 “爷。”丘漓月怯生生的睁开眼睛看着陈瑾瑜,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丘漓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难过。 一声娇吟婉转。让陈瑾瑜心神又是一荡,身体的**更加强烈,只觉得有什么要在身体里爆炸了一般。 欲火焚身。欲火焚身,陈瑾瑜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使劲咬了咬舌头。血腥的滋味慢慢在嘴里扩散开来,陈瑾瑜找回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再看丘漓月,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他想要离开这里。 “爷,爷你要去哪里?你这样憋着不难受吗?你会死的。爷。”看到陈瑾瑜的动作,丘漓月再不敢迟疑的上前拉住陈瑾瑜袖袍,她清楚药的药力,心里隐隐的恐惧和畏缩一下子全部抛在脑后,甚至最初的疯狂的念想也都暂且忘记了,只剩下单纯的对陈瑾瑜的关心。 陈瑾瑜冷冷的拂袖,用力的将丘漓月甩在地上,又咬了一下舌尖,血腥的味道伴随着疼痛,让陈瑾瑜暂时恢复了片刻清明,借着这短暂的清醒,陈瑾瑜快速的离开了这间房屋,离开了月华居。 丘漓月呆呆的看着陈瑾瑜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一阵发苦,一阵悲哀,一阵又是强烈的恨。 刚才自己真傻,他自然不会死的。 并蒂苑还有少夫人谢梵烟呢。 他就算如此,都不愿意碰自己,这分明就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嫌弃吧。 是,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皎洁如天上的明月,怎么会不嫌弃自己这个遭人玷污了的身子。 那药,听闻会让男人最后迷失本心,可是失去本心的他,还是不会要自己这具身子。 这样脏的她,如何能得到那个男人?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她是因为他才受了那些折辱啊。 那味药的名字,叫做“今朝醉”,自己一直收着,虽然不屑去用。 今朝醉,今朝醉,一朝醉醒,是不是会害怕清醒的时刻。 今朝醉,她看着陈瑾瑜喝下酒那那一刻,如堕入了梦魇,堕落成瘾,从此甘受骂名,只因他而欢。 他却舍弃了她。 丘漓月想的入神,跌坐在地上不曾站起,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看着庭院外面的皎皎月光,痴痴的笑了。 陈瑾瑜回到并蒂苑,一路奔回屋子。 谢梵烟这时候还在床上躺着,醒了,只是有些懒懒的,不愿动,依然躺着,忽然听到门被大力的撞开,然后外面像是雪茹的声音唤了一声“世子爷。”却被粗暴的喝了一声,“都滚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谢梵烟心里有些发虚,难道是陈瑾瑜他又出去喝酒了,在耍酒疯? 刚坐起身子,已经看到陈瑾瑜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直接往自己床榻方向来。等陈瑾瑜走近,还未来及问出一句,“你怎么了?”就看到陈瑾瑜一张嘴,有血沫从他嘴边喷出来。 谢梵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陈瑾瑜?你跟人打架去了?”说着忙从床上跳下去去扶陈瑾瑜,陈瑾瑜却抱着谢梵烟扑倒在床上。 “阿玉,阿玉,是你,快给我,快给我好么。” “你起来,起来!”谢梵烟觉得不妙,难道又喝醉酒了?闻到陈瑾瑜嘴里果然有一丝淡淡的酒味,可更多的却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你个混蛋,你又喝醉了来欺负我。” “没有,我没醉,我被下了药,不给我,我会死。”陈瑾瑜用最后的清醒解释道。 不给他,会死?? 谢梵烟愣了片刻。 “是漓月给我下的药,她叫我去她那里,我也想把话说清楚,可是她给我下了这药,我想着你,就回来了,你可得把我治好。” 下药! 治病! 不治会死! 谢梵烟觉得什么被颠覆了一般。 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陈瑾瑜身体的**,谢梵烟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丘漓月么,丘漓月么? “你去找丘漓月啊!” 可是这时候的陈瑾瑜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身下的人是对自己疯狂的唯一救赎。 谢梵烟想推开,力量却敌不过陈瑾瑜。 想大声的叫人,可是叫来人呢,他怎么办,把他捆起来,扔出去? 他会不会真的死了。 堂堂一个世子爷,在正妻的房里因为欲求不满而死。。想想也就恐怖。光舆论都可以压死自己了。 谢梵烟不由得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传说中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让皇帝死在她们床上,自己呢,若是宁死不从,这样子也差不多吧。 想着,谢梵烟竟然笑了一下,缓解了紧张的感觉,竟然也觉得没有那么突然和难以接受。 而这具身子,似乎比自己的内心更加迎合,甚至有种熟悉的错觉。 是错觉吧,还是那缕残魂的感情,越来越深刻浓烈了。 衣衫被褪下,谢梵烟闭上眼,不再挣扎。 到底身份是他的妻,为他做这件事,从最开始的极力抵触,现在似乎也慢慢说服了自己。 也其实似乎,真的没有什么。 真的其实没什么。 陈瑾瑜终于崩溃了全部理智,药力发作,从身下人中汲取无限温暖,那是自己此时疯狂的唯一救赎…… 鸳鸯枕上,巫山一梦,今朝醉兮,不问归路,紫色的幔帐垂下,无风,却又悠悠的翻转起来,似乎是谁一声叹息,是化解不开的无限忧伤。 一夜过去,陈瑾瑜不知索求了多少次,身上的药力慢慢减弱,神智渐渐恢复,看到怀里被折腾的昏昏沉沉睡去的人,心里又怜又爱,不由得将她拥在怀里,陈瑾瑜瞬间觉得无限满足,似乎心也在不断跳动,告诉自己此时的归属。 这般美妙滋味,如久旱逢甘露,化解了陈瑾瑜全部的焦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事 “没有就好。”司徒琰语气安静,想了想又叫住了谢梵烟,“少夫人有没有空听我再弹一曲?明日我就要告辞离开王府了。” “哦?你要走了,不知要去哪里?”谢梵烟抬眉,只是随意的关心下。 司徒琰笑了笑,“我要去皇宫,有一次在茶楼抚琴,就是上次与少夫人碰到过的那个茶楼,我与朋友约定,每旬都要去那里抚琴一次,这次过去的时候,被宫里的一位贵人看到,她听着喜欢,便让我去皇宫里当琴师,我与老夫人说过了,待几日就要去了。” 他也要去皇宫?谢梵烟心里不动声色的惊异了一下。 “这是个好事,人往高处走,也不算辱没了你的绝艺。” “嗯,或许吧。”司徒琰不置可否的点头,“要不要我再为少夫人弹一曲?” “今日就不听你弹琴了,也许下次还会有机会。”谢梵烟想起皇宫,心里的压抑感更沉更重,只觉得烦躁无比,绕过司徒琰走了。 司徒琰摇摇头,并不以为意,也迈步进了晔林的大门。 出了晔林,谢梵烟走几步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就自己对老夫人这不深的了解里,未曾听说她爱琴,屋子里连一张琴台都没有,她怎么会专门在晔林养一个琴师?而司徒琰为何又要掩盖他的绝技,甘当王府一个琴师?他掩盖了琴技,为何又独独对自己展露?方才他对自己只能算得上客气,但有时候为何偏偏对自己带着几分热切甚至唐突? 最最奇怪的是,也是引起谢梵烟浮想联翩的缘由是,自己要去宫里,他竟然也好巧不巧的被人要去宫里。这太巧合了吧! 这点谢梵烟倒真的是误会了司徒琰。此时的司徒琰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在皇宫与谢梵烟相遇的事情,自从陈瑾瑜去找过老夫人后,老夫人便放松了对司徒琰的催促,但是承诺帮他的事情还是依诺做到,该见的人该认识的人都见过也认识了,剩下的就要交给自己…… 师父师娘,师妹……那用血酿造的深仇大恨。也必须用血去讨还。至死方休。 谢梵烟越想越觉得想不明白,加之心里实在烦恼,便去了李氏那里。想与李氏说说话。 李氏总给人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在她面前,再浮躁的心也可以慢慢安稳下去。 以前李氏不多话的,可自从谢梵烟“有孕”之后。李氏对谢梵烟的每次到来也带了几分殷切和期盼,嘘寒问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次谢梵烟坐在李氏身边。听李氏讲着怀孕后要注意的一些事情,都已听过许多遍了,李氏愿意讲,谢梵烟也安静的听。 可是一颗心总是在自己要去皇宫这件事上。怎么也安定不下去。 “怎么了,你这孩子今日老是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李氏察觉出谢梵烟的异样。不由得关切问道,“若有了烦心事。你跟我说说,没准我有什么好主意能替你想想办法,纵然不能,说说也许就好了。” 谢梵烟闻言,踌躇了一下,便将淑妃娘娘给家里来信想让自己去皇宫相陪的事情简单与李氏说了,自然隐去了自己与老夫人“协定”的一节不提,最后又道,“我与淑妃娘娘向来是不熟的,她这次为何偏偏要我去,也不知皇宫里是怎么样一番光景,想着就有些发愁。” 李氏听了也十分惊讶,“你是说宫里的淑妃娘娘?那可真是奇怪了,她入宫的时候你还没嫁过来,你们理应是不熟才是,怎么她这会子反而是要你进宫陪她?” “我也不清楚,这才觉得烦恼的。”不清楚是假,烦恼却是真的,谢梵烟虽然知道李氏对这件事毫无办法,可是总是想着要诉说,将心里的委屈和担忧全部讲出来。 “这确实有些奇怪了,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凡是顺着接受就好了,也未必便一定就是一件坏事。”李氏开导谢梵烟,“往好处想想,也许坏事也可以当做好事去看了。” 好事?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去那听说规矩森严的皇宫,这怎么会是一件好事?可是刚这么一想,谢梵烟就想起昨日与陈瑾瑜做的事情,虽在夫妻之间属于正常,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姐姐她若知道,又怎么会原谅自己? 也许,离开这里,真的是一件好事吧。 在王府的时间呆的短一些,也是躲过了不少麻烦不是? 至少暂时不用对陈瑾瑜履行夫妻间的“义务”。 这样想了,心里也暂时欢快了一些,对李氏抿起一个笑容,“听母亲说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我整日闷在王府,现在能去皇宫长长见识,也许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你这傻孩子,去了皇宫更要小心,皇宫规矩森严,你虽然聪慧,但总有些不尽之处,要千万小心才是,你现在在王府觉得闷,可是到了皇宫只能住在淑妃的芳华宫,千万不要乱走动,少说少动少做,才能万事大全。”李氏细心嘱咐着。 谢梵烟心里一阵温暖,点头,“我明白了,母亲放心。” 李氏爱怜的看着谢梵烟,并不多话的她这时候却打开话匣子,耐心开解道:“你不是一个人,时时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会多一份身为母亲的警觉和睿智,但无论如何,我觉得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也许淑妃是看你与她一起有孕觉得亲切才让你过去相陪,所以肯定会护住你的。” “嗯,应该是有这个可能,在宫里淑妃娘娘一定能护住我,我也不会乱惹事的,看来我说的都让母亲忧心了,瞧母亲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李氏的眉头,很少有真正舒展的时候。 “嗯,你且去长长见识,回来了也跟我讲讲皇宫住的怎么样。不过这也是个说不准的事儿,毕竟之前没有开过让后宫妃子家眷长住在宫中的这个先例,虽然听闻皇上仁厚,但会不会允诺还是个未知,你也先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多想。” 谢梵烟觉得有道理,淑妃这样想,老夫人这样想。可是皇上却未必会同意呢。毕竟皇宫有皇宫的规矩。 便笑着答应了,顺着李氏的话说了几句,之后告辞回并蒂苑。 出来果然觉得心情好多了。对李氏也更加感念起来,虽然看着冷淡,对王府万事都不插手,很少见出门。几乎是画地为牢的要过一辈子的感觉,可是却的确是个会让人觉得丝毫不拘束。能汲取温暖的人。 是个好人。 一路想着怎么和陈瑾瑜说这件事情,就到了并蒂苑,陈瑾瑜却还没回来,也好。先缓口气,想自己究竟要不要去皇宫,再考虑怎么和陈瑾瑜说。 其实去皇宫也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逃避方法。免得日日与陈瑾瑜相见两难,虽然那并不是个好去处。可李氏说得对,只要自己谨言慎行不去惹事,淑妃还是护得住自己的。 淑妃也的确会竭尽全力的去护自己,为了她自己。 若是实在不想去,那就要陈瑾瑜想办法将自己留下,虽然听起来不太可能,可不知为何谢梵烟总会觉得陈瑾瑜能够做到。 或许他总要自己信他,就会有去相信的心理暗示吧。 回了屋子,才在仔细想怎么办,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听出来是脂容的声音,谢梵烟便打开窗子往外看去,院子里果然出了事情。 一个小丫鬟哭喊的对脂容道:“脂容姐姐,求你别赶我走,求你了,真的不是我做的这件事情。” 谢梵烟认出这是后厨上打杂的小芹。 旁边还有一个丫鬟,却是一脸硬气,也是个三等小丫鬟唤作小霞,一张脸通红的说道,“小芹别求她,别说我们没做过这样的事,就算做过了又如何?脂容她包庇雪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雪茹成天不是闯祸就是偷懒,凭什么她还得留在并蒂苑,却要我们走?” 雪茹,又是这个丫头惹了事? 谢梵烟忙又穿上鞋往外走,才发现院子里已经乱做一锅粥,所有丫鬟小厮都在看热闹,有几个背对着谢梵烟的,也七嘴八舌的说话。 “脂容姐姐看似公平实则太偏袒人了,我们与雪茹一样都是二等丫鬟,凭什么就她特殊一些?” “可不是么,当真不如去月华居丘姨娘那里去服侍,哪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顶多是那里的纤纤有些耻高气扬,可却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对,对,你发现没发现,明明做主的还有世子爷身边的悦琳姐姐和悦然姐姐,可是脂容脂玉却从不过问两位姐姐,随意处置,偏袒那个雪茹,如今还要为雪茹把小芹小霞赶走,太过分了,真以为并蒂苑是她们的呀?” “谁叫少夫人怀着孩子呢,那时候世子爷不理会并蒂苑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她们这般仗势欺人!” 谢梵烟越听越是心惊,脂容脂玉的名声竟然都坏到这地步了么?都是因为雪茹? 雪茹,怎么会呢,她以前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啊。 脂容脂玉现在不招人待见,日后自己真的走了,能带着自然是好,若带不走,她们就得留在王府,那时候谁还会护着她们?只怕府上人都会排挤她们吧。 不行,今日一定要把事情解决了! “都是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谢梵烟骤然出声。 一群人这才回头看到谢梵烟,忙都禁了声,喧哗的声音低了下去,只余那个小芹一个人的哭声。 谢梵烟走近脂容,再一次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脂容回头看向谢梵烟,谢梵烟心里又是一惊,从没见过这样满脸疲惫为难的脂容,站在那里,只有雪茹和脂玉站在她身边,可是面前却有一群人的怒视和不满。 孤零零的。 什么时候脂容是这般模样了?她一向爱笑爱闹,最开始人缘是极好的。 想起方才那几个人提的最多的名字,雪茹 是她么? “少夫人,您来了。”脂容抚了抚额,忍住有些晕眩的感觉,牵起一丝笑容,“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大事,并蒂苑的天都快被翻了个个!”谢梵烟大声说道,看着那些小丫鬟们,“都在说脂容不公平,本夫人今日就要问问,脂容哪里不公平了,给你们一次机会,若你们说的属实,我立刻给你们做主,若你们说的不属实,那别怪本夫人手下留不得聒噪的人!” “少夫人!”脂容忙道,“不怪她们,是我。” 脂玉看着疲惫的脂容,心里一酸,她们其实早就察觉到雪茹有些不对,可是顾念情分没有法子,只能护着雪茹,脂容却和自己商量由她出面来做坏人,所以如今那些人大部分的愤怒都是冲着脂容的,很少是对着自己。 这也是脂容的意思,可是这些日子她承受了太多。 非议,排挤,和人的冷漠,比以前被世子爷冷落了的并蒂苑更让脂容痛苦。 脂玉看脂容现在还想一个人去做坏人,不愿意让少夫人担忧,再忍不住了,上前道,“少夫人,是小芹小霞这两个丫鬟做错了事,按规矩是得罚出去的。她们偷了雪茹的东西。” “偷了雪茹的东西?”谢梵烟问道,看向小芹小霞,小芹只是哭着说没有,小霞却是站在那里,“人不做贼心不虚,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就是所谓的人赃并获也是你们一手安排!我今日无话可说,可是坚决不服气。” “无话可说就带着小芹下去吧。”脂容说道,“我已经通知人去让二夫人身边的若儿姐姐过来了,她一会儿领你们出去。” “脂容姐姐!少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偷东西,别赶我走,求您们了,我回家会被打死发卖去勾栏的呀!” “先慢着!”谢梵烟阻止,“脂容,你的处置让她们大多数人心里不满意,日后你怎么让她们服气你?今日我来问问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雪茹,既然是因你而起,你先给我说个清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处置 雪茹原本瑟缩在最后面,眼神闪烁的看着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表情惊慌无措,内心却是充满得意。 她无意间得知原来小霞竟然是老夫人从晔林派来的人,便早就酝酿着借脂容脂玉的手将小霞和与小霞关系最好的小芹彻底得罪,那时候老夫人自然会知道这件事情,从而对少夫人谢梵烟不喜! 小霞为人仗义,与府内不少丫鬟交好,若是被冤枉赶出去,这件事就会传出去,脂容脂玉在府内只怕就恶名远播,恐怕不少人都会对她们心生厌恶,有了恶仆,自然会让人想到是做少夫人的管教不严,甚至是恃宠而骄仗纵容手下的丫鬟欺人! 到那时候,老夫人和世子爷纵然顾念着少夫人谢梵烟腹中的王府子嗣而不得不忍着,不便处置,可是等有朝一日,丘姨娘肯定会让少夫人谢梵烟假装怀孕的事情公示于众人面前,到了那一刻,这些日子里老夫人对她的厌恶,世子爷对她的愤怒,和府里仆从们对她的敢怒而不敢言,就会统统爆发出来。 少夫人谢梵烟就会沦落到比之前日子还不如的境地吧。 可是那样又如何呢,都不如三奶奶曾受过的委屈,三奶奶可是被罚到家庙,孤立无援被迫自尽的啊。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预谋害人,若是可以成功,若是可以成功的话…… 一切都将按照她的预料进行,少夫人从此在王府将凄惨无比。 而自己呢……还不够! 她隐去了卖身契被烧的事实,她还要回梁国公府,哪怕做一辈子供人使唤的丫鬟也行,哪怕受尽梁国公府人的折磨也好。当初害了三奶奶的人,她不愿意放过。 原来害人,也没有那么难。 听到谢梵烟让自己站出去,雪茹平静下心情,站了出去,回道:“少夫人,确实是小霞和小芹偷了婢子的玉坠儿。婢子找不到玉坠儿心里着急。便告诉了脂容姐姐,脂容姐姐和脂玉姐姐帮我寻找,结果却在同屋子内的小霞和小芹共用的存放衣物的箱子里找到。她们犯了并蒂苑的大忌,婢子认为脂容姐姐做的没有错。” “玉坠儿?什么玉坠儿?”谢梵烟又问。 “回少夫人,若是一般的也就罢了,偏偏这个玉坠儿是婢子自小就贴身戴的。是家里人给婢子留下的唯一的念想了,所以婢子才着急。小时候少夫人可能都记不清了,但是三奶奶知道这个玉坠儿的事情,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所以才告诉了脂容脂玉姐姐。若是平常一般赏赐下来的,虽然也珍贵,但贵不过府里的情分。婢子也不会这般着脑惊动这么多人。少夫人明鉴啊。” 这是第一次雪茹请求谢梵烟处置谁,这一次。雪茹这样做了,有些大胆不如以往的谨慎,可是雪茹知道谢梵烟念在三奶奶的份上是对她有几分关心的,她觉得不会出错。 可是她还是错了。 错在不知世事无常,奇诡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因为谢梵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玉坠儿! 什么家传的唯一念想,什么三奶奶知道这事儿,就像当日说起的雪茹的卖身契一样,此时只有谢梵烟和雪茹知道,这件事情是假的。是雪茹一手信口雌黄捏造出来的。 可是雪茹却并不知道谢梵烟知道。 谢梵烟也不能让雪茹知道她知道。 谢梵烟心里有淡淡的悲哀,难道一切真的是雪茹私下搞的鬼?她图个什么呢? 谢梵烟走到还在哭泣不止的小芹身边,柔声问道:“你真的没有偷她的东西?” “没有少夫人,真的不是我啊。”小芹抽噎着说道。 “小霞,你说,你有没有拿雪茹的东西?” 许是谢梵烟没有立刻武断的说要赶走她们,小霞对谢梵烟的好感多了几分,不再是没礼貌的你我,而是用上了自称,倔强道:“婢子岂是眼里容不得东西的人?别说小小的玉坠儿,多少更贵重的东西在婢子眼前放过,婢子何曾去偷过拿过?说没拿就是没拿!雪茹从婢子们来的第一天起,不是闯祸就是偷懒,现在更是跟着脂容一起栽赃陷害!怎么能容这般人留在并蒂苑,少夫人明察才是!” 话虽如此说,可是小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为了尊严需要去辩解一下,可是脂容雪茹是少夫人的心腹丫鬟,怎么会舍得为了自己这样末等的小丫鬟就去处置了?虽然自己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可是除了自己还有不少丫鬟都是出身晔林的,老夫人哪里会记得一个末等的丫鬟小霞?原本想着既然到了并蒂苑就好好为少夫人世子爷做事,老夫人那里按时要联络信息的那里一次也没去过,谁知道却是这般光景,包庇隐瞒,更是栽赃陷害!让自己没有了容身之处。 “你说的都是真的?”谢梵烟又问了一句。 小霞坚定道,“千真万确!” “脂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该听了雪茹的一面之词。”谢梵烟看向脂容。 脂容面无表情,“也不是一面之词,毕竟是人赃并获,还有前几天雪茹染了风寒,婢子问了缘由,据说是因为小霞和小芹故意将雪茹的被褥打湿所致,连换洗的被褥也是湿的,婢子认为不妥,因此这才决定将她们按照府中规矩赶出去。” “真是胡说!被褥怎么可能是我们弄湿的,她染了风寒是她自己大半夜的穿单衣跑到外面的,我当时和小芹还觉得奇怪,她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原来早就想好的要算计我们!”小霞激动的连该有的自称都忘记了。 “雪茹,你说。”谢梵烟静静看向雪茹。 雪茹当面撒谎到底心有些虚,只是还是心一硬,坚持道,“婢子的被褥就是她们弄湿的!她们从刚来就一直欺负婢子。少夫人明鉴!” “脂容,你事后可有亲自对质过?” “没有,是婢子的过失。”脂容依然没有表情,她岂不知对小霞和小芹的处置有所不公,可是却挨不过雪茹的情面,雪茹日日找自己委委屈屈的说关于小霞小芹对她的欺负,她实在无法。或许只有将这两个人赶出去。雪茹才能彻底的安静下来吧。 也许雪茹是撒谎骗了自己,也许是因为与小霞小芹的矛盾所致,将矛盾处理了。就都清净了。至少,她做不到亲自去拆穿雪茹,只能依着她。 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也真的是累了。就当是对雪茹做的最后的事情,全了以往的情分。 “既然知道是你的过失。为何还要纵容雪茹?”谢梵烟声音严厉了几分。 “是婢子的过失。”脂容又道。 “你先是未对质便偏向雪茹,后又不查清事实便要将小霞小芹赶出并蒂苑!脂容,你当真是糊涂,你用真心去待人。别人却拿着暗枪戳你心口,你到最后里外不是人!脂容你好好想明白。” 脂容的表情终于松动,谢梵烟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吧,却不知谢梵烟对她比起责怪。怜惜更甚,都是性情中人,又岂会不了解她的心? “少夫人,您罚婢子吧,都是婢子的不是。可是雪茹,她是雪茹啊!那时候并蒂苑里谁都没有,只有我们几个相依为命,硕大的并蒂苑,那么寒冷的冬,只有我们几个啊,为了往日的情分,对雪茹婢子只能姑息,是婢子拎不清,是婢子没有查明清楚便定罪,都是婢子的错!”说着,就在谢梵烟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还有婢子的错,少夫人,脂容一直为了雪茹去做坏人,婢子都清楚明白却也念着与雪茹的情分没有言明,婢子有罪!”脂玉在一旁也跪下。 “通通都给我起来!”谢梵烟怒喝,“这么多人面前,哪里需要你们跪了,起来,我还有话问你们,之后你们再去领罚不迟!” 脂容脂玉没见过少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忙又站起身子。 “玉坠儿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就算丢了东西,你们就能随随便便的翻并蒂苑下人们的东西了?还不给我说的清清楚楚!” “回少夫人,是婢子询问雪茹丢东西的细节,雪茹说有可能是被屋里不喜她的人拿走,婢子问小霞小芹,她们都否认,还拉出她们的东西给婢子看,却在她们共用的衣物箱内翻出雪茹的玉坠儿。”脂容平静下心情,回道。 “她们肯拉出自己的东西给你们看,是不是被雪茹语气相激?” “是。”短暂的踌躇后,脂容还是点头,她不能欺骗少夫人。 “你觉得她们傻么,这不是不打自招?将个不怎么值钱的玉坠儿藏在箱子里,偏又把箱子给你看,待你看到了玉坠儿之后又百般否认!这件事明明重重疑点,你为何还要大动干戈的将她们赶走?你对雪茹仁至义尽掏心挖肺,雪茹若是有一点感激之心,又怎么会一点一点的将你推入这样为难的漩涡内?”谢梵烟斥道。 “婢子知错!”脂容看谢梵烟真的是生气了,心里发酸,诚恳的认错。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么?” 脂容垂下头。 “错在你识人不明,认人不清!”说着话的时候谢梵烟恍惚了一下,这样的话竟然从自己口里说出,那一刻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自己不认识了自己。 像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在对脂容说,她错识了雪茹。 可是,自己怎么会错识了雪茹呢? 那是从小到大,没心没肺,只会为她的二小姐三奶奶考虑的雪茹啊。 那是自己知道被人陷害难以周全,便要烧了雪茹卖身契,却坚决不肯要陪自己共患难的雪茹啊。 那是从来都知根知底的雪茹,为何到了今日,自己反倒不识了她。 “少夫人,都是雪茹的错,您罚雪茹。” 雪茹到如今只能卖乖,也“刷”的跪下,知道若是再让谢梵烟问下去,怕是就要逼自己招供了,还不如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认下,她也没有把柄真正对自己严处。 可是,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果然自己不适合做坏人吧,这么快就被别人发现了用心。 可是,雪茹漠然看着少夫人的脸庞,谁又在乎呢,谁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就好。 谢梵烟看着雪茹,那种恍惚的感觉慢慢淡去,灵魂重新归位,重新清晰的看到雪茹,看到雪茹熟悉又陌生的脸。 终于,闭眼。 “脂容,脂玉,日后你们在并蒂苑,要秉公处置,谁有错就要罚,不能再徇私包庇!若是再有下次,我知道后定不轻饶。这次念在你们只是念旧情,人之常情的份上,不重责你们,便罚你们三个月的月银,算是小惩大诫!” “谢少夫人。”脂容脂玉忙行礼谢恩。 “而雪茹。”谢梵烟并不看一眼身后跪下的人,道:“念在往昔情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记住,这是我给你的,能在并蒂苑立足的最后机会,你若不好好把握,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再让我知道你的别有用心,你就别在我们长康王府呆了!” “本夫人,最念旧情,包括本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只是,旧情之外,便是王府规矩,没有谁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夫人的底线,挑战王府规矩的底线。脂容脂玉你们罚下去的月钱,便给小霞和小芹,并将两个人提为二等丫鬟,在这件事上,我愿意信她们。”谢梵烟提高声音说道。 脂容脂玉忙应下。 一时间,原本对脂容脂玉,对谢梵烟有不满的仆从们,皆有些心悦诚服,原本怀疑脂容和雪茹相互勾结的人也都动摇了,原来脂容只是一再念旧情,那也许在少夫人面前长脸,与少夫人或者脂容脂玉结了人情的,日后也可以被多照顾一些。 原本在并蒂苑觉得乌烟瘴气无出头之日的仆从们,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最后,谢梵烟往屋内走去,对跪在地上的雪茹轻轻撂下一句,“雪茹,你跟我回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撕开 雪茹跟在谢梵烟身后,面上惶恐不安,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没想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惊动了少夫人,而少夫人居然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件事。 的确,这件事确实漏洞百出,她仰仗的是脂容对她的一再宽容,所谓的“人赃并获”,在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去证明小霞和小芹清白的情况下,足以让两个人被赶出府。 可是架不住一句谢梵烟的“我相信”。 脂容脂玉自然不会违背少夫人。 而少夫人,为什么忽然就这样偏向小霞和小芹呢? 谢梵烟径直带着雪茹回了里屋,坐在椅子上。 看着雪茹,想起过往的许多画面,这丫头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从小就无法无天,仗着自己会给她撑腰,可是她的心性谢梵烟还是了解的,胸无城府,从不存着害人的心思,就算和别的丫鬟有过口角,过几日定然又会嘻嘻哈哈了。 相比起来,雪瑛的心要细很多,总是默默的为着雪茹善后,两个人在谢梵烟身边,虽然不能像脂容脂玉这般懂事,时刻提点,可是相处起来却是十分轻松愉快的。 什么时候起,这些都变了呢? “雪茹,你跪下。”谢梵烟垂头低下眸子,看向雪茹。 雪茹依言跪下,背挺得很直。 谢梵烟知道她心里紧张,雪茹一直有个习惯,越是紧张,她心里的弦就绷的越紧,身子也会越发僵直。 到底有些东西是不曾改变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雪茹,你告诉我。”谢梵烟盯住雪茹。 “少夫人说的是哪件事?”雪茹一下子放松了身子。 好吧。不管少夫人在怀疑自己什么,怎么罚都可以,对少夫人,就到此为止吧。 少夫人谢梵烟“假怀孕”的事情,一定会被丘漓月丘姨娘弄得满府皆知,到那时候,少夫人的下场也许会比三奶奶更凄惨。 是时候回去梁国公府了。那里还有真正害了三奶奶的人。自己看来还是不适合动脑子,不适合耍手段,而对那些人也许可以直接一些。 大不了就和三奶奶一样。那条命留在梁国公府就是了。 一瞬间,雪茹心思百转千回,下定决心。 “你说是什么事?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往常从来都是手脚伶俐的,可是为什么忽然人一多你就频频出错?是不是故意犯错。因为你知道脂容脂玉一定会对你宽容?” “一定会对你宽容,让脂容脂玉反倒是惹来众人非议?” “你性子原本开朗随和,又为什么倒是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是不是故意让并蒂苑的人都讨厌你。讨厌你,所以你从脂容脂玉那里得来的特权,反倒是会让大家连带一起讨厌脂容脂玉?让她们没有了立身之地?”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在害脂容脂玉,让她们失去别人的好感和信任?” “故意陷害小芹小霞。再次将脂容推上风口浪尖?” “你究竟为什么?雪茹,脂容对你仁至义尽,你为何要这般相迫?” “既然少夫人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把婢子赶出府去,还要再给婢子一次机会。”雪茹并不去辩驳,木然开口。 原来自己做得这样明显,原本还以为这次一定可以…… 用自己的力量替三奶奶出一口气。 还好,还有丘漓月那边。 她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赶你出去,赶你出去你去哪儿?我就算真的想赶你出去,可是还要看看我妹妹阿煜的面子!”谢梵烟气极,或许越是亲近的人越做错事,才越是会气愤难以原谅吧,此时的谢梵烟看到雪茹默认并且无丝毫悔改之心,气急败坏,“脂容脂玉究竟是把你怎么了?嗯?你要这样处心积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您的妹妹……”雪茹垂头,掩饰下嘴角的嘲讽,“原来少夫人您还记得三奶奶。” “那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记得,若不是因为她,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留在并蒂苑么?” “你以为婢子就真的愿意留在并蒂苑吗,你以为婢子真的愿意留在王府么?”事到如今,雪茹也算豁出去了,总之少夫人因着一点情分不会真的将自己逼上死路,那么最多就是赶自己出府而已。 那样恰好如了心愿。 “哦?这么说,你还不愿意留在这了?把你留在我们王府,留在并蒂苑,好吃好喝的不拘着你,反倒是委屈你了?”谢梵烟气极反笑。 “婢子从没说过想留在并蒂苑,若不是少夫人和世子爷将婢子强留在王府,那婢子也不会连三奶奶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谢梵烟闻言一愣,“这么说,一直都是你心不甘情不愿?反而还是在怪我?” “我被禁足,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你没有去见阿煜最后一面,反倒是怪我?” “我对你一再怜悯,想给你好的安置,你反倒是在怪我?” 雪茹这些日子里的积怨在这一刻被谢梵烟这三句问话点燃,“少夫人!雪茹如何可以不去怪你?你为什么在三奶奶最需要你的时候却舍弃她?让她等不来希望,绝望的自尽,雪茹真的不知道怎么可以不怪你,看你如今与世子爷琴瑟和鸣,看你现在生活如意安康,婢子就会想起死去的三奶奶!三奶奶她死了啊,少夫人你又怎么可以这么快乐?” 听了这番话,谢梵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去反驳,怎么去反驳呢,许多情感涌上来,对雪茹真是又爱又恨! 这丫头,该说她是懂事呢还是不懂事。 说到底,是心里太放不过自己,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去指责。可是正因为她的忠诚,才使她的心内成结,可是她这样固执,心结怎么解的开? “所以,你就去伤害脂容?这和脂容有什么关系?她没有一丝对你不起吧!” “婢子只是想离开王府,婢子做出这些事情就是想离开王府而已,少夫人。您可不可以放了婢子离开?你能够对三奶奶见死不救。你也可以不用去管婢子的死活的。”雪茹又哀求谢梵烟。 “你说你伤害脂容,欺骗脂容,就是因为想离开王府?”谢梵烟冷笑。心寒无比:“你觉得我会把你赶出去?” 雪茹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见死不救。哈哈,见死不救!我们一同长大。我对阿煜什么样子,难道你不应该看在眼里么,若是我能,若是哪怕我有一丝的机会可以去救她。你以为我会不去么?”看着雪茹的样子,谢梵烟发自内心的为姐姐叫屈。 “我并不知道她便会在梁国公府自尽,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自顾不暇。我被人害的,我被人害的饮了毒酒你难道不知道么?” 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随即又安静下去,不过此内屋内情绪激动的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 “我以为谁都可以误会我,只你们不会,在并蒂苑里陪我的你们,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是非不分!离开王府,你想去哪里,我想着好好安置你,你却在背后使枪弄棒,打歪主意,雪茹,你能不能仔细看清楚?在你眼里,难道我真的是对我妹妹见死不救的人么?” “我对我妹妹,掏心挖肺,事事为她打算,却不想到最后,还要被跟她最亲近的你误会!我知道你对她忠心,也是看在你的忠心,我记得你的好,可是你不能冤屈了我!我生死未卜,她自尽在梁国公府,我如何救得了她?我失宠于世子,失势于老夫人,又刻意被瞒着消息,同时还要应付歹人对我的毒害,我如何去救她?” “你只知道你的三奶奶,难道眼里没有我这个大小姐?你的大小姐死了你知道么,死了还要被你这样冤屈,她就算在地下都不安!我活着,我活着也挽不回那个死去的人,只有做妹妹的对不起姐姐,没有姐姐对不起做妹妹的!雪茹你又看清了多少?” “做妹妹的只会去抢姐姐的东西,做妹妹的只会制造出一堆麻烦给姐姐,做妹妹的只会任性的提出这个要求那个要求,雪茹这么多年,你难道没有看到姐姐对妹妹的关心?究竟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你什么时候看到做妹妹的主动关心过姐姐,你什么时候看到做妹妹的有那么一次问过当姐姐的,你好不好?哪怕只有一次!” 已经物是人非事隔太多如烟纷纭的主仆俩,一直隐藏的心结被同时牵起,同时陷入了激动的情绪。 站在门口的人心揪了揪,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个妹妹死后提起她,原来埋藏的再深,有些事情发生了,都是忘不掉的。 虽然谢梵烟的表述有些奇怪,可是雪茹并没有认真去想,此时她脑海里过往一瞬间涌出来,都是大小姐对二小姐绵绵不绝的关心和爱护。 大小姐对二小姐这个妹妹,的确是用了心去疼护的。 大小姐,少夫人她,也生死未卜么?被人害了喝了毒酒? 自己怎么不知道?只知道一进来就被陈瑾瑜安排到后厨,禁止自己与任何人传递消息,而后厨的人也都不理会自己。 自己消息闭塞心急如焚的在王府呆了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醒来后,什么都变了。 虽然也知道少夫人谢梵烟似乎生了一场大病,往来并蒂苑的那个俞大夫日日煎药诊脉,可是自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 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少夫人? 不!不! 那她这阵子昧着良心承受着诸般指责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二小姐只是不说出来罢了,谁都知道她最是依赖少夫人您,她那般依赖少夫人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怎么可以不去救她,怎么可以在二小姐死后一滴泪都不流,怎么可以那般镇静自若的继续生活,继续快乐呢?”雪茹拼命在说服自己没有误会谢梵烟。 “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听到我喝了毒酒的消息才会那样了无生意的就去自尽!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任性顽劣!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才会把日子过成一团乱麻!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没了我之后都不知道怎么去生活,不知道怎么去报仇雪恨!只能一天天的苟且偷生,只能一日日的荒废生命,你知道么,雪茹!活着的那个也许才是最痛苦的,可是痛苦却不能表现出来,但凡能被眼泪表达的,能被声音发泄的痛苦都不是真正的痛苦!雪茹,你明不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只能被深深的埋在心里,却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一旦想到,一旦提及,就会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你知道么?” 苟且偷生?荒废生命?不,不许这样说三奶奶。 虽然三奶奶那时候的日子只是围着三少爷付青彤一个人转,可是她的生命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想去指责,想去反驳,可是看到谢梵烟失控激动的脸,看到她因为愤怒和痛苦而通红的眼睛,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怎么能说出口呢? 原来彼此都是这样痛苦! 原来没有谁背弃了谁,原来没有谁遗忘了谁。 那个影子一直在彼此心里,不曾被埋没过。 “大小姐。”说出口的只是雪茹的呜咽的声音。“大小姐,雪茹知错了。”雪茹哭倒在地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深深的伤了那么多真心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的心,还撕裂了大小姐表面的伤疤。 那么痛! 才会有这么深刻的质问吧,才会有这么深切的悲伤吧。 谢梵烟的悲伤此时爆发出来,想起姐姐,想起自己成了那个苟且偷生活着的那人,想起了许多许多,想起了自己被当做工具利用,被迫假装怀孕,被迫进宫,被迫去做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仇人还在嚣张法外,自己竟然宁愿假死脱身,只求活着。 不仅自己的生活一团糟,还过糟糕了姐姐的生活。 真是该死。 为什么活下去的那个人是自己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求谅 门外的人看到屋内痛苦的两个人,捏紧了拳头,想要进去,然而终究还是害怕惊动屋内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门口。 看着雪茹哭了一会儿,谢梵烟很快整理好心情,伤疤虽然被挑开,可是谢梵烟不愿惊动更多人,尤其无意间也对雪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幸好这丫头没有往深里想,不然还真不知怎么解释。 看雪茹哭的这样惨,但愿她是真的明白了才好。 “好了,别哭了,我只是让你明白,你做的事情多么可笑,我不会真的赶你出去的,就算让你离开王府,那也一定会安排好你,不是因为你,是为了阿煜。”谢梵烟正色道。 “婢子明白了,少夫人,少夫人还像以前那样在关心三奶奶,是婢子不懂事。” “你真的明白了?”谢梵烟有些不信,她怕雪茹积怨在心。 “少夫人方才眼神那样痛苦悲伤,若是婢子还不明白,婢子就白服侍了三奶奶这么多年,婢子之前真的不知道少夫人被害的事情。”说着,雪茹抬头,看向谢梵烟,“是谁要害少夫人?” 那表情认真而坚定,可以看出并不是随意问问而已,谢梵烟几乎想着是不是自己现在说出任何人的名字,雪茹都会去找他拼命。 “不用你知道,来,你过来。”谢梵烟向雪茹伸出手。 雪茹略略迟疑,有些羞愧,有些自惭,但还是起身拉住了谢梵烟的手。 谢梵烟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你是忠仆,我看得明白。可是对于阿煜的事情,我们都必须要放下,因为她在天有灵,一定也是希望她关心的人,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希望看到我们因为她而终身痛苦不堪。” 雪茹摇头。喃喃道:“婢子伺候了三奶奶这么多年。怎么能够放下,怎么能够放下……” “放不下也得放下!一年两年放不下,难道三年四年五年六年。甚至一辈子都放不下么!我与她姐妹一场,可是任是再亲厚,我也不信我会为了这件事痛苦一辈子!” “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她不愿意!她不愿意看到我为了她痛苦一辈子,所以我们就要装作不痛苦的样子。装作忘了的样子,也许就真的不痛苦了。也许就真的忘了。” 忘了自己其实是谢梵煜。 忘记这具身体是姐姐谢梵烟的。 忘记所有痛苦不堪,离奇诡谲。 忘记梁国公府的一切。 然后带着身体里的那缕残魂,带着那不受自己控制的意识,姐妹合二为一。自己与姐姐同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谁都没有离开过谁。 雪茹只是哭,却再不说反驳谢梵烟的话了。 谢梵烟轻轻抚着雪茹的肩头,温声安慰了一阵。面对这个因为自己而难过的丫鬟,自己却偏偏无法说出实情。 一是因为此时状况原本就如履薄冰。告诉她了,等自己“生下”孩子后便要假死脱身,那时候若是不能及时告知雪茹,雪茹难道要再一次痛苦的去接受自己又一次离开的事实? 二是这样的事情,怪力乱神,考虑雪茹小小的心脏也不能去接受。 想起上次门口遇见的那个老乞丐,一眼戳破了自己身份和异常,可惜这个最隐秘的秘密,却注定此生不能与最亲近的人共同分享了。 等雪茹慢慢止住了眼泪,便让她先回去休息,“日后在并蒂苑好好与人相处,再莫要为难脂容脂玉,看看她们为了护住你这些日子承受了多少指责,雪茹,你既然明白了我的心,我也真的希望你能放下那些让人痛苦的往事,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仍然需要去努力的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阿煜,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放心。” “少夫人,雪茹明白自己该怎么去做了。”雪茹点头,倒退着出了屋子,心神恍惚,自己在得闻三奶奶自尽逝去的消息后所有的偏执和痛苦都转换成了对少夫人的怨怼和责怪,可是原来,自己的怨自己的恨都找错了人。 那么,自己现在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好好伺候好少夫人,让三奶奶走的安心么? 这也许是最宽敞明亮的路,可是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么? 并蒂苑其他丫鬟见雪茹红肿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神色恍惚趔趄的往自己屋里去,都以为雪茹是受到了少夫人的重责,于是心里平衡了不少,原本留心打探消息的几个小丫鬟们也都散去,各自干活了。 晚上陈瑾瑜才回去,而谢梵烟下午来了葵水,正好避开两个人更加亲密的尴尬相处,谢梵烟将换下的布帛偷偷藏在一个黑色的布包里,叫来脂容脂玉一番嘱咐,让她们每日秘密去处理了,脂容脂玉把这当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尤其脂容又操心半天,生怕谢梵烟被陈瑾瑜发现,谢梵烟只是叫两个人放心。 所以陈瑾瑜回来的时候,小心的觑着谢梵烟的脸色,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心里又是一紧,坐在谢梵烟面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谢梵烟来了葵水,视之如护身符一般,对陈瑾瑜没了那么多拘谨,也与他搭着话,陈瑾瑜却忽然坐到谢梵烟身边,用力抱住谢梵烟,在谢梵烟耳边喃喃:“阿玉,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谢梵烟有些奇怪的反问,若说真的对他无怨,自然是假,但因为值得去怪去怨的地方太多,反倒是为这句话的突如其来而感到奇怪。 “我当初,先是瞒下雪茹来的消息,然后又阻止了你去梁国公府,你妹妹自尽,我也是没想到的,可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愿你看别人比看我更重,加上你妹妹原本顽劣。我真的以为让她受受罚,长长记性等你再去也好,可是,真的没想到她就……对不起。”陈瑾瑜拥着谢梵烟,语气有些小心,像是个害怕会受责的小孩子一般,带着几分忐忑的小心翼翼。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谢梵烟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 “哦。我知道了。没事的。”谢梵烟努力语气平淡,“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提。我原谅你。” “阿玉,我真的……”陈瑾瑜有些着急的想去解释什么。 “好了!我说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了!我不愿再提。”谢梵烟不耐烦的打断,她一点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和雪茹的那一段已经耗费了谢梵烟不少心力,再想起来都觉得疲惫。濒死的感觉。痛苦和了无希望的黑暗,她一点也不愿意再去回想起来。 她谁都不怪,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陈瑾瑜见谢梵烟情绪激动起来,忙停止了将要说出的话。只是抱着谢梵烟,轻轻安抚。 不知何时,谢梵烟越来越贪恋这样温暖怀抱的感觉。越发的不想挣脱。 就像一只温柔的网,明知束缚的越来越深。却丝毫不想违背内心的去挣脱。 “婢子只是想离开王府,婢子做出这些事情就是想离开王府而已,少夫人,您可不可以放了婢子离开?你能够对三奶奶见死不救,你也可以不用去管婢子的死活的。”雪茹又哀求谢梵烟。 “你说你伤害脂容,欺骗脂容,就是因为想离开王府?”谢梵烟冷笑,心寒无比:“你觉得我会把你赶出去?” 雪茹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见死不救,哈哈,见死不救!我们一同长大,我对阿煜什么样子,难道你不应该看在眼里么,若是我能,若是哪怕我有一丝的机会可以去救她,你以为我会不去么?”看着雪茹的样子,谢梵烟发自内心的为姐姐叫屈。 “我并不知道她便会在梁国公府自尽,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自顾不暇,我被人害的,我被人害的饮了毒酒你难道不知道么?” 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随即又安静下去,不过此内屋内情绪激动的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 “我以为谁都可以误会我,只你们不会,在并蒂苑里陪我的你们,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是非不分!离开王府,你想去哪里,我想着好好安置你,你却在背后使枪弄棒,打歪主意,雪茹,你能不能仔细看清楚?在你眼里,难道我真的是对我妹妹见死不救的人么?” “我对我妹妹,掏心挖肺,事事为她打算,却不想到最后,还要被跟她最亲近的你误会!我知道你对她忠心,也是看在你的忠心,我记得你的好,可是你不能冤屈了我!我生死未卜,她自尽在梁国公府,我如何救得了她?我失宠于世子,失势于老夫人,又刻意被瞒着消息,同时还要应付歹人对我的毒害,我如何去救她?” “你只知道你的三奶奶,难道眼里没有我这个大小姐?你的大小姐死了你知道么,死了还要被你这样冤屈,她就算在地下都不安!我活着,我活着也挽不回那个死去的人,只有做妹妹的对不起姐姐,没有姐姐对不起做妹妹的!雪茹你又看清了多少?” “做妹妹的只会去抢姐姐的东西,做妹妹的只会制造出一堆麻烦给姐姐,做妹妹的只会任性的提出这个要求那个要求,雪茹这么多年,你难道没有看到姐姐对妹妹的关心?究竟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你什么时候看到做妹妹的主动关心过姐姐,你什么时候看到做妹妹的有那么一次问过当姐姐的,你好不好?哪怕只有一次!” 已经物是人非事隔太多如烟纷纭的主仆俩,一直隐藏的心结被同时牵起,同时陷入了激动的情绪。 站在门口的人心揪了揪,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个妹妹死后提起她,原来埋藏的再深,有些事情发生了,都是忘不掉的。 虽然谢梵烟的表述有些奇怪,可是雪茹并没有认真去想,此时她脑海里过往一瞬间涌出来,都是大小姐对二小姐绵绵不绝的关心和爱护。 大小姐对二小姐这个妹妹,的确是用了心去疼护的。 大小姐,少夫人她,也生死未卜么?被人害了喝了毒酒? 自己怎么不知道?只知道一进来就被陈瑾瑜安排到后厨,禁止自己与任何人传递消息,而后厨的人也都不理会自己。 自己消息闭塞心急如焚的在王府呆了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醒来后,什么都变了。 虽然也知道少夫人谢梵烟似乎生了一场大病,往来并蒂苑的那个俞大夫日日煎药诊脉,可是自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 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少夫人? 不!不! 那她这阵子昧着良心承受着诸般指责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二小姐只是不说出来罢了,谁都知道她最是依赖少夫人您,她那般依赖少夫人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怎么可以不去救她,怎么可以在二小姐死后一滴泪都不流,怎么可以那般镇静自若的继续生活,继续快乐呢?”雪茹拼命在说服自己没有误会谢梵烟。 “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听到我喝了毒酒的消息才会那样了无生意的就去自尽!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任性顽劣!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才会把日子过成一团乱麻!她就是太依赖我了,所以没了我之后都不知道怎么去生活,不知道怎么去报仇雪恨!只能一天天的苟且偷生,只能一日日的荒废生命,你知道么,雪茹!活着的那个也许才是最痛苦的,可是痛苦却不能表现出来,但凡能被眼泪表达的,能被声音发泄的痛苦都不是真正的痛苦!雪茹,你明不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只能被深深的埋在心里,却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一旦想到,一旦提及,就会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你知道么?” 苟且偷生?荒废生命?不,不许这样说三奶奶。 虽然三奶奶那时候的日子只是围着三少爷付青彤一个人转,可是她的生命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想去指责,想去反驳,可是看到谢梵烟失控激动的脸,看到她因为愤怒和痛苦而通红的眼睛,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怎么能说出口呢? 原来彼此都是这样痛苦! 原来没有谁背弃了谁,原来没有谁遗忘了谁。(未完待续) ps:眼睛痛得厉害,一直流眼泪。写不下去了,明天上午以前一定改好,现在想睡觉了,真的好累的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联诗 “喂,莫彦你在干嘛呢,拿个书半天都出不来!”陈菁菁说着已经跨进了莫彦的房门。 “菁菁小姐快进来坐!小的去给您倒水!你还不知道公子么,他害羞所以才不好意思去见小姐的。”沉香一见菁菁,就狗腿的迎了上去。 莫彦双脚一下子被钉在地上,走不动了。 这是谁家的小厮!回头一定让陈瑾瑜将他赶走! “不用给本小姐倒水了,又不是一直要在这里呆着。你去问问少夫人喝不喝。”陈菁菁对沉香摆摆手,然后走到莫彦身边,端详着莫彦神情,嘴里道:“咦,莫公子见了本小姐还会害羞啊?” “我害羞什么,要害羞也是为你害羞,你一个这么大的丫头,随随便便进男子房间,这才是不知羞的行为你知道么?”莫彦对眼前的陈菁菁道。 自从那日送陈菁菁回去后,想着毕竟是受了少夫人谢梵烟的托付,自己也在王府做客总归处世需要圆滑客气些,便又给陈菁菁那里送了几首安慰的诗词,谁知没送几天,这丫头就跟没事人儿似的过来了,说是要给自己道谢,其实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每次都要把自己这里弄得乱七八糟,还一点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与自己嘻嘻哈哈哈十分不讲究。 早就听说陈瑾瑜的这个妹妹在府里十分受宠,却没想到竟被宠成了这般模样! “喂,你可搞清楚了,这里是我家,我哪里不能去,说是你的屋子。明日你走了,府里来了个女客,那也是要给安排在这里的,你能说这就是男子的屋子?”陈菁菁撇嘴,“何况浩哥哥和瑾瑜哥哥的屋里从小到大我不知去了多少次,他们若是像你这样迂腐,那我岂不是哪里也不能去了?” 迂腐?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人说成迂腐? 记得不知被夫子耳提面命多少次。说自己离经叛道。没想到在这丫头面前成了迂腐。 “我迂腐?我这可是为你好,传出去毕竟是对你的闺誉有损。” “我的闺誉?”陈菁菁闻言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更没关系了,我的闺誉已经被损的差不多了,不过最后我就不信会没人娶本小姐。” 莫彦哑口无言。 她说的是,就算闺誉再损。可是有着王府小姐这个牌子,就算攀不上更好的。往下寻一个普通及第的状元探花这类的人家却是绰绰有余。 可是,像她这样性格的人,真的会有人发自内心不为表面名利的对她好么?只怕会未必。因为这世上比自己迂腐的男人那是更多了去,谁不希望娶得是一个名声清白安静贤淑的姑娘?她的名声若不好。只怕不会被夫家真正待见,就算其实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只怕也不会被她的夫君发现。 莫彦想着。都替眼前的女孩发愁。 可是陈菁菁显然没想到过这些,更不知道此时莫彦心内想法。而是拉着后进门的谢梵烟坐下,随意抓起桌上的几张纸,念起来,“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哎,嫂子你看这些的怎么样啊,怪哀伤的。” 怪哀伤的,莫彦嘴角抽搐,亏她还能读出来哀伤,看她那没心没肺笑的样子! 这是自己一时思念雨冷时候写的,自己的一番缠绵相思之意,此时却被陈菁菁拿在手里,旁若无人的大声诵读出来,莫彦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可似乎没有,只是有些淡淡的无奈。 谢梵烟好笑的接过陈菁菁手里的那张宣纸,看了一遍道,“这诗还真是不错呢,也的确悲伤,都满满的是浓浓的相思之情呢。” “呀,莫彦,你思念谁?快告诉本小姐,也许本小姐大发慈悲就替你将民女强娶回来。”陈菁菁对莫彦说着,又看向另一张纸,“雨冷。” “莫彦,你的冬青苑难道还会漏雨不成,怎么这张纸上就只这雨冷两个字?还是你淋了雨感觉冷,真奇怪,冷了也会记在纸上,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有意思。” 那是自己很多天以前思念心中人不由自主写下她名字的那张纸,这么多天自己都忘了这事,此时竟然也被陈菁菁看到,莫彦忙上前抢过那几页纸,“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今日您怎么跟少夫人一同来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和嫂子来你这里看看。”陈菁菁也不愿意再去看那些文绉绉的文字,所以放过了莫彦没有去抢,“嫂子,上次莫彦他在那茶楼斗诗还拿了第二的诗你觉得怎么样?” 谢梵烟想了想,有些记不得了,便道:“能得第二,自然是好的。毕竟那么多大儒在,可不是随便就能糊弄出第二的。” 陈菁菁听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笑容可掬的对莫彦道,“呀,莫公子原来这么厉害,真是那什么。”陈菁菁顿了顿,仔细想了想道:“文采斐然学高八斗才富五车啊。” 莫彦和谢梵烟嘴角一同抽搐了下,忍了好久才没有去纠正,明明那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好么。 “不敢当菁菁小姐的夸赞。”莫彦看向这个机灵的小丫头,警惕的谦虚。 “你哪里有什么不敢当的。”陈菁菁“嘿嘿”的笑,继续道:“莫公子你看外面阳光这么好,今日府内也十分热闹,莫彦公子闷在这里,我自然知道莫彦公子是生性如此,不喜喧闹,可是别人不知道呀,别人还以为莫彦公子对哥哥不满,连哥哥升迁的贺宴都不愿意参加呢,莫公子,据说人言可畏,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说的这般有理,莫彦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直觉这位王府的小姐可不是善茬,尤其这么贴心的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事情,那绝对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莫彦下意识的就拒绝,“人言虽然可畏,但是我从来不惧人言。我与瑾瑜兄相交一场,他怎么会不明白我的为人。何况外面太吵,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哎呀呀,你怎么不愿意去见人,莫非你是什么江洋大盗不成?有道理,你一定是江洋大盗,所以你不敢去见人。我下次要好好问问我哥哥。他怎么能够收留一个大盗在家里。太危险了!”陈菁菁开始胡搅蛮缠。 “菁菁。”谢梵烟唤了一声,想着人家毕竟是客人,不愿出去怎么好去勉强。可是看莫彦的脸色,听到陈菁菁的话并没有什么不悦,便打住了将要说的劝阻的话。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何必去掺和。 “嫂子你来评评理。是不是这个理儿?好端端的不愿意出去见人,一定有什么隐情。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个通缉犯?”陈菁菁越说越是肯定。 “你们说话,便不要带上我了。”谢梵烟接过沉香倒来的茶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抿了口热茶。 “你这丫头忒也不讲道理,我只是不愿意出去,怎么就能扯到通缉犯了。”莫彦简直哭笑不得。“我谁都不认识,哪里都不如这里自在。” “这里是我家。外面也是我家,怎么就这里自在,那里不自在了?明明同样都是我家啊。”陈菁菁偷换概念,继续乱缠。 莫彦当真是说不过这个丫头,想自己出师以来,也算是个才子了,却总是在这个丫头这里磕碰,最后被陈菁菁的拉拽和胁迫下,终于被迫答应,“好,好,我跟你出去就是,你快放开,这样拉拉扯扯被人看到那你的名声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太好啦,你终于答应了。嫂子我们快去花园,不知道今天能得什么奖励,最好是那个缠金丝的祥云弓,我早就想要了。” “要去哪里拿什么奖励?”看到陈菁菁开怀的样子,谢梵烟隐隐觉得不妙,“菁菁可要和你嫂子我说清楚。” 陈菁菁吐了吐舌头,调皮道:“这莫彦不是诗写的好么,我刚去找你的时候看到瑾瑜哥哥和几个朋友在花园击缶联诗呢,据说最后赢得会有奖励,不知道是什么奖励,但愿是哥哥那把弓,我想要很久了。” “你一个女孩子要弓干嘛?”谢梵烟无语。 “我可不去什么联诗!”莫彦也气道。 “好啦,走啦,你们两个人真是要累死我,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不去找点乐子呢,莫彦,你说说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白住了多久了,沉香都给你白使唤了,现在可是你还恩付房钱的时候了,上次还说欠我一个大礼来着,大礼呢,还不快去赢。”陈菁菁已经推着两个人往花园那边去了。 因为害怕莫彦走,陈菁菁还紧紧拽住莫彦的袖子,莫彦被迫无奈只能跟上陈菁菁的脚步。 “哎,你这丫头还不快放开,我的衣服都被你拉的歪歪扭扭了。” “真是不知道你这丫头被怎么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少夫人,您也不劝劝菁菁小姐,她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一路上谢梵烟和陈菁菁就听到莫彦抱怨,最后莫彦也住嘴了,知道谢梵烟表面正经端庄,实际上也是纵着陈菁菁胡闹,找她一点用也没有。 “好了,你别喊了,不就一件破衣服么,你替本小姐赢了奖励,本小姐送你十件!怎么样,你可是赚了吧?你是客人,我吃点亏没什么的。”说着已经走到了花园里,抬眼看到远处陈瑾瑜衣袂飘飘,忙开心道:“呀,哥哥他们在那里,我们快过去。” 陈菁菁几人很快往陈瑾瑜那边走去。 而在他们离开的背后,却走出来两个人来,“四郎,那位好像是之前一直缠着你的王府小姐诶,怎么你刚才非要拉着我藏在这后面,不去打个招呼吗?”其中一个掸了掸衣袖,带着几分揶揄看着自己弟弟。 顾庭芝沉默着看着那行人的背影,不做声。 “怎么,害怕她一见你就会像以前一样跑过来缠着你不放?我看倒是不会吧,她刚才跟那个男的好像很亲厚的样子,拉拉扯扯,这王府小姐可也真的是多情啊,真不知新欢遇到旧爱王府小姐会怎么选呢?” 顾庭芝听得一阵烦躁,“二哥,好了!我只是不愿意见她,她多情无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最好与她毫无关系才好!见面也最好不认得,省得麻烦。” 哼,陈菁菁,陈菁菁,你总是要害我丢脸,既然你的感情这么廉价,当初何必纠缠着不放,你如今自在了,却害我还要被人说道。 那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在你们王府借住的客人罢了,无权无势,自然要巴结着你,表面看起来你挺聪明,没想到现在被人骗了都不自知。 “哎,说着不愿见怎么还要过去啊。”顾家二郎笑着追上自己弟弟的脚步。 “王府的慧世子在那里,作为客人,我们总要去打个招呼。” --=====☆★======☆★=====花梵烟====☆★======★☆======-- “莫彦兄,你怎么来了,方才筵席上你不来,我还以为今日你也要在冬青苑里休息呢。”陈瑾瑜看到谢梵烟三人,忙过去,先是拉过谢梵烟,又看了一眼自己妹妹,最后与莫彦打招呼。 “莫彦他听说你们在这里联诗,非要过来凑热闹,我和嫂子拦都拦不住,他非说自己是才子呢。”陈菁菁眨巴着眼睛对陈瑾瑜道。 谢梵烟不由得失笑,在一旁没有作声,莫彦却是气的牙痒痒,这可是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难得有莫彦兄愿意凑的热闹,那一定要过来尽兴的玩。” 说着,看向陈菁菁和谢梵烟,“带你嫂子去女眷席那边休息。” “不嘛,我要看,我要看看传说中的才子到底有几斤几两嘛,何况他答应赢得奖励要给我的。对啦,哥,你们赌的奖励是什么呢?” (有些累和迷惘,这个故事本身设计的就很考验人,充满矛盾,而我本身身体并不好,白天工作晚上经常会写不下去,只觉得不愿意看刺眼的电脑屏幕,加上收到很多令我无措的评语。我不知道怎么去写可以得到大家的肯定,于是越写越无力。看我书感到闹心的亲们,那真抱歉了,是我不好,写不出好的故事让你们开心。真的很想放弃,可这是我一直想坚持下去的梦,不该轻易的被舍弃不是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赠玉 “真是胡闹,我们约定的彩头和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带着你嫂子去女眷席休息?”陈瑾瑜对这个妹妹也有些头疼,转而对谢梵烟道:“你也是,她时不时的还就听听你的话,你也不劝劝她,倒纵着她胡闹。” 谢梵烟“嘻嘻”一笑,也有些赖皮:“我还没见过你们联诗呢,今天这么热闹,可不能再拘着我。” “是啊是啊瑾瑜哥哥,嫂子都这样说了,你们快开始吧,我还要带着莫彦赶场子呢。”陈菁菁在旁边催促道。 “赶场子?”陈瑾瑜挑了挑眉,看向自己的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额,没事没事啦,我一下子说错了,你们快开始吧,联诗应该很快的吧。”陈菁菁默默在心里算了算,今日来了这么多人,肯定不止这一波人联诗,还有什么投壶的,流觞的,到时候带着莫彦去混场子,要是能把每个场子的奖励都拿到手那今日可真是大赚了。 “真是个孩子。”陈瑾瑜看着陈菁菁,却发不出什么脾气,想要再说几句,目光却又移到陈菁菁身后,暂时放过了妹妹,走向那人抱拳,“原是顾家二郎,四郎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陈菁菁的身子一下子僵直,脸上的笑容消褪了个干净。 谢梵烟也回头,果然看到是顾庭芝和另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此时正在与陈瑾瑜愉快的攀谈,谢梵烟不由得皱起眉头,菁菁这时候心情很好,却要硬生生的被破坏,想想便有些生气。 说好了要做陌路人。可是为什么总是要在菁菁面前出现,他真的是无所谓么? “菁菁,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谢梵烟拉起陈菁菁的手。 陈菁菁却摇头,倔强道:“不,我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不用逃。”说完并不看向身后,而是转头看莫彦。“莫彦。你一会儿可得快一些,我还要带着你多赶几个场子,今日多给我赢几个彩头。本小姐就既往不咎。” 莫彦看出陈菁菁笑容带着几分勉强,再不如之前那样纯粹,心里不知为何,也觉得涩涩的。原本无礼的要求竟然愣愣的就答应了下来。 等答应的话说出口,莫言这才恍然觉醒。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这陈菁菁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专门去赢人家彩头的工具了吗? 陈瑾瑜邀请顾庭芝和他的二哥一同加入联诗,顾庭芝正想答应,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唤自己,“二表哥。四表哥,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转过头,表妹张仪之正捏着一个帕子脚步急急的走来。在顾庭芝身边停下脚步:“四表哥,大舅舅在那边喊你呢。你还不快去。” “呀,到了我四郎面前,仪之表妹眼里可就没有我了。”顾二郎调笑自己的表妹。 张仪之红了脸,捶了顾二郎一下,“你每次都这么不正经的,我自然要找正经人好好说话,你们快跟我过去吧。舅舅那边催的厉害。” 顾家两个公子答应了,又跟陈瑾瑜打了招呼,跟着张仪之离开了花园,走之前顾庭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的方向,刚好看到女孩正对他身边那个男子抬眸嗔笑。 笑的不如曾经在自己面前的那般拘谨,显得妥帖而明媚,仿佛细碎的阳光落入眼里,顾庭芝的眼深深被刺痛,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陈菁菁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人的脚步,确定顾庭芝彻底离开了自己视线后,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下意识的抚上自己鬓角,本来出门前是梳妆整齐的,可是经不住自己一直的奔波,显得有些松乱,一时心里又有些懊丧,他看到自己了么?应该是看到了吧,自己头发这样乱,被他看到多难堪。可是,自己也曾鬓发整齐妆容精致的在他面前出现过,他不是也丝毫心也不动么? 原本,就无关这些的吧。 嫂子在哥哥面前什么时候怕弄乱过鬓发,陈菁菁看着谢梵烟额间细碎的不曾被妥帖打理的碎发随着微风舞动,心里酸涩的想。 莫彦被迫与陈瑾瑜等人联诗,这次保持了发挥平稳,不出自己意料的拔得头筹,不过彩头只是一个虎头的玉佩,“猛虎出山,这块玉佩与莫彦兄相配,倒是相得益彰。”陈瑾瑜话有深意的对莫彦说道,拉过莫彦的手,将玉佩放在莫彦手上。 莫彦只是笑了笑,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意思,可惜心不在此,志不在此,自己留下,只是为了探究陈瑾瑜那日的一句醉话。 只要确认魑魅谷无碍,雨冷无碍,从此自己便又是风餐露宿,最后老死江湖罢了。 陈菁菁不等莫彦再多与自己哥哥沟通,便将莫彦拉走了,莫彦乖乖的将“胜利品”递给陈菁菁,陈菁菁接过,不是心仪的东西,因此也不甚在意,随意装起来了,拉着谢梵烟又要走。 “菁菁。”陈瑾瑜看到妹妹的举动,皱着眉头语气无奈的叫了一声。 “好了,哥哥,你们继续玩,我可是要继续去赶场子了哈。”陈菁菁一手拉着谢梵烟的手,一手拽住莫彦的袖子,说着话脚步就已经迈开了去。 “阿玉,看着点菁菁,别让她闯祸。”陈瑾瑜知道对这个妹妹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看向自己的妻。 谢梵烟只是回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跟着陈菁菁一起走了。 忽然发现,跟着陈菁菁在一起,生活变得有趣了许多,谁会想到莫彦这么一个大才子,却被陈菁菁当做了“敛财”的工具呢。 偏偏莫彦虽然表情万般不愿,充满感慨和抗拒,可是脚步还是紧紧的跟来了,不是么? 谢梵烟心里想着,愉快的笑了。 陈菁菁又拉着两个人去了王府不少场地开阔的地方,这些地方是那些公子们游戏的最好场地。那些游戏果然无外乎都是什么流觞联诗投壶作对,一趟下来,陈菁菁先是自来熟的自我介绍,然后为莫彦介绍,接着让莫彦加入游戏,最后拿着奖励走人。 陈菁菁收获颇丰,正仔细的看着一个红木雕扇上刻的《兰亭集序》。一面高兴的对谢梵烟道:“嫂子。你看着扇子做的还真是精致,字字十分清晰,我们府里都未必能找出一个这样的扇子来。不愧是户部尚书家的藏品。” 谢梵烟笑着点头。 “哎,还别说莫彦你还真有几分本事哈,那些自诩风流多情才华横溢的所谓才子们,都败在了咱们莫彦手里。”陈菁菁抬眼看向莫彦。眼神亮晶晶的,却像是盯紧了猎物的狼的眼神。 莫彦被看的发毛。“大小姐,这你说的我都按你的要求做了,是不是可以把我放回去了,我现在当真是文思枯竭。一点用也没了。” 莫彦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没想到自己以前虽然也不算冷傲对人,但是作为一个师承魑魅谷当代大儒的弟子。一个文人的骄傲还是有的,平日对这种斗诗联诗的场合并不以为然。可是没想到短短的日子自己竟然破例了两次,尤其是这一次,简直是太荒唐了,任何一个有节操的文人都不屑于为之。 可是自己被缠的毫无办法,竟然稀里糊涂的就被赶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场子,赢下了京城不少名家私藏的珍品。 这种世家子弟间的比拼,原本彩头就是要能上得台面的。 陈菁菁放过了莫彦,“莫彦公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不了不了,不劳烦菁菁小姐,我看这王府今日这么热闹,菁菁小姐还是赶紧多去看看热闹,平日可是看不成的。”莫彦连忙推辞,怎么敢让这个小祖宗送自己回去? “这样啊。”陈菁菁自然心痒痒的,急着想把这些宝贝去给与自己交好的几个世家小姐去看,可是让莫彦一个人回去又觉得不安,毕竟今天他可是功臣,带着他“骗了”不少东西呢。 陈菁菁犹豫着往袋子里翻了翻,拿出了一对玉佩,“这是刚才投壶赢来的,没想到你除了有才,还有几分武艺哈,这个送给你,我看你身上都不挂一个玉佩的,我认识的人都会挂玉佩,说是什么与玉比德什么的,你把这个挂上吧,还有一个,你收起来,我瞧着这两个是一对,日后你可以给你喜欢的姑娘戴上,她一定喜欢。” 这怕是陈菁菁对莫彦说话以来最真挚温柔的语气了。 莫彦原本不想收,陈菁菁她接触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自然都喜欢佩玉,哪是人人都能戴的。可是一听到“喜欢的姑娘”时候,还是心里一动,雨冷她,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么? 一个在自己身上,一个给她收着,自己无论在哪里流浪,心里深处也始终有一个可以安定的地方吧。 想着,莫彦神使鬼差的接过收下了。 陈菁菁这才觉得安心,似乎让他一个人回去也没有那么多负罪感了。 谢梵烟好笑的看着陈菁菁,与陈菁菁一起送了莫彦几步,陈菁菁便要往女眷席面上去。 “好了,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并蒂苑了,被你拉的满世界转,我当真是累了。” 陈菁菁一听,有些紧张,“哎呀,都是我不好,玩起来忘了嫂子了,我的小侄子不会怪我吧,他累了没?” 提到这个,谢梵烟脸上淡淡的掠过一丝阴霾,还是勉强笑,“他不会有事的。” “那我赶紧送嫂子你回去。”陈菁菁这下是真的有些愧疚了,谢梵烟便不推脱,笑着应下。 为了绕近道,二人便从桥上通过,绕过一个小小亭子的时候,谢梵烟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想了想,还是对陈菁菁道,“看,那不是蜀王?” “蜀王,哪个蜀王?”陈菁菁记不起了,但是顺着谢梵烟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一下子跳得老高,“原来是他啊!是我们的恩人。”说着便往那亭子去,高声喊道:“蜀王殿下!” 声音惊动了亭子内的人,蜀王诧异转身,在看到谢梵烟和陈菁菁之后便笑了起来,笑容温暖如阳光般璀璨明媚,竟让人失神。 蜀王身后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帽子,也是第一次马车上见过的人。 谢梵烟上前与蜀王见礼,一阵寒暄后,陈菁菁不由自主的脱口而道:“蜀王殿下,您长得真好看,可千万别对我们笑了,笑的我头都发晕。” 蜀王连煦微微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那黑衣男子身子也似乎颤抖了下。 谢梵烟怕陈菁菁尴尬,忙转开话题,“蜀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连煦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这里是我小时候常常来的地方,颇为想念,今日便来看看。”说到这里又看着谢梵烟补充了一句:“在还未去皇陵的小时候。” “你小时候来我们长康王府做什么?” 这个问题谢梵烟也不由自主的想道,只是只是在心里想想,陈菁菁已经问出口。 蜀王连煦笑了笑,摸了摸陈菁菁的头,“小时候你爷爷很喜欢我,常常带我来这里,教习我兵法,可惜我能记得的并不多了。”连煦认真的看着陈菁菁,语气真挚:“你爷爷是个英雄。” 陈菁菁听了很高兴,“那当然,我爷爷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从小就听说了。” 几个人在亭子里聊了几句,最后看到一个小厮跑过来,抱着一坛酒,递给蜀王,蜀王笑着拿起那坛酒对陈菁菁二人道:“这也是你爷爷最喜欢的烈酒。” 谢梵烟猜测蜀王连煦想来是感念老长康王,想要祭奠,便拉着陈菁菁道,“我们也该走了,快些送我回去吧菁菁。” 菁菁起身,顺从的点头答应,两个人又给蜀王行礼离去,蜀王挥挥手,笑看着谢梵烟二人穿过这个湖,背影渐渐消失。 陈菁菁送谢梵烟回去,想到一会儿要在交好的女伴前展示自己今日的“战利品”,心热了热,脚步更快了。 前路却被一个身影堵住,陈菁菁抬头看了一眼,心一窒,随即装作面无表情毫不在意的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陈菁菁,你还真能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你 陈菁菁送谢梵烟回去,想到一会儿要在交好的女伴前展示自己今日的“战利品”,心热了热,脚步更快了。 前路却被一个身影堵住,陈菁菁抬头看了一眼,心一窒,随即装作面无表情毫不在意的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陈菁菁,你还真能装!”然后这条路走的并不顺当。 “陈菁菁,你还真能装!”说话的是顾庭芝。 陈菁菁垂头,她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了,似乎总是会让他不高兴,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怎么,真的想装作不认识我?跟我陌路?现在这里没人,你不用装。”顾庭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怒气,看她看自己如陌生人一般的反应,心里就有些气急败坏。 想起刚才,父亲和几个哥哥都要先回去,偏自己要留下来,说都走了不好,其实没什么好不好的,顾府如今风头正盛,能来就是给足了面子。 自己呆到最后等筵席结束并没有更大的用处,何况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也是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身边的不少人不断在重复一个名字,“莫彦”。 “那位莫彦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将我们学堂先生出的绝对对的绝妙。” “你们也见到那莫彦了,他究竟什么来头,竟然把徐仆射家的君子双佩给赢走了。” “区区玉佩算什么,我们那边的彩头是前代顾大家的真迹,也被他赢走了!” “什么,你们那边他也去了?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夺这么多魁?” 顾庭芝听得有些意外。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熟悉,或许是外县的来京城打算发展前途的书生吧,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不过连败这么多世家子弟,日后没准还是个人才。 “还真不知道,不过带他来的人是慧世子的妹妹陈菁菁,或许和慧世子认识。不如我们去问问世子吧。” 这些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因此纵然十分惊异,可谁也没想到陈菁菁和莫彦是为了彩头才去的,都在推测着这个天赋异禀的书生打扮的莫彦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而陈菁菁的名字吸引了顾庭芝的注意。 “该不会是王府小姐招的上门女婿吧,为了避免日后被人看低,所以显露点才华。”一个人忽然恍悟道。 “有这个可能。”另一个人立刻附和。“早就听说长康王府对这个小姐十分宠爱,没想到竟然嫁都舍不得给嫁出去。这还是招的上门女婿,莫不是就养在王府里,二人先培养感情?” 莫彦,难道就是陈菁菁身边那个男人? 屁话!那丫头名声那么差。就算想嫁也怕是嫁不出去,这才被一个借居王府的人骗了的。 骗子配事精儿丫头,倒是绝配。 那小子上次自己见过。就不怎么像是个好人,说什么有才华。茶楼斗诗还不是输给我了?顾庭芝显然在这时候并不想想起自己斗诗用的是爷爷的笔墨,并且事后被爷爷知道后狠狠揍了一顿,而表妹张仪之知道焕颜丹被送给别人以后也对顾庭芝哭了一场的事情。 虽是这样想着,可是等那些人去陈瑾瑜那里求证的时候,顾庭芝还是去留了心,显然陈瑾瑜对那个叫做莫彦的人赢了这么多彩头的事情并不知情,听了这些人向他打问后,立刻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妹妹陈菁菁的那句“赶场子”是什么意思了。 也顺带将莫彦跟大家随意介绍了介绍,只说是自己师弟,“我这师弟的确不同于一般,不过一向不爱露才,这次一定是被我那调皮的妹妹带坏的,不过日后若是大家再见到莫彦,一定会更加吃惊。” 只是在有人提到会不会是王府上门女婿的时候,陈瑾瑜心倒是一跳,动了动,自己晾着莫彦在冬青苑这么久,实在也是无奈,莫彦关心自己对魑魅谷的打算,所以暂且不会离开,而自己确实也胁迫他不得,只得晾着,明知他身怀有二师叔的绝技洗冤之术,却用而不得,求而不得。只能干看着。 他一想不会是能受的人胁迫的人。 可是竟然被自己妹妹陈菁菁拉在人前跟“卖艺”一样的胡闹! 若是二人真的……又何愁没有将莫彦留在身边长用的理由? 想的远了些,陈瑾瑜有些出神,只是陈瑾瑜沉默的态度却被大家认为成默认,都上前恭喜,说长康王府招得一个好女婿。 顾庭芝看在眼里,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离席而去,却并不想就离开,竟绕步到了女眷席,等反应过来后摇头便下定决心要去告辞离开王府,没想到正好看到脸上还有喜悦笑容的陈菁菁。 说好的与她成为路人,可是顾庭芝忽然不想这样去做。 下意识的走近她,却并不知道与她怎么开口,是要问询她少女情怀为何寄放的那么短暂么,有什么意思,明明以前自己是对她避之不及的。 那又为什么,总是想靠近她? 在她说下狠话再不纠缠自己后,自己为何不是松一口气,而是反倒是对她关注更多? 只是这些问题还未能想得明白,却又被陈菁菁冷漠的态度激出火气,或者说这早就是在筵席上就积攒了的却并未被发现的火气。 陈菁菁却又愣了,是真的愣。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会让自己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就会对自己冷漠,又莫名其妙的会对自己发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克? 原本对这些传统讲究嗤之以鼻的陈菁菁却第一次信服起来,一定要找个算命的好好算算!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陈菁菁想着,话竟然也脱口而出。 这话问的,顾庭芝一怔,显然有些跟不上趟。 “哦。没事。庭芝哥哥。”陈菁菁也觉得这样问问不出来,尤其作为女孩子听说不能问这些问题,下次干脆让阿月出去打听打听吧。 “现在知道叫我庭芝哥哥了?” 这是什么话,自己不下心将叫了多年的称呼脱口而出,怎么听他的语气,是很愿意自己叫? 这一点陈菁菁倒是很不确定,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很希望我叫你庭芝哥哥?” 顾庭芝一窘。显然也在为自己刚才那句无厘头的话后悔。却不得不继续做着强硬的姿态,“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当做不认识我么?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是自己装了么?陈菁菁苦笑,“是因为你不愿意我与你相识不是么?你说过的话。我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呢。现在在没人的地方,你倒是愿意认我。”陈菁菁说着想起了他的那位表妹,不由得往顾庭芝身后看了看。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看到现在没人了,你才像原来那样叫我哥哥呀。女人真是善变。”顾庭芝说着也看了一眼陈菁菁身后,找寻莫彦的身影。 陈菁菁苦笑,在他眼里,自己的什么都是不好的吧。无意间脱口而出一声旧日的称呼,也能成为他对自己嘲讽的笑柄。 “我知道了,以后不叫了。顾公子有事情么,你挡住我的路了。”陈菁菁语气恢复了漠然。 顾庭芝一窒。竟不知怎么再说,可是让开么,又有些不甘愿,与她下次相见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刚见面,就在想着下次见了。 顾庭芝心里的疑惑更多,一时沉默了下去,只是看着陈菁菁,这个跟在自己身后多年的丫头。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说放下真的将自己放下了。自己却反而成了那个疑惑的看不清的甚至放不下的那个人。 不,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放不下她呢? 只是,只是想问个清楚吧。 是的,顾庭芝在心里强行解释,一定是的,只是想问清楚,解开自己的心结,所以,问清楚吧,问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自己,是怎么放下的自己,然后,然后与她就再没有交集了。 好像从上次自己就说过再无交集的话。 可是,好像总是有些话没说明白。 顾庭芝认真想了想,然后看陈菁菁手里一直捏着一个好看的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由得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菁菁闻言眼里闪过笑意,不过又有些警惕,捏着袋子后退了一步,瞪着顾庭芝,“这儿里面都是我的战利品,是我的,你想干嘛?” “战利品?”顾庭芝皱皱眉头。 陈菁菁也蹙眉想了想,然后舒展开眉毛,“这里面没有你们顾家的东西,真可惜,不过就算有你也别想讨还回去。” 这丫头是把自己当什么了,不过是随口问问,倒成了要东西的。 没有顾家的东西……顾庭芝在那一刻忽然恍悟过来,“这里面就是那个叫莫彦的人赢下来的彩头?” “你怎么知道?我们又没有赢你们顾家的。”陈菁菁觉得今日的举动有些不妥,所以到底心虚,而顾庭芝以前总是对自己教训惯了,所以心里更加没底。 我们,你们,这样的称呼让顾庭芝眉头蹙的更深。 “只是莫彦他给你的?我不是听说都是他赢的么?” “我带他去的,早就和他提前约定好,赢得东西算是给我们家付的房租,管你什么事。”陈菁菁以为他要给莫彦打抱不平讨还公道啥的,忙找出理由来为自己占有莫彦的“战利品”作依据。 房租,原来这丫头带着莫彦去各种比拼竟然图的是彩头?! 也只有这丫头能做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不过那莫彦,也算有几分才华的,竟然会跟着陈菁菁做这样的事,哼,看来为了骗陈菁菁好感,那莫彦下了不少功夫啊。 “真是,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你看的那么紧作什么,彩头有什么好值钱的,不过是个游乐的物事罢了,赢了几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顾庭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较上劲。 陈菁菁不乐意了,这是在笑话自己没眼力劲儿么?今天的彩头可有不少都是宝贝!想着忙将布袋子打开,一件一件的拿给顾庭芝看,一面给他讲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说完满足的合上布袋子,“看到了吧,里面可是有不少宝贝呢,很多东西就连我们王府都是罕有的。” 顾庭芝看到她这么欢喜,心里更不是滋味,总想着打击她,“我看着倒都一般,我们顾家比这些好的东西多了去了,也只有你会被什么扇坠儿木扇子几幅画和玉佩这样的东西收买。” 语气里的不屑让陈菁菁原本兴奋的心慢慢淡了下去,看吧,无论怎么样,他眼里自己什么都不会好,自己有的都不值钱,若真是值钱了,他也会笑话自己的手段不够光彩磊落。 原来,这就是嫂子说的不合适啊,两个人间的不合适,原来可以从许多事情上体现,若是以前,自己一定会将手里的布袋子丢掉,吵着要跟着他去顾府看宝贝吧。 可是,为什么要去看呢,怎么看,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 自己手里的,别人虽然看不上,但却是自己的。 陈菁菁想着,又重新笑了。 “是啊,菁菁的东西原本在顾公子眼里就不好,都不值钱,菁菁方才也是浪费口舌了,不过这些东西我喜欢就好,无须向别人去证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请顾公子把路让开,我要去女眷席。” 说着看着并不远的前方女眷席,又诧异道:“不过倒不知道顾公子在女眷席门口做什么?是等哪位女客么?”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微微发酸发涩,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继续说了下去,“若是这样,顾公子不方便进去,可以告诉菁菁找谁,菁菁带话给她。” 顾庭芝闻言,原本看到陈菁菁黯淡下去的眼神有些后悔,想说几句软话,可是再次看到陈菁菁冷漠的态度和话语后,以前在人前总能维持下去的礼仪修养在此时却都在脑后了,顾庭芝是真的生气了。 “我在这里是等你,等你你知道么陈菁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锋 “等我?”这下陈菁菁是真的惊讶了,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奇怪的问道:“你等我干嘛?” 顾庭芝话一说出口也很后悔,自己真的是在等她么?刚才自己来这里脑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晰的目的,脚步便走到这了,可是在看到陈菁菁的那一刻,心里的确充实丰盈起来。 可是看着陈菁菁瞪大的眼睛,像只小鹿一样,带着质疑和惊奇看着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等你自然是有话要问你。” “什么话?”陈菁菁心里还是欢喜的,听到眼前的男子是在这里等自己。 女眷席外,男女相会,阿月小话本看得多,她一定会说这是相爱的男女才会做出的事情。 陈菁菁不由得想入非非,浮想联翩,竟然傻傻的笑了。 “你在傻笑什么?傻兮兮的,真是,快要及笄嫁人的人了,还这么蠢的样子。”顾庭芝心里本来就气恼,看到陈菁菁傻笑,不由得出口讽刺,可是说到“及笄嫁人”这几个词的时候,又觉得心里一梗,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陈菁菁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顾庭芝看到有些心慌,连忙道:“我是特地过来等你,问你,听说你哥哥给你招了个上门女婿么?” “上门女婿?给我?”陈菁菁又指了指自己,好笑的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就是在你们家借住的莫彦,你哥哥说是为了让你们联络感情,日后相处更加熟悉亲密,不然你这幅样子,名声又不好。怎么把你嫁出去?” 怎么会,哥哥可是从没有跟自己提过,问莫彦莫彦也说过他是哥哥的客人,若真的是为了方便联络感情,哥哥怎么会连提都不跟自己提这个人呢? 还有嫂子,哥哥做了这个决定,嫂子一定知道。凭自己和嫂子现在的亲厚程度。难道嫂子还不会与自己说这件事么? 可是听到顾庭芝语气里对自己的轻蔑,陈菁菁忽然不想解释那么多,他觉得自己是嫁不出去吧。才需要招一个上门女婿。 先是将莫彦替自己赢来的那些东西贬斥一番,再用这种口吻说什么上门女婿的事情,陈菁菁忽然觉得方才自己冒出的那些甜蜜的想法,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嫂子说若是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那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浪费生命,重要的是最后都会幡然醒悟。并且要保留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倒是要多谢顾公子答疑解惑了,日后若是我们王府真的办了喜宴。那一定也是要请顾公子来喝一杯的。”陈菁菁牵起笑容,是不带有感情的敷衍的笑容。 顾庭芝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可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什么不对。听陈菁菁这样说,忽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有种无能为力的惶恐感觉。 “顾公子还有事么?”陈菁菁看着顾庭芝,表情带着几分嘲讽。 顾庭芝无法,只得侧身让开身子。 陈菁菁再不回头再不留恋的,从顾庭芝面前走过,脚步坚定决绝。 看着陈菁菁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远,走出自己的视线,顾庭芝的心内像是空出一部分一般,随即空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似乎怎么也圆满不了。 他一定是病了!顾庭芝忽然觉悟,他要立刻回家去问问自己嫡亲大哥,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梵烟====☆★======★☆======-- 而就在陈菁菁遇到顾庭芝的同一时刻,谢梵烟推开了并蒂苑大门,便看到并蒂苑内葡萄藤下的花园里,有一个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女子,闻声回头,然后噙着笑容起身,向谢梵烟走去。 “烟姐姐,你可回来了!” 是嘉和公主!! 谢梵烟背后忽然起了一身冷汗,脚步竟分毫也移动不动。 直到嘉和公主走近,走到谢梵烟身边,谢梵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主,您怎么来这并蒂苑了?” “我自然是来找烟姐姐你呀,我在席面上随便吃了一些垫了垫肚子就来找你了,看你不在,就在这里等着,还与你的丫鬟们说了说话,烟姐姐,你的丫鬟们真有意思。”嘉和公主亲密的对谢梵烟道。 谢梵烟忙用目光去寻找脂容脂玉,却看到脂容脂玉也带着笑意走到谢梵烟身边,“少夫人回来了?可是累坏了吧,快回房里换身衣服好好歇一歇。公主刚才驾到,婢子们与公主说了几句话,公主真是平易近人。” 谢梵烟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扯出笑容,答了一句“好。”便再也说不出话,任由嘉和公主挽起自己的手臂弯向内走去。 仿若自己回归的并非是自己身心所属的地方,而是别人的。 进了屋内,谢梵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感觉,疲惫的对手下丫鬟们说:“给公主上了茶便下去吧,我与公主要说些话。” “可不是,我也有一肚子的悄悄话和烟姐姐说呢,对了烟姐姐,不用再叫我公主了,叫我阿梧就好。” 栖梧栖梧,长公主府的野心当真不小,只有凤凰才栖于梧。 “好,阿梧。”谢梵烟一改无措,平和的笑了。 脂容脂玉为嘉和公主端来了茶水,拿来了果脯攒盒,笑着退下了,在她们眼中,嘉和公主实在是个宽和大度的公主,丝毫没有架子。 等她们都退下,谢梵烟与嘉和公主相对坐着,谢梵烟和嘉和公主都收去了嘴角的笑容,两张同样娇艳的脸,隐没于光影间。 谢梵烟首先叹了口气,“嘉和公主,您还是不肯死心。” 嘉和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显得很薄很淡,“我觉得我对谢夫人说的很清楚很明白,唯一不明白的那人是谢夫人,我不会死心,谢夫人何不早早听我的话,非要让我们彼此都要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相见两厌?” 谢梵烟叹了口气。“不是我非要与公主梗着。是我说的公主不信,而我也不敢将我这边的证据拿给公主,一是因为那样我的生命就得不到保证了。若是公主是与您母亲长公主和融共同坑我,那我真的就一点回本的底都没了,二是因为我就算敢破釜沉舟,公主也不会信。” 嘉和公主略略蹙眉。轻笑了下,“你要给我看什么。拿给我吧,也许我就信了也说不定。” “那是我保命的东西,我实在不敢拿出,除非……”谢梵烟说着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谢夫人有话就说。本公主不喜欢听人吞吞吐吐。”嘉和公主懒懒的道。 “除非公主能拿出一些诚意来,若不然我实在不敢冒险。” “你想要什么诚意?”嘉和公主眯了眯眼睛,“我早就说过。我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你把东西给我。我只能保证那件东西永远不会落入母亲手里,这件事情我也可以给你保密,除此之外,怎么与母亲周旋,就要靠谢夫人的本事了。”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面庞尚且稚嫩,头顶的却是繁复厚重的发饰簪宝,长长的流苏遮盖住她的眼睛,瓷白的脸上却非要装成一副成熟的模样。 其实比菁菁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和菁菁一般大。 口气却老成,堵的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今日,谢梵烟实在厌烦了,想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那么很抱歉,公主,如果按照您说的这样,那么无论你来多少次,在我这里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杀了我也得不到。” 嘉和公主霍然起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公主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她为了那件东西,不得不投鼠忌器,所以可以不杀你,但是我不同,我不是为了那件东西,既然你死了母亲也得不到,那么本公主真的可以让你成为一个死人。”说完,又笑了笑,“本公主这样三番五次的过来,无非是心地仁慈,不想造杀孽,谢夫人若是不明白我的苦心,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尚且稚嫩的语气,尚且稚嫩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有着浓浓的杀伐气息,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平易近人,谢梵烟心底冷笑。 “那么,我亲爱的公主,请您放心,我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你母亲绝对会是第一个得到那件东西的人。”谢梵烟不再示弱。 公主而已,剖开那层面纱,也不过是公主而已。 说的再盛气凌人,若是有所求,便是她的弱点。 嘉和公主脸色果然绷不住了,“你疯了,你既然一开始就不愿意给她,死了又何必非要将东西给她。那么你守护那件东西的意义何在?” “我的确不愿意将东西给任何人,可惜,这是在我活着的时候的愿望,死了难道还要操这份心?”谢梵烟口气理所当然。 她知道嘉和公主一定会相信的,因为这才符合嘉和公主这类人的思想观念。 这类自私的人,你说你会舍己为人,她会觉得你另有所图,而你说你自私自利,她便觉得合情合理。 嘉和公主果然有些慌张,她从内心不愿意母亲得到这件东西,那次她无意听到了母亲和她宠爱的面首——阿江哥的谈话,知道了母亲的野心。 野心,她觉得长公主府已经足够尊荣了,当皇帝的舅舅也是十分疼爱自己,那是对亲人的疼爱,她觉得无须更多的荣光再来装点自己生命了,她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家。 家人和睦,母亲遣散面首,父亲独爱母亲。 这就是自己心底的愿望。 那件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阿江哥给母亲说,得之可得天下。而若母亲得到了那件东西,便会与皇帝舅舅决裂,就会获得更大的权势,就会有更多的面首,而越来越无视于父亲。 还有,卫郎……卫郎啊。 嘉和公主闭眼,又睁开,稚嫩的脸上在那一刹那写满了迷惘和痛苦。 “烟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保住你,我也不愿意天下因为母亲而乱,母亲若真的要杀你,我顶多可以通风报信,我顶多可以替你隐瞒,但以我现在的本事,绝对绝对无法违抗母亲。” 谢梵烟知道嘉和公主说的是真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去违背和融长公主。 “那好,我退一步,你能不能替我找到一个合适并且隐蔽的地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就在京城,就在你母亲眼皮底下,如果我有一天要逃离的话,又不想离开太远,躲避你的母亲,你能做到么?” 嘉和公主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皱着眉头。 “公主回去也好好想一想吧,这是我的最后底线。” “最后底线?”嘉和公主重复了一遍。 “是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就没有必要相信公主,公主也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不过我也会布置安排好,但凡我有一个意外,那么你母亲一定是最先得到那件东西的人!”谢梵烟看得出嘉和公主是真的不想让她母亲如愿,所以便以此要挟。 “好,我会回去好好想想,那你呢,你要怎么逃?舍弃掉你王府少夫人的身份,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人在王府,母亲还算忌惮几分,你若真的离开了这个庇护,母亲若是发现了你,你就真的没有路可退了。”嘉和公主看着谢梵烟,认真道。 “那时候公主已经得到公主想要的了,又何必再来对我施舍这多余的关心。”谢梵烟语气冷漠。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本公主好意关心你。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离开?真的决定好了么?” “这个也无可奉告,什么时候公主能够体现公主的诚意,那么我也会将一切告诉公主。” “你还在怀疑我是母亲派来试探你的?”嘉和公主到底是个小孩子,有些生气谢梵烟对自己的不信任。 “知人知面不知心,公主从未体现过公主的诚意,让我去相信,我又怎么敢贸然去信。公主您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答应了我这唯一的要求,我自然也会让公主得到满意的结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昏迷 “好!”嘉和公主点头,“我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毕竟想要瞒过母亲的耳目只怕不容易,不过我会尽快的,因为过些日子母亲要让我进宫。” “你也要进宫?”谢梵烟闻言,陡然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进宫做什么去?!” “谢夫人,你要吓死我?好端端的忽然这么高声音做什么?我进宫很奇怪么?而且你说的什么也,难道还有谁要进宫?”嘉和公主被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有些不满意的对谢梵烟道。 谢梵烟缓了缓心情,先是司徒琰现在又是嘉和公主,真的是巧合而已么,那自己与这些人的缘分也太深了些。 “没什么,我们王府有一个琴师,据说被宫里的贵人看中,过几日也要进宫去给贵人弹琴,没想到你也要进宫。” “恩,我要带着我小姑进宫,也是母亲的吩咐。” “你小姑?作为命妇去朝觐皇后么?”不然谢梵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驸马的妹妹进宫去。 “我小姑跟我一样大!”嘉和公主白了一眼谢梵烟,“还没大婚呢,是我父亲最小的妹妹。” “好了,我不与你说了,说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下次本公主再来找你。”嘉和公主说着起身,又带着那平易近人的微笑和高贵的气度,用稚嫩的语气说出成人的话语:“谢夫人,我会想办法去表明我的态度,证明我的决心,但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本公主有一千种手段让你慢慢死!”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只有连连苦笑,“公主大人放心吧。慢走,我就不送了。”说罢便扬声叫脂容脂玉进来送嘉和公主出去。 嘉和公主也不以为意,笑着出去了,倒是脂容颇为责怪的看了自家少夫人一眼,觉得嘉和公主不辞辛苦的来找少夫人,少夫人总是该送出去才是。 谢梵烟读懂了脂容的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索性亲自去关了大门,上床歇息了。 只有在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的踏实美好,就算乱七八糟的做着梦。但至少无关现实的烦恼。 谢梵烟是被陈瑾瑜叫醒来的,陈瑾瑜摇着谢梵烟,眼里闪着笑意,“快起来了。起来,懒丫头。” 谢梵烟睁开眼睛。才发现暮色下沉了。 “快起来收拾收拾,今日父亲要回来,一会儿要去见礼,可别迷糊了。” “父亲?”谢梵烟大脑尚有几分不清醒。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但随即就明白过来,哦!是长康王要回来了。 “还有陈浩啊。他们是一起来的吧?” 陈瑾瑜刮了刮谢梵烟的鼻子,“你怎么知道的。看着在睡觉,其实什么消息都不耽误。” “我听菁菁说的。”谢梵烟起身,“不过怎么这么快,消息不是才传来么?” “是啊,我和祖母原本也以为还要晚一些,可是这次许是父亲和陈浩两个人都思乡了,车驾极快,已经传来消息说是晚上就到了。” “车驾这么快,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谢梵烟也只是随口说说,说完就唤了脂容来为自己整理鬓发。 “哪会出什么事,我看也许两个人这次都是念家念的狠了。”陈瑾瑜并没有当成一回事,也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袍,眉梢里带了淡淡的激动。 两个人都梳洗完毕,然后急匆匆的出门去了,慕容氏和老夫人已经等在前厅,白日筵席上的热闹已经分毫不见,慕容氏正在和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笑的很开心,眼睛都眯在了一起,但因为前厅很大的缘故,气氛一直冷冷清清的。 不过老夫人心情是真的好,见到谢梵烟行礼的时候,眼角眉梢的喜意都未褪去,让谢梵烟和陈瑾瑜起身后,又问道慕容氏,“恪儿怎么还不来?” “二爷他方才送霍大人出去,现在还未回来,不过今日也知道王爷要回来的消息了,一定会赶着过来等王爷的。”慕容氏笑着对老妇人解释。 霍大人,吏部尚书,是陈二爷陈恪的上司,老夫人谅解的点点头。 过了些时候,菁菁和陈锦和也到了,菁菁脸上眉飞色舞,在刘老夫人面前各种笑闹,彩衣娱亲,刘老夫人眼角的纹路更深,陈恪也到了前厅,王妃李氏最后来的,刘老夫人也没有怪罪,李氏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夜色渐深,都在等待着王府出游久久未归的老王爷。 谢梵烟看着李氏想,这怕是这屋里唯一一个没有将脸上的欢喜表现出来的人了,她与王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个出外宁愿做游子,一个在府内安之若素万事不曾插手。 不过,这样百无聊赖中的思考很快被别的想法取代,谢梵烟坐在陈瑾瑜身边,垂着眸子掩盖下眼里的无精打采,脑海里浮想联翩,对这个王爷并没有多少期待,倒是想起那个一直对自己表露善意的那个大男孩,一隔多月,不知有何变化。 以为今晚只要等王爷和陈浩回来,行个礼见见面,就可以各自回房休息,却不想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一个小厮匆匆进来,对满屋的人跪下,“小的见过老夫人,王妃,世子爷,王爷回府了!” 老夫人豁然站起身子,慕容氏也跟着满脸喜色的起身,“终于到了,老夫人在这里坐着就是,我们出去迎王爷。” “老夫人,快去请大夫吧,王爷不能醒着和您们见礼了,王爷已经昏迷了两日,今天还没醒呢!”那小厮又道。 “啊?”老夫人拄着拐杖一下子没站稳,差些重新摔回椅子上,慕容氏夸张的喊出声,“王爷!王爷怎么了?” 陈恪已经一个拐杖打在了那小厮身上,“胡说什么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提前说?嗯?若是王爷有个好歹,你当得起么?” 小厮滚在地上。“这也是浩少爷的意思,说早让你们知道早担心,他一直伺候着王爷,说暂且能保住性命,等着回府好好找大夫看。” “混账,还顶嘴。”陈恪又举起手里的拐杖。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事?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你们一个一个的是要气死我?”刘老夫人一声呵斥,陈恪连忙停手。看向慕容氏。 慕容氏正要出门。却停下脚步,怔了。 王妃李氏已经不知何时骤然从椅子上离开,走向深沉的夜色中。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众人。 “她去让人请大夫了,咱们等着吧。”老夫人也看到了,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道。 “那王妃也不用亲自去……”慕容氏迟疑了一下。 “这种事。亲自去让人请了等大夫来,总是要安心一些。”刘老夫人说着。重新坐下。 嘉和公主略略蹙眉,轻笑了下,“你要给我看什么,拿给我吧。也许我就信了也说不定。” “那是我保命的东西,我实在不敢拿出,除非……”谢梵烟说着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谢夫人有话就说。本公主不喜欢听人吞吞吐吐。”嘉和公主懒懒的道。 “除非公主能拿出一些诚意来,若不然我实在不敢冒险。” “你想要什么诚意?”嘉和公主眯了眯眼睛。“我早就说过,我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你把东西给我,我只能保证那件东西永远不会落入母亲手里,这件事情我也可以给你保密,除此之外,怎么与母亲周旋,就要靠谢夫人的本事了。”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面庞尚且稚嫩,头顶的却是繁复厚重的发饰簪宝,长长的流苏遮盖住她的眼睛,瓷白的脸上却非要装成一副成熟的模样。 其实比菁菁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和菁菁一般大。 口气却老成,堵的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今日,谢梵烟实在厌烦了,想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那么很抱歉,公主,如果按照您说的这样,那么无论你来多少次,在我这里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杀了我也得不到。” 嘉和公主霍然起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公主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她为了那件东西,不得不投鼠忌器,所以可以不杀你,但是我不同,我不是为了那件东西,既然你死了母亲也得不到,那么本公主真的可以让你成为一个死人。”说完,又笑了笑,“本公主这样三番五次的过来,无非是心地仁慈,不想造杀孽,谢夫人若是不明白我的苦心,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尚且稚嫩的语气,尚且稚嫩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有着浓浓的杀伐气息,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平易近人,谢梵烟心底冷笑。 “那么,我亲爱的公主,请您放心,我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你母亲绝对会是第一个得到那件东西的人。”谢梵烟不再示弱。 公主而已,剖开那层面纱,也不过是公主而已。 说的再盛气凌人,若是有所求,便是她的弱点。 嘉和公主脸色果然绷不住了,“你疯了,你既然一开始就不愿意给她,死了又何必非要将东西给她。那么你守护那件东西的意义何在?” “我的确不愿意将东西给任何人,可惜,这是在我活着的时候的愿望,死了难道还要操这份心?”谢梵烟口气理所当然。 她知道嘉和公主一定会相信的,因为这才符合嘉和公主这类人的思想观念。 这类自私的人,你说你会舍己为人,她会觉得你另有所图,而你说你自私自利,她便觉得合情合理。 嘉和公主果然有些慌张,她从内心不愿意母亲得到这件东西,那次她无意听到了母亲和她宠爱的面首——阿江哥的谈话,知道了母亲的野心。 野心,她觉得长公主府已经足够尊荣了,当皇帝的舅舅也是十分疼爱自己,那是对亲人的疼爱,她觉得无须更多的荣光再来装点自己生命了,她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家。 家人和睦,母亲遣散面首,父亲独爱母亲。 这就是自己心底的愿望。 那件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阿江哥给母亲说,得之可得天下。而若母亲得到了那件东西,便会与皇帝舅舅决裂,就会获得更大的权势,就会有更多的面首,而越来越无视于父亲。 还有,卫郎……卫郎啊。 嘉和公主闭眼,又睁开,稚嫩的脸上在那一刹那写满了迷惘和痛苦。 “烟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保住你,我也不愿意天下因为母亲而乱,母亲若真的要杀你,我顶多可以通风报信,我顶多可以替你隐瞒,但以我现在的本事,绝对绝对无法违抗母亲。” 谢梵烟知道嘉和公主说的是真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去违背和融长公主。 “那好,我退一步,你能不能替我找到一个合适并且隐蔽的地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就在京城,就在你母亲眼皮底下,如果我有一天要逃离的话,又不想离开太远,躲避你的母亲,你能做到么?” 嘉和公主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皱着眉头。 “公主回去也好好想一想吧,这是我的最后底线。” “最后底线?”嘉和公主重复了一遍。 “是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就没有必要相信公主,公主也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不过我也会布置安排好,但凡我有一个意外,那么你母亲一定是最先得到那件东西的人!”谢梵烟看得出嘉和公主是真的不想让她母亲如愿,所以便以此要挟。 “好,我会回去好好想想,那你呢,你要怎么逃?舍弃掉你王府少夫人的身份,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人在王府,母亲还算忌惮几分,你若真的离开了这个庇护,母亲若是发现了你,你就真的没有路可退了。”嘉和公主看着谢梵烟,认真道。 “那时候公主已经得到公主想要的了,又何必再来对我施舍这多余的关心。”谢梵烟语气冷漠。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本公主好意关心你。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离开?真的决定好了么?” “这个也无可奉告,什么时候公主能够体现公主的诚意,那么我也会将一切告诉公主。”(未完待续。) ps:明日改,一直加班。。抱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拆穿 谢梵烟是被早晨的鸡鸣惊醒的,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迅速想起现在的处境,翻身而起,身上的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谢梵烟定睛看去,认得是王妃李氏昨日披在身上的外袍,心里立即涌上一阵暖流和浅浅的惶恐,说好的是两个人一起看着王爷,谁知自己没忍住,在看着大夫们救助王爷的时候,不能出声不敢打扰,竟然一歪头在椅子上睡着了,王妃并未叫醒自己,还给自己披了外袍,也不知道现在王爷怎么样了。 谢梵烟拾起李氏的袍子,搭在手臂弯上,随即感到脖子一阵酸困,转个头都有困难,是自己昨日仰头谁在椅子上的缘故吧。 勉强动了动脖子,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昨晚不动声色的热闹的场景不见了,没有大夫热火朝天的诊治,没有陈瑾瑜临别时候给自己的那个说不清味道的眼神,也没有王妃无声的思虑,只是空荡荡的屋子。 向床榻走了几步,上面躺着人,一动不动,难道还没有清醒过来么,昨晚可是那么多大夫看过的,若是还未清醒,此时他们怎么就放心的走了? “王爷,王爷?”谢梵烟试探性的叫了几声,“要不要喝点水?” 并没有传来回答。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王妃李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是瓷碗里熬得浓浓的汤药。 “你醒了?”王妃看到谢梵烟,首先对谢梵烟笑道。 谢梵烟有些惭愧,脸色有些赧然,“昨晚竟睡着了,让您笑话了。倒是累的母亲忙了一晚上吧。” “不累。”李氏笑一笑。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照顾自家夫君,有什么可累的。” 谢梵烟微微一愣,这是第一次听到李氏表露心迹的话,以前以为她对王爷,对王府,甚至对陈瑾瑜都不是十分在意的。是个淡到骨子里的人。 “傻丫头。这么这样看着我?去把这药拿过去。守着等王爷醒了给他喂下去。”王妃李氏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谢梵烟连忙接过来,一面问道:“王爷他醒了?” 是不是苏醒过来的意思。 李氏点点头,“昨晚似乎醒了一次。大夫也说会醒,并且醒来就没事了,现在大夫们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还会来看。药先喂着吧。”说完,又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只是匆匆一眼,但表情却透露着欣慰,似乎那一眼已足够安慰。 然后转身,却往门口走去。 “母亲。”谢梵烟不由得出声。“王爷还没醒呢,您要去哪里?” 李氏笑一笑,“我也一晚没睡。打算去休息了。” 休息,的确该休息。可是谢梵烟觉得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就要急着去休息呢,照顾了王爷一晚上,现在王爷要醒了,难道李氏不愿意去做王爷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么?刚才李氏说似乎醒了一次,说明就算是醒了,那也醒的不够清楚吧。 “母亲,王爷要醒了,也许会想见您。”谢梵烟提醒道。 李氏却摇头,“你错了,他不会想见我,所以一会儿问起来,你便说昨晚的人是你,不是我,记住了丫头,我从未来过。” 说完,就推开门,像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了。 谢梵烟站在原地,不知是何反应,只觉得百思不悟,但那到底是李氏的意思,谢梵烟还是记住了,并不想违背。 端着那药,是李氏亲自熬得,汤色很浓,再放下去要凉了,谢梵烟将要端到床头放下,然后坐在床边,正想出声去叫,却又停住了,反而是仔细打量起王爷来。 与陈瑾瑜一般的轮廓,脸白的吓人,嘴唇也很干燥,身为王爷,这应该是很狼狈尴尬的时刻,可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人的视线。 难怪李氏会倾心相待。 可是为何李氏在此时,又不愿相认? 昨日听老夫人与慕容氏的对话,王爷似乎在后院还有两房姬妾在,昨天也是想央着老夫人要去迎,被老夫人拒绝了。 王府除了陈瑾瑜,二叔陈恪只慕容岚一个妻。 这儿子倒随了王爷。 “王爷,王爷,醒醒,把药喝了吧。”谢梵烟轻轻的叫。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完成王妃的托付。 谁知床上的人竟然在这样轻声的呼唤中,缓缓睁开了眼。 王爷陈陵睁开了眼,看到床前的人,许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是,阿玉?”声音像是在磨砂上面打磨过一般,嘶哑的厉害。 “王爷。”谢梵烟一惊,又笑了,“王爷您醒了,哎呀,咱先不喝药了,先喝点水吧。”听着王爷的声音,看他干燥的嘴皮,谢梵烟忙起身,先不去看那药盏,而是去茶桌上倒了杯水盛来,“王爷喝点水。”说着半扶着王爷坐起身来,慢慢喂他喝水。 陈陵也确实是渴急,在谢梵烟的帮助下喝尽了一杯水,这才觉得恢复了几分精神,看了看周围,“这是,思华居?我还是到家了啊。” “嗯,王爷您福大命大。等一会我就去叫大夫,您先把这药喝了。”谢梵烟趁热打铁的端起药碗,生怕这王爷辜负了李氏一番苦心。 陈陵皱了皱眉头,并不想喝,看着谢梵烟,笑了笑,“辛苦阿玉了,一直守着我,昨晚,昨晚也是你守在我身边吧?” 谢梵烟犹豫了一下,想起李氏对这王爷表露的深情,原本想尊重李氏意见的心动摇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指了指放在一边,刚才忘记也未来及还给李氏的袍子,道:“昨晚我可不知道,我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呢,那是王妃的袍子,她给我披着的。昨晚是王妃一直守着王爷您,可是不知道怎么,您快醒了的时候她熬好了药端进来,倒是不愿意惊动您,就回去了。” “哦,王妃。”陈陵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未动容一分。像是只是重复一句话而已。然后转过头去看向那药。“这也是她给我熬得?” “对呀,、”谢梵烟点头道,然后等待着王爷继续示意。却等不来动静,这一句后就停了,然后立刻后知后觉道,“不然端给您您喝了吧?” 并没有等来回应。 谢梵烟便端起碗。“那媳妇就喂您喝了。”这句媳妇儿叫的有些别扭,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谢梵烟还是不得不这样自称。 依旧没有等来回声,不过药递到长康王嘴边,长康王一滴不露的将难喝的汤药都喝了,喝完。却擦了擦嘴边的药汁,然后伸手,去触碰药碗。 谢梵烟不解何意。下意识的就松了手,药碗递到长康王手里。 长康王却一挥手。将它砸了。 在器皿破碎的声音中,谢梵烟有些糊涂,并不明白是怎么了,自己也应该没出错吧? “王爷,您?”谢梵烟起身,有些惶恐。 “她若问你,就说我没喝,摔了。”长康王陈陵淡淡说道。 “啊?”谢梵烟反应了一下,明白王爷口中的她说的便是王妃李氏吧。 “可是我要这么给王妃说就穿帮露陷了啊。”谢梵烟在长康王迷惑的表情中说道,“王妃她不让我告诉您她来过,说让我跟您说就我一个人守着您,她没来过。” “她是这么说的?”长康王语气忽然带了几分冷,又带着几分寂寞。 “是啊。” “但你为什么不按照她说的去做?” “因为我不想揽王妃的功劳,是她伺候了您一晚上,而我撑不住睡了,所以若是说我,对王妃不公平。” 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话,长康王脸上却忽然带了几分怒意,“是啊,不公平,人都想对她公平,对她容情,可是她又对誰公平过,对谁容过情?” “王爷?”谢梵烟有些害怕,不知怎么去回答。 “就对她说,昨晚本王猜到是她,那外袍本王一眼就看出是她的,所以摔了药碗。”长康王看着谢梵烟手足无措的样子,缓了语气,说道。 “是。”谢梵烟连忙答应。 “那去吧。”长康王看谢梵烟答应,心情像是很好的一般,笑了笑,挥手让谢梵烟退下。 去哪里?难道特地让自己出去找王妃说这件事?这王爷脑袋是抽了什么筋,怎么就跟小孩子吵架一般? 这好歹是长康王府的王爷呢,是那么精明的老太婆的儿子,是陈瑾瑜的父亲,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对,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 堂堂的王爷,怎么会小孩子闹脾气一般的幼稚。 “媳妇儿这就去给您找大夫来。”谢梵烟带着几分得意,说完便退下了,自己这理解的一定没问题! 长康王微微怔了怔,终于没有纠正谢梵烟,看她出去。 自己这个媳妇儿,怎么有种感觉,没以前那么通透聪明了? 是自己睡了太久,刚醒来的幻觉吧。 谢梵烟出了屋子,一大波丫鬟围了上来,纷纷问道有何吩咐,谢梵烟这才觉得正常一些,对嘛,怎么一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那刚才让她们不进去的人,是李氏吧,怕打扰到王爷。 李氏总是心细的。 “你们快去将几个大夫请过来,就说王爷醒了。”谢梵烟吩咐道。 丫鬟们一听,俱都面露喜色,腿脚麻利的就去了,谢梵烟才睡起来,并未梳洗,此时想出去洗个脸。门口却看到李氏。 心里才念了一句“果然。”就看到李氏过来拉住自己的手,“王爷醒了么?” 手很凉,李氏一晚上没有休息,此时又站在这里不知站了多久,怎么会不受凉。 “母亲,您还没去休息?” “我不太安心,他醒了么?” “醒了,母亲,您放心去睡吧。” 李氏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十分安心从容的笑容,“好,那我这就回去睡觉了,年纪大了,熬一晚上也真的坚持不住。” “对了。”看李氏要走,谢梵烟忽然出声,李氏连忙留步,看向谢梵烟。 “刚才王爷的举动很奇怪呢。母亲,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您。” “哦,王爷怎么了?”一提到王爷,李氏果然精神了。 “我方才说漏嘴了,告诉王爷是您守的王爷,给王爷熬药的事了,王爷并未说什么,还一滴不露的喝下了我喂下的药,可是喝完了,却拿着药碗摔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我有什么得罪了王爷呢,结果,母亲肯定想不到,王爷竟然让我找您,说让我告诉您他一滴药没喝,就把药碗砸了呢。” 李氏怔怔的听着,等到听到王爷的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悲又喜,似笑又痛的表情,“他,……”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也像是不知说什么好,然后又转身,掩住泪眼,不让谢梵烟发现,“我知道了,我去休息了,他若问起,你就说我知道了,只骂了一句活该,便回去睡觉了。” 这两个人,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原本以为李氏要与自己一起“哈哈”大笑呢,笑王爷的幼稚,谁知李氏竟然没有什么反应的就走了。 果然是自己反应过度激烈了么? 谢梵烟闷闷的看着李氏转身离去,然后找地方洗了个脸,又重新回到屋子,长康王陈陵已经起身了,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喝。 看到谢梵烟进去,便问:“怎么样了?” 怎么样?谢梵烟马上道:“已经让丫鬟们去请大夫了,大夫们一会儿就到。” 陈陵窒了一窒,这媳妇儿就是没有以前那么通透聪慧了,这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吧,又想起一句话“一孕傻三年”,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您怎么知道?”谢梵烟觉得老夫人不该这么快将这件事告诉长康王吧,那为什么这位王爷会突然这么问,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陈陵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这个要一“傻”傻三年的媳妇儿,“没什么,我就是猜一猜,阿玉终于有孩子了,瑾瑜我也就不操心了,对了,刚才你出门见到王妃没有?”还是绕到这个话题,陈陵脸上刻意的露出几分不经意。 “王妃啊,我当然见了。”谢梵烟飞快的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坦白 “哦,见了啊,那她有没有问你什么?”长康王陈陵问向谢梵烟,又觉得语速太快,所以又装作并不在意答案的模样起身,往窗边走了走。 “哎,王爷您慢点,您身上有伤。”谢梵烟忙去扶,昨日看大夫诊治,都是在清洗伤口和包扎伤口,这次王爷受的应该是外伤,所以谢梵烟有些担忧。 “我去开窗子,你急什么。”陈陵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己媳妇,不但傻了,还没以前那么妥帖和稳重。 是自己太久没回家的缘故么? “我在门口见到王妃了,王妃在等您醒来,见我出去便向我了解了下情况就回去了。”谢梵烟轻描淡写道,又将王爷扶到了床边坐下。 “了解情况你怎么说的?”长康王对这个显然很有兴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摔了她的碗,她呢,是怎么样的表情?” 这王爷是什么恶趣味! 谢梵烟在心内对这王爷原本的敬畏和崇敬感又降低了。 “我就说……”谢梵烟看这位王爷抬起脸认真听,心里做了个鬼脸,“我就说您把药碗砸了,一口都没喝,王妃只是说了一句哦,然后就说要回去休息了。” “然后呢、?”刚上床打算躺下的长康王又坐起身子。 “然后,王妃就回去休息了啊。”谢梵烟理所应当的道:“她一晚上都没休息呢。” “她没说要你再去给我熬一碗药?” “当然没,我怎么会熬药。”谢梵烟对王爷的语气也越来越没了尊敬。 “那她一定没走,又去给我熬药了。”王爷原本皱着眉头,忽然又舒展开,拍床道。 “…………”谢梵烟无语。不知道这位王爷是哪来这样的想法。 她憋着没把王妃那句“活该”说出来,就是想着他是王爷,这具身体的父亲,还是要尊重些才好,没想到这王爷,还真能想。 “阿玉不信?不信咱们走着……”话还未说完,屋子的门就被推开。陈瑾瑜兄妹三人进来了。身后是几位大夫。 陈菁菁最先进来,看到自己父亲与嫂子聊天,兴奋的扑过去道:“看。我就说父亲醒了吧,哥哥还不让我这么早来,父亲,父亲。你好了么?” 陈陵看到女儿,慈爱的笑了。“菁菁,嘶~哎呦~你轻一点菁菁,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菁菁原本极其高兴,就扑到了自己父亲身上。看父亲皱眉倒抽冷气,知道弄疼了他,忙又下来。“父亲哪里疼,都怪菁菁不好。” “菁菁。过来,让大夫继续给父亲诊治。”陈瑾瑜出声。 “哦。”陈菁菁虽然有些不舍,可是一向不愿违拗自己大哥,加上知道虽然父亲醒了,可是看神情仍然憔悴的很,还是要大夫好好看看,便依言退了几步,退到陈瑾瑜身边。 大夫们连忙上前。长康王陈陵隔着几个人影,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而陈瑾瑜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父亲身上。 长康王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便躺下身子,开始回答大夫的各种问话了。 陈瑾瑜的心却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下。 父亲,刚才是对自己笑了么? 好像是吧,他多少年没有对自己笑过? 待自己总是严厉的,后来又是漠然,基本不愿意理会自己的事情,对自己如此,对陈浩也是如此。 唯有对陈菁菁,这个庶出的妹妹,才会有一个父亲的慈爱的眼神和笑容。 对自己这个妹妹可谓好到极致,要什么就给什么。 嫉妒么,似乎是有过吧,不过后来更加明白的是作为一个男子的责任。 所以当自己大清早去找陈浩了解情况时候,得知原来是父亲救了陈浩,生生将他搂在怀里挡了刀箭,陈瑾瑜都有些不敢相信,怀疑的问了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都是在心里确认,父亲心里是不是有他们兄弟俩人。 陈浩也是又哭又笑,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 陈瑾瑜这番心里若是让谢梵烟知道,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从刚才起来就一直热衷于为难王妃的恶趣味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严厉的父亲? 一会儿,老夫人陈恪他们也都到了,看道谢梵烟,便问了问谢梵烟情况,谢梵烟只说受的是外伤,以及早晨起来的情况大概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一听到“外伤”两个字,眉头皱的更紧。 陈浩下意识的往陈瑾瑜那边靠近了一步,有些害怕,老夫人疼自己是没错,可是这个疼有个限度,若是知道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受的伤,老夫人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了了此事。 大夫们为长康王重新换药包扎了伤口,有丫鬟进来伺候长康王用了些白米粥,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慢慢和缓起来,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些累了,一晚上都没休息好,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谢梵烟点头,也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多呆,顺势抚了抚额,意思是有些疲惫。 陈瑾瑜便对老夫人请示,老夫人看了一眼谢梵烟就点头,意思是谢梵烟可以离开,陈瑾瑜将谢梵烟送出门,唤了个丫鬟去准备了轿辇,看着谢梵烟离开视线这才回去。 一晚上未归,脂容脂玉早就候在门口,看到谢梵烟回来,都松了口气,高兴的围着谢梵烟,“少夫人,王爷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让你去守着呢,你毕竟还“怀着”孩子呢。” “累了没有,雪茹早就准备好了早膳,一会热一热您赶紧吃了就睡。” “王爷醒了,处理好了伤口似乎好了很多,都能下地了呢。虽然踉踉跄跄的差些跌倒,不过还是身子骨强硬。”谢梵烟笑着回答,“快些给我梳洗梳洗,我好用早膳。” “梳洗了少夫人您还怎么睡觉?就先洗洗牙齿,喝杯茶润润吧。” “这……也行。”除了王妃和王爷外,都以为自己是一夜未睡,所以还是上床躺着。免得被人以为是精力旺盛。不像个“孕妇”了。 雪茹端了早膳过来,是十分正常的早膳,看着谢梵烟笑着招呼自己和脂容她们一起来用。雪茹心内沉甸甸的。 上次与少夫人对话之后,心内百感交集,一时忘了许多事情,等心情平复下来。才想起来丘漓月的事。 自己要怎么给少夫人说这件事呢,若是说了。只怕她再不愿原谅自己了,做下这等糊涂的事情,误会了少夫人,还害了少夫人。 这个对少夫人无比重要的秘密。少夫人却没有对自己隐瞒,如今被丘姨娘得知,只怕会在此事上加以利用。到时候少夫人只怕难以保全。 这几日雪茹的心一直在这样的纠结懊悔中,可是每每想鼓起勇气承认。却都不敢开口,自己想认真做事,好好伺候少夫人,然后等少夫人“生子”这件事平安了结,就偷偷出王府,去梁国公府,为三奶奶继续报仇。 这是自己那日之后的打算。 可是丘漓月这一结要怎么去解? 终于,看少夫人放下了银箸,用茶水漱口,擦净了嘴,打算起身进入内室歇息。 雪茹咬牙起身,“少夫人,婢子有话禀报少夫人。” 谢梵烟微微诧异的“哦?”了一身,然后看向惶恐不安的雪茹,这丫头,心里像是有什么事一般。 “你跟我进来吧。”谢梵烟下意识的看了脂容一眼,见脂容面上带着笑意,再没有以前为难的神色,看来这丫头是真的乖了,改了,心里放心不少。 谁知一进去,关上门,才坐下,问了一句:“雪茹,什么事?”雪茹竟然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听得谢梵烟心里都疼。 “少夫人,婢子一时糊涂,犯下了打错,您一定要宽恕婢子.”雪茹膝行到谢梵烟面前,眼泪就掉下来了,“少夫人,若是不告诉您,婢子也不会心安,少夫人知道,千万别赶婢子走,婢子还想好好伺候少夫人……”婢子还想看您平平安安,才能放心去梁国公府为三奶奶报仇。雪茹抬眼看着谢梵烟,泪眼朦胧。 谢梵烟看着泪人一样的雪茹,心微微疼,扶她起来,“好了,告诉我什么事。” “少夫人,婢子那时候对您心怀怨恨,以为您是故意不去救三奶奶,三奶奶一直将您当做最信任的人,可是婢子以为您在那时候背弃了三奶奶,才让三奶奶绝望自尽……所以对您心怀怨恨,真的是婢子糊涂啊。” 谢梵烟听着,缓缓闭了闭眼,想起在梁国公府家庙那一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想起自己最后听闻姐姐自尽消息后用白绫上吊的场面,真的不想再去回忆,无数次想和过去和解,却发现做不到,叫做过去的那事物总会在阴暗的角落窥伺着在阳光下的你,想重新把你拉回那段黑色的回忆。 “所以,婢子猪油蒙了心,将您是假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月华居的丘姨娘,丘姨娘那边这些日子这么安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一定在想着怎么害您,少夫人要想办法啊。”雪茹鼓起勇气,将心内全部的话说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件事。 谢梵烟也在提着心,生怕雪茹说出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可是原来说出的是这件事,“你还做了别的事么?”谢梵烟冷冷问道。 “没有,其余的少夫人知道了,就是挑拨脂容脂玉姐姐难做人,让院子里丫鬟们也对少夫人不满……婢子真的错了,少夫人给婢子一个改错的机会。”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谢梵烟对雪茹挥手。 “少夫人?”雪茹抬头,有些不解,她准备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准备不顾一切的表露心迹,可是少夫人,她却…… 这般轻轻的,就放过了? “嗯,你下去做事吧,你说的事我知道了。” “少夫人,不怪婢子?”雪茹小心翼翼的问。 谢梵烟叹了口气,愚忠愚忠,也是个死心眼的傻丫头! 可若是那日没有及时解开她的心结,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真的被她绊一跤。 可是,自己要如何去责怪呢? “你既然坦诚了,我又能说什么,去罚你么?因为你对我妹妹阿煜的忠心?”谢梵烟说着,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底庆幸,庆幸这丫头没有做出更多伤害自己的事情出来,否则要自己怎么做才好? “你还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么?” “婢子万死也再不会!”雪茹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那就是了,我信你,你下去吧。”谢梵烟淡淡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雪茹擦干净脸上的泪,千言万语梗在喉间,最后只应了一句:“是,少夫人。”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谢梵烟看着雪茹,真的有些莫可奈何,但愿这个丫头真的是从此改了才好,莫要再疯癫。 躺在床上,原本还有几分困倦,想起雪茹说的事情又睡不着,丘漓月知道了自己是“假装”怀孕的事,可是这么多天为什么都没动静,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但这件事情谢梵烟并不发愁,因为王府里有一个老夫人。 老夫人不会让自己的这件事情败露。 所以丘漓月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想法才好,不然只怕难以被老夫人所容了。 可是,按着丘漓月的身份地位,按着她每每来并蒂苑对陈瑾瑜那欲语还休的眼神,想她不要有动静也很难。 虽然丘漓月并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谢梵烟并不喜欢她,是与妾室斗争多年后的后遗症,对妾本能的讨厌。 那是一个打乱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美好画卷的存在。 若她真的强行想要在自己身孕的事情上发挥,不知道会如何,是背地里威胁要挟自己,还是光明正大的想让自己露陷拆穿? 可惜,府里有一个刘老夫人,注定她只是白费心思一场了。 不知道刘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她,将她遣出王府? 那样陈瑾瑜会同意么? 谢梵烟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绪飘远,竟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异 若她真的强行想要在自己身孕的事情上发挥,不知道会如何,是背地里威胁要挟自己,还是光明正大的想让自己露陷拆穿? 可惜,府里有一个刘老夫人,注定她只是白费心思一场了。 不知道刘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她,将她遣出王府? 那样陈瑾瑜会同意么? 谢梵烟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绪飘远,竟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谢梵烟再睡醒的时候,陈瑾瑜已经回来了,面上有些疲色,谢梵烟被动静闹醒来,看到陈瑾瑜便要起来,陈瑾瑜忙将手指竖在唇边,“嘘。” 谢梵烟下意识的噤了声,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陈瑾瑜刚从王爷那回来么? 陈瑾瑜已经上了床,顺势搂着谢梵烟,然后拉起被子,“乖,别吵,再睡一会儿。我好累。” 谢梵烟睡得却是足够了,而且肚子有些饿,有心不从,可是看陈瑾瑜的样子像是累的极了,心一软,便又糊里糊涂的不挣扎,任由陈瑾瑜搂着自己,又晕晕乎乎的慢慢睡去了。 这一睡,谢梵烟是被饿醒来的,暮色已经下沉,慢慢找回了意识,谢梵烟一下子坐起来,天哪,自己竟然饿了一天!难怪会被饿醒来。 “放心,父亲好多了,说不需要我们过去看着,所以每日去看一次就够了,累的话再睡一会。”陈瑾瑜被谢梵烟动静惊醒,以为谢梵烟是在担心父亲,便出声劝慰道。 那个王爷啊,还有空去耍那么幼稚的小孩子脾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若是自己真的继续饿下去,就会一定会出事。 “喂,你睡够了没,难道不饿么?” “饿?”陈瑾瑜摸了摸肚子,他是用了膳才睡的啊。 “你也饿了吧,我们快去用膳。”谢梵烟已经迫不及待,高声唤脂容脂玉进来。脂容刚进来。谢梵烟已经道:“快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有的都热一热端进来,世子爷快饿坏了。”陈瑾瑜一愣。自己明明不饿啊,还想再睡一会的,谢梵烟说着自己肚子却又是一叫,看了一眼陈瑾瑜。面色镇定的继续道:“我也快饿死了。” 脂容知道谢梵烟一天未吃东西,第一次遇到少夫人主动要求用膳。可见是饿得狠了,忙答应着往小厨房去。 等她走了,脂玉和悦琳也都进来了,要伺候陈瑾瑜和谢梵烟起床。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轻声说:“是我想的不周到,难为夫人了。” “没事。”谢梵烟有些有气无力,被脂玉搀扶着梳洗完毕。明明是日暮了,却要做出一副天才亮的样子。难道晚上还要继续睡? 谢梵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脂玉插上了一支玉簪,打扮的明艳艳的。 一会再拆卸簪饰,会不会有些麻烦。 终于收拾妥当,谢梵烟几乎迫不及待又脚下发软的半扶着陈瑾瑜到了桌前,砂锅里熬的清淡的粥,还有几样小菜,雪茹配的很好,也是并蒂苑一贯用的完善,平淡的样式在谢梵烟眼里却如最美味的珍馐一般,怕失态让人笑话,谢梵烟先让其余伺候的丫鬟们退下,便端起粥,大口喝起来。 “慢点,也不怕烫。”陈瑾瑜去夺谢梵烟手里的碗,“先吃点菜。” 尚未来及退出的悦琳看到了这一幕,以及陈瑾瑜眼里毫不掩饰的闪闪发亮的宠溺,心略略沉了下,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自己和悦然是陈瑾瑜身边的大丫鬟,却是要出去的那个,而脂容脂玉仍然可以随侍在身边,院子里的小丫头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总是说什么月华居月华居,月华居的那位,如今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不过看着谢梵烟毫不在意样子,似乎眼里只有她手里的那一碗小小的清粥,怕就怕有些人,却是生在福中,不知惜福。 丘姨娘对待陈瑾瑜身边的人都是温声和气,细声细语,那般小心翼翼,是真的在意一个男人在意到极致了吧。才会连带他周围的事物一起去接受,去在意。 少夫人,明媒正娶,最初几年世子爷对她的疼宠眷顾,如今在一段日子的冷淡后又回去了,肚中还有一个王府后嗣。 一个女人该有的荣宠,她都有了吧。 只是轻轻感慨着,悦琳与悦然退下,院内的小丫鬟们见到屋内有人出去,都安静了一下,然后看到是悦然悦琳,又继续聊起方才的话题,唯一的改变只是声音小了一些罢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大多还是听脂容与脂玉的话。 悦琳苦笑一声,回了自己屋子。 而脂玉正对着谢梵烟笑道:“少夫人,雪茹让我告诉您,您慢些吃,一会儿有你爱吃的东西上来呢,雪茹她说马上就好了。” 谢梵烟一面喝着烫烫的粥,温暖的粥落入空荡荡的胃里,舒服极了,谢梵烟十分满足,笑的眉眼弯弯,“我爱吃的?雪茹给我做了什么?” “一会儿她端来你不就知道了?”脂容看少夫人笑,心里也开心,只是在这氤氲的雾气里,忽然觉得少夫人的笑容显得有几分不真实,一瞬间仿佛看到另一张笑靥从脑海飘过,一模一样的面容,笑的却矜持而清冷。 少夫人!脂容模糊的在心里叫道。 可是两张脸重合,又是如今少夫人这张笑的眉眼弯弯单纯不知收敛的笑,脂容心里忽然感觉像是空了一块,有些怅惘,明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却感觉似乎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变了。 脂容不由得咬了咬自己舌尖,自嘲的在心内笑,自己都在想什么呢,少夫人这样少想点事,知足常乐,不是挺好的么? 可是那空落落的感觉却一直在心内挥之不去…… 谢梵烟舒舒服服的用了膳。陈瑾瑜也精神了许多,不放心思华居,虽说得了命每日去探一次就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打探打探,到底放心不下。 谢梵烟便回了屋子,让人将屋里的灯火挑的亮了一些,然后坐在榻上看书。 白日里是睡足觉的。晚上很精神。只是却无法集中的去看书,一会儿想想月华居的丘漓月,一会儿又想起思华居的长康王。月华居,思华居,这一对名字倒是起的配对,谢梵烟百无聊赖的想。 一会儿。脂玉也与谢梵烟在一个屋里,在整理谢梵烟的箱奁。脂玉虽然一向少话,但胜在细心,因此谢梵烟的箱奁物事都是由脂玉掌管。 主仆俩在房里呆的倒是也安静,脂玉收拾着东西。忽然道:“咦,少夫人,您的这对绿松石玛瑙的簪子和额饰在这个箱子里诶。以前还跟项链耳饰那些一起配成一副头面的,还是前两年老夫人赏下来的。不知道剩下的那几样去哪里了?” 谢梵烟看了一眼脂玉手里的东西,然后懒懒的道:“剩下的不就放在靠窗边那多宝阁第二层么,里面有个小箱子来着,你去看看。” “哎,我这就去看看。”脂玉听了,忙将手里的两件搁好,去打开多宝阁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半套头面。 “还是少夫人您记性好,我记得去岁这一套拼凑不起来以后您就没有戴过了,我也都差些忘了这事,不过您之前说得对,老夫人赏下的虽然贵重,可是显得老气了些。” 谢梵烟却僵在了原地,没有回话。 脂玉没听到少夫人的回话,不由得回望了一眼,看自家少夫人正坐得端正笔直的看书,以为打扰到了少夫人,不由得轻轻捂了捂嘴,然后手下动作轻了许多。 可是她若仔细看谢梵烟的话,会发现谢梵烟手指一动不动,很久,书页都不曾被翻动一下。 谢梵烟是被僵在了原地,一股冷气从心底蔓延,蔓延,直到内心。 她从未见过姐姐的那一套头面。 她可以确定,从未! 可是当脂玉说完那些话后,她只是扫了一眼,就自然而然的反应了,反应的那么流畅自然,可是却不该是自己的反应。 她从未打开过靠窗那个多宝阁的第二层,也从不知道那里面有个小箱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攫取了谢梵烟的内心,她还是完完整整的自己么? 不,早就不是了,自己不过是一个魂魄,依附了姐姐的身子。 只是,为何,之前的确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的那一缕残魂,可那只是残魂而已,也只是对过去熟悉的人和事本能的感应,可是,现在却是在左右自己了。 是那缕残魂么?她会越来越强大么? 强大到,最后左右自己么? 谢梵烟从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姐姐,姐姐,你回来了么? 你要来,我便走,丝毫不会犹豫。 可是,真的是你么,为何平日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你,在么? “脂玉。”谢梵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僵硬中努力回过神,叫道:“脂玉!” “少夫人,怎么了?”脂玉连忙过去。 “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我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谢梵烟抓着脂玉的手腕,仓皇的问道。 “你觉得我像谁?” “少夫人,您怎么了?可是看书看得痴魔了?”脂玉哪里见过谢梵烟这般模样,不由得惊道,一面去拍谢梵烟的脸蛋。 谢梵烟看将脂玉吓到了,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可是抓着脂玉手腕的指头却不肯放松,“那你再问我几个问题,快一些,还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快问问我。” “少夫人,您到底怎么了,可别吓唬脂玉啊。”脂玉惊惶的拍着谢梵烟的脸蛋,一面拖着哭腔道。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啊! “你出去吧,你出去,我一个人呆着。”谢梵烟慢慢放松了抓着脂玉的手,像是放开了一根救命稻草,表情带着几分绝望,丧气道。 “少夫人……”脂玉看到谢梵烟如此,眼泪终于掉下来,是被吓得,“少夫人到底怎么了,脂玉在这里陪着您。” “不用你陪,我说了让你下去,你不肯听我的话么?”谢梵烟表情慢慢木然了。 “少夫人……” “下去!”谢梵烟不等脂玉说完,怒喝道。 脂玉身子颤了一颤,但此刻看出少夫人精神异于平常,便不再相劝,想去找脂容和雪茹商量,便低头退了出去。 谢梵烟放下手里的书,走下床榻,脚步有些趔趄,又有些急切,奔向铜镜,几乎踉跄的坐在铜镜前的椅子上,这个自己与姐姐曾无数次的坐过的椅子上,审视着镜子内的人。 一样的姣好面容,上塌前自己为了舒服而散开的乌发,垂在腰际,瓷白如玉的一张脸呆滞木然,优美的身段上面是一个宽敞的外袍。 谢梵烟笑,镜子里的人便笑,谢梵烟皱皱眉头,镜子里的人便皱起眉头。 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这是千真万确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方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那样绝对不该出现的事情。 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回想起以前属于自己和姐姐的共同的记忆,一会儿是姐姐立场,一会儿又是自己的视角,谢梵烟呆呆的坐在铜镜前,颓丧又迷惘。 自己到底是谁? 万千画面无数场景涌来,谢梵烟头疼欲裂。 捂着头,按住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不,谢梵烟,你要坚持住,坚持住,一切都会有个答案。 那是姐姐,你怕什么?你不该怕的。 你若怕了,如何对得起姐姐? 脂玉正在给脂容和雪茹讲少夫人的异常情况,恰好陈瑾瑜回来,看脂玉满脸泪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而另外的脂容雪茹也是目瞪口呆,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屋内跑去,心里不由的一跳,出声道,“站住,是不是少夫人怎么了?” “世子爷?”三个人连忙草率的行了礼,脂玉一时情急拉住了陈瑾瑜的衣袖,道:“世子爷,您终于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少夫人吧!” -=====☆★======☆★=====花梵烟====☆★======★☆======-- 大家晚安,平安夜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消息 若她真的强行想要在自己身孕的事情上发挥,不知道会如何,是背地里威胁要挟自己,还是光明正大的想让自己露陷拆穿? 可惜,府里有一个刘老夫人,注定她只是白费心思一场了。 不知道刘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她,将她遣出王府? 那样陈瑾瑜会同意么? 谢梵烟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绪飘远,竟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谢梵烟再睡醒的时候,陈瑾瑜已经回来了,面上有些疲色,谢梵烟被动静闹醒来,看到陈瑾瑜便要起来,陈瑾瑜忙将手指竖在唇边,“嘘。” 谢梵烟下意识的噤了声,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陈瑾瑜刚从王爷那回来么? 陈瑾瑜已经上了床,顺势搂着谢梵烟,然后拉起被子,“乖,别吵,再睡一会儿。我好累。” 谢梵烟睡得却是足够了,而且肚子有些饿,有心不从,可是看陈瑾瑜的样子像是累的极了,心一软,便又糊里糊涂的不挣扎,任由陈瑾瑜搂着自己,又晕晕乎乎的慢慢睡去了。 这一睡,谢梵烟是被饿醒来的,暮色已经下沉,慢慢找回了意识,谢梵烟一下子坐起来,天哪,自己竟然饿了一天!难怪会被饿醒来。 “放心,父亲好多了,说不需要我们过去看着,所以每日去看一次就够了,累的话再睡一会。”陈瑾瑜被谢梵烟动静惊醒,以为谢梵烟是在担心父亲,便出声劝慰道。 那个王爷啊,还有空去耍那么幼稚的小孩子脾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若是自己真的继续饿下去,就会一定会出事。 “喂,你睡够了没,难道不饿么?” “饿?”陈瑾瑜摸了摸肚子,他是用了膳才睡的啊。 “你也饿了吧,我们快去用膳。”谢梵烟已经迫不及待,高声唤脂容脂玉进来。脂容刚进来。谢梵烟已经道:“快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有的都热一热端进来,世子爷快饿坏了。”陈瑾瑜一愣。自己明明不饿啊,还想再睡一会的,谢梵烟说着自己肚子却又是一叫,看了一眼陈瑾瑜。面色镇定的继续道:“我也快饿死了。” 脂容知道谢梵烟一天未吃东西,第一次遇到少夫人主动要求用膳。可见是饿得狠了,忙答应着往小厨房去。 等她走了,脂玉和悦琳也都进来了,要伺候陈瑾瑜和谢梵烟起床。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轻声说:“是我想的不周到,难为夫人了。” “没事。”谢梵烟有些有气无力,被脂玉搀扶着梳洗完毕。明明是日暮了,却要做出一副天才亮的样子。难道晚上还要继续睡? 谢梵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脂玉插上了一支玉簪,打扮的明艳艳的。 一会再拆卸簪饰,会不会有些麻烦。 终于收拾妥当,谢梵烟几乎迫不及待又脚下发软的半扶着陈瑾瑜到了桌前,砂锅里熬的清淡的粥,还有几样小菜,雪茹配的很好,也是并蒂苑一贯用的完善,平淡的样式在谢梵烟眼里却如最美味的珍馐一般,怕失态让人笑话,谢梵烟先让其余伺候的丫鬟们退下,便端起粥,大口喝起来。 “慢点,也不怕烫。”陈瑾瑜去夺谢梵烟手里的碗,“先吃点菜。” 尚未来及退出的悦琳看到了这一幕,以及陈瑾瑜眼里毫不掩饰的闪闪发亮的宠溺,心略略沉了下,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自己和悦然是陈瑾瑜身边的大丫鬟,却是要出去的那个,而脂容脂玉仍然可以随侍在身边,院子里的小丫头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总是说什么月华居月华居,月华居的那位,如今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不过看着谢梵烟毫不在意样子,似乎眼里只有她手里的那一碗小小的清粥,怕就怕有些人,却是生在福中,不知惜福。 丘姨娘对待陈瑾瑜身边的人都是温声和气,细声细语,那般小心翼翼,是真的在意一个男人在意到极致了吧。才会连带他周围的事物一起去接受,去在意。 少夫人,明媒正娶,最初几年世子爷对她的疼宠眷顾,如今在一段日子的冷淡后又回去了,肚中还有一个王府后嗣。 一个女人该有的荣宠,她都有了吧。 只是轻轻感慨着,悦琳与悦然退下,院内的小丫鬟们见到屋内有人出去,都安静了一下,然后看到是悦然悦琳,又继续聊起方才的话题,唯一的改变只是声音小了一些罢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大多还是听脂容与脂玉的话。 悦琳苦笑一声,回了自己屋子。 而脂玉正对着谢梵烟笑道:“少夫人,雪茹让我告诉您,您慢些吃,一会儿有你爱吃的东西上来呢,雪茹她说马上就好了。” 谢梵烟一面喝着烫烫的粥,温暖的粥落入空荡荡的胃里,舒服极了,谢梵烟十分满足,笑的眉眼弯弯,“我爱吃的?雪茹给我做了什么?” “一会儿她端来你不就知道了?”脂容看少夫人笑,心里也开心,只是在这氤氲的雾气里,忽然觉得少夫人的笑容显得有几分不真实,一瞬间仿佛看到另一张笑靥从脑海飘过,一模一样的面容,笑的却矜持而清冷。 少夫人!脂容模糊的在心里叫道。 可是两张脸重合,又是如今少夫人这张笑的眉眼弯弯单纯不知收敛的笑,脂容心里忽然感觉像是空了一块,有些怅惘,明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却感觉似乎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变了。 脂容不由得咬了咬自己舌尖,自嘲的在心内笑,自己都在想什么呢,少夫人这样少想点事,知足常乐,不是挺好的么? 可是那空落落的感觉却一直在心内挥之不去…… 谢梵烟舒舒服服的用了膳。陈瑾瑜也精神了许多,不放心思华居,虽说得了命每日去探一次就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打探打探,到底放心不下。 谢梵烟便回了屋子,让人将屋里的灯火挑的亮了一些,然后坐在榻上看书。 白日里是睡足觉的。晚上很精神。只是却无法集中的去看书,一会儿想想月华居的丘漓月,一会儿又想起思华居的长康王。月华居,思华居,这一对名字倒是起的配对,谢梵烟百无聊赖的想。 一会儿。脂玉也与谢梵烟在一个屋里,在整理谢梵烟的箱奁。脂玉虽然一向少话,但胜在细心,因此谢梵烟的箱奁物事都是由脂玉掌管。 主仆俩在房里呆的倒是也安静,脂玉收拾着东西。忽然道:“咦,少夫人,您的这对绿松石玛瑙的簪子和额饰在这个箱子里诶。以前还跟项链耳饰那些一起配成一副头面的,还是前两年老夫人赏下来的。不知道剩下的那几样去哪里了?” 谢梵烟看了一眼脂玉手里的东西,然后懒懒的道:“剩下的不就放在靠窗边那多宝阁第二层么,里面有个小箱子来着,你去看看。” “哎,我这就去看看。”脂玉听了,忙将手里的两件搁好,去打开多宝阁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半套头面。 “还是少夫人您记性好,我记得去岁这一套拼凑不起来以后您就没有戴过了,我也都差些忘了这事,不过您之前说得对,老夫人赏下的虽然贵重,可是显得老气了些。” 谢梵烟却僵在了原地,没有回话。 脂玉没听到少夫人的回话,不由得回望了一眼,看自家少夫人正坐得端正笔直的看书,以为打扰到了少夫人,不由得轻轻捂了捂嘴,然后手下动作轻了许多。 可是她若仔细看谢梵烟的话,会发现谢梵烟手指一动不动,很久,书页都不曾被翻动一下。 谢梵烟是被僵在了原地,一股冷气从心底蔓延,蔓延,直到内心。 她从未见过姐姐的那一套头面。 她可以确定,从未! 可是当脂玉说完那些话后,她只是扫了一眼,就自然而然的反应了,反应的那么流畅自然,可是却不该是自己的反应。 她从未打开过靠窗那个多宝阁的第二层,也从不知道那里面有个小箱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攫取了谢梵烟的内心,她还是完完整整的自己么? 不,早就不是了,自己不过是一个魂魄,依附了姐姐的身子。 只是,为何,之前的确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的那一缕残魂,可那只是残魂而已,也只是对过去熟悉的人和事本能的感应,可是,现在却是在左右自己了。 是那缕残魂么?她会越来越强大么? 强大到,最后左右自己么? 谢梵烟从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姐姐,姐姐,你回来了么? 你要来,我便走,丝毫不会犹豫。 可是,真的是你么,为何平日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你,在么? “脂玉。”谢梵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僵硬中努力回过神,叫道:“脂玉!” “少夫人,怎么了?”脂玉连忙过去。 “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我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谢梵烟抓着脂玉的手腕,仓皇的问道。 “你觉得我像谁?” “少夫人,您怎么了?可是看书看得痴魔了?”脂玉哪里见过谢梵烟这般模样,不由得惊道,一面去拍谢梵烟的脸蛋。 谢梵烟看将脂玉吓到了,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可是抓着脂玉手腕的指头却不肯放松,“那你再问我几个问题,快一些,还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快问问我。” “少夫人,您到底怎么了,可别吓唬脂玉啊。”脂玉惊惶的拍着谢梵烟的脸蛋,一面拖着哭腔道。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啊! “你出去吧,你出去,我一个人呆着。”谢梵烟慢慢放松了抓着脂玉的手,像是放开了一根救命稻草,表情带着几分绝望,丧气道。 “少夫人……”脂玉看到谢梵烟如此,眼泪终于掉下来,是被吓得,“少夫人到底怎么了,脂玉在这里陪着您。” “不用你陪,我说了让你下去,你不肯听我的话么?”谢梵烟表情慢慢木然了。 “少夫人……” “下去!”谢梵烟不等脂玉说完,怒喝道。 脂玉身子颤了一颤,但此刻看出少夫人精神异于平常,便不再相劝,想去找脂容和雪茹商量,便低头退了出去。 谢梵烟放下手里的书,走下床榻,脚步有些趔趄,又有些急切,奔向铜镜,几乎踉跄的坐在铜镜前的椅子上,这个自己与姐姐曾无数次的坐过的椅子上,审视着镜子内的人。 一样的姣好面容,上塌前自己为了舒服而散开的乌发,垂在腰际,瓷白如玉的一张脸呆滞木然,优美的身段上面是一个宽敞的外袍。 谢梵烟笑,镜子里的人便笑,谢梵烟皱皱眉头,镜子里的人便皱起眉头。 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这是千真万确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方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那样绝对不该出现的事情。 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回想起以前属于自己和姐姐的共同的记忆,一会儿是姐姐立场,一会儿又是自己的视角,谢梵烟呆呆的坐在铜镜前,颓丧又迷惘。 自己到底是谁? 万千画面无数场景涌来,谢梵烟头疼欲裂。 捂着头,按住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不,谢梵烟,你要坚持住,坚持住,一切都会有个答案。 那是姐姐,你怕什么?你不该怕的。 你若怕了,如何对得起姐姐? 脂玉正在给脂容和雪茹讲少夫人的异常情况,恰好陈瑾瑜回来,看脂玉满脸泪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而另外的脂容雪茹也是目瞪口呆,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屋内跑去,心里不由的一跳,出声道,“站住,是不是少夫人怎么了?” “世子爷?”三个人连忙草率的行了礼,脂玉一时情急拉住了陈瑾瑜的衣袖,道:“世子爷,您来了!快进去看看少夫人吧!” -=====☆★======☆★=====花梵烟====☆★======★☆======-- 晚上吃了很辣的火锅,胃痛的要死,坚持很久了,缩着身子写,实在写不完也没思路,面包同样重要,所以明日再改。。。圣诞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信任 晔林,老夫人终于等来了长公主府的那位青年文士。 其实那人来的并不慢,只是这些时间在老夫人眼里,漫长的如将满眼的沙粒洗净。 “刘老夫人。”青年文士一如既往的有礼,对刘老夫人弯腰的一丝不苟。 看着他的态度,刘老夫人的心微微松缓了些。 “十月之期尚未到,怎么老夫人您这会儿就将我叫来了。”青年文士按老夫人的手势坐定后,笑问道。 刘老夫人“呵呵”的笑了,“我为什么叫你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是长公主的心腹,我们既然也算是推心置腹后,你又何必要在这里和我含糊?” 青年文士一脸无辜,“这老夫人当真冤枉在下了,我哪里敢和老夫人您打马虎眼,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怎么这会儿急着叫我过来。” “好了,既然你来了,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身这次让你来,是为了我们家的王爷,儿孙们都不争气,还让我这个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一天操心,也实在是老身没有福分,可是这心,还是不得不操,我们家王爷是我生的儿子,我最清楚,没什么野心,性子也算得上仁厚,不知在哪个地方得罪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千万海涵,不要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计较。”刘老夫人语气很诚恳。 “老夫人这话我是真迷糊了。”青年文士依然笑:“我们长公主对你们长康王府没有丝毫的介意之心啊,尤其当初还十分崇拜长公主的亲叔叔老长康王,这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长公主与长康王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有嫌隙呢?”青年文士在这亲戚关系上绕起了弯子。 “哦。若不是有嫌隙,那莫非是我儿弄错了,他出游一趟一身伤的回来,差些断送了老命,说是长公主府的人下的手,老身当真不知道该信谁。” 闻言,青年文士终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脑袋道:“原来老夫人说的是那件事?瞧我这记性。都将此事忘记了,说起来也是误会,长公主目标本不在长康王。更无伤人性命的打算,不过是想借着你们王府的陈浩小少爷来提醒提醒慧世子爷一些事情,谁知手下的人却弄伤了王爷,真的实非长公主的本意。长公主也是十分愧疚。” 愧疚,愧疚你还能忘了这事? 刘老夫人心里有气。但更多的却是忌惮和不解,“提醒瑾瑜?不知道瑾瑜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您们长公主府,还是提前和老婆子我知会一声,老婆子好好对孙子耳提面命。也许比你们用手段去提醒效果要好的多。” “老夫人千万别生气。”青年文士笑:“我们长公主是万万不敢对您不敬,您于长公主还是长辈,这事要说起来。其实还是慧世子与长公主耍了手段,也难怪长公主会生气了。” “哦。瑾瑜哪来的胆子,会给长公主耍手段,是不是你们误会了什么?”老夫人拧紧了眉头。 “哈哈,老夫人难道真的不知道么,或者连丝毫的好奇都没有?这尉字军,这三品将军的头衔,怎么就会平白无故的掉在你们王府慧世子爷的头上呢?这天上会掉这么大的一个馅儿饼?” 听了这青年文士的话,刘老夫人眉心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只会掉陷阱。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还会不明白么?让瑾瑜接管尉字军,难道不是你们长公主府的意思?” “尉字军虽然如今皆是乌合之众,可是廉颇老矣,威名尚在,长公主府岂会放心由着别人接管?长公主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彻底解散尉字军的,谁知道太后竟然忽然提出让陈瑾瑜接手尉字军的要求,长公主吃了这个闷亏,自然要对慧世子提醒提醒。” “那是太后的主意,太后原本就颇为喜欢瑾瑜,怎么长公主非要以为是我们瑾瑜让长公主吃的闷亏、” 青年文士表情颇为惊讶,“看来老夫人您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夫人您一直在这里问我,还不如去叫来您的好孙子一次性问个通透,在下就先告辞了。”文士说着起身,刘老夫人静静沉默的看着。 “对了,马上就是慧世子接管尉字军的好日子了,我先在这里恭贺世子爷,尉字军到底是块烫手的山芋,长公主的意思,若是接不下来,随时甩回来也是可以的。可是要记着一点,千万小心不要烫伤了人,更不要烫伤了自己。”走之前,青年文士又转身,说了一句,这才大声笑着,迈步离去。 “小狐狸崽子!”刘老夫人看着文士离开的背影,愤愤的骂了一句。 下午,宫里的皇上的圣旨和淑妃的旨意同时到了王府,皇上真的同意了淑妃的请求,宣慧世子夫人谢梵烟进宫。 接到旨意,满府上下又是一阵猜疑和惊讶,除了老夫人和谢梵烟以外。 “这件事祖母有没有和你说过?”回到并蒂苑,陈瑾瑜急忙问谢梵烟。 “说过。”谢梵烟淡淡回答。 “说过?说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般贸然进宫,会有很大风险,我们也会失了先机,十分不利?”陈瑾瑜有些着急。 “早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能拗得过你的祖母?”谢梵烟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嘲讽,“我自然知道我进宫风险十分大,可是又能如何,只有我在你姐姐淑妃的眼皮底下,她才放下,怀着孩子,何必让她想这么多。”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陈瑾瑜没了脾气,有些无奈。 对这个问题,谢梵烟索性置之不理,信任不是说说就真的能够做到的。 “阿玉,我们什么时候能坦诚相待?”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认真道:“你信我,我信你,我们互相不隐瞒,不欺骗,这才是夫妻不是么?比如这件事,你知道的那天,你就该告诉我。这样。也许在皇上下圣旨之前,我就有阻止的可能。” 晔林,老夫人终于等来了长公主府的那位青年文士。 其实那人来的并不慢。只是这些时间在老夫人眼里,漫长的如将满眼的沙粒洗净。 “刘老夫人。”青年文士一如既往的有礼,对刘老夫人弯腰的一丝不苟。 看着他的态度,刘老夫人的心微微松缓了些。 “十月之期尚未到。怎么老夫人您这会儿就将我叫来了。”青年文士按老夫人的手势坐定后,笑问道。 刘老夫人“呵呵”的笑了。“我为什么叫你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是长公主的心腹,我们既然也算是推心置腹后。你又何必要在这里和我含糊?” 青年文士一脸无辜,“这老夫人当真冤枉在下了,我哪里敢和老夫人您打马虎眼。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怎么这会儿急着叫我过来。” “好了,既然你来了。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身这次让你来,是为了我们家的王爷,儿孙们都不争气,还让我这个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一天操心,也实在是老身没有福分,可是这心,还是不得不操,我们家王爷是我生的儿子,我最清楚,没什么野心,性子也算得上仁厚,不知在哪个地方得罪了长公主,还望长公主千万海涵,不要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计较。”刘老夫人语气很诚恳。 “老夫人这话我是真迷糊了。”青年文士依然笑:“我们长公主对你们长康王府没有丝毫的介意之心啊,尤其当初还十分崇拜长公主的亲叔叔老长康王,这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长公主与长康王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有嫌隙呢?”青年文士在这亲戚关系上绕起了弯子。 “哦,若不是有嫌隙,那莫非是我儿弄错了,他出游一趟一身伤的回来,差些断送了老命,说是长公主府的人下的手,老身当真不知道该信谁。” 闻言,青年文士终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脑袋道:“原来老夫人说的是那件事?瞧我这记性,都将此事忘记了,说起来也是误会,长公主目标本不在长康王,更无伤人性命的打算,不过是想借着你们王府的陈浩小少爷来提醒提醒慧世子爷一些事情,谁知手下的人却弄伤了王爷,真的实非长公主的本意,长公主也是十分愧疚。” 愧疚,愧疚你还能忘了这事? 刘老夫人心里有气,但更多的却是忌惮和不解,“提醒瑾瑜?不知道瑾瑜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您们长公主府,还是提前和老婆子我知会一声,老婆子好好对孙子耳提面命,也许比你们用手段去提醒效果要好的多。” “老夫人千万别生气。”青年文士笑:“我们长公主是万万不敢对您不敬,您于长公主还是长辈,这事要说起来,其实还是慧世子与长公主耍了手段,也难怪长公主会生气了。” “哦,瑾瑜哪来的胆子,会给长公主耍手段,是不是你们误会了什么?”老夫人拧紧了眉头。 “哈哈,老夫人难道真的不知道么,或者连丝毫的好奇都没有?这尉字军,这三品将军的头衔,怎么就会平白无故的掉在你们王府慧世子爷的头上呢?这天上会掉这么大的一个馅儿饼?” 听了这青年文士的话,刘老夫人眉心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只会掉陷阱。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还会不明白么?让瑾瑜接管尉字军,难道不是你们长公主府的意思?” “尉字军虽然如今皆是乌合之众,可是廉颇老矣,威名尚在,长公主府岂会放心由着别人接管?长公主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彻底解散尉字军的,谁知道太后竟然忽然提出让陈瑾瑜接手尉字军的要求,长公主吃了这个闷亏,自然要对慧世子提醒提醒。” “那是太后的主意,太后原本就颇为喜欢瑾瑜,怎么长公主非要以为是我们瑾瑜让长公主吃的闷亏、” 青年文士表情颇为惊讶,“看来老夫人您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夫人您一直在这里问我,还不如去叫来您的好孙子一次性问个通透,在下就先告辞了。”文士说着起身,刘老夫人静静沉默的看着。 “对了,马上就是慧世子接管尉字军的好日子了,我先在这里恭贺世子爷,尉字军到底是块烫手的山芋,长公主的意思,若是接不下来,随时甩回来也是可以的。可是要记着一点,千万小心不要烫伤了人,更不要烫伤了自己。”走之前,青年文士又转身,说了一句,这才大声笑着,迈步离去。 “小狐狸崽子!”刘老夫人看着文士离开的背影,愤愤的骂了一句。 下午,宫里的皇上的圣旨和淑妃的旨意同时到了王府,皇上真的同意了淑妃的请求,宣慧世子夫人谢梵烟进宫。 接到旨意,满府上下又是一阵猜疑和惊讶,除了老夫人和谢梵烟以外。 “这件事祖母有没有和你说过?”回到并蒂苑,陈瑾瑜急忙问谢梵烟。 “说过。”谢梵烟淡淡回答。 “说过?说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般贸然进宫,会有很大风险,我们也会失了先机,十分不利?”陈瑾瑜有些着急。 “早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能拗得过你的祖母?”谢梵烟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嘲讽,“我自然知道我进宫风险十分大,可是又能如何,只有我在你姐姐淑妃的眼皮底下,她才放下,怀着孩子,何必让她想这么多。”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陈瑾瑜没了脾气,有些无奈。 对这个问题,谢梵烟索性置之不理,信任不是说说就真的能够做到的。 “阿玉,我们什么时候能坦诚相待?”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认真道:“你信我,我信你,我们互相不隐瞒,不欺骗,这才是夫妻不是么?比如这件事,你知道的那天,你就该告诉我,这样,也许在皇上下圣旨之前,我就有阻止的可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往事 京城的酒肆很多,谢梵烟倒是没有意料到,她脑海里的京城实际上已经很小很小,等真正在马车上转圈的时候,才发觉这个都城竟然这般大。 而每个街巷,不论穷富,都必然是有酒肆的。 第一天,谢梵烟毫无收获。 那老乞丐就像是一场梦,骤然消失了。 可是谢梵烟知道那不是梦,那是无比真实的人,曾一眼将自己看透。 第二日,继续。 魏红玉相伴左右,不再疑问,也并不阻止。 到正午依然毫无踪迹,谢梵烟带着魏红玉回府休息,有些疲累。 却在王府门口,被一个衣衫破烂的乞儿拦住了去路,“这位夫人,行行好,给点钱吧。” 谢梵烟看这小乞儿嘻嘻哈哈的样子,本不欲理,可是忽然又想起谢缘木那三个孩子,有些感慨和想念,便从怀里掏出碎银,给了那乞儿,便要绕道走开。 那小乞儿拿着银子,往怀里一踹,又嬉皮笑脸道:“夫人果然慷慨大方,那这个信儿我就递了。”说完将手上的一个布帛塞给谢梵烟,便又嘻嘻哈哈的走了。 谢梵烟有些摸不清头脑,将布帛打开,只见上面不知用的什么,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缘分未至莫强求,缘分到时自相见。” 这是什么意思? 谢梵烟拿在手里,有些无措,几乎立刻想到的便是那个老乞丐。 他知道我在找他? 他怎么知道的?是看到我了么?为什么我没看到他? 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缘分未至,意思是现在自己不能见他,以后才能见吗。 再想去找刚才那个小乞儿,早就没了影子,命门口的侍卫在周围找上次的老乞丐。也一无所获。 最后,谢梵烟拿着布帛回府了,原本给了一天的钱,约定下午继续去寻找的,也再没去。 开始认认真真的准备进宫的事了。 陈菁菁这几天都来找谢梵烟,一本正经的叮嘱了她许多事情,最后有些忧愁的苦着脸。托着腮道:“我总觉得淑妃姐姐让你进宫没什么好事。她与嫂子向来关系不亲,怎么让嫂子陪着去生宝宝了?” 陈菁菁为人虽然直率了些,但到底不笨。看得很清楚。 不亲密的人,为何又会凑在一起呢。 只会有不能为人所知的原因吧。 临进宫,谢梵烟和陈瑾瑜又去了一趟思华居,长康王专门让谢梵烟留下。认真嘱咐了几句。 “淑妃这孩子,单纯的就是一根筋。阿玉你脑袋好使,有什么要多帮帮阿玉,估计她也是在宫里呆的烦了,才让你去陪她的。” 单纯的一根筋么?单纯的一根筋会想出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招数? 谢梵烟心内苦笑。不过面上还是和顺的点头。 长康王本来想着自己这个儿媳妇要聪明妥帖些,多帮衬帮衬淑妃,宫里诡谲。只怕多变,按自己侄女淑妃的那个心性只怕会被人算计了去都不知道。可是再一想同样怀孕的阿玉怎么看都没有以前难么聪明灵巧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淑妃变得一样让人操心。 想了半天,只能叹息一声:“哎,你们俩互相照顾吧,都是有身子的人,要注意些,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们王府未来的小世子,而淑妃肚子里怀的是龙种,都是贵重的小孩子,愈是贵重,可能越会出什么差错,你们都是要做母亲的人,可要好生注意了。” 长康王搜心刮肚的措辞,就是想让谢梵烟意识到她要去的是个危险的地方,而要好好防着别人算计,才能平安产子。 可是说的太明白,又怕吓坏谢梵烟,只能努力让谢梵烟明白。 “都是要做母亲的人。”这一句话莫名让谢梵烟的心忽然柔软,一下子,似乎少了很多怨愤的情绪,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还有,关于和融长公主的事情……”看谢梵烟点头,长康王陈陵忽然又想起了一桩事,皱着眉头开口。 “嗯。长公主怎么了?”谢梵烟心一跳,又连忙镇定下去,问道。 “那日我也和你们说了,我这次出事,很可能是和融长公主下的手,她的手下在衣服的胸前绣有标识,虽然不知道我们王府是怎么得罪了和融,她未取我与陈浩的性命,大约不算是特别大的仇恨,但你也不可掉以轻心,宫里见着她,莫要往她身边去,这句话也要告诉淑妃。听到没?” 谢梵烟连忙答应,心底也在揣测这次长公主拿王爷开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说好的给自己的日子,难道要食言么? 长康王正在与谢梵烟说话,忽然进来一个丫鬟,道:“王爷,王妃来看您了。” 长康王身子一下子挺直,随即又恢复常态,对外面喊道:“你去问她来所为何事啊,若不是什么大事就说本王乏了,要睡觉。” “是。”外面的丫鬟清脆的回了一声,然后没多久,又过来在外面喊话,“王妃就问了问王爷您的身子,说只是身份所迫,来探视一番,既然王爷不便相见,就回去了。然后王妃就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她两天没来,今日来就回去了?”长康王闻言一怔,然后直起身子问向外面那丫鬟。 “可不是,已经回去了,王妃她怎么会违拗王爷呢?” “不违拗我,哼,好一个不违拗我,她违拗我的事情还少了么?”长康王忽然很生气,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王爷。”谢梵烟看长康王情绪忽然激动,不便多留,便打算起身告辞,“王爷,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好。你去吧,是该准备准备。”长康王看着谢梵烟,挥挥手,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看着这个忽然露出疲态的王爷,谢梵烟心一动,忽然道:“王爷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也为难王妃。您想见王妃。为何又推说不见呢?” “本王怎么会想见王妃?只是见不得她惺惺作态罢了。”长康王闻言立刻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手指着底下的地。问向谢梵烟:“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么?” 谢梵烟有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跟上了王爷说话的节奏:“这里是思华居啊。” “嗯,知道为什么叫思华居么?” 谢梵烟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也并不想知道,自己这一去。再回来只怕就只剩一个戏份了,就是假死脱身,与这个王府再无关系。 所以关于这个王府的一切,谢梵烟并不想多去关心。 “思华居。就是思念一个人,本王这一辈子只会想见那一个人,其余的人都不会想去见。只会看着心烦,你明白了?” 谢梵烟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给自己说这样的话。只是听着却有些不忿,为王妃。 王妃李氏,那般和善的女人。 “是,王爷,我明白了,那媳妇就先退下了。” “嗯,你去吧,一会儿王妃可能也要找你说话,若她问你,你便将我的话直说给她听,无须顾及。” 说给王妃,让王妃伤心么? 这长康王,明明是在乎王妃的,在乎的方式却是往她心里狠狠的戳刀子。 也真的让谢梵烟无语。 谢梵烟转身出门了。 长康王陈陵看着谢梵烟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媳妇儿传话,总比让瑾瑜这孩子传话可靠的多了吧? 自己怎么会想见她? 自己只会让她难受,让她不好受! 不过好像自己离去的时间越久,她好像对自己越来越不重视了,不如以前,还会哭会闹,会吵会跳,会大声嚷着要自己休了她。 自己怎么会休了她呢,自己是要她一辈子都不好过。 可是,若是她不在乎自己了呢,那又怎么会不好过,只怕还好过的很。 一经多年,自己鲜少回府,她也越来越乖巧安静,这次自己伤得这样重,可是她总共只来了一次。 这一次,还是因为王妃这个身份牵扯所致。 她是不是不在乎自己了。 长康王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恐慌。 谢梵烟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王妃,王妃一直在外面,坐在石凳上静静发呆,看到谢梵烟出来,笑着起身,笑容明媚温柔。 “我知道你来这了,特地等你,打算与你说说话。” 谢梵烟看到王妃,端庄美丽的女人王爷不要,反倒是酸不溜秋的思什么华,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活该受伤。 “母亲来这里做什么,捎句话我就过去了,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谢梵烟对李氏说话就随便了许多,因为下意识的觉得亲近,觉得李氏可以包容自己。 李氏笑了笑,“这是怎么了,一出来这么大火气?” “我能怎么,还不是替母亲您鸣不平,你跑到这来,却吃了闭门羹,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谢梵烟尤自忿忿,挽了李氏的臂弯,一面道。 李氏倒是笑的和婉,和婉中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我来的确也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果真大好了,他既然不愿意见,也没什么,你母亲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去计较这个?说起来这么多年岁月仿佛恒一了一般,王爷他的脾气竟然一点没变。” “单单说不愿见也没什么。”谢梵烟说道:“我能感受到,王爷他还是很在意母亲您的,只是在意的方式有些特别,总想着给母亲您找不痛快,也真是让我看的纳罕,母亲您能忍这么久也真是厉害,若要是我可不想理会。” 李氏笑了:“他自然在意我,因为他已经没了可以去在意的东西了,所以只能在意我,在意我,因为他答应了别人,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让我好过,所以他要么离府,一去多日不归,要么就在府里,想尽方法的给我找不痛快,这么多年,我开始的时候自然不愿,不知与他吵了多少次,可我后来看明白了,这越吵啊,愈是气着自个儿,愈是让这个家伙开心,我何苦来?” “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梵烟听得糊涂,“我实在不懂,王爷这样又是何必,难道他娶来王妃您,就是为了这么折腾的?” “为什么?”王妃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笑的有些轻慢,好像是在笑一件十分不重要的往事,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一般。 可是心里,这么多年来,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悲哀。 刚好路过花园,李氏也是多年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眼见一个可心的儿媳,想着将那段往事讲出来吧。 “我们去那边坐坐,我和你讲。” 谢梵烟虽然对王府的事情并不想关心,可是对李氏不同,她犹如自己母亲一般慈爱,所以这个府里她是心甘情愿的对李氏喊出那一声“母亲”。因此,对于李氏的故事,她总是带着几分关心和好奇,便和李氏在花园里找了个木藤椅子上坐了,李氏缓缓开口。 “这男女婚配,也是靠的十分的缘分,情深缘浅,不过是一生遗憾,清浅缘深,那就是一对怨偶,所以婚姻,无论对男对女,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曾一度以为,嫁给他,嫁给王爷,嫁给自己心悦的人,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可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想法的可笑。” “他也是自愿娶我的,却不是为了我。” “从哪里开始讲呢,从一开始街头偶然相见,我就对他倾心,后来让府里的人去打听他,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老长康王的声名赫赫,我总觉得自己配不起他,但仍然想去争取,便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身边,托着身边贴身女婢月华,给她送去各种信物,他在酒楼喝酒,我便给他再送上几坛,然后让月华去传信,劝他多饮,一醉方休。” “而他真正醉了,我又会和侍女去扶他离开,送回到王府。” “他与朋友写诗联对,自己每次都会将他的诗词高价收买回来,然后细心写好相对的诗,托女婢月华送给他。他在街头淋雨无伞,亦是我,将自己的伞托月华送去,却见他和月华两个人背影成双,相携而去。” “本以为早晚会感天动地,滴水石穿,自己可以获得喜欢的人的心,却谁知,当真是滴水石穿了,不过功夫却被冒领,他爱上了月华,也是因为月华,与我相约,求我作王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准备 “啊?还有这样的事?”谢梵烟听得入迷,却不想最后竟是这般结果,“那乔月华又是何等容貌,怎么会让王爷倾心?” “乔月华的模样啊,你看菁菁就知道了。她与她母亲一模一样像。”王妃李氏淡淡的笑,笑容有无限辛酸和苦涩,就是这样的事,在别人眼里像个笑话,却真实的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菁菁就是乔月华的女儿?我不是听说她是您的一个婢女……啊,原来是这样!”谢梵烟有些语无伦次。 “恩,便是她。” “那王爷怎么就被蒙骗过去了?而且他喜欢乔月华自去迎娶乔月华,为何偏偏要来求取王妃您?” “他喜欢乔月华,可是乔月华的身份地位却注定不能被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去做正妻,所以他来求娶我,我也曾一度以为我是守得云开见了月明,欢欢喜喜的出嫁,就连哭嫁都是带着笑的,却不想原来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他娶我当晚,便与我说了实情,若不是乔月华跪在地上哭求我原谅,我几乎都要以为我听错了,可是作为一个大度的王妃,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木然点头,同意将乔月华给他,当晚的他欢喜之极,为了表达他的欢喜和对我的感激,要与我行夫妻之礼,我虽爱他重他,性子却骄傲,于是坚决不从,只让他去找乔月华,于是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却是我一个人的花烛,是他与乔月华的洞房。” 谢梵烟听后,心中酸涩一片,想到李氏曾经受的委屈。一时间竟觉得无从安慰,“那王爷呢,真的就被哄骗了过去,难道就一直不知道为王爷做了那些事情的人是母亲您么?别的不说,单论才华,那丫鬟哪里比得上母亲您。” “我那丫鬟,自小就是聪明伶俐的。哪里会想不到这些。早就和王爷说明了一切,而我还傻傻的抱着希望,对王爷试探。反倒遭他的厌烦,以为我是中伤乔月华,于是和我说,重要的不是那些事。而是人。甚至说就算乔月华没有做那些事,他见到乔月华第一眼。也会爱上她。”李氏说着,笑容带了几分嘲讽和萧瑟,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别笑话我,阿玉。这句话真的被我笑了十几年了,我从未想过,我李胭枝爱上的男人。竟然这般幼稚,可是就这般幼稚的男人。他给出去的心,再收不回来了。” “他幼稚的想给人一世深情,在我眼里却像是个笑话,我从未想过一个我视为天一般的男人,居然会看中从小在我身边唯唯诺诺的婢女!于是我也安静了,一直等待,等待着这场笑话被戳破的那一天,等待着他的幡然醒悟,等待着吴月华重新跌落回她该有的位置。”李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激动,纵使已经到如今,以为心里再也不会因为那人激起浪花的时候,没想到等念起过往,仍然心绪难平。 谢梵烟被这个故事感染,也是无限唏嘘,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劝慰么,李氏似乎并不需要,可是跟着一起义愤填膺么,又怕点燃李氏的情绪,作为旁观者,似乎真的无能为力。 李氏平缓了心情,多年未曾诉说的情感在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对谢梵烟倾泻而出,“后来,王爷明白了我对他的心思,又或是我的顺从和大度取悦了他,他开始注意到我,给我些许温存,还让我有了瑾瑜和浩儿两个孩子,他若一直对我置之不理倒也罢了,偏偏他性子软弱,自以为是的不肯辜负我,给我了温存,那时候我尚年轻,因为了他的温存,而对他产生了妄想,却被吴月华反过来算计了不少,他又渐渐对我冷淡,但我那时候总觉得,他对我是好的。”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他对我终究是好的,王妃的日子也始终是我的,我替他料理王府内务,得心应手,也算是夫唱妇随。” “却谁知,吴月华多年受宠却不孕,王爷和她自己找了不少大夫看都没用,后来她自己搜集各种偏方,不知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药,甚至符灰都吃,吃垮了一副好好的身子,倒也真的怀上了孩子。怀了孩子,大夫却说她的身子生不下来这个孩子,必须拿掉。她却花重金让那大夫保密,执意不肯。大夫也是仁慈,便继续等等看,等到孩子越来越大,吴月华身子越来越差,终于确定必须要拿掉孩子。” “那个大夫,是我买通多年的心腹,自然就将实情告诉了我,我听了,于公于私,都觉得她该将孩子拿了,便亲自去她的院里看她,劝她,并承诺没了孩子也不会亏待她。她只哭着求我,说让她考虑考虑,我心内不忍,便允诺离去了。” 谢梵烟聚精会神的听着,李氏收拾好心情,只是淡淡的诉说,语气里再没有那么激动的情绪:“谁知,又过了两日,吴月华身边的婢女给我递了条子,说考虑好了,愿意将孩子拿了,我便带着那大夫去她院里,谁知她临时又反悔,哭着求我说孩子踢他了,这么说的倒像是我要谋害他性命一般了,我自然不愿强求,便离去,离去不久,便听说她早产了。等我与王爷一同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性命。” 谢梵烟心内一惊。 那丫鬟。 “可不是,已经回去了,王妃她怎么会违拗王爷呢?” “不违拗我,哼,好一个不违拗我,她违拗我的事情还少了么?”长康王忽然很生气,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王爷。”谢梵烟看长康王情绪忽然激动,不便多留,便打算起身告辞,“王爷,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好,你去吧,是该准备准备。”长康王看着谢梵烟,挥挥手。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看着这个忽然露出疲态的王爷,谢梵烟心一动,忽然道:“王爷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也为难王妃,您想见王妃,为何又推说不见呢?” “本王怎么会想见王妃?只是见不得她惺惺作态罢了。”长康王闻言立刻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手指着底下的地。问向谢梵烟:“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么?” 谢梵烟有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跟上了王爷说话的节奏:“这里是思华居啊。” “嗯,知道为什么叫思华居么?” 谢梵烟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也并不想知道,自己这一去,再回来只怕就只剩一个戏份了。就是假死脱身,与这个王府再无关系。 所以关于这个王府的一切。谢梵烟并不想多去关心。 “思华居,就是思念一个人,本王这一辈子只会想见那一个人,其余的人都不会想去见。只会看着心烦,你明白了?” 谢梵烟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给自己说这样的话,只是听着却有些不忿。为王妃。 王妃李氏,那般和善的女人。 “是。王爷,我明白了,那媳妇就先退下了。” “嗯,你去吧,一会儿王妃可能也要找你说话,若她问你,你便将我的话直说给她听,无须顾及。” 说给王妃,让王妃伤心么? 这长康王,明明是在乎王妃的,在乎的方式却是往她心里狠狠的戳刀子。 也真的让谢梵烟无语。 谢梵烟转身出门了。 长康王陈陵看着谢梵烟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媳妇儿传话,总比让瑾瑜这孩子传话可靠的多了吧? 自己怎么会想见她? 自己只会让她难受,让她不好受! 不过好像自己离去的时间越久,她好像对自己越来越不重视了,不如以前,还会哭会闹,会吵会跳,会大声嚷着要自己休了她。 自己怎么会休了她呢,自己是要她一辈子都不好过。 可是,若是她不在乎自己了呢,那又怎么会不好过,只怕还好过的很。 一经多年,自己鲜少回府,她也越来越乖巧安静,这次自己伤得这样重,可是她总共只来了一次。 这一次,还是因为王妃这个身份牵扯所致。 她是不是不在乎自己了。 长康王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恐慌。 谢梵烟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王妃,王妃一直在外面,坐在石凳上静静发呆,看到谢梵烟出来,笑着起身,笑容明媚温柔。 “我知道你来这了,特地等你,打算与你说说话。” 谢梵烟看到王妃,端庄美丽的女人王爷不要,反倒是酸不溜秋的思什么华,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活该受伤。 “母亲来这里做什么,捎句话我就过去了,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谢梵烟对李氏说话就随便了许多,因为下意识的觉得亲近,觉得李氏可以包容自己。 李氏笑了笑,“这是怎么了,一出来这么大火气?” “我能怎么,还不是替母亲您鸣不平,你跑到这来,却吃了闭门羹,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谢梵烟尤自忿忿,挽了李氏的臂弯,一面道。 李氏倒是笑的和婉,和婉中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我来的确也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果真大好了,他既然不愿意见,也没什么,你母亲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去计较这个?说起来这么多年岁月仿佛恒一了一般,王爷他的脾气竟然一点没变。” “单单说不愿见也没什么。”谢梵烟说道:“我能感受到,王爷他还是很在意母亲您的,只是在意的方式有些特别,总想着给母亲您找不痛快,也真是让我看的纳罕,母亲您能忍这么久也真是厉害,若要是我可不想理会。” 李氏笑了:“他自然在意我,因为他已经没了可以去在意的东西了,所以只能在意我,在意我,因为他答应了别人,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让我好过,所以他要么离府,一去多日不归,要么就在府里,想尽方法的给我找不痛快,这么多年,我开始的时候自然不愿,不知与他吵了多少次,可我后来看明白了,这越吵啊,愈是气着自个儿,愈是让这个家伙开心,我何苦来?” “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梵烟听得糊涂,“我实在不懂,王爷这样又是何必,难道他娶来王妃您,就是为了这么折腾的?” “为什么?”王妃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笑的有些轻慢,好像是在笑一件十分不重要的往事,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一般。 可是心里,这么多年来,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悲哀。 刚好路过花园,李氏也是多年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眼见一个可心的儿媳,想着将那段往事讲出来吧。 “我们去那边坐坐,我和你讲。” 谢梵烟虽然对王府的事情并不想关心,可是对李氏不同,她犹如自己母亲一般慈爱,所以这个府里她是心甘情愿的对李氏喊出那一声“母亲”。因此,对于李氏的故事,她总是带着几分关心和好奇,便和李氏在花园里找了个木藤椅子上坐了,李氏缓缓开口。 “这男女婚配,也是靠的十分的缘分,情深缘浅,不过是一生遗憾,清浅缘深,那就是一对怨偶,所以婚姻,无论对男对女,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曾一度以为,嫁给他,嫁给王爷,嫁给自己心悦的人,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可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想法的可笑。” “他也是自愿娶我的,却不是为了我。” “从哪里开始讲呢,从一开始街头偶然相见,我就对他倾心,后来让府里的人去打听他,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老长康王的声名赫赫,我总觉得自己配不起他,但仍然想去争取,便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身边,托着身边贴身女婢月华,给她送去各种信物,他在酒楼喝酒,我便给他再送上几坛,然后让月华去传信,劝他多饮,一醉方休。” “而他真正醉了,我又会和侍女去扶他离开,送回到王府。”(未完待续。) ps:明日改。。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商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过是去宫中几个月,很快就过的,倒像是走了不回来了一般。”李氏听谢梵烟的话,不由得嗔怪一句。 回来了就该到“假死脱身”这一环节了,怕是没空管李氏的事了,谢梵烟“嘿嘿”的笑,“媳妇这不是心急吗?” 李氏闻言,舒缓的笑了,笑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阿玉似乎从何时起变了,刚开始那几年,也只安安静静的在自己身边,妥帖安分,但一言一行都有个度,从不会多说一句多看一眼的,那时候自己对阿玉虽心里是亲近的,面上二人俱都平平相待,到底没有真的亲到心坎里。 自己还想,儿媳与女儿到底不一样。 可是如今,这丫头在并蒂苑经历一番生死之后,倒是变了不少,还没出思华居就敢把脸色摆在面上,还直言为自己鸣不平,更是诱着自己说出这多年的心事,心事说出,心也松了,现在居然张罗着要自己去认清王爷的心,这哪里是她该说出的事? 老一辈的情情爱爱,她个女孩子说着也不羞。 这可不是当初谨言慎行的阿玉了。 可见人与人就是要多相处,才会亲的,老夫人以前最喜欢最看重的那规规矩矩的儿媳妇不像了,现在倒成了自己以前最盼望的知心的女儿一般了。 阿玉与自己一样,也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吧。 谢梵烟却认真想起这事儿来,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与王爷相处的十分愉快轻松,换句话说就是,王爷是个好人。可是这好人脾气却倔的很,谢梵烟早就感觉到,王爷虽然平时性子随和,可是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住,要让他抛弃这么多年的执念,认清内心,可不大容易啊。 “母亲。您放心。容媳妇儿想想,不解决好这件事,媳妇儿心里也不安。来,做这么久该凉了,我扶您先回去。” “哪就这么弱不禁风了?”李氏随意笑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道:“你快回去吧,拉你说了这么多话。你马上就要进宫了,一定有许多需要收拾准备的事情,快去吧,我也慢慢的走回去。晒晒太阳,这心里的话说出来,人也觉得轻松多了。” 李氏觉得谢梵烟只是一时的气不过。为自己鸣不平呢,因此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等这丫头回去了,忙着准备进宫的事情,就会暂且忘记乱七八糟的想法。 自己与陈陵的事,哪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等到两个人都白发苍苍了,也算是与他白头到老,方不负初衷。 等他白发苍苍了,自己哪里还能熬得了药,他也没有力气再摔碗了吧,那时候自己倒是再去问问他,他还记得他此生最爱乔月华的容貌姿态么? 那时候,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定十分有趣。 李氏想着,嘴角勾起,笑的无声无息,慢慢踱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可是直到晚膳时候听说自己媳妇儿谢梵烟动了胎气,向宫里请旨再推迟数日进宫的请求获准的时候,李氏才意识到,自己媳妇儿是认真的。 而在李氏心内惴惴不安百般浮想联翩的时候,谢梵烟在老夫人的晔林。 老夫人看着谢梵烟,微微无奈:“不是准了你多呆几天么,又过来什么事儿?” “祖母您别恼火。”谢梵烟思前想后,老夫人她除了对自己无情了一些,可看她对别人,并不算是十分冷酷,甚至算得上温情,那么便动之以情也许能达到目的。 “祖母,我要这几天不是为了任性给您心头添堵,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母亲,长康王妃的事情,王妃与王爷不和,媳妇儿看在心头着急,王妃她是很好的人,也经常在我面前说要懂事,不要忤逆您,她又很爱王爷,所以我总想着把他们的事儿解决了再走,那也放心些。” 老夫人嗤笑一声:“你管的事情倒是不少。” 并没有问及王妃与王爷能有什么事,看来老夫人也是知情一些的。 “只此一件,也并非为了自己,王妃当年与王爷的误会老夫人也是明白的,难道忍心看他们二人至此地步?王爷总是出游不归家,终究不是个事儿啊。” 最后一句真正戳痛了老夫人的心,的确不是事儿!王爷整年跟个浪子似的不归家,哪里像话,这次出事差点没命,也是因为远离京城远离保护的缘故…… 而李氏的事情当时她也对自己哭诉过,可是儿子性子,当时谁说都是不肯的,所以最后只能无言撒手不管了,外务一堆事还须自己处理,夫妻间的琐事自己也真的没有功夫一一问到,只是这些年对李氏的确宽容许多,算是怜她。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王爷王妃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只怕是一天两天心结是打不开的。” “我具体还没想好有什么法子,这次专程来找老夫人就是要个特许,这几日府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老夫人您都别管,若是这几天没法解决,媳妇儿就自认本事不够,乖乖进宫陪淑妃娘娘去。”谢梵烟轻快的道,她的确没想好法子,但是先来给老夫人这通个气,总是好的,免得老夫人心里疑神疑鬼以为自己在耍什么花样,毕竟日后要靠老夫人离开,不能得罪了。 老夫人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允诺了,“你若真的能开导了他们二人,让长康王不再任性的不着家,那于我们王府也是大功一件,加上淑妃这件事,你便是王府的功臣,我定不会亏到你。” “那多谢祖母怜惜。”不亏待我,可别转头就把我卖到长公主府就行了,谢梵烟心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告辞要离开。 “烟儿。”老夫人忽然叫住,“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长公主府。当真是没有解决法子了么?” 谢梵烟无声息的笑了笑,转头问道:“老夫人可知长公主府的野心?” 短暂的寂静,二人对视,很快便传来一声:“你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刘老夫人勃然变色,厉声呵斥道。 “若是我暂且阻止了长公主府的野心,你觉得这件事还有解决的法子么?”谢梵烟静静的笑了。 “你……”老夫人手指向谢梵烟,却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神色由愤怒变为颓唐。 “老夫人。媳妇儿告退。”谢梵烟早知会是这样的情形,在心里对吐了吐舌头,施礼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谢梵烟没想到的是,在她脚步轻快的离开晔林的时候,慢慢恢复了神色的老夫人对着空荡荡的门口竟然笑了,“这丫头。性子倒有几分像我当年。” 我当年,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只是你现在只是你。若是你也如我一般大了,经历了太多生死,看了太多起伏,知道自己一个任性。也许赔上去就是阖府上下的性命,你还会这般么? 个人生死何足挂齿,可是牵扯到整个家族。就不得不权衡,不敢轻笑生死;不得不慎重。哪怕弃车保帅。 回到并蒂苑,陈瑾瑜板着脸坐在里面,看到谢梵烟进去,就盯着谢梵烟,想听一句解释,马上就是上任的日子了,自己很多事情要忙活,结果回到王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有不少人慰问,礼物在前厅堆了不少了。 谢梵烟自然看到,见到陈瑾瑜嘻嘻一笑:“没想到用这个借口还蛮能敛财的,瞧瞧,足不出户的数礼单看礼盒就好了。” “你还笑。”陈瑾瑜无奈,“姑奶奶,你不想去早和我说啊,现在又这样能拖到何时?” “谁说我不想去?我还没在宫里住过呢。”谢梵烟坐下,舒服的舒展开双腿,今天跑了一天可累坏了。 “想去你又找借口拖,还动胎气,小心说什么来什么。” 谢梵烟翻了个白眼,“说什么来什么我也不会动胎气的,里面连胎都没有。” “听着这语气有些哀怨啊,夫人这是在埋怨为夫了,不要紧,夫人想要,为夫会努力耕耘。怎么也不能让夫人失望啊。”陈瑾瑜看着谢梵烟,语气暧昧轻佻。 谢梵烟瞪了一眼陈瑾瑜,看到陈瑾瑜双眼危险的眯起,生怕真的招惹到这大尾巴狼,忙岔开话题,“我拖着是为了母亲的事呀。” 随即将李氏与自己说的话对陈瑾瑜大概讲了一遍。 陈瑾瑜听了,沉默良久,才疑惑的问道:“这真的是母亲与你说的?” 谢梵烟听了有些生气,“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母亲?” “不是不是。”陈瑾瑜连忙道:“我这不是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么,只是在我有记忆以来,母亲与父亲一直便是这个样子,好像小时候,还真有一个姨娘,经常来母亲那,父亲也带着我去玩过,只是我印象不深,父亲也还有两个姨娘呢,我以为都是一个地位,所以真不知道这些。” “小时候,那你小时候,在你父亲与你母亲同住的时候,他们关系怎么样?”谢梵烟饶有兴趣的问道。 陈瑾瑜认真想了想,然后有些苦恼:“父亲待我们一直不算亲热,反倒两个人争吵倒是很多,原因我也是不知道的,就会被嬷嬷带走,我也不大愿意和父亲亲热,他们以前是怎样的相处情形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说着,陈瑾瑜忽然想起很久很久前的一个场景,自己因为暑热睡不着觉,就去找母亲想让母亲陪自己玩,进屋的时候屋里很安静,父亲在外侧看书,母亲在里侧午寝,父亲生怕惊动母亲,翻书十分小心翼翼,一点声音都不发出,自己看了一会儿,转身就回房了。 父亲待母亲,也并非真的全无感情吧。 可是自己更多的记忆却是父亲母亲两个人的争吵,一向温和的母亲会大声的嘶吼,而父亲就会离去,一离开就是好几天,那几天自己都会小心翼翼的哄母亲开心,生怕一不小心点燃了母亲怒气,成了两个人的牺牲品。那时候也当真是累,虽然年纪还很小很小。后来父亲搬离母亲那,搬去思华居,然后见父亲的日子从此变得很少很少,每次见父亲前母亲会叮嘱自己很多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敢出差错,还连夜温习功课,那时候见父亲一面就像是准备一个隆重的仪式。 虽然见面总是很短促,父亲与母亲几乎零交流,而自己准备的功课也从来用不上,只是随意敷衍几句,就让人带自己与母亲去用膳,他却走了。 不过冷漠相待也是好的,起码不用再争吵。 “诶,对了,你拖延进宫的日子和我母亲父亲有什么关系?”陈瑾瑜摇摇头不愿再想过去,问向谢梵烟。 “我跟王爷相处下来,觉得他对母亲还是很在意的。”说着,就把对李氏的游说分析的话与陈瑾瑜说了,然后道:“我这样总是不放心,想赶紧把这个心结解决了,看清楚你父亲的内心,若他真的没有王妃,那就算我是瞎操心,我就要劝母亲少去王爷那里,白费心思不说还生一肚子的气!但若是有戏,那母亲当真是守的云开了。” “母亲,当真是爱父亲?”陈瑾瑜问了一句,眉头锁的很深。 “你就一丁点都没发觉没?”谢梵烟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瑾瑜,“那可是你母亲!” 陈瑾瑜惭愧的笑了笑,他以为两个人互相不爱,才会到那个地步,没想到母亲竟是爱的。 爱一个人,却冷淡的对一个人,也是直到这次父亲出事,才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感情,不过也是以为只是寻常对安危的关心,没想到原来是真的有爱情。 想起,自己曾经对妻不是也有一样的误解么?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说清楚了,该你和我说说,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试探出你父亲的真心呢?” “我父亲的真心……”陈瑾瑜并不喜欢“你父亲”这个称呼,毕竟她嫁给了自己,也是她的父亲才对,可是这小小的别扭很快便消散了,专心致志的投入到妻的问题中。 “对啊,你是男人,总该了解到男人的想法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坦白 陈瑾瑜闻言无奈的一笑,“父亲的心哪能是我能揣测出来的,这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陈瑾瑜!那是你母亲!这件事如果他们自己能处理好,还会耽误这么多年?算了,你不愿理会就算了,但是你别干涉我。”谢梵烟气呼呼道。 “我知道,只是,只是……”只是这件事对陈瑾瑜来说,冲击力太大了,可谓是颠覆了他多年的观念,他一时有些心乱,涉及至亲,他如何能淡然相对。 多年来看惯了父亲与母亲的相处姿态,以为那是相互无情的一对夫妻,如今被告知两个人都是相互有意,却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陈瑾瑜竟然不知怎么去接受。 谢梵烟看出陈瑾瑜的无措,有些不能理解,在她看来这事若是成了,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啊,陈瑾瑜不知道在瞎想一些什么,这样苦恼的样子。 “喂。”看陈瑾瑜半天不表态,谢梵烟想了想:“算了,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吧,总之在我看来王爷对王妃并非是那般无情的,你若真的恨我,你会喝下我给你熬得药么?” 陈瑾瑜下意识的摇头。 “那就对了,王爷并不是真的恨王妃,可是喝了药之后却摔碎了碗,说明他是想让王妃知道自己恨他,说白了就是想找王妃的不痛快。”谢梵烟慢慢分析,越说越是眉头紧锁,不由得用肩膀撞了一下陈瑾瑜:“你说说,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幼稚。” 儿不言父过,陈瑾瑜抿了抿嘴唇,不发一言。 “但是肯这么费心的去制造假象。足以说明对母亲是重视在意的,你说小时候他们常常吵架,母亲说过,那是因为有乔月华不断挑拨的结果,但是怎么争吵,你父亲也还是在母亲那边,没有搬到思华居不是?”谢梵烟喃喃自语。忽然想到陈瑾瑜就因为和姐姐不和。竟然搬到了丘漓月那边去,当时姐姐的心一定伤透了,一念至此。谢梵烟不由得愤愤道:“说明你父亲还是识大体的,不像有些人,竟然会搬去妾室居住的地方去,也不怕被别人知道笑掉大牙。真真是贻笑大方之家!” 陈瑾瑜正苦思父亲母亲的问题,未想到谢梵烟言论涉及自身。一下子有些尴尬,又很愧疚,当初自己也真是太意气用事,若那次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辈子心都安不下去吧,想着,不由得与谢梵烟坐近了一些。轻轻抱住谢梵烟,下巴抵着谢梵烟的额头道:“阿玉。对不起。” 谢梵烟身子一下子僵硬,心里蔓延出大片大片柔软的情绪,柔软的几乎要将谢梵烟的心化掉。 “没事,都过去了。”不由自主的说出这些话,违背了谢梵烟本心的话。 “阿玉,我知道没过去,你不信我,你还在怪我,可是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一个丈夫的责任。”陈瑾瑜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知道,你努力的去证明了。”谢梵烟将手环在陈瑾瑜的腰身,轻声道:“我一直都知道,并且我一直都不曾怪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世子爷,少夫人,该用膳啦!”外面忽然传来雪茹的一声脆响,生生的打断了屋内两个人的相拥。 谢梵烟一下子醒过神来,几乎一下子弹起来,跳出了陈瑾瑜的怀抱,想起刚才说的话和举动,脸先是发热发烫,继而成惨白,天哪,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违背本意的话,本意明明是狠狠的责骂陈瑾瑜一顿,可是却竟然那样轻而易举的就原谅了?自己还主动搂了他? 陈瑾瑜哪知谢梵烟心思,只以为她是害羞,加上得到了妻子的原谅后心情变得开朗明亮,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衫,便自然的拥住谢梵烟,“好了,我们出去用膳吧。” 谢梵烟心思恐慌又心乱如麻,只是都不在面上表现出来,木然的点了点头。 雪茹精心准备的晚膳,自然味道很好,陈瑾瑜吃得开心,连带表扬了雪茹,谢梵烟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陈瑾瑜夹了一筷子菜给谢梵烟:“多吃些,脑袋里少想些事,父母的事我们晚上再慢慢讨论。” 这便是同意出力了,谢梵烟想起王妃,想起现在还能尽一己之力做很多事情,便抛开了那些念想,重重点头,振奋道:“恩!” 看谢梵烟认真大口吃起饭来,陈瑾瑜脸上也露出笑容。 用膳才一半,悦琳却从外面来传话,说丘漓月到了。 陈瑾瑜谢梵烟俱都是一怔,“快请姨娘进来吧。”谢梵烟放下了银箸,连忙道。 陈瑾瑜注意到谢梵烟动作,眉头微微一皱,“你再吃一些,有什么事用过晚膳再说。” 谢梵烟点头:“也不知道她吃过没有,等她进来一起吃吧。”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一笑,接着摇头,“你倒是大度。” 谢梵烟斜瞥了一眼陈瑾瑜,做出傲然的样子:“那当然,我可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未来的王妃。自然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不识大体。” 又来了,刚才不是还原谅自己了么,陈瑾瑜无奈的苦笑。 丘漓月便在此时进来,端正的行了礼。 “好了,坐吧,这里没外人,妹妹用过晚膳了?” 丘漓月摇头:“要叨扰爷和夫人了。” “正好,我们也用不完。”谢梵烟让一旁布菜的脂容去添一副碗筷。 这回丘漓月各方面显得十分正常,再没有将目光如胶似漆如怨如诉的缠着陈瑾瑜,反而是目光平静,低垂,静静用膳,不发一语,与陈瑾瑜的目光交流都很少。 丘漓月的正常就是不正常,而事有反常必为妖,谢梵烟警惕起来,想到雪茹上次告诉自己的事情。难道丘漓月打算开始在那件事上做文章了?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 用毕,丘漓月才开口,“婢妾与少夫人有些事情要单独说,不知道爷和少夫人是不是方便?” 陈瑾瑜微微抿唇:“有什么事情一起说不好么?” 丘漓月低头,“女人家的事情,爷就别操心了,婢妾与少夫人说说就走。不耽误多少时间。” 倒像是自己要赶人。陈瑾瑜便不做声了。 “也好,许久没见你,是该好好说说话。”谢梵烟微笑。从容大度的模样。 “那你们去里屋说话,我正好出去转转。”陈瑾瑜也想好好想想母亲的事情,便说着起身。 谢梵烟带着丘漓月回里屋了。 丘漓月顺从的跟在谢梵烟背后,依然与陈瑾瑜无一丝眼神交流。安静美丽的样子。 倒让陈瑾瑜侧目,将目光在丘漓月面上停留一瞬。 “说罢。什么事。”进了里屋,刚坐下,谢梵烟便漫不经心的开口。 “怎么姐姐,不做戏了?”丘漓月勾起嘲讽的笑容。竟然出言讽刺。 果然是反常必妖。 谢梵烟心里轻笑,“本夫人做什么戏,妹妹这话怕是没了礼数。可是许久没见,规矩倒是忘了。等明儿我从宫里回来,要好好教教教妹妹规矩。” 丘漓月嗤笑,“我原本想着少夫人如今定在府里坐立不安,因着要进宫的事情,特地过来宽慰少夫人,没想到少夫人从容淡定如初,看来是漓月多虑了。” 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来的,谢梵烟轻轻笑了。 “我又不是小家子出身没见过世面,怎么去一趟皇宫倒会让我坐立不安了。”说着,谢梵烟十分刻意的笑了笑,“又不是没去过皇宫。” 丘漓月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少夫人到现在还能这样伶牙俐齿,当真让漓月刮目相看,可惜有些东西,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如今少夫人春风得意,有朝一日从神坛上掉下来,就知道摔得多痛了。” 谢梵烟听着丘漓月的话,原本的漫不经心,却忽然想到自己等从宫中回来就要“难产而死”,就有些郁闷,到时候这丘漓月只怕是笑得最灿烂的。 不,这也未必,她不会有耐心等待自己“难产”,就会先对自己有所行动吧。 到时候两败俱伤,也是无聊。 想着,原本斗志昂扬的谢梵烟看丘漓月就有些仄仄了,“行了,收起你的心思,回去吧,今日本夫人累了,不想和你多说。” 丘漓月却以为谢梵烟是被戳中心思而心虚,更加得意,“少夫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还记得不记得我上次带给少夫人您亲自做的馅儿饼,当时菁菁小姐也在的,少夫人吃了那饼难道没有什么反应么?” “哦,吃了胃难受着,太甜,这算不算反应?”谢梵烟语气依然淡淡。 “那饼,说来也巧,婢妾不小心将调理身子的红花放进去了,红花活血化瘀,对胎儿不利,少夫人吃了竟然是胃疼,倒真是奇怪了。” “小时候,那你小时候,在你父亲与你母亲同住的时候,他们关系怎么样?”谢梵烟饶有兴趣的问道。 陈瑾瑜认真想了想,然后有些苦恼:“父亲待我们一直不算亲热,反倒两个人争吵倒是很多,原因我也是不知道的,就会被嬷嬷带走,我也不大愿意和父亲亲热,他们以前是怎样的相处情形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说着,陈瑾瑜忽然想起很久很久前的一个场景,自己因为暑热睡不着觉,就去找母亲想让母亲陪自己玩,进屋的时候屋里很安静,父亲在外侧看书,母亲在里侧午寝,父亲生怕惊动母亲,翻书十分小心翼翼,一点声音都不发出,自己看了一会儿,转身就回房了。 父亲待母亲,也并非真的全无感情吧。 可是自己更多的记忆却是父亲母亲两个人的争吵,一向温和的母亲会大声的嘶吼,而父亲就会离去,一离开就是好几天,那几天自己都会小心翼翼的哄母亲开心,生怕一不小心点燃了母亲怒气,成了两个人的牺牲品。那时候也当真是累,虽然年纪还很小很小。后来父亲搬离母亲那,搬去思华居,然后见父亲的日子从此变得很少很少,每次见父亲前母亲会叮嘱自己很多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敢出差错,还连夜温习功课,那时候见父亲一面就像是准备一个隆重的仪式。 虽然见面总是很短促,父亲与母亲几乎零交流,而自己准备的功课也从来用不上,只是随意敷衍几句,就让人带自己与母亲去用膳,他却走了。 不过冷漠相待也是好的,起码不用再争吵。 “诶,对了,你拖延进宫的日子和我母亲父亲有什么关系?”陈瑾瑜摇摇头不愿再想过去,问向谢梵烟。 “我跟王爷相处下来,觉得他对母亲还是很在意的。”说着,就把对李氏的游说分析的话与陈瑾瑜说了,然后道:“我这样总是不放心,想赶紧把这个心结解决了,看清楚你父亲的内心,若他真的没有王妃,那就算我是瞎操心,我就要劝母亲少去王爷那里,白费心思不说还生一肚子的气!但若是有戏,那母亲当真是守的云开了。” “母亲,当真是爱父亲?”陈瑾瑜问了一句,眉头锁的很深。 “你就一丁点都没发觉没?”谢梵烟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瑾瑜,“那可是你母亲!” 陈瑾瑜惭愧的笑了笑,他以为两个人互相不爱,才会到那个地步,没想到母亲竟是爱的。 爱一个人,却冷淡的对一个人,也是直到这次父亲出事,才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感情,不过也是以为只是寻常对安危的关心,没想到原来是真的有爱情。 想起,自己曾经对妻不是也有一样的误解么?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说清楚了,该你和我说说,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试探出你父亲的真心呢?” “我父亲的真心……”陈瑾瑜并不喜欢“你父亲”这个称呼,毕竟她嫁给了自己,也是她的父亲才对,可是这小小的别扭很快便消散了,专心致志的投入到妻的问题中。 “对啊,你是男人,总该了解到男人的想法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得悉 “置之死地而后生?”谢梵烟重复了这一句,表情十分疑惑。 陈瑾瑜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 第二日一早,长康王府请了许多大夫,然后不久,王妃染上不治之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府。 “真的,我可是看到王妃咳嗽的厉害,都咳出血了。” “天哪,怎么会忽然这样,常看着王妃形容消瘦,没想到这就不行了。” “好像是王妃有病一直瞒着,直到昨晚世子爷突然到王妃房里,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爷就发现王妃咳血的手帕了,这才惊慌失措,大早就请了大夫入内。” “颂芝姐姐不愧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世子爷怎么不当晚就请大夫,要隔一夜呢。” 颂芝听着拿起帕子试着眼泪,泣道:“还不是夫人不想惊动府里的人,世子爷也不愿违拗夫人,谁知道一早起来竟会是这样。” “颂芝姐姐快别难过了,愿王妃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大事化了的。”身边的婢子们忙上前安慰。 ………… 思华居门口,谢梵烟对陈瑾瑜气的跳脚:“你怎么这样诅咒母亲,万一母亲真的生病了,我看你怎么过!” “这不是为了演戏么,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法子千千万万,就是你不肯用!”谢梵烟气道。 “这是最有效的,若是父亲对母亲真的没有一丝感情,那么通过这件事就会明明白白的看出来,昨晚我与母亲商量过,她也同意了。还唤了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配合演戏。” “你还真不忌讳!什么办法都敢用。”谢梵烟气的狠了,看到陈瑾瑜黑面的靴子,便抬脚就要去踩。 “好了好了,快别闹,到门口了,快装出悲痛的神情,悲痛啊。悲痛啊。”陈瑾瑜忙用手揽过谢梵烟。 想到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昨晚陈瑾瑜不肯给自己说,今天就成了这样,再气也没有办法。只希望这个法子能有用吧。 谢梵烟想着,便努力维持住面上表情,悲痛,悲痛。还要悲痛的内敛,这不是咒母亲。这是帮助母亲达成心愿。 悲痛,悲痛…… 两个人心似沉重面上悲痛的跨进了思华居。 刚看过母亲,便来了这里,父亲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但愿此一举能有效。 长康王陈陵正在院内打拳,一板一眼倒也十分正式,陈瑾瑜忙上前:“父亲受的都是外伤。还是不要这样锻炼了,否则对伤口恢复不利。” 自从这次陈陵回府后。对兄弟俩的态度明显温和许多,所以陈瑾瑜偶尔也会大胆的对父亲劝几句,陈陵偶尔也会听。 这次却不,陈陵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陈瑾瑜,然后继续挥拳,一套拳法也是挥的虎虎生风。 哼,疼了活该,活该你欺负母亲,活该你不明真相,活该你被一个小妾欺骗。谢梵烟没有忽略每一拳下去陈陵面上微微露出的痛楚,心里快活的想着。 直到看陈陵一身白袍后面露出点点血迹,才觉得有些过了,心疼的只会是母亲啊,谢梵烟想着便上前,带着几分悲痛酸楚,和几分内敛悲哀,柔柔的唤了一声:“父亲。要保重身体啊。” 之后沉默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说“母亲已经这般了,父亲再有事可怎么办啊,父亲要当心身体啊不能垮了啊”之类的话,会不会痕迹有些重,让长康王反而起疑。 踌躇间身后却传来一阵疾风,陈浩几乎一阵风一样的进了院子,不管不顾的拉着陈瑾瑜的手道:“大哥!”却只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了。 后面跟着的是陈菁菁,陈菁菁面色焦急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你果然在这里,我们刚从母亲那边过来,听说您来这了,就赶紧过来了,母亲怎么忽然病的那么严重,你还在这干嘛啊,还不去请更多的大夫,我看刚才那满屋子的大夫都是庸医!” 陈陵的眉毛挑了挑,什么叫做在这干嘛,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在重伤养病,儿子来不正常么? “菁菁,过来,到父亲这来。”陈陵板着脸道。 “父亲,您快回屋子喝药敷药擦药疗伤吧,就别添乱了。”陈菁菁听到李氏出事的消息,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心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虽不是亲生,可是李氏带自己是真的好,用心的好,陈菁菁不是白眼狼,自然感受得到。“我们现在要讨论母亲的事,大哥,咱们快去请大夫啊。” 添乱……陈陵这被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菁菁都不向着自己了,看她这般着急,是因为李氏的病么。 李氏的病……陈陵的心一下子有些压抑,闷闷的解脱不出。 以为还有漫长的年岁可以去消磨剩余的爱恨,却不想她竟然等不到最后看自己畅然欢笑大呼痛快的那一日。 早晨,消息就传到这里,闻言,陈陵几乎立刻就要去探望李氏,可是穿好衣服,又恍惚了,也许,是大夫误诊了,李氏她哪有这么容易倒下。 不是说祸害存千年么? 事到如今,早就没有了当初那般激烈的恨和痛,甚至几乎都要忘了两个人一步步到如今这般地步的缘由。 或许是厌她对自己愈加礼节冷漠。 或许是烦她听到自己拒绝就及时离开,未曾再进一步。 心里还有着一口舒不出的气,在心内,就是不想让她痛快。 但无论如何,无论为什么,两个人只能是这样子了。 可是现在,看着儿女们焦急的面容,陈陵忽然有种无力疲惫的感觉。 孩子气的报复,真的让自己好过了么,既然真的要报复。何不当初就一纸休书让她回家? 给她尊荣,锦衣玉食,真的是对她的报复么? “菁菁冷静些,我已经请了最有名的大夫,甚至太医院的程御医都请来了,现在正在为母亲诊治,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说完。语气沉重似在强忍着悲痛情绪:“母亲她命格贵重。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给父亲煎药敷药吧。” “父亲哪需要我们熬药。”菁菁最沉不住气,“父亲好好呆在院子里就好啦啊。大哥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吧,不然我的心始终安不下去。” 谢梵烟看着焦急的陈菁菁和陈浩,心里有些内疚,不过也松了一口气。不用自己演戏了,这感情自然迸发的要比自己这做戏的要真实深刻。尤其陈菁菁那几句话,真是太痛快了,看陈陵沉郁下去的神色,谢梵烟心里暗自乐着。 “什么都不需要。你去了只会添乱。”陈瑾瑜做出无力的样子,你现在父亲这里呆着,我去看看母亲。 “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怎么突然……”陈浩再忍不住。红了眼圈,问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晚丘漓月要单独与阿玉说话,阿玉便赶我出去,我想了想就去找母亲,想着好久没去请安了,谁知正好看到母亲还未来及收拾的帕子,帕子上有血。母亲却说是鼻血,我当时并没有深想,今天早晨想起来始终不放心,就让大夫去看,谁知大夫竟说母亲这是旧疾,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陈瑾瑜说着,演得很逼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坚毅的掉不下来。 陈陵看着众人都难过伤心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怒,隐隐的焦躁的怒气在心里萦绕,他们这都是怎么了,不就是大夫诊错脉了吗,一个个还都当真了,李胭枝这女人哪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人,旧疾?开玩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是转念想起自己多年不着家,身为自己夫人的李胭枝自己的确不够了解,会不会真的是生病了? 一下子又有些心虚,心慌,看着陈菁菁哭哭啼啼的烦躁的要命,不由得呵斥道:“行了行了,你们要哭要难过出去哭去,我看的心烦。”说完转身就往屋内走去,步履有些蹒跚。 不过那细微的差距只能让谢梵烟这个一眨不眨盯着陈陵观察他每个表情的人看到,陈菁菁陈浩此时焦急无比,又早知道父亲母亲的嫌隙,并不以为怪,反而都在找陈瑾瑜商量对策。 陈瑾瑜面色沉重的带他们下去。 李氏院里一向很冷清,今日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探望的有,诊脉的有,忧愁悲痛都写在脸上,下结论的病痛都是陈瑾瑜提前和大夫们说好的,大夫们都摇头,无能为力的样子,只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说是为李氏吊着命。 陈陵在房里,这次被涂抹膏药的时候并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痛,而是心神恍惚,一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会把人叫进来问,最后还会气得大骂,“看你们这群冒失鬼,冒冒失失的样子,都给我仔细点做事!”弄得思华居上下都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不敢高声语。 直到李氏病情确诊的消息传来,陈陵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李氏李胭枝她,真的要不行了? 长期抑郁在心,积郁成疾,一会儿从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身边又传出消息,说李氏嗽血已是多年的毛病,两个丫鬟都以为平常,现在哭着跟个泪人似的,说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老夫人和陈瑾瑜已经狠狠责罚了两个丫鬟。 长康王陈陵的心终于真正的慌乱起来,像是一团棉絮堵在心口,呼吸不上,下意识的起来,出门却在想,自己要去看李氏么? 多久没有上她的门了。 如今她时日无多,自己难道还要继续去计较? “王爷,把外袍披上,外面风大。”一个丫鬟看到陈陵衣衫单薄,为他披上外袍,陈陵点头,按住外袍,默默穿上,出了思华居。 到了李氏院门口,陈菁菁在门口抽噎的哭泣,肩膀一抽一抽,身边有一个颇为英挺的男子在哄着,这是哪来的人,自己倒是没见过。陈陵恍惚的想,陈菁菁这样依赖关心李氏啊,李氏若不是真心疼她,怎么能换得陈菁菁这丫头的真心。 真心,自古都是以真心换之。 李氏,她真的会逼死陈菁菁的娘亲么?对陈菁菁都能这般好,若是真的对月华心中有恨有怨,自己常年不在王府,多少机会趁虚而入,都会让陈菁菁变得不会是现在这样活泼健康开朗明媚的女孩。 而自己好像一直也知道这件事,很放心的将菁菁交给李氏。 为什么会对她放心呢、? 为什么一直没有休了她呢? 把她放在王府,又是为什么? 很多念头陈陵以前从未想过,如今忽然寥落的想起来,忽然觉得时光有些单薄寂寞。有了李氏,不管如何,好像自己精力始终都是充沛的,可是在得知那个消息的一刻,一路走来,步履蹒跚而寥落,忽然觉出了几分寂寞。 在当时与浩儿遇见危险,眼见浩儿就要身中数刀的时候,自己想也未想的就将这个平时并不在意重视的儿子搂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放开,生怕这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那时候李氏的面容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闪的飞快,只让自己将儿子抱得更紧。 可是却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李氏,只把这个当成血浓于水的亲情本能。 “莫彦,怎么办,母亲她,母亲她说没救了。”女儿背对着自己,哭着抽着肩膀。 那看上去像模像样的男子扶着小女儿的肩膀,却并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这傻小子。长康王看着莫彦摇头,难道就不知道还好去安慰几句,这时候光拍肩膀有什么用。 努力分着自己的心神,可是长康王的心还是一下一下的空了下去。 终于,放弃去安慰女儿,因为好像自己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长康王陈陵终于扭头,走进了多年未曾跨入的李氏的院落。 昨日好像李氏求见自己,自己呢,让人将她赶了出去。 现在一颗心好后悔,只想立刻看到李氏,确认一切只是一场梦,确认她还在。 在自己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亲爱的们,新年快乐,愿新的一年大家能得偿所愿,明年不见不散。(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有点乱,有空我会再好好修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踏入 “置之死地而后生?”谢梵烟重复了这一句,表情十分疑惑。 陈瑾瑜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 第二日一早,长康王府请了许多大夫,然后不久,王妃染上不治之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府。 “真的,我可是看到王妃咳嗽的厉害,都咳出血了。” “天哪,怎么会忽然这样,常看着王妃形容消瘦,没想到这就不行了。” “好像是王妃有病一直瞒着,直到昨晚世子爷突然到王妃房里,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爷就发现王妃咳血的手帕了,这才惊慌失措,大早就请了大夫入内。” “颂芝姐姐不愧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世子爷怎么不当晚就请大夫,要隔一夜呢。” 颂芝听着拿起帕子试着眼泪,泣道:“还不是夫人不想惊动府里的人,世子爷也不愿违拗夫人,谁知道一早起来竟会是这样。” “颂芝姐姐快别难过了,愿王妃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大事化了的。”身边的婢子们忙上前安慰。 ………… 思华居门口,谢梵烟对陈瑾瑜气的跳脚:“你怎么这样诅咒母亲,万一母亲真的生病了,我看你怎么过!” “这不是为了演戏么,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法子千千万万,就是你不肯用!”谢梵烟气道。 “这是最有效的,若是父亲对母亲真的没有一丝感情,那么通过这件事就会明明白白的看出来,昨晚我与母亲商量过,她也同意了。还唤了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配合演戏。” “你还真不忌讳!什么办法都敢用。”谢梵烟气的狠了,看到陈瑾瑜黑面的靴子,便抬脚就要去踩。 “好了好了,快别闹,到门口了,快装出悲痛的神情,悲痛啊。悲痛啊。”陈瑾瑜忙用手揽过谢梵烟。 想到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昨晚陈瑾瑜不肯给自己说,今天就成了这样,再气也没有办法。只希望这个法子能有用吧。 谢梵烟想着,便努力维持住面上表情,悲痛,悲痛。还要悲痛的内敛,这不是咒母亲。这是帮助母亲达成心愿。 悲痛,悲痛…… 两个人心似沉重面上悲痛的跨进了思华居。 刚看过母亲,便来了这里,父亲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但愿此一举能有效。 长康王陈陵正在院内打拳,一板一眼倒也十分正式,陈瑾瑜忙上前:“父亲受的都是外伤。还是不要这样锻炼了,否则对伤口恢复不利。” 自从这次陈陵回府后。对兄弟俩的态度明显温和许多,所以陈瑾瑜偶尔也会大胆的对父亲劝几句,陈陵偶尔也会听。 这次却不,陈陵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陈瑾瑜,然后继续挥拳,一套拳法也是挥的虎虎生风。 哼,疼了活该,活该你欺负母亲,活该你不明真相,活该你被一个小妾欺骗。谢梵烟没有忽略每一拳下去陈陵面上微微露出的痛楚,心里快活的想着。 直到看陈陵一身白袍后面露出点点血迹,才觉得有些过了,心疼的只会是母亲啊,谢梵烟想着便上前,带着几分悲痛酸楚,和几分内敛悲哀,柔柔的唤了一声:“父亲。要保重身体啊。” 之后沉默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说“母亲已经这般了,父亲再有事可怎么办啊,父亲要当心身体啊不能垮了啊”之类的话,会不会痕迹有些重,让长康王反而起疑。 踌躇间身后却传来一阵疾风,陈浩几乎一阵风一样的进了院子,不管不顾的拉着陈瑾瑜的手道:“大哥!”却只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了。 后面跟着的是陈菁菁,陈菁菁面色焦急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你果然在这里,我们刚从母亲那边过来,听说您来这了,就赶紧过来了,母亲怎么忽然病的那么严重,你还在这干嘛啊,还不去请更多的大夫,我看刚才那满屋子的大夫都是庸医!” 陈陵的眉毛挑了挑,什么叫做在这干嘛,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在重伤养病,儿子来不正常么? “菁菁,过来,到父亲这来。”陈陵板着脸道。 “父亲,您快回屋子喝药敷药擦药疗伤吧,就别添乱了。”陈菁菁听到李氏出事的消息,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心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虽不是亲生,可是李氏带自己是真的好,用心的好,陈菁菁不是白眼狼,自然感受得到。“我们现在要讨论母亲的事,大哥,咱们快去请大夫啊。” 添乱……陈陵这被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菁菁都不向着自己了,看她这般着急,是因为李氏的病么。 李氏的病……陈陵的心一下子有些压抑,闷闷的解脱不出。 以为还有漫长的年岁可以去消磨剩余的爱恨,却不想她竟然等不到最后看自己畅然欢笑大呼痛快的那一日。 早晨,消息就传到这里,闻言,陈陵几乎立刻就要去探望李氏,可是穿好衣服,又恍惚了,也许,是大夫误诊了,李氏她哪有这么容易倒下。 不是说祸害存千年么? 事到如今,早就没有了当初那般激烈的恨和痛,甚至几乎都要忘了两个人一步步到如今这般地步的缘由。 或许是厌她对自己愈加礼节冷漠。 或许是烦她听到自己拒绝就及时离开,未曾再进一步。 心里还有着一口舒不出的气,在心内,就是不想让她痛快。 但无论如何,无论为什么,两个人只能是这样子了。 可是现在,看着儿女们焦急的面容,陈陵忽然有种无力疲惫的感觉。 孩子气的报复,真的让自己好过了么,既然真的要报复。何不当初就一纸休书让她回家? 给她尊荣,锦衣玉食,真的是对她的报复么? “菁菁冷静些,我已经请了最有名的大夫,甚至太医院的程御医都请来了,现在正在为母亲诊治,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说完。语气沉重似在强忍着悲痛情绪:“母亲她命格贵重。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给父亲煎药敷药吧。” “父亲哪需要我们熬药。”菁菁最沉不住气,“父亲好好呆在院子里就好啦啊。大哥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吧,不然我的心始终安不下去。” 谢梵烟看着焦急的陈菁菁和陈浩,心里有些内疚,不过也松了一口气。不用自己演戏了,这感情自然迸发的要比自己这做戏的要真实深刻。尤其陈菁菁那几句话,真是太痛快了,看陈陵沉郁下去的神色,谢梵烟心里暗自乐着。 “什么都不需要。你去了只会添乱。”陈瑾瑜做出无力的样子,你现在父亲这里呆着,我去看看母亲。 “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怎么突然……”陈浩再忍不住。红了眼圈,问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晚丘漓月要单独与阿玉说话,阿玉便赶我出去,我想了想就去找母亲,想着好久没去请安了,谁知正好看到母亲还未来及收拾的帕子,帕子上有血。母亲却说是鼻血,我当时并没有深想,今天早晨想起来始终不放心,就让大夫去看,谁知大夫竟说母亲这是旧疾,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陈瑾瑜说着,演得很逼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坚毅的掉不下来。 陈陵看着众人都难过伤心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怒,隐隐的焦躁的怒气在心里萦绕,他们这都是怎么了,不就是大夫诊错脉了吗,一个个还都当真了,李胭枝这女人哪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人,旧疾?开玩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是转念想起自己多年不着家,身为自己夫人的李胭枝自己的确不够了解,会不会真的是生病了? 一下子又有些心虚,心慌,看着陈菁菁哭哭啼啼的烦躁的要命,不由得呵斥道:“行了行了,你们要哭要难过出去哭去,我看的心烦。”说完转身就往屋内走去,步履有些蹒跚。 不过那细微的差距只能让谢梵烟这个一眨不眨盯着陈陵观察他每个表情的人看到,陈菁菁陈浩此时焦急无比,又早知道父亲母亲的嫌隙,并不以为怪,反而都在找陈瑾瑜商量对策。 陈瑾瑜面色沉重的带他们下去。 李氏院里一向很冷清,今日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探望的有,诊脉的有,忧愁悲痛都写在脸上,下结论的病痛都是陈瑾瑜提前和大夫们说好的,大夫们都摇头,无能为力的样子,只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说是为李氏吊着命。 陈陵在房里,这次被涂抹膏药的时候并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痛,而是心神恍惚,一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会把人叫进来问,最后还会气得大骂,“看你们这群冒失鬼,冒冒失失的样子,都给我仔细点做事!”弄得思华居上下都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不敢高声语。 直到李氏病情确诊的消息传来,陈陵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李氏李胭枝她,真的要不行了? 长期抑郁在心,积郁成疾,一会儿从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身边又传出消息,说李氏嗽血已是多年的毛病,两个丫鬟都以为平常,现在哭着跟个泪人似的,说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老夫人和陈瑾瑜已经狠狠责罚了两个丫鬟。 长康王陈陵的心终于真正的慌乱起来,像是一团棉絮堵在心口,呼吸不上,下意识的起来,出门却在想,自己要去看李氏么? 多久没有上她的门了。 如今她时日无多,自己难道还要继续去计较? “王爷,把外袍披上,外面风大。”一个丫鬟看到陈陵衣衫单薄,为他披上外袍,陈陵点头,按住外袍,默默穿上,出了思华居。 到了李氏院门口,陈菁菁在门口抽噎的哭泣,肩膀一抽一抽,身边有一个颇为英挺的男子在哄着,这是哪来的人,自己倒是没见过。陈陵恍惚的想,陈菁菁这样依赖关心李氏啊,李氏若不是真心疼她,怎么能换得陈菁菁这丫头的真心。 真心,自古都是以真心换之。 李氏,她真的会逼死陈菁菁的娘亲么?对陈菁菁都能这般好,若是真的对月华心中有恨有怨,自己常年不在王府,多少机会趁虚而入,都会让陈菁菁变得不会是现在这样活泼健康开朗明媚的女孩。 而自己好像一直也知道这件事,很放心的将菁菁交给李氏。 为什么会对她放心呢、? 为什么一直没有休了她呢? 把她放在王府,又是为什么? 很多念头陈陵以前从未想过,如今忽然寥落的想起来,忽然觉得时光有些单薄寂寞。有了李氏,不管如何,好像自己精力始终都是充沛的,可是在得知那个消息的一刻,一路走来,步履蹒跚而寥落,忽然觉出了几分寂寞。 在当时与浩儿遇见危险,眼见浩儿就要身中数刀的时候,自己想也未想的就将这个平时并不在意重视的儿子搂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放开,生怕这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那时候李氏的面容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闪的飞快,只让自己将儿子抱得更紧。 可是却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李氏,只把这个当成血浓于水的亲情本能。 “莫彦,怎么办,母亲她,母亲她说没救了。”女儿背对着自己,哭着抽着肩膀。 那看上去像模像样的男子扶着小女儿的肩膀,却并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这傻小子。长康王看着莫彦摇头,难道就不知道还好去安慰几句,这时候光拍肩膀有什么用。 努力分着自己的心神,可是长康王的心还是一下一下的空了下去。 终于,放弃去安慰女儿,因为好像自己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长康王陈陵终于扭头,走进了多年未曾跨入的李氏的院落。 昨日好像李氏求见自己,自己呢,让人将她赶了出去。 现在一颗心好后悔,只想立刻看到李氏,确认一切只是一场梦,确认她还在。 在自己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普惠 谢梵烟在李氏屋里,焦急的团团转。 “消息到底传出去没有,王爷怎么还不来?” “父亲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陈瑾瑜也很紧张,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眼望着窗外,“会来的,你别急,一定会来的。” “好了,你们别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转悠了,我看的心烦。”李氏笑着指着一旁的桌椅道:“多大的事啊,你们去那边坐一坐。” “我哪坐得住啊,哎,我的世子爷,您行行好给我找个好借口我要去一趟思华居啊,不看一眼王爷的脸色我实在心不安。”谢梵烟苦着脸道。 “你以前也是个性子平稳的丫头,怎么一怀孕倒毛躁了。”李氏看着谢梵烟的肚子若有所思,“看来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子啊。” 陈瑾瑜看谢梵烟急得不行,就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谢梵烟正喝水闻言将嘴里的水整个喷了,喷了面前的陈瑾瑜一身。 怀孕!还男孩!母亲还真能想! 倒是陈瑾瑜表情淡定目光平稳,“倒也未必,说不定出来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也未必。” 闻言谢梵烟倒是笑不出了,若是淑妃诞女,那么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淑妃的女儿,预备了这么多月,就是为了那个女孩。 而若是产子,自己也是要“生产”的,多半会是女孩,因为王府肯定不会允许一个没有王府血脉的幼子成为长康王府的未来世子。 随便养一个长女倒也还罢了。 看李氏期待的目光,谢梵烟心内酸苦,想提前给李氏通个气,免得她失望,便道。“说起来我最近特别爱吃辣,人说酸儿辣女,没准还真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呢,母亲可不会喜欢小孙子不喜欢小孙女吧。” 李氏平和的笑了,“男女都没事,你们还年轻,而我。都喜欢。” 正说到此处。李氏身边的大丫鬟颂芝忽然闯进来,道:“夫人,世子爷。少夫人,王爷来啦!已经进院子了!” “啊!真的,那你快去迎王爷。”谢梵烟一下子惊喜道。 “哎,好嘞!”颂芝乐呵呵的答应了。 “哎。你慢点,别这么乐呵呵的神情。做的悲痛点,悲痛啊,悲痛!”谢梵烟在她身后喊道。 “少夫人放心,婢子省得的。” 颂芝说完压抑下心里的欢喜。抽出手帕,泪盈于睫,神情恍惚表情悲伤的迎了出去。 不就是做戏么。能难得了自己?这可是为了夫人的幸福做戏啊! 长康王陈陵进去的时候,感到本该明媚的院子里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看到李氏身边的丫鬟们都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带自己进去,心里那种慌乱没有着处的感觉更深了几分。 刚到李氏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儿媳妇儿阿玉的声音:“母亲,大夫说了您这毛病会好的,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救呢,您自己首先要开开心心的才是,您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了,母亲您最期盼了。” 是啊,李氏最喜欢孩子,的确期盼,陈陵默默的想,当初李氏初怀孕时候,一向内敛的她忽然多了好多话,总是拉着自己说个不停,有恐慌有不安,更多的却是期盼和欣喜。 本来并没有太多感觉的他却仿佛被李氏的心情感染了,也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甚至为了方便照料李氏,从月华居那搬回来了。 月华原本挑选的一个院落,自己亲自题名“月华居”,可是自从自己搬来之后,月华就要搬出去,为了离自己更近,住了现在的思华居,说起来这个王府有很多那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可是真正的王妃李氏,生命若是消逝,自己还能找出她存留的痕迹么? 除了她延续下的血脉。 不,或许那血脉就是最好的缅怀凭证吧。 长康王陈陵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谢梵烟和陈瑾瑜看差不多了,人都来了,再表演下去倒惹得起疑,便起身告辞,陈陵随意挥了挥手,看向床榻上的李氏,李氏也看着她。 都已经不年轻了。 可是陈陵脑海里的却是李氏曾经年轻的模样。 谢梵烟与陈瑾瑜出了李氏的院落,俱都松了一口气。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皱眉,笑了笑,“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你别再愁了。” 谢梵烟白了一眼陈瑾瑜,“你倒是心宽,我真是怕,若是王爷对母亲真的还记恨着,那母亲怕是要真的难过出病了。” 话虽如此,但谢梵烟知道陈瑾瑜也是担心的,只是不说出来,反而一直安慰自己,若是自己再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有些添乱了,便暂且撂开此事,问起陈瑾瑜上任接手尉字军的问题。 谢梵烟不过是随意问着想要转移话题,陈瑾瑜却回答的很认真,倒让谢梵烟多关心了几句,回并蒂苑两个人还在说着,谢梵烟从未接触过军务,只是知道刘老夫人曾经因为这一纸圣旨而十分担忧,看来并不是个好干的差事,陈瑾瑜倒是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颇意气风发,倒是没有忧愁的样子。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传话,说是有个姑子找谢梵烟,谢梵烟心里疑惑,便让人将姑子带到并蒂苑来,进来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师太。 “谢施主。”师太进来先合十双掌,道了句:“阿弥陀佛。” 谢梵烟也慌忙回礼,表情十分疑惑的样子。 “贫尼是慈慧庵的普惠,听闻少夫人上次去慈慧庵相寻,今日云游归来,特地相见。” 慈慧庵,普惠!那岂不是与姐姐很熟悉,若不然姐姐也不会将那本佛经托付给她。 谢梵烟连忙收起疑惑的表情,熟络道:“普惠师太这就回来了?倒让我惊异。怎么不派人传个讯就好,我亲自上门,师太亲自上门倒让我心不安。” 陈瑾瑜知道谢梵烟以前经常去慈慧庵的事情,倒也不觉得有异,正好听到那师太说了一句:“谢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的时候,便知趣的问道:“不如你们去里屋说话?或者我去里屋休息歇一会。” 谢梵烟还未表态。脂玉又进来说陈菁菁来了。王妃染病的消息在府内传遍,人皆闷闷不乐,陈菁菁上门只怕又是要寻求安慰的。陈瑾瑜忙出去,“那你们便在这聊吧,我带着菁菁出去。” “辛苦你了。”安慰那个丫头可不容易,陈菁菁是个爱认死理的丫头。 陈瑾瑜笑一笑便去了。 谢梵烟再看向普惠师太。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陈瑾瑜出门带上了门。此时屋内就剩了这看起来很和善的师太与谢梵烟二人,谢梵烟有些尴尬和慌乱,拿起了壶晃了晃,“师太要不要喝水?” “施主见贫尼无需慌张。”普惠师太看着谢梵烟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笑了。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深处,眼里反倒是一片深寒,不知道是不是谢梵烟心虚所致。谢梵烟总是觉得普惠师太能看穿她一般,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贫尼知道施主恐慌什么。不必担心,贫尼明白。”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晚丘漓月要单独与阿玉说话,阿玉便赶我出去,我想了想就去找母亲,想着好久没去请安了,谁知正好看到母亲还未来及收拾的帕子,帕子上有血。母亲却说是鼻血,我当时并没有深想,今天早晨想起来始终不放心,就让大夫去看,谁知大夫竟说母亲这是旧疾,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陈瑾瑜说着,演得很逼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坚毅的掉不下来。 陈陵看着众人都难过伤心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怒,隐隐的焦躁的怒气在心里萦绕,他们这都是怎么了,不就是大夫诊错脉了吗,一个个还都当真了,李胭枝这女人哪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人,旧疾?开玩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是转念想起自己多年不着家,身为自己夫人的李胭枝自己的确不够了解,会不会真的是生病了? 一下子又有些心虚,心慌,看着陈菁菁哭哭啼啼的烦躁的要命,不由得呵斥道:“行了行了,你们要哭要难过出去哭去,我看的心烦。”说完转身就往屋内走去,步履有些蹒跚。 不过那细微的差距只能让谢梵烟这个一眨不眨盯着陈陵观察他每个表情的人看到,陈菁菁陈浩此时焦急无比,又早知道父亲母亲的嫌隙,并不以为怪,反而都在找陈瑾瑜商量对策。 陈瑾瑜面色沉重的带他们下去。 李氏院里一向很冷清,今日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探望的有,诊脉的有,忧愁悲痛都写在脸上,下结论的病痛都是陈瑾瑜提前和大夫们说好的,大夫们都摇头,无能为力的样子,只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说是为李氏吊着命。 陈陵在房里,这次被涂抹膏药的时候并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痛,而是心神恍惚,一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会把人叫进来问,最后还会气得大骂,“看你们这群冒失鬼,冒冒失失的样子,都给我仔细点做事!”弄得思华居上下都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不敢高声语。 直到李氏病情确诊的消息传来,陈陵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李氏李胭枝她,真的要不行了? 长期抑郁在心,积郁成疾,一会儿从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身边又传出消息,说李氏嗽血已是多年的毛病,两个丫鬟都以为平常,现在哭着跟个泪人似的,说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老夫人和陈瑾瑜已经狠狠责罚了两个丫鬟。 长康王陈陵的心终于真正的慌乱起来,像是一团棉絮堵在心口,呼吸不上,下意识的起来,出门却在想,自己要去看李氏么? 多久没有上她的门了。 如今她时日无多,自己难道还要继续去计较? “王爷,把外袍披上,外面风大。”一个丫鬟看到陈陵衣衫单薄,为他披上外袍,陈陵点头,按住外袍,默默穿上,出了思华居。 到了李氏院门口,陈菁菁在门口抽噎的哭泣,肩膀一抽一抽,身边有一个颇为英挺的男子在哄着,这是哪来的人,自己倒是没见过。陈陵恍惚的想,陈菁菁这样依赖关心李氏啊,李氏若不是真心疼她,怎么能换得陈菁菁这丫头的真心。 真心,自古都是以真心换之。 李氏,她真的会逼死陈菁菁的娘亲么?对陈菁菁都能这般好,若是真的对月华心中有恨有怨,自己常年不在王府,多少机会趁虚而入,都会让陈菁菁变得不会是现在这样活泼健康开朗明媚的女孩。 而自己好像一直也知道这件事,很放心的将菁菁交给李氏。 为什么会对她放心呢、? 为什么一直没有休了她呢? 把她放在王府,又是为什么? 很多念头陈陵以前从未想过,如今忽然寥落的想起来,忽然觉得时光有些单薄寂寞。有了李氏,不管如何,好像自己精力始终都是充沛的,可是在得知那个消息的一刻,一路走来,步履蹒跚而寥落,忽然觉出了几分寂寞。 在当时与浩儿遇见危险,眼见浩儿就要身中数刀的时候,自己想也未想的就将这个平时并不在意重视的儿子搂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放开,生怕这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那时候李氏的面容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闪的飞快,只让自己将儿子抱得更紧。 可是却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李氏,只把这个当成血浓于水的亲情本能。 “莫彦,怎么办,母亲她,母亲她说没救了。”女儿背对着自己,哭着抽着肩膀。 那看上去像模像样的男子扶着小女儿的肩膀,却并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这傻小子。长康王看着莫彦摇头,难道就不知道还好去安慰几句,这时候光拍肩膀有什么用。 努力分着自己的心神,可是长康王的心还是一下一下的空了下去。 因为元旦出门玩了,也只能在手机上更新,所以,,哎,之前那一章怕是没时间修改了,不过我会记得,等到最后会放一些比如番外的内容上去,这一章也只能打出这么多字,难得出去玩,也木有存稿,只能抱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选择 谢梵烟在李氏屋里,焦急的团团转。 “消息到底传出去没有,王爷怎么还不来?” “父亲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陈瑾瑜也很紧张,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眼望着窗外,“会来的,你别急,一定会来的。” “好了,你们别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转悠了,我看的心烦。”李氏笑着指着一旁的桌椅道:“多大的事啊,你们去那边坐一坐。” “我哪坐得住啊,哎,我的世子爷,您行行好给我找个好借口我要去一趟思华居啊,不看一眼王爷的脸色我实在心不安。”谢梵烟苦着脸道。 “你以前也是个性子平稳的丫头,怎么一怀孕倒毛躁了。”李氏看着谢梵烟的肚子若有所思,“看来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子啊。” 陈瑾瑜看谢梵烟急得不行,就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谢梵烟正喝水闻言将嘴里的水整个喷了,喷了面前的陈瑾瑜一身。 怀孕!还男孩!母亲还真能想! 倒是陈瑾瑜表情淡定目光平稳,“倒也未必,说不定出来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也未必。” 闻言谢梵烟倒是笑不出了,若是淑妃诞女,那么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淑妃的女儿,预备了这么多月,就是为了那个女孩。 而若是产子,自己也是要“生产”的,多半会是女孩,因为王府肯定不会允许一个没有王府血脉的幼子成为长康王府的未来世子。 随便养一个长女倒也还罢了。 看李氏期待的目光,谢梵烟心内酸苦,想提前给李氏通个气,免得她失望,便道。“说起来我最近特别爱吃辣,人说酸儿辣女,没准还真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呢,母亲可不会喜欢小孙子不喜欢小孙女吧。” 李氏平和的笑了,“男女都没事,你们还年轻,而我。都喜欢。” 正说到此处。李氏身边的大丫鬟颂芝忽然闯进来,道:“夫人,世子爷。少夫人,王爷来啦!已经进院子了!” “啊!真的,那你快去迎王爷。”谢梵烟一下子惊喜道。 “哎,好嘞!”颂芝乐呵呵的答应了。 “哎。你慢点,别这么乐呵呵的神情。做的悲痛点,悲痛啊,悲痛!”谢梵烟在她身后喊道。 “少夫人放心,婢子省得的。” 颂芝说完压抑下心里的欢喜。抽出手帕,泪盈于睫,神情恍惚表情悲伤的迎了出去。 不就是做戏么。能难得了自己?这可是为了夫人的幸福做戏啊! 长康王陈陵进去的时候,感到本该明媚的院子里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看到李氏身边的丫鬟们都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带自己进去,心里那种慌乱没有着处的感觉更深了几分。 刚到李氏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儿媳妇儿阿玉的声音:“母亲,大夫说了您这毛病会好的,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救呢,您自己首先要开开心心的才是,您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了,母亲您最期盼了。” 是啊,李氏最喜欢孩子,的确期盼,陈陵默默的想,当初李氏初怀孕时候,一向内敛的她忽然多了好多话,总是拉着自己说个不停,有恐慌有不安,更多的却是期盼和欣喜。 本来并没有太多感觉的他却仿佛被李氏的心情感染了,也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甚至为了方便照料李氏,从月华居那搬回来了。 月华原本挑选的一个院落,自己亲自题名“月华居”,可是自从自己搬来之后,月华就要搬出去,为了离自己更近,住了现在的思华居,说起来这个王府有很多那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可是真正的王妃李氏,生命若是消逝,自己还能找出她存留的痕迹么? 除了她延续下的血脉。 不,或许那血脉就是最好的缅怀凭证吧。 长康王陈陵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谢梵烟和陈瑾瑜看差不多了,人都来了,再表演下去倒惹得起疑,便起身告辞,陈陵随意挥了挥手,看向床榻上的李氏,李氏也看着她。 都已经不年轻了。 可是陈陵脑海里的却是李氏曾经年轻的模样。 谢梵烟与陈瑾瑜出了李氏的院落,俱都松了一口气。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皱眉,笑了笑,“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你别再愁了。” 谢梵烟白了一眼陈瑾瑜,“你倒是心宽,我真是怕,若是王爷对母亲真的还记恨着,那母亲怕是要真的难过出病了。” 话虽如此,但谢梵烟知道陈瑾瑜也是担心的,只是不说出来,反而一直安慰自己,若是自己再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有些添乱了,便暂且撂开此事,问起陈瑾瑜上任接手尉字军的问题。 谢梵烟不过是随意问着想要转移话题,陈瑾瑜却回答的很认真,倒让谢梵烟多关心了几句,回并蒂苑两个人还在说着,谢梵烟从未接触过军务,只是知道刘老夫人曾经因为这一纸圣旨而十分担忧,看来并不是个好干的差事,陈瑾瑜倒是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颇意气风发,倒是没有忧愁的样子。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传话,说是有个姑子找谢梵烟,谢梵烟心里疑惑,便让人将姑子带到并蒂苑来,进来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师太。 “谢施主。”师太进来先合十双掌,道了句:“阿弥陀佛。” 谢梵烟也慌忙回礼,表情十分疑惑的样子。 “贫尼是慈慧庵的普惠,听闻少夫人上次去慈慧庵相寻,今日云游归来,特地相见。” 慈慧庵,普惠!那岂不是与姐姐很熟悉,若不然姐姐也不会将那本佛经托付给她。 谢梵烟连忙收起疑惑的表情,熟络道:“普惠师太这就回来了?倒让我惊异。怎么不派人传个讯就好,我亲自上门,师太亲自上门倒让我心不安。” 陈瑾瑜知道谢梵烟以前经常去慈慧庵的事情,倒也不觉得有异,正好听到那师太说了一句:“谢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的时候,便知趣的问道:“不如你们去里屋说话?或者我去里屋休息歇一会。” 谢梵烟还未表态。脂玉又进来说陈菁菁来了。王妃染病的消息在府内传遍,人皆闷闷不乐,陈菁菁上门只怕又是要寻求安慰的。陈瑾瑜忙出去,“那你们便在这聊吧,我带着菁菁出去。” “辛苦你了。”安慰那个丫头可不容易,陈菁菁是个爱认死理的丫头。 陈瑾瑜笑一笑便去了。 谢梵烟再看向普惠师太。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陈瑾瑜出门带上了门。此时屋内就剩了这看起来很和善的师太与谢梵烟二人,谢梵烟有些尴尬和慌乱,拿起了壶晃了晃,“师太要不要喝水?” “施主见贫尼无需慌张。”普惠师太看着谢梵烟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笑了。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深处,眼里反倒是一片深寒,不知道是不是谢梵烟心虚所致。谢梵烟总是觉得普惠师太能看穿她一般,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贫尼知道施主恐慌什么。不必担心,贫尼明白。”普惠看着谢梵烟,谢梵烟也终于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儿,硬着头皮对上普惠师太的眼睛。 “师太知道我在恐慌什么?”谢梵烟问道,她以为这位师太既然与姐姐关系匪浅,那么姐姐或许将长公主的事情与普惠师太说了,也好,自己到底知道这件事,不会太露陷。 普惠师太双掌合十,低头念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谢梵烟,道:“施主是哪里人?” “嗯?”谢梵烟有些吃惊,不意这位师太会如此发问。 “施主是哪里人。”普惠师太重新重复了一遍。 “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师太可有疑问?” 普惠师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是在问谢施主,我是在问真正的施主,你。” 谢梵烟恍如雷劈,骤然抬头,看向普惠的眼里透出十分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定不是我理解的意思吧,谢梵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太这是什么意思,我竟然听不懂。” 普惠师太忽然厉声道:“尘归尘,土归土,游魂自去地府,何必痴迷人间,盗用他人身体!享他人富贵!施主难道不明白么?” 谢梵烟浑身一震,看着普惠师太再说不出话来。 “谢施主原本大劫将至,与贫尼商量法子,贫尼年轻曾从一本密书中看过一个法子,人如假死,表面看去七魂六魄皆去,实际上还在体内存留了一魂一魄,虽一脉尚存奄奄一息,但只要寻得养魂的法子就可渐渐将魂魄养起来。”普惠师太说起缘由,谢梵烟听得怔怔。 “非常之际,谢施主表示愿意尝试,贫尼便依照古法行之,然后去寻养魂法子,如今寻得归来,打算以此法子饲养谢施主的魂魄,不想却看到这般情景,想来谢施主魂魄太弱,才给游魂邪祟趁虚而入的机会,你如何来的便如何去,不然莫要怪贫尼强行驱魂了!” 谢梵烟闻言,彻底怔住,却不能不信,经历过那么多的离奇诡异,原来一切缘由根源在此!而姐姐还没有死,这具身体里盛了两个魂魄! 怪不得,自己总能隐约感觉到姐姐魂魄的存在。 怪不得,对这具身体的情感操纵越来越无力,尤其还会出现与姐姐的记忆重叠! 谢梵烟失魂落魄一般的瘫软在椅子上,不知怎么去接受。 “我问你,佛经呢?”普惠师太彻底收起了一开始的慈眉善目,变得疾言厉色,“趁我不在,你居然问我徒儿拿走了佛经,你到底是谁,何方人士?佛经又被你带到何处?你可知这事关重大,亿万苍生,由不得你个游魂邪祟从中作梗!谢施主慈悲为怀,可谓宁死而不屈,若是你借着谢施主的身子做出有违谢施主本意的事情,那么休怪贫尼辣手无情!” 谢梵烟仓皇的摇头,“我不会违背姐姐的本意,我怎么会违背姐姐的本意……” 普惠师太的目光忽然凌厉了几分,“姐姐?你以前认识谢施主?你到底是谁!还有,佛经呢?” “我是她的妹妹,谢梵煜。”终于说出这句话,如虚脱一般的无力,无人识得自己的时候,自己觉得寂寞,可真正向人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却原来也是一种煎熬。 那是承认了自己游魂孤鬼的身份。 “我听闻姐姐自尽,也跟着自尽,然后,就在姐姐身上,醒了过来。”谢梵烟说着,恍惚间有泪水掉下来,但那并不重要了。 泪水并不重要了。 一个孤鬼,不该有泪。 普惠师太的目光变得难以置信起来,最后,凌厉残酷变得慢慢温和,温柔,“原来,竟是这般奇遇,你便是谢施主经常提起的那个放不下的妹妹啊,怪不得你能找到佛经。” 谢梵烟的泪水掉落的更加厉害。 “既然如此,贫尼也就不多说了,谢施主本意就是将佛经交给你保存,贫尼不会置喙,只是,只是,你这般生存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谢施主她也尚有一线生机,想好究竟要如何吗?” “姐姐她,还能活过来?”谢梵烟盯住普惠师太。 “既有剥离生魂的法子,那便会有养魂的办法,贫尼千辛万苦找到此方,便是要为谢施主续命的。” 姐姐能活过来,那么自己呢,自己就彻底成了一个游魂吧。 原本,自己便该是个游魂,姐姐面临死劫尚要险中求生,而自己呢,一点点挫折就让自己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以为得了上天眷顾,重获新生。 却原来,自己还是那见不光见不得人的不伦不类。 偏偏,因为得以重生而真正爱上了生命,不愿再轻易放弃的时候。再来告诉自己,原来一切都不是得到眷顾,都不是侥幸,而是一个错误的机缘巧合。 看谢梵烟不说话,普惠叹了口气,“或许因为你与谢施主这具身体有最亲密的血脉关系,所以你的游魂自然而然的就被牵引到这具身体上来,贫尼见过不少奇事,但天下之大,还是不能解释所有,看来贫尼还是见识短了,罢了,贫尼日后再来找你,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接受,但现实就是,你与谢施主二人,姐妹只能存一!”(未完待续。) ps:两个姐妹看书的人更倾向谁呢,让我再犹豫犹豫。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决 谢梵烟在李氏屋里,焦急的团团转。 “消息到底传出去没有,王爷怎么还不来?” “父亲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陈瑾瑜也很紧张,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眼望着窗外,“会来的,你别急,一定会来的。” “好了,你们别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转悠了,我看的心烦。”李氏笑着指着一旁的桌椅道:“多大的事啊,你们去那边坐一坐。” “我哪坐得住啊,哎,我的世子爷,您行行好给我找个好借口我要去一趟思华居啊,不看一眼王爷的脸色我实在心不安。”谢梵烟苦着脸道。 “你以前也是个性子平稳的丫头,怎么一怀孕倒毛躁了。”李氏看着谢梵烟的肚子若有所思,“看来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子啊。” 陈瑾瑜看谢梵烟急得不行,就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谢梵烟正喝水闻言将嘴里的水整个喷了,喷了面前的陈瑾瑜一身。 怀孕!还男孩!母亲还真能想! 倒是陈瑾瑜表情淡定目光平稳,“倒也未必,说不定出来个毛毛躁躁的小女孩也未必。” 闻言谢梵烟倒是笑不出了,若是淑妃诞女,那么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淑妃的女儿,预备了这么多月,就是为了那个女孩。 而若是产子,自己也是要“生产”的,多半会是女孩,因为王府肯定不会允许一个没有王府血脉的幼子成为长康王府的未来世子。 随便养一个长女倒也还罢了。 看李氏期待的目光,谢梵烟心内酸苦,想提前给李氏通个气,免得她失望,便道。“说起来我最近特别爱吃辣,人说酸儿辣女,没准还真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呢,母亲可不会喜欢小孙子不喜欢小孙女吧。” 李氏平和的笑了,“男女都没事,你们还年轻,而我。都喜欢。” 正说到此处。李氏身边的大丫鬟颂芝忽然闯进来,道:“夫人,世子爷。少夫人,王爷来啦!已经进院子了!” “啊!真的,那你快去迎王爷。”谢梵烟一下子惊喜道。 “哎,好嘞!”颂芝乐呵呵的答应了。 “哎。你慢点,别这么乐呵呵的神情。做的悲痛点,悲痛啊,悲痛!”谢梵烟在她身后喊道。 “少夫人放心,婢子省得的。” 颂芝说完压抑下心里的欢喜。抽出手帕,泪盈于睫,神情恍惚表情悲伤的迎了出去。 不就是做戏么。能难得了自己?这可是为了夫人的幸福做戏啊! 长康王陈陵进去的时候,感到本该明媚的院子里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看到李氏身边的丫鬟们都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带自己进去,心里那种慌乱没有着处的感觉更深了几分。 刚到李氏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儿媳妇儿阿玉的声音:“母亲,大夫说了您这毛病会好的,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救呢,您自己首先要开开心心的才是,您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了,母亲您最期盼了。” 是啊,李氏最喜欢孩子,的确期盼,陈陵默默的想,当初李氏初怀孕时候,一向内敛的她忽然多了好多话,总是拉着自己说个不停,有恐慌有不安,更多的却是期盼和欣喜。 本来并没有太多感觉的他却仿佛被李氏的心情感染了,也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甚至为了方便照料李氏,从月华居那搬回来了。 月华原本挑选的一个院落,自己亲自题名“月华居”,可是自从自己搬来之后,月华就要搬出去,为了离自己更近,住了现在的思华居,说起来这个王府有很多那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可是真正的王妃李氏,生命若是消逝,自己还能找出她存留的痕迹么? 除了她延续下的血脉。 不,或许那血脉就是最好的缅怀凭证吧。 长康王陈陵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谢梵烟和陈瑾瑜看差不多了,人都来了,再表演下去倒惹得起疑,便起身告辞,陈陵随意挥了挥手,看向床榻上的李氏,李氏也看着她。 都已经不年轻了。 可是陈陵脑海里的却是李氏曾经年轻的模样。 谢梵烟与陈瑾瑜出了李氏的院落,俱都松了一口气。 陈瑾瑜看着谢梵烟皱眉,笑了笑,“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你别再愁了。” 谢梵烟白了一眼陈瑾瑜,“你倒是心宽,我真是怕,若是王爷对母亲真的还记恨着,那母亲怕是要真的难过出病了。” 话虽如此,但谢梵烟知道陈瑾瑜也是担心的,只是不说出来,反而一直安慰自己,若是自己再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有些添乱了,便暂且撂开此事,问起陈瑾瑜上任接手尉字军的问题。 谢梵烟不过是随意问着想要转移话题,陈瑾瑜却回答的很认真,倒让谢梵烟多关心了几句,回并蒂苑两个人还在说着,谢梵烟从未接触过军务,只是知道刘老夫人曾经因为这一纸圣旨而十分担忧,看来并不是个好干的差事,陈瑾瑜倒是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颇意气风发,倒是没有忧愁的样子。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传话,说是有个姑子找谢梵烟,谢梵烟心里疑惑,便让人将姑子带到并蒂苑来,进来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师太。 “谢施主。”师太进来先合十双掌,道了句:“阿弥陀佛。” 谢梵烟也慌忙回礼,表情十分疑惑的样子。 “贫尼是慈慧庵的普惠,听闻少夫人上次去慈慧庵相寻,今日云游归来,特地相见。” 慈慧庵,普惠!那岂不是与姐姐很熟悉,若不然姐姐也不会将那本佛经托付给她。 谢梵烟连忙收起疑惑的表情,熟络道:“普惠师太这就回来了?倒让我惊异。怎么不派人传个讯就好,我亲自上门,师太亲自上门倒让我心不安。” 陈瑾瑜知道谢梵烟以前经常去慈慧庵的事情,倒也不觉得有异,正好听到那师太说了一句:“谢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的时候,便知趣的问道:“不如你们去里屋说话?或者我去里屋休息歇一会。” 谢梵烟还未表态。脂玉又进来说陈菁菁来了。王妃染病的消息在府内传遍,人皆闷闷不乐,陈菁菁上门只怕又是要寻求安慰的。陈瑾瑜忙出去,“那你们便在这聊吧,我带着菁菁出去。” “辛苦你了。”安慰那个丫头可不容易,陈菁菁是个爱认死理的丫头。 陈瑾瑜笑一笑便去了。 谢梵烟再看向普惠师太。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陈瑾瑜出门带上了门。此时屋内就剩了这看起来很和善的师太与谢梵烟二人,谢梵烟有些尴尬和慌乱,拿起了壶晃了晃,“师太要不要喝水?” “施主见贫尼无需慌张。”普惠师太看着谢梵烟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笑了。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深处,眼里反倒是一片深寒,不知道是不是谢梵烟心虚所致。谢梵烟总是觉得普惠师太能看穿她一般,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贫尼知道施主恐慌什么。不必担心,贫尼明白。”普惠看着谢梵烟,谢梵烟也终于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儿,硬着头皮对上普惠师太的眼睛。 “师太知道我在恐慌什么?”谢梵烟问道,她以为这位师太既然与姐姐关系匪浅,那么姐姐或许将长公主的事情与普惠师太说了,也好,自己到底知道这件事,不会太露陷。 普惠师太双掌合十,低头念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谢梵烟,道:“施主是哪里人?” “嗯?”谢梵烟有些吃惊,不意这位师太会如此发问。 “施主是哪里人。”普惠师太重新重复了一遍。 “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师太可有疑问?” 普惠师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是在问谢施主,我是在问真正的施主,你。” 谢梵烟恍如雷劈,骤然抬头,看向普惠的眼里透出十分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定不是我理解的意思吧,谢梵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太这是什么意思,我竟然听不懂。” 普惠师太忽然厉声道:“尘归尘,土归土,游魂自去地府,何必痴迷人间,盗用他人身体!享他人富贵!施主难道不明白么?” 谢梵烟浑身一震,看着普惠师太再说不出话来。 “谢施主原本大劫将至,与贫尼商量法子,贫尼年轻曾从一本密书中看过一个法子,人如假死,表面看去七魂六魄皆去,实际上还在体内存留了一魂一魄,虽一脉尚存奄奄一息,但只要寻得养魂的法子就可渐渐将魂魄养起来。”普惠师太说起缘由,谢梵烟听得怔怔。 “非常之际,谢施主表示愿意尝试,贫尼便依照古法行之,然后去寻养魂法子,如今寻得归来,打算以此法子饲养谢施主的魂魄,不想却看到这般情景,想来谢施主魂魄太弱,才给游魂邪祟趁虚而入的机会,你如何来的便如何去,不然莫要怪贫尼强行驱魂了!” 谢梵烟闻言,彻底怔住,却不能不信,经历过那么多的离奇诡异,原来一切缘由根源在此!而姐姐还没有死,这具身体里盛了两个魂魄! 怪不得,自己总能隐约感觉到姐姐魂魄的存在。 怪不得,对这具身体的情感操纵越来越无力,尤其还会出现与姐姐的记忆重叠! 谢梵烟失魂落魄一般的瘫软在椅子上,不知怎么去接受。 “我问你,佛经呢?”普惠师太彻底收起了一开始的慈眉善目,变得疾言厉色,“趁我不在,你居然问我徒儿拿走了佛经,你到底是谁,何方人士?佛经又被你带到何处?你可知这事关重大,亿万苍生,由不得你个游魂邪祟从中作梗!谢施主慈悲为怀,可谓宁死而不屈,若是你借着谢施主的身子做出有违谢施主本意的事情,那么休怪贫尼辣手无情!” 谢梵烟仓皇的摇头,“我不会违背姐姐的本意,我怎么会违背姐姐的本意……” 普惠师太的目光忽然凌厉了几分,“姐姐?你以前认识谢施主?你到底是谁!还有,佛经呢?” “我是她的妹妹,谢梵煜。”终于说出这句话,如虚脱一般的无力,无人识得自己的时候,自己觉得寂寞,可真正向人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却原来也是一种煎熬。 那是承认了自己游魂孤鬼的身份。 “我听闻姐姐自尽,也跟着自尽,然后,就在姐姐身上,醒了过来。”谢梵烟说着,恍惚间有泪水掉下来,但那并不重要了。 泪水并不重要了。 一个孤鬼,不该有泪。 普惠师太的目光变得难以置信起来,最后,凌厉残酷变得慢慢温和,温柔,“原来,竟是这般奇遇,你便是谢施主经常提起的那个放不下的妹妹啊,怪不得你能找到佛经。” 谢梵烟的泪水掉落的更加厉害。 “既然如此,贫尼也就不多说了,谢施主本意就是将佛经交给你保存,贫尼不会置喙,只是,只是,你这般生存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谢施主她也尚有一线生机,想好究竟要如何吗?” “姐姐她,还能活过来?”谢梵烟盯住普惠师太。 “既有剥离生魂的法子,那便会有养魂的办法,贫尼千辛万苦找到此方,便是要为谢施主续命的。” 姐姐能活过来,那么自己呢,自己就彻底成了一个游魂吧。 原本,自己便该是个游魂,姐姐面临死劫尚要险中求生,而自己呢,一点点挫折就让自己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以为得了上天眷顾,重获新生。 却原来,自己还是那见不光见不得人的不伦不类。 偏偏,因为得以重生而真正爱上了生命,不愿再轻易放弃的时候。再来告诉自己,原来一切都不是得到眷顾,都不是侥幸,而是一个错误的机缘巧合。 看谢梵烟不说话,普惠叹了口气,“或许因为你与谢施主这具身体有最亲密的血脉关系,所以你的游魂自然而然的就被牵引到这具身体上来,贫尼见过不少奇事,但天下之大,还是不能解释所有,看来贫尼还是见识短了,罢了,贫尼日后再来找你,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接受,但现实就是,你与谢施主二人,姐妹只能存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事 顾庭芝一下子就怒了,脸色青白,祖父是他们这些顾家儿郎们从小最敬重的人,怎么会容得陈菁菁这般去形容贬低。 “你,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要太难过。”怒气冲冲下说出口的话却成了这般,顾庭芝不能不去看陈菁菁通红的双眼。 陈菁菁只是冷漠的别过头,并不理会,明明在莫彦面前可以哭的肆意,可是在顾庭芝面前却硬是倔强的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唇。 顾庭芝等待着陈菁菁的回复,然而并没有回复,陈菁菁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似乎在等着顾庭芝摔桌而去。 可是这回顾庭芝没有。 他上次从王府回来,就察觉到自己对陈菁菁似乎有些上心,上心却仍是不喜,总是在心里挑她的百般错处,挑错,却仍然处处在意。 于是晚上就去求助他的嫡亲大哥,他心里的事一般都会和大哥说,大哥却对自己调笑,竟然说自己对那个丫头动心了,当时顾庭芝一下子就跳起来反对了半天,怎么可能是动心,大哥只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反倒显得狼狈,在回屋后仔细想了半天,顾庭芝确信自己对陈菁菁是在意的。 所以现在,陈菁菁安静的等待着顾庭芝离开,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可是顾庭芝没有,两个人对视着,像是剑拔弩张,顾庭芝压抑着自己见到陈菁菁之后的怒火,陈菁菁只是仰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庭芝。 “你这丫头,不要不识好歹。”顾庭芝终于有些生气,带着几分羞恼的看向陈菁菁,他何曾这样忍受过一个人? “顾公子听不到本小姐的话?”陈菁菁开口。“本小姐让你,滚。” 顾庭芝脸色又是一变,终于忍不住拂袖而起,想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哼!”了一声就离座了,让掌柜的将自己要的点心打包。提起来就出门。 出去脚步却停住了。后面没有人追过来,倒是让自己的怒气显得无趣,可是真的走了么。似乎又有些放心不下,便在门口回头,望向那个姑娘,陈菁菁看顾庭芝终于走了。已经伏在桌子上无声的抽泣。 母亲病重自己无能为力,就像是爱了那么多年。也不能让那人能高看自己一眼一般的无能为力。 还好,还好,作为王府小姐的尊严还在。 不,现在不要再去想顾庭芝。陈菁菁咬着牙,母亲病重,自己是要出来好好想办法的。 那些庸医不能用。虽然是京城最好的大夫,可是说出来的话都是狗屁!还有母亲身边的丫鬟。现在不愿打扰母亲的心情,暂且不处置了,可等母亲好了,一定都要一个一个的好好收拾一遍,然后发卖出去! 陈菁菁一个一个的做打算,泪水却更多的流下来,那么多京城有名的大夫们都说无法医治,又去哪里可以找到可以医治的人呢? “你,别哭了,快擦一擦眼泪。”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温和好听。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自己狠狠教训了一个多嘴多舌的丫鬟,那丫鬟居然说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而亲生的娘亲是被母亲害死的这样的话来,于是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那多嘴的奴才,然后发卖出去,自己任性妄为的名声就传了出去,母亲将自己叫到身边,对着尚且懵懂的自己讲出了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母亲亲生女儿的事实,自己不能接受,跑出花园认真的哭泣着,却不知道在哭泣什么,身边就传来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快擦擦眼泪吧,怎么哭的这么惨。是受了什么委屈。” 就是那时候的温柔,刻在了陈菁菁的心内,陈菁菁透过红肿的泪眼,记下了那人的面目轮廓,于是在下一次见到那天那人时候,陈菁菁几乎立刻就不由自主的追逐了上去,自己的名声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糟糕,可是那又如何呢? 只想把那温柔永永久久的留在身边。 陈菁菁抬头,看向去而复来的顾庭芝,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尚且有余温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脸,将手帕捏在手里,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面对顾庭芝的青涩窘迫的那些画面:“谢谢你。” 看陈菁菁接过手帕,顾庭芝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脸上竟露出了笑意,虽然薄淡的自己都未曾发觉。 陈菁菁慢慢平复下心情,哭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更好的大夫,可是哥哥陈瑾瑜已经寻来了京城好大夫,自己再去哪里找?一定有办法的,若是蕊珠公主还能自由的出入就好了,自己可以去请求她将太医院最好的大夫请来,瑾瑜哥哥说太医院有很多脉象精准的好大夫,就是一般人请不来,母亲的事上哥哥一定不会撒谎,自己一定有办法的。 顾庭芝看陈菁菁发愣,有些窘迫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坐回陈菁菁对面道:“我想了想,过去我对你态度不是很好,是我的错,到底你还是女孩子家,以后,以后我对你不会那样了。” 这番话顾庭芝说的很费力,可是他想说出来,在从大哥那里得来答案之后,顾庭芝就想见陈菁菁了。 直到今日来给表妹买点心,真的看到陈菁菁,顾庭芝的内心澎湃松软,又轻松愉快。 所以,顾庭芝想和陈菁菁和解。 “不,你对我很好。”陈菁菁却抬头对顾庭芝温柔的笑了笑,笑的温柔又有些无所谓,有些寥落和单薄。 “你记得么庭芝哥哥,你我刚见面的时候,你在我们家的花园里,安慰我,那时候庭芝哥哥对我很温柔,我一直记着。” “我什么时候跑去你们王府了。”顾庭芝有些惊异的开口,但看陈菁菁脸色,终于把“上次赴宴我是第一次去你们王府”的话给咽了下去。 直觉说出来并不妙。 “你不记得了,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所以每次都对我那么凶。”陈菁菁又是笑了一下,“不过没事,你安慰过我,我也讨好过你,现在我们两清了。” 顾庭芝愣愣的看向陈菁菁,“所以你第一次见我就过来问我要姓名,缠着我不放。是因为我有一次去你们府很。温柔的,安慰了你?”顾庭芝小心翼翼的采取着措辞,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你不记得了吧。”陈菁菁说道,“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你是因为那件事,才来缠着我。闯入我的生活的?”顾庭芝又问。 “恩,你不记得我。可能我那天哭的有些不像了,可是我认识你。”到如今,两人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和必要,陈菁菁也很坦诚的将心底的初见与顾庭芝说了。 顾庭芝咧咧嘴。似乎想笑,可是笑不出。 这是什么命!自己的生活和情绪都因为这个丫头的存在和忽然的闯入而乱七八糟,现在却被告知这件事的起因与自己并没有一丝关系。 和谁有关系呢? 家里人都说“六郎肖似四郎”。是不是自己的六弟? 六弟也不是个温柔的主,从小顽劣。最后被家人送到了柳州书院,那里据说先生们都十分严格,地方又偏僻远离繁华,再顽劣的小孩子从柳州书院也都能乖巧懂事,从此与一家聚少离多的六郎,再肖似自己,也终与自己不同,顾家儿郎众多,少这么个弟弟也没什么。 陈菁菁心里惦记的人,原来不是自己。 若是知道真相的陈菁菁会怎么做?会怨恨自己耽误了她大把的时间还对她冷眼相对,从此更不会对自己有好脸色了吧? 会像曾经闯入自己生活的那般再闯入六弟的生活么? 顾庭芝看着陈菁菁,嘴唇张合了几次,最后只是沉默了下去,竟是无言,不知该怎么说,甚至不知要不要去说。 “你一个女孩子,总在外面不好,我送你回去。”到了嘴边的话,又成了这般模样。 “恩,我的车夫就在外面,不用送。”陈菁菁收拾好情绪,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下意识的撇开头去,实在是吃不下东西,可是母亲的病还要自己想办法,陈菁菁下了决定,要亲自入宫,找太后出面给母亲请太医院最好的大夫! 顾庭芝目送着女孩出门,上了一辆小小的精致的马车,等待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帘,车帘也并没有被掀开,那女孩也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那样美好的初见,却被自己的冷淡相对消磨了吧。 顾庭芝眼睛不由得有些酸涩,在心里第一次明白了并且承认了自己对陈菁菁的心意。 下定决心,顾庭芝也上了一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菁菁既然担心她母亲的病,那就尽力去帮她,无论最初遇见她的是谁,这些年纠缠不清的两个人,是他们俩就是了。 而在并蒂苑内,谢梵烟从沉沉的梦境里睁开眼,入眼就是陈瑾瑜含笑的眸。 “最近怎么这么爱困,大白天的也能睡这么久。”看谢梵烟醒了,陈瑾瑜笑问道。 谢梵烟看着陈瑾瑜,想起刚才的那一场梦,是姐姐! 那真的是一场梦么? 陈瑾瑜看谢梵烟不说话,迷迷糊糊的表情,又问道:“那个师太和你说了什么?你可不会看破红尘了想要出家吧。”原来调笑的话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妥甚至弥漫了一丝担忧害怕,忙又补充:“以后还是和这些方外之人少打交道吧。你这性子痴的很,只怕真被勾着出家去了。” 普惠师太!谢梵烟在那一刹那记忆涌来,然后看到桌上放的一个花盆,里面盛的是黑色的看上去很肥的土,忙从枕头底下拿出一粒种子,然后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将种子埋进了花盆。 “你在做什么,都不理我?”陈瑾瑜终于皱了皱眉头。 “这是我的花,你不要动,听到没,不要随意搬挪,不要让它见到阳光,我怎么放你千万不要去动,听到了么?”谢梵烟竖起一根指头,对陈瑾瑜道。 “这么金贵?是什么花?” “这是……”谢梵烟正要说,但想起了心事,忙咽了回去:“这是一种名贵的花,普惠师太带给我的,总之很金贵就是,尤其不能晒太阳!千万记住了。” “不能晒太阳?”陈瑾瑜看着花盆里黑色的土,“那岂不是见光死,这可不是什么吉祥的花。” 这一句说中谢梵烟心事,谢梵烟手指颤抖了一下,然后坐下来,坐在陈瑾瑜身边,看向陈瑾瑜,“吉祥或者不祥可不是看他能不能见得阳光,而是看对我们帮助有多大,它开花,我会十分欢喜,他就是好花,你懂了么?” 这句话也要计较,陈瑾瑜笑了,伸手刮了刮谢梵烟的鼻子:“遵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听夫人的话。” “陈瑾瑜,普惠师太刚才给我讲了一个她云游时候见到的一个真实的事情,有些离奇,听得我心里不安,你想听么?” “什么事?”陈瑾瑜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床上,看着妻子道:“你给我也讲讲,我听听有多离奇。” “恩,就是有一户人家,姐姐和妹妹两个人同时溺水了,大夫看过都说救不过来,要家人准备后事了,可谁知姐姐竟然又醒了过来,竟然没事了。可是姐姐从此变得有些不对,总说自己是妹妹,表现也和妹妹曾经一模一样,普惠师太说,这是妹妹的魂魄被有血缘亲近的人牵引,附上了姐姐的身子,你说离奇不离奇?” 陈瑾瑜听了嗤笑一声,“这种故事你也相信?师太骗你的。” (订阅上一章的也实在不好意思,这两章我都会记下来,以后会添别的内容上去,但真的没时间改了,晚上加班工作好累,只有中午这一点点的时间能写,然后白天趁着一点点空写一写,知道很对不起大家,这两章以后可以放一个完整的番外,或者烟写的发表过的短篇小说都可以的,烟在这里保证,以后不会再重复章节上传,大不了不混全勤了,也不要再给支持烟故事的亲们阅读带来障碍。 鞠躬,真的抱歉,但真的好少好少的时间能够写啊……烟决定了!全勤可以不要,读者不能欺骗,这两章是最后的挣扎,以后没时间写就不传了,也不会传相同内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毒 “恩,就是有一户人家,姐姐和妹妹两个人同时溺水了,大夫看过都说救不过来,要家人准备后事了,可谁知姐姐竟然又醒了过来,竟然没事了。可是姐姐从此变得有些不对,总说自己是妹妹,表现也和妹妹曾经一模一样,普惠师太说,这是妹妹的魂魄被有血缘亲近的人牵引,附上了姐姐的身子,你说离奇不离奇?” 陈瑾瑜听了嗤笑一声,“这种故事你也相信?师太骗你的。” 谢梵烟看陈瑾瑜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着急,“这是真的,普惠师太亲口说的,你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或许只是姐姐受了过度刺激,不愿接受妹妹丧命的事实,便把自己想象成妹妹,姐妹两个人常常在一起,模仿起来自然相像,连师太都相信了。” “怎么会呢,师太那么大年纪了,怎么会被小孩给哄骗了去,也许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也未必呀。” “子不语乱力乱神,好啦,你本来就一堆事情需要去想,就别为了这个故事伤脑筋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和咱们没关系。”陈瑾瑜靠着软枕上,看谢梵烟皱着眉头有些着急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从来都是不相信这些的。 “不,不是的,不一样。”谢梵烟有些着急,可看陈瑾瑜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有些丧气,“你就没发现我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么?” 陈瑾瑜仔细看了一眼谢梵烟,笑了笑:“自然是有变化的,可是人发生变化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你就没有怀疑我是不是别人?”谢梵烟指头纤纤,点着自己鼻子。 “阿玉!别闹了,子不语乱力乱神。”陈瑾瑜笑着将谢梵烟的双手握在手心。手很凉,几乎在那一霎那,陈瑾瑜想起了那晚对着镜子独坐如同孤魂的妻,心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却只是将手里的那只手握的更紧,说出的话更加坚定:“你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我怕你会痴魔。” 痴魔。可不是痴魔了么? 谢梵烟放弃继续说。跟着陈瑾瑜并排躺了下去,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诉陈瑾瑜,在他身边曾有这样一个存在呢? 占据了他妻子的身躯。却不是他的妻。 有一天姐姐回来了,就算再变回去也没事,有这么一个不信鬼神邪祟的爷,还怕什么呢。 自己的这段存在。注定如昙花一般,只刹那。开过,就会被忘记。 不,怎么会被忘记呢,都没有知道自己的存在。从未记起,谈何忘记。 对所有人来说,谢梵煜。早已随着黄土,埋没于所有人记忆之中。本该如此。 苦涩的泪水顺着脸庞缓慢流下,但是,就算如此,在自己离开之前,也要再做几件事。 帮助姐姐在醒来之后,可以过得更加顺遂。 姐姐说自己做的很好,那么自己要做的更好。 更好,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谢梵烟起身,抱着花盆,小心翼翼的看着,眼神充满期待浓浓的眷念,又充斥着痛苦和不舍,如此复杂的眼神,正如谢梵烟此时复杂的内心。 陈瑾瑜却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但只能小憩一会,就被陈菁菁拉起来了。 “哥哥,哥哥,咱们快去母亲那里,我从太医院将徐御医请来啦。” 徐御医! 有名的大国手! 陈瑾瑜一个骨碌翻起身来,睡衣全无。 “菁菁,你刚才说什么?”陈瑾瑜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我刚才把徐御医请来啦。”陈菁菁洋洋自得,又充满兴奋,他一定会治好母亲的病的! “他人呢?”陈瑾瑜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为什么一觉起来要让自己听到这个噩耗。 “他已经去母亲那里了,我是专门来请哥哥过去的,嫂子,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可是高兴傻了?咱们快去吧。” 傻了,傻了,真的是傻了,傻眼了啊。 陈瑾瑜翻身而起拿起外袍随意换上,谢梵烟也只是匆忙的理了理鬓角,三个人就往外奔去。 “轿子,轿子,咱们坐轿子,轿子快!”慌乱中三个人好歹是乘轿到了李氏院里,徐大国手已经进去良久了。 “那徐御医究竟是什么人?”谢梵烟轻声问陈瑾瑜。“咱们能说通么?” “医术高明,性子古板,爱认死理。” 三句话,将谢梵烟满心的希望打灭了,望着李氏的屋门,迟迟不敢进去。 “走吧,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瞒不过,我出面抗下就是,你记得继续演戏。”陈瑾瑜拉过谢梵烟的手,走了进去。 李氏屋内,王爷陈陵正在端药给李氏喂药,李氏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喝着药,眉头微皱。 这样温馨的画面,让谢梵烟心内稍稍安慰,就看到了一旁一个身穿朱红袍子精神矍铄的老头在提笔挥墨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连连摇头。 陈瑾瑜也很紧张,不知道这位徐御医刚才说过了什么,可是似乎还没有暴露,因为屋内仍然是一片凄风苦雨的气氛。 陈瑾瑜悄悄上前,对徐御医见了礼,然后悄声道,“徐老先生是出了名的好脉息,不知为母亲诊过脉没有,可有大碍?” 徐御医却是摇头,一面叹息,“长康王妃这病已是沉疴,若要治愈,只怕难啊。” 陈瑾瑜眉心抖了抖,下意识的看向母亲和父亲,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弥漫出,用力的抓住徐御医的手腕,急切道:“你在说什么?徐老先生再说一遍,我母亲她真的病了?” 徐御医有些责怪的看了陈瑾瑜一眼,甩开手腕上的桎梏,退了两步,有些生气,但看陈瑾瑜着急的样子。还是勉强忍下了怒气,道:“什么真的假的,老夫都在这里了难道还会给你说假话?你母亲的病的确是积年累下的沉珂,老夫已经问过,你母亲多年来一直身子困乏懒动,怕是有些时候了,你现在才发现让老夫来看已经是不孝!还敢问真的假的。莫不是看不起老夫?还是以为你母亲装病?” 陈瑾瑜如遭雷轰。脸色灰白的退了一步,差些软倒在地上,脑海里忽然想起妻子谢梵烟当初阻止自己的话:“那是你母亲!怎么能这样诅咒?” 自己一直百行无忌。不语怪力乱神,不信报应诅咒,现在,陈瑾瑜心里却是真的悔了。 谢梵烟也被吓了一跳。可是脑海里还有一线模糊的希望,也许这大夫是被王妃李氏说通了。在合演一场戏呢。 一定是这样! 那边长康王陈陵已是愧疚的不能言语,喂完李氏那碗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竟像是老了许多岁一般。“徐大夫,您直接告诉我,拙荆要怎么去救?” 徐御医摇摇头。“这病症十分蹊跷,在脉象里也显得很弱。可是长期如此会造成身体疲倦困乏,慢慢人就会提前衰老而死,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只怕王妃毒已入髓,命不久矣了。” “毒?你说什么,毒?母亲她中毒了?”陈瑾瑜猛然抬头,嚷道。 “是,这也是老夫的一个推断,若是寻常病症,不会十几年来只是一点症状,而会慢慢加恶,引起警觉而延请大夫,而依王妃的脉象看,除了显得十分虚弱和衰老之外,并无其他明显的症状,唯有毒会如此,而且是个极其慢性微量的毒,日久蚀心,让人死的不动声色。这次也幸亏老夫来了,让寻常庸医看,开的那些药方,老夫都觉得可笑!现在虽然老夫也不知如何去治愈,但起码病因找到了。” “徐老先生,有症状的,之前有丫鬟发现拙荆嗽血,这可是症状?” 那是陈瑾瑜故意安排人说的,哪能在这时候被提出来混淆徐御医的心神,陈瑾瑜忙接口:“徐大夫,若真的是毒,可能分析出是什么毒?可有解药的方子?” “奇怪,奇怪,这脉象看不该咳血才是,怎么反倒会咳血?这毒经年已久,连症状都显示的些微,怎么能断定是什么毒呢,何况这还只是老夫的一个推断。”说到这里,刘老夫人也进来了,面色倒不着急,毕竟谢梵烟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可是一看屋内众人都围着徐御医表情焦急悲伤痛苦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忙道:“徐老脉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菁菁已经哭着对老夫人道:“祖母,祖母,母亲她中了毒,还是持续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毒,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我真是不孝!” 刘老夫人慌了一下神,忙看向谢梵烟,却见谢梵烟也是红了眼圈满脸着急不像是装的,再加上凭谢梵烟能说服一个徐御医?这才真的急了,问道:“什么毒,王府的王妃怎么会中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能来跟我说说清楚?”慕容氏忙上前拉住老夫人,低声解释了几句。 徐御医看了一眼刘老夫人,继续道:“若是老夫推断正确,那当务之急是找出中毒的原因,才能知道怎么根除,所以还需要王妃和王爷仔细想一想,你们身边有什么东西是使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事,可以经常接触的,唯有如此,才会让毒性入髓,这般深。” 王妃李氏此时内心也惊惧不定,几乎要以为这也是一场戏了,可是偏偏,不是一场戏,自己竟然中了这么久的毒,难怪身子总是困倦,乏力,多走一走都觉得喘,以为是久不爱动的原因,原来不是。 几乎下意识的,第一时刻李氏就推开了陈陵一直相握的手,离陈陵远了几分,目光惊恐而沉痛。 陈陵察觉到了,心也是一窒,可不是么,对李氏来说,最有下毒可能的人,就是自己啊,自己是这个王府内待她最差的人。 “不是我,胭枝,你要信我。”陈陵重新拉过李氏的手,一遍遍低声道,“真的不是我。”表情愧疚而伤痛。 “会不会弄错了,我们王府虽然并不奢靡,可是也没有用一件旧物能用十几年的啊。”慕容氏在此时开口,“大哥,大嫂你们也快想想,可是经常碰的什么古物古董不成?” 李氏怔怔的看着长康王陈陵,忽然笑了,笑道悲怆,笑的伤心,又笑的释然,然后面对惊异的众人,微笑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说着,从手腕上卸下一个镯子,是个木头镯子,可以看出年岁很久,颜色发乌,油亮光泽,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 然后微笑的递给徐御医,道:“徐老先生帮我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陈陵看着李氏手上的镯子,并不认得,问了一句。 李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徐御医接过镯子,拿到桌前仔细的研究起来,陈浩在一旁忽然道:“这就是母亲一直戴着的镯子,平日都不摘的。母亲,这是哪来的镯子?” 李氏不说话,只是盯着徐御医,徐御医将镯子拿到眼前,忽然起身向李氏行礼:“王妃,形势所迫,得罪了。” 李氏点头,“你尽管拿去看,不重要了。”话语有淡淡的哀意。 徐御医将镯子拿在手里,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取出一柄小刀,在镯子上划了一道,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弹了弹木镯子,用刀将镯子剖开,里面的颜色是淡淡的黄。 徐御医拿着镯子研究了很久,在众人紧张不安的情绪中终于恍然道:“原来如此!” “如何?”一群人神情激动的问道。 “原来是寻常的隐秋草罢了,这原本是对身体有伤害,可是伤害的并不明显,毒素不如一般毒草,所以反倒不为人所知,但是这种草毒性极为强韧,在人体经久不散,若是日日熏陶,深入骨髓,便会造成人早早衰弱,身体乏力,久而久之就会衰弱而死,可是隐秋草在极其偏僻的地方才会有,并不为人所知,所以知道这点的人倒是很少,偶尔接触了,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倒是不被人知道其所害。” “老先生是说,这镯子上有隐秋草?”陈瑾瑜皱眉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背锅 “原来是寻常的隐秋草罢了,这原本是对身体有伤害,可是伤害的并不明显,毒素不如一般毒草,所以反倒不为人所知,但是这种草毒性极为强韧,在人体经久不散,若是日日熏陶,深入骨髓,便会造成人早早衰弱,身体乏力,久而久之就会衰弱而死,可是隐秋草在极其偏僻的地方才会有,并不为人所知,所以知道这点的人倒是很少,偶尔接触了,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倒是不被人知道其所害。” “老先生是说,这镯子上有隐秋草?”陈瑾瑜皱眉问道。 听了陈瑾瑜问话,俆御医又摇头,“这木镯子里没有隐秋草,而是这镯子本身就被隐秋草的汁液浸泡过,也真是奇迹,这么久过去了隐秋草的毒性竟然还能起到作用,回头该好好研究研究这种草,没准可以……” 俆御医拿着镯子喋喋不休的说起来,陈瑾瑜已经不耐烦的打断,“既然太医知道了毒性,那我娘能不能有救,根除毒性?” “难啊,难。”说到这里,俆御医停止了自己的构想,又转头看王妃李氏,“无论如何老夫都会尽力的,只是的确难啊,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早早发现。” “母亲,这镯子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浩终于忍不住出声,“究竟是谁想害母亲您的性命!” 李氏笑了,一直关注李氏表情的谢梵烟心里忽然一震,因为她看得出李氏笑容有多么苍白无力,有多么多的痛惜和绝望,心里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升起,还未来及细想。就听到李氏说话了,“咱们夫妻多少年了,王爷?” 陈陵被李氏的表情弄的心有些慌乱,听李氏问这个,一下子怔了,竟说不出话来。 “我十七岁嫁给你,十九岁有了瑾瑜。到如今瑾瑜也二十有二了。我们夫妻二十四年了。”李氏静静的说,满屋子的人看着李氏,静静听着。并不明白李氏是要做什么? 唯有谢梵烟,结合到李氏的表情,结合到李氏说的话,结合到王爷陈陵这么多年对李氏的态度。忽然有一个猜想在脑海浮现,然后越来越肯定。不由得脱口而出,“这镯子是王爷送给母亲您的!” “什么?不可能,嫂嫂怎么会这样说话。”陈菁菁听了谢梵烟的话,第一个出声反驳。 陈瑾瑜攥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陈陵目光慌乱了一瞬,然后站起身子,走到俆御医旁。拿过那个镯子,仔细看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看样子,王爷是想起来了?”一向温和的李氏在此时声音有些尖锐,质问道。 “这镯子,真的是我送给你的。”陈陵喃喃自语,“我是从来自边境的一个行脚商人那买来的,看着好看,就给你和月华一人买了一个,没想到你戴了这么多年。” 满屋子的人都吃惊的看向陈陵。 “是啊,这是你送的,你也没想到是吧,或许这只是你一时龌龊的想法,可是没想到真的有我这样傻的人着道了,这是你唯一送给过我的东西,我怎么会取下来呢,没想到你送我的这唯一的东西,竟然是想要我的命呢。” “父亲,真的是你送给母亲的?”陈浩陈菁菁都惊讶的看着陈陵,而屋里老一辈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晓当年的情形,默不作声只是叹息。 “徐老先生,让你看了笑话。”刘老夫人终于道:“我这媳妇,命不好,所嫁非人罢了,您千万帮忙将她医好了,我们王府万分感激。” “不必了,母亲,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到底辜负了您以前对我的希望,治不治的好的好都无所谓,今日过后我就不是王府的人了。”李氏避开陈陵的身子,从床上站起身子来,看向陈陵,“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因为你受尽了冤枉和委屈冷遇,你因为我多年不愿归家,如此,都是为难了两个人,今日你将和离书写了吧,我原本就有这个想法,可是看孩子大了,我也老了,何必再折腾这么许多的事出来,你想让我当空气,我就安安静静的当空气,可是现在,我这个空气也当的累了。” “胭脂,胭脂,真的不是我,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你要信我,真的没有。”陈陵痛苦而愧疚的摇着头,想去拥抱李氏,却被李氏冷漠的表情拒之门外,只能在她面前重复一遍又一遍无谓的话。 “是啊,怎么会是父亲呢。”陈菁菁的心里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是父亲,一定是有别的人害母亲!” 刘老夫人也沉下脸,“看来王府的幺蛾子还真是不少,浩儿,你去将你父亲的几房妾都叫过来!王妃生病了她们都不来侍疾,可见居心!这件事情问问她们一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谢梵烟看着刘老夫人,心里猜出了刘老夫人的想法,刘老夫人不会同意和离的,而且此事,就算心里都知道是王爷做的,可却也不会真的承认这件事,让那几房妾来,怕是要找出一个顶锅的。 可是,真的是王爷么?谢梵烟看着陈陵,面色露出的情感是真的纠结和痛苦,一遍遍在对李氏说不是他,李氏只是听着,将头扭在一边。 “老夫人,王爷,容老夫先告退,王妃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现在回去好好琢磨一个方子去除王妃体内余毒,在此之前,别的药先停下,按照这个方子吃几副,观察观察王妃的反应。”俆御医见此情形,适时的提出告退,刘老夫人亲自送了出去。 一会儿,王爷的几房妾都被带了上来,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们不再年轻的面容,谢梵烟心里有了隐隐的同情。 花到开始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今原本娇艳的花儿被空置了这么多年。早已不复当年色彩,是不是也曾悔过,贪恋王府富贵,却寂寥了整个青春和年华。 亦或也是,无辜的被送进王府,从此葬了时光。 不知为何,谢梵烟这一天忽然生出良多感触。或许是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将命不久矣的缘故吧。 几个妾室谢梵烟也只是在府里见过几面。并无深交,此时在老夫人的厉声呵斥下都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听完老夫人的话。更是惊得跪不住了,瞠目结舌的结结巴巴的解释。 谢梵烟并不看那边,李氏上次就告诉过自己,几房妾室那里陈陵一开始就很少去。最初乔月华在的时候还时不时去几次,等乔月华出事以后。陈陵就基本不再踏入,李氏待她们也算宽厚,她们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必要。 唯一有可能会对李氏生恨的,甚至恨不得要李氏性命的。的确只有长康王陈陵。 陈陵一直对李胭枝说着什么,李胭枝并不听,只是淡淡的将目光落在别处。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只有睫毛还会扑闪扑闪。让人知道这还是活着的。 而刘老夫人见几个妾氏拒不招人,便命人来严刑拷打,一时间屋内变成哭哭啼啼凄风苦雨的一片,这场景让谢梵烟心生厌烦,她只关心李氏的病。 陈浩和陈菁菁下意识的靠近了陈瑾瑜,他是大哥,自然以他为重,陈瑾瑜却攥紧了拳头,走向自己母亲,“母亲,镯子当真是父亲送给你的?” 李氏不语,只是点头。 “难道连我的儿子都不肯信我么,这真的不是我,若我真的想让胭脂死,怎么会用这么慢吞吞的方式,快刀斩乱麻才是我惯常的作态不是么。胭脂,你信我,我从来对你没有过这么念头。” 陈瑾瑜眼里紧绷的神色松动了几分,然后道:“父亲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细节,这镯子是不是经了谁的手?” 陈陵茫然的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的细节,甚至连这个镯子都要忘了,陈瑾瑜一丝不肯放松的盯着陈陵,陈陵骤然抬头,“镯子有两个,我好像给月华了,让她先挑一个好看的,另一个我让她去给王妃送去。” 李氏闻言冷笑一声。 “是不是,胭脂?我不记得亲自送你镯子的事情了,好像是月华转交给你的。”陈陵急急忙忙的说道,“我买了之后真的没有在经过我手啊。” 胭脂,胭脂,李氏看着眼前男人的脸,恍惚的想到最初嫁过来时候的情景,“我叫胭枝,不是胭脂。” “胭脂,就叫你胭脂,胭脂叫的多顺口。” “我是胭枝,胭枝也很顺口啊,胭脂是用来涂嘴巴的。” “就是胭脂,胭脂,胭脂妍丽夺目,多么好的东西。” 可是,再美艳的胭脂,都会有褪色的那一日啊,经历了这么多年,自己的颜色早就淡褪在这王府深深的庭院中,却等不来自己的夫君。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怨,不要去恨,不然就会成最可怜可恨的怨妇了,以为自己看的足够开了,可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一心追随的夫君,曾对自己萌生杀意。 扼在自己喉咙的那双手,这么多年都不曾忘却,那窒息的痛苦,现在,又如何能再去信这个男人。 “隐秋草,可叫我找到了。”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隐秋草……又名笙草……喜潮湿,多生长在南……”原来是阿梦,和阿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却翻起李氏在屋内书架上的书来,找到了关于隐秋草的描述。 刘老夫人听了,眼神一动,已经对几个妾氏中的一个厉声喝起来:“佘琼!是不是你!这里面唯一你是潭州人!若说这里面有人知道隐秋草,那一定是你!这种草我们闻所未闻,但你是潭州人,一定对这种草有所了解是不是!” 那叫做佘琼的人一慌,连哭都忘记了,而其余的几个人纷纷拿着手帕将身子侧开,离她远了,避开佘琼,仿佛她一下子成了什么瘟疫一般。 陈陵也急忙对李氏道:“是她,是她真的不是我啊,我从来不知道什么隐秋草。胭脂,这些年来是我亏待你,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让你死。你要信我。” 李氏挣开陈陵的手,看向佘琼,然后走到她身边,问道,“是你么?佘妹妹?” “不是啊,姐姐,怎么会是我,王妃您一向待我们宽厚,王爷不在府内,全凭着您才没短了我们的吃穿用度,我怎么会去害您,您知道的,我一向规规矩矩,从来不做任何越矩的事。”那佘琼哭哭啼啼的抓着李氏的衣衫,解释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刘老夫人看样子是动了肝火,“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贱婢,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红药!你去好好让她说实话。阿玉阿梦也别愣着,今日她不肯说实情,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一步!” “是!”三个女人清脆的领命,然后走向佘琼,佘琼带着恐惧畏怯看着迈步走来的三个人,“不要,老夫人,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红药却已经走近佘琼,一个巴掌就扇了下去,阿月的手脚更灵活将佘琼双手反剪在背后,右手一晃,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谢梵烟还未看清,那东西就被硬生生的挤进了佘琼的嘴里,佘琼猛然凄厉的叫喊起来,却形不成一个连贯的句子,嘴里涌出大片大片的血沫。 然后迅速的,阿月的手从佘琼嘴里出来,接过阿梦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手,“如何?肯不肯说?” 佘琼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阿月的脸凑近了佘琼,不知说了什么,佘琼继而爆发出更大惊恐的哭声,却终于不再求饶,而是双腿一软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王爷,王妃,婢妾说!”佘琼泪流了下俩,嘴里含糊不清,可是说出来的话每个人都听到了。 谢梵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阿梦阿月配合很好,红药也是眼神狠厉,看来也不是寻常的丫鬟,谢梵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嘴巴。 “是婢妾做的,却是吴月华指使婢妾做的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为 “老夫人,王爷,王妃,婢妾说!”佘琼泪流了下俩,嘴里含糊不清,可是说出来的话每个人都听到了。 谢梵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阿梦阿月配合很好,红药也是眼神狠厉,看来也不是寻常的丫鬟,谢梵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嘴巴。 “是婢妾做的,却是吴月华指使婢妾做的啊!” 吴月华! 这个名字沉沉的响起,敲在屋内每个人的心中。 终于被提起来了。这个人,这一番纠葛。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让你流点血知道痛,你还要一直嘴硬下去么!”老夫人的声音严厉。 “真的不关婢子的事,婢妾是被她逼的,当时她一个人受王爷独宠,而婢妾还年轻,对王爷还有非分之想,所以就去求她,那时候夫人有孕,她就问我有没有看起来寻常的但是会让人浑身乏力的东西,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想起我们家乡的笙草,就和她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害人,我也不知道苼草是不是有毒,只知道听家乡人说过在苼草丛里呆久了就会无力,但一会儿就会好,后来她真的拿来了苼草问我是不是这种,我看了一眼确实是,没想到她拿了苼草做的是这样的事啊。” 佘琼嘴巴里还是止不住的流出血,说话含混,但每一句大家都听清了,她还算是说话有条理的人。 生孩子的时候若是没力气……那对女人来说就是鬼门关,关键时候没力气,孩子出不来,极有可能一尸两命,还好。隐秋草的毒性没有那么大,那么突出的体现出来。 “阿月刚才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在众人都没来及或者还没想好该有什么反应之前,陈瑾瑜先开口,看向地上的佘琼。 佘琼满脸惊恐,不住的摇头。 “阿月,你是不是逼迫她了?”陈瑾瑜又问阿月。是不是你让她这么说的。这是话外的意思。每个人都听明白了,也都看到了方才阿月的动作。 刘老夫人带着几分责备的看了一眼陈瑾瑜,似乎在怪他多事。毕竟在她眼里,这是个完整甚至完美的结局。 “我怎么敢。”阿月一点也不怕,笑嘻嘻的说道,“我不过是按照正常逼供的方式罢了。问她还要不要她家人的性命,她有个弟弟现在还在做县令呢。府里每个人的家眷底细我都很清楚,我就说了这一句,她可不就招了?” 原来是这样,刘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谢梵烟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吴月华做的。的确,她最有这个可能,而且原本就不是个善茬。王妃不愿意提起往事,可是这件事毕竟是两个人心中的坎。 幸好。幸好,可以在这时候,时隔多年的时候,揭开那人的面纱。 幸好,幸好,这件事不是王爷做的,没有再在王妃李氏的心头插上一柄刀。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接受这个结局,长康王李陵上前,拽着佘琼的衣服将她拉起来,“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想推脱责任,明明就是你,为什么要去诬陷别人,何况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他记忆里的吴月华,一直都是如温婉乖巧的女子,纵然并不是容色倾城,可是就是喜欢她的那一份简单和纯洁。 她的一切优点在她死去的这么多年里一遍遍回放,一点点被放大,几乎成了一个神圣的存在,在他心里永远不容别人侵犯。 虽然很早就发现,那些最初喜欢的缘由都是来自于另一个女子,可是年轻的陈陵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反而加倍的对吴月华好,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 若是再过许多年,也许陈陵会认清许多,可是吴月华并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吴月华早早的死去了,于是她真的如月光一般,朦胧模糊又完美无缺。 现在,佘琼的话要毁了在陈陵心中停驻多年的白月光。 “王爷您仔细想想,婢妾哪里能弄来王爷给我王妃买的镯子呢?婢妾对那个镯子从未见过啊王爷。”佘琼发疯一样的哭道:“婢妾真的不知道吴月华是用苼草做这件事去了。” “月华不是那样的人。”陈陵喃喃自语,颓丧的摇着头。 “好了,如今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王爷,佘琼是你的人,你看着处置吧,吴月华年轻就死了,也算是赎罪。我累了,红药扶我回去,等俆御医再来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亲自来看着他给王妃诊治!”刘老夫人说着,倚在红药的胳膊上离开了屋子。 陈陵恨恨的看着佘琼,“你这贱婢,一定是你做的,你害了王妃还不够,还要再陷害月华,打死也不为过,来人!” “父亲!父亲您冷静一下。”陈瑾瑜抓住陈陵的手,迅速道:““母亲如今病了,为了给母亲积福,府里也不能出现伤人性命的事情,若是父亲你不在意母亲性命,我身为王府世子,身为母亲的儿子却不能不在意!” “而且父亲你扪心自问,佘琼她真的看到过这个镯子么?真的有陷害母亲的时机和动机么?” “哥哥,父亲,你们都冷静下,而且谁来告诉我,吴月华是谁?”陈菁菁骤然出声,脸色却是极为难看的。 原本吵闹的两个男人,看到陈菁菁的瞬间,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吴月华,是陈菁菁的亲身母亲。 陈菁菁看着两个人望向自己愧疚的目光,心里原本的那一丝侥幸,终于埋没在漆黑的心底。 自从有个婢女因为无意间给自己说过自己并非母亲亲生女儿后被发卖了出去,再也没有任何人跟自己提起自己的身世,不提也好,反正从心底早就认定了李氏是自己尊敬的,去爱的母亲。她也从来没有好奇过关于自己亲身娘亲的事情,只知道她已经死了,父亲很喜欢她,仅此而已。 自己并非王妃所出,可是有什么关系呢,王妃是自己母亲、娘亲,与其说一视同仁。倒不如说会更偏向自己一些。何必去关注这些伤脑筋的事情。 可是,现在忽然有一个人,那个人据说是父亲最宠爱的妾。那个人已经去世了,符合传闻中自己亲身娘亲的条件。 这个人,还要害母亲,害的母亲中毒这么多年。要衰老而死。 “父亲,你告诉我。你有几房妾死了?可千万别告诉我您就死了一个妾?而那个人还恰好是生了我的人。”面对沉默下去的两个男人,陈菁菁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话问出来,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可心里的不安还是像是黑暗的泥沼,紧紧攫取了陈菁菁的心。 “佘琼,王爷赠我镯子之前。你或许的确没有这个机会拿到镯子,但是在那之后呢。我记得你曾说过这镯子花样好看,问我借走了几天,可有此事?”在沉默中,李氏忽然开口。 佘琼一愣,随即喊道:“王妃您一定是记错了,没这回事啊,婢妾真的,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镯子啊。” “还敢说谎!”李氏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本妃念你在王府多年,没有更多过错,这次饶了你的命,你马上收拾东西滚出王府!以为将过错推到无关的人身上就可以了么?月华是我身边的婢女,我最清楚她的品行,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佘琼张了张嘴巴,终究闭上,任由侍卫将佘琼带下去。 “菁菁,过来。”李氏又朝着陈菁菁招手。 陈菁菁很快走过去,唤道:“母亲。” “你虽不是我亲身的,但是这么多年,胜过亲生,你明白的,多余的话不说,你只要知道你亲生的娘亲,她,是个好人就是了。明白么?” 陈菁菁扑进李氏怀里,“母亲,我只有您一个母亲,别人我不记得,我也不认识,说我不孝也好,说我任性也好,我只认母亲您一个人。” 李氏也将陈菁菁搂在怀里,忽然觉得多年的委屈,似乎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了,轻的不足挂齿,轻的微不足道,而整个心丰盈充实,满满的温情。 谢梵烟眼睛湿了,拉了拉陈瑾瑜,剩下的事情该交给王妃自己处理了,关于与长康王,关于与菁菁,李氏时日无多,若是毒性真的无法解,只能希望李氏最后的日子能过的快活一些。 毕竟苦了这么多年,毕竟李氏是个好人。 在徐御医调制出合适的解药之前,李氏屋内的人都被遣出去休息了,除了陈陵。 李氏精神乏了,躺在床上,背对着陈陵。 陈陵问了一句,“那镯子你后来真的是给了佘琼么?” 李氏没有言语,只是眼角的泪终于流下,打湿了枕巾。 活人,有时候真的比不过一个死人。 这个是他希望的答案,那么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陈陵躺在李氏身边,伸出手摸向李氏的脸,只摸到凉凉的湿湿的一片。 “胭脂,是我负了你。”长叹一声,陈陵心中心痛愧疚难言,一双多年干燥无泪的眼,竟也湿润了。 陈瑾瑜看陈菁菁闷闷不乐,想到这次多亏这妹妹误打误撞,查出了李氏的病,若不然李氏某一天忽然离开了几个孩子,怕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让谢梵烟先回去,过去开解陈菁菁。 陈菁菁的性子,表面粗枝大叶,内心还是有着女孩子的那一份细致,今日的事情怎么会不想多。 谢梵烟便跟着阿梦慢慢回去。 “你俩今日怎么也来了,倒是吓我一跳。” “是阿月叫我来的,说菁菁小姐找到给王妃诊病的好大夫了,我挂念王妃,便和阿月过来了。” “你来的倒是巧,这次能找出背后捣鬼的人,可是多亏你们两个丫头。” 给李氏下毒的人,谢梵烟还是偏向乔月华,毕竟后来李氏那番话完全是为了安下陈菁菁的心,而故意扭曲了真相,对佘琼也只是赶出了王府,而没有更严厉的惩罚。 “少夫人可是高看我们了,我跟阿梦从小只习武,很少读书呢,怎么会想到从书里找答案,怎么会找到隐秋草呢。”说到这,阿梦倒是笑了,“那是世子爷忽然递给我们一个条子,吩咐了几件事,让我们照做呢。” “世子爷?你是说你们根本没找到隐秋草,是随意打开了一本书?念得都是世子爷告诉你们的?”谢梵烟吃惊道。 “可不是么,我们虽然认识字,但从来没有读书的习惯,认识字也是有时候为了任务需要,我和阿月都不是爱读书的人。”阿梦笑着给谢梵烟解释。 谢梵烟头一下子大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瑾瑜他认识隐秋草?” 阿梦站住了脚步,看着谢梵烟,然后吃吃的笑了起来,“少夫人您还没想明白啊,可是真的没以前聪明了。” “阿梦,你还不快告诉我。” “是,遵命,可是少夫人,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世子爷可就恼火了,世子爷倒不要紧,主要担心王爷和王妃那边过不去。” “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些么。”谢梵烟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 “我这不是例行公事么,世子爷和老夫人在演双簧呢,不过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倒是少夫人您都看不出来,世子爷不知道隐秋草,只是随意诌了一个出来,那当头谁会认真去看那本书呢,世子爷一个眼神,老夫人就立刻会意,将佘琼姨娘揪了出来,说起来她也是无辜,可是刚才的场景您也看到了,若不是揪一个人出来消除王妃的戒心,王妃只怕真的会和王爷和离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而佘琼姨娘一惯也是伶俐识大体的,阿月方才在她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她若是想活,就将吴月华揪出来,若是想死,就继续别承认。”阿梦顿了顿又说,“这也是世子爷纸条上安排我们的第二件事。” 原来是这样,第一件事消除王妃对王爷的疑心,第二件事是消除王爷对王妃的隔阂,陈瑾瑜居然这么能耐。 以前竟不是巧合,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可是,那这是不是在说明,给王妃下毒的人,还并不能确定?”谢梵烟想通了之后,迟疑的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嘱咐(皇宫篇开启) 一切竟不是巧合,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可是,那这是不是在说明,给王妃下毒的人,还并不能确定?”谢梵烟想通了之后,迟疑的问道。 阿梦点头,“毕竟都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了,真的要查又从何查起呢,屈打成招又不会使王妃和王爷信服,所以世子爷只能出此下策。” 谢梵烟苦笑着沉默,多年前的一桩公案,到如今能被这样利用一番,也算是“物尽其用”,陈瑾瑜这脑子,不佩服不行。 可是害李氏的人究竟是谁,若是还在李氏身边,那李氏不是依然很危险么? 转念又想,自己想到的,陈瑾瑜难道没想到么,也许他有别的思考,别为这件事费心了。 王妃李氏与王爷陈陵要如何,已经不是自己能插得上手的事情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马上自己就要面临自己的棘手问题,就是入宫的事。 虽然想到皇宫,仍然心里发怵,但是拖着并不能够解决问题,既然答应了,就干干脆脆的去做吧,免得淑妃心里生疑,虽然如今李氏是真的病了,自己也放心不下,可是若是自己再请旨在家侍疾不去皇宫,宫里的人只怕是会急了。 所以晚上谢梵烟就开始准备入宫的事,正式请教魏红玉相关事宜,魏姑姑说得十分认真,想到要入宫,魏红玉面上也带着十分严肃,跟谢梵烟叮嘱着相关事宜。 这可急坏了脂容脂玉雪茹三个丫头,悄悄背着魏红玉,主仆四人关上门窗,脂容急的都要哭了。“少夫人,这可怎么办,不能再拖着了么,一定要入宫?” 谢梵烟看着几个人替自己着急,心里也不忍,有心想将实情相告,可是自己信任她们。不代表老夫人和淑妃就一定会信任。万一一个不好,就会给她们招来杀身之祸。 那才是最可怖的事情。 “傻丫头,没事。不会被发现的。”谢梵烟只能愧疚的继续骗下去。 “怎么会呢,宫里不必咱们在自己府里自在,万一有个好歹,纸里包不住火了可怎么办啊?”脂玉忧心忡忡。 “宫里和府里也是一样的。我用的还是我的人,只要仔细些。不会有事的。” “少夫人想好带几个人入宫了么?我们全部进去可不可以?多个人也多个帮衬的。”脂容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话。 “我刚问过魏姑姑,平常未出阁的侯府小姐进宫小住,都带一个侍奉的人,还未有过命妇常住的先例。我带两个吧,雪茹我带上继续给我负责膳食,脂容脂玉脂容心细想法多。脂玉认真话少,我还是带着脂玉去。以防万一,毕竟宫里可要谨言慎行。” “谢谢少夫人。”雪茹和脂玉都激动的道谢,尤其是雪茹,她以为自从那件事之后少夫人一定会冷落自己,就算不赶自己走,那也是看在三奶奶的面上收容自己罢了,没想到依然还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带着自己,依然愿意去相信自己。一时之间雪茹又激动又愧疚,泪光闪闪。 脂容却是真的落泪了,“少夫人,若是寻常我也不必说了,可是这次一定要带上我啊,我就是个操心命,给少夫人操心惯了,脂玉和雪茹我实在放不下心啊,要是您这一去,我天天提着一颗心吊着一个胆的过日子,那少夫人您还没出事,脂容可就先出事了,少夫人您千万别这么狠心,要带着婢子啊。” “就因为你是个操心的命,我才怕你到了淑妃那里反而自乱阵脚,欲盖弥彰,你啊,就好好在并蒂苑休息几个月,等休息好了,我就回来了。放心吧,会是平平安安的回府。” “少夫人,我一想起这事儿,哪还能好好的休息呢,别说休息了,估计等您回来我头发都愁白了,这些日子我就胆战心惊的,幸好您本来就瘦,宽大点衣袍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若是进宫时间长,只怕要在肚子上垫点东西,那时候万一泄露,少夫人您可就完了,不行不行,我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的,我一定要跟着少夫人您去。” 看着脂容急得掉眼泪,谢梵烟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无奈,这三个人全然的相信着自己,替自己担心,自己却不能够对她们坦白。 若是姐姐,她会怎么做呢? 该说么?可是坦诚的代价也许就是被淑妃看出端倪,淑妃再仁慈宽厚,都不会容的下这样的纰漏吧,万一有个好歹,让她们因此丢了性命,自己情何以堪,姐姐情何以堪? 可不说,又怎么对得起她们这般的坦荡和信任。 谢梵烟此时内心的挣扎在脂容等几个丫头眼里就是犹豫,脂玉一下子急了,“少夫人,脂容她不行的,我虽然的确没她脑子灵活,但是绝对不会拖累少夫人,让脂容好好休息休息也好。” “脂玉你笨手笨脚,宫里可不如府里,而且你这性子一向慢吞吞的,少夫人受了欺负没准都找不到你在呢。”脂容与脂玉关系自然亲密要好,可是如今竞争这两人中唯一的名额,自然伶牙俐齿,丝毫不让。 “好了,别说了。”谢梵烟看着脂容脂玉笑了,“都去吧,我好歹也是王府堂堂少夫人,未来王妃,如今怀孕了多带几个人进宫照应着,难道还怕被人说道么?” 她们既然不放心,自己就让她们放心,她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在淑妃眼里也会十分放心的。 只是苦了她们,怕是在皇宫里要寝食难安许久了。 晚上陈瑾瑜回来,看谢梵烟收拾齐备,微微讶异,但随即拧起的眉头就舒展了,“也好,再拖下去不是办法。” 见陈瑾瑜不反对,谢梵烟松了口气,最后一日。她不愿两个人又闹得僵了,陈瑾瑜能理解就好,日后姐姐会回来,姐姐心里的人是陈瑾瑜,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自己假死脱身的法子,那样就与陈瑾瑜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谢梵烟又有些忧心。又责备自己。每次见姐姐总是说些有的没的的,该问正事啊,正事一个都不问。姐姐比自己聪明,一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又发呆,想什么呢?”陈瑾瑜好笑的刮了刮谢梵烟的鼻子。 谢梵烟别过脸去,掩饰道:“我能想什么。还不是担心宫里的事,人常说深宫诡谲莫测。我自然有些怕。” “不怕,有我。”陈瑾瑜笑了,起身顺手拿起桌案上的笔,笑对谢梵烟道:“快来给夫君磨墨。” “去。我还有不少要收拾的呢,你自个儿磨去。大晚上的你要写什么东西?怪费神的。”谢梵烟嘴上说的嫌弃,还是给陈瑾瑜将灯光挑的亮了些。烛光闪闪照耀下的陈瑾瑜脸庞也熠熠生辉,谢梵烟又情不自禁的上前将墨研好。 “为夫给你画符。保命的护身符。”陈瑾瑜看见谢梵烟动作,嘴角的笑容勾的更深,笑意却未达到眼底,眼里有几分忧虑。 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晒了晒,等墨痕干了,递给谢梵烟。 “这是什么?” 谢梵烟看的好奇,一面问着一面打开,里面内容很简单。 “求助,梨花宫,霍昭仪。传讯,西直门的于侍卫。”谢梵烟慢慢的念出声,然后抬头,带着几分疑惑,“这都是你的人?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这么不相信为夫?”陈瑾瑜笑着又伸出一根手指要去点谢梵烟的脑袋,谢梵烟下意识的将头偏开。 陈瑾瑜手停住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缩回去,只是眉间带了几分漠意:“你记得就好,这纸收好,莫要被别人看见,凡事都要小心,小心为上。” 谢梵烟察觉到陈瑾瑜变化,内心微微酸楚,可是又如何告诉他这具身体的秘密那,只能与他一般若无其事。 晚上,躺在榻上,谢梵烟忽然对陈瑾瑜道:“你睡了么?” “还没,你怎么也没睡着?可是担心入宫?”陈瑾瑜迅速回答,谢梵烟还听到他翻身的声音。 “不,我担心你。” 谢梵烟也转过身,两个人面对面着。 “傻子,你又担心我做什么。”陈瑾瑜笑,洁白如瓷的牙齿在朦胧的月光下一晃,谢梵烟的心也是一晃。 “我要带着我的花入宫。”谢梵烟忽然道。 “你的花?你的哪盆花?”陈瑾瑜有点跟不上谢梵烟的思路,不由的问。 “我给你看过的,不能见阳光的,你忘记啦?”谢梵烟语气有些生气。 “哦,那盆啊,不是连芽都没发么?你放这里我帮你照顾。” “我不放心。” “傻丫头。”陈瑾瑜又唤了一声,有些无奈。 “陈瑾瑜,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是我妻,我不信你信谁。” “那你会一直一直保护我么?” “傻瓜。”陈瑾瑜再不说话,只是伸出胳膊将谢梵烟搂在怀里。 谢梵烟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许是今晚月光太朦胧,许是今晚夜太漫长,谢梵烟竟忽然的愿意相信眼前的男人一般,有种将一切脱口而出的冲动。 可不可以不假死,信你能护我? 可不可以将一切告知你,信你能信我?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最后与姐姐一起,举案齐眉,执子之手,从此一生偕老? 到底,谢梵烟只是沉默,沉默的微笑。 没有喜欢他,怎么会喜欢他呢,他是姐夫呢。 对他的那些情感,都来自于这具身体,都来自于姐姐的魂魄吧。 是的,没有,没有喜欢他。 “陈瑾瑜。”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妹妹谢梵煜么?” “她啊……”陈瑾瑜心下意识的有些紧张,“别多想,她现在一定很好。” 很好么?的确很好。 如果没有那么多事的话,如果不是每一天都是与这世界告别的话。 可是,毕竟多了这么多天,不是么? 还是该庆幸的多一些,谢梵烟振作了下,抿唇笑了,“嗯,她很好,陈瑾瑜,等我这次回来,我告诉你全部的事情好不好。” 陈瑾瑜心一跳,继而慢慢的变热,跳动变得温暖有力。 “好。”陈瑾瑜拥着谢梵烟,只闷闷了说了这一个字,嗓子却有些发涩。 “嗯,在此之前,你多看看书,我上次拿出来的那些志怪集,你都必须看完!” “好。”这一次声音带了几分宠溺。 “母亲有什么事要及时和我说。” “好。” ………… 寂寂一夜,终于过去。 第二日,陈瑾瑜圣上面前道明妻谢梵烟身体好转,皇上又下旨意,让谢梵烟入宫陪同淑妃待产。 谢梵烟收拾好东西,陈瑾瑜亲自相送,两个人常用的马车,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这花这么宝贵,要一直要你抱着?”还是陈瑾瑜打破沉默,笑问道。 “嗯,这个花当然宝贵了。”谢梵烟手捧得很紧,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怎么把那三个丫头都带进宫了,宫里人多口杂,也不怕给你添麻烦。” “她们不知道内情,所以担心我,这几个傻丫头害怕我露陷,哎,可是我又不敢将真相告诉他们。” “这是为她们好,别多想,瞒着是对的。” 谢梵烟点头,低头看手里的花,这花要多久能开花呢?开花又要多久能产生反应呢? 自己又还剩多少日子呢? 但无论如何,与眼前的男人,相处的时间只会少不会多了吧。 一晃数月,也是自己最珍贵的数月。 心悦君兮,心悦君兮,不,不是自己心悦的,自己怎么会心悦。 “陈瑾瑜,你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全部事情的。” “好,我等你。” “陈瑾瑜,假如我,假如我……那我也会写信告诉你全部的事情的。” “好。别说傻话,假如什么,还有我呢,别说的皇宫是件多恐怖的事情,我也会多入宫陪太后她老人家说话的,顺便陪你。” “嗯,”谢梵烟看着手里的花盆,重重点头,“你看,看到没有,等这盆花开了,我就会对你说实话!全部的实话,但是你要信我。” “好,傻丫头,别想这么多,进宫好好吃着喝着玩着,等你出来,花也开了,你告诉我,我听你的好么,听你的,全部都信。” 全部都信,全部都信,谢梵烟忽然觉得自己在付青彤那吃的亏算是白吃了,一颗心竟然也因为这句话而温柔了很多很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美人 皇宫门口,两个人便分别了,谢梵烟一行人换上了另一抬轿子,没有再与陈瑾瑜有多余的眼神交流,捧着花,摇摇晃晃的进宫了,淑妃娘娘派了两个内侍在门口迎着,一路小跑的跟着轿子。 又过了一道门,轿子摇摇晃晃,谢梵烟不由得掀开帘子,正好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按规矩,像谢梵烟的品级,马车只能停在皇宫门口,就要上宫里的四抬轿子,除了特许之外,一般很少能驾马车在皇宫里疾行的。 “这马车上的是谁?”谢梵烟不由得问了一遍外面的内室。 淑妃芳华宫内的两个内侍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也迷惑的摇摇头。 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谢梵烟很快撂下这件事,因为皇上的正德殿到了。 她是奉旨长住的,要先来参见皇上,才能被带到淑妃的芳华宫。 在门口,只是一直沉默的等待罢了,身边有人替自己开口,然后门口便有个内侍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那通报的内侍重新出来,对谢梵烟道:“皇上正在召见大理寺卿,不便见谢夫人了,皇上的意思,淑妃娘娘念亲甚重,谢夫人先去芳华宫与淑妃娘娘团聚,过些日子再见皇上不迟。” 谢梵烟垂头:“臣妇领旨。” 一行人又离开了正德殿,谢梵烟重新上轿子,这次的方向是芳华宫。 芳华宫离正德殿并不远,摇摇晃晃中便到了。 淑妃听到通报亲自迎了出来,看到谢梵烟亲切的唤道,“阿玉,你可算来了。” 谢梵烟微微眯眼。迅速看了一眼,些许日子没见,淑妃身子微微发福了,体态略略有些臃肿,但却更显得富态福相,只是一眼,便垂眸。“臣妇参见淑妃娘娘。” “自家姐妹。阿玉不要与我客气,不然我这心如何安得下。”说着,淑妃拉过谢梵烟的手。“阿玉心里可是在怪长姐?阿玉怀着身子,倒让你奔波。只是我心里实在惦记,想来想去,王府现在最重的事不就是阿玉你怀的孩子么。也算与我缘分,进宫来一起养着。阿玉可别怪长姐。” “怎么会,娘娘一番好意,若是臣妇怪娘娘,岂不是不识好歹?” “你我之间莫再这般称呼了。你与瑾瑜一样,唤我一声长姐就好。” “是,长姐。” 淑妃终于满意的笑了。看向谢梵烟手里的花,好奇的伸过手想去触碰。“阿玉怎么自个儿抱着这花,也不知道交给下人去做,这是什么花,你这么宝贝的。” 谢梵烟下意识将花往怀里护,避开了淑妃的手,“一个云游天下的师太交给我的一个种子,说是若悉心栽培可以开出很美的花。” 淑妃手放下来,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好奇,“哦?什么花,这么神秘,开的会有多美?曾听说牡丹花开动天下,昙花一现惊绝艳,难道这盆花比那些名花还要美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那师太说是很美,而且是极为珍贵的种子,一定有它独特的地方吧。” “如此说来,我都好奇了,不知道会如何独特,对了阿玉,这叫什么花?” 这花叫做楼瓷,可是谢梵烟并不想将这个名字说出去。 “这花叫做唤魂,我也没听说过这种花,没准是师太自己起的名字。” “还魂?哈哈,这师太送的花倒真是稀奇,你好好养,养活了我要好好看看,是怎样奇特的一种花。” 谢梵烟沉默点头,不做声了,看着漆黑的土里,里面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黑沉沉的,像是埋葬的土。 淑妃让魏红玉带着谢梵烟去了一个离主殿不远的偏殿,看得出是刚收拾的,很干净,虽然并不大,但谢梵烟还是松了口气,淑妃留了相对独立的空间给彼此,若不然当真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话,谢梵烟内心还是很抗拒的。 淑妃特地拨了服侍的丫鬟给谢梵烟,被谢梵烟婉拒,只留下了打扫偏殿的粗使用的,毕竟有脂容她们三人在,不需要更多的人伺候,淑妃也未勉强,只道让谢梵烟自己自在就好。 魏姑姑带着脂容脂玉她们熟悉了芳华宫基本的情况,掌握了基本起居用度之后,便留下谢梵烟,自己往淑妃的主殿去了,谢梵烟主仆少了拘束,心里对淑妃喜欢了几分,都是并不相熟的人,没有虚伪的客套,留一片自在天地,已是舒心。 晚膳是在淑妃主殿用的,席上只有淑妃与谢梵烟简单的交谈,其余人皆屏息站在身后,淑妃的两个丫鬟为淑妃布菜,先嗅再尝,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冷眼瞧去,每个人都十分有规矩,站的亭亭玉立,走的聘聘婷婷,却不越矩。不像是雪茹,总有些畏缩胆怯不大气,不像是脂容,迈步略大而失了美感,不像是脂玉,少了一股子灵活劲儿。 说起来脂容三人已经算是颇体面的丫鬟了,也是进退有度识大体,可是进了宫,还是生生的被比下去,但左瞧右看的,谢梵烟还是觉得自己的丫头舒心顺眼。 “阿玉,这些你是不是用的不顺口,我平时也是惯讨厌吃这些的。”淑妃说着,轻轻蹙眉,手里长长的镶银瓷勺子在面前的核桃仁糊里轻轻搅动,明显带着些微的厌烦,但还是慢慢的强迫喝着,看的出很勉强。 “其实还好。”谢梵烟也觉得淡的可以,但并不特别在意,果腹就好,毕竟皇宫,岂能随各自喜好。 “嗯,你只管挑你喜欢的吃,吃的不好了再让你的丫鬟去小厨房自己弄点,别拘着自己就好。”淑妃对谢梵烟笑。 淑妃真的是很容易相处的人,努力营造着自由的气氛,在能力范围内丝毫不愿干涉谢梵烟,谢梵烟点头。这份情领了。 忽然觉得其实相对坐着的两个人,衣着华贵,身份高贵,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处,再让自己随意,终究是将自己拘在了这个宫中被迫与她同进退,可是她自己呢。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忍着将不喜欢的东西一一吃干净。可是却不能决定是不是可以如愿做那个孩子的母亲。 不,这条路是她选择的,谢梵烟原本是怪她狠心。可如今忽然生了怜悯,做出这样的选择,定是违背初衷,初衷。。 自由,自由。这一点点的随意和空间都能让谢梵烟对淑妃心生好感和感激,可见谢梵烟心中也是被拘的紧了,而所谓自由,谁又能真正的得到呢? 柴米油盐。温饱束缚,每日奔波,形体居于天地之间。谁又能挣脱这些羁绊。 既来之则安之吧,谢梵烟自嘲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银箸,“这些确实吃的不惯,我一会儿让雪茹去小厨房弄一些给我吧。” 谢梵烟身后的雪茹立刻点头,虽然谢梵烟并不能看见。 “哦?”淑妃又有了兴趣,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看向刚才点头的雪茹,“这丫头眼生的很,我倒没见过,做的东西阿玉你很喜欢么?” “嗯,这是后面来的。娘娘您没见过。”谢梵烟一语带过,又道:“有空娘娘可以尝尝雪茹的手艺,这丫头干别的都不上心,就是对厨艺痴迷的很,如今并蒂苑的小厨房都是她一个人捣腾呢。” “嗯,下次雪茹去指点指点,总觉得我芳华宫的厨子不太精心,做的东西一般的很。”淑妃点头道。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宫婢,对淑妃行礼禀道:“娘娘,雕栏宫的那两个美人来了,娘娘见不见?” 淑妃原本舒展的眉头又重新蹙起,“她们不是早间才来过么,这么勤是做什么?”说着,用勺子将核桃糊最后一点剩余刮干净,用嘴抿了,接过身后婢女递过来的帕子,一面拭嘴一面道:“让她们进来吧,现在外面候着。” “是。”那宫婢领命很快就走了。 淑妃的几个宫婢看起来十分伶俐,收拾的收拾,替淑妃拿口脂的那口脂,原本擦拭干净恢复素色的嘴唇重新被点了殷红,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才起身,“阿玉若是烦,就在我屋里坐一坐,若是觉得闷,就与我一起出去说说话。” 两个选择谢梵烟都不喜欢,与淑妃并不相熟,如何能单独呆在她的卧房,而若是走出去回偏殿,势必要有一番口舌去介绍,虽然自己不用开口,但也听着累。 罢了,终究是在皇宫做客,岂能不见人的,出去打个招呼,等她们说起话来自己再找机会出去就是,想着便道:“我也吃好了,屋里坐着没什么劲儿,不如出去听听你们说话吧。” “嗯,这样自然好,阿玉你累了随时走就是了。” 不得不说,淑妃还是很体谅人心思的。 谢梵烟笑了,也收拾妥帖跟着淑妃一起出去。 刚出了屋子,绕过屏风,就看到正堂里身姿聘婷的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豆绿的衣衫,一个身着赵粉,见到淑妃,忙都恭谨的行礼。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 声音如黄鹂一般悦耳好听,皇上的女人,谢梵烟不由自主留意了几分,确有姿色,一个目光流转多情,一个目光灵动有神,都不是寻常的。 “本宫说了,私底下姐妹相见不必拘礼,快起来吧。水榭,给二位娘娘看座。”淑妃已经一扫初闻两人名号的不耐和厌恶,反而是和蔼的笑着,拉着谢梵烟先坐下,然后让两个美人也起来坐下。 刚伺候淑妃用口脂的宫婢连忙应了,才做了做搬凳子的样子,两个美人已经诚惶诚恐的自己找地方坐下了,一面带着几分不安对淑妃道:“这哪里需要水榭姑姑帮忙。” “是啊,折煞嫔妾们了。” “无妨,她们应该的。”淑妃笑了笑。“今个儿是怎么了,两位妹妹早晨才来过本宫的芳华宫,怎么日暮了反而又来了。” “这不,嫔妾们听说娘娘家中来人陪娘娘了,特特赶过来道喜,皇上也是真心疼爱娘娘的,替娘娘考虑的当真周到,娘娘一定是高兴坏了吧。” “是啊,我和尹秋姐姐听说了,特地过来想沾沾娘娘喜气,娘娘当真是福泽深厚,这次一定能生出个白胖的皇子来,到时候皇上一定会更加疼惜娘娘。” 淑妃笑的有些意兴阑珊,十指纤纤抚上肚皮,面上有些许温柔的神色,“皇子公主都一样,相信皇上不会计较的,本宫也不会计较,不过还是借妹妹们的吉言了。” 那两个美人闻言又都笑了,“这是自然,娘娘还年轻,后福无尽,先开花后结果那也是好的。” “不过前些日子,德妃娘娘那里不是传来消息,说怀的多半是皇子么?”身着豆绿衣衫的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 淑妃脸上的笑容薄了几分,手继续在肚皮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不过并未开口说话。 “娘娘,尹秋姐姐说的是,德妃如今恃宠而骄,后宫人人敢怒不敢言,娘娘温婉和气,嫔妾们也只敢跟娘娘说,若是两位娘娘只有一个能诞下皇子,那嫔妾们一定希望那是淑妃娘娘您。”那粉色衣衫的美人也语气诚恳的说道。 “妹妹们说的这话本宫可就不爱听了,都是姐妹,平日何须计较许多,何况我与德妃姐姐怀的同是龙嗣,是男是女都是天意,岂能妄自猜测天意的?” “娘娘说的是。”那叫做尹秋的豆绿衣衫美人抬眼看了一眼淑妃,见她没有真的生气,又道:“不过虽说同为姐妹,共同伺候皇上,可是在皇上心中亲疏有别,而姐妹之间亦是亲疏有别,到底这么多人,不能一概而论了,若是人人都如娘娘这般宽和大度就好了。” 淑妃不说话了,那粉色衣衫目光灵动的女子看向谢梵烟,道:“这便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么,京城双姝的名号我可早就听过了,说起来,那年巧女节我也去了,可是不如谢夫人那时候的表现佳。”说着,语气里有浓浓的羡慕之意,可是眼神却并不以为然,那年巧女节前夕自己就知道会被选入后宫,所以刻意掩饰了一身才华,这宫里哪个女子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呢? 那年巧女节,谢梵烟目光有一瞬的恍惚,的确和姐姐出尽了风头,也因此遇见了自以为会是一生良人的付青彤。(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了解 整理了一下思路,新的故事继续咯~ 想到此处,谢梵烟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淡笑:“多少年前的往事了,我都快忘了。” “夫人真是会谦虚。”两个人又是一番恭维,谢梵烟不得不撑起笑容,虚应了几句。 还好淑妃及时解围,“阿玉今日刚到,可是累了?先去歇着吧,记得让脂容她们给你打盆热水,好好泡泡,松缓松缓身子。” “臣妇也是这样想的,那臣妇先告退。”谢梵烟求之不得,起身弯腰,给淑妃和两个美人都打了招呼,便带着脂容等人退下了。 回到偏殿,谢梵烟松了一口气,慢慢熟悉了一遍这个原本陌生的地方,让脂容脂玉烧了水,舒舒服服的泡澡,三个丫头第一次来皇宫,对什么都十分惊奇,叽叽喳喳的一分钟也安静不下来。 “少夫人,您看这偏殿,可要比并蒂苑您的屋子大多啦。” “少夫人,您快来看,这个玉雕好大啊,比老太太屋里的那个玉观音还大呢。” “少夫人,这帘子竟然是雾拢轻纱锻,这缎子可是好贵一匹的,居然一个偏殿的窗户上随便挂着,太奢侈了。” 谢梵烟何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谢梵烟却无心打量这芳华宫内的繁华精致,宫中从来不是良善之地,如今淑妃有孕,只怕也是众矢之的,自己与淑妃同居,岂会不受牵连? 以前自己从来不会考虑这么许多,就算在几天之前自己也不会真的忧心前途,此身如飘零之叶,大不了最后假死逃生。隐于市井,又何必在乎是不是得罪过谁,毕竟自己真正的目标在长公主府。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对走出的每一步都细心忧虑,谢梵烟走近被搁置在床榻前的花盆,抚摸打量,眼里欣慰又悲哀。因为姐姐就要回来了啊。 所以要尽可能好的去生活。尽力不留下任何烂摊子给姐姐,如果可以,还要努力的为姐姐寻找一处庇护。如果姐姐因为舍不得陈瑾瑜,而不愿意假死离开王府的话,那么还要防止长公主府的那两个公主。 “你们都各自收拾自己东西去,然后早早歇息。”谢梵烟对三个丫头吩咐下去。关上了自己屋子的门。 这屋子的确大,谢梵烟绕过了两个屏风。 换下衣裳。按了按胸口,一本被谢梵烟体温焐热的书提醒着谢梵烟那本书的存在,谢梵烟安下心,自从知道这佛经非同寻常是长公主费尽心思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后。这本佛经就被谢梵烟从书架上取下来,贴身携带,或系于腰间。或藏于心口,总之再也不敢让它离开自己半步。 不管这里面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谢梵烟都知道,这是姐姐日后唯一可以提出条件的筹码,可以毁灭性命,也可以挽救性命。 姐姐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如何去做。 自己要做的,就是保证它,不能丢失。 明天,明天……谢梵烟想了想,又重新换上衣服出门,两位美人已经离开,淑妃殿里灯火还着着,一出去,就有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内侍上前,“夫人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跑腿的活直接吩咐下来就好。” 谢梵烟看了他一眼,“我想找魏姑姑,你帮我叫她来一趟。” “魏姑姑?”那小内侍奇怪的重复一遍,然后笑道:“夫人是要找魏嬷嬷吧,您先进去,小的这就去替你传唤魏嬷嬷。” 是了,这里是宫里,魏红玉不是魏红玉,也不是魏姑姑,而是宫里芳华宫的魏嬷嬷。 “恩,是她,你去吧。” 说完谢梵烟从袖口摸出几个碎银子,递给那小内侍,小内侍忙拒绝,“夫人千万别这样,为夫人跑腿儿是娘娘吩咐下来的活儿计,这事情没做好哪里敢拿夫人的赏儿。” 谢梵烟也不勉强,收回了手,道了声谢,那小内侍模样很高兴,飞快的就去了,谢梵烟才转身回殿里。 “少夫人,可是换了个地儿,睡得不踏实?”脂容看到谢梵烟,问了一句。 谢梵烟抿唇笑了笑,“是啊,总是有些不踏实,这宫里的许多事情还不明白,这不心里不安还是打算将魏嬷嬷叫过来问问。” “的确是应该呢,那婢子和少夫人一起听听魏嬷嬷的话,虽然原本想着就在这芳华宫呆着不出去,可是也不知要住多久,总有个外出的时候,到时候可千万别给少夫人和淑妃娘娘惹了什么岔子。” 其实宫里的规矩,在谢梵烟不在的时候,脂容等人拉着魏红玉已经问了许多,唯恐出了乱子,如今真的进宫了,还感觉像梦里一样,只觉得宫外听得不够用,还想再听魏红玉讲一讲。 魏红玉很快就来了,谢梵烟将脂容和魏红玉一起带到了自己屋子,灯火明晃晃的,魏红玉看向谢梵烟的目光有些拘谨。 “魏嬷嬷,这宫里的事情,我一直未听你说,今日你跟我说说清楚,这后宫各位娘娘的性情,以及我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吧。,”谢梵烟说的很慢,一边看着魏红玉。 魏红玉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连声应“好”。 早在王府的时候,魏红玉就想抽个机会跟谢梵烟好好说说宫里的事情,可是看谢梵烟似乎心不在此,丝毫不因为自己就要进宫而担忧忧虑什么,自从自己给谢梵烟喂了那一碗汤药后,也是自己心中有愧,虽然依然跟紧谢梵烟,却不敢如从前一般随意发表意见,谨言慎行,不敢多言一句。 因此虽然有心讲,可是生怕谢梵烟无心听,甚至怕反被误认为自己是显摆或者立规矩,所以魏红玉也一直未曾提过此事。 如今谢梵烟提起来,正好。 于是整整大半个晚上,魏红玉详详细细的给谢梵烟和脂容讲了整个后宫的大概情况,皇上性子随和宽宏。与皇后萧氏感情甚笃,帝后出一皇子,也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儿子,所以皇后在后宫中有不可动摇的威严位置,但仅仅是在众妃之中,毕竟宫外还有一个长公主,宫里还有个太后。 而四妃之中唯德妃和淑妃风头最盛。平时皇上的宠爱就多一些。加上都有身孕,身份自然更加水涨船高,太后最期盼皇上能够开枝散叶。盼望孙子的心情很急迫,曾暗示过两个妃子谁诞下皇子,就将皇后之下四妃之上的贵妃之位给谁,所以自从前些日子有太医诊脉诊出德妃娘娘肚子里怀的极有可能是男胎之后。宫里德妃的人气明显就热络起来,都往德妃的长秋宫跑的十分勤快。 除了德妃淑妃。四妃之一的贤妃胡氏的地位也十分牢固,是因为得了太后的青眼,而之所以能得太后的青眼,与胡氏诞下的蕊珠公主脱不了干系。可以说蕊珠公主是太后在这后宫里最疼爱的孙女。 魏红玉细细的讲了一晚上,谢梵烟听得很认真,脂容也是频频点头。都是聪慧的人,知道这后宫复杂的脉络关系着一宫的欣荣衰颓。 最后脂容不由得问道。“按说四妃都是一宫之主,除了淑妃娘娘外每个宫里都住了两个三个不等的等级低的娘娘,为何淑妃娘娘的芳华宫如此大,却是淑妃娘娘单独住的?” 魏红玉听了这问话沉默了一下,比起之前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的沉默显得突兀又隐晦。 脂容连忙捂嘴:“可是我问错了?” 魏红玉摇头,目光越过脂容投向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这偏殿那叫做雾笼轻纱缎子织就的帘子,显得如梦如幻,模糊了人脸。 魏红玉的眼神有些飘渺,又有些忌惮。 “我今日告诉你们,你们千万莫要再说出去。”谈了一晚上,几个人关系又似亲密了许多,魏红玉在谢梵烟的要求下重新用了比较亲切的“你我”。 “这宫里,死过人,死的还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听说是被人害死,死状极惨,先帝知道后肝肠寸断,一度关闭了这座宫殿,可是当今圣上即位,又重新开放了这芳华宫,也是因缘巧合,就让淑妃娘娘住了进来。” “啊?这宫里这么大,嬷嬷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不少空置的宫殿么,因为当今圣上比起先皇后宫紧缩不少,可是为什么要将死过人的宫殿重新开放,还让咱们淑妃娘娘住进来?”脂容一听有这故事,心里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嚷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这宫是淑妃娘娘一进来就安排下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旨意,当初我们进来也不知道这么多,看这宫里修的又精致又宽敞,还十分喜欢,也是后来从皇后口里听来的这缘故,应该是娘娘背地里被人算计了,却不知道是谁。” “后来倒是皇上与娘娘说过几次换位置,可是如今离皇上最近又地段极好的宫殿就是这芳华宫了,娘娘不是忌讳的人,住惯了也就拒绝了皇上的好意,除了那传闻有些不好之外,这还真是不错的地方,这些年来也没新的人住进来,我们也省的清净。” 这番话说的很奇怪,魏嬷嬷可能也觉得无法说服谢梵烟,有些抱歉的笑了,“我真的也就知道这么多,这件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不好的,倒是慢慢让人忘记了。” 是很不对。 有权力决定淑妃宫殿的人寥寥无几,谁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用意又是何在? 既然淑妃住进宫里这么久,没什么事情发生,宠眷优渥,为什么没有别的妃子住进来,这里地段又好,关键是离皇上的正德殿近,宫里这么多人,德妃声望最高,贤妃胡氏有太后撑腰,还有不少小小得势的妃子,难道都对这个芳华宫无动于衷?任凭淑妃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逍遥自在? 不过,这到底不关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今日有劳魏嬷嬷,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我也累了。”谢梵烟沉思着,对魏红玉道。 “好,是我考虑不周,夫人该歇息了,有什么需要,或者宫里有谁伺候的不尽心,夫人尽管找娘娘,或者来找我,一定会尽量让夫人住的安心。”魏红玉说着起身。 “好。” 谢梵烟让脂容送魏红玉出了殿门,自己卸下簪饰,带着满腹的心事躺在床上,时而看看被自己搁在千工拔步床浅廊上的花盆,时而想着今日魏红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慢慢在心里过了一遍后宫这些女人们的位分等级和声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梵烟醒的很早,天都没亮,谢梵烟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自己在屋子里用冷水洗漱,然后随意将头发挽了发髻,接着用剩余的水细心浇灌浅廊的花,最后呆在窗边,吹着风,一点一点的看着天边慢慢亮起。 只是自己并不是这个殿里第一个醒来的人,谢梵烟推开窗户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人睁着尚且惺忪的睡眼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目光触及谢梵烟的目光,都猛然一缩,低头打了招呼,然后急急忙忙的又去忙碌。 忽然自问,若是自己易地而处,成了这宫里最卑微的女婢,这样的苦日子能耐多久? 然后谢梵烟才带着几分庆幸,忽然感慨,不要再抱怨自己苦,总有人过得比你苦。 不要以为自己所受的苦就是最苦。 这世界最苦的不是环境,是心态。 用过早膳,淑妃对谢梵烟道:“阿玉,别的地方咱们不用去,可是你刚来,太后和皇后娘娘总是要见的,昨个儿早晨我就去太后那边看过了,她说过几日召见你,那今日你先随我去给皇后请安吧。” 谢梵烟愣了愣,“是不是已经过了给皇后请安的点了?”她记得昨日魏红玉说了,给皇后娘娘请安要未用早膳就得去,然后坐一坐再回来用膳。 淑妃笑了,“我如今有了身孕,特许我每日不去早早请安,所以和你用了早膳,约摸着这时候未央宫的人也该散了,咱们才好去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后 谢梵烟垂头应下,想起了昨日魏红玉的话,皇后娘娘素来宽宏大度,又对淑妃颇为体恤照顾,所以淑妃也与皇后娘娘格外亲厚。 看谢梵烟沉默,淑妃以为谢梵烟是不喜后宫这些不得不的应付或者担心太后皇后的为难,忙劝慰道:“阿玉莫要担心,太后是个慈善的人,皇后也十分温柔大度,都不会为难你,我们稍稍坐一坐就回来,毕竟你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她们到底是后宫掌权的人,礼节上我们不能怠慢了。” 提到这个肚子的事情,谢梵烟心里微微刺了了一下,有些梗的慌,但还是挽起笑容,“我明白的,淑妃姐姐,我并不担心这些,也不觉得烦恼,娘娘不要为我太忧虑了。” “那就好,早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淑妃轻松的笑了,“其实后宫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话,你都认识认识,看一看听一听,也挺有意思的。”说着有意思,表情却有些黯然,“到底都是要处一辈子的人,我冷眼瞧着她们闹着斗着,有时候真的没意思,但其实谁不过最后都是想要活着罢了。” 有意思,又没意思。 表面看这句话矛盾的很,但谢梵烟竟然意外的听懂了,听懂,却只能沉默,后宫之事岂容自己置喙,但对淑妃那一丝恶感却奇迹般的消退了。 虽然她做的事情依然很不能够让谢梵烟接受,她理解淑妃的苦,却并不认为这份苦足以使她做出抛弃自己亲身骨肉,混乱皇室血统,牵连一家老小的事情。可是这件事自己答应了,出于私心答应了,并非被逼迫,只是禁不住老夫人开出利益条件的诱惑。 既然答应了,又何必恨着,既然答应了,又何必对同样一个出于私心做出这样事的淑妃耿耿于怀。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们同是可怜人。也同有可恨之处。 就算做不到抱团取暖。相互舔舐对方的伤口,起码也该相互谅解,不要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困扰吧。 谢梵烟的心境一下子打开。豁然开朗。 何况与淑妃交好,也对姐姐日后有利。 想着,谢梵烟主动拉起了淑妃的手,“长姐。你好像对我说过,我可以叫你长姐?” 淑妃愣了一瞬。自己这个弟妹一向不是待自己规矩有礼又颇为生分么,让淑妃一度都对谢梵烟不放心,生怕她是迫于祖母压力不得不应承下这事,对这事不肯尽心。但只是愣了一瞬。然后淑妃就十分欣喜的反握住谢梵烟的手,“我早就说过,你与瑾瑜一般。叫我长姐就好。” “我知道长姐在后宫的辛苦,你放心。我能做的,我能帮的,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不会反悔,更不会连累长姐,连累王府一家上下!”谢梵烟凑近了淑妃,闻着淑妃衣领处淡淡的熏香,低声又坚定道。 “你明白我就好,我的好妹妹!我一直担心你想不明白。”淑妃很快接受了谢梵烟这番话,眼圈竟是红了,“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妹妹你,对不起王府,可是,可是,你跟我待一段时间就明白了,姐姐真的是没有别的余地了,若是让德妃她得逞,那这宫中就没有姐姐的位置了,更遑论姐姐肚子里这块肉!” 这不过是夸大之词吧,顶多位份不能再进一步,到底是四妃之一,怎么就会没了容身之处。 谢梵烟并不信,可是眼里却写的相信,眼睛坦荡的对上淑妃的眼,“长姐放心!妹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两个女人两双手交握,双目相对而笑。 未央宫,从表面看威严大气,宫仆比芳华宫的多出一倍,洒扫的人皆举止有度,无交头接耳,整齐有序。 淑妃和谢梵烟下了肩辇,淑妃拉着谢梵烟的手,昂首走过站立在一旁的内侍宫女,径直往未央宫走去,未央宫很大,却十分安静,安静的气氛让谢梵烟不觉有些紧张,淑妃好像感觉到了,对谢梵烟鼓励的笑了笑,然后低声道:“我刚来这的时候,也是十分紧张忐忑,就是被这安静的气氛搞得,走路都觉得不自在,后来才慢慢好了,你就当她们都是萝卜白菜。” 谢梵烟不由得笑了,心里紧张果然去了大半,“我知道了,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多人盯着。” 两个人说着话,脚步已经穿越了大殿,皇后那边得到通报,派出一个衣衫气质都不俗的宫婢出来迎接,含笑带两个人进去。 “有劳秋水姑姑了。”刚进殿,淑妃笑对那宫婢道。 那宫婢对淑妃也很亲切,看了一眼谢梵烟,“这位就是与娘娘您素来亲厚的弟妹,长康王府的谢夫人?” “正是。” “那可恭喜娘娘了,这下可以安心养胎,为皇上为大昭诞下龙子了。” “借秋水姑姑的吉言,但愿如此。”淑妃抿唇。 皇后刚用过膳,淑妃和谢梵烟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拿帕子拭手,每一根指头都擦拭的十分认真,身穿镂空织绣牡丹和金凤的青色锦衣,发髻简单,并未有谢梵烟想象的繁琐装饰,肤色白净花佃细碎简单,也没有谢梵烟想象的富贵圆润,倒是个身材瘦削的人,五官精致,面色微冷,一望而去只觉得美丽端庄,娴静淑雅。 只是看了一眼,谢梵烟立刻低下头去,跟着淑妃一起道:“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你们俩都金贵着呢,当心身子。”声音出奇的温柔,好听。 “谢皇后。” 谢梵烟跟淑妃一起起身,“你们可用过膳,要一起用一些么?” 淑妃忙道:“不必了,臣妾与弟妹是用过膳才来的。” 说着,淑妃与谢梵烟在一旁坐下,皇后见两个人都用过膳,便对身边的宫婢们使了眼色,一个宫婢便带着四个更远的丫鬟们上前,悄无声息的将皇后面前桌上的东西撤下了。 “谢夫人,许久不见。”等东西都清理完,皇后才开口说话。 谢梵烟一下子有些懵,姐姐与这皇后竟然是旧识! “这两年的宫宴倒是没见你,记得之前好几年慧世子都带着你入宫参加宫宴,人总说你失宠,传的沸沸扬扬,本宫也听说了,后来没想到你竟有了身孕,打破了谣言,可见有些东西真真假假,被传的夸张,可是时间久了,假的总会不攻自破。” 皇后说的颇为感慨,声音出奇的好听,软绵绵的,落在心里十分受用。 谢梵烟清楚了前缘,便道:“难为皇后娘娘还记得臣妇。让臣妇惶恐。” “本宫这些年在宫里,统共也就见过这么些人,想忘掉都难,更何况淑妃常常和本宫提起你,提了多了,倒总想着见见你。”皇后话语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且抬头,与我平常相处就好,本宫不怕谁的目光冲撞了本宫,何况这不过是寻常相处,莫要拘束了。” “是。”谢梵烟简短的答道,慢慢抬起头,直视向皇后,正好看到皇后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的看着自己。 面色依然觉得清冷,可是目光暖融融的。 旁边淑妃笑着:“皇后娘娘您别总绷着个脸,吓到阿玉了,她不知道您面冷,还以为您端着架子呢。” 皇后闻言笑了笑,一笑只觉得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冰山在春光下融化一般的温暖,真美,谢梵烟看的怔了,其实认真论起来,皇后的相貌与淑妃各有千秋不分上下,可是皇后这一笑,却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动容。 不是常常含笑眉目含情的淑妃能比得上的。 “本宫都忘了,向来就这毛病,面上惯无表情的,淑妃你知道本宫。” “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是这个后宫里最和善的人了。”淑妃对谢梵烟偏头,语气亲昵眼神闪烁着几分快活和欢喜,看得出是出自真心。 “你们两个就可以安心作伴,在你的芳华宫好好待产了,到时候生出个白胖的小子,你们两个无论是在宫里还是王府,可都有享不尽的福气了,有什么照顾的不够周到的,淑妃也别来找本宫,亲自去将那些个底下人好好训一顿,让他们有了上次不敢下次,才知道厉害。” “娘娘放心,现在没有哪个底下人对妹妹不敬,伺候的十分周到,也是上次娘娘亲自下话的缘故,他们就算敢懈怠妹妹,难道还会怠慢皇后姐姐您不成?” “你这丫头。”皇后萧氏又笑了,不过只是抿抿唇,还未展开就褪下,“这嘴巴就爱说道,本宫是为你好,你倒是还来编排本宫。” “妹妹哪里敢。” 谢梵烟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热闹,心里的紧张感慢慢消散了,对这位皇后有了几分好感,起码这不是个会端着架子让人觉得压抑的人。 “对了,前些日子听说德妃娘娘诊出来是小皇子呢,你呢,何时也找那御医看看,看看能不能看出男女,安安心。” 淑妃目光一闪,道:“臣妾就不必了,这生儿生女的,都是天定的命,早早知道天命了不好,何况只要是为了皇上生的,无论男女,一定都是富贵的,可都是天家的子女,只盼到时候皇后娘娘您千万别偏心那小皇子,冷落妹妹的小公主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德妃 “你这做娘亲的倒是心宽,罢了,算本宫多事了,好意提醒你,倒被你一番打趣,反倒成本宫的不是了。”皇后懒懒的抚了抚额头,虽然只是小小动作,可是看着却是说不出的风流慵懒,谢梵烟心里暗暗赞叹,又微微羡慕。 女人,当如此吧。 “妹妹怎么会不明白皇后对妹妹的体恤,只是这种事,臣妾不心宽,又能如何,德妃她先前对我逼迫,臣妾的辛苦,自是不好告知别人,但是皇后娘娘您总是知晓的,现如今,她先诞下皇子,妹妹这一胎,只能搏一搏,搏圣上对臣妾的体恤,看能不能将册封贵妃的事情先放一放,若是不能,那日后在德妃下仰仗她鼻息,自是难全,只能望姐姐怜悯,护妹妹一个周全了。”淑妃说着红了眼眶。 皇后听了也叹息一声,“德妃她一贯盛气凌人,连本宫的面子有时都要驳回一二,更遑论对妹妹了,不过你放心就是,有本宫在一日,就有你淑妃一日,定会尽力护你就是。” 淑妃看皇后虽然说的郑重,可还是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心里微凉,德妃的手段,皇后自然不清楚,怕是还以为自己耸人听闻,万一真出了事,谁能护得了自己呢。 只有自己能护自己罢了。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肯庇护了。” 淑妃敛袖,郑重道谢。 又叙了几句家常,淑妃便带谢梵烟离开了未央宫,日头已升起大半,淑妃有意无意的已经用手微微护着肚子,谢梵烟细心瞧见。也慢慢留意这个动作,到底真孕和假孕有不同,不必刻意,母亲的天性已然体现,谢梵烟心里叹息,姐姐如今孤身一人,何日当真能有了身孕……自己是体会过那样的欢喜的。愿姐姐也能体会一回。 但不要如自己。欢喜多大,最后就回赠自身多少痛苦。 上了肩辇,与淑妃并行。淑妃一面笑着对谢梵烟介绍着宫里的大概布局,大到路过的宫殿,小到花草石木,遇见欢喜的。总要与谢梵烟说几句。 谢梵烟留心听着,用心记下。 两个人说着倒也高兴。谁知肩辇却骤然停下了,淑妃身子略一趔趄,柳眉微蹙,正待要说话。淑妃身边的魏红玉此时开口道:“娘娘,前面好像是德妃。” 德妃?谢梵烟心里微微吃了一惊,不由得凝眉看去。远处的确走来一个肩辇,此时已经越走越近。只见肩辇上一人盘腿坐着,绛紫衣衫,绛紫的肩辇,远望去倒是颇为丰腴富贵,只是尚且瞧不见容貌。 淑妃也望见了,带着几分踌躇,叹息道:“罢了,还是避开吧,如今见她只会落得一肚子的气,还能如何?” 肩辇便急急的重新起步,错开了方才的方向,转弯往另一条小径去了,却并未走多久,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女声,“淑妃且慢。” 肩辇又停了停,淑妃收起原本的笑容,面容冷了几分,索性扶着魏红玉下了肩辇,谢梵烟见到,也跟着下去,与淑妃站在一起。 前面那绛紫的肩辇停下,绛紫衣衫的女人睥睨着淑妃,淑妃敛袖,“德妃娘娘还未回宫,倒是巧。” 谢梵烟与魏红玉等人一起对德妃行礼,只在行礼的瞬间匆忙瞟了一眼德妃,妆容精致色彩明艳,眼角带着几分狠戾,嘴唇极薄,身子微胖却带着几分妖娆,倒是富贵端庄之态。 德妃却看也没看对她屈膝行礼的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淑妃,“可不是巧,只是不知为何,本宫成吃人的老虎不成,妹妹见到本宫,竟似要退避三舍么?” “娘娘说笑了,本宫不过是看那边景色更好,想要去赏赏景罢了,倒是让娘娘误会。”淑妃漠然的笑了笑,“现在倒觉得走走更好,娘娘日子快近了,也该多走走。养尊处优久了,听说那一日有的苦吃。” “哦,竟不知妹妹这样关心本宫,人常说你我不和,倒是句诳语了。”德妃也笑,这才下了肩辇,踱步到谢梵烟身边,高高在上的打量着谢梵烟,“这便是,你的那位弟妹?” 谢梵烟只觉得一团紫色的阴影向自己靠拢,有心躲避,却偏偏无处可避,只能低下头,任由几道目光将自己浑身上下的穿透。 “正是,本宫刚带她见过皇后娘娘,打算回宫,怎么,德妃娘娘也对我这个弟妹感兴趣?还是担心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想要代为讲习后宫规矩?” “本宫倒是想,只可惜,本宫如今没有这功夫,御医诊脉说是皇子,本宫也越发觉得是了,总在本宫肚子里踢打不停,不肯给本宫安歇的机会,哪还有空顾得旁人?”德妃轻笑着扶着已经颇有些高的肚子,对淑妃道,微微昂着头,有些趾高气扬,眼里闪着光芒。 “德妃娘娘盼子心切,本宫也能理解,虽然也听说御医诊千金脉观男女,误诊有半,但是相信德妃娘娘您定不在这半数之中,本宫就等着听德妃您的好消息了。”淑妃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执起谢梵烟的手,“阿玉,我们去那边赏景,你快给德妃娘娘行个礼告辞。” 谢梵烟颔首,行了礼,德妃懒懒的点了点头,淑妃带着谢梵烟转身而去,却忽然听到一声被掌掴的声音,然后有人厉声道:“好大胆的奴婢!竟然藐视娘娘!” 谢梵烟感觉到淑妃的手猛然用力,握住自己,然后又忽然放开,两个人都转身过去,却见魏红玉已经伏身在地。 德妃身边的一个颇为干练衣着簇新整齐的宫婢,又开口道:“你可知你方才转身差些踩到德妃娘娘。” 怎么可能,谢梵烟觉得不可思议,魏姑姑离德妃还那么远,况且德妃身前还站着几个人呢! 谢梵烟不由得想开口,淑妃却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道:“是本宫身边嬷嬷的不是,她冲撞了德妃娘娘,本宫替她赔罪。” 明明不是,为何不论理,就这么的认下了?谢梵烟有些着急,却见在宫外颇为肆意开朗的魏红玉,竟沉默的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是婢子不是。婢子有罪。”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德妃笑了笑,走过了魏红玉。“听说你这位魏嬷嬷出宫了一段时间,难怪本宫好久没见,不过既然回宫了,千万别落下了规矩。本宫大气,不予计较。万一冲撞了其他贵人,可就不是本宫这么好说话的了。”说完,被左右服侍的人扶上了肩辇,噙着笑意离去。 魏红玉这才被淑妃扶起来。淑妃摸向魏红玉的脸,“又让你受苦了。” “刚才魏嬷嬷离那德妃明明还有不远的距离,怎么会踩到德妃。我们分明都看得清楚,有理有据。长姐为何不回护魏嬷嬷。”谢梵烟忍不住,带了几分责怪更多是诧异的说道。 淑妃眼眶红了一下,立刻,又将面孔冷下,“这是宫中,是我大昭帝国权力中心的后院,讲的是尊卑礼矩,讲的从来不是你的理据!她说魏嬷嬷错了,魏嬷嬷就是错了,争辩,只会自取其辱!” 淑妃从未这样大声呵斥过谢梵烟,谢梵烟一时怔住,转而才道,“长姐与德妃位份相当,为何长姐在德妃面前都不能辩上一辩?” “我与她位份一般又如何,被她拿住错处的是魏嬷嬷,她纵然与我不得不客气着,可是魏嬷嬷,全凭她的心意处置罢了。她原本就是四妃之一,加上被传的沸沸扬扬,说怀有万众瞩目的皇子,在宫里处置一个宫婢,原本就是小事,若不伏低做小的认了,她再施惩罚,我也是不能出手的,就算闹到皇上那里,也只会让魏嬷嬷吃更大的亏。” “她这般恃强凌弱,难道就不怕长姐你效仿么,她伤了魏嬷嬷,她身边难道就没有亲近之人,长姐是不是也可以这样随意挑个错处惩处德妃身边亲近的人?如此一来,她难道还会再这般行事么?” 淑妃笑了,笑的有些黯然,“你这般的心性,与我刚入宫时候一致,据理力争,却争不过,争不过便想着下次睚眦必报,结果呢,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赢过她,这宫里谁手下的人都能动,唯独她手下的不能,你可知为何?” 谢梵烟摇头。 “她有个得力的哥哥,这个哥哥,原本只是平常的侍卫,默默无闻,可在很多年前,路过一家着火的府邸,便冲进去救下一个人,那着火的府邸就是当今圣上曾居住的王府,救下的人恰恰就是当今圣上,由此皇上对她哥哥十分感念看重,他们母家势力衰弱,长公主不屑干涉,任由皇上感念,才有了她哥哥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才有了当今的德妃。” “她身边的嬷嬷丫鬟,都不是寻常人,身边教习礼仪管理丫鬟们的嬷嬷是皇上亲自下令拨的以前伺候过先皇的姑姑,而伺候的丫鬟是太后手下旗嬷嬷亲自调教出来的丫鬟们,而魏嬷嬷,刚进宫时候为了我惹下不少祸事,人皆以为魏嬷嬷不懂礼数,所以错的只能是我们,而不可能是她德妃。” “若是挑她丫鬟的错处,就是挑先皇和太后底下人的错处,甚至挑皇上的错处!你说,我如何敢这样做?那样也只会让魏嬷嬷吃更大的亏,受更多的苦,在宫里这么多年,我总算能看的透彻些了。” 竟是这样。 谢梵烟终究无言。 两个人便这样慢慢走回了芳华宫,在宫外颇为活泼骄傲的魏红玉一路垂着头,被掌掴的脸上红印未消散,魏红玉仿若未觉,依然是老成持重的模样。谢梵烟看在眼里,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到宫门门口,谢梵烟才开口:“长姐在这里度日,当真是辛苦了。” 淑妃闻言笑了,“你看到的辛苦,岂能算得上辛苦,这看不到的,才是真正的辛苦。” 谢梵烟心中一凛,再不多话。 直到回到了偏殿,忽然忆起魏红玉前一晚讲了宫中大多事情,却唯独没有讲自己,她生性洒脱之人,何以到了这宫中,又是何以一步步的成了今日这般忍辱却不敢回嘴,稳重的魏嬷嬷的。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故事,怎么说的尽。 今日见到那雍贵喜欢高高在上睥着人瞧的德妃,难道就没有过天真烂漫的女儿情态么? “夫人回来了。”脂容几个丫头欣喜的围上了。 “夫人,今日可是见过皇后了?” “少夫人,皇后娘娘长的什么样子啊?” 谢梵烟甩掉那些不愉快的念头撑起笑容,慢慢跟几个丫头说笑起来。 罢了,别人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宫里人难,不敢行差就错,也未必便是外面的人,就一定比宫里人逍遥自在啊。 一面说着,一面想着,谢梵烟放下心事,转而去看向那楼瓷花,走之前浇过水了,这些日子一直黑漆漆的,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粒种子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坦诚 “少夫人怎么对这盆花这么上心,婢子今日对着它发了一上午的呆,也没研究出什么特别来。” 谢梵烟原本还在对脂容几个丫头讲未央宫的事情,后来忽然对着这盆花沉默下去,脂玉不由的开口问道。 “若是你知道了这花的妙处,那你岂不是成少夫人了?”雪茹在一旁笑道,“婢子只知道,少夫人说好的,一定有它的妙处,比如这花,等开花的时候一定比寻常的花都好看!” “你呀。”脂容不由得笑了,点了点雪茹的额头,“难怪少夫人这样喜欢你,瞧你这小嘴,让少夫人不喜欢都不行。” “婢子这可不是捡少夫人喜欢的讲。姐姐们都知道我的,我啊,说的都是再实在不过的话了。”雪茹一面躲着脂容的手指,一面偏头道。 看几个丫头热闹成一团,谢梵烟放下手里的花,“每日不要忘记给它浇水……还有,” “还有千万不能搁在日头下晒,要避开阳光在阴凉地方,跟人的习性一样,喜欢舒舒服服的环境。这些少夫人都说了好多遍了,婢子们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可惜婢子笨拙不会写字,否则都能默下来了。”脂玉闻言笑着打断谢梵烟。 谢梵烟不由莞尔,不依的去呵脂玉的痒,“好啊你大胆脂玉,竟敢打断少夫人我的话,还敢嫌本夫人啰嗦,可是越发没了规矩?” “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婢子不敢了。”脂玉被谢梵烟呵痒呵的浑身没了力气,忙告饶不停。 “少夫人还没讲完呢,刚才说遇到了德妃。德妃娘娘长什么样呢,魏嬷嬷可是说了她怀了皇子,可金贵着呢。”脂容看谢梵烟被打断,有些好奇,发问道。 谢梵烟放下手里的花盆,想起德妃,想起方才魏红玉挨得那些巴掌。心里有些发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怎么,德妃难道为难少夫人了?”脂玉察言观色,见谢梵烟表情如此。生怕谢梵烟是吃了亏回来,忙道。 “倒不是为难的我。”谢梵烟勉强笑了笑,“为难的是魏嬷嬷。”说着,便将遇见德妃的事情大略与三个丫头说了。听得三个丫头目瞪口呆,义愤填膺。 “这皇宫内是天子的后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目张胆的冤枉人,咱们淑妃娘娘也是有身孕的,两个娘娘位分相当。怎么德妃就敢这样欺负人?” “就是因为在皇宫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吧。”谢梵烟望着花盆发呆,眼神有些怅然。虽然与魏嬷嬷情分并未多深,可是看到她那般情境。心里还有些戚戚焉。 但随即又看向脂容脂玉和雪茹,“这宫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可要记住了,最好就在这芳华宫里呆着,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一定要出去也要时时刻刻把规矩礼节在心里反复默多遍,切不可冲撞了贵人,更不要授人以柄自取其辱,都记清了。” “是。”几个丫头看谢梵烟说的认真,又想起魏嬷嬷今日遭遇,忙郑重点头,“婢子们记住了,不会给少夫人丢脸。” “给不给我丢脸倒真的不是重要的事,我是怕你们受了委屈遭人侮辱,我想如今这宫里盯着芳华宫的眼睛可不少,就是因为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但愿我们不要受其牵累才是。” “不会吧,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可是皇上的孩子,别人就算羡慕又能如何,难道还敢打什么歪主意?更不该会牵连到我们才是啊。”脂玉闻言,面色有几分讶异看向谢梵烟。 谢梵烟苦苦一笑,“但愿吧,但愿我们能相安无事,便在此殿中安然呆几个月就是了。” “相比起这个,婢子更担心的是少夫人您的肚子,若真的呆的长了,可怎么瞒得过。”说起这个,雪茹一脸忧心忡忡。 “这个无妨,我早有法子,你们安心就是,到时候我会都告诉你们的。”谢梵烟看着几个丫头同时点头带着几分焦急的眼神,宽言安抚道。 几个人正说呢,殿门忽然被推开,外面一个小内侍的声音传来,“谢夫人,淑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谢梵烟起身,“知道了,我就去。” “淑妃娘娘还说了,把谢夫人您亲近的丫头一并带过去玩耍,总之莫要拘束了。” “好,我知道了。” “这淑妃娘娘倒是亲切的很,待夫人也好。”脂容在一旁轻声道。 谢梵烟看了脂容一眼,“以前淑妃娘娘在宫中时候,可有曾提过问过我半句?” 脂容愣了愣,随即摇头,“不曾。” “我们曾困顿于并蒂苑,我险些丧命,我在府中名声扫地,淑妃可有问过我一句?” “没有。”脂玉也摇头。 “所以她今日待我好,并非是因为我。” “这个婢子明白,淑妃娘娘今日对少夫人另眼相看,是因为她以为少夫人肚子里有咱们王府的后嗣呢。”雪茹快言快语。 “嗯,或许是这个原因,也未必全是,但你们记住,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待你们好,有句话说得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话有些偏激,但很有道理,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一定另有目的。”谢梵烟看几个丫头似懂非懂的神情,微微叹息,“你们作为丫鬟,的确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可是就是少了几分见识,不曾真正见过世间险恶,所以有时候难免天真,日后一定要多学会几分世故,勘破几分人情,那么就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合格丫鬟了。”那样也许就能更好的伺候姐姐。 脂容几人点头,又有些懵懂,“那淑妃娘娘待少夫人好是为了什么?难道对少夫人有所图谋?” 谢梵烟笑了,笑意有些凉,“这话被你说对了。她还真的对我有所图谋,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我们不知道……”脂容重复了一遍,马上抬头,有些急切和惶恐:“少夫人知道么?” “我啊,我自然知道,只是还不到告诉你们的时候。”谢梵烟冲她们笑笑,“好了。咱们快去吧。莫要让淑妃娘娘等着急,她虽然对我们以礼相待,十分客气。但我们却不好因此就懈怠了。” 几个丫鬟都被谢梵烟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说的迷迷糊糊,闻言忙拥着谢梵烟出了偏殿。 在谢梵烟伸腿踏出偏殿的那一刻,心里忽然悠悠的叹息一声。 莫名其妙的叹息,一下子惆怅了谢梵烟的心。 是姐姐么? 自从那日姐姐与自己梦中相见后。这具身体里许久没有感受到姐姐残魂的意识。 这声叹息是第一次。 谢梵烟不由得蹙眉,手抚上胸口。心脏跳跃的地方。 “姐姐,觉得我不该如此么?” “不该将身边的人都拖入人情世故的泥潭中,姐姐想让她们永远清澈。” “可是,这样不行的。姐姐,我就是被你保护的太好,所以才不能平等的与你站在一起。与你共同分担。” “我多么想日后,等姐姐你醒来。能有与你站在一起,共同分担的人啊。” 进了芳华宫主殿,谢梵烟被引到淑妃所在的内室,桌上是被打开的药箱,淑妃正在仔细的给魏红玉脸上擦涂药膏。 “长姐。”谢梵烟进去给淑妃行礼。 “阿玉来了?”淑妃笑,“快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在为魏嬷嬷上药,方才我的侍女莲儿蓬儿她们在打牌玩,让你这几个丫头也去玩吧,人的情分总是要相处来的,你们不能随意走动,在那偏殿里想来也是无聊,倒不如来与姐姐说说话,姐姐虽然想让你们自在些,可是又不愿让你我隔阂生疏,莫要怨我多事。” “长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刚才的确正无聊,与几个丫头讲今日去见皇后的事情呢,我这几个丫头都没什么见识,比不得姐姐身边的人。” “瞧你说的,我看你身边的人都伶俐的很,我也听魏嬷嬷说了,她们都很能干,无怪乎妹妹今日都一并带了来。” “我怀着身孕,伺候的人是多了些,姐姐千万莫要怪罪。”谢梵烟随意坐下,此时抚着肚子眉眼弯弯,带着笑意。 “怎么会怪罪,这可极有可能是王府未来的小世子呢。”淑妃有意无意的看向脂容等几个丫鬟的脸,见她们目光都不由得飘向谢梵烟的肚子,眼里写满担忧和焦虑,心内微微点头,“既然如此,莲儿,蓬儿,快带脂容她们下去玩,可不许欺负他人,你们耍起来我是知道的,就是爱耍赖。” “是,遵命!婢子们再耍赖也只敢在这殿内耍赖,岂好意思将这脸面丢到外面,那岂不是打娘娘您的脸么,婢子们可不敢。”一个伶牙俐齿的蓝衣小丫鬟说着,上前拉住脂容和雪茹的手,“几位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脂容看向谢梵烟,谢梵烟对三人的方向点头,“去吧,玩的开心些,这也是娘娘一片好意,休要辜负了。” “是。” 几个人答应了,便被领了出去。 内室的门被关上,只有谢梵烟,淑妃与魏红玉三人在屋内。 淑妃也上好了药,长长的珐琅镶金丝护甲抚过魏红玉微微肿起的面颊,眼里闪过痛惜,“这次又连累了嬷嬷。” “娘娘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婢子皮厚,禁得住这些。”魏红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谢梵烟也在一旁感慨,“早就听说宫里不容易,却也是今日见识到了才真的这样觉得了。” “傻丫头,你见到的,比起这宫里真正污秽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还是少见识到的好,我知道将你拉入趟入这滩泥水是我的错,可是若是不让你见识见识,你又怎知我的辛苦,阿玉,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此生唯此一胎了,一生的希望全在这肚子里,你莫以为我便是狠毒,却不知我心里难处。” “长姐怎么说起这样的话,长姐最是有福气的人,一生一世子孙绵延无尽,怎么会唯此一胎,说这样丧气的话。长姐这般年轻美貌,又得皇上宠爱,怎么会就这一个孩子呢?”谢梵烟忙道。 淑妃有些凄楚的笑了,摇着头,眼眶有些红,随即又低头,有晶莹的液体滑下,落入衣襟,悄无声息了。 “阿玉你肯如此相帮,我又如何不对你坦诚相待。” 这般一开头,谢梵烟忽然有些恼恨自己多嘴了,此时自己根本不需要淑妃的坦诚相待啊,她坦诚相待,就会告知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可是自己知道了淑妃的秘密,难道淑妃日后会放松对自己的盯梢么? 自己倒罢了,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若是姐姐醒了,舍不得陈瑾瑜……自己是知道姐姐对陈瑾瑜情意的。 那样宫里这位淑妃,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是如今就算想走,也难走了。 只听淑妃的声音缓缓道:“我在宫里地位虽然算是显赫,却曾多次与德妃有过嫌隙,两个人在宫里渐渐不能相容。” “德妃有孕,太后和皇上都十分欢喜,曾诺下德妃若是产下皇子,便立德妃为贵妃。” “这边罢了,那顶多是我败了就是,这是天命,可是德妃仗着有孕,和皇上太后金口一诺,便在宫里处处与我挑不是,那阵子我躲她都躲不及,不知道被太后训斥了多少次,说我莫要骄横冲撞了德妃,在她们眼里,我是王府出身,便该任性妄为,而德妃是小户出身,就是谨小慎微,每每有什么矛盾,她们总是先入为主,在德妃怀了身孕之后更甚。” “我心中不服,曾私下狠狠顶撞了德妃,德妃却直言若是她诞下皇子晋了贵妃位,定容我不得,期间又有不少磕磕碰碰,让我看到了德妃真正的手段,这些便不告诉你了,也是宫中禁忌之事,我也真的急了,便去求祖母,祖母给了我一个方子,助我成功受孕。” “可是,那方子十分灵验,却有一副作用,就是终身只能得一子嗣。”(未完待续。) ps:小年快乐! 第一百五十章 骄女 “我心中不服,曾私下狠狠顶撞了德妃,德妃却直言若是她诞下皇子晋了贵妃位,定容我不得,期间又有不少磕磕碰碰,让我看到了德妃真正的手段,这些便不告诉你了,也是宫中禁忌之事,我也真的急了,便去求祖母,祖母给了我一个方子,助我成功受孕。” “可是,那方子十分灵验,却有一副作用,就是终身只能得一子嗣。” 谢梵烟闻言心一跳,失色道:“会不会只是一般求子的方子,世间怎么有如此邪异的方子?” “寻常求子的方子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副,这么多年却一点用都没有,唯独用了这个方子,立刻便有了身孕,我也希望不是,可是只怕这样灵验的方子,副作用必也会是灵验的,不然这岂不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法子?怎会如此偏僻无人知晓,定是因为它损耗极大,人皆不愿用。” “若是真的,长姐你这一世就这一个孩子,岂不太冒险了些,万一有个好歹……”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任何好歹!我会用生命去守护他!”淑妃立刻打断了谢梵烟的话,不愿听到任何不祥话语,眼神坚定,“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这一世逃脱不出去,只能在这宫城苍老,若是连这点守望都护不住,这一世对我,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既然如此,无论男女都是上天给你的恩赐,你为何要生生策划出这一番骨肉分离的惨剧,你明知道你这一生,有可能就只这一个孩子,却狠心设计,长姐,你要三思啊。”谢梵烟看到淑妃如此神态,心内一动,不由得劝说道。 “不,你不明白。我若是不如此策划,只怕连在这宫里老去的资格都没有,色衰而宠弛,若皇上有一日不再将我放在心上。德妃不会容得下我,更不会容下我的孩儿,太后偏心,对宫中公主唯一上心的就是蕊珠公主了,其余的公主她看着都觉得碍眼。虽然对皇后不怎么喜欢,可是却对皇后的大皇子十分偏爱,重皇子轻公主的倾向已是十分明显,若是诞下皇子,太后必然欢喜,有太后护着我,护着我的孩儿,纵然德妃猖狂,我能身居高位,也能压她一等。若是没这福分,在德妃之下,有太后照应,也该能保得周全,我承认我是为己谋利,不甘居于德妃之下,可是我更多也是在为我以后孩儿打算,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未出世的孩儿。” 说着,淑妃顿了顿。拿过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表情哀切,“若我肚中孩儿,当真是个女孩。只能盼望你能好生将她照顾,每载宫宴带她赴宴一回,我能够看到,已是心满意足,这一世便注定对她不起了。” 谢梵烟摇头,既然淑妃已经决定。那多说无益,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失口多管闲事罢了额,只是惶恐的是她又知道了一个淑妃的秘密。 日后姐姐与淑妃,只怕难以善了。 姐姐但愿能明白自己,愿意假死脱身,若不然身陷泥淖,有长公主虎视眈眈,更有宫里淑妃时时惦记,只怕姐姐日后处境会艰难。 为了以后…… 谢梵烟撑起笑容,主动拉起淑妃的手,“知道长姐心里苦,长姐放心,日后若真到了那一日,你的孩儿我定会视若己出,她虽出身不比在皇家千金公主金枝玉叶,但我定会让她无忧一世富贵,如今王府虽然势落,但皇上重新任用了瑾瑜,无论如何,王府在一日,我全力保她无忧就是。” “多谢阿玉,你肯理解我再好不过,只要莫将我当作狠心的母亲就是,我出生王府,荣辱虽系于皇上一人,但背后根基永远都是王府,只要我能,定会倾尽一切保王府周全。” 两个人正在内室说话,眼里俱都含泪,十分真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了许久,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乏了,淑妃留谢梵烟用了膳,才让谢梵烟回去。 谢梵烟带着脂容脂玉雪茹回了偏殿,淑妃将谢梵烟送了出去。 眼见谢梵烟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偏殿,魏红玉才带着几分忧虑道:“娘娘将这个秘密告诉少夫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这……”魏嬷嬷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刻意慢下脚步,与莲儿蓬儿等几个丫鬟刻意保持了距离,在淑妃耳边道:“就算这次娘娘洪福齐天,一举得男,可若是从此落下病根无法生育的秘密传了出去,只怕对娘娘有弊无利啊。” “你不是早就告诉我阿玉可以去信任么,怎么今日反而如此说话?”淑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魏红玉。 魏红玉忙道:“就算再能信任,也不该轻易去相信,娘娘久居宫里,难道还没学着待人留三分底线的道理么,此时你将底全交给了别人,到底是难以让人放心。” 淑妃笑了,挽着魏红玉的手臂,“红玉,这么久了难道我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吗,我只是想她已经掌握了我最深的秘密和把柄了,只要她想害我,随随便便露出点风声都够我们受的了,所以与其和她共谋这么大一件事还相互提防着惹她讨厌,不如就和她彻底交心,让她明白我待人的诚心,与我也坦诚相待,这样对她对我都有利不是?” 魏红玉闻言苦笑一下,“也是,如今只能信任她了。倒是皇上那边,可有三四日没来看娘娘您了,我听说前日还去德妃那边用了膳,不知为何来我们芳华宫少了。” 主仆二人相携进殿,淑妃悠悠感慨,“谁知道呢,毕竟那是圣上,他的心思我们岂能猜得到,只是皇上平日看的出很期待我这肚里怀的孩子,应当不会真的冷落我们。” “那婢子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皇上这几日都宿在哪里,或者找谁侍寝了。”魏红玉道。 “嗯,也好,记得隐蔽一些,莫要让旁人知道了。” “婢子省得。” ??-- =====☆★======☆★=====花梵烟====☆★======★☆====== --?? 太后的寿康殿今日也十分热闹,因为今日太后最中意的贤妃胡氏带着蕊珠公主看太后。 “慢点吃,慢点吃。些许糕子罢了,没人和你抢。”太后慈爱的看着底下的蕊珠公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只是些糕子,可是皇祖母这边的总是要比母亲宫里的好吃。我总是吃不够。”蕊珠公主吃的很开心,接过母亲胡氏递来的帕子随意抹了抹嘴,说道。 “瞧你说的,糕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哀家可没吃出哪里好吃了。”太后嗔怪的看了蕊珠公主一眼。也拈起一块,小小的尝了一口。 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婢立刻道:“到底还是蕊珠公主来了好,总是能哄着太后娘娘您多用一些。” 太后又笑了,“多吃有什么好处,半点益处都没有的,哀家多吃一些,看你们乐的就跟自己吃了一般。” “铃兰姑姑说的可没错,这不,臣妾特地熬了最是滋补的红参乌鸡汤想给母后尝尝,可是臣妾手笨。做的不好,生怕母后不愿意喝,便特地叫上了蕊珠这丫头,有她在好歹劝母后多喝几口,这可是固本培元补心血增力气的好东西呢。”贤妃胡氏一面说着,一面给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忙从食盒中端出一盅汤来放在案上。 “瞧你这话说的,好喝不好喝都是你的心思,心思是最难得的,硕大的宫里肯为哀家熬汤的人只怕就你一个了。” “这样说臣妾可就坐不住了。这宫里每个姐姐妹妹都有各自能干的地方,尤其熬汤不知道多少人比得过臣妾去,太后这样赞赏,臣妾有愧。”贤妃笑着。将手里剥好的橘子给太后递了过去,“这个橘子我刚尝了,酸甜适中十分可口,母后尝尝。” 太后笑着接过,“这宫里能干的人的确不少,哀家也没说你的手艺就是宫里最好的。哀家只是就事论事,会熬汤的不在话下,可是肯熬汤的人少,这少的里面多半还都是给皇上熬去了,带着几分用心,像你这般纯粹孝心给哀家熬得,实在是没有啊。” 胡氏笑了,不说话,只是伸手探了探那盅汤的温度,然后递给了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婢,“这汤有些冷了,烦劳姑姑再去热一热,总是要等太后喝完本宫才能安心回去的,不然只怕太后就会哄我,夸我夸得好,转头却把本宫的一番心意给辜负了。” 太后又笑了,“这盅汤哀家哪里喝的完,可是你的心意哀家又是不愿辜负的,这可怎么办好呢?”说着,太后佯装思考了一下,随即道:“铃兰铃铛,你们去正德殿看看皇上在做什么,若是不忙的话就请他过来,就说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想儿子了,有他帮哀家喝,这心意一定辜负不掉。” “母后!”贤妃脸不由得红了一下,“母后可真是欺负臣妾,这可是臣妾特特给母后熬得。” “可不是,母亲说了,红参乌鸡是补女人身子最好的东西,父皇喝它做什么?”一旁的蕊珠也昂起头插嘴。 “哈哈哈哈哈。”太后愉悦的笑了,“你小孩子不懂,咱们这宫里什么大补的东西没有,最难得的是人的一片真心啊,你父皇喝了你母妃的汤,就能温暖身心,这才是大补啊。” 蕊珠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看太后和母妃都是兴致高高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自己被勒令禁止出宫,一晃过了这么多个月了,这几个月自己被盯得十分紧,只能努力去做一个乖乖的公主,好放松母妃和太后的戒心。 昨日听母妃与人闲聊的时候说瑾瑜哥哥的正室夫人竟然被接入了宫中养胎,一时之间心绪难平心痒难耐,总是想去看一看,最主要的还是要出宫见瑾瑜哥哥,才是心头要事,今日记下了母妃嘱咐的每一句话,也确实使劲浑身力气将太后逗得乐不可支,可是一会儿父皇就要来了,固然是成全母后的心思,可是自己的事情又如何提起呢? 蕊珠公主越想越是心急,可是偏偏不得不沉稳住心绪,做出言笑晏晏的样子,时不时加几句明快的笑语,彩衣娱亲,就是为了能给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加分。 太后与胡氏说了几句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对身边的铃琅道:“你快去把上次哀家让你收起来的盒子拿过来,哀家说了是给蕊珠留着的珍珠,快快拿出来,若不然哀家记性越来越差,可别忘了这岔子事。” “是。太后若是不说,婢子也差点忘了呢。”铃琅笑着应声,起身去拿,待取过东西,交到太后手里,太后打开盒子,盒子里立刻现出流光溢彩的眼色。 “对,这样粉粉的又圆润光泽的珍珠,正好陪我们家蕊珠 ,蕊珠你可收好了,这是哀家上次看到,特地向和融那丫头给你讨的。” “多谢皇祖母,皇祖母待蕊珠真好。”蕊珠笑着接过盒子,扎进了太后怀里,“可是孙女听说长秋宫的德妃娘娘怀的是个小皇子,太后可喜欢了,会不会日后太后有了小皇子,就不喜欢孙女了?”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竟有些红了。 “傻丫头,怎么会。”太后慈爱的揽过蕊珠,“小皇孙是小皇孙,咱们蕊珠是咱们蕊珠,永远都是哀家心头无法替代的宝贝公主呢。” “真的,那可要拉钩,我可一直记着呢。” “当然是真的,你皇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 贤妃胡氏看着殿里这一对祖孙言笑晏晏欢乐的气氛,心头欣慰又满足的笑了。 幸好,得女如此,聪慧讨喜。 可是,真的能比得上别人宫里的皇子么? 太后总是要入土的,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儿子却不同,可以分封,甚至可以…… 若是自己能再得一个儿子,儿女双全,那便无人可撼动自己地位了。 听说芳华宫的那一位,前阵子一直在请御医开助孕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有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坦言 “真的,那可要拉钩,孙女可会一直记着呢。若是皇祖母您偏心,孙女就生气!” “蕊珠,怎么和你皇祖母说话的,别因为你皇祖母偏疼你就没了规矩。”贤妃不由得出声训斥。 “小孩子嘛,应该惯着点,这可是咱们的小公主。”太后忙制止贤妃,又笑着对蕊珠道:“当然是真的,你皇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 贤妃胡氏看着殿里这一对祖孙言笑晏晏欢乐的气氛,心头欣慰又满足的笑了。 幸好,得女如此,聪慧讨喜。 可是,真的能比得上别人宫里的皇子么? 太后总是要入土的,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儿子却不同,可以分封,甚至可以…… 若是自己能再得一个儿子,儿女双全,那便无人可撼动自己地位了。 听说芳华宫的那一位,前阵子一直在请御医开助孕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有用? 不一会儿,皇上果然跟着铃兰铃铛来了,和太后请安。 太后笑着招呼他坐下,“皇上一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哀家这里好几日都没来了吧。” 皇上垂头,微微愧疚,“是儿子不孝,近日迷上了一本书,忘记了来母后这里请安。” 太后有些责怪道,“你总是看一些志怪小说人物杂记戏曲词牌之类,是耽误光阴,有空还是该多读读治国之道兵法兵书之类,才有助于你行事,符合你如今地位。” “是,儿子明白。” “你啊,总是这样,认错倒是挺快的。”太后不由得摇头,“要是有你姐姐一半能干就好了……”说着,脑海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和善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和焦虑。错开这个话题,“罢了,难得贤妃也在,不提这些了。你看书看的顾不上哀家,幸好还有贤妃肯陪哀家平日说说话,有贤妃替你在哀家面前尽孝,皇上也可以一心用在增长学识,打理朝政上。” “贤妃最得母后的心。有她陪母后朕也放得下心。” 太后满意的笑看着底下爱子和最喜欢的皇妃,命人准备了几样点心,又将热好的汤盛出两份,与皇上一人一碗喝了,最后太后让皇上将贤妃胡氏送回贤妃的汀兰宫,一面嘱咐道:“皇上无事的时候还是应当多去贤妃那里坐坐,宫里这么多人,哀家能看上的也就是贤妃了。还有德妃淑妃,她们如今都有了身孕,为了皇上日后的孩儿考虑。也该多去几趟,母亲开心了,胎儿才长得好。” “是,儿子记下了。”皇上连连答应,蕊珠公主这时候忽然道:“既然皇祖母最喜欢的是母妃娘娘,可是为什么宫里都在传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才是未来的贵妃呢?” 太后低头,看见心爱的孙女仰起头,脸上写满了天真和一丝不忿,不由得笑了,“也只有你这孩子敢问这一句。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准会以为是你母妃让你问的。” “臣妾惶恐,教导不周,母后恕罪。”贤妃忙道。 “好了。难道哀家还不了解你么,有什么好惶恐的。”太后嗔怪一句,然后对蕊珠道,“傻丫头,她们若是诞下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自然是要许这个贵妃位的,可是这有什么,就算她们二人中有一人成了贵妃,也决计不敢欺负你和你母妃的,有你父皇和皇祖母在呢。” 蕊珠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马上又问,“可是,若是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都诞下了皇子,可贵妃位只有一个,那可怎么办呢?” “蕊珠!过来!随母妃回宫,今日你的话有些多了,宫中册立之事乃是大事,这些问题岂是你能问的?”贤妃听了,拉下脸恼怒的呵斥一句,蕊珠一惊,身子颤抖一下缩到了太后后面。 太后忙心疼道:“哎呦,瞧吧丫头吓得,你这个做母妃的要和气一些,蕊珠她是个孩子知道什么,真的是。再说了,今日这里都是一家人呢,怕什么?”随即又道,“傻丫头,这问题也只有你能问的出来,自然是谁先诞下皇子就会先被册封呗。” 贤妃心一动,德妃已经被太医诊出是皇子,那自然受封的会是德妃…… “母后,这个问题朕还想与您再商量,不如等两个人都生产后再议立贵妃的事情吧,若是先立了德妃,淑妃难免心中不忿,怕对孩儿也不好。” 太后瞥了一眼皇上,“哀家知道你心中偏袒淑妃,上次哀家提出册立德妃的时候你就不发表意见,早就看出你的心,罢了,到底是你内宫的事情,哀家不便插手,但愿德妃淑妃莫要让哀家失望才是,哀家可是想着抱孙子。” 贤妃心内成结,还是挽起笑容,“臣妾看两位姐姐都是有福的,这次母后一定能得偿所愿。” “哈哈哈,就借你吉言。”太后闻言,高兴的笑了。 贤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内复杂异常,终于痛快的告辞,太后让皇上将她送了回去,蕊珠公主看几人都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道:“父皇送母后回去吧,珠儿想再在这里陪陪皇祖母。” 本来已经走出门外的贤妃闻言止步,带着几分狐疑看了女儿一眼,这些日子蕊珠倒是乖了一些,没有天天嚷着要出宫,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贤妃就会放松对蕊珠的管束。 “蕊珠,今天叨扰你皇祖母好些时候了,你皇祖母一定累了,快随母妃一起回宫。” “父皇……”蕊珠又可怜兮兮的看向皇上,她虽年幼但也聪慧,早知三个人中最好说话的其实是自己的父皇。 “贤妃对珠儿太严厉了。”皇上在一旁插口,“她想留着就留下吧,一会儿让铃兰姑姑送她回去就是。” 贤妃从来不会违背皇上的心思,又念在小女今日听话,确实给自己立了功的份上,只能咽下心里的担忧,“皇上说的是,就依她吧。” 待贤妃与皇上一走,蕊珠公主又与太后逗笑了好一会儿,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若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对她的禁制,蕊珠公主岂会有这样的耐心。 终于,蕊珠忍不住道:“皇祖母,您上次与母妃一起。没收了珠儿的出宫令牌,不允许珠儿出宫了,是珠儿不懂事,给皇祖母惹了麻烦,珠儿知错。可是上次珠儿听母妃宫中一个宫婢说,在珠儿嫁人之前都不能再出宫了,这不是真的吧,若是这般,珠儿真的要憋闷死了!” 太后笑,“你这丫头从小儿就跟个猴儿似的,哪能真的从此不让你出宫了,你母妃的意思是让你在宫里收收心,学学规矩,等规矩学好了。你再出宫自然就规规矩矩的了,言行都能符合你金枝玉叶的身份,你母妃一片好心,你莫要辜负。” “可是珠儿最近是在认真学规矩,也知道了不少道理,现在珠儿觉得闷了,想出宫呢,皇祖母您许不许嘛?” “你平日规矩自然是不差的,虽然有哀家偏疼你,可是你自小懂事。哀家自然没什么不放心,可是你偏偏看中你瑾瑜哥哥,这男女大防,如今你大了。可不能老往长康王府跑了。虽然你是皇室公主,不愁嫁的,可是这名声对女孩子还是极重要的,你只要跟哀家保证不去找你瑾瑜哥哥,哀家再派个人护卫你,确定你遵守诺言。你日后想出宫了,自然是可以继续出去玩的。” 不找陈瑾瑜,怎么可能,若是见不到陈瑾瑜,出宫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祖母,我与瑾瑜哥哥自小相识,从小珠儿心里就只认他这一个兄长,这兄与妹之间难道也需要大防么?” “自然需要,平日你见你承哥哥,不是也有许多避讳么?”太后道,“更何况,你与哀家老实说来,你对瑾瑜当真只存了兄妹的心思么?” “皇祖母……”这一句问的蕊珠心中一颤,有种秘密被看穿的窘迫和难堪,可是一想,这可是一直最偏爱自己的皇祖母,何况自己心思早就被察觉了,若非如此母妃和皇祖母也不会禁止自己出宫,就干干脆脆的认了吧,总之自己一直想成为瑾瑜哥哥的正妻,这可不容易,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想着,蕊珠心一横,流着泪跪在太后面前,“皇祖母,您就罚珠儿吧,珠儿一直没有对您们坦诚,自从珠儿小时候被瑾瑜哥哥救了,珠儿心中就一直存了这个人,直到如今,珠儿明白这种感情与对承哥哥的不同,后来珠儿越大越是明白,珠儿是想嫁给瑾瑜哥哥,珠儿真的喜欢瑾瑜哥哥。” 太后吓了一跳,“荒唐!你才多大的孩子,说起话来都不经过大脑么,也是快及笄的了,哀家想留你几年,缓一缓为你议亲的事情,你却心思多了起来,竟然说起这般话来,这也是女孩子能说出口的?若是被你母妃知道,保不准就要罚你!以后可不许提这样的话了!”说完又叹息,“看来哀家真是太宠你了,你呀,你,……哎,” “就算珠儿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无法停止去想,珠儿见不到瑾瑜哥哥,心中难受的要命,早知今日,珠儿当日何须瑾瑜哥哥去救,直接从树下掉下来摔死罢了!也好过今日痛苦。”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你,你是要气死哀家么?他当初是救了你,哀家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哎,你们这的确是有缘在前,可是,可是……你样样都好,金枝玉叶,哀家会给你择一个好人家的,你为何偏偏看中瑾瑜呐?” 太后又笑了,“这盅汤哀家哪里喝的完,可是你的心意哀家又是不愿辜负的,这可怎么办好呢?”说着,太后佯装思考了一下,随即道:“铃兰铃铛,你们去正德殿看看皇上在做什么,若是不忙的话就请他过来,就说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想儿子了,有他帮哀家喝,这心意一定辜负不掉。” “母后!”贤妃脸不由得红了一下,“母后可真是欺负臣妾,这可是臣妾特特给母后熬得。” “可不是,母亲说了,红参乌鸡是补女人身子最好的东西,父皇喝它做什么?”一旁的蕊珠也昂起头插嘴。 “哈哈哈哈哈。”太后愉悦的笑了,“你小孩子不懂,咱们这宫里什么大补的东西没有,最难得的是人的一片真心啊,你父皇喝了你母妃的汤,就能温暖身心,这才是大补啊。” 蕊珠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看太后和母妃都是兴致高高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自己被勒令禁止出宫,一晃过了这么多个月了,这几个月自己被盯得十分紧,只能努力去做一个乖乖的公主,好放松母妃和太后的戒心。 昨日听母妃与人闲聊的时候说瑾瑜哥哥的正室夫人竟然被接入了宫中养胎,一时之间心绪难平心痒难耐,总是想去看一看,最主要的还是要出宫见瑾瑜哥哥,才是心头要事,今日记下了母妃嘱咐的每一句话,也确实使劲浑身力气将太后逗得乐不可支,可是一会儿父皇就要来了,固然是成全母后的心思,可是自己的事情又如何提起呢? 蕊珠公主越想越是心急,可是偏偏不得不沉稳住心绪,做出言笑晏晏的样子,时不时加几句明快的笑语,彩衣娱亲,就是为了能给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加分。 太后与胡氏说了几句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对身边的铃琅道:“你快去把上次哀家让你收起来的盒子拿过来,哀家说了是给蕊珠留着的珍珠,快快拿出来,若不然哀家记性越来越差,可别忘了这岔子事。” “是。太后若是不说,婢子也差点忘了呢。”铃琅笑着应声,起身去拿,待取过东西,交到太后手里,太后打开盒子,盒子里立刻现出流光溢彩的眼色。 “对,这样粉粉的又圆润光泽的珍珠,正好陪我们家蕊珠 ,蕊珠你可收好了,这是哀家上次看到,特地向和融那丫头给你讨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 闱 “皇祖母,珠儿说的都是真的呢,皇祖母,如今珠儿也不求别的,只想时不时的见一见瑾瑜哥哥,这点要求都不准许珠儿么?” “傻丫头,你先起来,起来说话。”太后看蕊珠哭的像个泪人,说的又合情合理,一下子有些心疼,“你皇祖母也是过来人,也是从你这样大的时候慢慢长起来的,哪里会不明白你们的心思,你如今想着能见见他就很好很足够了,却不知等真正能日日相见了,就会想要更多,迟早就会谋着那名分去了,你如今看瑾瑜的夫人百般不顺眼,不是已经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心么?” 蕊珠公主啜泣着被太后扶起来,揉着眼睛,“珠儿真的只是不服气,瑾瑜哥哥那样好的人,那谢梵烟配不上啊。” “好了,莫哭莫哭,先等几天,哀家亲自去给你母妃说,让你能出宫去玩,等你瑾瑜哥哥进宫看哀家,哀家也尽量让他见见你,可是你跟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你说的那谢夫人再不好,也终究是正妻,都已经这样了又能如何呢,珠儿还是放下吧。” “皇祖母,我放不下……”蕊珠公主心里难受异常,哭的更伤心了。 “罢了罢了,你说的你听的也只是一面之词,等明日哀家亲自召见那谢梵烟看看,若她真的是你说的那般不堪,的确配不上瑾瑜,那另想办法尚可,若是她与瑾瑜夫妻一体,又非大恶之人,珠儿还是将瑾瑜当做你最好的兄弟吧,哀家一定会给你择一个更好的夫君给你,听哀家的话,好不好?” 蕊珠公主闻言心中一动,知道立刻强求无用,现已经是最好的开始了,她与瑾瑜的,最好的开始。 “珠儿明白了。还是皇祖母最心疼我。”蕊珠心中开怀,往太后的怀里蹭去。 “你这孩子,啊,看看。又哭又笑的,满脸鼻子眼泪的抹了哀家一身,还不快去洗洗,再敷一敷眼睛,若不然一会儿回你母妃宫里。你母妃还以为我虐待了咱们小公主呢。” 汀兰宫外,一袭明黄忽然留步,看向贤妃胡氏,“贤妃,多亏你有孝心,时不时替朕陪母后说话解闷,朕都记在心上。” 胡氏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宫殿,心里一紧,知道皇上此时此意是无与自己一同回宫的意思了,叹息一声。还是回道:“这是臣妾应当做的,臣妾姿色平常,不能随伺在皇上身边让皇上悦目,唯记得闺阁时双亲之语,要谨守妇德用心伺候高堂,母后待臣妾也实在不薄,皇上总要如此说臣妾就惶恐了。” “胡大人,教女有方。”皇上笑了笑,握住胡氏的手,“不过朕觉得贤妃妄自菲薄了。你姿色并非平常,朕看的好看得很。” 贤妃胡氏心一跳,脸一下子红的通透,“皇上打趣臣妾了。” “朕无戏言。”皇上却未笑。表情认真,“朕先回正德殿去处理政务,晚上朕来看你,汀兰宫的膳食一向最合朕心意,晚上等朕一起用晚膳。” 胡氏原本看皇上止步而黯淡下去的心一下子又雀跃起来,笑了又笑。“好,臣妾等皇上!” 皇上又握了握胡氏的手,才抬步离开,贤妃胡氏沉默着相送,伫立着看皇上一步步走远,渐渐收起最初感动的神情。 “芝儿,皇上方才说的,你听到了?” “婢子都听到了,恭喜娘娘,皇上心里娘娘分量始终如一。”胡氏身后的婢女连忙回道。 “是啊,你也听到了,可是本宫,偏偏不信。” “娘娘?”那叫做芝儿的婢女迟疑的唤了一声胡氏,“娘娘不信什么?” 贤妃蓦然回头,看向芝儿,“芝儿,你实话与本宫说,本宫比起德妃如何?” 芝儿短暂的犹豫一下,随即道,“德妃兄长是皇上最信任的带刀侍卫,四品军衔,虽然并不大,但胜在皇上信任,因此德妃虽母家单薄,但也很受皇上眷顾。” “德妃为人如何?” 芝儿放低了声音,“刻薄小气,擅长记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你再与本宫说说,本宫比淑妃如何?在皇上心中谁优谁胜?” “淑妃年轻美貌,又兼具几分才情,一直很得圣心,怕是与娘娘,与娘娘不相上下。” “你莫安慰本宫,本宫此时不需要安慰,本宫要看的更清,本宫在皇上心中,远比不过淑妃。你再说淑妃为人如何?” “淑妃出身王府,以前也算是个刚直的性子,有些任性,这些年在宫里受了不少磋磨,人倒细致许多,婢子冷眼瞧着,算是个通情理的人,但眼里有上无下,并不将底下人看在眼里,颇有些傲气,也不是个容易相与的人。” “你说的不错,可是在皇上眼里,本宫却半分也比不上这两个人,若让德妃成四妃之首,仅次于皇后,太后固然仁慈宽厚,但谁又知她能护的了本宫多久,假以时日,若不屈从与德妃,只怕这后宫本宫难立足了。你说本宫在皇上心中地位不浅,本宫却不信,若有一日本宫真的与德、淑二妃起了冲突,你说,皇上会护着谁?” “娘娘的意思是……”芝儿想了半天,看自家娘娘愁眉不展的样子,不敢妄自猜测,只得询道。 “在这宫里,不能相信任何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如今比本宫更加忧虑的,怕是芳华宫的那位了,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去拜访拜访淑妃娘娘了。”贤妃胡氏甩袖,回了自己宫殿。 “拜访淑妃?听说她对一般妃嫔惯不怎么爱理会的,娘娘以前也对她示好过,可是淑妃无动于衷,为何咱们要去拜访淑妃?” “芝儿一惯聪慧,不如来猜猜,为何本宫要去拜访淑妃。” 芝儿跟在贤妃胡氏身后,想了会儿,小心翼翼的在贤妃耳边道,“莫非是,娘娘忧虑德妃,想提早做准备?” 贤妃无声的点头。 芝儿继续道:“如今德妃势大。若是诞下皇子,定是如鲜花着锦,锦上添花,而目前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怕就是同样怀有龙嗣的淑妃了,只是一来淑妃这一胎迟迟不能判定是男是女,二来,就算是皇子,只怕也比德妃稍迟。那时候只怕后宫贵妃位已定,皇后之下众位娘娘都要唯德妃令是瞻了,咱们真的要去淑妃那边示好?这德妃与淑妃不合已有多年,德妃若真的容不下人,那淑妃必定首当其冲,咱们反而与淑妃交好,难道不怕触了德妃的霉头么?” 贤妃笑了,“你自小好学,不比一般婢子的目不识丁,你是曾与本宫一般起卧读书的。难道没听过唇亡齿寒的道理么,若淑妃不存,那我们只怕早晚要屈从德妃,倒不如去淑妃那边探探虚实,本宫之所以选中淑妃,其一,淑妃肚中亦有龙嗣,还是皇子,而德妃肚中,那日御医说的很清楚。是极有可能是皇子,本宫只愿日日祈祷是御医诊脉错误,让德妃诞下公主,白白令德妃空欢喜一场了;其二。本宫赌的是皇上,皇上仁孝,极少违背过太后,可是在太后初次许诺德妃诞下皇子晋贵妃时候未立刻表态附议,今日甚至向太后陈情,要待淑妃生产后再定贵妃位。明显偏向淑妃,本宫赌的就是皇上对淑妃的这份偏;其三,德妃,说到底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长相不如淑妃,势力不如淑妃,只是有一个与皇上关系极好的兄长罢了,可是单凭一个兄长,真的能够撼动名门世家大族出身的淑妃么,本宫不信。芝儿,你觉得本宫说的,是否有道理?” “还是娘娘看的深远,婢子到底是婢子,没有娘娘想的远,听娘娘一分析,还真是觉得十分有道理呢。” 贤妃点了点芝儿的鼻子,“我可是认真问你呢,你这见识心思,有时候令我都刮目相看,这是关键决定,你可不要向平常一样的糊弄我。” “芝儿哪敢糊弄娘娘呢。”芝儿忙道,“芝儿是真的觉得娘娘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娘娘前几日不是对宫里传闻的淑妃娘娘那助孕的方子十分感兴趣么,若是真的与淑妃娘娘交好了,就不好再惦记那方子了呢。” “那方子……”贤妃沉吟了一瞬,目光有些飘移,“蕊珠这孩子固然受太后和皇上喜爱,可毕竟是个公主,早晚要出嫁的,若是本宫再能诞下一个皇子,那可真是齐全了呢,若宫里流言是真,又岂是说不惦记就能不惦记的,但愿与淑妃交心之后,得她信任,与她提一提这事,她若肯将方子主动与本宫交底,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行,便再想法子吧……” “娘娘说的是,那咱们何时去淑妃的芳华宫呢,那淑妃一向傲慢,也不知会不会理会咱们的示好。”芝儿应了一句,又问。 “嗯,此事暂且不急,容本宫再思量几日,本宫与淑妃位分一般,自然不能太过谦卑,可过于倨傲却更加不可,还要准备说辞,并不是容易事儿啊。” …………………… 这一切,芳华宫的谢梵烟自然不知道,谢梵烟回到偏殿,与脂容几人说笑着倒是清清静静的过来一下午,晚上同淑妃一起用了晚膳,淑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时不时就将目光投向殿外,谢梵烟略一思索,大致猜到了淑妃心不在焉的缘由,这两日自己来,一直还没见过皇上的圣驾呢,对自己来说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淑妃来说,却似乎少了几分关怀和注意。 不过到底是自己猜想,不好明说,更无从说起,谢梵烟便随意填了些肚子,告辞回偏殿了,淑妃心神不宁,故而也未留着谢梵烟再说话。 一日又过,第二日谢梵烟在淑妃宫中说话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小内侍,与芳华宫上下都十分熟悉的样子,笑容可掬的对淑妃道,“淑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谕,让娘娘您带着长康王府的少夫人谢氏今日去太后那边问安吧。” 淑妃一面用帕子擦着手上的点心屑,一面道,“今日太后闲暇了?公公先行,本宫与谢夫人略一收拾这便过去。” “是,娘娘。”那小内侍应道。 魏红玉这时候上前,从袖口里掏出了个锦囊,往内侍手里放,一面道,“这次又劳烦苗公公跑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倒是好久没见魏嬷嬷了,出宫一趟回来可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都是伺候人的本分事,在哪里做都一样。”魏红玉平和的笑了。 “嬷嬷看的开,自然好。”那姓苗的内侍拿了锦囊,又向淑妃和谢梵烟各行了礼离去。而芳华宫内的人不知道的是,那苗内侍出了芳华宫,就被身着赵粉的蕊珠公主唤道一旁去,“怎么样,你与那谢夫人说了么,太后喜欢简薄素净的衣裳?” 那内侍沉吟了一瞬,“公主,不是奴才忤逆公主,是当时淑妃娘娘就守在一旁呢,奴才这话实在插不上口啊。” 蕊珠公主闻言,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你真是没用!”说完就跑开了,方向赫然是太后娘娘的寿康殿。 芳华宫内,淑妃含笑看向谢梵烟,“太后娘娘一向慈善亲和,阿玉莫要紧张,咱们去换身衣服就去面见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今日还能想起咱们,可见是把咱们的事儿放心上的,那样对阿玉也好,主子注意了,下面的人伺候起来也不敢懈怠。” 是担心自己拒绝么?倒是多想了,谢梵烟笑了笑,“那我这便回去换衣服。” “快去吧,太后喜欢后宫人们都穿的红红绿绿,花团锦簇的,越是繁复华贵,她看的越是喜欢,越觉得你有眼光有品位,你虽然不是宫妃,但也穿的华丽一些,一显得你重视,二也能得太后娘娘的眼缘。” “我明白了,多谢长姐教诲。”谢梵烟行了礼,便回偏殿去,挑了一件簇新的鹅黄繁花锦簇金线暗绣的衣衫,挑了一套宝石的头面,收拾停当,恰好淑妃也刚收拾好进来,淑妃看谢梵烟一眼,露出满意神色,两个人相携一同出了芳华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召见 太后看到淑妃很是欢喜,忙让人赐了座,说话十分和气,连带对谢梵烟也慈眉善目的,谢梵烟看这位太后额头宽阔棱角平和,并无凌厉之色,便信了淑妃关于太后和善的话,略放下心,以为今日只是例行的请安,只要在一旁守规矩的安静坐着就好,却谁知太后与淑妃简单闲聊了几句之后,却将注意力转到了谢梵烟身上。 “这位就是谢夫人么,不必在哀家这里拘束了,瑾瑜常常到哀家这里,陪哀家说话,也常听瑾瑜提起你,却舍不得带你进来见见哀家。” 谢梵烟忙道:“是臣妇的不是,应该早些来给太后您请安的,只是宫廷乃是规矩严谨有皇家气度之地,臣妇深恐一不留神哪里没了礼数,所以迟迟未随世子爷进宫给太后请安。” “瞧你说的,这宫中哪就有那么多规矩了?何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哀家又不会刻意为难你,怎么会赶着给你立规矩?”太后笑道,“你与淑妃一同有孕,也是你们的缘分,日后在芳华宫呆着无聊了,便只管来和哀家说话,哀家这里总是闷着,再以后,等你出宫去了,也可以经常和瑾瑜来看哀家。” 这太后竟这样平易近人,随便邀请人么,谢梵烟心内微微诧异,但未及深思,只能应下,“那臣妇日后总免不了有叨扰太后您的时候了。”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都是自家人,我一直拿瑾瑜当亲孙子看,自然视你为孙媳,瑾瑜是个好孩子,与哀家的孙女蕊珠公主倒是也有缘分,他们自小结缘,哀家也看着喜欢,听说蕊珠公主没少往长康王府跑么,那才是叨扰呢。”太后一面笑着。一面仔细打量谢梵烟的脸色。 谢梵烟听到“蕊珠公主”几个字心里便是一动,留神回答:“太后娘娘说笑了,蕊珠公主聪明活泼,天真烂漫。世子爷一直将她看作妹妹一般爱护有加,阖府上下都十分喜欢公主,怎么能说是叨扰呢。” 太后娘娘忍不住眉眼都笑开了,虽然知道谢梵烟话未必全是真的,但总是喜欢有人这样夸赞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嘴里却道:“可是哀家听着蕊珠出去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这丫头自小调皮淘气,瑾瑜又是她最喜欢的兄长,哀家也看不住她,日后你再见她,可要好好教教她规矩,若她也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谢梵烟心中一凛:“公主尚且天性未泯,淘气些也是应该的,只是淘气而已,又没存什么坏心思。臣妇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能去教公主规矩。” 太后也在仔细观察着谢梵烟,怎么看怎么觉得柔弱温顺,眼缘已顺了几分,再加上谢梵烟言辞规矩谦逊,对蕊珠似乎并未有厌恶之心,若不是孙女对自己先说了那番话,自己还真是会喜欢这个谢夫人呢。 可是想起孙女哭的伤心模样,太后心头犯难起来,又试探道:“哀家在这宫里闲起来无事。倒是听说之前谢夫人与瑾瑜之间关系恶劣?这不,也是见瑾瑜常来哀家宫里,于是哀家这寿康殿总是有人说起长康王府事情的,现在你有了身孕。可见那是谣言,但你也太不小心了,可不能纵着这乱嚼舌根的人呐。” “太后娘娘说的是,可是昨个儿皇后娘娘还说起这事呢,皇后娘娘说谣言终究是谣言,在真相面前还会不攻自破。皇后娘娘看的很分明呢。”提到这事,淑妃也不由得插话道,“我这个弟弟,颇有些执拗的脾气,当初挑中了阿玉的画像,臣妾还拿他打趣,他却一本正经的对臣妾说过,说什么要一心一意对这一个人好,绝对不会辜负了去,太后娘娘,您说阿玉是不是个有福气的?” “还有这回事啊。”太后点头,“瑾瑜这孩子自然是好的,谁嫁了他都是有福气的,只可惜我那……”正说着,太后想到了什么,倏尔住口,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淑妃快言快嘴道。 “哦,没什么。”太后笑了笑,又对谢梵烟伸手,“好孩子,来,坐近一些,坐近让哀家看看。” 谢梵烟觉得今日太后对自己的关注有些过了,但看太后并无恶意,便顺从的往太后身边走了几步,坐到了淑妃身边,离太后近了一些。 “再近一些,来,坐在这儿。”太后说着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臣妇不敢。”谢梵烟慌忙道。 “嗨,你这孩子,说了不要拘礼,在这里都是一家人,哀家殿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来,坐过来,不然哀家看不清。” 谢梵烟看了一眼淑妃,淑妃对她轻轻点头,谢梵烟只能依言,坐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仔细端详着谢梵烟,“这孩子,当真是痩,莫非是胃口不好?这怀了孩子要把胃口打开,不能让孩子在肚子里饿着。”说着,手滑向谢梵烟的肚子,抚了抚。 谢梵烟一下子挺直了背,有些僵硬,又有些心惊,无一丝赘肉的肚子自然不能瞒天过海,脂容特地垫了些棉布,表面看上去有几分像了,却不知能不能瞒过阅人无数的太后。 所幸太后并未对谢梵烟生疑,只当是她瘦的缘故,关切的叮嘱了几句。 谢梵烟诺诺的应下,太后看谢梵烟低眉顺眼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无趣,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妇人罢了,美虽美矣,但总有些差强人意,虽然没有蕊珠说的那般不堪,但似乎配瑾瑜是有些委屈瑾瑜了。 “哀家还听闻,谢夫人是谢大学士谢远的长女,但是与家中关系有些僵,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下连淑妃都有些奇怪了,太后怎么这样关注谢梵烟,实在有些反常,要说对谢梵烟有兴趣,也未必见得,毕竟谢梵烟刚进宫时候并未立刻召见,只说日后再见,今日相见,也不过该是例行的请安,怎么太后却对谢梵烟显示出这么大的兴趣。 谢梵烟垂头,“这也不过是路人们嚼的舌根罢了,亲母早逝,与父亲继室相处并不愉快,加上继室也有了一双儿女,所以臣妇倒不勤着回谢府,不过总归是娘家,父亲还是父亲,长女还是长女,这血肉联系是不会变的。” 原来如此,掌家的不是亲身的娘亲,也有道理。 “倒是可怜见的孩子。” 这厢太后与谢梵烟淑妃两个人说着话,那屏风后面躲着的蕊珠公主越听越是焦急,这谢梵烟当真是口腹蜜剑,说的好听,眼见就要糊弄去了皇祖母,蕊珠公主焦急的不行,若是谢梵烟给皇祖母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好了,那日后自己与陈瑾瑜的事情就更难办了,皇祖母的脾气自己知道,虽然已经是极其贵重的位置了,可是向来耳根子软,后妃中有什么事也只会和稀泥,一遍遍说是要以和为贵,从来强硬不起来。 怎么是好的? 蕊珠公主有些丧气的坐在屏风后的小板凳上,苦恼的托起了腮帮。 太后又与谢梵烟说了几句话,又心心念念着淑妃还未出世的孩子,拉着淑妃的手好一阵叮嘱,直到有些疲倦了,才放开淑妃的手,看了一眼屏风后面,道:“罢了,今日散了吧,本来哀家要留你们用膳的,只是今日哀家胃口也不怎么好,你们还是回去吃你们爱吃的吧,回头淑妃多带谢夫人来看看哀家,哀家很是喜欢谢夫人。” “是,臣妾知道了。”淑妃带着谢梵烟行礼,慢慢退出了大门。 却在快要出殿的时候,看到几位宫女手里托着托盘走进来,里面是看起来颇为精致小巧的膳食和点心,淑妃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寿康殿,想起太后说的没胃口,满心诧异却不说破,只是与谢梵烟双双上了肩辇。 谢梵烟也看到了,联想起方才寿康殿太后对自己的问话和有些莫名其妙的关注,若有所思的沉默下去。 到了殿门口,淑妃看谢梵烟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阿玉怎么了,方才太后对你十分满意的样子,你在这宫中也多了个保障,该是开心才对呀。” “方才……太后殿里似乎有人。” “你也注意到了,我也是走的时候才发现的,倒不知是谁,我位列四妃之一,贵妃位尚未定,那我之后便只有皇后,真不知是谁,竟能不出来相见,该不是宫妃吧。” “听闻太后极其宠爱蕊珠公主?蕊珠公主与瑾瑜,似乎要好的很。”谢梵烟话语里有些踌躇。 淑妃也是明白人,一下子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早就有耳闻,你是说,背后的人可能是蕊珠公主?很有可能,能在太后宫里这么无礼的,肯定不是宫妃,那蕊珠公主一定是与太后说了什么,难怪今日太后对你似乎十分关注。” 谢梵烟点头,淡淡笑了,“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凭她说什么,难道还能说她堂堂一公主,想来我们王府做妾?无论如何,阿玉你少夫人的位置是不会变得,日后你会是王府唯一的王妃。就算公主,也有她攀不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坦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闻言,谢梵烟在心中嗤笑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现如今淑妃对自己说的斩钉截铁,若他日能有人许以更大的利益,只怕淑妃就不记得今日说的话了。 世情如此,自己与淑妃到底是没有半分情谊的。 “长姐这般说,我也放心许多了。”心里那般想,可是话语里却带着些许欣喜。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是公主,金枝玉叶不错,可阿玉你比她也不差什么的,如今她缠着瑾瑜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还不是两眼一黑就得嫁人,她在宫中一日两日,太后皇上尽可宠着她,可若她真的远远嫁走时日一长,宫中又添了新的皇子公主,你说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一个蕊珠公主呢?”淑妃说着也有些感慨,手抚向肚子,叹息道:“我是将要做母亲的人,心里越发惶恐,看宫里这些孩子们,一个两个都被宠坏,可是平心而论,若是自己也诞下孩子,难道不去宠么?可是宠坏了日后又要他们怎么去面对自己的人生,公主也是要嫁人的,皇子日后更可能会陷入各种纷争,我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要为这孩子的日后担忧了。” 谢梵烟看淑妃眉头微蹙,是真的发愁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为自己孩子想的这样远,能说她不是个好母亲么?可若说她是个好母亲,想起如今她要自己去做的事,似乎又觉得太冷淡薄情。 不过说起宫里的公主,谢梵烟还是点头,“这倒是,我曾经就见到除了蕊珠公主之外的另一个公主,也十分跋扈,动辄伤人,可是,这样相比起来,佳敏公主性情似乎不错。” 淑妃闻言点头。“的确,皇后是个好福气的人,性子也十分好,所以生下的一对儿女也都知书达理。有时候好命好福气的人,真让人羡慕啊。” 谢梵烟想起那一日初见淑妃,众星捧月光彩照人的模样,这般人物,怎不知自己已足够让人羡慕呢。 “皇后的确好运气。儿女双全,说起来皇宫至今只有嫡皇子一个皇子呢。”谢梵烟随意感慨着。 淑妃笑了,“的确好运气,皇后诞下大皇子之后五六年,这德妃才进的宫,又二三年,德妃才算掌权,而这期间,宫里竟然没有一个皇子活下来,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瞠目结舌?”谢梵烟好奇反问。“娘娘为何这般说,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一个后妃怀了皇子?难道是德妃娘娘捣的鬼?” 淑妃嗤笑一声,“德妃算什么,别说她初入宫势单力薄,就算如今,那也是没有根基,表面风光罢了,也是因此,她才能被选中吧。” “什么选中。”谢梵烟听得更加糊涂。 淑妃看了一眼谢梵烟,却不再提这件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瞧我,好端端的提起这些做什么。原本不过是宫中寂寞,才向皇上求来了恩典让你陪我,无端何必将你扯进这宫中龌龊中来,今日你应付太后娘娘,想必也是累了,先歇着去吧。午后我让魏嬷嬷请你来喝茶。” 谢梵烟点头,“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娘娘也好生歇息才是,毕竟您身子要紧。” 淑妃笑了,“姐姐知道。” 回到偏殿,谢梵烟想起方才在寿康殿的一幕一幕,心里有些不安,早知这太后宠爱蕊珠公主,却不知会为了她到什么地步,如今自己好歹也怀着长康王府的子嗣,应当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做吧。 雪茹正在小心翼翼的照顾花,虽然那只是一抔黑色的土,可看谢梵烟紧张的要命,几个丫鬟也都十分宝贵这盆花。 “少夫人回来了,怎么样,太后宫里什么样儿,气派不气派啊?”脂玉随口问道。 “太后娘娘对少夫人态度好不好,没有为难少夫人吧?”雪茹收拾好花,也接着问道。 “恩,太后娘娘寝殿,自然是气派的,而本夫人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不会有人来为难,你们啊,就少操点心,好生在这殿里呆着就是。”谢梵烟笑道。 “****待在这殿里,好生无趣,少夫人风险也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王府啊。” “可不是,难不成真的要陪着淑妃娘娘生下孩子不成?” “若是让淑妃娘娘生了,少夫人不是也得生?这可怎么生啊。” 看着几个丫头满脸担忧叽叽喳喳的样子,谢梵烟有些头疼的按住脑袋,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心里不忍,把她们全部带进宫内的决定了。 可是,又想起正在瞒着她们的事,若是不告诉她们,让她们成天为自己担忧,这样好么? 真的能够将她们从头瞒到尾么,若是能,倒也罢了,若是不能,最后被她们自己知晓,才是伤了情分。 虽说是为了保护她们,可是,到底是辜负她们对自己这番全心全意的信任了。 谢梵烟心里犹疑不定,一时倒沉默下去。 “少夫人怎么了,可是渴着饿着了?雪茹刚炖了雪梨汤来着,这会儿应当凉了,我去给少夫人端来。”脂玉首先注意到谢梵烟的沉默,出声问道。 “刚进来我就见少夫人神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太后娘娘当真为难少夫人了?”脂容联想到谢梵烟进门时眉头轻蹙的样子,有些紧张,也问起来。 “脂玉,不必去了,你们三个跟我进来。”罢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日后姐姐是要回来的,若是因此伤了情分,姐姐该多伤心。 姐姐,告诉她们,可好? 可是心里空荡荡的,一丝感觉也没有,没有人对谢梵烟支招,告诉她应当如何不该如何。【ㄨ】 进了内室,谢梵烟将窗户一一紧闭,将三人叫到床榻前,决定将实情说出。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雪茹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们听着,只听着就好,在我说完之前别发表任何意见。”谢梵烟正色轻声道。“我说的事情,攸关你们的性命,可是我若不说,却是对你们隐瞒。我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若是知晓了,若是被此外任何一个人知道,你们都有性命之虞。若是你们不愿知晓,那么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日后你们若是发现了什么,但愿不要怨我对你们的隐瞒。” “现在,告诉我,你们想要知道这件事么?” 几个丫头知道事关重大,一时间都未说话,良久,脂容才开口,“那少夫人先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与少夫人相关么?” 谢梵烟点头,“自然相关。” “与少夫人切身利益相关?”脂容又问。 谢梵烟继续点头,不语。 “那我自然是要知道的,竟然牵扯性命,若是我却不知,想为少夫人使力都使不到,便是我这个作婢子的失职,少夫人原本就不该瞒着我。” “我也是。”脂玉也道,“我可不信什么有关性命,这性命是老天爷给的。收回去也是老天爷的事情,可若是我在一天,就要为少夫人尽职一天。” 雪茹想到了梁国公府,自己还要留着命去找那付青彤报复的。可是,眼下大小姐分明遭遇了不一般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视而不见,这样自己也没有面目去见二小姐啊。 “雪茹也想知道,至于别的,何必考虑太多。只要为少夫人尽心就好。” 几个丫头的回答倒是在谢梵烟预料之中,这几个丫头,一天没事就爱为自己操心。 不过,以后有她们陪着姐姐,自己也会放心。 “我实话与你们说,我假装怀孕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的主意,更不是为了争宠的手段,我这样做确实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说完看了一眼脂容。 “淑妃娘娘怀孕了,你们多少也都听过,这皇宫中,除了大皇子,再没有皇子诞下,淑妃娘娘求子心切,为了稳固自己在宫中地位,便与刘老夫人商量出了这一出戏,让我假装怀孕,到时候若淑妃得女,她的女儿便是我得女儿,刘老夫人自会再弄一个男婴给她,如此偷天换日偷梁换柱,若淑妃得男,那我这边也好过的多,或许便会诊出一个胎死腹中,让我好生调养身子罢了。” “天哪,淑妃娘娘怎么敢!”脂容听罢,掩饰不住心里的慌张,捂嘴低声道。 “少夫人,这是真的么?那咱们可不能跟着她们这样干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雪茹也喃喃道。 “我是王府的少夫人,王府兴,我荣,王府衰,我败,我不跟着她们,跟着谁?”谢梵烟严厉的望向雪茹,“今日我将这般紧要的事情与你们说,现在已没有后路可退,淑妃将我召进宫来,就是为了防止我退缩要严加看管,你们今日知道了,我是想让你们不必担惊受怕随时担心我会被发现,可是这个秘密你们必须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露出端倪被看出,淑妃此等事情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我信的过你们,不代表淑妃信得过,这是宫里,淑妃的地盘,若她真要拿你们如何,我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的。你们都清楚了么?” 雪茹身子颤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少夫人行的竟是这般危险的事情,记忆不由得想起两个小姐当初未出阁的时候,一起玩耍嬉闹,转眼这么多年,面目如新,一个却已埋身于黄土之下,一个竟也身陷险境。 擅自做主假孕,顶破天也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情,可是与淑妃这般谋划,那是杀头的要命大事。 “少夫人,您,您怎么就答应做这件事了呢,三奶奶她已经……您再有个三长两短,雪茹可怎么办,我的两个小姐怎么都这么苦命呢。”一想起来,雪茹心中伤心难耐,不由得哭起来。 “雪茹,莫哭,莫哭。”谢梵烟心里又何尝不难过,伸手揽过雪茹,“放心,这件事情虽然事关重大,可若是没有把握,刘老夫人又岂会轻易应承,王府到底这么多年的根基,我与你们说,是为了少让你们担心,你们日后该装的样子还得装,不能让淑妃看出什么,若是她知道你们知晓了,对你们来说后患无穷啊。” 脂玉摇头,依然是震惊的模样,“我也觉得少夫人您这般太冒险了啊,难怪咱们与淑妃惯常无交情的,她却这般关心少夫人,果然是没安好心,可不管再怎么说,如今的确没有退路,若是退了,老夫人不会放过少夫人,淑妃也不会放过,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少夫人放心,婢子等人一定会提着神,相互警醒着,不让别人发现什么的,死也不会说,让这件事烂在肚里!” 脂容和渐渐止住抽泣的雪茹事到如今,也只能点头,除了接受,她们这般的小丫头还能做什么呢。 下午,谢梵烟一觉睡起,看几个丫头仍然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样子,待在屋子里唉声叹气,却都不说话。 “瞧你们,可是天塌了,怎么这般模样。”谢梵烟懒懒的坐起身子,对几个丫头道。 “少夫人您就是我们的天,少夫人如今好好的呢,看来这天暂时塌不掉了。”脂容闷闷道。 “好了,到外面可别做出这幅样子,被人看的不知道怎么说呢,快给我梳洗梳洗,我还是得去淑妃那边坐坐。” 脂玉梳头的手艺最好,听了话忙起身过去,伺候谢梵烟梳洗。 随意挽好发簪,脂容等人也勉强振奋精神,扶谢梵烟去了正殿。 淑妃正坐在罗汉床上,扶着额头,身边魏红玉手里还拿着一个青瓷碗,里面装着药。 淑妃看到谢梵烟,仄仄的神色略缓解了些,“阿玉来了,快坐。” “看长姐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谢梵烟一面坐下,一面道。 “这胃里闷的慌,总是想吃些东西,但是东西到嘴边又吃不下去,看,如今****还得喝着安胎的药,闻着我就难受,可还怎么喝呢?”淑妃听到谢梵烟问,不由得抱怨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娘娘若是实在不愿喝药,就先搁在一边吧,但每日三餐可都得按时用呢,这样娘娘肚子里的龙子才能健健康康,至于这药,只要娘娘觉得身体健健康康,不用也罢。” 淑妃展颜笑了,“是了,你这说的才是自家人的话,若是旁人巴不得我将全部的补品药品都吃到肚子里去,却不知道物极必反,吃得多了反而未必有用,还是你懂我,身子需要什么补什么,若是不需要的,喝它做什么。” 淑妃身后的魏红玉听了,苦笑道,“娘娘这话真真是伤我的心,敢情我一番心思为了娘娘,反倒成了坏人不成?” 一番话又惹得淑妃“吃吃”的笑了起来。 “若是别人这样和我说话,我一定要掌她的嘴,倒是你,我还真不敢说什么,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管我管的太严了些。”淑妃一面说着,一面拉过谢梵烟坐下,“坐这儿阿玉,陪我说说话。” “娘娘,娘娘,快准备下,皇上往芳华宫来啦!”谢梵烟才坐下,忽然从外面跑来一个小内侍,颇为惊喜的对淑妃叫道。 淑妃豁然站起身子,“当真?确定是往本宫宫里来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怕是已经快到宫门口了,娘娘可得好生迎一下。” “恭喜娘娘。”魏红玉脸上也十分欢喜,抚了抚淑妃的肩膀。 谢梵烟见状起身,“既然如此,我不好在这打搅,先告退了。” 淑妃漫不经心的点头,眼神盯着殿外,脚步却是往里室走去,“我这头发乱糟糟的,红玉,快替我梳理梳理。” 宫里的女人,谢梵烟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再雍容,再华贵,再绝代芳华,也终是要依靠那一颗大树。 而其实。哪个女人又不是这样。 不是依靠着夫君这棵大树,这片天。 自己曾经不也是这般么,喜为付青彤喜,悲为付青彤悲,怒为付青彤怒。乐为付青彤乐。 都要找不见自己了。 可是现实却是,纵使你卑微到尘埃里去,那个人依然是那个人,不会因为你而改变。 谢梵烟感慨着回到偏殿,到了殿里,又有些好奇,悄悄透过偏殿的窗纱向外望去。 “少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一回来巴望什么呢。” “嘘,别出声,我在这儿看皇上呢。”谢梵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依然向外看去。 “皇上!?”几个丫头闻声,都十分激动,压低了的声音里依然是遮盖不住的兴奋,都往谢梵烟这里来,“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是啊,我还没见过皇上呢。” “你们慢点,挤到我了。” 在谢梵烟几人忐忑又带着几分兴奋的等待中,果然见芳华宫内走来了远远一行人,正中一人。一袭明黄,虽看不出形貌,但举止颇有气度。 “皇上,没想到我们这般婢子出身的人也能见到皇上。”脂容有些激动。 “不是出身的问题。你看皇宫不少伺候的人呢,她们虽然与你我一般出身,可却天天都看得到皇上呢。” “唔,若是天天见到,想来也不新鲜了,而且在宫里哪有伺候少夫人这般自在。这样一想,倒是仅此见一面也足够了。”脂容想了想道。 “我们要在皇宫呆不少日子,怕日后少不了你见皇上的机会,肯定不会就这一次的。”谢梵烟看到那一群人渐渐走近,离开了窗台,坐在靠近的罗汉床上,“不过也只有第一次见会这样激动。” 脂容几个丫头却是眼见皇上进了淑妃的正殿,才将目光移开,离开了窗边,“我也算是见过皇上了,回到王府可是要给不少人好好说道说道。” “嘘,小心点,若是让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免不了说咱们少见多怪。”这时候脂容倒警惕起来。 谢梵烟笑了:“好了,咱们也算见过圣颜了,这龙生的天子其实也跟咱们一样,皇上日后来芳华宫,咱们都好好呆在这殿里莫要出去,若是惊扰了圣驾,可不知是大罪呢,虽然有淑妃在不会太为难我,可是你们就不一定了。” “这是自然,外面跟着皇上的可有不少人呢,我可不会去多这事。”脂容先开口,脂玉和雪茹也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去打牌玩吧,打发打发时间,我去看看书。”谢梵烟说着,从罗汉床上下来,进了里屋,关上了门,却是径自走到了床榻前那盆花边上,轻轻对花盆道,“姐姐,姐姐,我也算见到皇上了,姐姐应该比我还早的见过了吧。” “细想我这十几年来,虽然并不长,但该见识的都见识过,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如今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没有想要去爱的人,没有想拼命完成的事,当然,除了让姐姐您回来。如今连龙子都见到了,平常人家一辈子或许都没有我这么有福气。” “至于以前受的罪,都过去了,权当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希望姐姐回来之后,我能有一个去处,若是再轮回转世,可莫要再辛苦。” “姐姐,姐姐,活的每一秒都值得去珍惜,我现在在努力的快乐的去活着,这样我离开的那一天,对这个世界也不再有遗憾了。” “嗯,在那之前,我会替姐姐铺好路,就像以前姐姐处处为我打算一般,这次也该轮到我为姐姐考虑了,虽然我并不如姐姐聪慧,但相信若是愿意尽力去做一件事,总会成功的。” “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一个能制衡长公主的人。” …………………… 皇上一直待在正殿,直到用晚膳的时辰还未离开,知道皇上要用膳,芳华宫的人里里外外都忙活起来,小厨房来往人络绎不绝。 谢梵烟一直坐在窗边,看小厨房方向,忽然对雪茹道,“雪茹,今日小厨房好像事情挺多,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雪茹有些吃惊,踟蹰道:“我怕是不行吧,今日皇上也在呢。” “怕什么,你打小就醉心厨艺,做的东西一直很好,如今我们既在这芳华宫,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一下,日后与芳华宫人相处也容易。” 雪茹这才点头,“是,我这就去。” 谢梵烟将雪茹送出去,低声嘱咐了一句,“尽力能做什么多做一些,纵使粗活也罢,最好能留意一下这皇上喜欢什么菜式。” “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好。”雪茹有些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次寻常的帮忙,虽有些疑惑,答应的却是利索。 快到戍时,雪茹才回来,一同来的还有芳华宫几个婢女,给谢梵烟送来晚膳,“淑妃娘娘特地给夫人备了一份,让婢子送来。今日人多事忙,送的晚了,夫人莫要怪罪。” “怎么会。回头我亲自去谢谢淑妃娘娘。”说完,看了一眼雪茹,对那两个婢女道,“我这丫头厨艺颇好,就是平日粗枝大叶的,我让她去后厨帮忙,她没有添乱吧。” 为首的一个宫婢忙笑,“夫人哪里的话,雪茹姑娘刀工了得,这次若不是她帮忙备菜,只怕后厨还要乱一些。” “帮的上忙就好。”谢梵烟又笑,让脂容送几个婢女出去了。 雪茹连忙从食盒里拿出晚膳,给谢梵烟布菜,“少夫人可是饿着了,今日的确晚了,听说今日皇上特地不让御膳房送膳,说是在芳华宫与淑妃娘娘随意用一些,可是底下的人哪里敢随意啊,生怕皇上和娘娘吃出个好歹来,可是手忙脚乱的半天呢。” 谢梵烟蹙眉,“别说淑妃娘娘怀了身孕,这皇上可是万金之躯,他们的膳食应该由绝对信得过的人负责才是,倒是没有将你赶出来。” “少夫人您还别说,雪茹开始真的被赶出来了呢,只是恰好魏嬷嬷到小厨房来,看到我被赶出去,问明事由,便允许我进去帮忙了。” 跟自己所想的无差,一直留意那边,看到魏红玉从小厨房端出去了一个瓷坛子,之前自己撞到过一次,魏红玉说了那是药酒,药酒不可多饮,拿出去了势必还要拿回,便在这空档自己让雪茹过去的,这一来印证了两件事情,一魏红玉在芳华宫果然有很高的威信,纵使淑妃贴身的女婢诗雨诗晴几人,都比不得魏红玉在淑妃心中地位,二来,魏红玉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或许是之前灌药那件事导致她一直对自己心怀愧疚,她原本就是性情中人,自己表面计较那件事那么久,她自然也会愧疚那么久。 谢梵烟展颜笑了,拿起桌上的银箸,对身边的丫头们道,“一起用吧,一个人吃着始终不自在,我们之间,就不要这样太过拘束。” “是。”脂容脂玉雪茹都答应了,坐在谢梵烟身边。 “皇上今日似乎喜欢清淡的,在小厨房听人说,是因为怕御膳房做的太油腻才不让传膳的,今日在小厨房做的都是几样清淡的菜,山椒竹笋、单笼金乳酥、巨胜奴、婆罗门轻高面、花椒油炒白菜丝、生进鸭花汤饼几样菜,最后一个是专门给贵妃娘娘补身子的燕窝羹。吃的倒是简单,我听说平日御膳房可是给皇上准备好几十样菜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偶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雪茹说的随意,谢梵烟却听得认真,一一记下,眼里含着思索。 第二日一早,淑妃带着谢梵烟给皇后萧氏请安,也只是略坐了坐,说说话,回来的时候在肩辇上,正好看到两个打扮的鲜妍明媚的宫婢从一处小道走出来,笑声远远传来,“这花开的可真好看,回头放在宫里摆着,娘娘一定欢喜。” “可不是么,给蕊珠公主看着也一定喜欢,小孩子都喜欢鲜艳的,多看看这些以后长得也好看。” “还有这作用么?越看花人越漂亮?” “是啊,这是我们家乡的传闻,小孩子多看看鲜花啊,以后长得也会好看。” 两个人捧着花,没看到身后淑妃和谢梵烟的肩辇,淑妃的肩辇走到两人身后,淑妃宫里的内侍尖着嗓子出声,“哪来的不知轻重的死丫头!淑妃娘娘的肩辇也是你们能冲撞的吗!” 两人这才慌忙回头,看到淑妃,手里的花几乎都要惊掉了,跪在地上道:“婢子该死,婢子该死,竟没看到淑妃娘娘,娘娘饶命。” 淑妃却盯着两个人手里的花看了看,若有所思,道:“是贤妃宫里的吧,本宫有印象,无妨,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宫婢又畏畏缩缩的站起身子,垂着头,不敢说话。【ㄨ】 “这花开的真好。”淑妃轻轻道了一句,然后挥手,“罢了,你们下去吧,看着你们这样子,本宫心里觉得烦。” 那两个宫婢闻言,如蒙大赦般,倒退着身子离开了。 “阿玉,她们是从御花园来的,往年这时候御花园的确花开的正好,咱们不如也去看看?”淑妃唤肩辇暂且停下,斜侧着身子。问向后面的谢梵烟。 阳光明媚,却不猛烈,天气刚好,谢梵烟心情也好。“娘娘定是听说多看鲜花可以使孩子长得漂亮,才急着想去看吧。” 淑妃闻言一笑,低头抚着自己肚子,笑容十分柔和。 “说实话,那两个丫头说的话倒真是触动了我的心事。不论男女,若是孩子长的如鲜花一般,自然处处惹人喜欢,不过这传闻自然是无稽之谈,我去看看能使心情变好,对宝宝自然也好。” 谢梵烟看着淑妃,不同寻常的光环笼罩着这个端庄娴雅的宫妃,在此刻有着异乎寻常的美丽。 手竟也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同样隆起的肚腹,心里有微微怅惘。 可惜,这是假的。 很多东西自己装也装不像。有心人会一眼看出自己与淑妃的差别。 幸好,幸好,这样的有心人终究不多。 “那娘娘便带阿玉也去看看吧,小家伙在肚子里,看到鲜花,或许也会开心一些。【ㄨ】” 淑妃的目光飞快的扫过谢梵烟双手捧着的肚子,眼里闪过几丝莫名的情绪,还透着满意的神情,轻轻点头,与谢梵烟下了肩辇。 魏红玉忙上前搀扶着。小心翼翼,嘴里还埋怨,“这小路可不好走,娘娘千万仔细脚底下。也就是现在尚可这样任性任性,若是再长上几个月,可千万不敢,我看连芳华宫的门最好都不要出了。” 谢梵烟闻言倒是笑了,“以前总没发现魏嬷嬷还是这样絮叨的人。” 淑妃忙道:“阿玉总算发现了,这个红玉天天管我管的。比我在家中时候父母祖母还厉害呢。”说完又道,“说起来红玉也该改个名字才好,跟阿玉避讳避讳。” 谢梵烟连连摇头,“何必麻烦,我总也不是宫里的人,魏嬷嬷却是要陪着您长留在宫中的。贸然改了名字,总是有所不便。” 淑妃听着点头,“说的是,何况红玉这名字也是她家中人自取的,这么多年都未变过,所以上次想到,却一直未提,还好阿玉你大度,倒免了我这桩心事。” 几个人说着,走过了小径,到了御花园,果然是百花齐放姿态万千姹紫嫣红,淑妃显得十分欢喜,嘴里不停的和谢梵烟说着话,手去拨弄花枝,倒不再像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小女孩情态毕露。 “淑妃娘娘今日出来赏花?”两个人正在观花,却听从一处花丛后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身宝蓝服饰,一套宝蓝头面,显得端庄又富贵。 “贤妃娘娘。”淑妃盯住来人,笑起来,“刚才还见到娘娘宫里的婢女捧着花回去呢,怎么娘娘竟也在这里。” 贤妃从容不迫:“今日天好,本宫便带着宫里的人出来赏花,刚才的确吩咐了两个丫头多采点花回去,好好装饰装饰殿里,不想竟被淑妃碰到了,没有冲撞到淑妃吧。” “那倒没有。”淑妃说着颔首,拉起谢梵烟的手打算从一侧绕过去。 “这便是长康王府的少夫人吧。”贤妃胡氏却没有任凭淑妃走开的意思,反倒向淑妃走了几步,“皇上果然心疼淑妃,还特地安排淑妃母家的人来陪着,如今宫中都说德妃势大,要本宫看,若是说得皇上心者得天下的话,那皇上心之所向,却是淑妃无疑了。” 无故说起这些,淑妃有些警惕,魏红玉侧过身子挡在淑妃面前,对贤妃道,“见过贤妃娘娘,我们家娘娘刚从未央宫来,有些疲累,又赏了花,如今已是体力有些不济,该回芳华宫了。” “你就是魏红玉吧,本宫早就听说淑妃身边的魏嬷嬷忠心护主,可凡事过犹不及,今日本宫看魏嬷嬷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本宫又不是老虎,难道还会吃了淑妃不成?”说完,贤妃又靠近了几步,“何况,宫中的老虎,吃人是不吐骨头的,若是遇到了那样老虎,魏嬷嬷你百般维护,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谢梵烟微微蹙眉,直觉此次遇见这贤妃只怕并不是偶遇这样简单,这贤妃说出的话,不像是偶然随性说出的。 可是现在想要退,痕迹更加明显,还会惹得淑妃不喜,所以,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站在淑妃身侧。 “贤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本宫这头脑不开窍,实在捉摸不透,你与红玉说,红玉只怕也是摸不着头脑,倒白费了姐姐一番玲珑剔透的心思。” 淑妃拨开了身前的魏红玉,走到贤妃面前,慢慢的继续道:“贤妃姐姐贤淑良德,又怎么会是吃人的老虎,可是本宫说本宫累了,就是累了,贤妃姐姐莫非信不过?” 贤妃反而笑的更加随性,“本宫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也是这宫里的老人,如今越老,心思越简单,只是想尽自己的职责,伺候好太后罢了,至于皇上,自然争不过你们,所以与淑妃你们几位平日交道也打得不多,如今看,姐妹之间还是该多走走才是,也省的淑妃对本宫有这么大的戒心。” “贤妃姐姐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本宫只是说本宫累了,要回宫罢了,贤妃姐姐是宫中老人,本宫一向尊敬,何来生疏和戒心之说,贤妃姐姐想多了,若是无事,本宫向先回宫歇息了,这御花园花开的正好,贤妃姐姐不如拿到寿康宫去,太后一定欢喜。”淑妃说着,颔首欠身,便想带着谢梵烟离开。 谢梵烟心内祈祷,快让她顺利回去吧,贤妃日后想怎么与淑妃说就怎么说,可别让她听到让她知道! 可惜,却被贤妃一句话打消了心中祈祷的话语。 “既然来了,淑妃何必这么着急回去,来与本宫一起赏花,说说话不好吗?说起来,本宫也常常听见长康王府少夫人的些许传闻,据说才情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早就有结交之心,谢夫人可莫要嫌本宫粗鄙才是。” 堂堂贤妃,魏红玉说了这是太后娘娘最看重的嫔妃,自己怎么敢去嫌弃?嫌命不长还差不多。 “贤妃娘娘过誉,臣妇经不起娘娘这般抬举。”谢梵烟退到淑妃身后道。 这已经是明显的拒绝了,无论是淑妃还是谢梵烟,若是贤妃胡氏知趣,便该客套两句各自散去回宫才是,可惜,明显贤妃并没有知趣的意思。 “那边花房听说是新运进宫中的几盆珍稀花种,叫什么本宫倒是忘了,一向不爱这些花花草草,淑妃若是喜欢,本宫倒乐意陪淑妃去看看。” “本宫对花花草草也一向不喜欢,倒是辜负娘娘好意。”淑妃越是看贤妃殷勤,心中越是疑团大布,下意识冷冷的拒绝。 “看来淑妃真的是累了,那便回宫吧,皇上曾与本宫说过,芳华宫的金丝火腿味道很好,今日便同淑妃一同去芳华宫,但愿能有这个口服。” 金丝火腿? 听到这里饶是淑妃再镇静也不由得想笑出声,众所周知这是这位贤妃娘娘最爱吃的,并不是大家刻意关注,而是每年太后都要赐这道菜特地给贤妃,他们芳华宫什么时候有人会做这个了?贤妃胡氏临时找起借口来也不仔细思量好。 可是到底是宫中资历老的嫔妃,又是太后的亲信,淑妃不能再说不了,只能点头,与贤妃一同出了御花园,到了芳华宫。 谢梵烟在偏殿门口的时候停下,想要回偏殿去,天知道贤妃找淑妃是什么事,可别把自己扯进去了。 可是淑妃却不依,只是握着谢梵烟的手,一路到了主殿。 贤妃到门口时候停下,笑了笑,“淑妃应该知道本宫今日是特地找淑妃有要事商量,谢夫人也一同进去会不会有所不便。”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若是出了事儿,阿玉也好为本宫做个见证。”淑妃说完抿唇,拉着谢梵烟的手,先进了殿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人 贤妃脚步一顿,脸色微变,嘴唇翕动,但到底没发出声音,跟着淑妃进了正殿。 淑妃刚一坐下,便对后面进来的贤妃道:“贤妃姐姐与我芳华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倒是愿意与本宫客套起来,可惜本宫如今这身子不方便,不然一定在芳华宫设宴,好好与贤妃姐姐亲近亲近。” 贤妃胡氏原本以为自己有太后青眼,得皇上尊重,在宫中地位稳固,淑妃如今虽有龙嗣傍身,但毕竟她与德妃不和可谓是人尽皆知,为了在德妃前多几分底气,淑妃应该会很欢迎自己的示好才是,却没想到表现的竟然是这般冷淡。 但毕竟是久伴君驾的老人,心里想的面上没有流露出来,贤妃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说起来也是淑妃的福分,和德妃一同怀了孕,如今宫里就数你们最风光了,前个儿我还去了寿康殿,太后对你们也是记挂的很。” “劳烦太后老人家费心了。”淑妃漫不经心的说道,虽然陈瑾瑜与太后走的十分近,但淑妃为了避人谄媚的口舌,倒不怎么常去寿康殿,太后对淑妃也只是淡淡。 “是啊,说起来妹妹也该能理解,后宫子嗣单薄,皇子更是独独一个大皇子,如今太后心里就想着抱孙子呢,听说了德妃有孕,更是跟皇上商量着要许给德妃贵妃位。”聊家常一般的,贤妃也似随口说。 “哦?”淑妃面上纹丝不动的神色终于有了分裂隙,“太后娘娘当真是能操心啊,为了这后宫,说鞠躬尽瘁也不为过。”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 “不过幸好,皇上没有答应。”贤妃抿了口刚端上的茶,不经意道,“皇上害怕影响了淑妃的胎气,建议等德妃和淑妃你都诞下皇子之后,再议册封的事情,所以若是淑妃这一胎是皇子。那么贵妃之位只有八九便是淑妃你的了。” 谢梵烟听闻二人在谈论宫中要紧之事,只觉得不该在此处旁听,可是淑妃执意携自己来,现在又不肯开口让自己走。她是担心这贤妃对她不利,却不曾想听了宫中要闻的自己只怕会在宫里招惹麻烦。 说到底,每个人感情的末端都是系着自己罢了。 “贤妃娘娘千万别这样说,德妃那一胎已经被诊出是个皇子,让太后娘娘和皇上好生兴奋了一番。如今本宫这一胎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干系,这些日子德妃的长秋宫门庭若市,都已是后宫众人心中的承贵妃位者,怎么在娘娘这里反倒成了本宫十有八九,贤妃娘娘可是糊涂了?” 贤妃听了却不生气,至少面上未露出生气的神色,继续慢慢道:“真的是本宫糊涂了吗?难道妹妹就对贵妃之位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本宫可不信,德妃出身平平,偏还仗着皇上的宠骄傲跋扈。难道恼的只是本宫,妹妹就心甘情愿,出身自大方之家却屈居于小门小户之女?淑妃若是忍得了这口气,本宫却要为妹妹不值了。” “这值与不值,岂是我们能论得,全凭看天意如何,皇上就是我们的天,皇上喜欢,那本宫也不会违拗天意,皇上若不喜欢。那更轮不到本宫置喙,都不会有他人容身之地,难道不是吗?” “说起这个,淑妃更应该自信才对。本宫冷眼瞧着,在德妃与淑妃你面前,皇上心中分明是偏重淑妃的,若不是皇上执意,凭太后对德妃肚中皇子的期待,早就等不及孩子落地就要册封贵妃了。凭这一点,淑妃与德妃在圣心之中的地位,难道还不一目了然?” “圣心圣心,那是天心,你我区区凡人,岂能擅自揣测。”很显然,贤妃胡氏的这一番话并没有打动淑妃,淑妃义正言辞的驳道,“贤妃娘娘与本宫向来不亲近,今日却不知为何会对本宫说这番不着边际的话?” 贤妃目光不动,盯着淑妃,良久,霍然起身,“罢了,罢了,本宫原是看不惯平民之女掌后宫权,想淑妃心中该与本宫一般义愤填膺,没想到淑妃却连一点争取之心都没有,倒是本宫看走了眼!宫中人都道淑妃德妃向来不和,只是势均力敌,表面才能安然无恙,但是如今本宫看,只怕这天平马上就要倾斜了。” 说完,贤妃拂袖而去,贤妃身边的女官芝儿也连忙跟上贤妃脚步,二人一同离开了芳华宫。 贤妃离去后,淑妃还在原位一动不动,眼神盯着贤妃方才坐过的椅子,目中透出深深的思索。 而贤妃胡氏刚出了芳华宫,便立刻慢下了脚步,原本气呼呼的面容上反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芝儿追上胡氏,有些忿忿道:“这淑妃当真是不识好歹,娘娘好心要与她交好,她却一点情都不领。” 贤妃却语气平和,“淑妃当年入宫的时候,性格毛躁,为人高傲,目无下尘,如今看,这毛躁的性格在宫中磨砺下,倒是渐渐稳重起来,不立刻答应是对的,她对本宫还有所防备,本宫口说无凭,不能取信于她,不怪她对本宫如此,反倒让本宫更加放心。” “放心?娘娘受了气,婢子都看不下去,怎么反倒让娘娘放心了?” “不轻易的相信别人,不再如传闻莽撞毛躁,这样的盟友岂不是更加可靠的多。” “那娘娘,淑妃不相信您,您可该怎么办啊。” “淑妃不信本宫,无妨,本宫就给淑妃送一份大礼,到时候,她只会对本宫心服口服。” --=====☆★======☆★=====花梵烟====☆★======★☆======--?? 谢梵烟看淑妃发呆,心中有了离去之意,便起身想回偏殿,却不想才刚站起身子,就被淑妃叫住,“阿玉,你说这贤妃今日来,所为何意?” 谢梵烟心内叫苦,最怕牵扯到宫中之事,那可不是容易脱身的。只能口上敷衍,“娘娘,阿玉初入宫中,没什么见识。也没有什么听闻,娘娘这样问阿玉当真是问错人呢。” 淑妃身后的魏红玉也开口,“少夫人怕是都没听说贤妃这个人呢,她啊,就是蕊珠公主的生母。太后最喜欢的宫妃,平日与咱们芳华宫一惯没什么交集的,今日忽然到访,倒真的不知为什么。” “因为看不惯德妃,便来本宫这里示好,她早干什么去了,德妃初露锋芒时候她作壁上观,德妃开始跋扈时候她视若不见,到如今德妃在长公主的撑腰下横行后宫,她才过来想对本宫示好。不觉得突兀吗?” “这贤妃一惯与太后娘娘走得近,是不是真的听了太后露出什么口风来,所以才巴巴的跑来对娘娘示好?” 长公主!谢梵烟听闻了这三个字,心中一跳,难道这长公主也参与进这后宫之事?想着,谢梵烟不由得侧耳细心听起来。 “口风?她能听到什么口风?如今宫中最大的事,除了我与德妃二人腹中胎儿,便是册立那仅次于皇后之尊的贵妃之位,这件事情,不到最后的时刻。谁能预测出结果,就算本宫与德妃一起产下皇子,那对这贵妃之位,两个人谁又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说起来。照咱们上次无意发现的事情看,这德妃是长公主的人,可是这回长公主倒是没站出来给德妃撑腰,也是奇怪,若是长公主出面,加上太后。那么这贵妃位十之八九就是德妃的了,咱也争不上。”魏红玉又嘀咕起来。 “还不是因为……”淑妃快言快语就要说出来,原本关上的门却被扣响了,“淑妃娘娘,长秋宫的人来了。就等在宫外呢。” “长秋宫的人?难道是德妃来了,今个儿可真热闹。”魏红玉闻声道。 淑妃冷“哼”一声道:“要是德妃来,还会等在宫外等通传吗,应当是指使了哪个小厮吧。”一面给魏红玉说,一面提高声音对外面道:“让进来吧。” “瞧我,一心急倒是糊涂了,还以为咱们芳华宫今日成了金饽饽呢,贤妃德妃都要来一趟。只是不知这德妃的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谁知道呢,进来再说吧。”淑妃再次看了一眼方才贤妃做过的位子,慢慢起身,坐直了身子。 来得是德妃长秋宫的一个宫婢,从衣着上看,也是个得体的丫鬟。 “见过淑妃娘娘。”来人有礼,不卑不吭,“德妃娘娘今日是来请长康王府的谢夫人前去一叙的,德妃娘娘原与谢夫人是旧识,上次路上匆匆一见,未能识出,回宫后才想起谢夫人是德妃娘娘旧日的故友,特地命婢子前来,请谢夫人前去一叙,聊藉故友之情。望淑妃娘娘恩准。”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淑妃撑起身子,看向谢梵烟,眼神似在询问:“你当真认识德妃?” 谢梵烟忙摇头,也是一脸雾水,只是预感并不好。 淑妃便道,“你家娘娘是不是弄错了,谢夫人在王府,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与德妃相识,只怕德妃是认错人了。” “德妃娘娘说,万万不会错,望淑妃念在同怀龙嗣的份上,准谢夫人前去与德妃娘娘说说话,让德妃娘娘也欢喜欢喜。” 淑妃闻言有气,没好气道:“这脚长在谢夫人的身上,又不在本宫身上,准不准还需要本宫说话吗?你还是去问谢夫人吧。” 那宫婢又立刻侧身,对着谢梵烟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子,态度恭谨,耐心等待谢梵烟的回复。 谢梵烟不由得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想低调行事努力不露痕迹,可偏偏却不能让别人忽视这个存在。 淑妃若不帮着说说话,德妃是凭自己能拒绝的了的吗? 也罢。 “这事只怕是德妃娘娘误会了,但若是德妃娘娘执意要臣妇去,那臣妇便随姑姑去一趟,解释清楚吧。” 德妃抬出了龙嗣,这要求岂是能拒绝的了的,所以淑妃有气,知道此事不能违背,只能点头,对谢梵烟道:“你去吧,自己也是怀着孩子的人,坐一会儿就回来,不要累着了,你身子瘦,肚子又不怎么显,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乱逞强,知道吗?” “臣妇明白。”谢梵烟颔首,然后起身跟着宫婢要离开。 宫婢又和淑妃行了礼,便欲离开。 “魏嬷嬷,谢夫人怀的是长康王府的子嗣,身子也是十分贵重,本宫不大放心,你跟着一同前去吧。”淑妃眼看谢梵烟要跟着德妃宫中女婢离开,忽然有出声道,同时递给魏红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谨遵娘娘话。”魏红玉点头答应,忙跟了出去。 德妃宫里来的宫婢面上未露出丝毫不满的神色,仍是带着不卑不吭的笑容,再次福了福身子,一行人离开。 淑妃的芳华宫与德妃的长秋宫相去颇远,谢梵烟还是上了肩辇,德妃宫中的女婢和魏红玉守在一边。 “彩屏姑姑今日亲自来,也是辛苦。”路上,魏红玉与那宫婢客气。 “魏嬷嬷说的哪里话,这原本就是分内事。” “不过只怕德妃要空欢喜一场了,谢夫人的确不像认识德妃的。”魏红玉说着,含笑看了一眼谢梵烟。 谢梵烟在肩辇上点头,目光看向前方,有些缥缈,“无妨,待我像德妃解释清楚便好。” 真的能解释清楚吗,谢梵烟心头却是如乱麻一般的,惘然一片。 她既执意说认识自己,那定是有了应对之词,自己要如何应对? 她位列四妃之尊,自己岂能与她强辩。 更何况,有一个隐隐让谢梵烟更加慌乱的想法在谢梵烟心中如烟云慢慢扩散,若是姐姐,真的认识德妃呢? 那么自己,究竟要如何说辞,才能不让德妃起疑,又能让魏红玉满意。 方才淑妃眼神有掩饰不住的怀疑,德妃这若真的是挑拨之举,淑妃疑心颇重,只怕也不会对自己全部相信了。真是头疼。 谢梵烟越是想,越是心烦,偏偏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压抑着心里的焦躁,在肩辇上慢慢靠近长秋宫。 而她原本想置身宫中大小事于事外的幻想,也在她将迈入长秋宫的那一刻起,终于破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见 “谢夫人,别来无恙。” 长秋宫门口,谢梵烟才下了肩辇,迈入长秋宫,却见两个人远远的迎上来,简单的发髻穿着的却是花纹繁复的华贵锦缎,谢梵烟认出来人,心一跳。 “嘉和公主,却不想在这里能遇到公主。”感受到魏红玉投来的疑惑的眼神,谢梵烟心一跳,却不得不带着笑容看向来人。 “母亲让堂姐入宫陪德妃娘娘,我怕她住不惯,陪几日,听说谢夫人也入宫了,特地请德妃娘娘唤你来相见。”嘉和公主带着甜甜的笑容,亲热的拉过谢梵烟的手,“我们好久没见,也没见谢夫人给我递个信,不知道谢夫人是不是早就忘记我这个朋友了。” 谢梵烟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微微颔首,“嘉和公主。” 身边的魏红玉不由得道,“怎么,夫人与嘉和公主早就相识?” 嘉和挽着谢梵烟的臂弯,笑容甜甜,“谢夫人德容言工,在女眷中都属上流,我早就倾慕良久,幸好谢夫人不嫌弃我愚笨,与我倾心相谈几次,也算是故交了。” 魏红玉垂头,跟在谢梵烟身后,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默不作声了。 “谢夫人,差点忘记和谢夫人介绍,这是我的堂姐,施梨落,怎么样,是不是一个顶美顶美的人,可是我们施家顶尖的美人。” 嘉和身后的人站出来,倒是大大方方的对谢梵烟行礼,“谢夫人。” 谢梵烟连忙回礼,一面道,“梨落小姐。”同时打量了施梨落几眼,心内暗暗吃惊,肤如凝脂,要比寻常人肤色白腻许多,美眸微微上挑,鼻梁高而小巧。唇不点而红,开口露出皓齿,也是珍珠一样的光泽,整张脸的确美的不似凡人。竟找不出一丝缺憾来,最奇的是施梨落的头发,真真是黛色的头发,寻常时候看上去或是黑色,在阳光下黛色却一览无遗。 施梨落感受到谢梵烟打量的目光。带着几分询问看向谢梵烟,谢梵烟忙笑道,“梨落小姐果然明艳不可方物,我竟然移不开目光了。” 身后魏红玉闻言,也抬头看了施梨落一眼,只是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掩饰下所有神色。 嘉和公主挽着谢梵烟的胳膊,带她往正殿走去,“咱们先去拜见拜见这长秋宫的正主。再叙家常吧,许久未见,可是想煞了我。德妃娘娘是个体贴人,也一定会欢喜见到你。” 谢梵烟无奈苦笑,今日这水,怕是趟不清了。 正殿德妃,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看到嘉和带着谢梵烟进来,圆润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听完谢梵烟行礼请安。就道,“谢夫人快起来,上次遇见,都没有好好看看谢夫人。今天听嘉和公主说起,原来你们私交甚厚。那与本宫也不是外人,在宫中这些时日,也可以多来本宫这里坐坐,本宫最喜欢热闹。” 嘉和公主与宫中德妃,很熟吗?疑虑在谢梵烟心中一带而过。口中还要继续周旋,“臣妇承蒙公主抬爱,算不上私交甚厚,只是见过数面罢了。” “公主长居深闺,谢夫人又在王府持家,这样深居简出,尚能见过数面怎么不能说是私交甚厚呢,嘉和公主今日特地和本宫提起你,对你甚是思念,谢夫人可莫要辜负公主一面心了。” 谢梵烟有口难辩,只能点头,“是,臣妇明白。” 德妃让谢梵烟坐在自己身边,谢梵烟连忙拒绝,在德妃下首坐下,德妃慈善温和的与谢梵烟说着话,闲话家常,基本也是问一句,然后谢梵烟答一句。 嘉和公主看向谢梵烟身后的魏红玉,忽然道,“这位嬷嬷可是芳华宫的,不如且先回去吧,我们会好生照看谢夫人的。” 魏红玉从后面迈出一步,垂头道,“淑妃娘娘特地嘱咐婢子千万跟好夫人,夫人如今也身怀六甲,只怕在贵人们这里会有些不便,让婢子随着伺候吧。独自回去,只怕免不了责罚。” 嘉和公主笑容一顿,起身慢慢迈步到魏红玉身边,“这话吾有些不懂,这位嬷嬷的意思是,当知道谢夫人在长秋宫,与吾叙旧,会责罚你吗?” 吾,原本就是公主皇子的自称,只是基本会用于很正式的场合,嘉和公主忽然发难,魏红玉就算知道她是在言语里偷换了概念,却如何敢辩驳,表面嘻嘻哈哈随和任意的公主,忽然展现出威严,魏红玉才反应过来这是长公主府的千金,是宫中各位娘娘都不敢得罪的人。 “好了,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魏嬷嬷,你先下去吧,本宫回头会让人好生照看谢夫人,再把她原封不动的送回芳华宫的,你让你们家娘娘安心就是。” 魏红玉脑海内思绪万千,无论是德妃还是嘉和公主,都不是能得罪起的人,除了遵命,还能如何,谢梵烟在长秋宫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光天化日耳目众多,想着,正要埋头答应,却听道一旁谢梵烟道,“公主,娘娘,自从臣妇有孕以来,一直多亏魏嬷嬷的照顾,在王府是这样,如今进了宫环境陌生,反倒更离不开了,臣妇以为,还是让魏嬷嬷在身边臣妇会安心一些。” 若她们真是心存挑拨,谢梵烟怎么敢让魏红玉回去,自己独自留在这里?淑妃以前不知如何,现在怀孕难免会多想敏感,若真的在她心中梗一根刺,自己倒还罢了,日后姐姐可如何和淑妃善处。 虽然姐姐聪慧胜过自己,可是,能不给她带来麻烦就不要带来麻烦吧。 嘉和公主和德妃看向谢梵烟,沉默片刻,嘉禾公主先笑了,“这我倒是忘了,难怪这位嬷嬷这么眼熟,原来宫外也是见过的,那时候就陪在谢夫人身边,这也难怪,宫中坏境的确陌生,有一两个用惯的下人陪着,的确会方便些,是我思虑不周,谢梵烟千万不要见怪。” 德妃也缓缓点头,“原是如此,曾听淑妃将魏嬷嬷拨给了王府一位怀孕的夫人用,一下子没想到是谢夫人,本宫如今有孕,脑子也是糊涂些,差点让谢夫人不安了,是本宫的不对,魏嬷嬷你今日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可不要辜负了谢夫人对你的信任。” 魏红玉心里一松,舒了口气,连忙应声,“婢子遵命。” 放下魏红玉的事情,德妃与嘉和公主又与谢梵烟说了几句话,一个衣着妥帖的宫婢在此时进来,走到德妃身边道:“娘娘,内宫局高局令(掌仓库的总管,随唐制)在外求见。” “哦?高局令来了,不知这回又带来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快让他进来。”德妃听说,显得心情很好,颇有兴趣的说道。 一个高阶内侍在宫婢的引导下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内侍,端着一个大篓子,高局令毕恭毕敬的行礼:“参见德妃娘娘。” “快起来吧,今日怎么想起到本宫这来了,也来得正好,本宫这里正热闹呢。” “这是刚从宫外得来的一批香囊,绣法和图案都是顶顶新的,里面放的也是可安神的刚晒干的草木,娘娘挑几个随身带着吧。” 高局令说完,侧身让开,小内侍拿着大篓子上前一步。 “也好,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今日换换新的也好,说完,又对身后的宫婢嘱咐道,“你去替本宫挑个好的,然后拿去里面,将本宫以前用旧的那个换下来。” “是,娘娘。”那宫婢领命,便去挑香囊,选中两个,拿在手里回首给德妃看,德妃露出了很奇怪的一种神色,然后选择了宫婢左手的,宫婢便放下右手面的,拿了德妃选中的香囊退下了。 嘉和公主此时起身,拉着谢梵烟道,“谢夫人,咱们也去挑一个香囊吧。看起来这个香囊还真是好看。” “臣妇就不必了。”谢梵烟连忙推辞。 “嘉和公主,谢夫人,你们也去挑一两个吧,自己戴着拿去送人都好,还有这么多呢。”德妃也发话了,说完又问了高局令一句,“高局令一会儿还要给别的宫送去,应该是够的吧?” “这是自然的。”高局令连忙点头。 拿去送人……想到雪茹她们难得进宫一次,若是得了宫里娘娘戴的香囊,一定会开心,谢梵烟想着心一动,已经被嘉和公主拉起来,到了那小内侍边上了。 嘉和公主已经兴致勃勃的挑起来,谢梵烟也不由得用手拨拉了两个,果然比外面卖的都精巧不少,不如多挑几个给脂容她们,也不知道德妃会不会同意,想着不由得抬眼看了一眼德妃,却见德妃正看着自己,目光流露出很复杂的神色,是的,复杂,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垂头,可是谢梵烟分明从那一眼看出了很多东西,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不应该是对一个初次相识的人流露出来的神色。 谢梵烟心里莫名一慌,看着花花绿绿的香囊,心内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妥,琢磨着方才那一眼德妃的目光,随便拿起一个绛紫色香囊,捏在手里,又回到座位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插曲 挑完香囊,局令又带着小内侍离开了,德妃有些困倦的起身,“这会子精神有些不济,老是犯困,本宫先回屋子歇息一会儿,嘉和公主可以带着客人去长秋宫别处转转,谢夫人少有进宫的机会,嘉和公主和梨落带着谢夫人好好玩玩。” “是。娘娘放心去歇息吧。”嘉和公主答应的很干脆。 等德妃走后,嘉和公主便上前拉起谢梵烟的手,“咱们去外面转转吧,里面说话怕吵着德妃。她这怀了身子,精神气儿是不如以前了。” 怀了身子……谢梵烟心念一动,忙道:“别说德妃娘娘,臣妇这会子也都乏了,说了这许久话,也想着回去早些休息,嘉和公主近来也在宫中,来日方长,不如咱们日后再叙吧。” 原以为要费不少口舌,不想嘉和公主闻言,竟爽快的同意了,“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忘记顾忌谢夫人您的身子了,来日方长这句话不错,那我改日再去请你。让我送你出去吧。”说罢,不由分说的拉起谢梵烟的手,便往外走去。 谢梵烟见嘉和公主答应,心里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跟了上去,嘴上懒得跟她客气,毕竟自己跟她并非一般公主与王府少夫人的关系,都见过彼此真实的一面,倒是无所谓那些虚礼。 却不想在即将出大殿的时候,一个宫婢忽然急匆匆的进来,一下子就撞到了谢梵烟身上,谢梵烟还未来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身上一热,随即一股浓浓的药味直冲鼻孔,等一切尘埃落定,身前只跪了一个宫女,正惶恐的用额头触地,“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你这奴才!”嘉和公主也像是被吓了一大跳,随即十分生气。“竟然冲撞了贵人,你不是我的婢女,我不做惩罚,你就在这里跪着。等德妃娘娘起来,我定要好好向她告状!” 然后又满脸担心的看向谢梵烟,“谢夫人,要不要紧,是不是被烫着了。我这就给你请御医。” 谢梵烟缓过神来,随即觉得身上凉凉的黏黏的一片,药味冲鼻,“无妨,无妨,还好这并不烫。”说着,感受到魏红玉扶住了自己的左面的胳膊,脚步下意识的快了些,“待我回芳华宫换身衣服就好了。” “谢夫人!”嘉和公主猛然拉住谢梵烟的另一边胳膊,笑靥如花。“让谢夫人这样回去,有失体统,那才是嘉和的过错呢,更怕会让看到的人指责长秋宫不知待客之道,谢夫人换身衣服再走吧。” 谢梵烟身子一僵,感受到魏红玉扶住自己的手也猛然攥紧,心里有些发苦,自己小腹平坦,是脂容脂玉精心制作的棉垫才让现在自己看上去丰满许多,若是被拆穿…… “谢夫人犹豫什么呢。莫不是心中有事,还是担心长秋宫德妃或者我会欺负你?”嘉和公主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看着谢梵烟。 “公主说的哪里的话,当然不是。”谢梵烟摇头。 “不是就好,雪晴。还不快去带谢夫人换身衣服,一定记着,打点的妥妥帖帖才是。” “是,婢子遵命。”嘉和公主身后走出一个模样妥帖的婢女来,低头来到谢梵烟身边,“谢夫人随婢子来吧。” 谢梵烟无奈。嘉和公主这原本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拒绝才显得自己不近人情,惹人生疑,只能跟着那婢女去了。 “谢夫人。”魏红玉也上前一步想要跟着,却被嘉和公主拦下,“这位嬷嬷,还是在殿里候着吧,她们很快就出来,本公主与谢夫人是旧识,所以愿意让她进本公主的殿里,可是实在不习惯其他外人进去。” 魏红玉咬了咬牙,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却只能点头恭敬道,“婢子,遵命。” 谢梵烟跟着那叫做雪晴的宫婢进了嘉和公主暂居的殿里,殿里几个丫头正在打扫,看到谢梵烟,眼里俱有惑色。 “谢夫人,这边请。”雪晴将谢梵烟引到里屋,然后让谢梵烟暂且歇息,自己从别处抱出一套绛紫色衣服来,“谢夫人,让婢子伺候您更衣吧。” 谢梵烟接过衣服,“不用了,我换衣服不喜欢让不熟悉的人伺候,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嘉和公主身边的这丫头也知趣,又取出一块方巾,放在桌上,便十分爽快的答应了,“那好,婢子就在外等候,有什么需要谢夫人说一声就好。” 谢夫人松了一口气,“恩,我知道了。” 雪晴退出房外,谢梵烟又有些不放心,将门闩锁上,又寻了一个角落,才迅速换起衣服,身上一股药味,闻起来就觉得难受,谢梵烟又拿着那块方巾,将胳膊和身上大概擦了擦,才觉得清爽一些,想起刚才那一撞,总感觉透着几分诡异,不说别的,自己在芳华宫呆了这么久,知道里面随意一个宫婢都是经受过最严格苛刻的训练,因为她们每一个人都承担不起触怒宫妃的后果,今日这样的错误,不说绝无仅有,但纵在王府也少见的很,因为底下人都习惯了小心谨慎谨小慎微,可今日自己竟被泼了一身药,是极少数的个例偏偏被自己碰到了? 谢梵烟想着,心里发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出了门。 “谢夫人换好了?想不到您穿公主的衣服也十分合适呢。” “恩,有劳你。”谢梵烟心不在焉的回答,一心只想快点出了这长秋宫。 “谢夫人,您的发鬓乱了,我给您重新梳一个吧,您若是这样出去,公主定会责罚婢子。” “发鬓?”谢梵烟停下脚步,摸了摸头,的确是乱了,也难怪,经过这一番风波,想让它不乱也难。 “夫人就当是体恤婢子,不会耽误夫人很多时间的。”雪晴调皮的笑了笑,然后拉着谢梵烟重新回到里屋,谢梵烟无法,只得任由雪晴给自己梳了发髻,才急匆匆的离开了嘉和公主暂居的殿门,魏红玉就等在门口。 看到魏红玉,谢梵烟心里松了口气,“让你担心了,咱们走吧。” 魏红玉也同样松了口气,扶住谢梵烟,“要不要去向嘉和公主打个招呼?” 谢梵烟心里却有些乱,“不必了,嘉和公主是随性之人,不会计较这些。” 雪晴闻言在谢梵烟身后笑道,“谢夫人还真是了解我们公主,既然谢梵烟着急回去,那便回去吧,婢子这就去向嘉和公主禀告。” 谢梵烟略略点头,便与魏红玉出门了。 肩辇就等在外面,谢梵烟上了肩辇,摇摇晃晃走了小半路,又仔细回忆起在长秋宫的一举一动,总是不踏实,开口道,“慢着。” 肩辇停下,魏红玉疑惑的抬头看向谢梵烟。 谢梵烟从身上取下方才拿的香囊,递给魏红玉,“把这个扔了吧,若是戴着总是不踏实,这身衣裳我回了偏殿也就换下来,让人收着,免得有什么古怪。” 魏红玉接过香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立刻又抿起唇:“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正巧走到一处花园,魏红玉顺手就将香囊埋了,谢梵烟心里不安的感觉稍稍减了几分,“好了,继续走吧。” 回到芳华宫,谢梵烟让魏红玉先进去回禀淑妃,魏红玉知道谢梵烟要换衣服,点头,送谢梵烟回偏殿之后自己才向主殿走去。 与此同时,德妃的长秋宫内,原本该歇息的德妃却依然站在窗边,看向窗外一动不动,一个小内侍进来在德妃耳边耳语几句。 “哼,丢了,这么说来,咱们这谢夫人对本宫还真是戒备啊。好了,你下去吧。” 看那小内侍退下,德妃终于转身上了床榻,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嘴里喃喃自语:“谢梵烟,你迟早都是要与本宫站在一起的人,本宫又怎么允许你安然呆在淑妃的身边呢。你若知趣还好,合则两利,若是不知趣……”德妃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缓缓躺下。 芳华宫内,淑妃有些焦灼的等待着消息,看到魏红玉进去,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同时又带着几分嗔怪:“不是说几句话解释清楚就能回来吗,怎么用了这么久?” 魏红玉走到淑妃面前行了礼,才坐在一边,“婢子也没想到,德妃与谢夫人并不相识,这倒是真的,只是这次德妃相请,却是因为与谢夫人相识的竟然是嘉和公主。” ………………………………………………………… 等谢梵烟换了一身衣裳重新站在淑妃身边时候,魏红玉已经将事情给淑妃讲了个大半,淑妃看向谢梵烟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莫测。 “阿玉,今日可是辛苦你了?” “辛苦到没有,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是啊,莫说你,本宫都有些诧异,你与嘉和公主在宫外相熟,在宫中竟然也有机缘见到,也算缘分。”淑妃轻轻笑道。 谢梵烟头皮有些发麻,早就在来前便打定主意说清楚,因此斟酌着开口,“娘娘有所不知,我与嘉和公主不过数面之缘,相识还是在顾老将军寿宴上呢,此后也就寥寥街头碰过数面,仅仅只能算是相识罢了,若说相熟,甚至说是故人,那远远未到,所以我心下忐忑诧异,不知为何嘉和公主非要与我在宫中安排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