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东楼的眼睛(1) 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秋,紫禁城养心殿内,嘉靖皇帝一身青色长袍,挽一个道髻,手执浮尘,身背一口宝剑,微闭双眼,端坐于帷帐之中。 帷帐内外烟雾缭绕,香案之上摆满了一碟碟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仙丹。 帷帐之外一仗之遥,站着一位老人,正在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朗诵着青词贺表。 此人已耄耋之年,又高又瘦,眉目稀疏,可能是站的时间太长了,老人不禁身躯前探,颤微微的双手捧着的纸像是快要滑落了下来。 嘉靖皇帝睁开双目,慢悠悠地说道:“严嵩,别读了,这都是你的宝贝儿子严世蕃写的吧。” “是,圣上明鉴,臣是老了,写不出这么好的青词了。”严嵩说着,不禁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嘉靖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该致仕了,我知道你的宝贝儿子严世蕃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却生得五短身材,还瞎了一只眼,怎么看你们也不像父子,唉!” 严嵩诚惶诚恐地跪下,奏道:“托圣上洪福,工部侍郎赵文华在浙江巡视海防的时候,找到了一个从海外回来的神医,据说是能治好世蕃的眼疾,等过些日子,我就能带他来叩谢圣上天恩了。” 嘉靖皇帝说道:“五官不正不得入阁,若不是世蕃的眼疾,早让他入内阁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也是怕招来朝野的非议啊,先让世蕃在工部侍郎的任上好好历练,若能治好了眼睛,再让他入内阁也不迟。你去吧,今天朕累了。” 嘉靖皇帝从帷帐中走了出来,伸了伸腰,一旁的太监赶紧过来伺候。 严嵩给皇帝行完大礼,出了养心殿的遵义门,在两个太监的引领下,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紫禁城。 紫禁城是喻为紫微星坛,是人间天子所居之地,意喻四方归化,八面来朝,西一长街正对乾清宫,皇极殿(清顺治改称太和殿)、中极殿(清顺治改称中和殿)、建极殿(清顺治改称保和殿)位列中轴,城内宫殿沿中轴线向东西两侧展,殿宇楼台,高低错落,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仿若人间仙境。 严嵩出东华门,严府的轿夫正在甬道上等候。 严嵩上了轿子,回到位于东四灯市口的严府门前,拉开轿帘,对身边的一个小厮说道:“去世蕃的府上,赶快把他给我找来。” 此时的严嵩表露出一脸得意的神色。 ************** 严世蕃府中的书房,一群浓妆的侍女们围着一个硕白矮胖的中年男子,这就是严世蕃,台几上是他刚画好的“富贵牡丹图”。 一名侍女对着严世蕃诡秘一笑,问道:“老爷,这画上好像少点什么?” 严世蕃撇了撇嘴,也问道:“翠儿,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春---宫画上啊?” “嗯,老爷,新来的素儿不错,你把她画上吧。”另一名侍女坏笑道。 “怕是老爷今后有了素儿,就不理我们姐妹了,” “我们老爷可不是没良心的,再说了,那素儿有什么好,都来了那么多天了,看到老爷还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把老爷的兴致都给弄没了,害的我们姐妹都受牵连,现在后花园里天天干粗活,昨天我看见她,已经和农妇没什么两样了,呵呵。” 一名侍笑着试图去搂抱严世蕃,被严世蕃一把推开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严世蕃问道:“什么事?” 门外一个小厮答道:“禀老爷,赵老爷从江南回来了,说给您带来了好消息。” “快请啊!”严世蕃尖声地嚷着,摆脱了这群侍女的包围,出了书房。 严府正堂之上,严世蕃正襟危坐。 正堂外,一名小厮领着头戴乌纱身穿红袍的工部侍郎、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赵文华走了进来。 赵文华满面春风,信步来到严世蕃正堂门口,正了正衣冠,舒展了一下眉头,又假装诚惶诚恐地低着头,进来叩拜严世藩。 “下官赵文华拜见小阁老。” 严世藩矜持地点了点头,示意赵文华坐下。 赵文华拿出一封书信,让一旁伺候的小厮递给了严世蕃。 严世蕃微笑看完了书信,问道:“难得你的孝心啊,既如此,还不快点把此人给我找来?” 赵文华坐了下来,答道:“下官已命人在浙江、福建一带挨家打听,不日即可寻到,带进府来为小阁老医治。” 听说还没找到,严世蕃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问道:“我这眼疾,连那神医李时珍都没有办法,你说这个许仪后难道就行?” 赵文华得意地答道:“嗯,这可不一样,据说这许仪后医治眼疾的医术,是得海外神仙所传,神的很呢!” 严世蕃点点头,说道:“嗯,说说这个人什么来历。” 赵文华不无得意的讲道:“启禀小阁老,这个许仪后可还是你的同乡啊,江西吉安人,早年在乡里就医术高超,因常在沿海一带行医,有一年,让海匪给绑走了,被掠去了日本国,据说,那可是秦始皇派徐福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地方,在日本国,他结识了一位得道的仙人,会配制一种叫‘灵珠膏’的仙药,专门治眼疾。” 赵文华停顿了一下,看严世藩还在认真倾听,又继续讲道:“后来,许仪后开始在日本行医,直到胡宗宪招抚王直,才得以从日本国回来,这回来以后啊,就怕被人误当海盗,隐姓埋名,藏了起来。据我们详细排查,他应该在浙江或者福建一带行医,若不是您要用他,怕是没人会记得他了。” 听赵文华还在啰啰嗦嗦,严世藩面无表情地说道:“辛苦啦!” 赵文华意犹未尽,继续表功,感叹道:“这些年啊,为给您医治眼疾,我是遍访大江南北,各种神医见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您有所不知,我是亲眼见到了一个被许仪后治好了的瞎子,才确信这许仪后的医术了不得,真的有仙传的秘方,实乃是小阁老您的造化啊。” 严世蕃听到瞎子二字,不禁紧锁眉头,厌恶地看了赵文华一眼。 此刻,赵文华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忙叩头,说道:“小阁老放心,也许现在已经寻到了许仪后,不日就能把他给您带来,若不能给您医好,我赵文华甘愿受罚。” 严世藩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越快越好!” 这时,有小厮过来传话:“禀老爷,阁老老爷请您过府,有要事相商。” **************** 紫禁城东华门内的文渊阁是明帝国的中枢。 武英殿大学士严嵩和文渊阁大学士徐阶各怀心事,都坐在文渊阁的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一名小太监走到严嵩面前,轻声问道:“阁老,今天的各部奏章的票拟拟好吗?司礼监的已经候着了。” 严嵩睁开眼,微笑道:“都备好了,拿去吧。” 徐阶也睁开眼,说道:“我这里还有呢。”边说边递给小太监。 严嵩急忙问道:“徐阁老,这票拟都是我们共同拟定的,难道你还有瞒着我的不成?” 徐阶神秘一笑,说道:“哎,阁老多心了!我这是怕您笑话,写的青词贺表,您要是不怕费心,帮我雅正一下,也好让我博得龙心欢悦。” 严嵩一把夺过来,边看边笑,毫不客气地说道:“徐阁老,你这贺词还是比不了世蕃呀,呵呵。” 徐阶起身对严嵩恭敬地说道:“那是当然,就是怕阁老见笑啊。” “我听说有几个御史,现在上蹿下跳地串联,要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六部九卿被他们搅和得人心不安,徐阁老您可要留点神哟。”严嵩阴阳怪气地说道。 “哦,您说的不就是御史林润、黄光升他们几个吗?”徐阶不经意地问道。 严嵩迟疑了一下,神秘地说道:“还有那个邹应龙,听说像只疯狗一样,你可要当心。” “放心吧,阁老,没人会参您,呵呵。”徐阶笑道。 ************ 夜,京城的大小府邸门前,华灯初上,大街上茶坊、酒肆鳞次栉比,沿街叫卖的小贩声不绝于耳,一顶顶的轿子穿街过巷、鱼贯而行,透彻帝都的一派繁华豪迈之气。 御史邹应龙怀着郁闷的心情,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了下来,叩门,有家人把门打开,邹应龙没有说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邹应龙走进书房,摊开纸,运好笔墨,刷刷点点,一会就写好了一页纸。 有丫环过来,说道:“老爷,请去用饭吧。” “不吃了。”邹应龙头也没抬地说道:“你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边说边把写好的一页纸撕掉,又重新摊开一页纸,运墨再写。 写完了又撕,撕完了又写,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邹应龙累了,侧倒在书房的小床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邹应龙看到前内阁大臣夏言正弹劾严嵩…… 一转眼,又看到严世蕃等人密谋串联,让那些没骨气的御史上书参夏言勾结锦衣卫…… 夏言被东厂太监抓捕下狱…… 邹应龙忽然又看到了御史沈鍊,正在高声控诉严嵩贿鬻官、沽恩结客、妒贤嫉能、阴制谏官、擅宠害政…… 眨眼间,沈鍊被一群锦衣卫抓住,被五花大绑地押进了大狱…… 邹应龙跟着进了大狱,却见御史杨继盛在锦衣卫的诏狱里,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被铁链子吊在房梁上,受尽了酷刑…… 邹应龙痛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恨不得撕碎了严氏父子…… 突然,来到了严世藩的府邸,一只眼睛的严世藩正在乐呵呵地和小妾们嬉戏,一群战战兢兢的官员们跪在下面,严世藩训斥道:“你们谁敢参我?天子的儿子尚且要送给我银子,哼!我有何惧?” 邹应龙激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使劲掐了一把大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有人影在晃动。 那人说道:“严世蕃的眼睛就要医好了,马上就入阁拜相,你们要是慢了,就只能等死吧。” 瞬间那人就不见了,邹应龙赶紧起来,跑进马棚,跨上马追了出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邹应龙策马飞驰,边追边喊道:“先生,等等我。” 邹应龙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高山,山的东边有一栋草楼,楼旁边是一片水田,田里有一座米堆,挡住了去路。 邹应龙急不可耐,便把弓搭箭,一箭向米堆射去…… 米堆突然倒了,草楼也倒了,紧接着山崩地裂…… 又是激灵一个冷颤,邹应龙从梦中彻底惊醒了,发觉全身已被冷汗湿透了。 细细回想梦中情形,邹应龙明白了,心中暗想:这是上苍在指点我为民除害,为国除奸呀。这水田中的米堆是指蕃字啊,他严世蕃不是别号‘东楼’吗,那高山当是指‘嵩’,看来要倒严嵩,当是一箭射倒东楼,必使他严嵩家山崩地裂。 走到书桌案前,邹应龙重新铺开一张纸,刷刷点点又写好一篇奏章,面露微笑地点了点头。 天刚蒙蒙亮,邹应龙就精神矍铄地牵着马出了门,看看附近的巷子里,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便策马扬鞭地跑了。 在徐阶早朝的必经之地,拴好马,邹应龙躲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徐阶的大轿走了过来。 邹应龙急忙出来,拦住了鸣锣开道的衙役,递过了奏折,说道:“御史邹应龙要拜见徐阁老大人。” 徐阶掀开轿帘,问道:“什么人拦路?” 侍从赶忙答道:“御史邹应龙。” 徐阶马上会意,说道:“让他把折子留下,赶快离开吧。” 徐阶坐在轿中,边看奏折,边低声叹道:“内忧外患,奸臣不除,国之不宁,江南倭寇盛行,民不聊生,严氏同党还在改稻为桑、搜刮民财,激起民变,这些年来,这严世藩不知道搜罗了多少东洋、西洋的宝贝,呵呵,邹应龙这折子写的好,定能拿下严世藩。” 第2章 一东楼的眼睛(2) 福建素有“东南山国”之称,境内群山连绵,在泉州清泉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晨雾弥漫着山林,飘过一个个低矮的草屋的屋顶。 山村的早晨格外的寂静,一条清清的小溪边上,一头水牛正在低头啃着点满露珠的青草,偶尔发出低沉的哞声。 一位少年,一手拿着小牛鞭,一手捧着书本,心不在焉地用鞭子怕打着翠绿的灌木丛。 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喊道:“灵儿,别玩了,快回来准备去读书吧,先生马上就到了。” 被换作灵儿的少年拉起水牛,抽动着鞭子,喝道:“喔……,驾、驾……”一边赶着牛儿准备走,一边答道:“爹,回来了。” 灵儿牵着水牛从远处慢慢归来,经过一丛丛芭蕉树,来到一座低矮的草屋的堂前。 草房里出来一位老人,这就是许仪后,对着少年喊道:“灵儿,别玩了,今天的诗书读的怎么样了?” “爹爹,别着急,水牛太淘气,不走啊。”灵儿边应着父亲,边用鞭子抽打水牛,和水牛做着游戏。 许仪后严厉地瞪着少年,叫道:“灵儿,你可知道,爹爹让你读书,不为考秀才举人,你自幼在蛮夷之地长大,诗书礼仪的课程,爹得给你补上,你才有资格做大明上国的子民。” 灵儿把水牛拴在门口,转身做了个鬼脸,进屋拿起笔墨纸砚,说道:“爹,我该到私塾等去先生了。” “慢着。”许仪后问道:“今天是初一,给牌位上香了吗?” 灵儿不敢怠慢,放下笔墨纸砚,起身拿起三炷香,燃好,恭恭敬敬地插在正堂香案上的香炉中,然后,对着写有列祖列宗的牌位、孔夫子的牌位行过大礼,又在一个写着“恩公胡汝贞大人之神位”的牌位前拜了拜。 许仪后继续唠叨着说道:“灵儿呀,早年我被海盗掠去东瀛,真没想到还能回来,你要记住,是恩公胡大人招降寇首王直才救了我们,你娘惨死东瀛,爹忍辱负、重苟延偷生,也只为把你养大,带回家乡,你得改掉那些蛮人的习俗,做个知书达理之人,才配做一个天朝的子民呀。” 私塾设在村口的祠堂,教书的先生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私塾先生看到许仪后和灵儿过来,朝许仪后招着手,说道:“你家灵儿这小子真块好料,十里八村的这些孩子都比不了他,四书五经都背诵如流,这几天,我该教他《东莱博议》、《古文观止》了,他的作文我也给县里的学官看过,今年就让他参加童子试,将来入阁拜相也没准啊,哈哈……” 许仪后对私塾先生躬身施礼,笑着说道:“承蒙先生夸奖,还是先生您教的好!” “哎,是您先生悬壶济世积下的德啊。”先生说道。 正在二人彼此恭谦地聊着天,突然,村口忽然来了一群官兵。 官兵马上把村口封住,到祠堂门前,厉声问道:“这村里可有一个叫许仪后的郎中?” 许仪后和私塾先生吓得面如土色,一时不知所措 此时,从祠堂里传来了一群少年朗朗的读书声。 一名士官命令道:“快把你们的里正找来,帮我们找一找这十里八村的,有没有一个叫许仪后的郎中,没听见吗?” 不一会,村里的里正跑来了,诚惶诚恐地问道:“老许是不是又犯事了?” 里正边说边看了看许仪后,许仪后显得神色惊恐。 “呵呵,你误会了。”士官答道:“许仪后可要发迹了,朝廷邀请他去做御医。” 里正一脸的惊愕,叹道:“哎呀,吓死我了,看你们这态势,还以为要捉拿许郎中呢。” 里正一指许仪后,许仪后赶忙对官兵施礼,说道:“草民许仪后拜见官爷。” 士官也急忙还礼,笑道:“你就是许郎中啊,没吓着您老吧,我们都是些粗人,您可别介意,呵呵。” 许仪后说道:“官爷不必客气,需要老儿做些什么呢?” 士官说道:“你赶快帮忙准备一下,现在就得跟我们走,千万别误了朝廷的大事啊!” 村里立刻乱成了一团,帮着收拾行李,备好了马匹,给许仪后父子送行。 许仪后和灵儿父子上马,在一群官兵的引领下,出了村口,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不停地回头和村民们招手。 村民们在里正和私塾先生的带领下,送到十里长亭,和许氏父子远远地执手凝望。 ****************** 山村的夜晚,黑暗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群星忽明忽暗地点缀着夜空,时而传出声声的犬吠,池塘里的蛙声与虫鸣演奏着美妙的乐章,渐渐的越来越轻,小村的夜漫漫的宁静了下来,辛劳一天的村民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了,他们一个个身手敏捷,个个挎着弯刀,用黑布蒙着面,如猴子一般地溜进了小村庄。 村庄里传出阵阵的哭声和喊叫声,时而有兵刃的交击声,凄惨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 一会的功夫,小村火光四起,哭喊声慢慢平息了,这群猴子们个个身上携带着“战利品”,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天亮了,一队人马正在快速奔驰在繁花盛开的小路上,大人和孩子都是满脸疲惫,到了村口附近。 一行人走过一片狼藉的小村庄,不禁地停住了下来,一位老者走到一个侧倒的尸体旁边,看了看死者的伤口,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还是他们,这群倭寇干的。” 两个士兵赶忙说道:“许郎中,快走吧。” 正是官兵带着许家父子往京城赶路,看到路过村庄的情境,许仪后问道:“大人,我们日夜赶路,要是再遇上倭寇怎么办?” 官兵说道:“那也没办法,你们要赶在年关之前进京,这可是严阁老的死命令,我们把你们送到前面的驿站,就交给戚继光大人的手下了,你们也就不用怕了。” 一行人从村庄路过,又迅速离去。 许仪后和灵儿同骑一匹马,经过一夜的赶路,已经是人困马乏,无精打采。 带路的官兵指着前方,说道:“许郎中,前面就是兴化府,戚继光大人的帅帐就在平海卫的城外,您老再担待一会,马上就到了,戚大人给您接风,到了帅营,再往前,就是戚大人的卫队保护您了,您就可以安心赶路了。” “官爷,听说兴化府不是被倭寇给占了吗?”许仪后问道。 “是啊,前年冬天(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倭寇有六七千人攻陷兴化府城,去年这群倭寇又从兴化府退出来了,到现在占了平海卫已经一年了,这不,巡抚谭大人(谭纶)从广东调来戚家军,来平叛来了。” 许仪后在马上摇摇晃晃,忧虑地说道:“我早年曾在平海卫城行医,这卫城全部用石块砌成,坚固高大,与莆禧城、南日水寨形成犄角之势,地势险要,是咱们闽中的门户,弃兴化府,守卫城,海上还能接应,看来这倭寇是准备在这长期待下去了。” “昨晚的那个村子肯定就是这伙强盗洗劫的。”官兵狠狠地说道:“听说谭大人这次还调来了几路人马,在海上围攻,这回一定得把这伙倭寇灭了。” 灵儿撅着嘴问道:“戚大人那儿有车给我们坐吗?” “小子,这一路到杭州都是大山,哪儿有车给你坐,本来能坐船去杭州的,你也看到了,现在闹倭寇,水路没法走。”官兵一边策马加鞭,一边回头,大声对灵儿答道,“等到了杭州就好了,总督大人就有马车给你坐了。” “天皇皇,地皇皇,莫惊我家小儿郎,倭寇来,不要慌,我有戚爷会抵挡。”一首动听的歌谣从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同时伴着一群孩子的哭声。 灵儿从马上遥望,隐约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摇着折扇,唱着儿歌,哄着一群七、八岁的孩子。 “官爷,能不能歇歇脚,我要方便一下。”灵儿叫道。 “小孩子就是多事,你不怕碰到倭寇吗?”一个官兵喝道。 “求你了,官爷。吁、吁……”灵儿呼唤着,勒住了缰绳,显然,马儿也跑累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灵儿飞身下马,快速地跑向山坳,两个官兵也回马跟了过来,问许仪后道:“你儿子干嘛去了?” “哦,我估计是他是看到山坳里的那个妇人手里摇着的扇子,扇面上有倭寇的印记。”许仪后微笑着说。 “那又怎么样?”官兵不解地问道。 “那印记就是日本国海盗的家徽,别小看这把扇子,这是他们头目指挥用的,若再能拿到佩刀,就能用它指挥倭寇了。”许仪后解释道。 官兵和许仪后还在聊天,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里,灵儿接过少妇的一个包裹和折扇,深深地鞠了一躬,便飞奔回来。 ************** 平海古城,背倚朝阳山,面向平海湾,三面临海,地势独特,倭寇自弃兴华府,以平海卫为据点,建立的水陆防御体系十分严密,四处出击,整村地屠杀附近的百姓,劫掠钱粮,准备明军长期对垒。 右佥都御史、福建巡抚谭纶命副总兵官戚继光回闽,以戚家军为中路军,直捣倭贼大本营平海卫,又调福建总兵官俞大猷率水师为右路,刘显率左路军侧翼海上迂回,扼守海口,对倭寇实行重围。 朝阳山戚家军大营内,戚继光身披铠甲,神情严肃地指着面前平海卫的沙盘,对众将说道:“谭大人做好了部署,我们要尽快攻城,刘大人和俞大人左右两路在海上包抄,阻止援军的同时,也防止城内海盗从海上逃窜。” 众将官分立戚继光左右,戚继光用手指着朝阳山的一条通道,问道:“张谏、张岳、戚印,你们对卫城的周边地势地形,卫城内守卫的军情探知如何?” 戚印满脸焦虑地说道:“攻城工事已经准备好了,据说卫城内全部都是倭寇,有六千多吧,至于城内的情况,还没有人能去打探。” “我们只管攻城,还有刘大人和俞大人在海上驰援,量也无妨。”张谏自信地说道。 戚继光紧邹双眉,问道:“左右两路布防如何?” “回大人,斥候官(侦察兵负责人)已报,左右两路水军今日就可完成布防。”张岳说道。 “继续派细作打探详细敌情,准备明天攻城。”戚继光边说边手握一串长长的捻珠,用手一颗一颗地数着,仿佛在计算着战争每一步的得失。 一名侍卫进来,说道:“禀报大帅,有朝廷的密信。” “嗯,请进来。”戚继光答道。 陪同许氏父子的一位军官进账,拜见戚继光,呈上一封书信,说道:“启禀大帅,有朝廷内阁给您的密信。” 戚继光拆开信封,看完后,起身叫道:“张岳听令,令你带领卫队,保护许氏父子进京,即刻出发。” 张岳一脸惊愕,大声嚷道:“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我怎么能离开大人呢。” “不得有误!”戚继光厉声喝道。 张岳无奈地看了看戚继光,说道:“大帅保重!张岳领令。” 张岳出了大营,在一个官兵的引领下去见许氏父子。 许仪后远远就看见了张岳,上前便拜,高声叫道:“拜见张将军,戚大人可安好!” 张岳看许仪后父子,似曾相识,到了许仪后跟前,问道:“你认识我?” 许仪后感慨地答道:“老儿当然认识张将军,还记得舟山一别,已六、七年了,若非当年得将军保护,老儿如何才能回到大明啊。” “嗯,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当年被裹进海盗里,从日本国归来的郎中,当年王直虽受了招安,但那些害怕被清算的余部不肯回国,在舟山群岛上闹事,若不是你家公子烧了八幡菩萨船(海盗用船),怕他们还不肯回头啊。” 张岳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仿佛看到一群海盗和一群被海盗劫持的百姓厮打在一起,张岳带领官兵们驱赶着这些人上宁波船,另一群人要上八幡菩萨船(海盗船),直到一排排八幡菩萨船起火,大家才平息下来。 放火的竟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年放完火后,像只猫一样跑到张岳面前说道:“大人,我把海盗船全烧了。” 张岳回忆着当年的情景,看着眼前的灵儿,不由得用手抚摸着灵儿的头,说道:“想起来了,是你。” 灵儿微笑着对张岳点了点头。 “真不是时候呀。”张岳叹道:“许郎中,戚大人准备明天就要攻城,朝廷却要我护送你们赶路,唉……” “戚大人要攻打平海卫了?胜算如何?”许仪后担忧地问道。 张岳面带忧郁地答道:“平海卫防卫森严,我们的探子,无论如何进不了城,怕会是一场恶战。” “张大人,戚大人是可我等救命恩人,即到此,可否让我等一拜?”许仪后问道。 张岳答道:“也好,随我过来。” 进得大帐,许仪后领着灵儿跪倒在地,说道:“拜见戚大人,可否记得老儿许仪后。” 等许仪后抬起头,戚继光说道:“嗯,是你啊,几年不见,可安好!近日这里会有大战,我得奉命保护你进京,一会就随张将军出发吧。” “老儿知道大人有难,故此请见,也许能帮得上大人。”许仪后说道。 有人应声问道:“说来听听,你怎么能帮得上戚大人?” “老儿在日本国很多年,深知他们的语言和规矩,今天就让我混入卫城,摸清敌情,好使大人用兵。”许仪后答道。 听父亲这么说,灵儿急忙说道:“爹爹,我去吧”。 “小儿闭嘴,国家用兵大事岂能儿戏。”许仪后对着灵儿呵斥道。 灵儿不服气,问道:“爹爹难道忘了,在舟山的时候我是怎么救你们的?” 许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灵儿到戚继光面前深施一礼,讲道,“戚大人,我爹只会看病,要说做细作的事情,我最拿手,再说了,万一我爹有个好歹,您如何向朝廷交代呀!” 戚继光仔细打量着灵儿,十六、七岁的少年,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便问道:“小孩,你可练过功夫?” 灵儿也不答话,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到侍卫中的一个大个子,指了一下,说道:“戚大人,我和他比划一下。” 大个子侍卫一愣,问道:“我?” 灵儿到了大个子跟前,深鞠一躬,眨眼的功夫便把大个子侍卫放倒在地,又深鞠一躬,微笑着说道:“承让了。” 随后,把大个子侍卫搀扶起来。 大个子侍卫仿佛刚缓过神来,问道:“你这什么功夫?” 许仪后也显然吃了一惊,忙问道:“灵儿,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灵儿看着一脸惊愕的父亲,答道:“爹爹有所不知,我天天早晨在清泉山上放牛,都会遇到南少林的一群武僧练武,我就跟着练,少林宗擎师父看我有这天赋,就收了我这个徒弟,我想爹爹天天让我读诗书礼仪,要是能再有点武功,将来才好报效国家呀。” “不对,这不是什么少林功夫。”将领中有人低声嚷道。 灵儿眼珠一转看了一眼诸将,便又解释道:“爹爹还记得那年在日本国,你救活了一个琉球国的武士,他住在我们家里,是他教我的,叫琉球手(中国的唐手,经琉球人演进后流传到日本,是空手道的前身),那时候,怕日本小孩欺负我,就练熟了,直到宗擎师父教我武功,有了些力气,才知道这琉球手可真好使。” “皇上找你们进京,路上还是不能耽搁,你们还是快随张岳上路吧。”戚继光命令道。 灵儿对戚继光躬身施礼,说道:“戚大人,就让我爹爹歇息一晚,他岁数大了,万一要累坏了,皇上还不怪罪您吗?我今晚就进城,保证给您探出城内详情。” 第3章 一东楼的眼睛(3) 平海古城自宋以来便是佛、道圣地,城内风格各异的宫观庙宇数不胜数。 卫城南门天后宫内的神像前,有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身着刺绣的和服,脚踏木屐,头扎发髻,摇动着一只画着鬼头的纸扇,身挎一把双刃的弯刀,一步一点头的在神像前晃来晃去。 神像后面走出一个海盗,问道:“这是南门指挥所,你是什么人?在这有何事?” 少年答道:“我是小林右卫门家的三郎太,奉命巡视各门城防。” 这名海盗马上深鞠一躬,高声喊道:“没认出少主,请多多原谅!” 少年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五助,辛苦了。” “少主放心,南门有五助在,万无一失。” 少年微笑着,围着五助转了一圈,问道:“五助,又抢来几个女人?” 这时,大殿内能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哭声,五助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说道:“手下刚从南村抓到一个女人,正准备献给少主……” 话还没说完,少年怒道:“大战在即,还敢开城抢掠,找死吗?” 五助拍了拍手,大叫一声:“咳!” 随后,大殿后面出来几个海盗,带着一个蒙着脸,被五花大绑的女人。 少年斜眼看了无助一眼,走出殿外。 五助朝着后挥了挥手,几个海盗把女人带了出来,交给了那个少年。 天后宫大殿屋顶和廊庑由一百零八根木柱承托着,宫内檐下四周有一百零八块青石砌成,巍峨高大,大殿屋顶的一根横梁之上,灵儿趴在大殿的悬梁上,屏住呼吸,悄悄地注视着大殿内发生的一切,不禁为那个被劫持的女人叫苦。 五助送走三郎太,气乎乎地回到大殿内,开始训斥手下一个个海盗,大殿内嚷成一团。 天慢慢黑了下来,灵儿溜出天后宫,从怀里掏出一把画有鬼头的折扇,瞧瞧自己的一身打扮,和刚才的少年相差无几,便自信地走到卫城的大街上。 快到西门的时候,就听到嘈杂的打斗声,灵儿晃动着手里的折扇,停住脚步听了一会,好像是守北门的士兵和守西门的士兵因为一头猪打起来了。 灵儿拿定主意,快步赶到现场,一抖手中的折扇,厉声喝道:“住手!我是小林三郎太!” 打斗的众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还在死死地拽着一只大肥猪的后腿,猪发出哼哼的喘息声,众海盗们都齐刷刷地看着灵儿。 灵儿大声问道:“西门的站过来,是你们偷了北门的一头猪吗?让你们的守将出来见我。” “少主息怒。”一个西门的海盗说道:“犬三郎将军命我等巡街,我们到北门的边界处发现了一头猪,就带走了,他们追过来说这猪是他们的,我们不肯相让,于是就……” 北门的海盗喊道:“这是我们守将波太郎养的猪,不知怎么跑出来了,等我们追来要的时候,他们不讲理,还打人。” 西门的海盗也嚷道:“西门正对着朝阳山的大道,戚家军的大营就扎住那里,我们很难出去抢吃的,不像南门和北门,我们的肉都吃光了,怎么打仗?” 北门的海盗争吵道。“我们现在都被包围了,也是好几天不能出去抢粮食了,海上的补养还没到,我们也没肉吃了。” 看着这群无耻的畜生,灵儿觉得用猪来比喻他们都是对猪的侮辱,眼下还要给他们裁决,想了想,便命令道:“西门的把猪带走,煮好了,送一半给北门!” 这群畜生齐声道:“咳!” 西门的守将犬三郎已得到消息,带着卫队打着火把过来了,灵儿远远地便问道:“犬三郎,我把这头猪盘给你啦,你们西门守城有问题吗?” 犬三郎答道:“少主,我部有三千多人,缺粮少肉,守城任务最重,炮弹火药受潮,还需要主公给我们调配粮草火药来。” “我知你的难处,才把这头猪判给你,回去便禀报主公给你调配。”灵儿答应着,便转身就走了。 犬三郎等目送灵儿离开,高声喊道:“感谢少主!” 灵儿跑去追赶北门的那群海盗,问道:“把猪判给西门,你们不服吗?” 那群北门海盗吓了一跳,回过身来,齐声答道:“少主,我们不敢。” “带我去见你们的守将波太郎。”灵儿命令道。 “饶了我们吧!少主。”一个北门海盗带着哭声哀求道:“您知道波太郎大人最严厉,若知道我们丢了猪,打架也没打赢,我们会没命的,少主慈悲,大战在即,不要惹恼波太郎大人,等战后再处置我们不迟。” “也好,我今日巡夜,主要是查访各门布防的情况,我相信你们波太郎大人,若如此,北门我就不去了,你们给我讲讲北门的情况吧。”灵儿说道。 北门的海盗答道:“我们虽不到二千人,全部都是萨摩的武士,战斗力最强,不像西门的那些乌合之众,请少主放心吧。 灵儿笑了,问道:“那你们打架还是没有打不赢西门的?” 北门的海盗忿怒地说道:“谁说我们打不赢西门!我这就去把猪抢回来。” 灵儿知道这群萨摩人莽撞,便笑道:“我知道你们勇猛,不用表现给我看,说说粮食弹药的情况,战场上还靠你们呢。” “我们的粮食快吃光了,要是平常,还会因一头猪去打架?弹药最近也受潮了,还需主公给我们调配一些。”北门的海盗说着,虽有些丧气,但又不乏自信。 “明天外面攻城的话,若西门吃紧,你们是否会驰援?”灵儿问道。 北门的海盗自信地答道:“我们萨摩人个个都是英雄,波太郎大人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灵儿摇摇头,说道:“西门有三千人,你们两千不到,倘若你们援助西门,北门失守怎么办?” 北门的海盗想了想,答道:“波太郎大人定不会失守!若失守,我们会集体切腹谢罪。” 灵儿摇摇头,笑着问道:“只要一个城门失守,我们全都完了,你们切腹谢罪又有何用?” 北门的众海盗们还在傻愣愣地看着灵儿,灵儿厉声喝道:“带我的话给波太郎,把守好北门也就行了,断不可轻举妄动!” “咳!”众海盗齐声答道。 灵儿离开北门,一个人悄悄转到一个破旧的城隍庙。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除了巡更的海盗,已经没有人走动了,灵儿使劲敲了敲城隍庙的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便悄然翻墙进去。 这个小城隍庙在宫观庙宇林立的卫城中显得有些败落,灵儿进到里面,拿出葫芦,喝了点随身带的米酒,吃了些干粮,心里念道:戚大人让我探知各门布防的兵力和守将,也不知了解的这些对戚大人有没有用。 灵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太阳穴青筋直跳,突然想起那个被三郎太带走的少女,便咬咬牙,心中暗想:我得废了这个三郎太! 灵儿出了城隍庙,看见远处来了两个巡逻的海盗,便假装醉酒,倒在了路上,把手里的折扇打开,嘴里发出“嘿哟、哈嗤”的声音,假装醉酒, 果然,一个巡更的海盗发现了灵儿,过来踢了一脚,问道:“什么人?” 灵儿装作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咳!” 随即举起了手里的折扇,揉着眼睛半坐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禀告主公,……三郎太复命,各城门……把守森严,只有那五助最……可恶……” 一个海盗急忙看了看灵儿手里的折扇,急忙施礼,说道:“不知是少主,请多多原谅。” 灵儿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们是……谁?那五助真可恶,让我喝那么多酒……五助,你真该死!” 巡更的海盗似乎明白了,问道:“少主,是否请人带您回家?” 灵儿呆呆地坐了一会,问道:“你们……,想让主公打死我吗? “那怎么办?”巡逻的海盗问道。 “你俩、送往我回家,我迷路了,别让人知道,懂吗?我会重重、赏你们的,要让人、知道了,我便、杀了你们……” 灵儿刚站起来,又假装腿一软,差点倒下。 两个海盗急忙搀扶,灵儿一把推开二人,嘴里说道:“谁要你们的脏手……,快、快,带我回家……” 二人带着灵儿到了一座院落门口,说道:“少主,到了。” 灵儿看他们准备去敲门,一把将他们推开,说道:“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喝多了……,你想、害死我……” 二人见此情形,对灵儿深鞠一躬,说道:“少主保重,我们继续巡夜去了。” 灵儿待那二人走远了,一个燕子翻身,进了三郎太的府中。 灵儿躲在墙角,看到有的房间还亮着灯,仔细聆听院内的动静,判断着三郎太会住在哪里。 正在这时,有两个黑影打着灯笼出现了,一人说道:“老爷这是为了你好,大战迫在眉睫,不要得罪这些守城的将领。” 另一个黑影打着饱嗝说道:“知道了,难道我还把这个女人给五助这个混蛋?还让我亲自送回去不成?” “少主,五助虽然怕老爷,毕竟非我们家臣,按照五助的性格,你若不送回去,怕他会报复,老爷战胜了还好说,如果战败了,犬三郎和波太郎都会切腹尽忠,唯有这五助定会落井下石,少主,千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要送也是明天再说。” 灵儿一听,正是三郎太,心中暗喜。 就听三郎太说道:“猪山,你回去吧。” “少主,老爷让我送回这个女人。” 三郎太显得很不高兴了,边开锁边说道:“那你在门口等我一会。” 灵儿已经是怒火中烧,拿起一块石头砸向了正房的房顶。 三郎太和猪山听到房顶的动静,大惊,忙跑到正房的后面去看究竟。 猪山嘴里嚷道:“定是五助这个混蛋派人来了,少主,小心。” 三郎太争辩道:“五助要是敢这么做,就不会让我把那女人带来了。” 灵儿看二人转到了正房后面,又拿起一块砖头,朝着前面的房子砸了过去。 猪山叫道:“少主,如若不是我陪你饮酒,怕是你已经被害了,这一定是五助这个畜生干的,他表面上不敢得罪老爷,其实他一直想取而代之,少主,你马上回到老爷那去,等我去集合侍卫。” 三郎太可能真的害怕了,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猪山跟在后面叫道:“快去保护老爷。” 趁此机会,灵儿跑到偏房的门前,推开房门,里面燃着昏暗的油灯,一个姑娘被布勒着嘴,反捆着双手,萎缩在一个墙角。 灵儿顾不了那么多了,进来低声说道:“我是大明子民,来救你的。”说着,用刀划开拴在姑娘手上的绳子,拉起姑娘就走。 到了墙角,灵儿把将姑娘推上墙头,低声说道:“快跳下去。” 就听扑通一声,姑娘从墙头滚落过去,灵儿也灵巧地翻过墙头,这姑娘倒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了。 灵儿扯下勒在姑娘嘴上的布,问道:“你能走吗?” 姑娘试着站起身,灵儿看了看,觉得姑娘应该没有什么事,姑娘却说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怕跑不了了,公子,你快逃吧,倭寇马上就会追出来。” 灵儿也没答话,拉起姑娘便跑,转过两条小巷,便到了那座城隍庙门口,推门进去,把破旧的庙门杠上。 灵儿把姑娘放到庙内的一片干草上,说道:“别怕,看来带着你出城不容易,你放心,明天戚大人的大军就来攻城了,你安心呆在这就好了,我要马上出城报信。” 姑娘带着满脸的惊恐,站起来拉住灵儿,哭泣道:“公子,我好害怕。” 灵儿又让姑娘坐在干草上,蹲下身,安抚道:“别怕,好好睡个觉,明天破城,我来救你,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对着灵儿倒头便拜,答道:“小奴姓田,唤作荣儿,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小奴此生当以死相报。” “言重了,我叫许灵儿,得马上走了,你从里面把门杠上,好好休息吧。”灵儿说完,便出了庙门,从院子内找了两块石碑堵在了门口,又横上几块杂木,便翻身出了城隍庙。 *************** 次日午时,戚继光派先锋胡守仁率领两千多将士从西门突破,在北门和南门同时佯攻,激烈的攻城战进行了三个时辰,西门城破。 众倭寇无心恋战,全部撤退到东面的海边,上船逃窜,迎面又遇到刘显将军和俞大猷将军左右两路水师,到黄昏时分,全歼平海卫古城的六千余名倭寇。 许仪后和灵儿留在大帐等待前方的消息,到了掌灯的时分,传令官来报:平海卫的倭寇已被荡平。 灵儿激动地抱着许仪后,叫道:“爹爹,我们成功了!” 许仪后揉了揉眼睛,叹道:“成功了!斩尽这些可恶的倭寇。” “荣儿是不是还活着?”灵儿松开父亲,急忙去找传令官。 张岳领着一支队伍来到了营地,荣儿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后面。 荣儿看见了灵儿,着急下马,却没有踩到马鞍凳上,跌落了下来。 灵儿跑到了荣儿跟前,拉起荣儿,问道:“荣儿,没摔伤吧?” 荣儿摇了摇头,伏在灵儿的身上抽泣了起来,说道:“许公子,我的家没了,我可怎么办?” “荣儿,跟我们去京城吧,我爹要去京城当医官,你要是愿意,就跟我爹学医。”灵儿安抚道。 张岳到了许仪后面前,说道:“许郎中,现在已经荡平了附近的倭寇,戚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连夜赶程,这已经耽误了一天了,到了京城,万一圣上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辛苦您了,许郎中。” 许仪后连声道好! 灵儿领着荣儿到了许仪后和张岳面前,问道:“张将军、爹,荣儿可以跟我们进京吗?” 没等许仪后答话,张岳笑道:“今天攻城的时候,多亏了这个小姑娘,正在西门倭寇负隅顽抗的时候,她在城隍庙里放了一把火,西门的倭寇大乱,我们才乘机攻破城门,要不然,还不知得死多少弟兄,恐怕打到天黑才能破城,这也是立了大功的,到了京城,你们别忘了给她表功啊。” 灵儿笑道:“多谢张将军,我们何时出发?是您护送我们吗?” 张岳点头道:“即刻出发,灵儿,再辛苦一宿,我们连夜赶往杭州,到了杭州,你就可以坐马车睡觉了,哈哈。” 第4章 二李成梁上访(1) 张岳的卫队护送许仪后等人进了城,只见一望无际的长街,两旁商铺林立,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灵儿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道:“爹爹,这就是京城吗?” 许仪后也往外望了望,答道:“还没进崇文门,我们还在外城。” 荣儿有些担心地问道:“许公子,你们都去紫禁城见皇上,我怎么办?” 灵儿又接着问道:“爹,能带我们一起去见皇上吗?” 许仪后应急不暇,笑着摇摇头,答道:“连咱们的县太爷进京也见不了皇上,别看说是圣旨宣我们进京,我能不能见到皇上都很难说,到了京城,不比我们那山野乡村,你们说话千万要小心啊,一句话不对,可能就会杀头的。”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我和荣儿都跟你学医吧,这样我们将来也能当御医,是不是天天都能住在皇宫里?”灵儿问道。 “不许胡说八道。”许仪后严厉地说道。 灵儿和荣儿对视了一眼,灵儿做了个鬼脸,叹道:“京城怎么这么大的规矩!”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张岳正在和守卫内城的军士交涉,不大一会的功夫,卫队和马车进了崇文门。 灵儿又掀开帘子观瞧,街道两边全是高大的门楼和巍峨森严的大宅府邸,看着爹爹一脸的肃穆,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又过了一会,马车在一座大宅门前停了下来。 赵文华一身官服,领着一群人,恭恭敬敬地在门口相迎。 张岳飞身下马,和赵文华互鞠一躬,道:“赵大人,末将奉命护送郎中许仪后父子来迟,还请恕罪。” 赵文华笑眯眯地拉起张岳,说道:“张将军辛苦!快请进吧,和这许氏父子在驿馆好好休息一宿,戚大人还盼你早日回营呢。” 进到驿馆,赵文华安排了丰盛的宴席,众人吃完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引领许仪后父子去驿馆安歇。 张岳辞别许仪后和赵文华,说道:“赵大人、许郎中,我是一刻也不敢歇息啊,前方戚大人正是用人之际,我当立刻赶回去,许郎中,你一路辛苦,好好休息一下,等候赵大人安排进宫。” 辞别张岳,赵文华把许仪后父子安顿在驿馆,对许仪后说道:“许郎中,你们也是一路鞍马劳顿,今日先好好歇着,明日带你进严府。” “谢谢赵大人体贴老儿,感激不尽!”许仪后边施礼道谢,边问道:“赵大人,是要先拜见严阁老吗?” 赵文华答道。“哈哈,都说你是神医,瞎子都能治好了,明天带你们先去小阁老的府上,你要能治好小阁老的眼疾,严大人才能保你做御医,你们可就发达了,到时候千万别忘了下官啊。” “小阁老的眼疾?”许仪后惊讶地问道。 赵文华答道:“是啊,严世蕃大人的眼疾,多年来无人能医治,听说你在东瀛跟神仙学来的医术,甚是绝妙,才千辛万苦地请你们来。” 许仪后这才如梦方醒,说道:“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赵文华和颜悦色地劝道:“这可是圣上的旨意,严阁老大人上岁数了,小阁老因这眼疾,吃亏吃大了,好在圣上网开一面,小阁老如今也是工部侍郎,却不能入内阁做大学士,才把你寻来,你千万不能辜负圣望,治好了小阁老的眼疾,圣上自然会召你进宫做御医,呵呵。” “老儿尽力吧,但能不能医好小阁老只能看天意了。”许仪后诚慌诚恐地说道。 “能尽力就好,你先好好歇歇吧,明日有人带你们去小阁老的府上。” 赵文华走后,许仪后呆坐在驿馆客房的太师椅上,喘着粗气,灵儿和荣儿都懵懵懂懂地看着许仪后。 灵儿谨慎地问道:“爹,我听说这个严阁老是个奸臣,他们把你诳来,难道就是准备给那个瞎子儿子严世藩治眼睛的吧?” 许仪后瞪着灵儿喝道,“小孩家不许胡说八道!”这时,看荣儿差点吓哭了,又和蔼地说道:“这是圣上在考验我,进宫做御医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是连小阁老都不能医好,圣上怎么能让我做御医呢,你们说是不是?” 灵儿撇了撇嘴,起身从包囊里取出一身衣服,嘴里嘟囔道:“万一是那个奸贼骗我们呢。” 灵儿把衣服递给荣儿,说道:“荣儿,你把这衣服换上,现在起,做男孩打扮,我们得以防不测。” 许仪后也点点头,看荣儿进内房去换衣服,小声对灵儿说道:“看来我们上当了,你们俩要想方法跑出去。” 第二日一早,严世藩府上来人,许仪后忙出来相迎,来人叫道:“许郎中,你们今天可以进府了,快去收拾收拾,跟我们走。” “大人,没什么好收拾的,里面是我的两个犬子,进府多有不便,就让他们住在这里吧。”许仪后施礼说道。 “小阁老府上已经帮你们腾好地方了,收拾收拾快走。”严府的来人不容置疑地说道。 许仪后父子被带到严世蕃的府上,在后花园的一间小房子里安顿下来,有人便带许仪后去见严世蕃。 许仪后跟在严府家人的身后,走起路来有些哆嗦,心中暗想:都说这大明朝的天下要毁在严氏父子手里,我若是医治好了这严世藩的眼睛,他必将出阁拜相,位列大学士,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想我从东瀛千辛万苦、忍辱负重回到天朝,不能为国报效,还帮奸党做事,还不如死在海里算了。 就这么想着,来到了严世藩的门前,屋里有人出来,引领许仪后去见严世藩。 许仪后对来人赶忙施礼,说道:“大人,在见小阁老老爷之前,能否先让我看看之前医治的方子?” “嗯,老爷也是这意思,你们到厢房去先看吧,那里有很多之前的郎中开过的方子。” 许仪后来到厢房,仔细查看之前用过的药方,边看边摇头,惊呼道:“怪不得,怪不得,虽然没见到小阁老大人,我已经心中有数了,医治此疾非得那东瀛黑田家的秘方,采自东海龙宫的海药,配制成玲珠膏,外敷三月,内服三月,方可医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许仪后还在伏案查看药方,忽然,套间的门帘拉开了,走出一人,守候在许仪后身边的佣人大吃一惊,赶忙跪倒,叫道:“老爷。” 严世蕃地点点头,站到许仪后面前,说道:“都说你是神医,看来确实不同凡响。” 许仪后猜出这人是严世藩,也赶忙跪倒在地,低着头说道:“草民许仪后拜见严老爷。” “嗯,起来吧。”严世藩说着,坐到了太师椅上,又问道:“你既然心中有数,那如何才能配齐此药?” 许仪后心想,能拖就拖,能推就推,便诚惶诚恐地答道:“非得懂得这种医术之人在东瀛采集,少一味药都不行,还需经过一个月的调配、煎制,方才可配出此药。” 严世蕃神情严肃地问道:“那我即日送你去日本如何?” 许仪后万没料到严世蕃会这么做,惊得瞪大了眼睛。 严世蕃用一只眼睛凝视着许仪后,冷冷地说道:“就把你的儿子们留在我的府上,你放心去吧,此事干系甚大,还望你速去速回。” 严世蕃从太师椅上起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一个侍卫说道:“速传罗文龙,立刻把许郎中送往日本。” **************** 文渊阁内的太师椅上,依次坐着严嵩、徐阶、张居正等人,都在低头翻看奏折。 严嵩起身,拿起一个折子,跑去张居正身边,低声说道:“叔大啊,你来看看,这李成梁我还是很同情的,他的祖父是铁岭指挥使,他家三代人都是战功赫赫,你看,成梁又上折子了,说是当年因自己年轻气盛,得罪了权贵,被罢官多年,如今才刚刚四十多岁了,正当为国尽忠,叔大啊,你看,我和徐大人都老了,将来这文渊阁的主事还要靠你们年轻人,我觉得这李成梁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必当大用的。” 张居正忙起身对严嵩施礼,答道:“阁老,您说的是。”接过严嵩手里的折子,开始翻看。 严嵩道:“叔大啊,坐下慢慢看,将来成梁出山,你不要忘记告诉他,我严嵩这些年一直都在为他说话,成梁确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啊。” 张居正道:“阁老放心,相信将来成梁出山,必不忘阁老的恩德。” 严嵩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摇头晃脑地回到座位上,继续翻看奏折,却又感觉有些坐卧不宁,转身对徐阶说道:“徐大人,我老眼昏花,看不动了。” “嗯,”徐阶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又微笑了一下,答道:“阁老啊,放心吧,没人参你。” 严嵩又站起身,到徐阶的案前,在徐阶看过的折子里翻了翻,忽然看到一个奏折,拿起来仔细观瞧,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之色,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 徐阶微微地抬起头,问道:“阁老,什么事这么吸引你啊?” 严嵩拿着手里的折子,递到徐阶面前,颤微微的声音说道:“徐大人啊,徐大人,你看看,这个邹应龙像什么话,这哪像我大明朝堂的一个御史,他写的这叫什么呀!你说说,这么些年来,参我的人,不在少数,好在我主圣明,从没有采信过这么小人的谗言,我这么大年纪了,真没什么好怕的。” 徐阶抬起头,笑着说道:“阁老啊,这折子我看了,邹应龙还真没参您,他只是数落一下严世藩家里的一些小事,没什么,你不用激动,不呈递上去也就是了。” 严嵩把手里的折子放到徐阶面前,指着说道:“他要真参我贪赃枉法,我倒敬他是条汉子,你看、你看,他都写的是什么!尽是一些世蕃小儿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您徐大人审的折子,这样要递到皇上那里像什么话。” 徐阶赶忙把邹应龙的这个折子收回来,笑着说道:“听阁老的,这个邹应龙确实太不像话,天子哪有心情看他这胡言乱语,我把退回去,还得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严嵩等到徐阶把邹应龙的折子收起来,揣入怀中,才又坐回到太师椅上,嘴里喘着粗气,叫道:“传司礼监公公,把今日的折子呈圣上御览。” 严嵩唉声叹气地说道:“徐大人,你好好质问一下这邹应龙,他还是不是我大明的御史言官,拿朝政当儿戏,岂有此理!” 这时,司礼监太监过来,收起当日的奏折,准备离开文渊阁。 徐阶高声嚷道:“戚继光在福建又打了大胜仗,倭寇快荡平了,天下太平,敬请圣上安心,只是这御史邹应龙岂有此理!竟敢在奏折中拿严世藩的家事胡言乱语,给朝廷添乱,居然还敢指责‘国师’蓝道行真人,真是罪该万死。” 司礼监太监看了看徐阶,徐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严嵩则瞪大眼睛,似呆若木鸡。 第5章 二李成梁上访(2) 严嵩离开文渊阁,天还没有黑,在回家的路上,坐着轿子里显得心神不宁、面色凝重。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拉开轿帘,严嵩对身边的一个侍卫低声说道:“你速去张府,晚上请江陵(张居正,湖北江陵人)先生来我府上一叙,我有要事相托。” 侍卫点点头转身离去。 到了掌灯时分,张居正坐着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到了严府门口,早有家人等在门外,小轿进严府,轿夫留在厢房饮茶。 张居正在严府家人的带领下,到了严府的正堂门口,就听正堂里严嵩嚎啕大哭。 正堂的门打开了,严嵩率全家老小跪倒在张居正面前,张居正大惊失色,急忙把严嵩扶起,问道:“阁老这是如何?折杀下官了。” “张大人,我们家大祸临头了。”严嵩边说边把严世蕃拉近前,说道:“世蕃小儿,快给张大人行礼,今后,我们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了张大人了。” 严嵩突然又要跪倒在地,张居正赶忙拉住严嵩,又扶起跪在地上的严世蕃。 严世蕃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张居正行了礼,说道:“请张大人到正堂。” **************** 皇帝的寝宫里烟雾缭绕,“国师”蓝道行舞动手里的桃木剑做法。 嘉靖皇帝身穿道袍,在一旁打坐,看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就问身边的太监,“今天内阁可呈上了奏折?” “启禀我主万岁,今天的奏折早拿回来了。”太监低声问道。 嘉靖皇帝听了,没有言语,继续打坐,时而吃上一粒“仙丹”。 小太监又诚惶诚恐地问道:“我主万岁,司礼监还在门外候着呢。” “宣他进来。”嘉靖皇帝微闭着双眼说道。 司礼监太监捧着一堆奏折,进到寝宫,就听嘉靖皇帝说道:“放到台案上吧。” 司礼监太监把奏折放到了台案上,立在一旁,等着嘉靖皇帝发问。 嘉靖皇帝却不慌不忙,一直等到“国师”蓝道行做法结束,才问道:“徐阶、严嵩上折子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司礼监太监慢声细语地答道:“严大人没有说什么,徐大人说,戚继光在福建又打了大胜仗,倭寇快荡平了,天下太平,敬请圣上安心,只是这御史邹应龙岂有此理!竟敢在奏折中拿严世藩的家事胡言乱语,给朝廷添乱,居然还敢指责‘国师’蓝道行真人,真是罪该万死。” 蓝道行听到这却是一哆嗦。 “嗯,是这么说的吗?”嘉靖皇帝问道。 司礼监太监答道:“这都是原话,小人怎敢欺瞒皇上。” “那你速去把邹应龙的折子给我找回来看看!”嘉靖皇帝厉声说道。 司礼监太监在那堆折子里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邹应龙的折子,说道:“我主万岁,这里面好像没有邹应龙的折子。” “那你就再回文渊阁,或者去找徐阶,把这折子给我找来。”嘉靖皇帝命令道。 司礼监太监出了寝宫,马上又回到文渊阁,到了文渊阁翻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急忙命令小太监备轿,出宫赶往徐阶的府上。 皇帝的寝宫内,蓝道行又开始准备做法,嘉靖皇帝笑道:“国师,累了吧?” “陛下,我不累!”蓝道行高声说道,“我还准备看热闹呢,一会儿会有奸臣觐见。” “是吗?”嘉靖皇帝惊奇地问道:“那你说说是严嵩呢?还是徐阶呢?” 蓝道行笑而不答,开始舞动着拂尘,如天马行空,潇洒飘逸地做起法来。 ************** 严嵩、严世藩正在府上招待张居正喝茶,忽然,一个侍卫在门外向严嵩示意,严嵩马上起身到门外。 侍卫趴在严嵩的耳边言语道:“阁老啊,不好了,司礼监太监去了徐阶的府上。” 严嵩听完,浑身颤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叹道:“好险!幸好今日把未来之事托付给了叔大,你速去外面给我备轿,等我送走叔大,立刻进宫自辩。” 张居正出了严府不一会,严嵩也坐上八抬大轿火速出府,赶往大内。 ***************** 皇帝的寝宫内,蓝道行还在闪展腾跃,灵敏多变地舞动着拂尘,可能是舞累了,坐到嘉靖皇帝的身边,说道:“陛下,我猜奸臣就要到了。”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奸臣到底是徐阶还是严嵩,哈哈……” 嘉靖皇帝仍在盘腿打坐,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有太监呈上邹应龙的奏折。 嘉靖皇帝睁开眼睛,拿起奏折慢慢看来,越看越生气,等看完后,冷笑一声,叫道:“传旨,把严世蕃的府邸严厉看管起来,我倒要先看看能抄出多少宝贝,即刻宣旨!” 蓝道行抹了抹脖子里的汗水,躬身跪倒,说道:“陛下,先不用着急,奸臣还没到呢。” 嘉靖皇帝嘿嘿一乐,问道:“国师,你说说这奸臣到底是谁?是那徐阶要害严嵩父子吗?” “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须自辩。”蓝道行答道。 正在这时,门外有太监喊道:“启禀我主万岁,严嵩连夜进宫,要呈折自辩。” 蓝道行还在低头跪着,流露出神秘的微笑。 嘉靖皇帝晃着脑袋,高声笑道:“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国师,起来吧,你先回避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严嵩如何自辩。” “陛下,这些天,我们虔诚修真,宫内已是充满了真气,如若被奸党所污,怕是还得修炼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复原,陛下,现在,忠奸已明,看来不光是要看管严世藩的府邸……” 还没等蓝道行说完,嘉靖皇帝有点犹豫了,问道:“国师,你是说连严嵩的府也要抄了?” “陛下!” 嘉靖皇帝感叹道:“唉!严嵩在朝辅佐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也这把年纪了,就让他告老还乡吧,严世藩这小子真是可恶,据说他手里的宝贝比咱宫里的还多,我倒要看看他从哪儿搞来这些稀奇之物。” 蓝道行恭恭敬敬地对皇帝深施一礼,低头叫道:“陛下。” 嘉靖皇帝摆动手中的拂尘,笑道:“不要说了,我自有分寸。” 又冲着值守的太监喊道:“传旨,送严嵩回府,限十日内离开京城,告老还乡,连夜包围严世藩的府邸,明日抄家。” **************** 半夜时分,严世藩躺在床上,正在和两个丫鬟厮混,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家人带着哭腔叫道:“小阁老啊,出大事了,锦衣卫包围了我们的府邸。” 严世藩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长衫,跑到了门口,把房门打开。 老家人跪在地上,哭泣道:“老爷,现在怎么办?” “宫里的太监有没有传话?”严世藩问道。 “没有,恐怕就是怕有人传话,才连夜包围了府邸。”老家人答道。 “你有没有问问锦衣卫的首领,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严世藩又问道。 “锦衣卫的首领怎么也不肯说,看来天一亮就得抄家了。”老家人答道。 “哼哼,”严世蕃冷笑了一声,说道:“刚刚还在拜托张居正为我们多说好话,又刚把神医送到东瀛,还希望能三个月之后,给我治好眼睛,入阁拜相,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呵呵,也说不定明天一早,圣上又改了主意,现在要大家不要惊慌。” 严府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哭喊声,跪在地上的老家人往四周环视了一下,叫道:“老爷,快快早作准备,免得大家惊恐,闹出乱子来。” “好,你赶快去把全家老小召集起来,等我训话,我换换衣服随后就到。” **************** 后花园的小房子里,荣儿和灵儿已经入睡,一阵吵闹声把二人惊起。 灵儿敲了敲里屋的门,叫道:“荣儿,府里好像出事了,快起来,看看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正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灵儿和荣儿穿好衣服,站到了门口,问道:“谁?什么事?” “府里出事了,都要到前院听老爷训话,你们快起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叫道。 灵儿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位二八少女,少女看看灵儿和女扮男装的荣儿,说道:“公子,我知道你们是谁。” 灵儿和荣儿对视了一眼,灵儿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父亲呢?” 少女迟疑了一会,答道:“你父亲是来给严世藩治眼睛的,你们知道吗,严世藩这眼睛瞎了那么多年,都没人能医好,你父亲万一治不好严世藩的眼睛,怕你们都会遭殃,何况现在锦衣卫包围了府邸,朝廷明天要来抄家,万一再被朝廷把你们列为奸党,是不是更倒霉,什么也别说了,二位公子,看你们都像有功夫的,你们要是相信我,就带着我一起逃跑吧。” 灵儿大惊,赶忙把女孩拉进屋里,问道:“你是谁,说的可是真的?” 素儿带着惶恐的表情说道:“我叫素儿,是刚被卖到府里的,因不屈从严世藩,前几天就是被关进这间房子里受罚,你们来了才把我接到前院去,我当然不会骗你,你们现在就是人质,知道吗!现在府里正乱,我想和你们一起逃走。” 这时,前院已经是哭喊声一片。 “好!我相信你,素儿,你来叫我们的时候,还有人跟着吗?”灵儿问道。 素儿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惊恐。 灵儿赶忙说道:“素儿,别怕,我先把你和荣儿送出去。” 三人出了房间,躲到了围墙边上的一片灌木丛里。 灵儿爬上墙头,看到外面已经被锦衣卫包围,又跳下来对二人低声说道:“现在还不行,能等到寅时,这些士兵就该熬不住了,我们再逃,你们俩在这先藏好了,我们现在没一文钱,逃出去也只能讨饭,素儿,你告诉我,去哪儿能找到严世藩的宝贝,我去取一些。” 素儿有些害怕,怯懦地说道:“公子,若能逃出去,你们跟我回家,也不用讨饭,你万一被抓住了,我们可就都活不成了。” “”灵儿拉起来素儿,站起身,说道:“你放心,这府里还没有能抓住我的人,你帮我指一指,哪儿是他们放宝贝的地方。” 素儿用手指着一排房子说道:“右面数第三间,严世藩搜罗的宝物据说都藏在了那间房子里。” 灵儿像只猫一样,眨眼的功夫跑进了前院,荣儿和素儿哆哆嗦嗦地蹲在灌木丛中等待。 院子里嘈闹声小了,严世藩正在院子里给所有的家人训话。 到了丑时,灵儿回来了,素儿和荣儿一起问道:“找到宝贝了吗?” 灵儿拍着怀里的褡裢,笑道:“这严世藩家的宝贝真是太多了,可惜我的褡裢太小。” 荣儿和素儿一阵窃喜,灵儿从灌木丛中又探出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对二人说道:“差不多了,我再去看看。” 灵儿纵身趴在墙头上往外观瞧,后花园的围墙外已经没有了士兵。 灵儿跳下来,对二人说道:“我把你们先推上去,千万别出声,等先我下去观察一下动静,我跟你招手,你们再下来,千万别怕,摔不死的,下来后,对面就是一条小巷,赶紧跑过去。” 灵儿跳下围墙,贴着墙往两边张望,发现两边的墙角各有几个士兵坐卧在地上,应该是睡着了,赶忙往墙上招手。 荣儿低声说道:“素儿姐姐,别怕,我前几天就跳过一次,没事的,千万别出声。” 素儿绷着嘴,点了点头,眼睛一闭,跟着荣儿跳了围墙。 灵儿迅速拉起二人,跑进了马路对面的巷子,三人消失在夜幕中。 第6章 二李成梁上访(3) 灵儿领着荣儿和素儿,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到了一家客栈门口,喘了口气,说道:“就住这么吧。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客栈的老板娘正在对一位大汉说道:“我说李大人呀,现在伙计们也全都睡觉了,咱们好好打打算盘合合帐,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今天说徐老爷给你送钱来,明天说张老爷给你送钱来,这都多少天了,钱在哪儿呢?” 大汉站在老板娘面前,红着脸一声不吭。 “我这深更半夜把你请出来,是给你留面子,你想你一家十几口住在我的店里,连吃带喝,欠下了几十两银子了,你今天说能补缺,明天说能补缺,还说你儿子能考上武状元,可我们小店可真赔不起呀,李大人你就饶了我们吧,你也别回去睡了,天一亮你们就赶紧搬走,欠下的银子呢,等你发达了,能还就还,还不了就当我积点阴德,求你了李大人!” 大汉表情木讷,低下了头。 灵儿站在门外听了半天,这才进门,问道:“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老板娘没有理会灵儿,对大汉说道:“你看,就你们一家占了我六、七间客房,弄得我这来了客人都没有房间了。” 大汉抬起头来,看看进来的三个人,像是两位外地的公子带着一个丫鬟,难为情地对老板娘,问道:“多谢掌柜的恩典,我先去给这两位公子腾出两间房来,天一亮我们就搬走,行吗?” 老板娘冲大汉嚷道:“我还没发话呢,怎么轮到你了?” 又急忙起身到灵儿等人面前,问道:“公子,小店的客房也分三六九等,看你们要住什么样的房子?” 大汉不知所措,看着老板娘,问道:“不是没房了吗?我现在就去腾房。” 老板娘又瞪了大汉一眼。 灵儿笑道:“深更半夜让客人去腾房,哪有这样的道理,反正天也快亮了,我们等等吧。” “哎呦,那多不好,公子,你看,我们这有几文钱的大通铺,也有一贯、五贯、十贯一晚的,不过,我看二位公子和小姐怎么也得要一个大套房吧。” 大汉尴尬地看着老板娘和灵儿等人,无所适从。 老板娘对大汉嚷道:“李大人,把你和夫人住的大房去腾出来吧。” 灵儿听到这里,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放到柜台上,说道:“掌柜的,没你这么做生意的,刚才听你说,这位大叔欠你几十俩银子,这个金元宝至少值五十两银子,我们三人就先和这位大叔一家挤一挤,行吗?” 老板娘双眼放光,盯着金元宝说道:“都给我?!” 灵儿点了点头。 老板娘楞了一下,大声笑道:“够了、够了,李大人呀,李大人,真是苍天保佑你啊,你们再住俩月也够了,二位公子,你们愿住那就住那,随你们的便。” 大汉没有料到这位义薄云天的公子替自己付了店钱,十分感动,上前施礼,说道:“这位公子的好心,李成梁感激不尽!公子若不嫌弃,先和我家犬子挤一挤,明日我给你们腾房。” 还没等灵儿答话,老板娘抢着说道:“我这还真没房间了。这几位小兄弟,你们先凑合一晚上,我可是知道,李成梁大人将来前途可是不可限量,能攀上李大人,也算你们该着了,再说,你们这么几个孩子,带那么多钱出门,我也不该保证我这小店没有江洋大盗,万一你们遇到了歹人,嘿嘿,李大人还能保护你们;再没准了,说不定明天皇上就召见李大人,李大人当了大官,你还不跟着沾光吗?” 灵儿笑了笑,答道:“好吧,我们就跟李大人一家挤一挤。” 从客栈的门房出来,李成梁低着头,领着灵儿等三人往后院客房走去。 这时,已经是鸡鸣声一片,灵儿快走了两步,对李成梁说道:“大叔,我看这天也快亮了,就别再折腾大家给我们腾房了,等天亮再说吧。” 李成梁立住了脚步,躬身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怎能忍心让公子在外面冻着。” “不要紧的,我们不怕冷。”灵儿说着,就坐在了一个大磨盘上。 李成梁也跟着坐了下来,问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今后我李成梁若有出头之日,必当涌泉相报!” “呵呵,大叔不必客气,我姓许,叫我灵儿就行了。” “请问许公子哪里人氏?”李成梁问道。 “我们本是萍水相逢,大叔也不必在意,我揣摩着那掌柜的也换不开我的金元宝,我也没有碎银子,就该着成全您李大人,报答不报答也不要紧,天也快亮了,我们几个就先在这坐会,大叔,您回去睡觉吧。” 初冬的寒风让人身上有些发抖,李成梁问道:“冷吗?” 灵儿摇摇头,李成梁又问道:“灵儿,我听你说话是南方口音,这么晚了赶到京城投宿,是不是天亮有急事要办?” 灵儿漫不经心地答道:“大叔,还真太急的事。” 李成梁问道:“请问公子贵庚?” 灵儿想了想,答道:“十七。”其实灵儿只有十五岁。 李成梁仔细打量灵儿,看得灵儿有点发毛,心想:不会把我当成江洋大盗了吧! “呵呵,看你也应该是个练武之人,是来准备考武进士的?自古江南多俊杰,灵儿呀,我这些年来,被奸佞谗言所害,被罢官多年,还能不能再为国效力,已经不重要了,我家犬子李如松却是准备考武进士的,我才在这死皮赖脸多住了俩月,要不,早该回辽东老家了,唉!” 灵儿正准备答话,一抬头,看见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下面,一个黑影正在练功,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材硕长,身轻如燕,舞动着一把宝剑,剑刃在暗夜中发出丝丝蓝光。 灵儿不由得叫道:“好剑法!” “这正是在下的犬子李如松。” 灵儿不由得拍起手来,说道:“李大人,如松公子定能高中武状元。” “哦,是吗?”李成梁笑着问道。 这时,李如松也发现了父亲和几个人坐在院里,急忙收身,将宝剑插入剑鞘,挂在身上,跑到李成梁近前,躬身一礼,问道:“父亲,您怎么也起来这么早,这几位小弟是什么人?” 李成梁拉起灵儿,对李如松说道:“如松啊,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窘况,半夜被老板娘叫起来,跟我算账,我是羞死的心都有,多亏了这位灵儿公子,帮我们垫付了店钱,这样,我们就能等到你参加武举的这一天了,要不然,天一亮我们就得露宿街头啦” 灵儿看了一眼李如松,赶忙低下头来,说道:“见过如松公子。” 李如松对灵儿深施一礼,说道:“感谢恩公灵儿公子相助!” 荣儿和素儿也都站了起来,灵儿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荣儿、妹妹素儿,快来见过如松公子。” 荣儿和素儿对李如松点了点头。 李如松说道:“恩公,你们一宿没睡了,我去把我的弟弟们叫起来,你们快去休息会吧。” 灵儿叫住了如松,说道:“如松公子,不用忙,等天亮了也不迟,我陪你多练会功夫如何?” 如松一愣,看了看李成梁。 李成梁点了点头,说道:“如松,手下留情。” 灵儿到李如松跟前,深施一礼,说道:“如松公子,承让了。” 说话之间,灵儿已经把李如松按倒在地,一条腿压在李如松的身上,一只手扭着李如松的胳膊,另只手卡着李如松的脖子 李成梁惊叫道:“灵儿!” 灵儿站起身来,对如松躬身施礼,吓得李如松连忙往后退。 灵儿说道:“呵呵,如松哥哥承让了,刚才看如松哥哥的剑法,感觉缺乏实战,若不嫌弃,我有几个绝招,愿意跟如松哥哥分享。” 李成梁邹起眉头,问道:“灵儿,你跟倭人学过功夫?” 灵儿笑道:“大叔不要疑心,说来话长了,我父母都是郎中,当年在浙江行医的时候,曾被倭寇掠去日本国多年,我小的时候是在日本国长大的,直到胡宗宪大人招抚王直,我们才得以回国,等有空了,我再跟您慢慢道来吧。” 李成梁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如松啊,别光练那些花架子,真上了战场,你那些剑法一点用也没有。” 李如松脸一红,低声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比灵儿高出一头的李如松过来试图要拉灵儿的手,灵儿急忙躲闪了开来,说道:“如松哥哥,不急,天已经要亮了,我还一宿没睡,等我先好好歇一歇,改日陪你练功。” 李如松笑道:“呵呵,不要误会,你是我们的恩人,我想若是父亲同意的话,我和你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李成梁赶忙说道:“这当然好了,我就当你们的见证人,灵儿,如若不嫌弃,就和如松结拜成异性兄弟吧。” 灵儿说道:“好!那您就是我的义父大人了。” 李成梁很高兴,赞道:“灵儿要是参加武举,一定能高中武状元。” 灵儿说道:“义父大人,我可没有准备参加武举,家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办呢。“ 李成梁感叹道:“成梁有这么多儿子,最懂事,最有本事,最招人喜欢,最有出息,最……最……,就是你灵儿了,一会天亮了,我们摆香案,你和如松正式结拜,哈哈、哈哈……。” 天色已经发亮,客栈里不少人都已经起了床,院子里已是有人来人往。 李成梁说道:“如松,你快去给灵儿腾出两间房来,你们几个兄弟挤一挤,灵儿,跟如松去吧。” 李如松领着灵儿去客房,李成梁仍坐在大磨盘上,仰着脸、望着天,嘴里叹道:“苍天呀,何时才是我李成梁的出头之日啊!” 这时,客栈外响起了铜锣开道的声音,李成梁不由得一哆嗦,仰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难道是圣旨到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客栈的伙计跑到李成梁的面前,眉飞色舞地说道:“李大人,好事来了,内阁张大人派人来请您李大人来了。” 李成梁端坐磨盘上,表情严肃地对伙计说道:“不要拿我寻开心,昨晚我已经付清了店钱,不信,你去问你们老板娘。” “李大人呀,李大人,看您老人家说到哪儿去了,你就是再住上一年,也没人敢往外轰你,我说的是真的,锣声开道你不是没听见吧,内阁派来的大人正在掌柜的那儿等着呢,你快去更衣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快点吧,我的李大人。” 伙计说着就要拉李成梁,李成梁霍的一下站起身,对伙计说道:“谢谢你啦!” 李成梁转身赶忙往客房跑去,嘴里嘟囔道:“想我李成梁练兵十年,不料栽倒在严世蕃之手,现在国家有难,戚继光、谭纶、俞大猷都在前线杀敌立功,我却是度日如年,皇上若再不用我,我就不中用了。这一定是严嵩倒了,一定是严嵩倒台了!” 第7章 三追捕罗文龙(1) 李如松给灵儿等人腾出两间客房,说道:“灵儿兄弟,这个小套间你们先住着,委屈你们了。比·奇·中·文·网·首·发你们也一宿没睡了,先好好睡个觉,中午我来叫你们吃饭。” 灵儿神秘地说道:“谢谢如松哥哥,先跟你说个秘密,我这荣儿兄弟呀,其实是女儿身,这几天我也要去外面办事,就把荣儿和素儿留在客栈了,你帮我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跑,也别让其他人打搅她们,她们胆子都很小,拜托了,如松哥哥。” 李如松把灵儿等三人安顿好了,正准备出门,听灵儿这么说,不由得朝着荣儿多看了几眼。 荣儿满脸绯红,小薄嘴绷着,用手下意识地往头上摸了摸,嘴角中流漏出一丝微笑,把盘着的头发缕开,往下拉出一帘刘海。 素儿有点惊奇地看着荣儿,张了张嘴,看李如松还立在门口,没敢言语,拉起荣儿进了里间的客房。 李如松还傻愣愣地往里屋看了一眼,灵儿笑着问道:“如松哥哥,看我家荣儿如何?” “嗯,嗯,生就的千金小姐,胜似西施,你们江南的姑娘就是水灵啊!”李如松答道。 “哈哈,不知如松哥哥是否成婚,荣儿若能嫁给如松哥哥这样的人,算是她洪福齐天了。”灵儿笑着说道。 “说笑了,如松虽未婚配,自知配不上荣儿姑娘。”李如松也面色绯红,低下头说道。 灵儿突然显得极不自然,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一把把李如松推出门外,说道:“哥哥,我真的很困倦了,你快走吧。” 李如松出了门,转回身再看,灵儿已经把门关上,接着听到了里面杠门的声音,李如松如做梦一般,摇着脑袋离去了。 灵儿隔着门缝,看见李如松带着几个兄弟,一个个都急匆匆地走出了客栈,对荣儿和素儿说道:“你们好好睡个觉吧,我去打听一下我父亲的消息,你们从里面把门杠好了,除了我,谁叫门也不要开。” 太阳刚刚升起来,灵儿从客栈偷跑出来,穿过几条巷子,到了严府的正门口,几十个锦衣卫正在门口列队等待,准备进门抄家,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灵儿沿着严世藩的府邸周围转了半圈,发现锦衣卫已将严府包围得严严实实。 这时,灵儿的身后也不断有人急匆匆地往严府门前跑来,灵儿不由得往后看了看,只见身后有两个仆人打扮的人,正推着小车夹在人流中往严府门前走去。 仆人甲泪流满面,仆人乙在一旁劝导:“别哭了,情况没你想象的这么糟,你看,这要是真的满门抄斩,锦衣卫大人还用得着让我们俩一大早去买菜吗。” 仆人甲哭道:“等会圣旨来了,没准就是满门抄斩啊,我的娘啊!” 仆人乙说道:“看把你吓的,我看啊,皇上不会这么绝情,等咱小阁老爷的眼睛治好了,肯定是入阁拜相,到时候我们兄弟就等着发财吧。” 灵儿听出了这二人的身份,便跟在二人的身后,往严府的门前慢慢走去。 仆人甲又哭道:“我不怕什么,你是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怕就算是充军发配,我若走了,谁来照看我的妻儿老母,我可怎么办啊?” 仆人乙劝道:“没准一会皇上就改主意啦,他哪离得开小阁老,小阁老要走了,天下谁还能写得出这么好的青词。” 仆人甲的哭声越来越大,仆人乙有些不耐烦了,小声说道:“我说,兄弟,别这么没出息,给你透露点消息,昨天小阁老老爷已经让罗文龙带着神医到日本配药去了,只要不是暂立决,咱老爷就有翻身的机会,千万沉住气,别怕,用不了三月,小阁老老爷的眼睛治好了,就等着皇上召见吧。” 灵儿听到此却是大吃一惊,心道:我说昨晚上等到半夜,也不见父亲回来,难道是被这个什么罗文龙又带去日本国了。 严府的正门口已是人声鼎沸,有人叫道:“快看,圣旨来了。” “圣旨来了,听听怎么处置吧。”人们议论纷纷,灵儿立住脚步,就见一队太监到了严府的门口高声喊道:“严世蕃接旨。” 严府的大门这才打开,严世蕃率全家老小跪倒在地,高声喊道:“皇恩浩荡,臣严世蕃听旨。” 一位太监高声朗读圣旨,大意是严世藩私藏珍宝有罪,皇帝毕竟还念着严嵩的种种好处,又怜惜严世蕃写青词的才能,只抄没家财,不忍加害,将严世藩全家发配雷州。 仆人乙对仆人甲低声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顶多了充军发配,咱再拖延个个把月,等罗文龙把神医配的药带回来,治好了老爷的眼睛,咱哪也不用去,擎等着老爷升官,我们发财,我说兄弟,千万别让人觉得我们和老爷有异心,懂吗。” 灵儿不觉地往后看看,仆人乙已经不再哭了,对着仆人甲直点头。 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一队锦衣卫已经冲进了严府,看样子是要抄家了,但看热闹的百姓显得非常失望,有的是叹息,有的是抗议,嘈杂声不绝于耳。 灵儿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随着人流离去,嘴里念叨着:“罗文龙、罗文龙。” ******************* 午时,李成梁从文渊阁出来,走出东华门,李如松、李如柏和李如桢弟兄三人牵着马,正在东华门外的甬路下焦虑地等待。 看父亲气势轩昂的走出东华门,如松拉着马缰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就叫道:“父亲大人!” 李成梁朝着三个儿子招招手,李如桢朝着李成梁跑了过去,成梁拉住李如桢的手,显得踌躇满志,说道:“赶快回去等着吧,没准后晌就会有圣旨到,出山的日子到了。” 四人上马,李成梁对儿子们说道:“严嵩这个老贼真是老奸巨猾,这些年来,这奸贼一直压着我的条陈,没人敢替我说话。听张居正大人说,就在昨天,他跑到张大人面前,说什么,对我李成梁还是很同情的,觉得我李成梁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实是国之栋梁,必当大用,他肯定是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到了,才到张大人这买好来了,张大人就势把我的条陈奏上去了,圣上才批复我候补副总兵,皇恩浩荡啊,我们等着谢恩吧。” “老奸贼会有倒台的那一天的。”李如松狠呆呆地骂道。 李成梁底气十足地说道:“哈哈,老奸贼已经倒了,就在昨晚上,万岁爷下圣旨包围了严世藩的府邸,现在正在抄家呢,呵呵,严嵩致仕,限十日内告老还乡。” “严嵩只是致仕,严世藩也只是被抄家,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李如柏问道。 “徐大人,张大人也难啊!”李成梁说着,又有些黯然伤神。 多年来,有关严氏父子倒台的传闻一直就没有断过,就算这次是真的,没准到了晚上,皇上就有可能又改了主意,于是,李成梁长叹了一声,道:“坚信恶人自有恶报啊!” 李如松似乎看出父亲的心思,催马上前一步,说道:“父亲,那严世藩虽是作恶多端,可青词写的好,很受当今圣上器重,只是他瞎了一只眼睛,才没能入内阁成为大学士,近日来,我可是听京城都在传闻,严世藩找了个东瀛的神医,他的眼睛马上就能治好了。” “嗯,是啊,打虎不死,必被虎伤,你后晌有空,去替我拜谢徐阶大人,我得在客栈等旨。”李成梁说道。 李成梁父子四人回到客栈,正是午饭时间,李如松到灵儿的房间敲门,灵儿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打开房门,问道:“如松哥哥,该吃饭了吗?我这还没睡够呢。” 李如松笑道:“饿了一天了吧,人是铁饭是钢,先吃好了,接着睡。” 灵儿朝里屋叫道:“荣儿、素儿,起来吃饭去。”又对李如松说道:“如松哥哥,看你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呀?” “听说今天就抄了严世蕃的府邸,发配雷州,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今天徐阶大人和张居正大人在文渊阁召见了父亲,没准下午就有圣旨补缺了,得好好庆祝一下,哈哈。”李如松笑道。 “天大的喜事!”灵儿边说边到屋里换衣服,这时,荣儿和素儿也都出来了,一起跟李如松到客栈的酒店吃饭。 李成梁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候,看灵儿等人进来,爽朗地笑道:“我儿灵儿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快快,来上座。” 灵儿又和李如松客气了一番,坐到了主客的位置上,荣儿和素儿也依次跟着坐下。 李如松对守在门口的伙计说道:“开始上菜吧。” 六个凉菜刚刚上来,李如松站起身给大家斟酒。 一个客栈的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趴在李成梁的耳边说道:“李大人,宫里来了两个公公想见你。” 第8章 三追捕罗文龙(2) 李成梁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嘴里念道:“圣旨到了,传旨的到了,我赶快去更衣接旨,你们先吃。” 伙计站在李成梁身旁,笑着问道:“李大人,谁说圣旨到了?二位公公说是出来办事的,顺便想见见你李大人,说两句话就走,掌柜的把你们会面的客房都腾出来了,说两句回来吃饭不迟。” 伙计推开会客室的门,两个太监正在里面的太师椅上端坐着,李成梁低着头进来,把门关好,赶忙过来施礼,恭敬地说道:“草民李成梁拜见二位公公。”说完,依然低着头,等着太监回话。 沉默了一会,一个太监尖声笑道:“哈、哈、哈,李成梁,虽说内阁票拟允许你补缺副总兵,但这缺啊,还是候补!你还得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能补到什么样的缺,更难说,你--懂--吗?” “还请二位公公指教。”李成梁答道。 “哈哈,我们俩啊,都盼着你李大人能早日补上实缺,好为国尽忠效力,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还取决于万岁爷身边的公公,还有文渊阁的公公、司礼监的公公、掌印的公公,要想事情办得快点呢,我们俩可以帮你疏通一下,要不然的话,给你拖个一年、两年也没准啊,我们俩知道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希望你能早点补上缺,补到你满意的实缺,这才趁着出宫办事的机会,给你捎个信。”说到这,看着李成梁,拉着长音问道:“懂--吗?” 李成梁面色凝重地答道:“成梁懂了。” “懂了就好,我们俩先走了,明日午时还来找你,你去吧,我们也得走了。”俩太监说着就站起身,准备出门,还站在那低头沉思的李成梁,晃了下神,忙开门相送,一个太监边走边拉着长声说道:“李大人,这件事上,你找徐阶、张居正都没用,懂--吗?” “感谢二位公公的恩德,成梁懂了,公公慢走。” 李成梁回来,看见大家都还没动筷子,连忙招呼道:“不是说了吗,不必等我,灵儿,快吃饭吧,自家人不要拘束。”说着,面带愁容地坐了下来。 众人起身给李成梁敬酒,李成梁摆摆手道:“自家人吃饭,不用讲究,唉,这还没真到庆祝的时候呢!来、来、来,大家随便吃,我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灵儿还是端起酒杯,对李成梁说道:“义父大人,灵儿先敬你一杯,一会吃完饭,我们摆香案,我和如松哥哥结拜为异性兄弟。” “哈哈,好!灵儿,就此一杯,我们好好吃饭,一会我来给你们摆香案,你和如松再开怀畅饮吧。”说着,李成梁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大家也都跟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松,如松!”李如松的眼神不时地瞟向荣儿,被李成梁看在眼里,有些生气地问道:“年关前要开武科场了,你有多大把握啊?” 李如松醒了一下神,边吃边答道:“父亲,要是我能高中武进士,就不劳您再冲锋陷阵了。” 李成梁很不高兴,喝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今年才四十四岁,哼……”边说边叹息着摇摇头,嘴里喃喃地说道:“我去那儿还能再弄些宝贝来,明天送给这些死太监。” “宝贝,我有啊。”灵儿不自觉地应道,放下筷子,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放到饭桌上,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十颗西洋夜明珠,泛着绿光在布包中闪耀。 “这可是稀世的珍宝!”李成梁叫道。 灵儿笑着,双手捧起布包递给李成梁,说道:“义父大人,您先拿去用吧。” 李成梁却不敢接,坐在椅子上,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看着灵儿不知说什么好,灵儿赶忙说道:“义父大人,这宝贝的来历和故事,有空了,我再给您讲,这若是赃物,我也不会拿出来,您说呢?义父,拿去用吧。” 李成梁抹了抹眼泪,点点头,李如松把布包接过来,对灵儿说道:“灵儿兄弟,你对我家真是恩重如山,如松代父亲大人谢过了!” 众人吃完午饭,在掌柜的帮助下,在客栈的佛堂摆下香案,由李成梁和掌柜的共同见证,灵儿和李如松结拜为异性兄弟,李成梁很是高兴,问道:“灵儿,你后晌要出去办事吗?” 灵儿摇摇头,答道:“没什么当紧的事。” “那好,看来,今后晌我也不用等圣旨了,我带你和如松一起去拜见徐阁老,如何?”李成梁问道。 “拜见徐阁老!义父,我这辈子连县官都没见过,拜见这么大的官,我,我有点害怕,还是别去了。”灵儿低下头答道。 李成梁说道:“哈哈,徐阁老又不是大老虎,有什么可怕的?灵儿,等你见着徐阁老,有什么难事,你可以直接跟他讲,比你自己拿着钱去办事管用,懂吗?” “那好吧。”灵儿低声答道,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玉佩,黄绸装裱,四周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灵儿把玉佩递给李成梁,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说道:“义父,都说美玉配君子,我想这块玉就由您送给徐大人做见面礼吧。” 李成梁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敢去接,仔细看了看,玉佩上雕刻着一条腾龙,显得有些紧张,赶紧把房门关上,小声问道:“灵儿,这虽是稀世之物,可是犯了禁的,此物只可天子佩戴,你哪儿来的?” 灵儿眨了眨眼睛,脸红了,也显得有些慌张,仿佛被当成了江洋大盗。 看李成梁还在死死地看着自己,沉默了一会,灵儿说道:“义父,我不瞒你,我就是被严世藩请来的那个神医的儿子,前天刚到京城,昨天早上被接去了严府,我父亲去给严世藩治眼睛,我和荣儿被关进了后花园,昨晚,严府被围,他们全家大乱,在那个丫鬟素儿的帮助下,我们逃出了严府,我顺手从严府抄了一些宝贝出来,就是这样,义父。” 李成梁和李如松听到这,不禁一阵唏嘘,如松问道:“灵儿兄弟,你父亲现在还严府吗?” “今早我没有睡觉,你们出门后,我就到严府门口打探消息去了,听说我父亲昨天就被一个叫罗文龙的人带去了日本,说是去给严世藩配药去了。”灵儿答道。 “罗文龙!”李成梁猛一抬头,叫了一声,嘴里又接着念道:“勾结海盗徐海的罗文龙,实乃朝廷的钦犯,只不过这么些年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严世藩‘通倭’!他死定了!” ****************** 李成梁带着李如松和灵儿到了徐阶的府上,有人过来引领三人进客厅饮茶。 客厅里已经坐着几位官员,李成梁看看,一个也不认识,给如松和灵儿使了个眼色,三人也默默地坐下饮茶。 客厅里鸦雀无声,等了一个多时辰,徐阶回来了,进客厅一看,笑道:“黄御史、邹御史、林御史、赵御史,呵呵,还有李总兵,都来了。” 众人赶忙起身给徐阶施礼,异口同声地叫道:“拜见徐大人!” “呵呵,大家不要拘礼,坐坐。”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问道:“今天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怎么看着大家都像霜打的茄子?” 有一位御史站起身,说道:“既然李总兵也是徐阁老的人,我也就知无不言了……” 还没等这位御史说完,徐阶脸一沉,问道:“赵御史,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徐阁老的人?李总兵被罢官这么多年,我徐阶也没帮上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不党!这里没有我徐阶的人,有什么话大家只管说。” 赵御史吓得赶忙起身,对徐阶深施一礼,跪下说道:“徐阁老见谅!下官说错话了。”说着,又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徐阶。 徐阶嗯了一声,起身接了过来,坐下看起了折子,边看边说道:“这是不是你们每个御史的态度啊?你们埋怨皇上、埋怨我、埋怨张居正,有什么用呢?皇上就是对你们这些折子,看多了,才轻饶了严世蕃呢。还有你,邹应龙,你以为皇上真的是看了你的折子,才抄了严世藩的家吗?幼稚!那是蓝道行暗中在帮忙,我们才算扳倒了严世藩,呵呵,瞧瞧你们这写的,如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这时邹应龙起身跪倒在地,大叫道:“严世藩‘通倭’!” 徐阶低头看着邹应龙,问道:“嗯,看来只有这‘通倭’,才能要了这小子的命,我问你?证据何在?” 邹应龙喊道:“我愿冒死指控!” “指控!需要的是真凭实据,空口无凭,只怕把你自己指进东厂的大狱,反倒让皇上更加同情严世藩。”徐阶不可置否的说道。 听到这里,李成梁拉起灵儿,灵儿有点瑟瑟发抖,低着头、红着脸,跟着李成梁一起跪倒,李成梁道:“徐大人,末将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平身吧,李总兵,这里不用拘礼,快说来听听。”徐阶说道。 李成梁又拉起灵儿,给徐阶道谢,便将灵儿的来历和有关罗文龙的事情简单复述一遍,并提议由李如松和灵儿一起想办法捉拿罗文龙。 徐阶点点头,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谢谢李总兵!你这个消息太及时了,我们也担心夜长梦多,哪天皇上心一软,把严世藩充军发配都给赦免了,万一这小子治好了眼睛,必位列大学士之首,我们都等着倒霉吧!为了防止锦衣卫有人交通严世藩,此事高度保密,你们回去吧,当务之急,我连夜去见锦衣卫镇抚司、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成国公老王爷会派来最可靠的锦衣卫,再请二位世侄协助,捉拿罗文龙!” 第9章 三追捕罗文龙(3) 第二天一大早,李如松敲开灵儿的房门,等了一会,灵儿穿戴整齐出来,问道:“如松哥哥,练完功夫了?” 李如松笑道:“我还在等你教我呢,嘿嘿,这几天累了吧,好好歇息两天,教教我琉球手。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边说边拿眼睛往屋里乱瞅,灵儿一回身,荣儿和素儿也都起来了,便赶紧对二人说道:“你们俩好好在屋里待着,哪儿也不许乱跑,明白吗?” 李如松有些尴尬,也笑道:“灵儿兄弟,快跟我去见父亲。”说着,拉起灵儿便走。 灵儿赶忙摆脱李如松,跑得李如松还快,到了李成梁的房间,就见一位汉子,身材高大,头戴公子巾,穿着一身白袍,国字脸、面部白里透红、二目炯炯,正在和李成梁对坐聊天。 看到灵儿和李如松进来,李成梁说道:“还不拜见锦衣卫使陆云龙大人!” 还没等李如松和灵儿答话,陆云龙起身说道:“在下陆云龙,拜见世子,这位应该就是义薄云天的灵儿公子了?” “拜见陆大人!”灵儿和李如松异口同声说道。 李成梁点点头,道:“我已经和陆大人聊了半天了,现在当务之急,要知道这罗文龙的行踪,灵儿,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灵儿想了想,答道:“不知道素儿愿不愿意帮忙,你们等一会,我去问问她?” 灵儿离开了一刻多钟,领着素儿回来了。 就见灵儿面色绯红,表情严肃,素儿羞答答的低着头,跟在后面,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李成梁打量着这素儿,容色动人,垂首燕尾形的发簪,欣长苗条的娇躯,身穿浅绿色的罗衣长褂,甚是招人怜爱,待灵儿关好房门,李成梁说道:“灵儿啊,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 素儿哭着跪倒,说道:“大人,奴婢愿意回严世藩府,去打听罗文龙的消息,况且这罗文龙我见过的,……”接着是一阵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又说道:”奴婢……伺候过……这个罗文龙,我恨死他了!” 李成梁马上过来扶起素儿,说道:“素儿姑娘,你此去严府,能探出罗文龙的消息来,就给朝廷立下了大功,今后要是愿意的话,就待在我的府上吧,老夫为你免去奴籍,按家人对待。” “谢老爷!”素儿哭道。 李如松和灵儿带着素儿出了客栈,把素儿送回了严府,灵儿望着素儿远去的背影,目光呆滞,咬着下嘴唇,似乎心事重重,李如松拍了拍灵儿的肩膀,问道:“灵儿,怎么了?” 灵儿低下头,没有言语,李如松笑道:“老弟,看上素儿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对丫鬟想入非非的,可没少挨打,呵呵,你知道吗?父亲为了让我考武状元,到现在都没让我碰过女人,老弟,你呢?” 灵儿听到这,噗嗤一笑,道:“哥哥,看你说哪儿去了,咱们走吧,到那条河边的树底下,我教你几手绝招。” 灵儿和李如松练功一直到午时,二人都是大汗淋漓,李如松抱起二人的棉衣,说道:“灵儿,我们回去吃饭吧,下午再练。” 灵儿点点头,一把将自己的棉衣夺回来,李如松的棉衣掉到了地下,李如松弯腰去捡,抬头看看灵儿,灵儿已经将棉衣穿好,感觉灵儿有些怪怪的,小心地问道:“老弟,你没事吧?” 灵儿脸一红,答道:“如松哥哥,你也穿上吧,刚出了一身汗,别冻病了。” 李如松咧咧嘴,道:“我这还热呢,我是辽东长大的,不怕冷,就怕热。” 二人回到客栈,敲开李成梁的门,看见素儿已经回来了,灵儿马上过来拉住素儿,道:“素儿,你没事吧,怎么样?打听清楚了?” 素儿面无表情,点点头,答道:“是的,本来就是这恶贼严世藩强迫我跟罗文龙的,罗文龙现在去了他江西老家,那边正在帮他建大宅院,我说罗文龙本来答应要带我走的,他就同意了,让我去江西新余分宜县严府去找他。” “有我父亲的消息吗?”灵儿马上紧张地问道。 “罗文龙前天把你父亲交给了一伙海贼,他自己就去了江西,你父亲应该是被那群海贼带走了,等我们找到罗文龙,就能知道你父亲的下落了。”素儿答道。 李成梁站起来,拉起素儿,和蔼地说道:“素儿姑娘,你愿意带陆大人、如松和灵儿去江西抓罗文龙吗?” 素儿揉了揉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成梁,点点头道:“好,我听大人的。” 陆云龙带着李如松、灵儿和素儿,快马加鞭走了三天,到了江西新余分宜县境内,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严府的位置所在,一个方圆五里的大宅院已经出具规模,里面部分房子已经建好,还有部分工地正在热火朝天的动工。 陆云龙等人到达严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众人只好找了个客栈住下。 吃完晚饭,陆云龙召集大家制定计划,讲道:“素儿,你明天直接就去找罗文龙,就说严世藩的府邸已经被抄了,需要紧急找他回去有事商议,立刻就走,这样我们三人在路上把罗文龙截住抓捕,应该万无一失。” 素儿的脸色又阴了下来,低下头,小声问道:“他要是不打算立刻走,怎么办?” 陆云龙明白素儿的意思,说道:“这样吧,我陪着你去,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第二天一早,素儿和陆云龙来到严府,由于府邸还没完工,门口也没守卫,拉木料、运沙土的小车不断地进出,二人进到院内,转悠了一圈,素儿看见罗文龙正在工地指挥小工们干活,便给陆云龙使了个眼色。 陆云龙会意,带着素儿马到罗文龙跟前,施礼说道:“晚生拜见罗大人。” 罗文龙一愣,问道:“你是什么人?” “大人,不好了,小阁老京城府邸被围……”没等陆云龙说完,素儿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罗文龙,叫道:“官人,可还曾记得奴家?” 罗文龙看是素儿,立刻哈哈大笑,道:“明白了,你们跟我来。” 罗文龙把二人带到一间房子里,把闲杂人打发走,拉着素儿,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妖精,想死我了,小阁老就是善解人意啊,还没问这位后生怎么称呼?” 陆云龙恭恭敬敬地答道:“在先陆云龙,帮小阁老做事,护送素儿小姐来见罗大人。” 罗文龙把手搭在素儿的肩上,另只手摸着素儿的脸,问道:“听说他们前几天惩罚你来着,没事吧?” 陆云龙看罗文龙没有理会自己,继续恭恭敬敬地说道:“罗大人,小阁老府邸现在已经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府里的人都被困在里面,小阁老想方设法,让我带素儿给你送信,就是想让你立刻回京,帮小阁老处理家务,去晚了,可能就被抄家了,十万火急,罗大人!” 罗文龙不屑一顾,答道:“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要不然,在这里造这么大的宅子干什么呢,也该让他着会急了。” 罗文龙想把陆云龙先轰走,摆弄着素儿的小手,看也没看陆云龙,说道:“你累了,饿了,到饭堂去吃饭吧。” 陆云龙想不到罗文龙是这个态度,猛地站起身到罗文龙跟前,厉声说道:“罗大人,十万火急,小阁老一再叮嘱在下,不能做任何停留,马上随我回京。” “是吗?他真是这么说的?”罗文龙也有些慌张了。 这时,素儿哭泣道:“官人,那日与你一别,想死奴家了,奴家再也不愿跟官人分开,这次皇上真的发怒了,情况很严重,若非如此,奴家也不会冒死前来见官人,小阁老十万火急找你回京,定是另有安排,快跟陆大人走吧,求你了,官人。” 罗文龙松开素儿,站起身,踱了会步,低头沉思,过了一会,问道:“小阁老有没有跟你们说宁波那边怎么样了?” 素儿急忙看看陆云龙,陆云龙镇静地答道:“恕在下无礼,云龙一介武夫,只知帮小阁老办事,从不参与某事,也从不打听,因此不知。” “唉……”罗文龙长叹一声,说道:“这座宅子不用再建了,若是如此火急,那一定是计划逃亡宁波,准备出海东渡了,可惜我刚把几个徒弟打发走,带着那个神医去了日本国,给他去配眼药,现在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怎么办?” “陆云龙愿意为小阁老、罗大人赴汤蹈火。”陆云龙高声答道。 “你?”罗文龙看了看陆云龙,摇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小阁老想出海了,我明白了,好吧,我收拾收拾,立刻回京。” **************** 三匹马奔驰在山间的官道上,在一个拐弯处,陆云龙朝后给素儿使了个眼色,素儿勒住马的丝缰,陆云龙掏出绳子,催马向前,准备套住罗文龙,将其拉下马。 就在这时,李如松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了来,拦住了罗文龙的马,马一惊,差点把罗文龙掀翻,罗文龙紧紧地拉住马的缰绳,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拦路?” 罗文龙的马已经跳了起来,李如松急忙闪身,灵儿从树上跳了下来,扑向罗文龙。 罗文龙的马就势转了个圈,灵儿扑了了个空,摔倒在罗文龙的马前。 这时,陆云龙从后面已经追到罗文龙的近前,要拦住罗文龙,罗文龙拨马往回就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骗我?” 陆云龙没有答话,调转马头,和罗文龙二马一错蹬,和罗文龙马打盘旋,又转到了灵儿的身边。 灵儿刚刚爬起来,被罗文龙一把抓起,把灵儿按倒在自己的马鞍前,拨马往回就跑,和素儿打了个照面,素儿躲闪不及,从马上摔了下来。 素儿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在路边捡起了一条木棍,朝着罗文龙追了过去,罗文龙的马跑得飞快,这时,陆云龙也追了过来,李如松跨上素儿的马,也在后面紧追。 灵儿的后背被罗文龙按住,趴在马鞍前,罗文龙问道:“快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灵儿没有答话,一伸头,趴在罗文龙的腿上咬了一口,罗文龙疼得叫了一声:“哎呦。”听后面的马蹄声,知道有人已经快追上来了,罗文龙一把抓起抓起灵儿的衣服,将灵儿扔到马下。 这时,陆云龙已经催马到了罗文龙的身边,将罗文龙一把从马上拉了下来,罗文龙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灵儿的上衣已经被罗文龙撕碎,李如松也追上来了,跳下马,抱起了灵儿。 素儿抱着一根木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倒在地上的罗文龙的脑袋就是一棍,罗文龙惨叫一声道:“哎呦,你这小妖精!” 灵儿躺在李如松的怀里,睁开眼睛,推了推李如松,没有推动,李如松抱着灵儿,看着素儿棒打罗文龙,笑道:“哈哈,素儿,好好出出气吧!” 素儿眼睛已经红了,抡起木棍,对着罗文龙的脑袋又是一阵暴打。 陆云龙下了马,看看躺在地上的罗文龙,一脚踩在罗文龙的脚踝上,疼得罗文龙又是一声惨叫,原本抱着脑袋的双臂伸下来要抚摸脚踝,陆云龙又是一脚踩到他的一条胳膊上,就听咔嚓一声,胳膊应该是断了,罗文龙不再动换了。 陆云龙用脚踩着罗文龙的脑袋,冷笑道:“海盗恶贼,作恶多端,逃了这么多年,你也有今天!呵呵……” 罗文龙嘴里喃喃地问道:“你、你们,是,小阁老派来,杀我的?” “等到了京城,你自然就知道了,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招认这些年和严世藩都干了些什么。”说着,陆云龙蹲下来,要捆绑罗文龙。 “那么说,你们是锦衣卫,严阁老倒台了?”罗文龙问道。 “人要有自知之明,光棍不吃眼前亏,明白就好。”陆云龙说道,用麻绳已将罗文龙捆得结结实实。 李如松怀抱着灵儿,笑着说道:“陆大人,你可千万要绑结实了。” “放心!”陆云龙拉起五花大绑的罗文龙,朝李如松问道:“如松公子,灵儿没事吧?” 灵儿躺在李如松的怀里,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一动也不动换,光顾看热闹的李如松这才在灵儿的身上乱摸,这一摸吓了一跳,立刻松开灵儿,跳将起来,问道:“灵儿,灵儿,原来你是……” 灵儿又被扔到了地上,捋了下被撕烂的衣服,背着李如松站了起来。 李如松红着脸,马上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灵儿身上,嘴里诺诺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灵儿知道李如松站到了自己的身后,羞得低下了头,往前挪了几步,一抬头,却看到素儿在路边的林子里跪着,身边的树丫上挂着一根绳子。 灵儿马上跑过去,一把抱住素儿,说道:“素儿姑娘,千万不要寻短见。” 素儿挣扎着要躲开灵儿,灵儿紧紧地抱着素儿,说道:“素儿,我也是姑娘身,能体会你的感受,你要相信李大人,他不会亏待你的,素儿,听我说,为了你的父母,千万不要寻短见。” 素儿抱着灵儿苦诉道:“灵儿,你知道贞操对一个女人多么重要,我忍辱偷生活过来,就想亲手杀了严世藩和罗文龙,现在大仇已报,让我去吧。” 灵儿劝道:“素儿姑娘,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李大人已经答应收留你,去了你的奴籍,按家人对待,素儿姑娘,我也是女人,理解你的心情,可无论如何,你要跟我们回京城见见李大人,要不然我们怎么跟李大人交代呀。” 陆云龙和李如松一起将罗文龙绑在马背上,灵儿扶着素儿回到官道上,把素儿交给陆云龙,赶忙跑到官路旁的小山后面,牵出两匹马来, 第10章 四千里走单骑(1) 紫禁城西苑,嘉靖皇帝寝宫内依然烟雾缭绕,成国公、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跪倒在帷帐的一丈之外,低头奏道:“臣已查明,严世藩确实‘通倭’!这些年来,他勾结海贼罗文龙、徐海等人,祸乱东南沿海,以改稻为桑之名,刮掠民财,从东、西二洋搜罗无数奇珍异宝……” 嘉靖皇帝披头散发,微闭双目,端坐在帷帐中,听到这,睁开眼睛,问道:“你们都抄回来啦?” 朱希忠赶紧叩首,答道:“回陛下,均已入库。比·奇·小·说·网·首·发” “嗯,严世藩实在可恶,着立刻从雷州押回,暂立决!” “启禀陛下,那严世藩抗旨不尊,根本就没有去雷州,据锦衣卫探报,目前严世藩刚刚抵达江西老家,在那里大兴土木,建造宅院,据已经抓捕归案的海贼罗文龙指控,严世藩在宁波已经建立海盗据点,随时会亡命宁波,勾结倭寇,准备造反。” 嘉靖皇帝仰头大笑,道:“哈哈,真是人心不古,可恨严世藩小儿竟然如此下作,真是可杀不可饶!着立刻查办!” “陛下圣明!严嵩父子实乃可恶!”朱希忠低头应道。 “唉,朕即位以来,用老臣,明孝纲,除旧弊,惩贪脏,定大礼,颁典章,崇儒道,尊上苍,恤士民,赈灾荒,振农耕,励蚕桑,理河道,修堤防,抗倭寇,安海疆;自认为应是天下明主,那严嵩也算老骥伏枥,辅佐朕多年,朕看来,这只是严世藩之罪,着严嵩告老还乡吧。” 朱希忠低头沉思了一会,叩首应道:“陛下圣明,臣领旨。” 嘉靖皇帝手一摆,恶狠狠地说道:“你下去吧。十日后,押回严世藩西市问斩,那海贼罗文龙凌迟处死!” 朱希忠依然跪着,再叩首奏道:“臣还有一事要禀明圣上,原险山参将引城(李成梁号引城)将军的世子和义子,抓捕罗文龙立下了大功,臣为二人请赏。” 嘉靖皇帝有些不耐烦了,答道:“你说的是那李成梁吗?朕已经下旨册封辽东副总兵实缺,协守辽阳,至于他的俩儿子,却无功名,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陛下!臣领旨谢恩!”朱希忠叩首谢恩,准备起身。 嘉靖皇帝对着已经站起来的朱希忠说道:“成国公,现在东南沿海的倭寇基本荡平了,听说,还有不少海贼盘踞在日本国,他们这些人将来还会勾结倭寇,祸害我大明,你想想办法,到海外把这伙贼寇给我灭了。” 朱希忠再次跪倒,叩首答道:“臣领旨。” ************** 自江西回来,灵儿闭门不出,每天都是打发荣儿从饭堂打饭回来,荣儿碰到李如松,李如松也是低头回避,一连两天,荣儿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荣儿把打回来的饭放到方桌上,看看呆坐在床边的灵儿。 趁着灵儿背过身去,荣儿过来一把抱住灵儿,笑着问道:“哈哈,灵儿公子原来是个花木兰啊!” 灵儿低下头,任凭荣儿抱着自己,没有言语。 荣儿问道:“灵儿姐姐,我跟你说个事,李大人昨儿收了素儿,对素儿可好了,灵儿姐姐,你听说过红娘的故事吗?” “可恶。”灵儿羞涩地低声说道。 “灵儿姐姐,明天你若听到有人唱:‘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我教你啊,你就跟紧对道:‘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我就赶紧牵着红线,把你拉过去,来做你的红娘,呵呵……”荣儿调皮地笑了起来。 “死丫头,你看上人家了吧?”灵儿问道,“我去给你做红娘吧。” 荣儿笑着问道:“灵儿姐姐,我这辈子呀,就只想跟你身边,做个丫头,你的心事我猜得透,你拿我去试探人家有没有婚配,是不是?呵呵。” 看灵儿羞得低下了头,荣儿又赶紧说道:“如若那人考中状元,敢当‘陈世美’,荣儿就去替你找包大人告状,要是咱大明没有包大人这样的清官,我就冒死闯金銮殿,找万岁爷告御状去,哼,看他还敢!” “傻丫头,瞧你说的。”灵儿说道。 “嘿嘿,当然了,我看李如松不是陈世美,过几天,就该开武科场了,刚才在院子里,我还看见他在使劲地练习你教他的那几招呢。” “荣儿啊,你知道,我是在担心我的父亲,他现在被海匪带去日本,罗文龙又被缉拿归案,我担心父亲回不来了,我想去日本找我的父亲,可这几天正好赶上李大人复职的圣旨到了,如松也正在准备参加武举,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大人和如松去说,所以才闭门不出,我心里都快急死了,我怎么办啊?”灵儿越说越急,眼泪都要下来了。 荣儿安慰道:“姐姐呀,你的心事,我不用猜就能知道,那天午晌,陆大人带你们去江西刚走,那俩死太监就来了,李大人把你给他的珠子都送给了这俩死太监,他们笑逐颜开的就走了,这不,你们回来的时候,圣旨就到了,李大人补了辽东副总兵的实缺,这几天忙着不停地拜见那些朝廷大员,就等着你的心上人参加武举呢,等如松公子状元及第,他们就该回辽东了,趁现在,你不妨把你的想法找李大人和如松公子商量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日本,相信李大人会同意,也许还会让如松、如柏兄弟保护我们一起去呢。” “死丫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灵儿假装生气地问道。 “嘻嘻,姐姐,其实呀,我早已看出你是灵儿姐姐,不瞒你说,你们跟陆大人去了江西,我一个人没事干,那李如柏天天来陪我玩,不过,姐姐你放心,我这辈子,只愿跟你身边当个丫头。”荣儿嬉笑着说道。 傍晚时分,李成梁领着陆云龙、李如松从外面回来,进到客栈,李成梁对李如松说道:“如松,你去看看,灵儿的病怎么样了?” 李如松脸红了,小声答道:“应该没有大碍。” 李成梁说道:“我看灵儿是担心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被送去了日本国,现在罗文龙已经伏法,严世藩倒台,他的父亲怕是回不来了。现在,正好陆大人奉命去日本国剿寇,灵儿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陆大人一起去,赶快把老人带回来,将来跟我们在辽东过日子吧。” “父亲!”李如松一下子面如土色,惊叫道。 “你怎么了?”李成梁诧异地问道。 陆云龙却是对灵儿的事情一清二楚,但也不好开口。 “父亲!这,这,怎么行?”李如松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去把灵儿给我叫来,我们不能对不住灵儿,一定要想办法救他的父亲!”李成梁命令道。 “父亲,我、我……”李如松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回答。 陆云龙拉了下李如松,小声说道:“如松,我明白,听我的安排,如何?” 李成梁大怒,喝道:“你是不是得罪灵儿了,混账!”说完,抛下李如松和陆云龙,直奔灵儿的房间走来。 李成梁迈开大步向前走向灵儿的房间,李如松急得真跺脚。 陆云龙趴在李如松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李如松一怔,转头看看陆云龙。 陆云龙继续趴在如松的耳边说了好一会,直到李如松不住地点头,二人才跟了过去。 敲了半天门,荣儿才把门打开,李成梁进到了屋里。 灵儿赶忙对李成梁施礼,叫道:“灵儿拜见义父。” 李成梁说道:“我儿灵儿啊,为父知道你的心事,你跟我说实话,如松是否对你无礼,若是如此,看我打断他的双腿,和他断了父子之情!灵儿啊,自你和如松从江西回来,我们父子才见了一面,是为父的不对,灵儿啊,你身体是否不适,待我去找郎中来给瞧瞧?” 灵儿听李成梁如此说法,以为李成梁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羞得满脸通红,赶忙跪倒在地,低声说道:“李大人,都是奴婢不好,瞒了自己的身份,还求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往后退了两步,大惊道:“我儿灵儿,你说什么?” 灵儿低头不语,荣儿在一旁赶紧解释道:“李大人,我家姐姐因自小长在日本国,随父亲在日本国行走江湖,因此,自幼做男儿抚养,并非要欺瞒李大人,还请李大人恕罪。”说着,也和灵儿跪到了一起。 李成梁迟疑了片刻,往后一看,李如松和陆云龙也已经到了门口。 李如松红着脸,低着头,偷看了灵儿一眼。 灵儿也微微抬头,瞥见了像只大公鸡似的李如松,二人都像触电了一般,不由得都哆嗦了起来。 李成梁哈哈大笑,讲道:“既然如松和灵儿已经结拜,现在就是兄妹了,哈哈,你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等灵儿的父亲回来,我和许郎中再商议,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李大人,我家姐姐和如松公子已经拜过天地!”荣儿急忙说道。 灵儿赶紧拉住荣儿,说道:“荣儿,不许无礼!”又低下头,对李成梁说道:“奴婢生在蛮夷之地,长在乡野之家,实不敢高攀,还望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赶紧过来搀扶起灵儿和荣儿,笑道:“不要这么说,成梁虽为将门之后,也就是一个生员袭职,几十年不得志,贫困潦倒,若非托了我儿灵儿之福,哪会有今天,哈哈,灵儿啊,为父看得出你是知书达理之人,实乃我李家之福啊。” 这时,陆云龙走近前一步,进得门来叫道:“许灵儿、李如松听令。” 灵儿和李成梁都是大惊,李成梁听到听令二字,紧忙躲在一旁,荣儿也往边上挪了一挪。 李如松也过来站在灵儿的身边。 陆云龙不慌不忙,手捧黄表,运足底气,高声朗道:“奉成国公朱大人之命:庶民李如松、许灵儿,缉拿叛匪罗文龙,立下功勋,经成国公奏报朝廷,圣上特允由锦衣卫镇抚司为之加封功名,册封李如松、许灵儿二人为锦衣卫校尉,从七品,飞鱼营听候缇骑,待将来再立功勋,加千户,加封从五品,皇恩浩荡,李如松、许灵儿谢恩吧。” 李如松和灵儿一起谢恩。 陆云龙说道:“李大人,皇恩浩荡,成国公老王爷在圣上面前为二人请赏,得到特批,今后如松和灵儿就是飞鱼营的将士了,来、来、来,我今日摆下酒宴,为二位庆功。” 李成梁赶忙对陆云龙施礼,说道:“承蒙陆大人和老王爷的举荐,成梁感激不尽!” 陆云龙也对李成梁深施一礼,趴在李成梁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会。 李成梁惊讶地瞪大眼睛,待陆云龙说完,点了点头头,似乎很满意。 只有灵儿还跪在地上,看众人就要出门,灵儿叫道:“草民许灵儿还有未竟之事要办,请李大人、陆大人能够答应,我要立刻去日本国寻找我的父亲……”说着,便哭了起来。 陆云龙看了看灵儿,叫道:“飞鱼营校尉许灵儿听令,为人之道,孝道为先,你父许仪后作为我大明神医,现流落海外,特差使许灵儿明日海外寻父,就是大功一件,待你寻回你的父亲,再为你请功颁赏,灵儿,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灵儿有些激动了,高声答道:“谢陆大人!许灵儿感激不尽。” 李成梁过来,将灵儿拉起,笑道:“好!灵儿,你的孝道天地可鉴,上苍也为之感动,起来吧,刚才陆大人已经同意,你和如松明日就启程吧。” “谢李大人、陆大人。”灵儿揉着眼睛,站起身来。 众人一起走出客栈,李成梁对灵儿说道:“我儿啊,你们两个娃娃此去日本国,为父实在是于心不忍,怎奈这是成国公老王爷和陆大人的安排,为父还是很担心啊。” 灵儿笑道:“义父大人,没说要如松哥哥去啊,他马上就要参加武举了,您放心,灵儿一人但去无妨。” 李成梁说道:“为父为你们规划了一条路线,如松对辽东很熟,你和如松经由辽东,先到朝鲜国,再渡海前去,这样安全一些。” “谢谢义父!那我就走辽东吧。” 陆云龙这才带着众人一起赶往酒楼,为灵儿和如松庆功。 第11章 四千里走单骑(2) 第二日一早,李如松牵着马在客栈外面等候,灵儿收拾好行装,李成梁全家和荣儿一起把灵儿送到门口。 灵儿饱含热泪和李成梁全家执手告别,和李如松一起上马,穿街过巷,时而深情地相互对看一眼,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语,出了朝阳门,到了运河边上。 二人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沿着运河往前走,灵儿对李如松说道:“如松哥哥,送别千里,终有一别,你回去吧。” 李如松松开马缰,抱着灵儿的双肩,灵儿立刻泪流满面,扑倒在李如松的怀里,叫道:“如松哥哥,如松哥哥……” 李如松安慰道:“灵儿,我也是孝子,父亲安排我跟你一起的,不能抗命吧。” “马上就要开武举了,如松哥哥,”灵儿边哭边说道:“你再好好准备,一定要高中武状元,我速去速回,你就放心吧。” 李如松也揉着眼睛,呜咽地说道:“灵儿,如松愿意和你一辈子……” “傻哥哥,万一灵儿回不来,你要善待自己……”灵儿说着,就哭出声来。 “不行!灵儿,我可以不要功名,刚才出门前,父亲大人已经严厉要求我一路护送,不能出一点差池,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李如松把灵儿抱得紧紧的,灵儿将下巴压在李如松的肩膀上,默默无语。 李如松双手捧起灵儿的脸,帮她搽搽眼泪,又揉了揉自己已经红了的眼睛,把手和灵儿紧紧地握在一起,态度坚定的说道:“我不要什么功名,灵儿,我要陪着你,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咱们上马赶路吧。” “不,”灵儿又抹了抹眼泪,看着李如松含情脉脉地说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要误了功名,放心,我一定能回来的。” 李如松扶灵儿上马,说道:“你不要再说了,如松也是堂堂男儿,怎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若不能陪你,天地不容,不要说了,咱们快走。”说着,也跨上马,继续陪着灵儿赶路。 二人并肩又往前走了几里,灵儿劝道:“如松哥哥,终有一别,你还是快回去吧。” 李如松没有言语,拍马继续前行,正在这时,后面有快马追来,叫道:“奉指挥使陆云龙大人令,飞鱼营勇士李如松听令。” 李如松和灵儿都是一惊,急忙调转马头,来人已经下马,到了二人跟前,李如松和灵儿也赶忙下马,李如松问道:“你是什么人,陆大人有何命令?” “着李如松立刻跟我去见陆大人,今日到飞鱼营报到,参加京西剿匪,不得迟疑。”来人不容置疑地说道。 李如松应道:“恕我不能听令,你回去吧。”说着,上了马,拍马加鞭,对着灵儿叫道:“灵儿,快上马,不要管他,我们走!” 灵儿叫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能这样!” “灵儿快走,不要管他!”说话间,李如松已经跑出百余步。 这时,前面又有三个人拦住了李如松的去路,李如松要躲开三人,其中的一位跃起身,一把抓住了李如松的马缰,喝道:“大胆狂徒,胆敢抗命!” 另外两人人不由分说,将李如松拉下马来。 灵儿赶忙上马,趁机快马加鞭超了过去,扭着脸对李如松叫道:“如松哥哥,等我回来。” 李如松被两个人夹住,对着远去的灵儿叫道:“灵儿,你多保重,如松等你到死。”直到灵儿跑远了,才松开李如松,李如松朝着远方摆着手,灵儿哭泣着时而回身一眸。 直到灵儿在视野里消失,李如松才把手放下。 ***************** 日本九州岛西南方向的萨摩人,以凶悍、勇猛著称,自室町幕府时代,岛津氏族人就担任萨摩、大隅和日向三国的守护,虽然也是族内多有纷争,总体来说萨摩国在岛津氏的治下,还是相对稳定,现在的领主叫做岛津贵久,被日本国视为文武双全的名将。 在大明朝东南沿海一带作乱的倭寇,也多是萨摩藩人,今年以来,在戚继光、俞大酋等明军的围剿之下,大明沿海的倭寇基本被荡平。 一些海匪纷纷跑回到萨摩,在这里建立据点,想重振王直当年自称“萨摩徽王”的威风,对此,岛津贵久姑息养奸,既保持高度的戒备心,又加以利用。 萨摩半岛川边郡的坊津町,有一个沿海小村落,许仪后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手挽着竹篮朝大海方向走去。 深褐色的海面显得很凝重,阵阵寒流汹汹地掠过海面,小山似的涌浪袭来,如千万头暴怒的狮吼,从天际前赴后继,溅起数丈高的浪花。 一个黑壮汉子跟在许仪后的身后,问道:“许郎中,你这到底还差几味药啊?还有完没完了?这都到年关了,我看小阁老那里已经等不及,你再这么拖延下去,一官大人就对你不客气啦。” 许仪后回转身,笑道:“你跟林一官好好求求情,配制小阁老的眼药哪是那么容易的,你看,这些天来,我一刻都没得闲,内服的药都配制好了,这外敷的药难配啊,这几天要是天好的话,再晒上几天也许就能用了,这大冬天的,阴霉潮湿,弄不好,就得等到开春了。” “罗文龙大人送你来的时候,你可是说了,一个月就行,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年关前让你回到京城,小阁老可是等着呢,你要是误了事,怕是没人能够救你。”黑大汉嘀咕着说道。 许仪后笑着问道:“呵呵,那就更得慎重了,到时候,万一眼睛没治好,还把小阁老毁了容,我被问罪不要紧,恐怕连罗文龙、林一官也逃不了干系,你说呢?” “别废话了,快点配齐这几味药,我可是算着点呢,最迟你明天得走,现在往宁波的海上不安全,我都订好了去朝鲜的船,你走辽东回北京,路上歇着的时候,找个好天,你再慢慢地调配吧。”黑大汉说着在海边站住了脚步。 许仪后到了海边一条船上,有船家把一兜子海货递给了过来,许仪后接过篮子,返回了村庄。 小村的夜晚,呼呼的寒风吹动着一排排小木屋,一轮满月爬了上来,许仪后在一间小木屋里叹道:“妈祖菩萨保佑,天天刮风下雪,等到了年关,让嘉靖万岁爷拿下严世藩这个奸贼,我就算死到这里,也算安心了。” 这时有个声音喊道:“老许,还没睡觉啊?” 许仪后打开屋门,问道:“老朱啊,外面太冷,进屋坐会吧,我们聊聊天,如何?” “不了,我今晚值更,万一让林六官知道我偷懒,还不得打死我。”说着,打更的老朱已经走远了。 到了后半夜,一个黑影进了木屋,许仪后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进来,刚睁开了眼睛,一只手马上堵住了他的嘴,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爹,我来救你来了”。 许仪后如做梦一般,赶忙坐了起来,灵儿松开手,许仪后惊恐地问道:“孩子,你怎么跑过来了?” “爹爹有所不知,孩儿我如今已经是大明朝廷锦衣卫从七品校尉,奉命来打救你来了,严嵩倒台了。”灵儿小声说道。 “呵呵,严嵩倒台了!可喜可贺,我儿也做了官了……” 许仪后欣喜若狂,灵儿捂住了许仪后的嘴,说道:“爹爹,趁着天黑,我们快逃。” 被叫作老朱的朱均旺,正裹着棉衣坐在村口的角落里避风,灵儿带着父亲溜到村口的时候,正好被朱均旺发现。 听到朱均旺咳嗽了两声,灵儿小声对许仪后说道:“爹爹,等我去杀了他!” 灵儿正准备下手,被许仪后拦住了,说道:“灵儿,这是你朱伯伯,千万不要动手。” 许仪后对着朱均旺使了个眼色,朱均旺过来低声问道:“老许,这是谁?你们干嘛去?” 许仪后答道:“老朱啊,你不是也早想回乡了吗?跟我们走吧”。 朱均旺说道:“好,你们到那边的山包后面先躲一会,我去叫醒我儿子,我们一起走吧。” 等了一刻钟,朱均旺领着一个十岁多的孩子回来了,四人在月光下迅速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黑大汉领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到了许仪后的门口,大叫道:“老许,出海了,老许,还没醒吗?” 黑大汉敲了半天门,里面不见动静,轻轻一推,门开了,二人一看屋里是空的。 黑大汉吓得面如土色,马上对着书生跪倒,叫道:“一官大人,这,这,他会去了哪里?” 林一官是萨摩藩川边郡一带海匪的头目,在许仪后的小木屋里转了转,看到许仪后配制的药都还在,问道:“昨天晚上谁值更?” 黑大汉答道:“朱均旺。” 林一官一脚将黑大汉踢倒在地,笑道:“蠢货,还不快去找朱均旺问问!” 黑大汉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林一官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许仪后配制的各种药,过了一刻钟,黑大汉跑回来了,跪在地上说道:“一官大人,朱均旺和他的儿子也都不见了。” 林一官抬腿又是一脚,黑大汉忙抱起了脑袋。 林一官叫道:“还不快去给发我的令牌,三日内,这三个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哼!谅他们跑不出九州岛。” 第12章 四千里走单骑(3) 筑前藩位于九州岛西海道的最北面,与长门隔海相望。 冬日的田野一望无际,村落的周围散落着一堆堆稻草垛,缕缕的炊烟从星罗棋布的村落里飘出,年关将到,时而响起阵阵的鞭炮声。 两个年轻人正在穿过田野,到了一个村口附近,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但却是目光炯炯,身挎佩刀,像个落魄的浪人,另一个人则是矮胖的身材,背着行囊。 尖嘴的猴子边走边说道:“这是西国最好的地方,将来我一定要得到。” 猴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哈哈大笑,撇下了矮胖子,爬到了一个高高的稻草垛上,欣赏着这个远贺川孕育着的广泽平原之地。 “我说,你得尽快回去了。”矮胖子叫道。 “不用急,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去。”猴子笑着问道:“小六,我现在的官称是什么?” “哈哈、哈哈,你还没有官称呢。”矮胖子答道。 猴子笑道:“我没有官称吗?呵呵,我要让织田老爷封我做筑前守,这里真是得天下的好地方啊,哈哈哈……” 猴子说完躺在稻草垛上,鼓着尖嘴吹着小曲,晒着太阳,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时,就听小六在稻草垛下问道:“啊,你是谁?” 猴子趴在稻草垛上往下一看,一个长相俏丽,一身黑衣的女人气喘吁吁地到了稻草垛旁,背靠着稻草垛坐了下来。 猴子起身再往远处看时,只见一群野武士从远处跑了过来,一个个嘴里哇啦啦地乱叫,显然是在追赶这个女人。 猴子从草垛上滚落下来,朝小六使了个眼色,二人在稻草垛中掏了一个洞,那女人似乎明白二人的意思,马上钻到草垛的洞里,猴子和小六赶忙埋上稻草。 猴子上来给了小六个大嘴巴,小六先是一愣,马上明白了,于是,二人开始打起架来,边打边叫,十分热闹。 这群野武士追到草垛前,把二人拉开,一个武士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这跑过去?” 猴子没有理会,马上又扑向小六,又和小六摔起跤来,把小六压在身下,小六的嘴里哇呀呀乱叫。 这群武士围了过来,猴子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野武士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这跑过去?” 猴子这才从小六的身上爬起来,指着远处的树林说道:“好像有个人往那里跑了。” 野武士们相互看了一眼,喝道:“不要骗我们!” 小六又朝着猴子袭来,二人又打在了一起,这时,猴子的脸被小六抓流血了,猴子边擦脸上的血,边怒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野武士们这才朝着树林方向追了过去。 待那群野武士跑远了,猴子和小六也都靠在草垛上喘起了粗气。 歇了一会,猴子爬起来,扒开草垛,那个女人不见了,猴子的喊道:“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小六笑道:“姑娘真要出来跟你走,你敢带吗,宁宁还不把你吃了,快回吧,要是织田老爷知道你溜出来玩耍可就该生气了。” 猴子有些义愤填膺,跺着脚,嘴里哇哇乱叫,不甘心地朝着草垛的洞里望了望,便和小六离开了。 *************** 筑前到长门的渡口码头外店铺林立,被那群野武士追赶的少女躲在一家店铺内,斜挎着一把弯刀,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柳叶眉,细长的丹凤眼透出一股杀气。 少女不时地往外张望,看到远方的小路上,灵儿一行四人正在匆匆忙忙地往码头赶来,才揭开面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灵儿等人经过店铺门口,黑衣少女跟了出来,一起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忽然,灵儿停住了脚步,拉住父亲转过身去,朱均旺父子也跟着转身,正好和少女迎了个对面,少女急忙叫道:“灵儿!” 灵儿和少女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低下头往前走,许仪后和朱均旺父子也都面带惊恐,停下了脚步。 少女又叫了一声:“灵儿!” 灵儿看少女似乎没有敌意,便问道:“是叫我吗?” 少女跑进来,小声说道:“赶快去码头,又有一股海匪马上就追来了。” 灵儿大惊问道:“你是谁?” 少女拉起灵儿赶忙往码头方向跑去,许仪后和朱均旺父子也紧紧地跟上,少女边跑边说道:“到船上给你解释。” 灵儿也急忙说道:“你若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们不会登船。” “那好吧,你们从萨摩一路逃亡,摆脱无数次海匪的追击,难道你以为是幸运吗?”少女问道。 灵儿大惊,和少女对视了一会,带着感恩的语调说道:“我的心里一直在向妈祖菩萨祈祷,我们一路跑来,每遇到危险,妈祖菩萨都会把敌人引开,原来真的是妈祖菩萨显灵了,要不然,我们根本也跑不到这里,原来姐姐就是菩萨啊。” “罪过,罪过,灵儿千万别这么说。”少女说着,甩下灵儿等人,匆匆忙忙地跑向码头,叫道:“弥次郎,快准备出海。” 灵儿也不由得不信了,带着感激的目光朝少女望去,有些激动,追上少女,说道:“谢谢姐姐,我们从萨摩逃出后,计划逃往平户,再渡船到对马岛,然后换乘去往朝鲜的商船回国。” “就知道你是这么规划的路线,快跟我来,上船先到长门。海匪发出的追杀令,已经送到了松浦家庇护的那伙海匪的手里,你们再往对马方向等于自投罗网,现在听我的安排。”少女不容置疑地说道。 有一小船正在等着众人,弥次郎看少女领着一行人到了,欢喜地叫道:“快上船吧,马上该过年了。这位姑娘都让我天天在这里等着,终于等来了,哈哈,赚到银子,我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 少女上船,递给弥次郎一个小布包,问道:“弥次郎,上次给你了五两银子,你等了三天,还是四天?今天渡海,我再给你加二两银子,够了吗?” 弥次郎笑逐颜开地答道:“你真是活菩萨,够了、够了。”正说着,弥次郎一下子呆住了,手指远处,惊恐地问道:“活菩萨,那群人是不是来追你们的?” 这时,灵儿等四人也都上了船,少女往后一看,正是林一官派出的海匪又追了过来,赶紧对弥次郎说道:“快开船!” 弥次郎摇动船撸,离开码头,这时已经能听见那群海匪哇哩哇啦的叫喊声,弥次郎问道:“姑娘,到了长门会有人拦截我们吗?” 船已经入海,少女笑着答道:“放心吧,长门那边没有他们的人,这是一股大明的海匪,他们不会认识你的。” 弥次郎指着岸上,忧郁地说道:“菩萨,你听,他们已经叫出我的名字弥次郎了,怕我要遭殃了。” 许仪后和朱均旺父子惊恐地看着弥次郎,默默不语,灵儿问道:“弥次郎,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弥次郎答道:“我的家在筑后国,我不担心,可是今后就不能在筑前国谋生了,你们要给我再加些银子。” 灵儿取出一锭银子,问道:“够了吗?” 少女直咧嘴,试图阻止灵儿,就听弥次郎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答道:“大明的银子,十两一锭的,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菩萨保佑,今后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哈哈……。” 少女听弥次郎这么说,马上说道:“那你就把我们送到堺市吧。” “没问题,那我就送你们到堺,听说那里是个好地方,我就用这些银子在堺做生意吧,再也不用在海上冒险了,哈哈。”弥次郎得意地笑道。 暖暖的阳光照在海上,风和日丽,临近年关,海上的船只稀少,弥次郎调转船头往堺的方向航行。 许仪后等人已经缓过劲来了,对少女说道:“感谢这位姑娘救命之恩!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呵呵,许大叔不用客气,我叫郭奕,这是我的职责。”少女答道。 “你叫郭奕?职责?看你日本话说得这么好,你不是日本人?”许仪后惊奇地问道。 “呵、呵,说来我和灵儿是干亲姐妹呢。”郭奕说着看看灵儿,灵儿也惊奇地问道:“干亲姐妹,难道你是李成梁大人派来的?” “我也是李成梁的干女儿,十多年前,在日本发生了一场家族内乱,被人称之为‘稻生之战’,我的父亲战死了,我和母亲被追杀,无奈逃亡到了大明,流落到了辽东,那时,义父担任显山参将,收留了我们母女。” 刚讲到这,灵儿马上问道:“那你和如松哥哥很熟悉了?” 郭奕有点羞涩地笑道:“就知道会问这个,呵呵,对我来说是如松弟弟,那时我们还小,当时大明沿海的倭寇闹得厉害,朝廷到处找一些熟悉日本国的人,我和母亲在辽阳住了一年,就被接到了京城,母亲自报奋勇,希望能为朝廷立功,参加了戚家军,在浙江阵亡了,我自幼被成国公收留,在飞鱼营受训。” 灵儿不禁肃然起敬,问道,“郭姐姐,原来我们有如此缘分,那你是什么时候又回到的日本国呢?” 郭奕答道:“呵呵,自你单人匹马经过山海关的时候,我就一直没有离开你的身边,我们从朝鲜可是搭乘同一条商船到的对马岛,你知道吗?” 灵儿大吃一惊,瞪大眼睛叹道:“天呢!如松哥哥送我出北京城的时候,虽然我不愿意耽误了如松哥哥参加武举,我又是多么希望他能陪我一起来,如松哥哥被他们拦截回去,我还心生怨恨,哪料想还有姐姐你一路护送,我居然一无所知,感谢义父、感谢成国公、感谢陆大人安排得如此周到!” 郭奕看了看灵儿,说道:“灵儿呀,你的如松哥哥还惦记着你能早日回去呢,李大人给我捎信的时候,一再叮嘱我好好保护好你们父女,现在,李大人应该已经到辽阳上任了,我估摸,你的如松哥哥现在已经是状元及第了,我们现在先到堺,那里有我们的人,会安排好我们的返程,李大人一再嘱咐,我们一定先到辽阳,他要好好款待许大叔,有好多事情,他得和许大叔商议啊。” 灵儿知道,所议之事自然是指和李如松的终身大事,不由得红着脸,低下了头。 弥次郎一直哼着小曲,听着大家说话,看大家这会静默了下来,问道:“女菩萨,你的父亲死在‘稻生之战’,那你应该是织田氏了,信行公是你的什么人?信长公又是你的什么人?” 郭奕的脸马上严肃起来,答道:“我不知道什么信长公!织田氏对我来讲已经很陌生了,弥次郎,希望能为我保守秘密,谢谢你!” 第13章 五飞鱼营勇士(1) 堺市位于本州岛的海湾,近京畿,是摄津国、河内国、和泉国三国的交界处,堺市商人于百年前(公元1474年)听命于室町幕府,受常德院足利义尚将军派遣,堺市商人前往南洋、大明等诸国开展海上贸易。 十五年前,传教士佛朗西斯科。萨比埃尔来到了堺市,在这里传播基督教,堺市的商人们结成了“会合众”,开始抗拒领主和官府征收赋税,实行“自治”。 去年,原在九州传教的路易斯。弗罗伊斯来到堺市,接替了佛朗西斯科,开始从欧洲、经南洋往堺市贩运火枪,大受日本各国大名们的青睐,如今的堺市已是今非昔比,来自世界五湖四海和日本各地的商人聚集在这里,堺市成为全日本独一无二的繁华自由港。 经过一天多的沿海航行,弥次郎把灵儿等众人送到了堺市的码头,弥次郎和众人一起上岸,仿佛来到了天国世界,高兴得手舞足蹈。 灵儿问道:“弥次郎,你真的不再回筑前了吗?” 弥次郎大声笑道:“哈哈,我要在这花花世界好好先享受一下,我要在这里做生意,我要发财,我要娶织田老爷家的姑娘,我要……” 还没等弥次郎说完,郭奕叫道:“住口,你可以走了!” 弥次郎嬉皮笑脸的面对灵儿、许仪后等人,说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看着一脸杀气的郭奕,弥次郎又扭扭捏捏的到了郭奕跟前,鞠躬施礼,说道:“菩萨,我、我说错话了,我忘了你就是织田家的后人,请多多原谅!” “敢要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郭奕生气地说道。 弥次郎知趣地赶快跑开了。 郭奕带着灵儿等人穿街过巷,留意着街边林立的商铺,迎面一家商铺门前挂有一个旗幡,上面画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似鱼非鱼、似蟒非蟒,满身鳞片,头上生有二角。 郭奕停下了脚步,叫住了众人,问道:“许大叔和朱大叔都饿了吧?” 十岁的朱辉马上叫道:“姐姐,我快饿死了。”朱均旺在一旁忙把朱辉揽在怀里。 郭奕说道:“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你们不要乱走。” 大家一起点头,灵儿说道:“姐姐,让我去吧。” 郭奕趴在灵儿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灵儿就是一惊,赶忙往四周看看,答道:“好吧,听姐姐的。” 郭奕一闪身进了店铺,灵儿再往四周查看,就见弥次郎抹着眼泪,顿足捶胸地哭着,从一个巷子里朝众人走来。 灵儿示意大家赶紧转身,装作没看见弥次郎。 弥次郎到了众人身后,停住了哭声,犹犹豫豫地到了灵儿等众人面前,跪倒在地,马上又哭道:“菩萨啊,爷爷啊,救救我吧,我活不了了。” 许仪后看看灵儿,灵儿点了下头,许仪后上前一步,扶起了弥次郎,问道:“弥次郎,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去艺妓馆吃饭,他们欺负人,要收我十五贯钱,我和他们理论,他们不讲理,还打我,嗷、嗷、嗷……”弥次郎哭道。 “姐姐给过你五两银子,我还给了你一锭十两,折换成铜钱不就是一千五百文,正好十五贯吗?你有钱,他们为什么还打你?”灵儿笑着问道。 “我、我在筑前的时候已经花了不少了。”弥次郎揉着眼睛,趴在地上磕头,拿白眼翻看着灵儿,继续说道:“菩萨,求求你了,我现在身无分文,再给我点钱吧,要不然,我会死在这的,求求你了,菩萨。” “好吧,我再给你点路费,你快走吧。”灵儿说着,拿出一贯铜钱递给弥次郎。 弥次郎看了看,没有去接,继续磕头,又开始叫道:“菩萨,活菩萨,救救我吧,我要在这里做生意,我保证不再胡来了,我要发财,我要娶……” 灵儿马上笑着问道:“你又要娶织田老爷家的女儿是吗?小心我姐姐杀了你!” 吓得弥次郎马上站了起来,小声对灵儿说道:“活菩萨,小点声,我、我要娶筑后的八姬,一个足轻武士的女儿。” 灵儿笑道:“不要整天胡说八道的,我可以再给你一锭银子,你好自为之吧。” 弥次郎马上趴倒在地上,像只大蛤蟆,嘴里哇哩哇啦地说着一堆感谢话,灵儿说道:“快走吧,一会让我姐姐看见了,就得跟你要回来,还不快跑。” 弥次郎突然站起身,对灵儿说道:“我先去对面街上东海道茶屋家开的米店做工,再攒些钱,我要开一个自己的艺妓馆,菩萨,今后要是用得着我弥次郎,我赴汤蹈火也愿意,菩萨保佑最好等我发了财,我、我、走了。”说完,弥次郎一溜烟似的就跑没影了。 郭奕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店铺里往外看着这一切,老人笑道:“这些日本人,一个个狡猾的像狗一样,没羞没臊,我猜这小子要是知道你们住在这里的话,还会再来找你们要钱来,呵呵。” 郭奕也笑道:“也不是每个日本人都是这样的吧。林掌柜,现在让他们进来吗?”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吧,就让他们进来吧,后院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过年了,先好好歇息几天吧。” “谢谢林掌柜!”郭奕说着,出了店铺,来叫灵儿等众人。 灵儿、许仪后和朱均旺等人进得店来,先拜见林掌柜,随后跟林掌柜来到后院,穿过两道院门,到了一处小院。 院子里却有五个年轻人,一个个膀大腰圆,在一丛樱花树旁,有的在立马步,有点在练拳。 灵儿等人停住了脚步,这五个年轻人看见林掌柜,也立刻停止了练功,马上穿好衣服,恭恭敬敬地对林掌柜行礼,齐声道:“拜见林掌柜!” 老人微微地笑道:“你们等的人到了。” 郭奕这时跑进来,拉住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叫道:“王将军,真的是你!冲儿……” 年轻人仔细打量郭奕,也惊呼地叫道:“奕儿,是你!真的是你!感谢老天爷呀,感谢成国公、陆大人,真是没想到啊!” 王将军还在感慨,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问道:“王冲,你们认识?” “嗯、嗯、我们自幼就在一个营里受训,后来各自受命当差,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奕儿啦。”王冲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郭奕还在拉着王冲的手,嘴里喃喃地问道:“冲儿,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也是热泪盈眶,深情地望着王冲,可能是太激动了,身子有些颤抖,马上就快要晕倒。 灵儿赶忙过来扶住郭奕,小声问道:“姐姐,没事吧?” 郭奕笑了笑,冲着许仪后、朱均旺示意,二人赶忙过来,对着王冲行礼,说道:“拜见王将军!” “许神医,我们不用客气,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王冲给二人还过礼,指着四个小伙子一一介绍道:“这四位是我的兄弟,这位叫洪雷、绰号轰天雷,这位叫盖虎、绰号盖地虎,这位叫曹飞、绰号草上飞,还有这位女真兄弟叫布里通,绰号不回头,我的绰号叫亡命旗。” 四位小伙子和灵儿等人一一见过,等林掌柜安排好了许仪后和朱均旺父子,去房间休息。 王冲站在樱树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郭奕和灵儿高声叫声道:“飞鱼营勇士一丈青、许灵儿听令!” 郭奕听见叫自己的绰号,偷笑了一下,问道:“冲儿,你不知道我飞鱼营的绰号叫一丈青吗?” 王冲也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规矩,我哪敢随便打听啊!” 郭奕羞涩地一笑道:“一丈青听令!” 王总念道:“成国公、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令,命飞鱼营勇士一丈青、许灵儿二人,在日本国协助亡命旗剿寇,彻底铲除盘踞在日本九州岛的叛匪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等海盗势力,并解救被强掠到日本的我大明沿海的良民归国,在此期间,不得无故扰民,不得无故招惹日本各国大名和官府,不得抗命。” 郭奕灵儿异口同声回答:“听令!” ****************** 大年除夕,林掌柜带领众人在店铺的门口插上松枝,并把几根细细的松枝做成一个个圆环,用绳子绕起来,在绳子上挂满了枳甘、橘子、橘梗、鱼干、龙虾、海带等等物品,挂在门口。 小朱辉和林掌柜管家的儿子文静在门口架起两盘长长的鞭炮,安放好了,赶忙躲在灵儿的身后,捂住了耳朵。 王冲点燃了鞭炮,炮声轰鸣,引来了一群人围过来看热闹,随后,林掌柜向店铺门口撒下一把把铜钱,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趴在地下捡起铜钱。 林掌柜领着许仪后等众人回到店铺,把门杠上,招呼道:“恭祝嘉靖爷万寿无疆,恭贺新年,来、来、来,我们也吃个团圆饭。” 酒过三巡,林掌柜讲道:“日本盘踞着很多海盗,有一个人,虽然没在成国公的名单之内,却是我们务必先要除掉的人,这个人叫林一官,呵呵,一官!你们懂了吗?” “林一官是什么样的人?”王冲问道。 坐在一旁的许仪后也问道:“他也姓林,难道林掌柜和他还有渊源?” “老许啊,我对你是非常的钦佩,当年被海匪掠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我大明的良民,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经不住诱惑,后来也成了海盗!能像你这样行君子之道的,千里挑一,我林某人再敬你一杯。”林掌柜说着,站起身端起酒杯,许仪后也赶忙起来,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朱均旺显得有些尴尬,也端起酒杯,到林掌柜跟前说道:“林掌柜,朱某不才,被掠到日本过后,为了活命,也为了妻儿老小,给海盗打过更,种过田,却也没有干过坏良心的事,许郎中可以作证,还请林掌柜将来能赦免小人之罪,我敬林掌柜一杯。” 林掌柜也端起酒杯起身,朱均旺一饮而尽,眼眶有些湿润,嘴里喃喃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小朱辉安全返乡,给我朱家的祖坟添把土,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无脸进我们朱家的祠堂。” “老朱,不说这些了,林某人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荒唐事,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君子,今日除夕,我们大家辞旧迎新,哈哈……”林掌柜笑着又端起酒杯,说道:“王将军,等你抓住林一官,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来、来、来,各位勇士,我再敬大家一杯!” 王冲等人也赶忙起身,陪着林掌柜一饮而尽。 林掌柜讲道:“我年轻的时候,禁海令还没有这么严厉,说来,我也是罪孽深重,偷偷出海去南洋贸易,那林一官自小便跟在我的身边。嘉靖二年,宁波争贡之役,大明和日本国断了朝贡,倭寇开始骚扰我大明沿海,那时我在南洋,看到和日本国贸易有利可图,也捻转到了九州,却再也回不去了……” 停了一会,林掌柜接着讲道:“眼看着倭寇屠杀我大明官民,却也无能为力,直到嘉靖三十四年,浙直总督胡汝贞大人派蒋洲和陈可招抚号称‘萨摩徽王’的王直,我趁机联络蒋大人和陈大人,得到成国公朱大人的许可,暗中成了锦衣卫,一起用连环计,离间海盗头子王直和徐海,那王直率众投降胡大人。这些贼人啊!利令智昏,穷的时候,想发财,发了财,想做官,做了官,想称王,想独霸天下,他王直不是就自称萨摩徽王、还号称净海王,还想让当今圣上封他,真是恬不知耻、死有余辜啊!” 听着林掌柜义愤填膺的发泄愤慨,灵儿觉得不过瘾,急忙问道:“那王直的事,我们都知道,徐海后来怎么样了?” “嘉靖三十五年(1556),徐海率领陈东、叶麻等海盗头目继续做海盗,负隅顽抗。后来,胡大人又找来太学生罗龙文,来跟我联络,准备再招抚徐海,那罗龙文和徐海是歙县同乡,在接近徐海后,按照胡大人的事先安排,又离间了徐海与陈东、叶麻。” 灵儿好奇地问道:“哦,原来还有如此渊源,更没想到那罗文龙还是个太学生,他又是怎么勾结严世藩的呢?” 林掌柜答道:“说来话长了,胡大人派罗文龙给徐海送招降书,徐海的回信言辞得体,胡大人颇觉意外,叹道:‘没成想海寇之中,竟还有如此才华之人。’” “那罗文龙笑道:‘徐海身边有一爱姬,曾是金陵名妓,名唤王翠翘,这书信就是她写的啊。’” “原来,这王翠翘本是官宦家之女,因父获罪,卖身救父,流落青楼,徐海慕名而去,两人一见如故,王翠翘便跟了徐海,那徐海将她迎娶回家,做了军中文书,甚得徐海宠爱。” “胡大人认为:要招抚徐海,必先降服王翠翘,胡大人给了罗文龙很多的精致的珠宝玉器、发钗耳环、胭脂红粉等物,于是,那太学生罗文龙就勾上了王翠翘,私下对王翠翘说:‘徐将军如果早上投诚归顺,晚上就是大官了,你受到朝廷赏赐的诰命,衣锦还乡,难道还不如在海上为寇吗?’” “那王翠翘毕竟是女流之辈,动了心,力劝徐海归顺,徐海听从了她的话,三十五年八月(嘉靖年),徐海率众入平湖城,向胡大人请降,城中的百姓听说徐海进城,都吓得惊慌失措,胡大人镇定自若,走下大堂,摸着徐海的头顶说:‘你为害东南很久了,现在既然归顺,朝廷暂且赦免你,不要再做坏事了。’” “其后,徐海部众屯于平湖城外,算是名义上归顺了,但数千倭寇屯于城外,却是很大的隐患。” “胡大人一边稳住徐海,一边加紧部署兵力,将徐海团团围住,经过一场激战,徐海大呼:‘翠翘误我!’随后投水而亡,王翠翘被俘,陈东、叶麻等余众又都逃回到了海上,大部分人现在盘踞在九州的萨摩。” “那罗文龙听说王翠翘被俘,祈求胡大人将这女子赏给他,胡大人不允,那罗文龙怀恨在心,又经不住金银财宝的诱惑,成为了‘严党’的一员,受那狗奸贼严世藩的唆使,游走大明和日本之间,勾结海盗,训练私家军队,图谋不轨,严世藩准备着在危险的时候,随时逃亡日本。” “只可叹那王翠翘,受刑之时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也算是一代才女啊。” 第14章 五飞鱼营勇士(2) “那林一官又是如何成为海盗的?”郭奕睁大眼睛问道。 “罗文龙游走于大明和日本之间,培养自己的势力,林一官经不起罗文龙的诱惑,成为其一党,我老了,管不了林一官了,只好离开九州,带着全家老小到堺市来做生意,等候朝廷的命令,你们来了就好了,趁早铲除林一官、陈东、叶麻、邓碧川、沈南山这些寇首,海匪们必作鸟兽散,有很多良知未泯之人,你们还要善待他们,我造唐船送他们回国。” 林掌柜叹了口气,看大家都盯着自己,继续讲道:“我这里也不是很安全,林一官最近也到堺来做生意,现在他肯定还不知道严嵩父子已经垮台,还是非常嚣张,他的爪牙耳目到处都是,你们无事不要出门,有必要的话,我会先送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大家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王冲问道:“林一官做什么生意?” 林掌柜答道:“王将军,千万别觉得大明沿海的倭寇已经荡平了。当然,戚大人、俞大人荡寇功绩卓著,林一官、陈东等人不敢轻易妄动,可现在林一官等人也没闲着,他正在给近畿尾张国的织田信长运送从火枪赚钱呢,等他有了钱,日本国那些被打败的武士及家臣们,就又都会聚集在林一官的门下,这是个弹丸之地,他们这些人除了去做倭寇,还能干什么呀。” 郭奕大惊,赶忙问道:“那织田信长有这么厉害吗?” “那织田信长自以为是,野心勃勃,说什么‘天下布武’,我看这日本早晚得让他统一起来,听说他要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要独步天下,在我看来,实乃井底之蛙也!” 这时,外面能听到阵阵钟声响起,林掌柜说着,又端起酒杯,起身道:“雷雨江山起卧龙,武陵樵客蹑仙踪,十年楚水枫林下,今夜初闻长乐钟。这是当年刘禹锡被贬,十多年后才得以返回长安,百感交集所作,我也是离开大明几十年了,时刻不敢忘记列祖列宗,以孔孟之道安身立命,今夜我等辞旧迎新,待剪灭倭寇海匪,一起共赴京城,哈哈、哈哈,来来来,再饮此杯!” ***************** 正月十五,堺市的市民们正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之中,傍晚时分,圆圆的明月升起,街巷里热闹非凡,各家各户的门口挂起了花灯,很多人扶老搀幼往中区的方向走去,那里正在举行热闹的灯谜活动。 尖嘴的猴子带着一群武士和商人连说带笑,五个少年歌、妓红妆燃眉、白粉妆面,身着和服,哆哆嗦嗦随后,两个带着能乐面具的男性“舞伎”摇头晃脑地跟在最后面,这群人穿街过巷,逆着人流,朝向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走来。 院子门口早有一群歌妓迎接,院子里也挂满了花灯,这群人说说笑笑,穿过神社堂,每个人都认真地膜拜了一番,就到了后面的一处回游池泉的庭园,以石拟岛,组成枯山水,有平桥连接回廊,回廊外植满了林木,尽管是冬天,却也能感动林木森森。 离这处庭院的不远处就是堺市的码头,林一官正指挥近二十名手下,从一条船上往外搬运一捆捆火枪,这群人匆匆忙忙上了岸,到了一家客栈住下。 林一官小声吩咐手下人道:“等会我们在这交易,但今晚我们不能住在这。现在,我去找那猴子,你把这批火枪给我看好了,在我回来之前再去找一家客栈订下来,交易完了我们过去住。” “放心吧老爷,我们第一次和这猴子交易,见不到银子不可能给他货的,我们这些弟兄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个手下说着,又趴在林一官的耳边问道:“要不要把千叶小姐给你找来?” “胡说什么!我先去见见那只猴子,要是他今晚能付出全款,今晚就给他交货,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回萨摩,我心里不踏实,浙江那边很久没有消息了,我怕罗文龙大人找我们要那个‘神医’。”说完,林一官带着一个手下离开客栈,穿过两条巷子,也进了那家庭院。 猴子正在和大家一起吃饭,五个浓妆的歌、妓陪着喝酒,大家边喝边欣赏着能剧表演,时而发出阵阵的喝彩声,有人引领林一官到了酒店门口。 猴子看见了林一官,笑容可掬地舞动双手,嘴里哇哩哇啦地叫着迎了出来,对林一官深深地鞠了个躬,拉起林一官的手,笑道:“一官大人,九州一别,真是让我时刻惦念,一官大人,来、来、来,我们先喝上几杯。” 林一官不拘言笑,松开猴子的手,说道:“木下(木下藤吉郎,丰臣秀吉的原名)阁下,我来不是喝酒的,你要的货……” 没等林一官说完,猴子木下马上朝里面打了个口哨,有人出来要把林一官的手下带进酒店。 猴子木下又拉起林一官的手,笑着说道:“一官大人,我们到茶室一叙,就让我的兄弟先陪着你的下人喝几杯吧。” 林一官点点头,猴子木下拉着林一官往外走,林一官感动猴子木下的手有些异样,直到确认有六根手指,憋住笑,才松开了猴子木下的手。 这是一间草庵式的茶室,里面的榻榻米只有两席,毛石做的茶炉,圆竹做的窗棂,苇席做的障屏,有木柱、草顶、泥壁和纸格扇渲染着茶室的天然氛围,猴子木下和林一官对席而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二人之间的距离立刻拉近了,给林一官一种亲切感。 猴子木下笑着沏茶,说道:“一官大人名扬天下、威震四海,今日有幸给一官大人沏茶,在下感到不胜荣幸,看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势轩昂、精神抖擞,定是能成就一番伟大事业之人,看到您就像看到了初升的太阳,藤吉郎愿意和您做永远知心的朋友,愿意为您做我能做的一切事情,一官大人,请。” 木下藤吉郎举杯齐眉,林一官也冷冷地示意,道:“木下阁下客气了,请。” 饮完一杯,木下藤吉郎拍了拍林一官的肩膀,笑容可掬地说道:“我需要您的帮助,还请您多多关照。” 林一官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是生意人,千里迢迢从大明过来,是为了发财,我的原则是:第一,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第二,出的价钱要够高,第三嘛……”林一官沉默了一下,凝视着木下。 木下藤吉郎笑道:“哈哈,织田老爷是天下第一英雄,藤吉郎会努力成为织田老爷的第一家臣,将来辅佐老爷天下布武,一官大人要对付大明,算是找对人啦,哈哈、哈哈。” “好,说的好!”林一官笑着赞道:“木下阁下真是善解人意。我们是第一次交易,但还不知这你能不能付出全款来?” “没问题,没问题,我全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我就会派人给你送去,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木下藤吉郎赶紧答道。 “好!木下阁下果然是守信誉的俊杰!”林一官赞道。 木下藤吉郎的脸上笑开了花,一把抱住林一官,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眼里闪动着泪花,似乎很感动,说道:“我会成为您最好的搭档,我要在织田老爷家出人头地,就靠这些火枪了,今后我就靠您了,请您多多关照。” 深夜的月光下,木下藤吉郎派人带着银子,陪着林一官二人到客栈交易,林一官验过钱,藤吉郎的手下验过火枪,一个个嘴里哇啦啦乱叫,十分高兴。 交易完成,藤吉郎的手下走了,林一官赶忙召集众人,说道:“我们快走,赶紧换到新的客栈。” 林一官一行人离开客栈,刚到了一条巷子里,前面有三个黑衣人,黑布裹面,手持弯刀,拦住了林一官等人。 林一官等人赶忙往后躲,转过脸来,后面还有四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众人等拔出弯刀,彼此背靠背,准备格斗。 随着黑衣人前后靠近,林一官叮嘱道:“集中杀出一条血路,往码头方向跑,我们连夜赶回九州。” 众人点头,这时,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已经杀将过来,和林一官众人打在一起,三个黑衣人武功高强,林一官的人已经有人倒地。 这时,林一官注意到后面的四个人中好像有两个女人,急忙示意,让十个手下抵挡前面的三个人,自己带着十个人往后杀去,小声说道:“保护好银子,杀死那两个女人,快跑!” 六个人冲到前面和那四个黑衣人对杀,林一官和带着银子的四个人趁机冲出小巷,往码头方向跑去,就在快到码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后面有一个黑衣人跑得飞快,转眼间到了林一官面前,挥刀直取林一官的头颅。 携带银子的四个人扔下手里的布袋,紧忙拦住黑衣人,弯刀划过,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另外两个人趁机赶忙保护林一官跳到了一条船上。 黑衣人弯腰去捡地上的口袋,这时远处传来大队日本武士的喊杀声,紧接着,就看到六个同伴边打边退,黑衣人也跳到一条船上,扯下面纱,正是灵儿。 灵儿用大明官话叫道:“王大哥,快点上船。” 六个人全都跳到一条小船上,郭奕也扯下面纱,和灵儿一起奋力地砍断绳索,摇动船撸,离开了码头。 大队的日本武士追到岸边,捡起了地上的几个口袋,到了木下藤吉郎面前,说道:“木下大人,这正是我们货款。” 木下藤吉郎笑道:“不要追了,我相信林一官马上会回来找我们的,走,回茶屋去等着吧。” ***************** 灵儿等人划动小船,准备追击林一官,四周却是高大的八幡商船林立,林一官等人早已没了踪影。 小船游荡了一会,灵儿看到那群日本武士还在岸上叽叽哇哇乱叫,像是要准备离开,便问道:“冲哥,我们要不要上岸跟着他们?” 王冲点头应道:“好,靠岸吧。” 七人悄悄地上了岸,分头尾随在这些日本武士的后面,看到他们回到了那所庭院,王冲召集大家问道:“灵儿,你觉得这些日本武士是来救林一官的,还是官府的人在巡夜?” 灵儿分析道:“根据我探来的消息,林一官应该是刚刚完成一个火枪的交易,交易对象是不是就是这些人,我不敢肯定,听这些说话,像是尾张国过来的人,听说他们那边该打仗了,可能急需火枪吧。刚才我们把林一官断后的人全杀了,现在,林一官的货款全丢了,我想:如果这伙人就是林一官的交易对象的话,林一官肯定认为这是黑吃黑,根据林掌柜介绍林一官的性格,我猜林一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一会就会带人过来报复,机不可失,我们不妨就在这守候一个晚上,也许就能取林一官的首级。” “嗯,有道理,灵儿、奕儿你们一组负责守在港口到巷子口的位置,如果林一官带人过来,你们俩不要惹他们,等着断他们的后路;轰天雷、盖地虎你们守在这座院子的后边,我和不回头兄弟守在前边,草上飞兄弟负责巡视,就这样,分头行动吧。”王冲吩咐道。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后,各自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5章 五飞鱼营勇士(3) 已过了午夜子时,街巷里已经很少有人走动了,飞鱼营七勇士在各自的位置上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林一官的踪影。 不回头问道:“冲哥,不会等到天亮吧?” 王冲答道:“想那林一官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后半夜就该出现了。” 草上飞在远处巡视了一圈,到了灵儿和郭奕的身边。 灵儿急忙问道:“附近可发现林一官的人了吗?” 草上飞答道:“发现一两个可疑的人,好像也是在侦查这里的动静,你们藏好就行了。”说完又飞身离去。 ***************** 庭院里的灯差不多都灭了,圆圆的月亮斜挂在西南方向,茶屋里还有一丝烛影。 林一官正怒气冲冲的坐在茶室里,看见木下藤吉郎笑容可掬地进来,身边没带随从,上前一把抓住了藤吉郎的衣领,怒道:“耍我!你要找死吗?” 藤吉郎笑着,坐到了榻榻米上,讲道:“渡过今日一劫,今后,我们就该兄弟相称了,难道我会害自己的兄弟吗?坐、坐,林兄,你肯定在怀疑我吗?溜回来想我报复吗?哎,你难道不想想,我要想害你的话,你的脑袋早搬家了。现在,你被人追杀,幸好由我及时赶到,给你解围;你丢的货款,也被我捡到了,不过,少了一袋。” 林一官依然带着不信任的表情看着猴子。 猴子笑道:“和我藤吉郎大交道,你一百个放心,天亮我就去借钱,我双倍奉还,哈哈、哈哈……” 藤吉郎的这笑声,没有引起林一官的反感,平息了一下情绪,和藤吉郎对视而坐,问道:“追杀我的是什么人?” 藤吉郎突然严肃了起来,答道:“我也想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敢动我的贵客!” 林一官有些感动了,说道:“感谢阁下出手相助!” 藤吉郎笑道:“哈哈,林兄,你脑子清醒一下,我相信这伙准备杀你的人,也可能会追到这里来的,你放心,我早做好了准备,我判定,后半夜他们就会翻墙进来,到时候我们把这些人抓住了,由你来处置,如何?” “你这么有把握?”林一官问道。 “嗯,没有这些手段,将来怎么做织田老爷家的第一家臣,哈哈……”木下藤吉郎得意地笑道。 “那好吧,我陪着你,我的那几个弟兄呢?”林一官问道。 藤吉郎答道:“呵呵,放心吧,他们现在正在找乐子呢,我们当主子的却不能老干这些事,今晚我陪你林兄好好聊聊天,等那伙刺客到了,让我的手下收拾他们吧。” “不过,我只能等到五更天,若是那些人还没翻墙进来,我就得走了,我要回萨摩,这几天还有很多急事要处理。”林一官说道。 “先不要急吗,呵呵,也许用不了五更天,这些人就会来,等抓到了,由你来审他们;我最守信誉,天一亮我就去小西隆佐家去借钱,一定双倍奉还你丢失的货款。”藤吉郎安慰道。 ************* 院子外面,草上飞从远处又回到王冲的附近,王冲急忙问道:“有林一官的线索吗?” 草上飞摇摇头,答道:“现在一点踪迹也没有,刚才觉得几个可疑的人现在也都回家睡觉去了,冲哥,你说林一官是不是已经走了?” 王冲一拍脑袋,幡然醒悟,说道:“我真蠢,也许林一官先于我们到了,也许现在就在院子里,也许那些日本武士收留了他们,快,通知大家,鼓打四更,我们翻墙进院。” 草上飞答道:“听令。”说完又飞身而去。 ********************** 鼓过三更,藤吉郎看得出林一官困了,问道:“林兄,要不要你先去睡会觉?” 林一官看藤吉郎还是精神抖擞,不由得激灵一个寒颤,说道:“啊,不用!” “林兄,你这么着急回九州,我可替你担心啊。”藤吉郎说道。 林一官问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藤吉郎张着圆圆的尖嘴,提醒道:“林兄有没有发现,那些刺客虽然也是手持弯刀,做忍者打扮,但我感觉明显不是我们日本的忍者,从他们搏杀的武功来看,应该是你们大明的人,也许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呀。” 林一官愣住了一下,说道:“多谢木下阁下的提醒!” 林一官的困意一下子就没了,突然感觉在藤吉郎面前失了面子,就岔开话题问道:“木下阁下,你会长期要我给你供应的火枪吗?” 藤吉郎笑道:“当然,我们就像亲兄弟,又是好搭档,我将来能不能出人头地,就靠兄弟你的支持了,哈哈,知道吗,织田老爷信长公要准备攻打美浓,还要靠我来打头阵,我要立下首功,哈哈……” 林一官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冷淡地说道:“祝木下阁下大功告成。” 藤吉郎的脸色也一下失去了笑容,严肃地问林一官道:“林兄,你可知道攻打美浓意味着什么?” 林一官摇摇头,没有言语。 “我们日本自古就有个传说‘取得美浓者、可取得天下’。信长公已经决定,打下美浓后,要把美浓国土岐氏的据点井之口,改名叫‘岐阜城’,就像你们大明先古,周立于岐山之后,打倒殷朝,统一天下,这个典故你应该知道吧,现在是我们天下布武的时代,哈哈……”藤吉郎说完,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鼓打了四更,藤吉郎立刻警觉了起来,正在这时,庭院内喊杀声起伏。 藤吉郎把林一官按住,说道:“林兄你只管呆在就是了,等我出去看看。” 侍卫们簇拥着藤吉郎到了回廊内的假山附近,这时,七勇士正在围墙边上和树林里和藤吉郎的一群手下拼命搏杀,已经有不少藤吉郎的手下倒在了地上。 藤吉郎站到高处,借助月光,待看清了有个黑衣少女的模样,却是又惊又喜,忙尖声喊道:“那位在筑前钻过稻草垛的侠女,还有我们尾张的勇士们,你们都住手吧。” 郭奕马上往后撤退了几步,转到了王冲跟前,藤吉郎的手下也都住了手,王冲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想到是那个在筑前救过我的武士。”郭奕答道。 “七位勇士,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了这里?”藤吉郎尖声问道。 灵儿张张嘴,和郭奕、王冲对视了一眼,王冲点点头,灵儿高声说道:“我们是岛津家的家臣,奉命捉拿萨摩来的强盗。” “哈哈,代我给贵久大人问安!岛津义久大人是在下的生死之交,我这里不会窝藏萨摩来的强盗,难道你们真的看到那些萨摩的强盗来过这吗?恐怕是误会了吧?”藤吉郎问道。 灵儿看看王冲和郭奕,王冲低声讲道:“尊锦衣卫北镇抚司大人的训示,飞鱼营的勇士们在日本国行动期间,不得扰民、不得无故冒犯官府和大名,告诉他,这是场误会。” 灵儿马上答道:“也许是误会了,大人,要是你发现了萨摩的强盗,你们抓到后,一定要给贵久老爷送去,我先代贵久老爷谢过,告辞了,后会有期。” 灵儿说完,七人相互一点头,立刻翻墙而出。 ************ 黎明时分,郭奕匆匆忙忙地赶到码头,找到王冲等人,讲道:“那只猴子一个人出去了,现在灵儿已经跟上了过去,草上飞还在院落四周巡视。” “我觉得林一官还在那所院子里,保持警戒,你们三位分散开,把守好码头,我和郭奕去看看。”王冲吩咐道。 灵儿跟着藤吉郎到了堺市的西区,这里大多是富商巨贾们建造的豪宅。 藤吉郎到了一所宅院门口,高声叫道:“小西先生,小西老爷在家吗?” 有人半开了一条门缝,问道:“你是谁?找小西老爷吗?” 藤吉郎笑着,直白地答道:“哈哈、你去通报小西老爷,就说尾张国爱知郡中村的藤吉郎来了,呵呵,来借钱来了。” 那人把头伸出门缝,说道:“小西老爷不在。”随手又关上了大门,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杠门的声音。 藤吉郎站在门口高声问道:“是出远门了吗?这可是刚过完年啊,小西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你要是愿意,就在门外等着吧。”里边答道。 藤吉郎窝坐在小西隆佐的家门口,眯上了眼睛,哼起了小曲。 灵儿从远处看着藤吉郎,越发感到可笑,心道:这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只猿猴! 猴子藤吉郎的小曲声越来越小,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太阳升起来了,灵儿看着这只在冬日的阳光下熟睡的猴子,却不知还要在这等多久,也不知这只猴子来这里要找的是什么人,急得直转圈,忽然,看见远处巷子里走过来两个人,灵儿机敏的躲了起来。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女的却是一位西洋的女人,裹着黑巾,漏出金色的头发垂在肩上,一身黑袍,胸前挂着大大的金十字架,比这个男人高出一头,灵儿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修女吧,二人说说笑笑从灵儿附近走了过去。 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矮胖男人看到了家门口的猴子,和那女人说了一句,远远地就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拉起藤吉郎。 只见藤吉郎真的就像猴子一样跳将起来,待看清来人,立刻和矮胖男人的双手挽在一起,双方都是哈哈大笑。 “木下大人,是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一早起来去做弥撒,下人慢待你了,真抱歉,快快,请、请。”矮胖男人说着拉起藤吉郎就到了门口去敲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小西老爷,我来找你借钱来了,哈哈、哈哈。”猴子藤吉郎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套地说道。 门打开了,小西隆佐把猴子先让进院子。 那个西洋女人也到了门口,小西隆佐招呼道:“尊敬的露易丝?弗洛伊斯,请。” 露易丝面带微笑点点头,跟着进了院子。 当灵儿似乎听见猴子是来借钱的,便意识到其中必有缘故,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就见小西隆佐将猴子和那个露易丝一起送出了门,猴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口袋,矮胖男人笑容可掬地和二人招手告别。 猴子跟着露易丝到了一座教堂附近,露易丝进了教堂,猴子抓耳挠腮地在外面等候。 等了有一刻钟,从教堂里出来二十多人,个个手持火枪,有高大的西洋人,也有瘦小的日本人,到了猴子面前,列队给猴子鞠躬。 猴子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和露易丝低声说了几句,抓住露易丝的双手,使劲地鞠躬,然后,扯高气昂地拎着口袋,带着这群人走了。 灵儿看着这支火枪队,大吃一惊,暗想:这一定是保护林一官的,赶忙飞身离去。 *************** 猴子藤吉郎回到庭院,到一间客房找到林一官,有手下人递过来几个大包。 藤吉郎笑着问道:“林兄,这是你双倍的货款,还要验一验吗?” 林一官这时对货款倒不是很关心了,面带惊恐地问道:“木下阁下,你能确定昨晚的那伙人是岛津家的吗?” 猴子摇摇头,面带神秘地说道:“我不敢确定,自天文十八年,圣方济各?沙勿略先生登岛传教,西海道的情况就更复杂了,有你们大明的各种势力,也有岛津家、大友氏、龙造寺三足鼎立,更有很多基督教信徒,我敢肯定的是,不会是教会的人来找你的麻烦,现在,你把这个带上。”说着,扔给林一官一个金黄色的发套,笑哈哈地看着林一官。 “什么,你让我做如此打扮?”林一官有些生气地问道。 “呵呵,我这些年跟着信长公还是长了不少见识,知道你们大明国在三国时期有个司马懿,总是被那诸葛亮欺负得团团转,有一天,诸葛亮给他送去女人的胭脂和一身女人的衣服,司马懿不但没有生气,还抹上胭脂,穿上女人的衣服,表演给手下人看,听说后来呢,司马懿得了天下,哈哈,而那诸葛亮却被气死了。”藤吉郎笑呵呵地答道。 林一官白了藤吉郎一眼,无奈地说道:“好吧。不过,你说错了,诸葛亮不是气死的,而是累死的,木下阁下,你也小心点,别累死了。” 林一官带上假头套,穿上一身修女的衣服,跟着藤吉郎到了院子里,早有一顶小轿等候,手下的两个随从也扛起火枪,站在火枪队里。 藤吉郎跑过来,对火枪队的头说道:“待会遇到人拦路的人,知道怎么说吧?” 火枪队的头答道:“知道了,谢谢大人。” 藤吉郎又叮嘱道:“小心护送,用小西家的船把林先生送到丰前国。” 火枪队护送轿子去往堺市码头,被飞鱼营六个勇士拦了下来,灵儿高声叫道:“奉岛津贵久大人之命,捉拿萨摩的匪徒林一官,请问你们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火枪队的头立住脚步,答道:“不要拿岛津贵久压我们,堺町‘自治’,不受任何大名的管辖,请你们快快闪开,否则,火枪伺候。” 火枪手们半蹲下来,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王冲问道:“灵儿,你还能记得林一官的模样吗?” 灵儿点点头,答道:“昨晚就差一点没能取他的首级,化成灰我也能认出。” 王冲道:“好,和他们谈判,只要让我看看轿子里的人,我们就放行,大家散开,做好战斗的准备。” 六人分散开来,灵儿高声问道:“敢问你们要和岛津大人作对吗?我们奉命缉拿匪徒,天职所在,不要逼我们动手,只需要让我看看轿子里的人,若不是匪徒,我们立刻放行。” “哈哈,如此说来,你非要看看了,那好,我告诉你,这是佛朗机(这里指葡萄牙)公爵佛朗西斯科。萨比埃尔先生的遗孀,对于这样一位西洋贵妇人,你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灵儿答道:“我们只需要确认轿子里的人,我也是女流之辈,不敢打搅这位贵妇人,看上一眼又有何妨,请多多谅解,否则,我们只有一死相拼了。” “好,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灵儿和王冲等人对视了一眼,王冲点点头,灵儿飞身跑到轿子跟前。 一位日本女人拉开轿帘,里面坐着一位身穿西洋礼服,满头金发的女人,发出了“啊”的一声,轿帘又被迅速拉上。 灵儿回到王冲身边,说道:“是个西洋女人,怎么办?” 王冲道:“难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赶紧去问草上飞,继续进那所院子搜查。” 火枪队护送小轿迅速离去,王冲等人又回到那所庭院附近。 草上飞跑过来报告,讲道:“冲哥,那猴子已经带全部人马离开了,这处庭院现在空无一人。” 大家再次追向码头,只见海湾里商船林立,来往的客商都在忙碌着生意,早已没有火枪队的踪影。 灵儿后悔地说道:“难道林一官化妆成了西洋女人,都怪我……”,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王冲安慰道:“不怪你,灵儿,是敌人太狡猾,我们快回去,和林掌柜商议,准备去九州岛锄奸。” 第16章 六九州岛锄奸(1) 七勇士回到林家店铺,正是午饭时间。 林掌柜忙站起身迎了出来,看七人满身疲惫,面无喜色,就是知道没有抓到林一官,便笑着叫道:“来、来、来,王将军、诸位勇士,辛苦了,我已备好宴席,请。” 王冲等人似乎都有些不大自在,异口同声叫道:“谢林掌柜!” 林掌柜拉住王冲的手,说道:“王将军,他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来日方长,诸勇士请入席吧。” 为了营造良好的气氛,林掌柜端起酒杯,道:“诸位勇士,今天我们第一次行动,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值得庆祝的,我敬诸位勇士一杯。” 众人一起干了一杯,林掌柜又劝道:“我们边吃、边喝、边聊,大家不要拘泥,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林某人的来历呀?想让我讲的话呢,那就先把这几盘鱼片吃完了,呵呵。” 不回头笑道:“我吃肉吃惯了,前几天一闻到这鱼片、鱼干的味道就想吐,别说,这两天还真吃上瘾了,呵呵、呵呵。” 大家都饿了多半天了,不回头一带头,大家就都跟着吃了起来,林掌柜端起酒杯,说道:“来,再干一杯,说说我林某人的来历。” 众人又一起干一杯,林掌柜讲道:“王将军、许郎中、各位勇士,林某,广东惠州人,正德十三年(公元1517年),我十七岁,那一年,佛朗机国王遣使大明,望与我天朝达成贸易协定,遭朝廷严词拒绝。” “于是,佛朗机人(指葡萄牙人)就在我大明广东沿海多有骚扰、寻衅滋事,更有几伙歹徒,屯扎在澳门岛和东莞屯门岛。正德十六年,广东檄海道将军汪菇击溃佛郎机人,是为‘屯门之战’。” “这些佛郎机人就退回到了澳门,以澳门为据点,到了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佛朗机人又入侵新会西草湾,被我大明水师痛击,是为‘西草湾大捷’。” “自此,佛朗机人虽仍在澳门盘踞,却再也不敢犯我大明了,就在此时,那位大名鼎鼎的‘净海王’王直,勾结佛朗机人到了日本国,在平户(今长崎)领主松浦隆信的庇护下,组成商团往来于日本、琉球及南洋诸岛,获利颇丰。” “这个时候,大明朝廷也出现了‘严禁派’和‘驰禁派’,双方各自主张,激烈争执,因此禁海令就没有这么严厉了,我林某人正是那个时候出海,到了南洋,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林家自宋以来就是一直靠出海为生,那时,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啊。” 众人边吃边聊,许仪后端起酒杯,说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得好,总得给人一条活路,我看这禁海也不是一条长久之计,不知林掌柜以为如何?” “这正是我想说的,来,再干此杯,谈谈我的看法。”林掌柜答道。 林掌柜和大家一饮而尽,继续讲道:“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宁波‘争贡之役’断了日本国对我大明的朝贡贸易,这个时候,室町幕府将军已经开始大权旁落了,群雄四起,杀伐不断,战败的大名领主们,无以谋生,那贼人王直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放弃了正经的贸易,转而征集这些日本浪人犯我大明海疆。” “王直引倭寇由瑞安入寇台州,攻杭州,侵掠浙江沿海及山东半岛,这样一来,朝廷更加严厉海禁。在此之前,我还经常往来于惠州与南洋之间,如若那王直做正当营生,想那大学士夏言深知海禁之弊,‘驰禁派’必占上风。” “只可惜小人王直贪恋权力和财富,妄称‘萨摩州徽王’、‘净海王’,丧尽了做人的良知,残害我大明沿海无数苍生,其行径与禽兽无疑。我记得,那年是嘉靖二十三年,我的侄子林文俊跟我去了南洋,后来又随我到了平户,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大明。”说到此处,林掌柜抹起了眼泪。 王冲问道:“林文俊就是林一官吗?” 林掌柜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哭道:“苍天啊,我林某有罪,文俊当诛,不说这些了,林某一生都在忏悔,为了不侮辱父母为我取的名字,多年来,已不敢使用,可怜俊儿,也像那王直一样,被权力和财富迷住了双眼,我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我的弟弟,我没有把俊儿带好啊。” 王冲问道:“林掌柜,我们下一步计划怎么安排?” 林掌柜抹了抹眼泪,坚定地说道:“赴九州,诛杀林文俊!” 看大家惊讶地看着自己,林掌柜继续讲道:“林某此举并非大义灭亲,实乃迫不得已,林文俊正在重蹈王直的覆辙,加紧贩卖军火储备实力,只等那织田信长在日本国挑起战争,那些战败的浪人,必被其收买,但凡我能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忍心加害我的侄子,林文俊比那王直的野心还过犹不及,勾结‘严氏奸党’,在那罗文龙的诱惑下,早已萌生侵入大明造反的念头,为了我大明沿海的苍生,也是为我林家除此败类,务必诛杀林文俊!否则,我死后也无脸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王冲端起酒杯,起身说道:“林掌柜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来,我敬您一杯!” 林掌柜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和王冲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二人落座,林掌柜继续讲道:“原徐海手下的陈东、叶麻盘踞平户,邓碧川盘踞伊岐岛,沈南山盘踞对马,这就是早年间被称为“三岛倭寇”的地方,还有一些小股势力在五岛列岛、大隅、肥前、肥后等地,随着王直、徐海、毛列等早期头目的覆灭,现在这些势力都小多了,我这侄儿林文俊,却也是个善于把握机遇之人,盘踞萨摩,贩卖军火,岛津贵久姑息养奸,势力急剧膨胀,你们擒贼先擒王,先干掉林文俊一伙势力,其他就好办了。” 王冲再次起身,带领大家给林掌柜敬酒,讲道:“林掌柜,我王冲此生当以您为楷模,以天下苍生为念,行君子之道,忠心报国,才能不愧对我王家的列祖列宗,来、来,我们一起敬林掌柜一杯。” 酒过三巡,大家一起吃完饭,林掌柜又有些忧虑地说道:“王将军,今天经此一战,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日本人有很多战术,实用性极强,常常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一招制敌,加上匪徒们都是生性狡诈,你们此去九州可要当心啊。” 灵儿听到这里,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冲哥哥,我们全都去赴九州岛锄奸,谁来保护林掌柜和我的父亲?” 王冲想了想,笑道:“那就你吧,我们六个人够了。” 灵儿急忙辩道:“冲哥哥,我可不是想偷懒,实是为林掌柜和我的父亲担心啊!林掌柜,你能不能带着我父先出去躲一躲?” 林掌柜笑道:“呵呵,我已经做好了安排,明天你们一出发,我就亲自送许郎中、朱家父子一起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灵儿急切地问道:“林掌柜,是哪里呀?” “离这里不远的近江小谷城,其城主浅井长政娶了织田信长的妹妹,还受到越前的朝仓氏的庇护;长政的家臣喜右卫门是我的好友,我送许郎中和朱家父子过去,喜右卫门先生能照顾他们,许先生、老朱,请你们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开春了,你们就在近江采药,若有问起,就说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 林掌柜讲完,又问道:“灵儿姑娘,这样安排,你看有问题吗?” 灵儿满意地点点头,答道:“谢林掌柜!” 第17章 六九州岛锄奸(2) 九州萨摩半岛西南部的川边郡秋目浦,传说是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前后准备十二年,历尽千辛万苦,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此地成功登陆,鉴真大师将“南山宗”的戒律传入日本,是“律宗”的创始者,被日本天皇赐名为“传灯*师”,这里很多关于*师的遗迹和传说,如今,这里是林一官的据点。 王冲一行七人抵达川边郡已经是后晌了,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普照着秋目浦,海边的浅滩和礁石泛着闪闪的金光,村子附近还有很多林一官的手下在外面活动, 灵儿和郭奕扮作日本的村民到了这里,侦查林一官等人的动向,灵儿根据父亲对这个渔村的描述,确认了林一官的住所,便返回到王冲等人的住处,郭奕继续留在这里侦查。 午夜子时,弯弯的下玄月挂在天边,六勇士到了秋目浦,绕过一个更夫和一队七、八个巡夜的海匪,找到了郭奕。 郭奕确认林一官仍在那所宅院里,没有出来,王冲做出了部署,依然是灵儿和郭奕在远处接应,轰天雷守住前门,盖地虎把守后院,草上飞负责附近巡逻,王冲和不回头悄然进了小院。 这是一所明式的宅院,院子里已经没有一丝灯光,二人侦查了一番,分头到了正房门口,分列左右,王冲轻轻地触动房门,发现房门里面居然没有锁,再轻轻一推,就露出个门缝,这里似乎并不设防。 二人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王冲对不回头点点头,二人手持弯刀,从门缝中溜过,进到了房屋的正堂,想确认林一官住在左、右哪个房间。 正在这时,地板突然转动了起来,接着就听有人轻拍木板,正堂两边的木墙板立刻翻转,一排闪着寒光的利刃转着圈朝二人刺来。 二人赶快闪开,准备跳出门外,门口的顶棚突然掉了下来,上面挂满了尖刀,砸向二人,此时,房子四周的墙外响起了兵器撞击的声音,应该是有一队人包围了这所房子。 王冲用弯刀顶住了马上砸下的顶棚,对不回头示意,让他快跑。 刹那间,在不回头的身前,转动的地板露出了一个洞,不回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扑通”一声就掉到了下面。 地板还在转动,王冲躲过挂满尖刀的顶棚,顶棚倒在了地板上,又小心地绕过排满利刃的墙板,跳过那个黑洞,居然到了里间,里间的床上坐起一个人,正是林一官,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林一官显然没有想到王冲能跳出来,这时也是吓得魂不守舍,女人吓得尖叫了起来。 林一官立刻按动床上的机关,床立刻侧翻了过去,床腿朝着王冲,王冲冲到跟前,二人早已不知去向,但那女人的尖叫声触动了外面的匪徒,顿时,外面喊杀声一片。 王冲不得已跳到了窗户前,破窗而出。 院子里的喊杀声也惊动了门口的轰天雷和盖地虎,二人立刻翻墙进院,和匪徒们杀在了一起。 在外面巡逻的草上飞也听到了院子里的杀声,在院子附近和赶来增援的匪徒杀将起来,这时灵儿和郭奕和赶到门口支援。 王冲和轰天雷、盖地虎杀得兴起,但明显感觉匪徒越来越多,而林一官早已逃遁。 王冲说道:“院子里有暗道,我们快跑。” 随后,三人杀到围墙附近,跳出了院子,随即,院门打开,一群匪徒冲了出来,正好草上飞、郭奕和灵儿冲到门口,又是一阵砍杀,很多匪徒又退回到院内, 这时,王冲和轰天雷、盖地虎也到了院子门口,王冲低声叫道:“我们快撤。” 灵儿问道:“不回头哥哥呢,怎么不见了?”这时,远处传来大队人马的喊杀声。 王冲急忙答道:“不回头掉到地洞里了,我们快撤,一定要想办法救不回头兄弟。”随后,六勇士杀出一条血路,消失在夜幕中。 ************** 秋目浦十里之外的山丘上,有一栋石头砌成的城堡,周围垒着土台,四面挖有深沟呵护,城堡的门前架有吊桥,里面还构筑有炮台、瞭望塔及箭楼等防御设施。 冬日的清晨,天空中笼罩着一层薄雾,一缕霞光照在城堡上,林一官出现在城堡的天守阁中,遥望着远处,问身边人道:“刘二官、张三官、李四官、陈五官、林六官都什么时候能到?” 身边人点头道:“都已经通知到了,辰时不到,巳时也都到了。” “嗯……”林一官长出一口气,又问道:“抓到的那个人可曾审出什么来吗?” “回老爷,用浙江话、闽南话、广东话、日本话、大明官话问他,什么大刑都用尽了,就是不说话,瞧他那神态和模样,我敢肯定是大明朝廷的人。”身边的人答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一官从天守阁上望见一队队人马从远处而来,时而有吊桥放下,林一官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城堡内的大厅,已经聚齐了百十号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大声地乱吵吵,过了一会,林一官出现了,高坐在虎皮高脚椅上,叫道:“各位兄弟,安静、安静!” 众人这才都坐到椅子上,听林一官继续讲道:“弟兄们,半夜三更通知大家来开会,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前几天在堺町被追杀,刺客号称是奉了岛津家的命令捉拿萨摩的强盗,呵呵,我这刚从堺町回来,就又被追杀到了我的家里,好在我们捉到了一个刺客。这都怪我太大意了,堺町回来之后,我应该立刻住进城堡,我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特意通知各位弟兄,今后,你们大家也都要注意安全防范啊。” 底下有人立刻高声问道:“大哥,这是些什么人?” “还没有审出来,不要急,弟兄们,我判断是大明朝廷的人。”林一官继续讲道。 “大明朝廷的人,嘿嘿,胆敢跨海行刺?大哥,现在各岛的会首全听大哥您的调配,大明朝廷就算有心,怕是也无能为力;再说了,还有小阁老、罗文龙大人做我们的内应,大明朝廷能奈我何!我是担心,不会真是岛津家的人吧?要是岛津家跟我们玩花样,我们可要小心啦。”有人大声叫道。 林一官问道:“呵呵,谢谢这位兄弟,说得好!五岛会首归顺,我们的势力是越来越大,我很欣慰,也很放心各位弟兄,看来,这些人要么是大明朝廷的人,要么是岛津家暗下毒手,亦或是我们内部有人不服,想取代我,呵呵,我想请问问各位弟兄,若有人谋反,使用卑鄙手段谋害我林某人,大家会怎么样?” “我们都还依靠大哥领着我们发财呢……” “还靠着大哥带我们杀向北京城,到皇宫里去享乐去呢……” “大哥就是呼保义宋江,谁敢动大哥一根毫毛……” 下面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林一官站起身,朝下摆摆手,下面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林一官笑呵呵地坐下,高声叫道:“林某感谢各位弟兄,虽然如此,我们现在还是面临很严峻的考验,大家说说,岛津家会不会对付我们?” “怕是岛津家羡慕我们在南洋的买卖吧……” “岛津家是不是怕我们给其他的大名运火枪……” 林一官又站起身,朝下摆摆手,上前一步,叫道:“无论怎样,各位弟兄都要做好防范,刘二官,今后和红毛国、南洋方面联络购买火枪的事情,由你一个人负责,其他人若染指,格杀勿论!张三官,到货储运,联络各地大名买主,由你负责,尾张国除外;李四官,布匹、绵绸、丝绣、海货,这些买卖还是你的人来做,陈五官,瓷器和药材买卖仍是你的;你们俩的这些买卖,其他人若敢染指,交给我处置;林六官,萨摩川边郡一带的防务和各岛会首的联络,你全权负责,授予你先斩后奏的权力,发现可疑之人,可疑之事,无须多问,杀无赦!” 刘二官道:“现在红毛国的鬼子们越来越黑,火枪不停地涨价,大哥,你得安排和那些毛国的鬼子们好好谈谈啊。” 林一官自信地说道:“放心,起码现在价钱不是问题,有多少要多少,我们全包下来。” 张三官道:“最近,岛津家确实经常派人到我们这来盘问,也派了些探子,我觉得他们是来打探我们的火枪生意的,长此以往,我们藏货的地点怕很难保守住秘密呀。” 林三官指示道:“嗯,把我们最近运来的那些瓷器,给岛津家送些过去,你要是再遇到岛津家的人来盘查,就送他们一些布帛、丝绸好了。大家应该认清形势,我们毕竟是寄人篱下,必要的时候,还得寻求岛津家的保护,这样大家才能更安全,我们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终有成就大业的一天,弟兄们,你们觉得是不是啊?”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声,随后,匪徒们各自发言,相互吹起牛来,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中午时分,林一官命人摆开酒宴,一百多名匪徒们开怀畅饮。 众人吃饭的功夫,林一官悄然离开,到了城堡地下的监牢,监牢里,被抓到的不回头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 打开牢门,林一官进来,大怒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快给这位兄弟松绑,换衣服,送好酒好菜来,快去。” 林一官把不回头从牢中拉了出来,嘴里不住地念道:“嘉靖爷啊,成国公,林某受命驻扎日本国,在异乡孤寂漂泊多年,你们好不容易给我派来个兄弟,还被我手下这些饭桶们给打成这样,兄弟呀,我林某对不住你,兄弟啊,你受苦了。” 第18章 六九州岛锄奸(3) 林一官双手搀扶着已经不能动换的不回头,不回头听完林一官的这些话,怒目圆睁地看着林一官,叫了声道:“奸贼,罪该万死!” 林一官赶紧从腰中掏出一块腰牌,递到不回头的眼前说道:“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不回头看了一眼林一官的腰牌,果然是锦衣卫的腰牌,横写三个大字:锦衣卫,竖写:北司右千户统领“林文俊” 不回头有点吃惊,闭上了眼睛,林一官叫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不快将贵客送到上房休息!”过来两个人搀扶起不回头,从地牢里出来,到了一个奢华的房间,林一官从后面跟了过来,叫道:“快去请郎中!好好给将军疗伤,再去摆下酒宴,我要为这位兄弟压压惊。” 不回头躺在榻榻米上,强忍着疼痛,紧闭双目,林一官坐在他的身旁,安慰道:“兄弟,先忍一会,郎中马上到,会给你好好治疗的,都怪我这手下的一群废物,有眼无珠,看我好好收拾他们!你就在这里好好疗养吧。”不回头依然没有答话。 林一官又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不回头面无表情,紧闭双唇。 等了一会,林一官又问道:“唉,兄弟实在让我佩服,不愧为我们飞鱼营的好汉!也难为你们啦,将军,你们来了日本多久了?” 不回头依然不答话。 林一官劝道:“将军,你们要么是上了奸人的当,要么就是对目前的军情有所不知,我林某虽在海外,但一直是在为朝廷效力,我这份苦心又有谁能够理解呢,将军,既然这是场误会,林某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们一起来的兄弟们,我要尽快找到他们,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不回头听到这,大喝一声,道:“无耻的海盗!怕你还不知道吧?严世蕃已被斩立决,罗文龙这个狗贼被凌迟处死,你不要再说了,现在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飞鱼营的弟兄定会将你缉拿归案,给我报仇。” 由于很久没有来自大陆的消息了,听到这,林一官大吃了一惊,沉思了一会,爽声大笑起来,道:“好兄弟,看来你真的有所不知啊,哈、哈、哈,杀得好!严氏父子罪该万死,那海盗头子罗文龙勾结倭寇犯我大明海疆,罪该凌迟,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兄弟,你不知道吧,我早就暗中联络右佥都御史、闽浙总督谭纶大人,谭大人让我留在日本国一是为了抑制海盗,二是作为一颗棋子,随时待命,只是因为朝中出了严世藩、罗文龙这样的奸臣,妄图加害于我了,我才在这里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修炼自己的武装,只求为朝廷报效的那一天。兄弟,将军,不管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只要我这脑袋两个月内还没搬家的话,你就会明白了,你就在这安心静养吧,这里很安全。” 不回头睁开了眼睛,斜眼看着林一官。 这时,有位郎中过来,林一官赶紧起身让地,说道:“郎中啊,先给这位将军施上麻药,好好善待这位兄弟。” 郎中点头,说道:“老爷,你就放心吧。”便开始给不回头做治疗。 又有人进来摆上方桌,拿来餐具美酒,林一官叫道:“等会再上菜。”下人答应一声赶忙离去。 过了半个时辰,郎中说道:“老爷,这位爷的伤太重,不能喝酒,得好好静养几天就没事了,晚上我再来一趟看看,一会吃完饭,就让他睡吧。” 林一官道:“谢谢你了!”等郎中走后,又对下人叫道:“把酒都撤了,赶快上美味佳肴,我以茶代酒好好给将军请罪。” 此时,不回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明白这林一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他那些话,哪句是真,那句说假,心道,先吃饱了再说,等我伤好了,再取你的首级不迟。 不回头转身坐了起来,慢慢地挪到餐桌旁,这时,盘盘热菜也都上来了,不回头坐下,也不客气,埋头吃了起来。 林一官哈哈大笑道:“好!这才是我大明的勇士,将军,等你伤好了,我再陪你一醉方休,哈哈。”说完,便和不回头一起吃了起来。 不回头吃完之后,挪动着身子,倒在了榻榻米上。 林一官面露微笑,继续吃了一会,起身说道:“将军,您就好好休息吧,也许等你伤好了,正好能和我一起完成这件功在千秋的伟业,保重!我先走了,有事让下人找我。”说完,转身出门,到了三重门外,对一个头目耳语了一番。 不回头一觉睡到日头偏西,起来问门口的守卫道:“我能出去走走吗?” 守卫笑着说道:“大人,您是这里的贵客,想去哪儿,随你的便,呵呵。” 不回头听守卫这么说,便一颠一拐地走出门外,穿过三重门,也没人阻拦。 走了一会,不回头到了城堡的高墙之下,看到一队士兵正在操练火绳枪,觉得有点意思,便躲在一旁看了起来。 不回头观察到发现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心想:将来这些叛匪拿着这玩意去祸害大明,真是可怕。 一个头目跑到一个蹲着射击的士兵跟前,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该死的,都像你这样,我们怎么对付九州岛津家的十几万军队,妈的,起来,给我好好练习” 倒地的军士赶紧爬起来,叫道:“嗨!”又蹲下开始练习射击。 头目跟在这群士兵的后面,边指挥,边喊道:“都给我好好练习,再过一个月,等开春了,闽浙总督谭大人二十万大军就到了,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谭大人打先锋,争取一个月打下九州岛,到五月节(五月端午),灭了日本国,都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齐声叫道:“嗨!” 一连几天,不回头都是好吃好喝,在城堡里转悠,也没人理他,他也不理别人,但再也没有见到林一官,看到的都是一队队士兵在加紧训练,听到的都是闽浙总督谭纶大人,在一个月之后亲率二十万水师来攻打日本,却一点也没有王冲等人的消息。 到了第四天,不回头实在有些着急了,到跑到城堡的吊桥下面,叫道:“放我出去!” 有个头目跑过来,笑呵呵的给不回头鞠了个躬,道:“大人,不要着急,今天一官老爷就该回来了,他会带你去见你的兄弟们去,大家好好议一下怎么打先锋,立下头功,将来这日本国就是我们大明的了。” 头目看不回头不可置否,没有言语,便又靠前一步,趴在不回头的耳朵边说道:“大人,你还没见识过日本娘们的吧,嘿嘿,你可想象不到,要多温顺有多温顺,哈哈,今晚我给你找一个?” 不回头没有再理他,转身又回到城堡内,心中暗想:看来谭大人远征可能是真的,这伙人憋着在谭大人跟前立功呢。 到了傍晚时分,刘二官在城堡内找到不回头,躬身施礼,客气地说道:“拜见布里通将军!在下刘二官,奉一官老爷之命,保护将军您去见王冲将军,一官大人已经和王冲将军消除了误会,现在,一官大人,还有王将军和轰天雷、盖地虎、草上飞等众位兄弟,可是都等着你呢,我带你去找他们,大家正在一起给谭总督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得尽快送到福州去,等开春,我们大明水师就要出发了。” 不回头听到刘二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还知道王冲等人,就觉得很微妙,心想,如果他们已经抓到了王冲等人,也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也许真是一场误会,也许堺市的林掌柜还不知道这林一官已经和谭纶大人约好做内应的事情,心道:好吧,看你们能把我带到哪里去,便应道:“什么时候去见王将军?你们的一官大人呢?” 刘二官关切地说道:“报布里通将军,一官大人正在和王将军研究军情,现在我们形势非常紧迫,只好请你的大驾了,在下连夜送你去伊岐岛,那里将是水师大军登岛的地方,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能骑马吗?” 不回头问道:“好!伤口正在愈合,骑马应该没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完晚饭,我们就走,将军,今天你也能喝酒了,我们好好开怀畅饮,将来还望将军在谭大人面前给我美言几句,请。”说着,刘二官拉起不回头去吃晚饭。 二人酒足饭饱,在四个侍卫的保护下,刘二官和不回头出了城堡,趁着夜色,快马加鞭朝向西北方向而去。 走出约莫二十多里,前面有一队武士拦了前路,用日本话叽里呱啦地乱叫,刘二官小声对不回头说道:“没事的,布里通将军,这些人是萨摩领主岛津家的家臣,我去和他们应对几句。” 刘二官催马向前,和岛津家的家臣们聊了一会。 看刘二官和对方谈得挺好,不回头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准备继续赶路。 过了一会,这群武士催马追了上来,挥刀便砍,刘二官臂上受了伤,栽落马下。 四个侍卫忙去迎战,不回头因伤势还没好利落,刚一交手,就被从马上拉了下来,起身看时,四个侍卫已经被杀。 刘二官对着不回头说道:“布里通将军,不要怕,他奶奶的,这伙不识好歹的日本人!等我们的水师大军一到,全灭了他们,哈哈……” 第19章 六九州岛锄奸(4) 岛津家的一群武将押解刘二官和不回头走了两个多时辰,抵达鹿儿岛的伊作龟丸城,这是一座建在石垣之上的大城,高大的天守阁居于“本城”(主城)中央,石砌围墙之外,是深深的壕沟,四周分布着系列“支城”拱卫着主城。 城主岛津贵久带着众人在一座支城门口等候,打着灯笼火把,贵久看到家将押解着两个俘虏归来,高声叫道:“你们抓到了几个奸细?” “禀告主公,抓到了两个。”家将中有人答道。 岛津贵久开始哇呀呀直叫,身旁的长子岛津义久说道:“父亲,息怒,把这两个奸细交给我来处理吧。” 贵久看看义久,沉默了一会,说道:“也好,哼!气死我了,义久,你若能处理好这件事情,我就告老修养去了,岛津家就由你来继任家督。” 义久赶忙给父亲施礼,恭敬地说道:“父亲放心,我自会处理好这件事,如若是那林一官谎报军情,我立刻派人把他们灭了。” 这时,押解俘虏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贵久命令道:“把这两个奸细交给义久处理吧。” 刘二官和不回头被分别关押在内城的监牢里,岛津义久等人吃完饭,决定连夜审理。 先是刘二官被带到刑堂,刘二官进门便叫道:“义久大人、义久老爷,冤枉啊,在下是刘二官,难道你不认识我了?本来是我押送这名大明的奸细,给你送来,结果却也被当成了奸细,义久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岛津义久答道:“当然认得你!我们岛津家在萨摩收留你们,你们受到我们岛津家的庇护,才有了今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从南洋运送火枪给那个尾张的傻子(织田信长),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也需要火枪,还在等着你们能主动给我送来些,可你们一次也没送过,这也就罢了,今天你要胆敢对我撒谎的话,你知道我们萨摩的规矩的,我会立刻砍下你的脑袋!” 尽管刘二官觉得林一官的计策安排得天衣无缝,自己却深知萨摩人勇猛好斗、意气用事,尊敬强者,崇尚武力,被佛郎机人称为“日本的斯巴达人”,在他们面前越是懦弱、胆怯,越容易出事。 刘二官强打精神,笑着说道:“请给我一把短剑,义久大人,如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我愿意切腹谢罪。” 岛津义久威胁道:“嗯,你说吧,我们马上就要和日向的伊东打仗了,没有功夫和你无理取闹,你若欺骗与我,我立刻砍下你的头!” 刘二官显得非常愤怒,说道:“义久大人,您可能不只是要和日向的伊东打仗,恐怕也快要和大明打仗了,自打过年开始,我们就侦查到大明派来的很多奸细,这些奸细由萨摩登岛,听传言,今年春上,大明皇帝要派出二十万水师,征伐日本,这些奸细是给大明水师做向导来了,只怕大明水师一来,不仅是你们岛津家、萨摩、九州岛、甚至日本国都将大难临头了,义久大人,我们昨天一早派人来给你报信,到了昨晚我们就抓到了一个奸细,我刘二官连夜给你送来,没想到却被你的家臣不分青红皂白地砍下马来,现在臂上还有刀伤,居然无礼地把我捆绑来此,真是岂有此理!义久大人,你要狠狠地处罚那几个混蛋,你还要给我赔礼道歉!” 岛津义久瞪大了眼睛,喝道:“我要亲自审问那个大明的奸细,你若敢撒谎,我立刻砍下你的脑袋,哼!来人,带刘二官大人到客厅等候。” 这时,才有人过来松开了刘二官的绑绳,带刘二官出去了。 岛津义久气哼哼地叫道:“把那奸细给我带进来!通唐师爷呢(翻译),一起叫进来。” 一位大明的师爷点头哈腰地进来,岛津义久示意,师爷坐到了主审官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不回头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岛津义久则站在师爷的身后,瞪着大眼睛,像个打手,死死地盯着不回头。 师爷看看不回头,起身到了不回头身边,先用浙江话问道:“这位壮士,审你的人还没到,我想打听个事,我也是大明的子民,我们说话,他们听不懂,你不要怕,我问你,你因何事来到萨摩?又是因什么事情被抓?” 不回头挺立站直,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接着又用大明官话问了一遍,不回头依然沉默不语。 师爷又问道:“这位将军,我是当年被海盗掠来的良民,在这已经十几年了,是天天盼着能够回到家乡,听说咱们大明水师要跨海远征了,请问将军,什么时候能打到这里?” 等了片刻,不回头依然紧闭双目,沉默不语。 师爷突然用伤感的声音,叹道:“终于盼来了,可怜我孤身一人流落海外,要是天朝大军到了,我就能回去给祖坟添把土,给祠堂上柱香,苍天有眼!算是可以落叶归根了。” 不回头听到这,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师爷,说道:“嗯,看你还有点良知,也许不用太久了,一开春,闽浙总督二十万征伐大军就从福建出发,准备在伊岐登岛,如果我死了,还望年兄,不要忘了根本,杀贼立功,好挣个功名,衣锦还乡啊!这位年兄,你有盼头了,等我们的水师大军一到,全灭了他们,哈哈……” 师爷又问了一句,道:“此话当真?” “我何苦框你!”不回头答道。 师爷用日本话给岛津义久讲了一遍,岛津义久站起来,双目圆睁,看着还在得意大笑的不回头,怒从心头起,举起武士刀把不回头的头砍了下来。 岛津义久扔下武士刀,气哼哼地到了客厅。 客厅内灯火通明,一群家丁看护着刘二官,刘二官看岛津义久过来了,赶忙起身问道:“义久大人,奸细招供了吗?” 岛津义久依然怒不可恕,说道:“大明国可恨!我已经砍了奸细的脑袋。” “什么?你砍了奸细的脑袋?义久大人,你太莽撞了,奸细可不是一个人,还有一群人,我们本来可以用这个被抓的奸细做诱饵,就能抓获全部的奸细,这下可好,你把他给杀了!”刘二官开始义愤填膺了,继续问道:“义久大人,你这是太无理了!我问你,这些奸细抓不着,你们岛津家又不擅长海战,恐怕你们连日向的伊东家也打不赢,明朝二十万大军来了,你怎么办!” 岛津义久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办?” 刘二官被气乐了,说道:“义久大人,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天一亮,你将这奸细的人头,用高杆悬挂在外城城门之外,越醒目约好,让大家好好看看当奸细的下场!” 岛津义久接着说道:“好吧,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岛津家确实不擅长海战,早年间,我们岛津家在九州门司港和中国(日本的中国地区)下関港打海战,战败了,我们需要一个懂海战的人帮我们操练水军,听说,一官大人很擅长海战,在那徐海、王直的手下都做过水师大将,你能不能帮个忙,帮我劝说一官大人帮我们岛津家操练水师,你若能办到,我会重重地赏你!” 刘二官不动声色,应道:“义久大人,无论你怎样赏我,这件事我还真不敢答应你,也许这两天林一官大人会来拜访,你不妨当面邀请一官大人,为了共同对付大明,相信一官大人会帮你的。” “也好!要是一官大人答应了,我会办一个隆重的仪式,授予他岛津家水军督师的官职,我的父亲准备告老修养去了,我即将成为岛津家的家督,呵呵,但愿一官大人能够帮我一把。” ***************** 黎明时分,灵儿赶往川边郡秋目浦的海滩,霞光穿透阴霾的晨雾,肆虐的海风带来阵阵寒意,海浪正在无休止地拍打着一群礁石,礁石上坐着王冲和郭奕。 郭奕将头枕在王冲的肩上,正在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品味着掺杂着海腥味的空气。 灵儿不忍心打搅他们,便找了个避风的石崖下坐下,眯起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李如松高中武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朝着自己跑来,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过了一会,轰天雷和盖地虎到了,叫了声:“灵儿姑娘。” “嘘嘘……,二位哥哥早。”灵儿打着手势,然后用手一指王冲和郭奕,急忙起身道:“草上飞哥哥还没到,我们先等一会,别打搅他们。” 二位一看,脸上顿时也泛起了红晕,彼此对笑了一下,便也在石崖下先坐了下来,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草上飞的声音,叫道:“冲哥,有消息了!” 王冲和郭奕急忙站起身,往四下看去,先是看见灵儿、轰天雷和盖地虎坐在不远处,应该是到了一会了,便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三人走来。 这时,草上飞也到了,王冲急忙问道:“飞弟,什么消息?快说!” 草上飞气喘吁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不回头老弟可能已经被害了!” 轰天雷、盖地虎立刻站起来,拉住草上飞的衣领,瞪大眼睛问道:“什么?这几天得来的确切消息,不回头应该是押在林一官的城堡里,只是那里戒备森严,又有火枪队防卫,我们暂时还没机会下手,难道你进了城堡,见到不回头老弟被害了?” 王冲也说道:“我们抓过几个村民问过,应该就是关押在城堡里,林一官诡计多端,我猜测他会用不回头做诱饵,引诱我们去城堡救人,我判断,一时半会不回头兄弟不会有事,飞弟,说说你打探来了什么消息?” “村子里有几个刚从伊作回来的商人,也都是我们大明的人,他们说,昨晚从龟山城出城的时候,听说大明水师要远征日本,先头派来的奸细被岛津家抓住了,现在人头悬挂在龟山城城头之上,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草上飞问道。 王冲问道:“从这里到伊作龟山城有多远路程?” 灵儿答道:“骑快马约两个多时辰。” “是什么人传言大明水师要远征日本,还先头派出奸细,难道是指我们吗?龟山城城头之上如果真是不回头兄弟的话,那么他是怎么落入到岛津家的?岛津家又为什么会杀害他?灵儿姑娘,就你所知,日本的大名领主会听从林一官这样的人摆布吗?”王冲问道。 灵儿分析道:“当年王直自称‘萨摩州徽王’尚不敢如此,何况这林一官还没成气候,岛津家要说灭他也就灭他了,他断无可能操纵岛津家,除非这林一官施展阴谋,让我们与岛津家为敌,借岛津之手来对付我们?” “嗯,你说的有道理,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赶快去看看。”王冲说道。 “听从冲哥的安排。”灵儿环视了大家一圈,接着说道:“这些萨摩人,有头无脑,若真的是不回头哥哥被他们杀害,也肯定是上了当,哥哥们,切记,我们可不能再上当了,如果真的是林一官从中作祟,我们有必要以大明朝廷的名义和岛津家谈判。” 王冲听了就是一愣,赶忙问道:“如何以大明朝廷的名义和岛津家谈判?假传圣旨可是灭门之罪!” 灵儿笑道:“这里是日本,我们本身就代表大明朝廷,难道不是吗?” 王冲立刻严肃地答道:“灵儿,不得放肆!” 灵儿和郭奕对视了一眼,郭奕对王冲道:“冲儿,也许灵儿姑娘真有圣旨呢?” 这句话提醒了灵儿,马上从怀中拿出那块玉,对王冲说道:“冲哥哥,这乃是当今圣上所赐,用于赏赐日本国有功的大名领主,让其仰泽天恩。” 王冲接过来看了看,这玉佩黄绸装裱,玉佩上雕刻着一条腾龙,左上方为嘉靖皇帝印撰,四周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王冲双手捧起玉佩,跪倒在地,叫道:“飞鱼营千户王冲谨遵圣命。”灵儿和郭奕都偷偷地乐了一下。 第20章 六九州岛锄奸(5) 六匹马奔驰在九州的原野上,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龟山城,六人遥望城门外的旗杆的人头,确实是不回头。{首发} 灵儿和郭奕都闭上眼睛惊叫了起来,轰天雷和盖地虎发出哇呀呀的怒吼,王冲大叫了一声,头一晕,摔落马下。 等王冲从地上爬起来,草上飞已经飞速冲到旗杆下面,蹭蹭蹭爬上旗杆,取下了人头。 这时,城门里面冲出一队士兵,手持火枪,蹲在地上朝着草上飞瞄准,这边大家异口同声地叫道:“草上飞,小心!快躲。” 草上飞却不知要躲避什么,还在往回跑,就听“咚、咚、咚”三声枪响,草上飞倒在了地上。 王冲等五人手持弯刀,催马杀将过来,这时,从城门里面也冲出来一队武士,一个个哇呀呀咆哮,和五个人杀到了一起。 五人很快就被几十个武士分割包围,马匹也都被刺伤倒地,这时王冲感到必须先解救灵儿和郭奕,高声叫道:“灵儿、郭奕你们先撤,要不然,大家都跑不掉了,阿雷、阿虎冲出来,快掩护灵儿。” 轰天雷和盖地虎杀出重围,分别冲到了郭奕和灵儿的包围圈,王冲往外杀出一条通路,轰天雷和盖地虎拼命保护灵儿和郭奕往外跑。 这时,城门里面又有马队杀出,眼看着谁也跑不掉了,正在这关键时刻,就见远处来了两匹马,弥次郎叫道:“菩萨啊,快来上马。” 弥次郎的身后还有个半大孩子,灵儿认出来,这是林掌柜管家的儿子林文静,灵儿和郭奕真是又惊又喜,分别跳上马跑了。 王冲拼命抵挡住冲过来的马队,轰天雷、盖地虎与大群武士纠缠在了一起,终归寡不敌众,双双被捉。 王冲此时也到了极限,瞅准机会,一刀刺死一个马上的武士,跨上马,摆脱后面的追击,消失在一片丘陵地带。 ************** 龟山城主城的刑堂,岛津义久红着眼睛坐在主坐上,身边还是那位大明来的师爷,轰天雷和盖地虎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刑堂。 师爷用大明官话问道:“你们为何进入萨摩?” 轰天雷回答道:“我们奉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缉拿海盗林文俊归案,我问你,我们兄弟为何会丧命在这里?” 师爷对着岛津义久说了几句日本话,岛津义久点点头,师爷没有回答轰天雷的问题,又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人?何时到的九州?” 轰天雷答道:“我们一行七人,奉命捉拿大明的海盗,在日本一不扰民,二不惹官,我们被杀的这位兄弟也没有招惹与你,你们为何处死我们的弟兄,还要把他的人头挂在城门之上,如此羞辱与他,真是岂有此理!” 师爷对着岛津义久说了几句日本话,岛津义久又点点头,便站起身要去方便,等岛津义久走远了,师爷继续问道:“二位将军,你们知道,我也是大明的子民,流落到此,我想问,闽浙总督谭纶大人的二十万水师什么时候出发?”说着,抹起了眼泪。 听到师爷这个说法,轰天雷和盖地虎还是对视了一眼,感觉有点意外。轰天雷答道:“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们大明天朝不会无故侵犯日本,也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师爷突然用伤感的声音说道:“二位将军,我是当年被海盗掠来的良民,可怜我孤身一人流落海外,在这已经十几年了,是天天盼着能够回到家乡,听说咱们大明水师要跨海远征了,要是天朝大军到了,我就能回去给祖坟添把土,给祠堂上柱香,苍天啊!要是天朝大军不来,我何时才能落叶归根啊?” 轰天雷看着师爷的一番表演,冷冷地答道:“哼!你若是心向天朝,没有忘记你的列祖列宗,你就是逃荒要饭,也能回得去!只怕你是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不想走罢了,我们大明天朝不会无故侵犯他国,你也不要做梦了,呵呵。” 这时,岛津义久回来了,师爷就用日本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岛津义久刚落座的屁股,像被弹簧弹了起来,大怒,高声喊道:“快把那个该死的刘二官给我带来对质。” 过了一会,刘二官被带了过来,笑嘻嘻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轰天雷和盖地虎,对着岛津义久躬身施礼,问道:“义久大人战功卓著,又亲自抓了两个奸细,不愧是岛津家的家督,可喜可贺!” 岛津义久似乎没有心情听这些赞美之词,立刻问刘二官道:“你对我撒谎?” 刘二官也有点慌神了,赶忙又是施礼,也问道:“请问贵久大人,您是指何事?” 岛津义久怒道:“你们谁要是对我撒谎,我就砍下他的脑袋喂狗,我问你们:到底有没有明朝二十万水师来犯?” 刘二官赶忙回答道:“义久大人,奸细的话你能信吗?” 岛津义久对师爷说道:“你跟这两个大明的俘虏说清楚,我现在需要他们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如果他们没有说谎,就拿出勇气来,在我的面前切腹自裁,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的这个敌人说的是谎言,我会按照明朝的礼节善待他们,供奉他们的神位,也会让说谎之人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师爷用大明官话转述给轰天雷和盖地虎,二人这才知道,刚进来的这个点头哈腰的家伙是林一官的副手,一个恶贯满盈的海盗头子,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对岛津义久点点头,道:“好吧,给我们松绑,我们没有说谎,现在就切腹证明,那么我问你,对说谎之人,你们怎么处置?” 师爷又传述轰天雷的话给岛津义久,岛津义久大笑道:“砍下说谎之人的头去喂狗!” “哈哈、哈哈,”轰天雷笑着对着师爷赞道:“你这个师爷翻译官倒也是个忠诚之人,好!相信你们说话算话。”这时,刘二官准备开溜,被门口的六个侍卫拦了下来,立刻吓得有点筛糠。 师爷似乎有点羞愧,脸红了一下,对着二人恭敬地点点头,盖地虎说道:“这说谎之人好歹也是我大明的子民,求个情,别喂狗,也让他也在旗杆上悬挂三天吧。” 有人过来给二人松绑,把二人带到一个小房间,换上衣服,轰天雷和盖地虎对坐在榻榻米上,相互一笑,异口同声叫道:来世再做兄弟。随后,二位勇士手持短剑,切腹自尽。 ************* 弥次郎和林文静带着灵儿和郭奕,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路。 这时,王冲也跟了上来,往后看看,并没有追兵,王冲勒住了马缰,叫道:“停下来吧,现在阿雷和阿虎被抓,我们得赶快想办法,吁吁……” 弥次郎和林文静也停了下来,灵儿和郭奕赶忙跳下马,跑到王冲跟前,灵儿说道:“冲哥,赶快商议对策,和岛津家谈判。” 还没等王冲答话,弥次郎和林文静也跑来了,二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灵儿拉起林文静,问道“静儿,你们怎么会跑过来了?” 林文静哭道:“我和老爷一起送你父亲等人近江,老爷先回去了,我在近江和朱辉玩了几天,前天才回到堺町,谁知刚一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弥次郎告诉我,那里已经被人灭门了,可怜老爷和我们全家老小全都被人杀了……”说着又是一阵大哭。 王冲心道:不用想,这一定是林一官的人干的,立刻血往上涌,两眼发黑,攥紧拳头,牙关紧咬。 灵儿又赶紧问道:“弥次郎,你怎么知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菩萨呀,再发发慈悲吧,我、我、我的钱又没了,还被茶屋四郎次郎这个混蛋给赶了出来,他、他、他都没给我付工钱,就把我赶了出来……”弥次郎哭诉道。 郭奕拔出利剑,指着弥次郎叫道:“滚,立刻给我滚!” 弥次郎闭着眼睛,没有敢抬头,继续哭道:“菩萨啊,我知道你们在那家店里住,就想去求菩萨再发发慈悲,救救我,谁知,有天晚上我去找你们,却差点回不来,一群歹徒把店里的人全都杀了,那伙歹徒就占领店铺,前天早上,我在店门口转悠,就碰到了这位少爷,要不是我拉住他赶紧跑,怕文静少爷现在也已经被害了。” 郭奕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弥次郎答道:“是文静少爷告诉我的,你们来了萨摩,我偷了茶屋那个混蛋的两匹马,就和文静少爷跑来找你们,谁知刚到龟山城附近,就听传说大明的密探被岛津老爷抓住了,在城门口还看到一颗人头,以为是你们呢,我就在城门外祈祷菩萨保佑,不信,你问文静少爷,我在地上跪了好几个时辰,菩萨就显灵了,我看见你们和岛津老爷家的武士厮杀,我和文静少爷冒死跑来相救,菩萨啊,再发发慈悲吧,茶屋家的清姬还等着跟我私奔呢,菩萨保佑……。” 弥次郎说完,不再哭了,拿小眼睛狡黠地扫了一圈,看郭奕也不再赶他走了,就又像一只大蛤蟆似的爬到了地上。 王冲怒火中烧,把林文静搂着怀里,小孩只知道哭泣,郭奕到了王冲的身边,抚摸着林文静的头,道:“静儿节哀,不要怕,王将军会给你报仇的。” 第21章 六九州岛锄奸(6) 王冲拳头握得嘎嘎直响,对灵儿说道:“灵儿,找岛津家谈判,走!”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突然发现远处的官道上跑来一队人马,身后插着旌旗,写着斗大的“林”字。比·奇·小·说·网·首·发 郭奕赶忙招呼大家,说道:“等等,你们看,这一定是林一官,他们的人太多了,又有火枪,我们先躲避一下。” 众人跟着郭奕躲到了一座山丘的后面,等这群人过去,灵儿问道:“他们一定是找岛津贵久去了,我们怎么办?” 王冲安排道:“灵儿,你负责保护文静,我和奕儿跟上去,若有机会,先杀了林一官,再去岛津家谈判。” 灵儿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林文静也赶紧说道:“让我也跟你们去吧,我要亲手杀了林一官这个狗贼!灵儿姐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弥次郎听着他们讲大明的官话,也听不懂,看看远去的那支马队,大约也猜出了什么意思,马上到灵儿跟前,磕着头说道:“菩萨保佑,这些人是你们的仇人吧,让我跟着他们去吧,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求求菩萨啊,我要是再立了功劳,能不能再赏我十两银子?” 弥次郎的话提醒了林文静,文静想了想,说道:“有了,弥次郎,你赶快追过去,问问这群人里有没有林六官,要是林六官在里面,你就跟他说,他的叔叔全家被林一官派人杀了,他们一定会掀起内乱,到时候我们再相机行事。”接着又用大明官话又给王冲讲了一遍。 王冲问道:“林六官会和林一官翻脸吗?” 林文静答道:“六官虽然也跟着他哥哥干坏事,但六官和林掌柜情同父子,林一官从不到堺町见林掌柜,六官却是每年节气都会给林掌柜送礼拜寿,林掌柜也常常规劝六官,六官也总是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在林掌柜面前忏悔,说是等自己也能在堺町盘下一个店铺,造得起一艘大海船,就好好做生意,所以,林掌柜和我父亲也常说六官的良知未泯。” 王冲点头同意,弥次郎立刻趴在地上,给每人磕着个响头,嘴里嘟囔道:“求求菩萨啊,今后我弥次郎就听你们的差遣了,再给我十两银子吧。”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灵儿。 灵儿看看王冲,王冲点了点头,便马上答应了弥次郎,弥次郎立刻骑上马,朝着林一官等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弥次郎一直追到龟山城外,到了这群人的附近,叫道:“谁是林六官,我有急事!” 林一官立刻警觉起来,想去阻拦,但林六官已经催马冲了出来,问道:“什么人找我?” 弥次郎催马跑近林六官,林六官拔出佩刀指着弥次郎问道:“找我何事?” 弥次郎慌慌张张地说道:“六官大人,一官大人派人把你的叔叔全家灭门了,只剩下一位叫文静的少爷,我受文静少爷之托从界町跑来报信,如果不信,速到堺町去看看吧。” 这些话林一官也听到了,大吼一声从人群中催马出来,叫道:“哪来的狂徒,挑拨离间。” 弥次郎说完拨马就跑,林六官立刻挥动佩刀,拦住林一官,骂道:“畜生!”便和林一官打在了一起。 这时,马队中也开始骚动,一会,两拨人也打在了一起,远处的树林里,王冲带着三人驻足观瞧,双方打了一会,却是林一官的人寡不敌众,开始逃窜。 王冲就有些奇怪,问道:“难道六官的势力比林一官还大?” 林文静道:“不是,六官是负责巡逻的,看来这次行动,带来的多是六官的人马,一官回去之后,一定会带更多的人来,看来他们得有一番火拼了。” 王冲道:“事不迟疑,趁着林一官现在人少,奕儿,我们速去追赶,先取了林一官的首级,灵儿,你保护好文静和弥次郎,先到龟山城找个客栈住下,顺便打听一下阿雷和阿虎的消息。” 灵儿不放心,道:“那林一官还是带了不少人,我跟你们去吧,文静也不小了,还有弥次郎为伴,他们两个应该没有问题。” 王冲无论如何不同意灵儿跟着一起行动,灵儿将玉佩交给王冲,好好地交代了一番,便带着弥次郎和林文静进了龟山城。 林一官带着自己的人逃跑之后,林六官泪流满面,大声喊道:“张麻子你们速带人回去,如果这个混蛋敢动我们的人,跟他势不两立,该杀就杀,不用客气,我要去堺町去看看。” 就有人拦住林六官,劝道:“六官老爷,这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也赶快回去吧,要不然,一官老爷发起怒来,你若不在,我们全家老小都得遭殃。” 林六官想了想,赶紧带着众人赶回秋目浦老窝。 林六官边跑边骂道:“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做出这样丧尽人伦的事情。”跑出来十来里路,就听跑在前面的人,站在高坡之上,叫道:“六官大人,好像有人正在追杀一官大人。” “嗯,待我看看是什么人?”说着,林六官催马上了高坡,丘陵之下的川内河畔。 王冲等三人和林一官等六人正在杀得难解难分,六官叫道:“好!让他们杀去吧,我们这才是坐山观虎斗,哈哈、哈哈。”又回头清点一下自己的队伍,还有二十多人,便下了马,对众人说道:“等下面分出胜负,我们再杀下去。” 王冲、郭奕和林一官的人打斗了一个时辰,林一官的手下倒下了三个,剩余的三人死死地保护着林一官,正在僵持状态。 突然林六官发现对面的山坡上冲下来一群人马,正是岛津家的武士,足有上百人,这些人呼叫着就把对峙的六个人包围了起来。 那群日本武士们叫道:“快,抓住这个敢跟义久老爷撒谎的人。” 听到这,六官心里就是一惊,心道:难道刘二官出事了?不行,不能眼看哥哥被岛津家带走,于是,集合自己的人马也冲下山来。 王冲、郭奕还在摆着进攻的姿势,和林一官等人对峙,岛津家的武士们已经形成了包围圈,正准备下手,突然看见对面山坡上冲下一支马队,领头的武将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一官刚才听到“抓住这个敢跟义久老爷撒谎的人”,心中已有几分明白,马上对这群武士说道:“义久大人误会了,我是秋目浦的林一官,我也是正在捉拿这些敢跟我和义久大人撒谎的人,看,我的敌人、还有正在朝你们杀过来的人,这些人才是跟我和义久大人撒谎的人,我对手下人管教不严,会亲自给义久大人负荆请罪,任凭义久大人发落,现在让我们来一起对付敌人吧。” 这时,林一官显得非常轻松,催马就出了包围圈,王冲急忙过去拦截,被这群武士挡了回来。 林六官的人马也已经杀到,这些武士二话不说,便和林六官的人打在了一起,另一些人则和王冲和郭奕动起了手。 经过一番混战,郭奕对王冲说道:“冲哥,我们没有必要送死,按灵儿的安排,和岛津家谈判。” 于是,王冲和郭奕不再反抗,被绑了起来。 林六官的人大部分被杀,林六官被擒,再找林一官等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群武士也是损失惨重,押解三人回到龟山城。 岛津义久将三人押到刑堂之上,那位师爷依然摇头晃脑的坐在义久旁边。 义久叫道:“真是可恶!你们住在我们萨摩,受我的庇护,还敢跟我啥花样,真是找死!来人,不用再问了,马上拉出去砍了,我今日继任家督,正好用这些人头,给我们龟山城祭旗。” 师爷伸着头,像只鸭子,盯着王冲几个人仔细观看。 王冲高声说道:“大明钦差王冲和郭奕来此恭贺义久大人继任家督,大明圣君嘉靖皇帝陛下特赏赐义久大人一块玉佩,难道义久大人就是这样欢迎天朝的钦差吗?” 师爷和岛津义久对视了一下,师爷用大明官话问道:“有何为证?” “大胆!还不快给钦差松绑!自有凭证。”王冲神情自若地说道。。 师爷给岛津义久用日本话复述了一遍,义久点点头,师爷过来给王冲和郭奕松了绑。 王冲从怀中取出玉佩,道:“看你也是大明的子民,应该知道这是何物,先仔细看好了,将这玉佩交给义久大人。” 师爷拿着这只玉佩仔细端详了半天,双手捧着,跪倒在岛津义久的面前,说道:“确系大明圣君嘉靖皇帝陛下所赐,恭贺义久大人!” 岛津义久哈哈大笑,接过玉佩,道:“今天真是好日子,你们和刚才切腹的那两位勇士一样,”随即,竖起大拇指,继续道:“天朝的勇士果然是个个不凡!” 王冲听到“刚才切腹的那两位勇士”,心中一惊,郭奕赶忙问道:“义久大人,我们还有两个同伴,今天晌午被你们抓来,现在哪里?” 义久竖着大拇指道:“嗯,他们都是英雄,我非常佩服!比林一官那些贼寇强多啦,秋目浦的林一官那些人都是骗子,我会全部杀了他们,哈哈、哈哈,快来人,接待贵客。” 王冲听到轰天雷和盖地虎已经切腹自尽,面前一黑,差点昏倒,怒目盯着岛津义久。 岛津义久过来拍着王冲的肩膀,说道:“他们是值得尊敬的英雄,让我认清了秋目浦的这群骗子,这群骗子骗了我的父亲好多年,现在,既然我继任了家督,我立刻发兵把秋目浦平了,你放心,我按你们大明的礼仪,已经为二位勇士搭起了灵堂,我会在龟山城为他们立神位。” 师爷在旁边给王冲做着翻译,岛津义久又转到林六官跟前,怒道:“该死的匪徒!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砍了喂狗。” 第22章 七石山本愿寺(1) 自严世藩被斩立决,严嵩致仕还乡,嘉靖皇帝过得很不舒心,眼下到了年关,“国师”蓝道行准备回老家去看看,前来到皇帝的寝宫辞行,叩见嘉靖皇帝。 皇帝问道:“国师啊,你能不能不走啊,虽说回家过年,也是人之常情,搁到往常,朕当随你的心意,可如今朕心里难受。没有你陪着朕修真,宫内的真气可就保不住了,这过年的时候,若有妖孽作祟,可如何是好?” 蓝道行匍匐在嘉靖皇帝面前,没敢抬头,答道:“回陛下,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臣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腊月二十六,正是老母八十寿诞,为臣当尽点孝道,正月十五前我能回来。陛下不要担心妖孽作祟,陛下还记得那几件宝物吧,有宝物在身,料那些妖孽也不敢作祟,恳请陛下恩准。” “你指的是哪些宝物?”嘉靖皇帝奇怪地问道。 “是臣入宫的时候谨献给陛下的几件宝物,一是古铜镜,这古铜镜乃东晋葛洪真人炼制,《抱朴子》言:‘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都有本事假托人形以迷惑人,惟不能易镜中真形’,陛下将此物带在身上,妖孽一旦见到这面铜镜,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立刻逃遁;还有桃符、鸡头狗血灵符二宝,乃是葛洪真人的祖父、仙翁葛玄所制,可悬挂于宫内,四曰镇宅石,乃是‘通微显化真人’张三丰祖师采自武当,现就安放在陛下的宫内;五曰佛龛灰,此‘佛龛’乃是少林达摩祖师所造,故名为达摩佛龛,陛下只需将佛龛前的香灰洒在宫门前,即可驱魔辟邪;还有宝葫芦,这葫芦乃是当年彭祖爷所用,陛下每日可用此葫芦采集灵水,煮一些红小豆,就可百毒不侵,确保万寿无疆。”蓝道行将这些宝物一一道来。 嘉靖皇帝哈哈大笑,道:“蓝真人,我只是记得你说过这是稀世的宝物,这些宝物的来历朕还真给忘了,好!”说完,皇帝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哎呀,可惜啊,我已经将那古铜镜和达摩佛龛赏给了严世藩,如果不是你今天再次提起这些宝物来,朕还真给忘了。来人呢!快去库里找找,抄严世藩家的时候,那面铜镜和佛龛是不是一并抄回来了。” 身边的太监低头应道:“老奴这就安排去查找。” “蓝真人,你先下去吧,待我将这几件宝物寻齐了,你再还乡不迟,朕累了。”皇帝站起身,笑着朝蓝道行挥挥手,蓝道行有些失望,叩首谢恩,便离去了。 到了晚上,皇帝问道:“铜镜和佛龛找回来没有?” 太监答道:“正要启奏我主万岁,库里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又去大牢里审问严世藩的管家,才知道,那严世藩是个高人,看出了这面铜镜和佛龛的来历,乃是无价之宝,也可能是他预料到末日到了,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以便逃亡日本国,让那海盗罗文龙将两件宝物送到了日本国石山本愿寺,献给了本愿寺十一代法王显如……。” 还没等太监说完,嘉靖皇帝立刻骂道:“该死的严嵩父子!给我把严嵩的江西老家也给我抄了,真是可恨!” 太监吓得直哆嗦,皇帝矜持地摆弄着手里的拂尘,呵呵一乐,道:“速召成国公进宫。”太监急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皇帝自言自语道:“记得前段时间他派去日本国几个锦衣卫,让他们赶快到这什么石山本愿寺去,一定要把这两件宝物给我找回来。” ************* 林一官逃回到秋目浦,马上回到城堡,召集张三官、李四官和陈五官等人开会。 林一官道:“刘二官办事不利,可能把岛津贵久得罪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六官也被他们抓走了,岛津家极有可能来攻打我们,大家说说,有什么好的对策?” 李四官说道:“一官大人,我和五官都是只会做生意,平时都是靠二官和六官大人应对这些事,现在二位大人出了事,要是打仗的话,也只能去召集平户的陈东、叶麻子,伊岐岛的邓碧川,对马的沈南山。” 张三官说道:“不行,不行,那叶麻子、邓碧川和沈南山现在都是势单力薄,他们自己都还朝不保夕呢,要不是我们给撑着腰,他们早完蛋了,一官大人,现在看来只能……” 还没等张三官说完,林一官和张三官异口同声地说道:“石山本愿寺。” 二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林一官拍着张三官的肩膀说道:“老弟,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立刻去石山本愿寺拜见显如法王,现在只有一向宗才能救我们,如果岛津贵久跟我们犯横,就把一向一揆(一揆意指日本底层武士与农民的暴动)引到萨摩,岛津家就再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哈哈。” ************** 岛津义久正要将林六官推出去砍头,林六官大叫道:“义久大人,非是我林某贪生怕死,我林某也是信佛之人,实是为可怜秋目浦的众生,当年,贵久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在萨摩收留了我们,我们这些人也不全是海盗,做正当生意的人,拖家带口占了一大半,还有你们日本战败武将的家属也不计其数,如果义久大人与秋目浦为敌,必将是一场恶战,义久大人,能阻止这场战争的也就是我了。” 岛津义久哈哈大笑,道:“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们最不可信任,和那两个切腹的大明钦差相比,你差得太远了,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 王冲和郭奕看着这一幕,不知该说什么好,彼此对视了一眼,林六官真的急了,用大明官话叫道:“钦差大人,当年胡汝贞大人对待王直,尚且诏安,何况我等还没有走到王直那一步,难道眼睁睁看着流落海外的大明子民落难不管了吗?” 王冲也问道:“我知道在你们那里有很多无辜的人,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林一官看见两个岛津家的武士要来拉自己,急忙叫道:“我自有良策!恳请钦差大人求情。” 王冲赶紧跟岛津义久说道:“岛津义久大人,听听他有什么良策,再行刑不迟。”师爷赶紧给义久翻译,义久摆摆手,两个武士闪在了一旁。 林六官晃着被捆的身体,跺着脚,对着岛津义久说道:“我先不提我们大明的子民,你若杀我,必与秋目浦为敌,我告诉你,一官可以放弃秋目浦,联合一向宗,一向一揆将会在你的领地上发动全面战争,你们也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百年前加贺的悲剧(一向宗加贺信徒起义胜利),永禄六年(公元1563)三河国松平元康(后改名德川家康)的悲剧就会马上在萨摩州上演了(一向宗三河国起义,战争打了半年多,对德川家康给予了沉重打击),而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就是我——林六官!” 岛津义久听完,大吃一惊,马上问道:“你是说林一官勾结一向宗,你又如何能阻止?” “哈哈,我林六官虽然罪孽深重,只是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愿到石山本愿寺,跟随显如法王,出家为僧,只有这样,我才能阻止林一官勾结一向宗祸害萨摩,也才能搭救秋目浦那些可怜的百姓,我会安排造唐船带他们离开日本,实现我叔叔一生的心愿,也让他老人家瞑目吧。”说到叔叔,林六官声音有些颤抖,停了一下,带着呜咽的声音继续说道:“如若我的哥哥弃恶从善,我便放过他,如若不然,我将先为恶人超度,我自己再行解脱,阿弥陀佛。” 岛津义久叫道:“嗯,如此说来,我先不杀你,来人,给他也松绑,吃完饭,我们带他去石山本愿寺。” ************** 灵儿带着文静和弥次郎住进了龟山城支城的一家客栈,心里七上八下,正在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谈论新任家督岛津义久如何英雄,继任家督的当日,又抓到了三个大明的密探。 灵儿正在心急如焚,听了这些传言,猜测一定是王冲和郭奕落难了,也不知道二人会不会和岛津义久交涉,马上丢下饭碗,跟文静说道:“你先带着这些银子。”说着将一包银子递到文静的手里。 文静一愣,问道:“灵儿姐姐,你要干吗去?” 灵儿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弥次郎,低声说道:“一会你们回客栈等我,我得去寻找王将军和郭将军他们,小心点,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灵儿穿街过巷往龟山城主城方向而去,到了主城吊桥附近,发现路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长相非常像陆云龙,便有意识地多看了几眼,走进了一瞧,确实大吃一惊,正是陆云龙无疑,急忙叫道:“陆大人,你怎么在这?” 陆云龙这时也看见了灵儿,激动地叫道:“灵儿啊,可找到你们了!” 陆云龙身边的一位中年人也朝灵儿点头示意。 灵儿到了二人近前,叫道:“陆大人……,”便流下了眼泪。 陆云龙安慰道:“灵儿,我能想象你们是多么不容易,我年前就受命出海,走了近一个月,先到了堺市,可怜林掌柜出事了,我们又从堺市一路赶往萨摩,这刚到了龟山城附近,就听说他们抓了好多大明的密探,我还以为是你们出事了,唉,没出事就好。” “林掌柜、不回头、草上飞哥哥已经为国捐躯,轰天雷、盖地虎、王冲和郭奕生死未卜,呜呜……”灵儿说着又哭了起来。 王冲也是大惊失色,长舒一口气,安慰道:“灵儿,你父亲可好!王冲和郭奕现在哪里?” 灵儿答道:“幸亏我父亲被林掌柜送去了近江小谷城,要不然,也会出事的,现在寇首林一官还没铲除……” 正说着,灵儿忽然看见主城的吊桥落下,从桥上走下两个人,正是王冲和郭奕,立刻惊叫道:“冲哥哥,郭奕姐姐,看谁来了!” 王冲和郭奕赶忙看了过来,异口同声的叫道:“陆大人怎么来了?” 二人赶忙上前给陆云龙施礼,王冲说道:“末将拜见陆大人,末将无能,还没有完成任务,已经牺牲了四位兄弟,真是让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陆云龙见到二人,也是非常激动,拉住王冲的手,问候道:“你们辛苦了,等我回去之后,会上报奏朝廷,为各位加官进爵,为逝去的弟兄立灵位、颂功名,照顾其亲人,让他们光宗耀祖。” 王冲鼻子一酸,强忍住痛苦,答道:“感谢陆大人,我们没有办法,正在和这里的城主岛津义久谈判,共同对付林一官等匪徒。现在,阿雷、阿虎和不回头、草上飞兄弟的遗体都在主城的灵堂内,岛津义久答应按大明的规矩安葬他们,我们二人出城,正是为他们选择墓地。” 王冲说完,眼睛一红,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灵儿和陆云龙听了,也都流下了眼泪。 灵儿沉默了许久,有些难为情地问道:“陆大人,如松哥哥现在何处?” 陆云龙答道:“灵儿啊,你走后,如松武科场高中状元,入神机营,做参将,正和蒙古人打仗立功呢,等他的仗打完了,你也该回去了,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灵儿脸一红,说道:“林一官还没铲除,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陆云龙说道:“我这次来,还是有新任务交给你们,等这个任务完成了,王将军和郭将军留下来,你就可以回去了,怎么样?灵儿。” 灵儿赶紧问道:“什么任务?” “我们有两件国宝,被严世藩这个狗贼偷送到了石山本愿寺,你们要想办法赶紧把两件国宝找回来,越快越好,等寻到宝物之后,我们就赶紧回国,圣上和李成梁大人可都等着呢。” “石山本愿寺?”王冲和郭奕都吃惊地问道。 “对,石山本愿寺,找一位叫显如的法王,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我们的国宝讨回来。” 第23章 七石山本愿寺(2) 龟山城外锦江湾,远眺樱岛,山水相互映衬,陆云龙带着随身的翻译,和王冲、郭奕、灵儿一起上了一座高丘。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陆云龙指着下面说道:“我们在异国他乡,无法将四位勇士的遗骨运回国,《易经》说,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就把英灵安葬在下面这块地带吧。看,这里上风上水,藏风聚气,所谓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四面环山,中间有一块宽敞的盆地,正是应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真是形、气、势、理完美组合,四位勇士可以安息了。” 王冲对陆云龙施礼道:“王冲愚钝,对易经一窍不通,若非陆大人来此,怎能寻到如此风水宝地,这也真是四位的福气啊!” 陆云龙一阵苦笑,没有答话,转身朝向海湾的方向,遥望着樱岛。 灵儿趁机跟王冲使了个眼色,便下了高坡,躲到了一个僻静处,灵儿小声说道:“冲哥,是不是假传圣旨骗过了岛津义久啊?” 王冲点点头,灵儿赶紧说道:“此事万不可让陆大人知道。” 王冲恍然大悟,赶紧问道:“后天出殡,岛津家都写好了悼词,虽然陆大人听不懂,还有那个翻译官呢,万一假传圣旨的事传回国内,可是砍头之罪,哎呀,灵儿,我们怎么办?” “我们现在先回客栈,安顿好了,我立刻带陆大人和那个翻译官去石山本愿寺,找那个显如法王讨回国宝,这样,在葬礼的时候,你在岛津义久面前还是钦差大人,冲哥,这样可好?”灵儿建议道。 “灵儿,你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那显如法王怎么能轻易将国宝还给你?”王冲问道。 “冲哥有所不知,我自幼跟随父亲走遍了日本西国大部分国家,和这显如法王和我还真是有过交情啊。”灵儿答道。 王冲往上看了看,翻译官和郭奕二人正在手指着远方的樱岛,陆大人手搭凉棚遥望远方,严肃地对灵儿说道:“显如法王也不是小孩子,一面之交又能怎么样,少不了还要动些手段,抑或会有兵戎相见,你一个人带陆大人前去,我不放心。” 灵儿讲道:“呵呵,冲哥,那显如法王还真是个孩子,我记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顶多十岁出头,那时,他父亲证如法王已经病的快不行了,找我父亲去给他的父亲治病,那年我七岁,刚记事,我和父亲在石山本愿寺住过一段时间,正好那王直受招安回国,我们也准备离开了,证如法王听说我父亲要走,拉住我父亲的手痛哭流涕,说是你若走了,我便活不成了,那时,这证如法王好像还不满四十岁,我的父亲也非常痛苦,准备留下来治好他的病再走,唉,说实话,是时间不等人,父亲拖了一段时间,一直等证如法王好转,临走前,给正如法王配好了半年的汤药,显如和他的母亲感恩流涕,我们才赶上最后一班船回国,这班船上多是那些不愿走的海盗,结果,我们到了舟山群岛还出了点意外,想那显如法王不会不记得这些,冲哥,放心吧,我带陆大人前去,起码不会出事。” 王冲有些奇怪,便问道:“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但还是有些不解,这个显如法王的父亲是证如法王,难道这和尚还能娶妻生子?” “呵呵,看来冲哥要留在日本,赶紧跟奕儿姐姐学学语言,还有这的风土人情,这里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灵儿道。 “既然和显如法王还有这样的交情,灵儿,若想讨回国宝,可能还要花些钱财,可现在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呀。”王冲又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你放心,我还有几件从严世藩家抄来的西洋宝贝,拿这些西洋的稀罕之物,再跟显如晓以大义,也许就能顺利地讨回国宝,冲哥,放心吧。”灵儿安慰道。 王冲也知道灵儿急着回国见李如松,笑道:“好吧,灵儿,顺利的话,你就不要再管我们了,赶紧去近江小谷城接上你的父亲,和陆大人一起回国吧。我和奕儿一定能提着林一官的人头去见成国公;要是那显如不归还国宝,就先让陆大人回国,我们再想办法……” 王冲正说着,看见陆云龙等人下来了,便和灵儿一起迎了上去。 灵儿赶紧拉起郭奕跑到了下来,王冲趁机和陆云龙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安排,陆云龙听了点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文静正在门口抹着眼泪,灵儿问道:“文静,你怎么了?” 文静委屈地揉着眼睛,叫道:“姐姐!” 灵儿笑道:“呵呵,不用说,是那弥次郎偷了你的银子跑了?” 看文静点点头,灵儿安慰道:“不要紧,姐姐有的是银子,快来见过陆大人,我们一会就和陆大人一起回堺町,到石山本愿寺去讨回国宝,然后,陆大人带我们回大明京城。文静,你是功臣之后,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文静也过来给林大人施礼问安,陆云龙抚摸着文静的脑袋,也安慰道:“你是个大命之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要哭哭啼啼的,一会跟我们走吧。” 文静不再哭泣,点点头,骂道:“日本人真是可恶!”便站到了灵儿的身后。 灵儿说道:“冲哥,奕儿姐姐,你们就在这客栈住下吧,等着安排妥了几位哥哥的葬礼,我带陆大人和文静现在就出发。” 王冲和郭奕的腾地脸红了起来。 陆云龙笑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俩了,我想喝你们的喜酒,但现在不是时候,等你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再补吧。” 王冲显得脸红脖子粗,赶忙给陆云龙深施一礼,道:“谢谢陆大人的一片苦心!” “呵呵,事不迟疑,我们几个马上出发。”陆云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到王冲的手里,道:“这是我的贺礼,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王冲接过礼盒,激动地热泪盈眶,陆云龙看看郭奕,郭奕却非常不安。 陆云龙道:“郭奕将军,你的身世我很清楚,婚姻大事,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可知我身后之人,是何许人也?” 大家都非常诧异,郭奕更是不知其中奥妙,低下头,小声问道:“陆大人,你是想让这位哥哥做我们的媒人吗?” 这位中年翻译官立刻泪流满面,对着郭奕说道:“奕儿,我是斯波氏之后,当年你的母亲流落到大明,就是为了寻找我们,我叫郭国安,你母亲才给你取名叫郭奕,和你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我是你的舅舅,陆大人是一清二楚,不会骗你,奕儿,今日,我此来就是给你和王冲将军做主,成全你们,愿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也从身上掏出一个礼盒,递给了郭奕。 郭奕双手接过礼盒,双膝跪倒,王冲也看看陆云龙,陆云龙点点头,也赶忙跪倒在地,郭奕带着呜咽的声音说道:“舅父大人在上,受甥儿一拜。” 郭国安忙将二人搀扶起来,热泪盈眶,说道:“王将军、奕儿,陆大人带我前来,一是为了给你们主持婚事,也是为了把我留下帮忙,等我送回陆大人回国,再来找你们。” 第24章 七石山本愿寺(3) 摄津国属京畿地区的五畿之一,古称摄州(今日本大阪),位于堺町的北面。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细川氏家族世袭该地的管领,自应仁之乱(室町幕府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任内,幕府管领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等守护大名之间的争斗数年,导致室町幕府式微)之后,细川氏家族也逐渐衰弱。 天文十八年(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三好氏家族逐渐掌握了摄津国的权力,家督三好长庆不断扩大领地范围,到永禄年间,其领地除了摄津国之外,还包括山城、河内、和泉、大和、丹波、淡路、阿波、播磨等国,势力非常强大。 永禄六年(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三好长庆把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及其管领细川晴元赶出了京都,长庆在京都掌握政权。 永禄七年,长庆听信了其家臣松永久秀的谗言,杀死了自己的三弟,其余几个弟弟病死,蓄谋已久的松永久秀又买通长庆嫡子义兴的亲信,在少主三好义兴的膳食里下毒,义兴被害身亡,长庆经受不起这一连串的打击,一病不起,决定立养嗣子三好义继作为家督的继承人,从此,摄津国陷入了内讧,大权落入了松永久秀之手。 这时候的长庆,不得不和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讲和,又将义辉接回京都,但细川晴元却被软禁在了摄津普门寺。松永久秀与三好义继展开了明争暗斗,摄津国开始战火连连,石山本愿寺就位于摄津国通往京都的要道上。 ************ 灵儿等一行四人先回到了堺町,发现林掌柜的店铺已经被林一官的人接管,又经过一番打探,在堺町北面的一座山丘下,找到林掌柜的墓地。 陆云龙带领大家进行了一场庄重的祭奠,仪式完毕,文静还在长跪不起,众人流着眼泪拉起文静,继续赶路,往前方走不远,就进入了摄津国。 灵儿等人走后不久,岛津义久的弟弟岛津义弘义弘等十多人,押着林六官也到了墓地。 岛津义弘对六官说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去吧,你若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六官谢过义弘,一个人下了马,走进墓地,看到墓前竖起了几块石碑,石碑前摆满了供品供果,刚刚烧过纸,还在燃着灰迹,翻了翻地下的土,显然石碑是刚刚立起来的,坟头上摆放着松枝和干花。 六官流着泪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影,便爬上了高坡,朝远方瞭望,看到四匹马正在往摄津方向而去,心中非常感动,便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喃喃地念道:“叔叔,安息吧,是侄儿无能,对不住您老人家。” 这时,六官就觉得脖子发凉,一睁眼,岛津义弘的弯刀已经架到了脖梗上。 六官赶紧说道:“义弘大人,你放心,我不会跑的,现在我们赶快赶路吧,等我到本愿寺出了家,再来祭奠不迟。” 灵儿等四人扮作堺市的商人,进入摄津国东成郡。 一路之上,灵儿都在幢憬跟陆大人回到了北京城,一会看见李如松在朝阳门外十里长亭迎候,一会就看见李如松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连陆大人的几次问话,都有点心不在焉。 过了东成郡的边界,前方有一个哨所,一队半秃月代头的武士,拦住了四人。 郭国强赶忙过去交涉,说是堺町的商人,要到本愿寺去还愿,并拿出了一些碎银,塞给这群武士。 可这群武士根本不买账,围着陆云龙仔细观瞧,陆云龙越是镇定自若,这群武士越是围着陆云龙转圈。 突然,路边有人喊道:“松永大人驾到。” 一队人马飞驰而来,身后旌旗绘有圈着常春藤的家徽,为首的一员武将正是松永久秀。 松永久秀到了陆云龙面前,先是盯着陆云龙仔细地看了一阵,心道:此人必是京都贵族,便问道:“你是什么人,要上洛(进京都)吗?” 郭国强赶忙过来解释,松永久秀挥刀一指郭国强,喝道:“我没有问你!” 陆云龙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依然没有答话。 松永久秀挥起弯刀,叫道:“把他们全给我绑了,这些人是将军义辉的人,我刚刚还接到探报,萨摩国岛津家也有一群武士正要上洛,这是义辉派出来的人,他们正在联络各地大名,来对付我们的。” 这时,一群武士过来,就要捆绑四人,灵儿准备反抗,被陆云龙瞪了一眼,并给灵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跑。 灵儿会意,一个准备抓捕的武士刚靠近身边,眨眼之间,灵儿就把这个人放倒在地,跨上身边一匹马,转身往堺町方向跑去,一群武士也上马追了过来。 ************ 岛津义弘等人押着林六官正在往前赶路,忽然听到前方的一阵吵杂声,林六官凝目遥望,只见远处一匹马霜髦扬风,疯了似的狂奔,马上之人,是一白衣少女,好像就是山坡上望见的四个人之一,也许就是刚刚祭奠过叔叔的人。 随着马儿靠近,六官仔细观瞧,这位姑娘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白净的脸盘圆圆的,显得十分端雅,一双的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透着灵光,路过六官身边的时候,朝着六官看了一眼,只看得六官似梦非梦,恍惚之间,迥非尘世中人。 岛津义弘拿佩刀拍了一下林六官,问道:“你傻了吗?” 六官如梦方醒,六官朝向灵儿,用大明官话大声问道:“姑娘,可认识在堺町做药材生意的林掌柜?” 灵儿的马已经跑出十丈之外,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来:“认识,我们刚刚去祭奠过,你是他什么人?” 六官顿时来了精神,趁着岛津义弘不备,夺过义弘的佩刀。 这时,松永久秀的追兵也到了六官的跟前,林六官挥刀拦住了追来的武士,二话不说,便杀死了两个追兵,和迎面的武士打了起来。 岛津义弘等人赶忙拨马往后退了几步,叫道:“混蛋!你要什么?” 林六官已经红了眼,松永久秀增援的人也快赶到了,岛津义弘叫道:“混蛋,快给我回来!” 灵儿一口气跑出了半里地,往后一看,问话的汉子已经拦着了追兵,便赶紧勒住马缰,驻足观瞧。 松永久秀大队的援军冲了过来,准备和岛津义弘等人动手。 岛津义弘则试图去给对方做出解释,就听远处的松永久秀叫道:“全部给我抓起来,这些萨摩人是要上洛,协助义辉来对付我们的。” 听见松永久秀这么说,岛津义弘不得不应战了,立刻显露出萨摩人凶悍的本色,拔出另一把佩刀,叫道:“给我杀,久秀这个混蛋,把我们当成足利义辉的人啦!” 岛津义弘边喊叫着,边朝着松永久秀的武士们杀了过来,以一当十,一会的功夫砍倒了十来个松永久秀的武士。 六官看到陆云龙等人被捆绑在前面的哨所附近,边打边往前冲,岛津家的武士们则怕林六官跑了,也一路边打边紧紧跟随。 灵儿这时也跟了上来,帮着岛津义弘解决了几个松永久秀的侍卫,便又跟着林六官往前方杀去。 岛津义弘十分凶悍,一会的功夫,便把松永久秀身边的武士们全都解决了,松永久秀一看不妙,便带着几个侍卫落荒而逃。 林六官杀到了哨所,砍倒了看押陆云龙等人的士兵,岛津义弘等人也赶到了,和守卫在这里的几名武士对杀起来,一会的功夫,便把松永久秀的武士们全部赶跑了。 六官下了马,给陆云龙等人松绑,文静认出了六官,叫了一声:“六哥……”便涕不成声。 六官也一把抱住了文静,安慰道:“文静,别怕,有六哥在,不会让你再出事了。”放下文静,又赶忙躬身给陆云龙施礼,道:“恩人在上,受秋目浦的林六官一拜。” 听到林六官三字,陆云龙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岛津义弘骑在马上,对着林六官就是一脚,骂道:“混蛋,你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林六官从地上刚爬起来,岛津义弘举起弯刀,准备一刀砍死林六官。 岛津义弘的弯刀刚刚举起,就被陆云龙攥住了胳膊,义弘动了两下,胳膊像是被钉死了,居然弯不下来,瞪着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这时,灵儿叫道:“不好了,我们快跑吧,大队人马又杀过来了。” 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已能看到远处的尘土飞扬了。 陆云龙松开了岛津义弘的胳膊,用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神态,朝着他点点头。 岛津义弘耸耸鼻子,叫道:“准备迎战!” 众人全都上了马,陆云龙对灵儿小声说道:“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你带郭大人和文静赶快回堺市,我来断后。” “好的,陆大人小心,尽快赶上我们。”灵儿说着,叫上郭国强和林文静催马往后就跑。 岛津义弘看看陆云龙,陆云龙在马上又朝岛津义弘点点头,岛津义弘又叫道:“准备迎战!” 一队人马冲过来,被这些萨摩的武士们和陆云龙等人杀得人仰马翻,随着大队人马赶到,岛津义弘等十来个人、陆云龙和林六官都被分割包围了起来。 陆云龙不敢恋战,杀出重围,看见已经有人朝着灵儿等人追了过去,这时,林六官也冲出来,朝着追赶灵儿那群追兵杀了过去。 援军实在太多,萨摩的武士们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了。 岛津义弘杀红了眼睛,虽然被团团围住,但却越战越勇。 陆云龙喊道:“六官,你速去前方保护文静,待我给这位勇士解围。” 林六官答应了一声,已经和前面的追兵打了起来。 陆云龙又重新杀入敌群,去解救岛津义弘,这时,岛津义弘没有一点要撤退的意思。 陆云龙又杀出一条血路,希望岛津义弘能跟着出来,但岛津义弘义无反顾地继续厮杀。 陆云龙连续杀进杀出两次,直到和岛津义弘对上眼神,朝他示意赶快撤退,岛津义弘才大吼一声,连续斩杀身边的几名武士,待陆云龙再次杀出重围,才跟了出来。 陆云龙已经跑远了,岛津义弘听到后面还有人再追,立刻拨转马头,大吼一声,砍到了好几个,立马挥刀,指向这群追兵,这群追兵都吓得倒退了几步,全部转身逃窜了。 林六官沿途和追兵们一路搏杀,看见前方已经有人追上了灵儿等人。 灵儿既要保护文静和郭国强,又要和追兵厮杀,显得力不从心。 林六官大喝一声,朝着灵儿身边的几个武士杀了过来,叫道:“姑娘,带着文静快走!” 灵儿会意,催马带着文静和郭国强继续往前跑,就听后面“哎呦”一声,灵儿转回头看时,林六官已经栽倒在马下。 六官叫道:“姑娘不要管我!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姑娘,快跑。” 灵儿看到陆云龙已经赶到了的林六官身边,杀退了敌人,再往后看,岛津义弘已经将沿途的敌人全部砍翻在地,周围已经没有松永久秀的人了,但除了岛津义弘,那些萨摩来的武士们也全都阵亡了。 灵儿催马赶了过来,跳下马,想扶起林六官,这时,岛津义弘也到了林六官跟前。 六官满身是血,躺在地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灵儿说道:“姑娘,你、你是我心中的菩萨娘娘,是妈祖的化身,我、我可能不行了,但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六官声音越来越弱,灵儿再次试图将六官扶起,六官摇摇头,继续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许灵儿。” “许灵儿,许、灵儿,我早就许过愿,等我弃恶从善的那一天,妈祖菩萨会来看我的,许灵儿、许灵儿……,我许的愿显灵了,妈祖菩萨看我来了……,显灵了、显灵了……”六官说着,微微睁开眼睛,动情地看了灵儿一眼。 第25章 七石山本愿寺(4) 岛津义弘手执弯刀,指着地下的林六官吼道:“你不要给我装死,快起来!跟我走!” 灵儿道:“这位大人,他现在伤得很重,我们先把他带到堺町去医治,至于你们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岛津义弘又拿刀指向灵儿,叫道:“现在没有你什么事,你走你的路吧。” 灵儿不肯相让,二人拔刀相向。 陆云龙赶忙挡在灵儿的前面,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岛津义弘。 林六官微微睁开眼睛,看岛津义弘准备朝陆云龙下手,六官深知这些萨摩人的秉性,赶紧从身上拔出短刀,运足了气,说道:“灵儿,你们快走吧,我答应岛津大人的事情,不能食言,你们不要管我,若不从我,我立刻切腹自裁。” 灵儿和陆云龙对视了一眼,彼此点点头,灵儿对着林六官说道:“六官,你多保重!”说完,催马离开。 岛津义弘下了马,抓起林六官,放到了自己的马上,牵起马也朝着堺市的方向走去。 ************ 秋目浦城堡内,林一官躺在榻榻米上,一个和服女人正在给他“马杀鸡”。 林一官闭着眼睛,浮现出一个个人影,一个个人影又组成一幅幅画面,不停地在眼前闪动…… 王直、徐海、罗文龙、叔叔、一群刺客,甚至还有那没有谋面的严世藩…… 心中念道:当年王直、徐海在萨摩是何等威风,可惜啊,招安后全被朝廷杀害!难道我还能再重蹈王直、徐海的覆辙? 本以为严世藩能作为靠山,虽然未谋面,却也算是借助罗文龙之力把严世藩皈依了一向宗,严世藩这才将大量的财宝献给石山本愿寺,将来一向宗也许可作为依赖和控制的力量,颠覆大明指日可待…… 如若起事不成或事出意外,严世藩必东渡日本,投奔石山本愿寺,他若想东山再起,能依赖的也就是我林某了…… 万没料到靠山严世藩、罗文龙这么快就被朝廷处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大明朝已经没有能指望的力量了…… 我林某虽盘踞萨摩多年,却始终没能得到过岛津家的信任,本希望编造大明即将征伐九州的谎言,将那被抓的大明锦衣卫送到岛津贵久表功,借俘虏之口,让他们相信大明二十万大军即将来犯,再通过刘二官花言巧语,来给自己在岛津家谋取水军都督一职,只可惜那刘二官办事不利!机关算尽,还招惹出了祸端…… 好在这些年还联络了不少日本国各地的大名,贩卖火枪也算积累了不少的钱财,还有那个猴子一样的木下藤吉郎,不可小觑,听说他的主公织田信长,那真是雄心万丈,废天皇,取大明、夺印度、霸西洋,呵呵,如若藤吉郎肯帮我,我尊信长为主公,将来大明的天下还是我姓林的…… 林一官想到这,不得浑身一颤,翻了个身,那女人以为弄疼了林一官,赶忙叫道:“大人,真是对不起。” 林一官哼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又开始浮想联翩…… 仿佛又看到了在堺市和秋目浦村的两次被刺的场面,心中暗骂叔叔居然勾结锦衣卫来暗算自己,本以为对叔叔全家灭门,斩草除根,居然漏掉了个林文静,走漏了风声…… 更可恨亲弟弟六官,居然为了叔叔和自己翻了脸,如今被岛津家抓去,他们随时可能会攻打秋目浦,也可能会利用六官取代自己…… 想到这,林一官不免一身冷汗,突然坐起身,叫道:“快传张三官过来。” 吓得那个日本女人马上收住手,低下头叫道:“嗨!” 林一官笑了笑,朝那女人挥了挥手,女人便离去了。 过了一刻钟,张三官来了,林一官问道:“三官,你可都想清楚了,事到如今,要想保住秋目浦,可有良策?” 张三官恭恭敬敬地答道:“愿听一官大人的安排。” 林一官笑道:“呵呵,刚才聚会的时候,我们都想到了石山本愿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三官,要想保住秋目浦,我现在就得去联络显如法王,在萨摩州发起一向一揆,若岛津家敢来攻打我们,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来指挥坚守应战,有问题吗?” 张三官有些担忧地说道:“一官大人,这萨摩多是基督教徒,一向宗在这里不好发展啊,况且那岛津家生性残忍,领地内的民众都十分惧怕,怕这一向一揆还没有发起,我们的城堡就保不住了;还有,六官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弟兄两个……” 林一官很自信地说道:“呵呵,老弟,不用担心,六官虽然和我翻脸,可我们毕竟还是亲兄弟,危急时刻,我们可千万别再起内讧。三官,我走之后,你立刻集合所有村庄的武装,进驻城堡,备足半年的粮草,我猜想,六官等人没能回来,可能被岛津义久抓走了,六官必然会用我们和石山本愿寺的关系来威胁岛津,所以我必须去石山本愿寺见显如法王,支持我们发起一向一揆,哪怕是个幌子也好,这样,才能让岛津家有所顾忌,况且,岛津义久新任的家督,还面临内部不稳,外敌日向的伊东家虎视眈眈,兴许我们还能保得住这个城堡,另外,我还要去尾张国就见一个人,将来,我们成就大业的希望,也许就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了。” 张三官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指那个傻子信长吗?” 林一官答道:“呵呵,不错,但那傻子可能现在还看不上我们,不要紧,我已经看到了一个能成为信长第一家臣的人,或者是未来能够取代信长之人,只要信长能取日本,我们就能取大明,哈哈。” “好的,一官大人,我明白了,马上给你安排船只和礼物。”张三官说道。 林一官笑嘻嘻地说道:“三官,礼物不用你准备了,我早已备好了;你不是还担心六官的人吗?那好,我的卫队全部留下来,你现在派人把村里的阿敏和六官手下的十大金刚给我找来,我把六官的十大金刚带在身边,一是为了防止他们闹事,二为表示我对他们的信任。” 张三官赶忙躬身感谢,出去安排这些事情。 ************ 等找来十大金刚,林一官笑着一一地拍了下每个人的肩膀,说道:“我和大家一直都是兄弟相称,弟兄们,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六官是我的亲弟弟,毕竟年轻,容易上当受骗,现在他生死未卜,我也很难过,为了营救六官,也是为了我们秋目浦的各位兄弟和父老乡亲,恳请各位跟我一起出趟远门,办几件大事,如何?” 十大金刚原以为是跟着六官对抗林一官,被秋后算账,没想到林一官还对这些弟兄如此信任,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异口同声地答道:“听从一官大人安排,万死不辞!” 林一官激动地说道:“好!这些事办成了,将来大家都是功臣,现在随我去取几件礼物,我们即刻出发。” 十大金刚每人搬着两个木箱出了城堡。 林一官跟在后面,和送行的张三官低声细语,张三官一直送到码头,早有一条大船等在那里。 岸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一身紧身紫衣,长发披肩,漫长脸双颊白里晕红,一双灿然晶亮的眼睛,身背一个锦囊,腰挂一把宝剑。 张三官到了姑娘面前,施礼道:“阿敏姑娘,一官大人带你和十大金刚一起出趟远门,请姑娘多多保重。” 阿敏矜持地点点头,没有言语,待林一官和十大金刚全都上了船,便挥剑砍断缆绳,指挥着两名船夫,扬帆离岸而去。 第26章 七石山本愿寺(5) 经过半天的航行,在伊岐岛附近的一座孤岛上靠了岸,林一官对十大金刚说道:“兄弟们,现在把这些箱子搬到岛上,阿敏姑娘会告诉你们放到哪里。比·奇·中·文·网·首·发” 十大金刚也没有犹豫,搬起这些箱子上了岛,其中一位金刚问道:“一官大人,这些是什么东西?” 林一官笑道:“没什么,都是一些生活用的物资,万一岛津家攻打我们,我们就只能到投奔到伊岐岛了,不事先准备点粮草怎么行呢,难道我们这么些人全指望邓碧川?你们说是不是?” “还是一官大人想的周到。”有人赞道。 一会的功夫,二十多个木箱全部搬到了岛上,按照阿敏姑娘的安排,安放到了一个地洞里,又用石头把洞口掩埋上,十大金刚准备离岛登船,却找不到了阿敏姑娘,叫了几声,没人答应,有人问道:“阿敏姑娘是不是已经登船了?” “这个岛也不大,跑不丢的,我们先上船吧。”十大金刚边说边往船舶停靠的位置走去,却发现船已经不在了。 十大金刚便分散开去找船,有人还在大声叫着一官大人和阿敏,不一会,便有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其余的人有的准备躲藏,有的跑去救人,这时,就听“嗖嗖嗖”几声,企图躲避的三个人又倒地,刚刚蹲在地上去救人的五个人马上警觉起来,有人起身要逃跑,有人则趴在了地上;准备逃跑的三个人看见林一官正拿着火枪对着他们。 一位金刚叫道:“上当了,和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火枪响了,呼叫的那位金刚就倒在了地上,另两个人正在逃跑,又是听到“嗖嗖嗖”几声,便也栽倒在地。 趴在地上的两个金刚直呼道:“一官大人饶命,今后我们唯大人之命是从。”阿敏突然出现,一剑刺死了一个,另一个准备爬起来反抗,就见阿敏马上趴到了地上,随后一声枪响,最后一位金刚也被解决了。 林一官跑到阿敏身边,阿敏站起身,问道:“船夫解决了吗?” “早解决了。”林一官答道,拔出佩刀,把又给眼前的这位金刚都补了一刀,对阿敏说道“阿敏,快把每人补上一剑,千万不能留一个活口。” 等全部处理完了,林一官和阿敏上船,阿敏问道:“文俊,现在我们去哪里?” “先到堺町,把我叔叔这老东西的铺子和宅子处理了,再去尾张国。”林一官答道。 “到了堺,不就到了石山本愿寺了吗?难道不先去见见显如法王吗?”阿敏不解地问道。 林一官神秘地答道:“也许六官也会去,让他先去吧。我们再等等。”阿敏脸色一红,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 灵儿等人又回到了堺市,在林大人的店铺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郭国强从行囊中取出一包云南白药,说道:“我看那灵儿胳膊上有伤,文静,你去给灵儿送一趟,顺便告诉她一会去吃饭。” 文静接过云南白药,转身出了门,到了灵儿住的客房,将云南白药送给了灵儿,灵儿谢过文静,等文静走后,杠上房门,便解开衣服,自己包扎起了伤口,这时就听门外文静叫道:“哎呀!六哥……” 灵儿赶忙趴到窗户前往外观瞧,只见那个日本武士正拖着林六官,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也住进了这家客栈,便匆匆忙忙地绑上绷带,将衣服穿好,等着外面的动静。 岛津义弘问道:“小孩,你是什么人?” 文静抱着林六官的腿哭了起来,林六官睁开眼,看看文静,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文静,你现在和什么人在一起?” “是,是……”文静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抹着眼泪只知道哭泣,岛津义弘急了,叫道:“小孩,走开!” 这时,陆云龙和郭国强走了出来,郭国强对岛津义弘施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你拖着的这位是这个孩子的哥哥,孩子不懂事,请大人见谅!” “嗯,这么说你们都是秋目浦的?难道不认识我岛津义弘吗?”岛津义弘瞪大眼睛,一边大声质问,一边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拖着林六官往自己的客房走,文静拉着六官的腿,哭哭啼啼,六官说道:“文静,你不要管我,自己多保重!” 郭国强跟了过来,到岛津义弘身边,又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岛津义弘大人,失敬!我们不是秋目浦的,我是堺町的生意人,大人自然应该知道堺町的林掌柜,身后这孩子是堺町林掌柜管家的儿子,现在林掌柜全家遇害,只剩这孩子了,这位受伤的兄弟恐怕就是秋目浦的林六官了,这其中的渊源,我想义弘大人应该明白。” 岛津义弘没有答话,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已经进了客房,郭国强跟了进来,赶紧拿出几包云南白药,递到岛津义弘的手里,说道:“义弘大人,大人您受了伤,六官伤势也很严重,这里有些云南白药,我来帮你们敷上,还请大人恩准。” 岛津义弘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郭国强忙着将六官搀到榻榻米上,文静也跟了过来,郭国强给林六官背上的刀伤敷药,六官咬着牙、闭着眼睛,疼得满头大汗,但也一声没吭,郭国强安慰道:“没事的,你先躺会,一两天也就好了。” 岛津义弘也撸掉胳膊上袖子,摸着自己的伤口,瞪着眼睛看着郭国强,郭国强赶紧过来帮他敷药,又对文静说道:“你去再取几包药来,送给义弘大人。” 文静出门取药,岛津义弘问道:“你们去摄津国干什么?松永久秀为什么要抓你们?” 郭国强笑道:“看来义弘大人有所不知,假使你们要是先到哨所,也会一样被抓。据说三好长庆快要死了,被长庆放逐的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又被长庆请回了京都,长庆安排自己的养子三好义继承家督,那松永久秀十分不满,现在松永久秀和三好义继正在摄津国展开殊死争斗,松永久秀怕将军义辉协助义继来对付他,所以对上洛(进京都)之人盘查得十分严厉,久秀其实十分害怕你们岛津家和将军联手,总之,今天的这场搏杀是少不了的,不是你帮我们,就是我们帮你,呵呵,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感谢义弘大人的救命之恩!” “松永久秀太无礼了!我本来是要送这个林六官去本愿寺出家,林六官说,他出家之后,可以和显如法王一起,阻止林一官勾结一向宗在萨摩闹事。哼!可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去摄津国干什么?”岛津义弘答道。 郭国强心中一惊,望着岛津义弘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一会,岛津义弘眼睛一瞪,又大声问道:“快回答我,你们去干什么?” 这时,文静带着陆云龙和灵儿也来了,灵儿一进门,便对岛津义弘深施一礼,说道:“拜见岛津义弘大人,感谢岛津义弘大人救命之恩!” 岛津义弘哼了一声,看看灵儿和陆云龙,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们去摄津国干什么?” 灵儿看看陆云龙,陆云龙点点头,灵儿便答道:“回义弘大人,我们也是去石山本愿寺,也是去见显如法王。” 岛津义弘有些吃惊地问道。“什么?你们也是一向宗吗?” 灵儿笑道:“义弘大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九州行医的许三官(许仪后)。” 没等灵儿说完,义弘惊奇地问道:“嗯,知道许三官,给我的父亲治过病,是个神医,我记得他有个儿子。” 灵儿解释道:“呵呵,义弘大人,我便是许三官的女儿许灵儿,我的父亲是本愿寺十代法王证如的救命恩人,我们也是听说一向宗要在萨摩掀起一向一揆,就准备去见见法王显如,希望通过法王的号召力,来阻止那些信徒在萨摩起事,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你们怎么知道一向宗要起事?”岛津义弘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一向宗本属于净土真宗,号称是专门给恶人的超度,秋目浦的海匪、还有那些战败落魄的武士多是一向宗的信徒,也有不少人还到大明去传教,大人的府上最近是不是去了几个大明的使者呢?”灵儿也问道。 “不错,那几个大明来的使者令人敬佩!给我哥哥义久带来了皇帝陛下的祝福!”岛津义弘答道。 灵儿指着陆云龙说道:“这位陆大人也是大明的使者,只是因为堺町的林掌柜遇害,在堺町给林掌柜办了后事,没能去成萨摩,耽误了给义久大人祝贺;你可知道堺町的林掌柜就是被秋目浦的林一官所害,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不仅杀了他的叔叔全家,他还贩卖军火给织田信长,积聚钱财,壮大势力,勾结一向宗信徒中的败类,我们就是要到本愿寺给显如法王晓以大义,千万不要被小人利用。义弘大人,现在你知道我们去本愿寺干什么了吧。” 岛津义弘看看陆云龙,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陆云龙也点头致意。 这时,郭国强已经给岛津义弘包扎完毕,岛津义弘看了看,胳膊不流血了,也不疼了,说道:“谢谢你们,这药真是灵验。”说着,活动一下胳膊,拔出佩刀,转过身到了林六官的身前,叫道:“好!有你们在就行了,现在我来结果掉这个匪徒。”说着佩刀已经举起,文静吓得又大哭了起来。 陆云龙过来又是一把抓住岛津义弘的胳膊,义弘知道陆云龙的力气,没再动换,问道:“难道这个人不该杀吗?” 灵儿笑道:“林六官既然愿意帮你,义弘大人切不可杀弃恶从善之人。” 林六官睁开眼睛看看灵儿,眼泪立刻流下来。 第27章 七石山本愿寺(6) 岛津义弘看看陆云龙,陆云龙会意,便松了手。(首发) 岛津义弘把佩刀扔在一旁,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一起去本愿寺吧,如若那法王显如不听我等之言,你们敢不敢与我一起杀了显如,火烧本愿寺?” “想那法王也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义弘大人切不可莽撞行事。”灵儿答道。 “好吧,但愿显如能听从我们,你们也会去歇着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本愿寺,我知道一条小道,不会遇到松永久秀这个混蛋的。”岛津义弘说完,便将灵儿等人送出了客房。 天色已黑,灵儿和陆云龙出了客栈,一会的功夫,便到了林掌柜的府邸,看看店铺门口,林掌柜原来悬挂的旗幡不见了,现在旗幡上换成了两个圆环,中间一个斜插的十字,像两支蜡烛,下方和右边的圆圈像几片桐叶,另一面旗幡上写着“小西”二字,灵儿觉得依稀在哪里见过,便对陆云龙问道:“陆大人,这里好像已经易主了,我们还要不要进去?” 陆云龙答道:“不急,观察一会。” 二人在店铺附近转了一会,就看见有一群人唱着歌,打着一串灯笼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人,身边还有一个红头发传教士,灵儿一下子明白了,尾张国的那只猴子就是找的这个人搭救的林一官,这些人应该都是基督徒,要在这里聚会,便对陆云龙说道:“陆大人,我们回去吧,看来林一官已经将这里卖给了这个叫小西的老头了。” ************ 林一官带着阿敏来到了尾张国清州城,经过一番打听,有人便领着林一官到了清州城外的一个演兵场,就见猴子正在领着一群小孩做训练。 猴子远远地看见了林一官的到来,便赶忙迎了上去,尖声笑道:“哈哈,我说我这眼皮,不是左眼跳就是右眼跳,宁宁(丰臣秀吉的正妻)还说我太累了,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林兄,别来无恙啊。” 林一官也赶忙走近几步,拉住猴子的手叫道:“藤吉郎救我!” 猴子就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林兄到我这,就是到家了,怎么?你在萨摩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知道木下阁下是义薄云天之人,因此不瞒阁下,秋目浦可能要遭殃了,那岛津贵久听说我贩卖火枪给织田大人,发了怒,要铲平秋目浦,我提前知道了消息,在秋目浦的城堡做好了准备,就赶紧偷跑出来找阁下商议,今后,若想让我给你们运送上好西洋的火枪,藤吉郎老弟赶紧想办法救救我吧。”林一官也不客套,瞎话张嘴就来。 猴子拍着林一官的肩膀,笑着说道:“哈哈哈,林兄,我现在已经改名叫木下秀吉,林兄,如果秋目浦不保,你就过来跟着我们干吧,织田上总介(织田信长的官名)大人必会重用你,上总介大人要天下布武,林兄,将来取大明还靠你来帮忙啊。” “在下林一官愿意效忠织田上总介大人。”林一官答道。 木下秀吉看看林一官身边的阿敏,说道:“这位应该就是嫂子了,一会我让宁宁好好招待嫂子,我陪林兄一醉方休,来来来,给你介绍下我的孩子们。” 一群五到八岁的孩子跑了过来,秀吉说着,朝那群孩子招招手,拍着一个个孩子的脑袋,介绍道:“这个是加藤虎之助(加藤清正)、这是片桐助作(片桐且元)、瞧,这个小胖子多可爱,他叫福岛市桂(福岛正则)、还有这小子,瞧,石田佳吉多聪明,哈哈、哈哈,将来我们取大明,平印度全靠他们啦。” 阿敏在林一官身边一直红着脸,林一官看看这群流着鼻涕的孩子们,心道:先别想那么远了,眼下,能帮我保住秋目浦就不错了,便说道:“感谢秀吉大人,秀吉大人真是高瞻远瞩、眼光长远,一官自惭形秽,我此番来投奔,但愿能助上总介大人一臂之力,只不过……” 林一官说着开始观察木下秀吉的眼神,就见秀吉听得十分认真,不住地点头,便继续说道:“请秀吉大人在织田上总大人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一官感激不尽!” 秀吉笑道:“林兄放心,上总介大人必会重用你,来来来,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 永禄八年(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阴历二月的一天早上,在堺町通往石山本愿寺的山间小道上,晨雾弥漫,寒意袭人,只有路边柳树抽出的嫩黄色的细点,才显露出早春料峭,寻到一些大地苏醒的影子。 岛津义弘带路,陆云龙、郭国强紧随其后,文静和林六官同骑一匹马,六官趴在文静的背上,脸色蜡黄,时而斜着身子,睁开眼睛看后面的灵儿一眼,便念叨一句“菩萨保佑”,灵儿跟着众人后面,时刻注意着后方的动静,一路上大家小心翼翼,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跋涉,前面已经能看到了石山本愿寺。 石山本愿寺的大雄宝殿内,第十一代法王显如,身着黄褐色袈裟,粗眉毛上挑,双眼皮、大眼睛,古铜色皮肤、国字脸,盘坐在一张蒲席上,微闭着双目。 显如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三十多岁,头戴武士钵卷头巾,身披羽织,粗眉毛,小眼睛,留着八字胡,此人便是越前国的大名朝仓义景。 另一位五十多岁,半秃月代头,虎背熊腰,虬髯的胡须,短眉阔目,一张大嘴正在津津乐道,此人便是武田信玄。 此刻,正听信玄说道:“权僧正(天皇册封给显如的官位,得到幕府将军的认可),我们这次来本愿寺不容易,那松永久秀沿途盘查非常严厉,幸亏我们乔装改扮,沿小路过来,才没有出事。权僧正,你已经成年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三人就是亲兄弟,就是一家人,今天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议一议。” 显如睁开眼睛,低头说道:“信玄大人说的是,显如十分过意不去,大年过后,本应该是我去拜会二位姐夫,却烦劳二位姐夫来本愿寺看我,真是让我情何以堪啊,既然来此,显如还请二位姐夫多多教诲。” 朝仓义景摇头晃脑地说道:“晴元大人(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家的管领细川晴元,是这三个人的岳父)还被囚禁在摄津国普门寺,罪魁祸首就是三好长庆,当年,他作为细川家的家臣,以下犯上,如今那松永久秀正在学这长庆,密谋篡夺摄津国的大权,这长庆真是报应啊,我看长庆死后,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必然谋害长庆的继承人义继,虽然现在将军义辉已回到京都,用不了多久,一旦久秀掌握了大权,义辉的性命休矣,权僧正,到那时候,你一定要庇护将军家的血脉,可将义秋(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利义昭原名)送到越前去。” “我十一岁继位,在本愿寺如履薄冰,一直等十九岁才初战,协助信玄大人,发动越前、加贺一向一揆,打败了越后的上杉谦信。如今,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又有权僧正之职位,在摄津国也是一方大名,更有各地的一向宗信徒都是听命于我,只要二位姐夫一句话,显如必将尽心竭力。”显如承诺道。 武田信玄往二人跟前凑了凑,一手拉着朝仓义景,一手拉着法王显如,认真地说道:“好!我提议,我们三家缔结三条盟约,结成了强固同盟,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 “好!我完全赞同信玄大人的提议,我们三家强固同盟,足以对付一切敌人,可是……”没等朝仓义景说完,武田信玄便急忙问道:“你可是什么?” “我每天回到家中,夫人都会对我哭诉,晴元大人还被囚禁在普门寺。”朝仓义景说着,便揉起来眼泪,挤下几滴泪水。 武田信玄明白:原来,信玄婚娶的正室是右大臣三条公赖次女,显如迎娶的是三条公赖的三女,此二女均为将军管领细川晴元的养女,只有朝仓义景婚娶的正室是细川晴元的亲女。 这武田信玄也不客气,拿出大姐夫的派头,说道:“是啊,我们要想办法营救晴元大人,显如,前年你在越前的时候,我听你说过,那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藩,是大明关白(这里指大学士严嵩)的儿子,也皈依了一向宗,每年给你送来很多的稀世珍宝和大笔的财物,你拿一些出来,收买松永久秀的家臣和属下,尽快营救晴元大人,义景,你意下如何?” 朝仓义景马上答道:“毕竟晴元大人身在松永久秀的手里,如此甚好!权僧正,你要尽快想办法,钱财乃身外之物,无论如何,我们要营救晴元大人啊!” 显如一听,差点哭了出来,说道:“二位姐夫应该知道,我这权僧正的官位是给天皇陛下花了两万两银子买来的,为了得到幕府将军的认可,又给义辉花了一万多两,目前本愿寺的生存主要靠信徒募捐,至于说那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藩,倒是来过许多书信,信中一直说给了我多少、多少钱财,又有多少、多少宝贝,可这些东西,我一样还没见着呢,要么是大明国路途遥远,还没有送到,要么是被运送的人扣押下了,或者那严世藩只是说说而已,唉,要真是需要我出钱的话,只好先变卖本愿寺的土地了。” 第28章 七石山本愿寺(7) 听到显如如此说法,义景显然有些不信,直摇头。(首发) 武田信玄问道:“若说那严世藩在大明国如此显赫之人,断无打诳语的必要,我猜测严世藩也是怕将来有一天被大明皇帝猜忌,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大明国路途再远,这都三年了,总会能运到一些的,看来,这些金银财宝一定是被押送的人留下了。权僧正,严世藩的使者叫什么?是哪里人?” 显如答道:“第一次到本愿寺来,有两位使者,一位叫罗文龙,是大明国的太学生,另一位是侨居在秋目浦的林一官,据说这个林一官是海盗出身,其本人也算是一向宗的信徒,见了我是‘南无阿弥陀佛’不离口,号称在属下中也发展了不少信众,但这些人,毕竟都是大明的子民,侨居在萨摩州,我虽有教主之名,他们却不听命于我,即便严世藩有心捐赠财宝给本愿寺,他们若不给我送来,我也无能为力啊。” “如此说来,必被这林一官贪污无疑,萨摩州秋目浦的林一官!好小子,我要让你认识我武田信玄!” 这时,有个沙弥过来敲门,显如问道:“何事?” “有萨摩州岛津义弘大人求见。”沙弥答道。 义景和信玄对视了一眼,信玄问道:“岛津义弘因何事而来?” “萨摩州多有基督教徒,这些人不断地和我们一向宗对抗,焚毁寺院,闹得很厉害,我猜他是为此事而来。”显如答道。 “那林一官就在岛津家领内,正好趁此机会,请岛津家把林一官帮我们捉来。”朝仓义景也不管显如的态度,便对沙弥继续说道:“快请岛津义弘大人。”显如也跟着点点头。 不一会的功夫,岛津义弘带着五个人到了大殿,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便躲到殿后回避。 显如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便又加了几张蒲席。 众人坐下,自然是岛津义弘和显如先客气一番,殿后的武田信玄往外张望,指着陆云龙低声说道:“义景大人,我看此人是大明的人。” 义景点点头,也低声说道:“嗯,我看也像,信玄大人,你说这些人里会有林一官吗?” “那还有一个伤势很重的人,呵呵,也许就是,我们听听吧。” 岛津义弘对显如法王大唱赞歌,把显如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显如问道:“义弘大人可认识川边郡秋目浦的林一官?” 义弘笑道:“权僧正大人,义弘正是为了那秋目浦的海盗林一官而来,据说,秋目浦的海盗当中有很多一向宗信徒,林一官计划在萨摩掀起一向一揆……” 岛津义弘的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显如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见显如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在盯着灵儿,对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听进去了,感到很怀疑,便有些恼火,停了一下,站起身来,怒道:“如若一向宗在萨摩闹事,我……” 还没等岛津义弘说完,灵儿高声喝道:“义弘大人,权僧正大人是我的朋友,请你放尊重些!” 岛津义弘没有料到灵儿会这么跟他说话,脸立刻涨得通红,对灵儿说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出去!” “义弘大人,请你放明白些,我们本来就不是一道来的,自然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如此不尊重显如法王,和那海盗林一官有什么两样!”灵儿也拿眼睛瞪着岛津义弘,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怎么能拿海盗林一官跟我来比!哼!气死我了!”岛津义弘跺了下脚,看看灵儿,又看看陆云龙,可又不甘心如此丢面子,气得哇呀呀直叫。 殿后的义景说道:“信玄大人,我觉得显如怎么不太对劲,你看,他一直盯着这个女娃娃在看,都快打起来了,他也不管。” “呵呵,据说被法王看上的女人,都逃不掉的,先不说这些了,好好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武田信玄饶有兴致地说道。 郭国强赶忙给岛津义弘找台阶,拉住岛津义弘说道:“义弘大人息怒,我们其实都是为了阻止秋目浦的海盗掀起一向一揆而来的,你也都知道,现在秋目浦也不是铁板一块,好人、海盗各占一半,更有这弃恶从善之人。”说着,一指林六官,说道:“六官,本来秋目浦的一向宗差不多都是大明的人,法王也很难指挥他们,你跟显如法王讲讲你的想法,法王自然愿意收你为弟子,你要在本愿寺效忠法王,制止那些不法信徒,协助法王管制秋目浦一向宗的弟子,明白吗?” 林六官用微弱的声音答道:“弟子明白。” “你还要对义弘大人承诺,如果不能发挥你的作用,或者你有对法王和义弘大人的不忠,一经发现……”没等郭国强说完,六官马上接下说道:“若发现我有对法王和义弘大人有任何不忠,任凭法王和义弘大人处置,六官愿意切腹谢罪。”说完,趴在地上给岛津义弘先磕了一个头。 “义弘大人,您的使命完成了。”郭国强说到这,看看显如,希望显如能接下来继续圆场,把岛津义弘打发走,可是显如还在盯着灵儿发愣,灵儿也注意到了显如一直盯着自己看,就尽量避开显如的目光,等着打发走岛津义弘,再来和显如攀谈。 岛津义弘看显如一直也不开口,便坐了下来,对郭国强说道:“你这个人不错,给我疗伤,帮我说话,呵呵,你现在是商人,将来你想做武士的话,可以去龟山城找我,谢谢你了。” 郭国强想到王冲、郭奕目前还在萨摩,等陆云龙走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办,若能得此机会到岛津家做武士,将来必能给王冲等人帮大忙,便低声和身边的陆云龙商量了几句,陆云龙点头。 郭国强对岛津义弘深施一礼,说道:“感谢义弘大人提携,回到堺町,我就关掉生意,立刻到龟山城效忠大人!” 看很难轰走岛津义弘,郭国强又对显如问道:“权僧正大人,还记得萨摩州神医许三官吗?” 显如立刻朝着灵儿爬近了几步,问道:“难道真的是恩公的儿子?” 灵儿赶忙对显如行礼,道:“许三官之子许灵儿拜见权僧正大人!” 显如立刻热泪盈眶,对灵儿说道:“许神医为救我父亲,差点回不了大明,神医竭尽全力保了我父亲半年多的性命,使我父亲为我操办了婚事,娶了细川晴元大人家的三小姐如春尼,保住了石山本愿寺的地位,如若不然,父亲死后,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何继任法王。”说到伤心处,显如哭了起来。 殿后的义景和信玄对视了一眼,义景笑道:“还有这样的渊源,看来显如不是打这个女娃娃的主意。”信玄不可置否地也笑了笑。 灵儿道:“难得权僧正大人还能记得我的父亲,灵儿此番前来一是替我的父亲拜会权僧正大人,恭贺您继任本愿寺第十一代法王,二是为了萨摩州秋目浦的林一官而来,当年我父亲在九州的时候,多受其欺凌,将来如若那林一官来投奔本愿寺,千万不要对他客气,若有可能斩其首级,许灵儿将感激不尽!现在其弟林六官虽是林一官的弟弟,却是心存善念、良知未泯之人,还请法王为林六官开恩,收起为弟子,拯救秋目浦的黎民百姓。” 显如法王却直摇头,道:“怕是那林一官不敢来见我啊!” “哦,为什么?”灵儿不解地问道。 显如答道:“许姑娘有所不知,前些年,大明的工部侍郎严世藩派林一官、罗文龙和我建立起了联系,其实,林一官和大明的使者罗文龙大人也就来过一次本愿寺,但那严世藩给我的信中却多次提到,他通过罗文龙送来了很多的金银财宝,说是捐给了本愿寺,可到目前为止,这些金银财宝我还没收到过一件,除非那林一官带着金银财宝来找我,否则的话,怕是他永远也不会到我这来的。” 郭国强赶紧凑近陆云龙,小声给陆云龙翻译,陆云龙听到这里,心中一震,难道严世藩送来的那些宝贝,还都在林一官的手里,这下可麻烦了,如果不能将那葛洪炼制的古铜镜和达摩佛龛带回北京城,自己的前途受到影响倒也无所谓,王冲、郭奕和灵儿父子再想回国,可就难了,心中暗暗叫苦。 殿后的义景一听就急了,对信玄说道:“这显如真是铁公鸡,这些话不就是说给我们听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信玄道:“别着急,等等看,看他怎么对待这个林一官的弟弟。” 这时就听林六官说道:“权僧正大人说的不错,此事我最清楚,我可以证明,那严世藩托付罗文龙运来的财宝,都还在秋目浦的城堡内,我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义弘大人,你回去之后,立刻攻打秋目浦的城堡,请义弘大人还要善待秋目浦的普通百姓,我带权僧正大人一起去说服一向宗的弟兄们弃暗投明,解救困在九州的大明子民,若有愿意回国的百姓,我林六官出资为他们造唐船,送他们回国,这也是我叔叔一生的夙愿,如能完成这些任务,我六官死而无憾。” 第29章 八梅雨如露泪(1) 王冲和郭奕风尘仆仆,来到石山本愿寺的山门外,对守卫的僧兵称:大明使者前来拜访本愿寺显如法王,僧兵不敢怠慢,将二人安排在居士林等候,赶往大殿去见显如。比·奇·中·文·网·首·发 大殿内,林六官有气无力地刚刚讲完那番话,便瘫倒在地,灵儿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包药丸,递到显如近前,说道:“权僧正大人,这是我父亲配制的急救药,赶快请人给林六官服下,先带他休息去吧,安排您这里的郎中,好好给他治愈,等他好了,还需要他带我们一起去秋目浦,一是招抚那里的一向宗弟兄,二是寻回那些本属于你的财宝,还有那可恨的林一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提到林一官,灵儿表现出愤怒的表情。 林六官爬到灵儿面前,低下头,说道:“菩萨大恩大德,六官来世当牛做马相报。” “不要想太多,先好好疗伤吧,只有心里分清善恶,菩萨永远都会保佑你的。”灵儿安慰道。 显如赶忙叫来一个沙弥,将林六官搀扶起来,往大殿外走,岛津义弘也跟了出来,郭国强转身问道:“义弘大人,请问您什么时候回萨摩?” “我要留在这里看好了林六官,担心他会耍花样,我必须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直到抓到林一官为止。”岛津义弘答道。 岛津义弘看林六官还在磨磨唧唧,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灵儿,有些不耐烦了,叫道:“快走!” 刚出殿门,岛津义弘却差点和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僧兵撞了个满怀。 岛津义弘一瞪眼,僧兵赶忙施礼,说道:“对不起大人。”便躲开义弘,等义弘走远了,才进入大殿,说道:“禀报法王权僧正大人,山门外来了两个大明使者求见。” 显如一下子愣住了,心想这是罗文龙?还是林一官?抑或严世藩派的人?便沉默了半晌。 殿后的朝仓义景低声笑道:“哈哈,眼前的这出戏太精彩了,也许这大明的使者就是严世藩派来的,看显如还有什么好说的。” 武田信玄道:“不会这么巧吧,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大明的使者,一定会和财宝有关系的。” 这时,就听大殿内听显如问道:“你有没有问清是大明什么人的使者?” 没等僧兵还答话,灵儿已经猜出,来人应该是王冲和郭奕,赶忙答道:“权僧正大人,这一定是大明嘉靖皇帝陛下的使者,你有所不知,那罗文龙、严世藩在大明无恶不作,草罗人命、卖官鬻爵、擅宠害政,已经被大明嘉靖皇帝陛下拿下了,严世藩被判斩立决,罗文龙被凌迟处死,皇帝陛下应该是感念法王不与那罗文龙和严世藩同流合污,特遣使者给您带来了贺礼。” 郭国强听着直想笑,低声给陆云龙说了几句,陆云龙看看灵儿,却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就见灵儿起身,对显如施了一礼,说道:“权僧正大人,我去迎候吧。” 显如抬头看看灵儿,点了点头。 僧兵领着灵儿到了居士林,果然是王冲和郭奕,三人激动地问候一番,王冲问道:“林一官可曾来了这里?” “怎么?林一官没在秋目浦的城堡里吗?”灵儿也问道。 王冲和郭奕对视一眼,郭奕解释道:“我们在岛津家办完四位哥哥的葬礼,就去了秋目浦,秋目浦现在戒备森严,我们抓了一些村民和城堡里出来的匪徒,都证实林一官早就带着一个叫阿敏的姑娘,还有林六官的十大金刚,去了石山本愿寺,我们怕出事,这不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冲哥,奕儿姐姐,我和陆大人现在正在见显如,本来想凭着我的面子,找这显如要回国宝并不难,但林六官和显如都证实,严世藩确实给本愿寺捐过很多财宝,但却都没有运到本愿寺来,而是被林一官留在了秋目浦的城堡里,你们从岛津家有没有得到消息,岛津家会不会攻打秋目浦?” 郭奕摇摇头,说道:“我问过岛津义久,他说他们马上就要和日向的伊东家打仗了,正在积极备战,如果秋目浦的一向宗不来捣乱,就先放过他们,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灵儿又说道:“那显如现在巴不得林一官来这里找他,他还期望从林一官那里讨回严世藩送来的财宝呢,也许那林一官根本就不敢不来找显如。” “那他带着那个阿敏和十大金刚会去了哪里?”郭奕问道。 灵儿想了想,答道:“还记得我们在堺市抓林一官的时候,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出现了一只猴子领着一群人,保护了林一官,林一官现在又是生死关头,会不会又去找那只猴子呢?” “那猴子在什么地方?”王冲急忙问道。 灵儿先紧绷了一下小嘴,看看郭奕,郭奕脸一红,低下头,点了一下,灵儿才答道:“尾张国,奕儿姐姐的故乡。” 王冲想了想,安排道:“好!如此说来,一会我请示陆大人,我和郭奕去尾张国追杀林一官;现在林一官和林六官闹翻脸,我们还救了林六官,趁着林一官不在秋目浦,灵儿,那你利用和显如的交情,让林六官带着你和陆大人、显如等人去往秋目浦,秋目浦海盗中有不少一向宗的信徒,利用显如在一向宗的威望,你们见机行事,找回国宝;文静去近江接上你的父亲,你们拿到那两件国宝后,和文静、许叔叔在对马岛会合,搭乘朝鲜的商船回国,这样最为妥当。” 正在这时,就听居士林外有急促的马蹄声。 居士林的僧人听不懂灵儿等人说的大明官话,正在发呆,忽听外面有人叫道:“啊,原来是胜赖(武田胜赖,武田信玄的儿子)大人到了。” 接待僧便赶紧出门去拜见这位叫胜赖的年轻人,王冲等人隔着门往外看,就见一个和文静差不多大半秃月代头的孩子,跳下马来,叫道:“快去找我的父亲信玄大人,十万火急。” 灵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王冲,说道:“我们现在去见显如,陆大人也在。”王冲听到陆大人也在的时候,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灵儿问道:“当着陆大人的面,我假冒钦差合适吗?” 灵儿笑道:“冲哥,我看陆大人可没你这么拘谨,放心好了,现在你是钦差,他是商人,呵呵。” 武田胜赖在大殿门外急得直跺脚,听说武田胜赖来了,显如慌慌张张地从大殿里赶忙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拉住胜赖,也没多说话,就让一位僧人将带他到另一间殿房。 陆云龙看显如也跑了出去,听着殿外大吵大闹,立刻紧张了起来,低声问郭国强道:“外面这是什么人?不会是灵儿出事了吧?” 郭国强仔细听了一会,说道:“陆大人,放心,听着不像是灵儿有事。” 显如安排好胜赖,正好看见灵儿带着王冲和郭奕也到了大殿门口,这王冲一看就是天朝使者的气派,显如赶忙过来施礼,嘴里哇啦啦地说出一大堆赞美的话,灵儿一旁给王冲翻译。 王冲矜持地看着显如,昂首挺胸,身旁的郭奕大声喊道:“大明嘉靖皇帝陛下特遣使者知会日本国石山本愿寺主持显如法王长老,原大明工部侍郎严世藩,国子监太学生罗文龙等人无恶不作,草罗人命、卖官鬻爵、擅宠害政,根据罗文龙招供,严世藩曾派遣罗文龙私交日本国石山本愿寺的长老法王,被显如法王严词拒绝,如今,严世藩被判斩立决,罗文龙被凌迟处死,皇帝陛下感念本愿寺长老法王深明大义,特遣使者带来赏赐日本国本愿寺显如法王长老玉如意一枚,并册封权僧正之职位,钦此!” 显如一听,好吗,这大明皇帝又封了一个权僧正,还得了一柄玉如意,可比我们的天皇大度多了,就赶忙到王冲跟前谢恩,双手从王冲手里接过玉如意。 显如看看太阳,正是中午时分,便对王冲等人说道:“请天朝钦差去斋堂用斋,请!”又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僧人小声道:“快去大殿请那三位大明的客人,和天朝钦差一起去斋堂用斋吧。” 王冲倒也没那么大的架子,跟着引路的僧人一起就去了斋堂,显如站在大殿门口,看见有人带着陆云龙、郭国强和文静一起出来,朝着众人双手合十,低头说道:“请施主用斋,南无阿弥陀佛。”陆云龙等人朝显如还礼,异口同声地答道:“感谢法王,南无阿弥陀佛。”显如这才如释重负般地跑回了大殿。 躲在殿后的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看这群人都走了,就从殿后走了出来,二人不再说话了,而是各怀心思。 显如进到殿来,带着哭腔对武田信玄叫道:“信玄大人,不好了,你的四子胜赖来了,据胜赖讲,他的哥哥,你的长子义信,趁你外出之机造反,被家臣们发现,现已将义信囚禁在东光寺,义信的老师饭富虎昌也已经切腹,快随我来,胜赖说不能做片刻停留,要和您立刻赶回甲斐国。” 武田信玄的脑子里刚刚还在琢磨如何派出武士去往秋目浦,帮显如讨回财宝,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哇呀呀咆哮,对显如说道:“胜赖在哪里?为何不早点告知我,快,把胜赖给我叫出来,立刻赶回甲斐。” 待显如和武田信玄走后,朝仓义景也琢磨出滋味来了,心道:好!我也得马上回越前,虽说那萨摩州秋目浦和越前国远隔千里,我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乱波”(朝仓义景训练的一些亡命徒,被武田信玄称之为“乱波”,也就是后来江户时代的“忍者”)帮忙,得赶紧回去,安排乱波前往秋目浦寻宝。 第30章 八梅雨如露泪(2) 武田信玄带着胜赖出了本愿寺,风驰电掣般地走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朝仓义景对显如说道:“权僧正,你赶快招待客人去吧,我们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我出门也好几天了,有些不放心家里的事情,我也先走了。”显如又和二姐夫客气一番,朝仓义景执意要走,显如便派了一个僧兵将朝仓义景送到本愿寺的山门。 朝仓义景走后,那个僧兵却没有回本愿寺,而是去了摄津国高屋城,找被称为“三好三人众”的三个人,即: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与岩成友通,要告知他们有一笔大明的稀世珍宝,正藏在萨摩州川边郡秋目浦的一个城堡里。 ********** 清州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天刚亮,“励志的猴子”木下秀吉,带着一群孩子唱着歌谣,在一片农田里拉着铁犁做春耕,他们的欢声笑语吵醒了附近房子里的林一官。 阿敏躺在林一官的怀中,林一官抚摸着阿敏的脸蛋,神情严肃地问道:“阿敏,你知道你的父亲罗文龙大人和严世藩大人为什么会出事吗?” 阿敏睁大眼睛,又往林一官的身边贴了贴,说道:“我懂,我们现在是在卧薪尝胆,过几天,我就潜回大明,凭我的姿色,入宫不难,我要把昏君嘉靖的紫禁城,闹他个鸡犬不宁,你一定要像那越王勾践,将来打倒北京城,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约定,将来不管到时候我成了什么样子,你得了大明的天下,功劳有我的一半,我必须做皇后。” “阿敏,还有你没想到的是,你父亲和严世藩大人出事,是岛津家通过我的叔叔,派往大明的人告的密,你就不难理解我为什么要对叔叔下如此狠手了。” 阿敏柔声问道:“文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石山本愿寺见显如法王?岛津贵久真是可恶,现在六官也被他们抓去了,秋目浦一向宗弟兄很多,得赶快在萨摩州掀起一向一揆,能让我在回京城之前,亲手杀死岛津父子,给我的父亲报仇。” “不急,等等消息。”林一官说道。 阿敏哭道:“时不我待,文俊,你一定要替我着想,今年五月若回不到北京,参与宫里的选秀可就来不及了,还有,六官是你的亲弟,对我也是一往情深,我知道不能与他交往,就有心躲避着他,无论如何,文俊,将来还要善待六官。” 林一官听着阿敏的哭诉,邹了邹眉头,闪过一丝奸笑,道:“阿敏,我林文俊今生能为你付出一切,放心吧,就是我碎尸万段,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妹妹阿萍和六官的。” “文俊,阿敏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 “三好三人众”是三好长庆麾下的三员大将,自然一切都是为了三好家族的利益着想。 家督继承人三好义继在和松永久秀的争斗中已经居于下风,过完年后,松永久秀不断派人传话,向三好三人众示好,希望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这天午饭过后,三好长逸正在和三好政康、岩成友通二人商议,长逸问道:“下野守(三好政康的官称‘下野守’),义继作为长庆大人的养子继承家督,我没有任何成见,现在义继和松永久秀的争斗中,你觉得胜算如何?” 三好政康答道:“日向守(三好长逸官称‘日向守’),这正是我担心的,义继是个懦弱之人,一旦义继不敌,投奔了久秀,阿波三好氏一族可就完了,我有一个计策,筱原长房大人(三好长庆的二弟三好义贤的家臣)及淡路、阿波一众的武将,还是效忠我们三好家族的,眼下,我等三人也不要和松永久秀翻脸,甚至可以联合久秀一起上洛(进京都),先把最大的敌人干掉,这样松永久秀必然成为各国大名的众矢之的,然后,我们再联合筱原长房大人一起讨伐久秀,也会得到其他大名们的支持,在京都,我们还可以再扶植一位可以操纵的将军,‘天下’不就是我们三好家族的吗?日向守、主税助(岩成友通官称‘主税助’),你们意下如何?” 岩成友通吃了一惊,咧了咧嘴,问道:“难道我们也要谋反,谋害幕府将军不成?” 长逸笑道:“不是我们谋反,是松永久秀谋反,主税助没有听懂吗?” “嗯,如此甚好!事不迟疑,久秀近日来不断对我们示好,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和久秀挑明了,尽快谋划上洛的事情吧。”岩成友通说道。 “如今将军义辉不断地派出使者,联络各地的大名支持他,目前京都情况复杂,京都所司代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我们以什么名义上洛才能不至于引起义辉的怀疑,即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他,又可把这笔账记在松永久秀的头上?”长逸语速缓慢,边说边邹着眉头思考。 政康答道:“以前,长庆大人给了堺町的商人们很大的权力,免其赋税,引来了四面八方的人在堺町经商;如今,长庆大人不在了,堺町还是一片繁荣,这些人生意做得都很大,日向守,你能否出面找堺町的商人们筹集一笔钱,我们再买上一些稀世珍宝,以给义辉祝寿的名义上洛,大事可成矣。” 长逸摇摇头,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摇摇头道:“如今已非昔日可比,说到这些事情,真是让人气愤,前年(公元1563年、永禄六年),正是那细川晴元谋划,长庆大人偕同家臣七十三人在堺町被人袭击,身负重伤,自此一蹶不振,才给了那小人松永久秀以下犯上的机会,唉,不提这些伤心往事了。先不说这世上的商人们,全都是唯利是图,就如今而言,每个商人的背后,都有不同背景的大名为其撑腰,怕是没人买我们的账啊,我们哪来的钱财去给义辉送礼啊。” “是不是能让久秀出钱呢?”岩成友通问道。 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都同时摇了摇头,长逸答道:“此事应该是我们来主导,用松永久秀的名义而已,如若久秀出钱,我们岂不是要听其摆布啊!”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岩成友通马上警觉地问道:“有什么事情?” 门外答道:“本愿寺的追风法师来访。” 长逸马上趴到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的近前,低声说道:“有了,何不让石山本愿寺的显如给我们出钱?”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二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点点头,异口同声答道:“好!好!” “让追风法师进来吧。”三好长逸对着门口喊道。 不一会的功夫,石山本愿寺山的僧兵追风法师,笑容可掬地进来了,趴在榻榻米上给三好三人众行了礼,问道:“大人可曾想到有一笔意外之财?” 三好三人众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齐声问道:“财在何处?” “大明国关白之子工部侍郎严世藩皈依了净土真宗,通过萨摩的海盗们把一向宗引入了大明,准备在大明国掀起一向一揆造反,但他也怕造反不成,把本愿寺当成了自己的退路,几年间给本愿寺捐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还没等追风说完,岩成友通马上叫道:“我这就去找那显如,让他给我们捐一笔钱来。” “主税助大人莫急,”追风笑道:“这些金银财宝却没在本愿寺,显如现在还靠着信徒们募捐活着呢。” “金银财宝在什么地方?”岩成友通又马上问道。 “严世藩是通过萨摩的海盗们从大明国运来的,结果全被这些该死的海盗给扣下了。”追风解释道。 岩成友通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威胁道:“不要诳我们,你知道后果的!” “主税助大人放心,今天本愿寺来了一些大明的使者,也来了几个岛津家的人,他们都证实了这件事,现在那些本属于本愿寺的金银财宝,全部都在萨摩州川边郡秋目浦海盗们的城堡里,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和大人们商议,立刻派人动手,劫取秋目浦的那些财宝!”追风信心十足地说道。 三好三人众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瞪大眼睛盯着追风,齐声说道:“天助我也!” 第31章 八梅雨如露泪(3) 朝仓义景匆匆忙忙地离开本愿寺,回到了越前,把身边的随从打发回家,自己却没有先去见夫人,而是来到比叡山一所秘密据点。 这是早年间其父朝仓孝景平定一向宗造反的时候留下的,但是到了义景的时代,鉴于义景与石山本愿寺的关系,便和一向宗和谈,朝仓家成为比叡山延历寺的大檀越(即金主的意思),自此义景与一向宗关系密切。 比叡山延历寺秘密给朝仓义景训练了一批专业杀手,这些人因行踪诡秘、做事极端、身怀异能、擅用暗器伤人,因此被义景的连襟武田信玄称之为“乱波”(加贺忍者的前身)。 义景也顾不上休息,到了比叡山延历寺附近的据点,立刻召集十余名乱波,经过一番详细安排,十名黑衣人离开比叡山,前往萨摩州秋目浦,义景站在比叡山高处瞭望,一直等这群人消失在视野里,才长舒一口气,念道:“佛祖保佑!越前和萨摩远隔千里,我的乱波们万千别晚了。”转念一想,即便是别人先下手,嘿嘿,只要让我的这些乱波们发现任何一点踪迹,保管他们谁也不是对手。 **************** 武田信玄偷偷去往石山本愿寺,与朝仓义景和法王显如结为强固同盟,实际是为了将来带领大军“上洛”,取代将军义辉做准备的,却没有想到“后院”起了火。 十年前(天文二十三年、公元1554年),武田信玄曾经调解过骏河过今川氏和相模国北条氏之间的矛盾,三家在善德寺互相结成了姻亲,信玄的长子义信迎娶了今川义元的女儿,信玄的女儿则嫁给北条氏政,北条氏康的女儿嫁给今川氏真,后来今川义元上洛,却在桶狭间被尾张国的织田信长打死了。 正巧,信玄甲斐国的金矿也即将开采殆尽,便对骏河国的安陪金山矿垂涎三尺,恰好骏河又是信玄上洛的必经之路,于是信玄便背叛了善德寺缔结的三家同盟,在今川义元死后强行占领了骏河国,其长子义信和今川义元之女的夫妻极好,对武田信玄的背叛极为不满,现在趁着信玄外出之机,准备造反,却没有料到被家臣们发现,便将义信囚禁了起来。 武田信玄回到家中,咆哮如雷,准备立刻处死义信,立四子胜赖为继承人,却遭到家臣们的集体反对。 信玄突然想了连襟显如被秋目浦的海盗们耍弄,便心生一计,对众家臣说道:“四子胜赖是否有能力将来继任家督,不是我们说了算,我虽然被人称作当世第一名将和第一兵法家,现在看来却是徒有其名,连自己的家事都理不好,实在是无能!胜赖能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给他个机会,现在派胜赖带上自己的家臣,前往萨摩州替他的姨夫权僧正显如法王出出气,剪灭萨摩州秋目浦的海盗林一官,帮权僧正讨回公道,你们意下如何?” 众家臣们还在犹豫,年轻的胜赖高声答道:“父亲大人放心,定取那海盗林一官的人头回来。” 信玄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众家臣一眼,问道:“你们谁还有反对意见?” 众家臣个个都低下了头,异口同声地答道:“赞同大人的安排。” ************** 林一官和阿敏在猴子秀吉的家里一连住了数日,林一官正在把玩秀吉送来的一笼鸽子,阿敏有些着急了,问道:“文俊,张三官他们是不是能守得住秋目浦的城堡,那本愿寺的法王是不是真能帮我们,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吗?” 林一官掏出一只鸽子放在手里,吹着口哨,阿敏等了半天,看林一官无动于衷,一把抢过鸽子,瞪着眼又问道:“文俊,我们在这住了好多天了,那猴子靠谱吗?” “小乖乖,可得小心点,这些鸽子是我的命啊。”林一官赶忙将鸽子要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笼子里,对阿敏说道:“秀吉大人这两天就安排我见织田上总介大人,我只有在织田老爷的手下谋到官位,送你回大明才有用啊,要不然,我真舍不得你,我宁愿带你远走天涯,行吗?阿敏。” “大仇未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即便那织田信长不用你,你也不能少了雄心壮志,还有幕府将军义辉,武田信玄大人,松永久秀大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不一定在一棵树上吊死,文俊,张三官什么时候能派人来,今年五月端午选秀女,我必须得回到京城,那该死的嘉靖皇帝,我猜他活不过明年了,到那时候,一定是裕王(朱载垕、隆庆皇帝)即位,早年间裕王在宫中不受待见,和我还有一面之交,趁着裕王还没登基,只要我能进得宫去,将来我就是大明的皇后,你有没有本事杀回大明,就看你的了!” 林一官摆了一个蹲下拿火绳枪射击的姿势,笑着答道:“阿敏,求你一件事,让你的妹妹阿萍去选秀女吧,这几天我也在盘算,不管后天能不能见到织田信长,等过些日子,你陪我去趟南洋,我们的火枪生意不能不做,没有火枪,这些日本的大名们也不会待见我们,没有火枪,想打回大明,怕是痴人说梦,阿敏,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不会和那些红毛传教士打交道,求你了,阿敏。” 林一官说着,将阿敏紧紧地搂着怀里,阿敏将脸对着林一官,半天没有说话,看到林一官眼睛里噙着泪水,又听林一官说道:“阿敏,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此时的阿敏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头扎到林一官的怀里,低声抽泣了起来。 ************ 石山本愿寺的斋堂内,显如法王正在盛宴招待大明使者,席间,郭国强问道:“权僧正大人,你看那林六官海盗出身,杀人如麻,本愿寺能否容得下这样的人等在此出家?” “南无阿弥陀佛,众生皆有佛性,按净土三经中的《佛说观无量寿经》(即“观经“)中说法,我观此人已经弃恶从善,具备无上菩提,正在从痛苦的恶道中解脱出来,在生死轮回之中涅槃,一旦恶道耗尽,即为佛道,这正是净土真宗的教理精髓,就让他留在这吧。” 灵儿道:“权僧正大人,秋目浦、平户、尹岐、对马等地还有不少大明的一向宗信徒,虽然有不少是海盗出身,多数却是普通的商人,有些还是被海盗掠来的良民百姓,这些人里面,会有那些被钱财迷住眼睛的人,现在也变成海盗,请权僧正大人以法王的感召力来招抚他们,使他们也弃恶从善,用大慈大悲之心来为他们解脱,便是功德无量的善业。” “南无阿弥陀佛,灵儿姑娘不要叫我权僧正的官名,就称我为显如哥哥吧。本愿寺倡导的正是‘恶人正机’,主张的正是恶人才最需要佛的接引,只要对佛的大恩心存感激,凡夫也能与超世的阿弥陀融为一体,脱离六道轮回,这也是我所领受的信心。” 陆云龙对郭国强和王冲小声说道:“现在看来,那严世藩是做好了出逃日本的准备,运来的财宝绝不仅是我们要寻找的那两件,问问显如,严世藩的信中说了些什么?到底运来了多少金银财宝?” 郭国强便问道:“权僧正大人,像严世藩这样的恶人,怕是只能坠入无间地狱,您再怎么给他接引也是没有用的,那贼子搜刮无数的民脂民膏,把大明的黎民百姓祸害得可不浅啊,这贼子名义上把一些财产捐给了石山本愿寺,可实际上都还在他手下的那些海盗手里,请问权僧正大人,严世藩的信中可曾提到他到底运来了多少财宝?” 显如愣了一下,目光平视陆云龙和王冲,看二人神态严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中又算了一会,答道:“根据他信中所述,前三年运来的,折合白银不下二百万两,最近的几次运来的珠宝和古物,我就估不出价钱来了。” 等郭国强翻译完了,陆云龙和王冲对视一眼,陆云龙怒道:“可恨严氏父子!严世藩家中抄出锭金、条金等一万五千余两,各类珠宝、器皿、字画、布匹等折合白银上千万两,就在我来日本之前,朝廷又在严嵩家中抄出了金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万两,真乃****也!” “请问权僧正大人,您对这些财物是何态度?”郭国强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佛说无量寿经》(即净土真宗的‘大经’)云,佛祖原为一国之王,尚且出家行菩萨道,五劫之后,悟道净土,以佛道立愿拯救世间一切众生,佛法即宝藏,那严世藩运来的财物,当是从哪里来,回那里去,显如断无有任何贪念,南无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就见门外一个沙弥,不顾门口守卫的僧兵阻拦,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法王大人,有萨摩来的几个武士,正准备要把林六官带走,那林六官宁死不从,快去看看吧。” 第32章 八梅雨如露泪(4) 王冲和陆云龙一听,马上站起身,显如也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岛津义弘和那几个萨摩来的武士正在拖着林六官去往山门。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沙弥答道。 众人跟着显如一起出了斋堂,显如快速往山门方向跑去,只见岛津义弘瞪着眼睛,挥舞着弯刀,对拦截的僧兵喝道:“不要拦路,挡我者杀!” 显如又快跑几步,拉住林六官的腿,急忙叫道:“义弘大人请留步,这位施主是来出家的,今日我将为他剃度,请问义弘大人,你要带他去往哪里?” 岛津义弘瞪着眼,用弯刀指着显如,叫道:“这些海盗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林一官根本就没来本愿寺,而是去了尾张国,我们回去要铲平秋目浦,显如,你是担心那些名义上属于你的财宝吗?你放心,等我们找到那些宝藏,咱们两家一家一半,我们萨摩人说话算话,如何?” 显如对岛津义弘深施一礼,说道:“义弘大人误会了,那些财宝本是来自大明之物,当还给大明,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然,你们也尽可去取那些财宝,但你若因此事而铲平秋目浦,我将以法王之名,在萨摩、大隅和日向发起一向一揆,本愿寺不怕与你们开战!” “显如!放肆,岂有此理!”岛津义弘说着,拿着弯刀冲向显如。 这时,陆云龙等人也赶到了,正准备制止岛津义弘,但岛津义弘看见了王冲和郭奕二人,立刻就住了手。 岛津义弘赶忙到王冲和郭奕面前,躬身施礼,道:“岛津义弘拜见钦差大人,没想到钦差大人在此。” 郭奕看了看王冲和陆云龙,二人点点头,郭奕义正言辞地讲道:“大明天子嘉靖皇帝命我等前来剪灭海盗,解救大明的百姓,索回偷运来的财产,为使你们岛津家配合我们的行动,还赏赐了新任家督岛津义久大人一枚天子玉佩,我们辞别龟山城的时候,义久大人对我们做出了承诺,答应我们在秋目浦只铲除海盗头目,绝不残害百姓,难道义弘大人要违背家督的誓言,与大明天子为敌吗?” 岛津义弘没有答话,转身和萨摩来的武士商量了起来,郭国强赶忙跑了过去,笑着对岛津义弘说道:“义弘大人,放了林六官吧,千万不能和大明天子为敌啊。” 岛津义弘道:“我哥哥之所以答应他们,是因为我哥哥也不知道秋目浦居然藏有那么多的财宝,这些财宝既然在我们的领地上,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分一些,再说,现在林一官出逃,刘二官被杀,秋目浦群龙无首,我们可以帮忙去解救你们大明的百姓,不带林六官回去,如何取得那些海盗的信任,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我知道你们萨摩的武士都是耿直之人,你等我一会,我去跟钦差大人商量一下,大人,你还记得你说过,我可以去你们岛津家做武士,既然这些财宝在你们的领地上,你们又能帮忙解救大明的百姓,给你们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去跟钦差大人商量一下,若是钦差大人答应你,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萨摩做武士呢?”郭国强笑容可掬地问道。 “嗯,你这个人不错,若是钦差大人答应我带走林六官,你可以跟我去做武士。” 郭国强又赶紧跑到陆云龙和王冲面前,三人商量了一会,大家一起点点头,郭国强又跑回岛津义弘跟前,看着岛津义弘的表情,用手指向陆云龙和灵儿,说道:“义弘大人,钦差大人同意了,可钦差大人也得回国交差,你看那两位钦差的随从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呢?” 岛津义弘看着陆云龙和灵儿,说道:“那个小丫头非常无礼,这个大个子力气惊人,他们去干什么?” “请义弘大人放心,钦差大人已经答应,找到那些财宝后,分一些给你们,当然,这是天子对你们岛津家的恩赐和褒奖,留下两位随从,当然是帮忙去抓那些海盗头子,然后监督林六官造大船送百姓回国,要不然怎么给朝廷交代呢,您说是不是?” “嗯,好吧,让他们两个过来,跟我们一起走吧。”岛津义弘命令道。 郭国强趴近岛津义弘的耳边,小声道:“还不赶紧去跟显如法王道别,得罪了显如,一向一揆真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岛津义弘点点头,道:“你想得真是周到。”便走向显如,对显如施了一礼,说道:“权僧正大人,我们和大明皇帝的钦差商量好了,我先把这个人带走,等我们办完事,再给你送回来,还请权僧正大人约束那些一向宗,南无阿弥陀佛。” 显如望着灵儿,显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张了张几下口,才说道:“灵儿妹妹,你们多保重吧,若有为难之处,尽可以来石山本愿寺找我,显如必将出手相助,万死不辞,南无阿弥陀佛。” 显如说完,扶起林六官,林六官面如死灰,灵儿对显如道:“感谢显如哥哥!找几匹马来吧。” 这时,文静还在趴在林六官的身上痛哭,六官用虚弱的声音安慰道:“静儿,你跟钦差大人回国吧,好好做人,不要担心我。” 文静离开林六官的身子,直摇头,哭道:“六哥,我跟你走。” 这时,寺里的僧兵牵来四匹马,陆云龙和文静一起将林六官搀扶到马上,文静也上了马,坐到林六官的身前,让林六官靠在背上,陆云龙、灵儿和郭国强每人牵了一匹,跟着岛津义弘等人往外走,显如带着王冲、郭奕等人送到了石山本愿寺的山门。 岛津义弘和那些萨摩的武士们,在山门外的马厮里牵出自己的马,显如到了灵儿面前,含情脉脉地说道:“小妹,有为难之处来石山本愿寺找我。” 灵儿一笑,道:“谢谢!我若有危难之时,定不和你客气,显如哥哥放心吧,就此别过。”说完,和众人一起上了马离开本愿寺。 灵儿也饱含热泪回首相望,显如、王冲和郭奕等人招手相送,一直目送灵儿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山间小道上。 第33章 八梅雨如露泪(5) 岛津义弘回到龟山城,把灵儿等人安排到驿馆,要把林六官带走,却郭国强拦住了。比·奇·中·文·网·首·发 郭国强说道:“义弘大人,就把六官留在驿馆吧,现在他失血过多,背上的刀伤有了炎症,再折腾的他话,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岛津义弘一瞪眼,问道:“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放心,义弘大人,我给他担保,您不是答应我在萨摩做个足轻武士吗,我跟您走,要是这林六官跑了,您拿我试问可好?”郭国强眼巴巴地看着岛津义弘说道。 “嗯,也好,日向的伊东义佑连续四次发兵攻打饫肥,我们和他们打了三、四年了,陆战、海战各有胜负,这马上就又要开战,多个你这样的谋士也好,你跟我走吧。”岛津义弘答道。 郭国强赶紧又跟陆云龙和灵儿低声商量了一会,陆云龙点点头。 岛津义弘一直拿眼睛盯着灵儿,等郭国强收拾好自己的姓李,义弘瞪着眼睛对灵儿说道:“女娃娃,敢跟我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灵儿笑着起身给岛津义弘行礼,说道:“义弘大人,替我给令尊贵久大人问安,就说许三官的女儿到了龟山城,拜托了。” 岛津义弘愣了一下,可能也觉得有些失礼,也笑了笑,说道:“嗯,不过我的父亲现在已经不在龟山城了,现在的家督是义久大人,也许义久大人不记得你了,好自为之吧。” 灵儿对岛津义弘说道:“那就替我给义久大人问安!放心吧,义弘大人,我们不会给你们添乱的,等林六官的伤好一些,还希望义久大人给我们派几名武士,跟我们一起去秋目浦,我们只为剪灭那些海盗头目,讨回我们大明的国宝,安抚秋目浦的百姓,拜托义弘大人了。” “那些财宝分给我们多少?”岛津义弘问道。 灵儿赶紧看了看陆云龙,把岛津义弘的话翻译给他。 陆云龙笑了笑,答道:“银子分他们一成,国宝我们必须带走,问问他同意吗?” 灵儿便把陆云龙的话转述给义弘,义弘怒道:“不行,必须分一半!” 灵儿又转身和陆云龙商量了一会,对岛津义弘说道:“义弘大人,别忘了天朝钦差对岛津家的恩赐,等将来天朝放开海禁,朝贡贸易必然优先对待你们岛津家,若因现在这点小利得罪大明朝廷,可就得不偿失了,还请义弘大人将此事禀明家督,如有必要我们再去拜会令尊贵久大人,拜托了。” 郭国强也在一旁说道:“义弘大人,与大明的贸易,萨摩州得天独厚,可直通宁波港,难道义弘大人不知道当年的‘争贡之役’吗?那时,日本国左、右京兆尹为了争夺朝贡的资格,酿成多大的祸乱,致使朝廷关闭了与日本国的海上贸易;如今,大明沿海基本安定了,重开海关指日可待,义弘大人,现在日本国幕府将军大权旁落,各地诸侯争雄,若是岛津家能得到大明天子的认可,你们就能垄断与大明的贸易,将来必将富甲一方了,谁还能与岛津氏争锋?义弘大人,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嗯,有道理,我去跟家督大人汇报此事,你跟我走吧。”岛津义弘说完,便带着郭国强离开了驿馆。 林六官躺在床上,脸上大汗淋漓。 灵儿伸手摸了摸林六官的额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陆云龙取出一个包裹递给灵儿,说道:“正好我们带了好多外伤的药,你看看哪些能用?” 灵儿摇摇头,答道:“外伤的炎症很快能好,你看现在他浑身颤抖,大汗淋漓,额头发烫,是得了内寒,得赶紧医治,要是我父亲在就好了。” 取出笔墨纸砚,灵儿开了一张方子,递给文静,说道:“文静,赶紧去抓些药来,真怪我以前整天只知道读那些之乎者也,跟父亲学艺不精,唉,先吃几剂汤药看看吧。” 文静接过方子,赶紧出门抓药去了。 林六官睁开通红的眼睛,嘴唇满是血泡,微弱的声音说道:“小时候,我和母亲在广东家乡,穷得穿不起衣衫,吃不上米面,我的哥哥跟着叔叔做生意去了南洋,后来,他们又一起来了日本,就让同乡把我和母亲接到了萨摩,那年我六岁,到了日本国才知道,哥哥已经离开了叔叔,他经受不住财宝和权力的诱惑,做了海盗,母亲非常伤心,就带我去堺町找我的叔叔,母亲整天担心受怕,不久就生了重病,临死的时候,她对我说,你现在还小,不懂事,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像文俊那样去做海盗,但孩子你记住,你要是做了海盗,我在阴间会去求妈祖菩萨来解救你,等你见到妈祖菩萨的那一天,就是母亲看你来了……” 说到这里,六官已经张不开嘴了,眼泪流满了枕头。 灵儿赶忙去倒了一杯水,陆云龙帮忙把林六官扶起来。 六官的泪水唰唰地滴到了碗里,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母亲去世后,叔叔对我恩重如山,教我做人,教我做生意,可我还是没有经得住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嫌跟着叔叔赚钱慢,十四岁那年,我去了秋目浦,后来成了秋目浦事实上的二把手,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我一直想,等我再多有些钱,我就娶了阿敏,去做正当的生意,可总也没有能满足的时候,直到、直到前几天去本愿寺的路上,我、我看见了妈祖菩萨,看到妈祖菩萨从我身边骑着马跑过去……” 六官说着,又喘了几口粗气,灵儿的脸也立刻就红了起来。 林六官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是阴间的母亲去求来了妈祖菩萨,她看我来了。” 陆云龙听完不胜唏嘘,问道:“六官,你的真名叫什么?” “文涛。” “你愿不愿意加入朝廷锦衣卫?”陆云龙很严肃地问道。 六官文涛摇了摇头,又躺下了,说道:“感谢这位大人的好心!不,不,我的哥哥也有锦衣卫的腰牌,是罗文龙、严世藩他们给他发的,加入锦衣卫也不代表就是好人,我不要加入锦衣卫,我只想能帮你们去解救那些还心存善念的人,如果朝廷不杀他们,就让他们回大明,要是还像对待王直那样,我就送他们去南洋,我已答应显如法王在本愿寺出家,此生就追随我心中的菩萨了。” 陆云龙点点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慈心,等我们到秋目浦取回国宝,我先回国禀明朝廷,善待那些知错能改的人。” “文涛,根据显如的说法,可能你哥哥还真不会去本愿寺,听岛津义弘说,你哥哥去了尾张国,那你知道他去那儿干什么?”灵儿看着六官问道。 六官文涛不敢去看灵儿,侧了一下身,答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一是为了火枪的生意,尾张国的那只猴子,出的价钱很高,二是他需要在日本国找更大的靠山,岛津家虽说没赶我们走,但也一直对我们有戒心,三是听说那尾张国的织田信长自从在桶狭间打死今川义元之后,野心膨胀,不惜和他的岳父翻脸,他让那猴子买那么多火枪,就是准备统一日本,私下里听说他想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我的哥哥自打结识罗文龙,攀上严世藩,野心也可谓不小,说句逆天的话,他现在一心要借助日本的势力,将来取代大明朱家王朝,这正是我的叔叔最担心的……。” 六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灵儿和陆云龙对视一眼,陆云龙赶忙安慰道:“文涛,先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赶紧去秋目浦……” 没等陆云龙说完,六官文涛半坐了起来,摇着头说道:“不能等了,趁着一官文俊不在,最好明天就去。这样,我还有些权威,否则,少不了一场恶战。” 这时,文静抓药回来了,灵儿接过一大包草药,赶紧去找驿馆的伙计去煎药。 陆云龙问文静道:“文静,你多大了?” “十四。” “呵呵,你知道吗,你灵儿姐姐八岁的时候,在舟山群岛火烧八幡菩萨船,逼迫那些不要回国的海盗们上唐船回国,你也大小伙子了,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行吗?”陆云龙问道。 长相秀气的文静一脸的茫然,瞪着大眼睛,张着嘴,等着听陆云龙说什么。 陆云龙感觉这孩子还有些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文静,你去一趟近江,去接回你的许伯伯行吗?” 文静没有言语,傻傻地看着陆云龙。 六官文涛说道:“文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领着几十人的队伍巡逻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男儿都得有些担当,现在这位大人给了你立功的机会,将来你回到大明,也好让大人给你请功。” 文静摇摇头,答道:“不,我不敢去,六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陆云龙笑了笑,摇摇头,便不再言语,六官文涛也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人各有命啊,文静,我观你的性格也是经受不住诱惑之人,当以我为戒。” 六官文涛吃了两剂汤药,第二天有了明显的好转。 岛津义久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去秋目浦,陆云龙和灵儿低声商议了起来。 六官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对陆云龙说道:“这些天来,我也看出来了,您至少是锦衣卫指挥使,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呵呵,不敢当,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在下陆云龙,我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从四品而已,文涛,我们最好以兄弟相称,你就叫我老陆,或者龙哥也行。” 文涛赶忙施礼,说道:“陆大人在上,受罪人草民林文涛一拜,今后文涛不再以六官自居,改邪归正以后,才有资格叫你龙哥。” 陆云龙赶忙扶起文涛,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的,不用带岛津家的人,今晚我们一起去秋目浦,那里还有我十个好兄弟,号称十大金刚,全部听我的指挥,龙哥就放心吧。” 灵儿感觉有些不放心,担心其中有诈,赶紧看看陆云龙,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岛津义久给我们派人来了,带上岛津家的武士也无妨,毕竟那里都是林一官的属下,文涛,你身子又弱,万一出点闪失可就不好了,再说,如果我们不带岛津家的武士,怕是岛津义弘他们也不放心。” 陆云龙审视了一会文涛,说道:“灵儿,听文涛的,就不带岛津家的武士了,让郭国强去给岛津义弘他们说去,相信文涛,相信老郭。” 经过郭国强与岛津义久、岛津义弘等人的一番交涉,又把文静留了下来。 文涛带着灵儿和陆云龙去了秋目浦,到了林一官的城堡下,已经是傍晚时分,文涛在城堡的吊桥下叫道:“快开城门,我回来了。” 城堡上的士兵往下看了看,又都缩回去了。 文涛本来身子就虚弱,叫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力气。 三人没有下马,在城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黑了下来。 灵儿和陆云龙互视了一眼,灵儿示意准备回去。 正在这时,城楼上亮起了灯笼火把,文涛抬头看去,是李四官出来了,赶紧叫道:“四哥,怎么回事?我回来了,快给我开城。” “六弟,一官大人走的时候留过话,不准你再进城堡一步,你赶紧走吧,幸好现在三官也不在,五官刚才准备放箭,被我拦住了,你快走吧。”李四官叫道。 “四哥,怎么回事?我的十大金刚呢?”文涛扯出最大的嗓门问道。 “那十个弟兄全被一官大人带走了,前几天听伊岐来的弟兄们说,在伊岐的一处孤岛上发现了他们的尸首,你赶快……。”话还没有说完,李四官好像就被人抓去了。 文涛、灵儿和陆云龙隐约听到城堡里传出一声:“快跑!” 三人赶紧催马往后撤,文涛问道:“龙哥,今晚就住我秋目浦村的家中,明天再找他们理论,行吗?” 灵儿和陆云龙相互看了一眼,陆云龙问道:“你秋目浦的家中有什么人?” “唉,我在村里有一处宅子,也说不上是家!因为我平时根本没回去住过,现在是阿敏和阿萍姐妹俩在那住,放心吧,村子里大都是被掠来了的渔民,平时种种地、打打鱼,还是很安静的。” “文涛,你不要瞒陆大人,我可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很多人,看着挺老实,在村里是民,出海便是匪,还有很多日本战败的武士,流落到这的日本强盗和浪人,可不敢掉以轻心。”灵儿说道。 “呵呵,那阿萍和阿敏都不怕,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陆云龙说道。 “阿萍和阿敏是你什么人?”灵儿问道。 文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心道:若说是罗文龙的女儿,怕是陆大人会很忌讳的,就假装很腼腆的样子,略带羞涩地说道:“都是普通人,阿萍还小,我、我看上了阿敏,可是,阿敏却不怎么理我。” 陆云龙笑道:“好吧,我们就去秋目浦村,让我看看他们在这里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第34章 八梅雨如露泪(6) 萨摩半岛川边郡的坊津町是一个繁华的港口,来自大明、琉球和南洋的商船在这里汇集,秋目浦就位于坊津町港口的不远处,靠近海湾的一座山崖的后面,对灵儿来说,这里并不陌生,此次东渡,就是从秋目浦附近的村庄里救出了自己的父亲。 这本是一处安静的村庄,是唐朝鉴真大师沧海遥来之地,古称为“唐之港”、“入唐道”,如今这里生活的大都是来自大明沿海的商人和渔民,当然也有林一官集团的海盗,自前一段时间林一官在村里的家中遇刺之后,海盗们全部转移到了距此地十多里路的城堡。 文涛领着灵儿和陆云龙在坊津町吃完饭,回到秋目浦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文涛到了自己家的宅院门口,看里面还亮着灯,便在门外叫道:“阿萍、阿萍,开门,我是文涛。” 过了一会,院门打开,一个长相俊俏,大约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见六官文涛带领两个陌生人,有些紧张,等三人进了门,阿萍又伸头往院门外两边望了望,赶紧把门关好,这时,文涛问道:“阿萍,你姐姐走了几天了?” “大概有十几天吧,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嗯,阿萍,这些天城堡那边有没人来找过你?”文涛问道。 阿萍摇了摇头,显得很害怕的样子,低声说道:“六官大人,我好害怕,也好想家,我要回大明。” “这二位就是大明来的使者,等我办完事,把村子里愿意回国的,全都送走,你可以和这二位使者回大明。阿萍,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陆大人,这位你可以叫她灵儿姐姐,她的父亲是九州最有名的神医,小时候也在这生活过。” 阿萍赶紧给二人问安,陆云龙点点头,问道:“阿萍,听你口音,是京城人氏,怎么也到了这里?” 文涛突然意识到严重性,马上答道:“陆大人,这阿萍是京城一位富商的女儿,她姐妹两个跟随父亲从宁波出海,船遇了难,被我们救了,就流落到了这里。”说着给阿萍使了个眼色,又对灵儿说道:“灵儿,委屈你和阿萍一起住吧。” 阿萍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灵儿姐姐,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又看陆云龙还在看着自己,赶紧说道:“灵儿姐姐,天不早了,跟我来吧。” 灵儿笑着说道:“阿萍,来,先帮我去煎出几服草药。”阿萍便领着灵儿去了厨房,陆云龙和文涛坐在房内坐下,低头无言,过了两刻钟,阿萍把一碗滚烫的药送来了,灵儿过了一会也跟了进来,说道:“趁热喝了,今晚再发发汗,接下来把厨房里的药喝完,也就好了。” 文涛不敢去看灵儿,对灵儿深施一礼,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了!” 文涛喝完药,就听外面响起了马蹄声,接着就有人砸门,屋里的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就听外面叫道:“六官大人,我是你五哥,你带来的什么人?快开门!” 陆云龙和文涛对视一眼,文涛问道:“怎么办?” 灵儿答道:“就说我们是堺町来的商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文涛说道:“没那么简单,他们一定怀疑你们就是前几天的刺客,我去应对吧。”说完,便出了门,陆云龙和灵儿也跟了出来。 文涛对门外喊道:“五官,难道连我也容不下吗?” “六官大人误会了,一官大人临走时留过话,若你回到秋目浦,安排我来保护你,开门吧。” “谢谢五哥的好意,不用了,请回吧,五哥。” “我再问你,和你一起来的是什么人?”陈五官又问道。 “堺町的两位商人,放心吧,五哥。” “一官大人说了,不能留任何陌生人在秋目浦过夜,你让他们走吧,我便不在此纠缠。” 文涛不再说话,脸上又开始出汗,陈五官等了一会,又开始砸门,接着喊道:“六官大人,再不开门的话,我们可就硬闯进去了!” 灵儿小声问道:“你这房子里可有暗道?” 文涛警觉地看了灵儿一眼,答道:“提醒我了,来跟我去把暗道封死,阿萍,准备好影壁墙里的暗箭,如果他们敢闯的话,拉动机关,不要客气。” 阿萍赶紧回到房子里,趴在里屋的窗口,随时准备拉动机关。 文涛指着两个大磨盘说道:“来,帮我抬一下,把院里和屋里的暗道口都封死。” 外面安静了一会,三人也用磨盘把暗道封住了,又回到影壁墙附近观察动静,灵儿指着房顶说道:“看,房顶有人。” “阿萍,房顶有人。”文涛话音刚落,就听影壁墙上发出一排乱箭射向房顶,接着就听扑通两声,两个人从房顶滚落下来,这时陈五官又叫道:“六官大人,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文涛也叫道:“五哥,再敢乱来,也别怪我不客气!” “我看你能有多少箭,弟兄们,一官大人已经铲除了十大金刚,大家不要怕,六官就是叛徒,给我上!” 文涛也叫道:“阿萍,听我口令。”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文涛有些紧张了,喘着粗气,对陆云龙和灵儿说道:“一会打起来,不要管我,你们快跑就是了。” 就听远处有人叫道:“五官大人,不好了,本愿寺的追风法师骗过了四官大人,带来一大群武士杀进了城堡,四官大人让你们快回去。” “怎么回事?不会是四官骗我的吧?” 这时,来人已经到了门口,下了马,指着身上的伤说道:“快回吧,五官大人,追风法师说是本愿寺的法王让他来帮我们的,我们也是看就他一个人来的,就放下了吊桥,天太黑我们没看见,哪知道附近还埋伏着好几十个黑衣武士,吊桥刚已落下,就像一阵风一样全冲进来了,见人就杀,我们的火枪根本派不上用场,快走吧,五官大人!” “弟兄们,收队,回城堡!”五官一声令下,接着就是阵阵马蹄声离开了秋目浦。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文涛说道:“呵呵,显如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些金银财宝!让他们去厮杀吧,最好今晚把陈五官打死,还有那伊岐的邓碧川现在应该也在城堡里,他们几个头目死了,我们明天去收拾残局,陆大人,你说呢?” “呵呵,显如说一套、做一套,到底还是放不下严世藩的那些财宝,先由着他们去吧。”陆云龙叹了口气,答道。 “今晚我们全都在堂屋休息,轮流值班,不可掉以轻心,附近还会有埋伏。”文涛说道。 灵儿看文涛还在大汗淋漓,说道:“你和陆大人先睡吧,我和阿萍先值班,让阿萍也教教我使用这些机关。” 陆云龙说道:“没准我们明天会有一场恶战,到时辰换我们。” ************* 陈五官带领五十多人刚到城堡附近,就见远处一队人马,疾风如电,眨眼之间冲到了陈五官近前,为首的年轻人正是武田胜赖。 陈五官还以为是来驰援的队伍,刚张开嘴,就听胜赖叫道:“哪个是林一官,纳命来!” “来者何人?如此无礼!”陈五官说着,做好了战斗准备。 胜赖等二十余名武士也不再答话,挥动着武士刀,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冲向陈五官的队伍,陈五官等人只好被迫应战。 胜赖等人犹如烈火之猛,一会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声地惨叫,陈五官及其同伙五十多人全部被杀死。 胜赖等人冲过吊桥,进了城堡,只见城堡内火光四起,已经没有能抵抗的力量了。 *************** 李四官被追风押着到了城堡的金库门口,三好三人众的长逸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这些海盗们的财富能帮我们完成千秋大业!哈哈……” 李四官在城堡金库的门口摇着头道:“金库的钥匙被林一官拿走了,我打不开啊。” 岩成友通过来叫道:“拿大锤来,砸了!” 过了一会,摄津国的几个武士拖着大锤过来,一阵狂砸,金库的几个大铁锁链子落了地,长逸和政康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 岩成友通推开李四官,三人领着一群摄津国的武士进来,里面还有一道铁门,连续又砸开了两道铁门,才进入了金库,三人众一看,金库内空空如也,只有两个小木箱子,里面也不是什么银锭、条金、珠宝,尽是一些破烂,岩成友通哇呀呀咆哮,赶紧出去找李四官,李四官已经跑了。 岩成友通抓住了金库的两个守卫的衣领,问道:“你们的金银财宝呢?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守卫跪倒在地,叫道:“大人饶命!金库里的东西早被林一官装船运走了,饶了我们吧,大人,城堡里确实没有了金银财宝。” 岩成友通大怒,挥刀要砍了这两个人,政康赶忙拦住,说道:“这些海盗嘴里没有实话,先不要杀,找到他们那个头目,他一定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长逸还蹲在金库里,仔细查看那两个木箱里的东西,大声狂笑,道:“天助我也!有这两箱东西已经够了,哈哈!”便将木箱内的什物装进了随身带来的一个大口袋,背起口袋,一摇一拐地出来了,对政康和岩成友通叫道:“我们可以走了,得来全不费工夫,金银珠宝也买不来这些好东西,这才是将军义辉稀罕的东西。” 岩成友通给了追风一个大耳光,骂道:“混蛋,费了这么半天劲,就拿了这么点破玩意,以后打听准点再说!” 追风摸了摸脸,一阵火辣,陪着笑说道:“主税助大人,他们不是说了吗,金银财宝还是有的,只是被林一官转移跑了,等我好好打探林一官的下落,那些财富还是我们的。” 三好三人众集结队伍,清点一下人数,一场恶战下来死了不少,来的时候三十多个,现在就剩了七、八个了,长逸道:“呵呵,这些已经够了,我们赶紧撤离。” 刚到城堡门口,就遇倒了武田胜赖等一群武士,拦住了去路,胜赖一挥佩刀,指着长逸等人道:“林一官,你的死期到了!给我杀!” 长逸朝后一挥手,大家也都停了下来,追风认出了胜赖,假装不知,叫道:“我是本愿寺的追风法师,受法王权僧正大人之命,前来讨伐这些胡作非为的一向宗信徒,请问这位大人是什么人?” 胜赖一听是姨夫派来的人,借助火把,看着追风有些眼熟,马上收住了队伍,二十多人刹那间,行列齐肃,如林木之森然有序,笑道:“呵呵,没想到,姨夫大人也如‘风林火山’一般,我们到底还是来晚了,追风法师,可曾抓到了林一官,找没找到那些本属于石山本愿寺的财宝?” 追风答道:“原来是胜赖大人,真是令人敬佩,胜赖大人刚离开本愿寺回到甲斐国,这里与甲斐国远隔千里,一日之间就又到达了秋目浦,‘风林火山’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林一官异常狡诈,十几天前,那些金银财宝全部被他装船运走了,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 胜赖有些不信,问道:“这么说你们什么没有找到?” “什么都没找到,我们现在准备回本愿寺了,等有了林一官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胜赖大人,你们也回吧。”追风答道。 胜赖马上发出指令,拦着路的武士们瞬间让出一条道,分列在道路两边,有如山岳之固,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追风等人,看三好三人众一行人“空手”而去,胜赖就没有再怀疑,便跟在他们后面也出了城堡。 追风走在最后面,调转马头,说道:“胜赖大人,请回去禀报信浓守(武田信玄官称)大人,我一旦调查出林一官的下落,会马上通知大人。” 胜赖也叫道:“追风法师,现在我的哥哥义信谋反,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我就不去本愿寺了,替我给姨夫权僧正大人问安。” 追风在马上对胜赖一抱拳,拱手说道:“胜赖大人放心,就此别过。”转身催马去追赶三好三人众,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5章 八梅雨如露泪(7) 三好三人众等人连夜赶到筑前的长门,已经是午夜丑时了,大家都很疲惫了,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天亮渡海。 长逸躺在客栈的榻榻米上,却没敢合眼,将那一袋宝物放在身边,随时用手护着。 旁边的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却是呼声如雷,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长逸实在坚持不住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睡着了。 十个黑衣人已经在客栈内外做好了全面部署,等长逸的呼声一起,一个黑影如同鬼魂一般闪进了客房,抓起长逸身边的那包宝物,迅速消失了。 长逸转了个身,一只手在榻榻米上乱摸,立刻惊醒了,叫道:“快起来!有贼!” 外屋的追风法师第一个响应,跑进里屋问道:“日向守大人,哪里有贼?” 长逸拍醒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叫道:“听,贼就在外面。” 追风法师也侧耳倾听,好像有一些动静,急忙到了外屋,把人全部叫起来,拿起兵器,跟着三好三人众冲了出来。 长逸往四下看了看,叫道:“还没走远,快给我追。” 天色刚蒙蒙亮,晨雾弥漫,追风第一个翻上墙头,隐约看见一个黑衣人逃离的身影,马上叫道:“日向守大人,快跟我来。” 等三好三人众等人追出客栈外,那群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 长逸气得哇呀呀咆哮,跺着脚骂道:“该死的贼人!这都是那无知小儿——将军义辉!没有一点‘天下人’的品性,才酿成‘天下大乱’!义辉,本来想让你死得有点尊严,可惜啊!你没这福分!我们走,三个月内,我要取那义辉的人头。” **************** 阿萍、灵儿和陆云龙三人一夜没敢睡觉,等到天色放亮,便一起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秋目浦安然恬静,刚入三月(阴历),虽然春日的和风吹走了寒意,晨雾笼罩着这座小院,不一会便飘起了毛毛细雨,院落内的灌木冒出了翠绿的嫩芽,樱树丛丛的花蕊纷纷扬扬地挂满了树枝。 灵儿对阿萍说道:“别忘了一会把汤药热出来。” 阿萍答应了一声,便进了厨房,灵儿和陆云龙眼看雨越来越大,便准备回房,还没到门口,就见文涛也跌跌撞撞地出来了,说道:“天亮了,应该没事了。” “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陆云龙关切地问道。 “还好!就是有点晕。” “阿萍已经去给你热药去了,等再吃上一、两天,好好睡上一觉,出出汗也就好了。”灵儿说着,便去了去厨房。 这时,隐约能听到秋目浦村落里传来阵阵的哭声,女人的悲痛声嘶声裂肺,孩子们的嚎啕声惊天动地,陆云龙也忍不住流露出悲伤的表情,灵儿则饱含热泪,揉起了眼睛。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悲哀的声音,像鬼一样地嚎叫道:“六官老弟,全完了,全完了,呜呜、呜呜……” 文涛问道:“是四哥吗?发生了什么事?” “六弟啊,昨晚来了两拨人,一拨是本愿寺的,一拨是武田家的,把我们的弟兄们全都杀了,火烧了城堡。” 文涛冒雨去开门,就见李四官跪在地上,腹中插着一把短刀,身边一滩鲜血,身后被雨水冲刷出一条血河。 李四官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六弟,大势已去,我已‘无颜见江东父老’,还望你能善待村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能回大明的,就回吧。” 文涛过来,抱住李四官,泪流满面,哭道:“四哥,走好!我听你的,放心吧。” 李四官瞪着眼,往前伸伸手,似乎要抓什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说道:“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一群迷途的羔羊……。。” 陆云龙和文涛刚把李四官抬进院子里,岛津义弘就带着一群萨摩的武士赶到了。 文涛看这群人里没有郭国强,便饱含热泪,对岛津义弘施礼,说道:“义弘大人,你们来晚了,石山本愿寺和武田信玄都派出了武士,昨天夜里袭击了秋目浦的城堡,城堡里的人大多战死,金银财宝也全被他们掠去了,现在,还请义弘大人善待秋目浦的这些可怜的老人、女人和孩子。” 岛津义弘哈哈大笑,拿刀指着文涛说道:“你还在说谎,城堡里根本就没有财宝,而是全部被你哥哥林一官运走了。来人!”岛津义弘又指着阿萍叫道:“那林一官跑路的时候,就是带着她的姐姐,把这个女娃娃给我带走!让林一官带着财宝来赎人吧!” 阿萍吓得直哭,赶忙往屋里跑,义弘的手下正要准备去抓人,被灵儿和陆云龙拦住了,灵儿对义弘深施一礼,平静地说道:“义弘大人,不要这样,我们也在抓林一官,就让她和我们在一起吧,我们不会跑的,等我们安置好这里的村民,愿意回大明的,我们造船送他们回大明,愿意去南洋的去南洋,愿意留下来的,我们就把他们交给你们岛津家,给我们一些时间,办完这些事情,我们去龟山城找你,请义弘大人多多谅解!” 义弘哼了一声,瞪着眼睛看着陆云龙,深思了一会,想起了切腹的两位大明的勇士,龟山城里还有两个人质,说道:“好吧,料你们也不敢耍花样。”便对手下人叫道:“我们走!” 岛津义弘走后,雨越来越大,阿萍送来了斗笠和蓑衣给三个人穿上,灵儿劝道:“文涛,你去吃药吧,吃完了再睡一觉也许就能痊愈。” 文涛没有理会,披上蓑衣,找来了一把铁锹,到了院子里的一颗樱树下面开始挖,陆云龙什么也没有问,也拿起一把锄头也跟着挖了起来,灵儿也过来帮忙,三人挖了一个多时辰,文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汗淋漓,差点要虚脱了,指着下面说道:“陆大人,这里,大约,有三、四千两银子,还有些金叶和锭金,我们,这两天给咱们、大明的百姓,分分吧,他们想走的,就走,想留的,就留,拜托了!” 陆云龙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沉重地点点头,阿萍过来搀扶起文涛,灵儿和陆云龙将这些金银抬进了屋里。 绵绵春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凄风苦雨下的秋目浦,冷雨打落了刚刚泛起嫩蕊的樱花,几乎每家的门口都贴上了白纸,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哭声。 每天清早,文涛领着陆云龙和灵儿,带上一些金银走遍了秋目浦及邻近的几个村子,去挨家访谈,这些村里几乎没有了青壮年,只好委托几个女人去伊岐岛,联络那些逃跑的人,劝他们赶快回家。 接下来一些天,风和日丽,到了阴历四月初。 这一天,郭国强来到了秋目浦,找到文涛的家,众人和郭国强问候一番,郭国强对大家说道:“岛津义久知道你们要送这些人要回大明的诚意,愿意派船去送他们。” 灵儿道:“八幡菩萨船会被当成倭寇,那就拜托义久帮忙改造几艘唐船吧。” 文涛也点头道:“说的是,郭大人,你给义久带去一千两银子,再拿些条金,让他们把文静放回来,帮我们改造几艘大唐船,拜托了!”郭国强点头称是。 阿萍去做饭的时候,郭国强说道:“据说城堡里金条、珠宝、玉器全被林一官运走了,可是,听说我们要找的那几件古物还在城堡里。” 陆云龙一听来了精神,赶紧问道:“是不是被岛津家拿去了?” 郭国强摇摇头,说道:“我听说是被摄津国的三好三人众拿去了,正是他们假冒本愿寺显如的名义,骗过城堡里的人,进入了城堡,这些天,有很多的传言,城堡出事的那天夜里,至少有三、四拨人在打那些财宝的主意,岛津义弘也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他们天亮才得到消息。” 灵儿问道:“这些天可有冲哥和奕儿姐姐的消息?” 郭国强摇摇头,答道:“暂时还没有,想那林一官异常狡猾,肯定没那么容易能抓到他,不过,你们放心,奕儿毕竟在尾张国长到七、八岁,她对那儿并不陌生。” 文涛也问道:“难道不是显如派出的人吗?” “确实是本愿寺的追风法师以显如的名义进得城堡,但他带去的却是三好三人众,据说追风和三好三人众血袭城堡之后,却空手而归,追风也没敢再回石山本愿寺,现在已经逃跑了,所以我觉得不是显如派去的,若是显如派去的话,怎么会有三好三人众呢?”郭国强答道。 “这些天来,我的心里一直在暗骂显如,这么说来,等处理完秋目浦的事情,我还是去本愿寺出家吧。” “如果说那些古物被三好三人众拿走了的话,我们得赶紧再回本愿寺,找显如帮忙,要从三好三人众手里把那些古物讨回来。”灵儿认真地对大家说道。 “陆大人,这里有我和郭大人,你们的差事要紧,赶快去吧。”文涛说道。 陆云龙和郭国强对视一眼,点点头。 文涛看日头已经不早了,便叫道:“阿萍、阿萍。”连叫了几声,厨房却没人应声,灵儿起身去了厨房,一会,便听灵儿也大声叫道:“阿萍,阿萍,你去哪儿了?” 屋里的人也赶忙出来,有的叫,有的找,阿萍却像消失了一样,不知去向。 第36章 八梅雨如露泪(8) 文涛跑出门外,见人便问:“有看到阿萍去哪儿了吗?” 连问了十来个人,都是摇头说没有看到,最后,有个老人看四下里没人,趴在文涛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张三官头天晚上悄悄回来了,去了那几个从伊岐岛回来的后生家里,怕是他们把阿萍偷走了。” 文涛听完,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陆云龙和郭国强正好出门,赶紧把文涛搀扶到家中。 文涛越发担心陆云龙和灵儿也会出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阿萍可能晚上就会回来了,陆大人,你们的差事当紧,你们赶快走吧,去本愿寺,让显如帮忙,赶快找回国宝。” “是不是林一官回来了?”陆云龙问道。 文涛摇摇头,咬着牙说道:“陆大人放心,要是文俊回来,我立刻杀了他,现在不是文俊回来了,是怕这几天从伊岐岛回来的亡命徒不愿走,他们要是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我怕他们闹事。有我和郭大人在就行了,郭大人现在是岛津家的武士,没人敢放肆,放心吧,陆大人。” *********** 四月中旬,灵儿和陆云龙离开秋目浦,赶往石山本愿寺。 一进山门,显如便迎了出来,双手合十,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妹妹别来无恙!” “法王哥哥,又来麻烦你了。”灵儿笑道。 显如像是十分惭愧,红着脸说道“哪里话,是我们本愿寺出了叛徒,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十分惭愧。” 三人进了茶室,显如问道:“林六官现在怎么样了?” 灵儿答道:“他的伤势好了很多,现在秋目浦的城堡已经被烧了,那些海盗有的被杀,有的逃跑,这些天逃跑的人也陆续回了家,都发誓要改邪归正,岛津家答应造大船送他们回大明,等这些事情办完了,六官文涛说还是要跟你出家。遗憾的是,那些海盗头子林一官,把严世藩送你的那些财宝不知藏到哪里去了,现在就担心那些海盗头子们有了这笔财宝,还会卷土重来。” “阿弥陀佛,六官自有善缘,他的法名我已经给他取好了。” “是吗?说来听听。”灵儿笑着问道。 显如念道:“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 “这么说,叫天海法师了?” “阿弥陀佛,我之前的弟子大都是带有‘风’,像随风、飘风、如风等,现在出了‘追风’这个叛徒,我便不用‘风’字了。呵呵,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 灵儿转身对陆云龙翻译了半天,陆云龙微笑着点点头。 显如双手合十,也对陆云龙点了点头,说道:“我知这位陆大人有差事在身,你们若想寻回被三好三人众盗走的那些古物,听我的安排就行了,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灵儿和陆云龙在本愿寺住了二十多天,等着显如的消息,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显如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三好三人众、松永久秀与其子久通带领一众武士,近日以给将军足利义辉送贺礼的名义上洛。 显如判断,三好三人众携带的应该就是来自秋目浦的大明国宝,便安排几个可靠的僧兵,带着陆云龙和灵儿也去了京都。 ************* 京都历史悠久,古称“平安京”,受到中华文明的影响,平安京便仿照中国帝都的格局建造,将京都分为了东西两部分,西侧的右京仿长安,东侧的左京仿洛阳,只是后来因为右京“长安”多为沼泽地,实际京都的只有左京“洛阳”,因此前往京都则被称为“上洛”。 灵儿等人到达“洛阳”时,已经是五月十八日的傍晚,到了京都二条城御所将军义辉的府邸,拿出了显如的书信,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了将军幕府。 将军足利义辉和陆云龙年龄相仿,也就三十多岁,在府中刚练完剑,抖擞精神,准备去用晚餐。 有侍卫过来,把显如的书信递到义辉手里,义辉看完书信,惊道:“佛祖保佑!权僧正送来了及时的消息,久秀小儿竟敢造反!快安排宴席招待本愿寺的援军。” 幕府将军义辉亲自招待本愿寺的“援军”,宴席之上,义辉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灵儿也代表本愿寺表示一番对幕府将军的忠心。 宴罢,灵儿说道:“将军大人,这次松永久秀及三好三人众,以送礼之名前来,不怀好意,本愿寺永远效忠将军,若久秀无礼,我等定将其拿下,只是他们带来的礼物当中,一面铜镜和一尊佛龛是本愿寺的镇寺之宝,还望将军归还给法王长老。” 足利义辉答道:“那是当然,全部送往本愿寺,我不会接受这些小人任何礼物的。” 义辉注意到陆云龙身背宝剑,一声未发,便问道:“这位剑客,请问你练习的是哪家的剑法?” 陆云龙看看灵儿,灵儿神秘一笑,解释道:“这位是法王权僧正大人特别派来的大明绝世高手。” 足利义辉听了显得非常亢奋,矜持地对陆云龙一笑,说道:“我师从的是新阴流派上泉信纲先生,信纲先生在日本可谓是‘寻古觅今无敌手,剑道通达第一人’的不世剑圣,可惜义辉愚钝,艺不精湛,一直想领教一下大明的高手,机会难得,请阁下不要推辞。” 等灵儿翻译完,陆云龙没料到这日本国的幕府将军也是个武林高手,赶忙拱手说道:“既然将军有此意,在下不胜荣幸,请将军赐教。” 灵儿译完,足利义辉和陆云龙同时哈哈大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二人便在将军府中比试一番,义辉果然是剑法精湛,力气惊人,尤其是手中一把宝剑,居然将陆云龙的剑砍断了。 足利义辉急忙收手,将手中的宝剑送到陆云龙面前,说道:“大明的侠士果然不凡,愿将此刃赠送与你。” 陆云龙却没有去接这把宝剑,躬身施礼,说道:“感谢将军手下留情,在下不敢夺人之爱。” 足利义辉听完灵儿的翻译,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可一日无剑,明日到我的书房、武库,任你选择,你们一路鞍马劳顿,先早点休息吧。” ***************** 永禄八年五月十九日清晨,松永久秀及三好三人众率部三百余人,围攻京都二条城幕府将军的府邸。 足利义辉在家中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这时,守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禀报外面的情形。 足利义辉低头沉思了一会,拿起酒杯到妻子面前,含泪念道: 五月梅雨如露泪 愿作杜鹃比翼飞 翩然冲上云霄外 且寄吾名化仙归 将军夫人满含热泪,和义辉一起饮完了杯中酒,跑去书房,抱出二十余把宝剑,放到义辉面前。 足利义辉哈哈大笑,道:“夫人保重!”便带领三十余名随从冲了出来, 到了院内,义辉等人看见松永久秀已经冲进了府门。 足利义辉怒吼一声,将手中的一口宝剑朝向松永久秀掷去。 松永久秀躲闪开来,宝剑刺中了身后的一名士兵。 久秀叫道:“火枪射击!” 前排的一队士兵摆好了火绳枪,拉动扳机朝义辉射击。 危急时刻,将军府中的众多侍臣从左右两面冲来,拼命相护,这些忠义之人身穿百孔,依然挺身而立,挡在义辉的面前。 这时,灵儿和陆云龙也出来了,陆云龙问道:“这松永久秀不是送礼来了,而是杀进来了,难道显如的消息有误?” 灵儿答道:“看来是打进来了,也许显如的消息有误。陆大人,我们见机行事吧。” 陆云龙点点头,二人便跟在了义辉侍卫们的后面。 “久秀,不要得意,武人誓杀尔等恶逆之徒!”义辉暴怒,趁着火枪手换班之机,义辉大吼一声,便冲了上来,杀进来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的队伍。 义辉用尽平生所能,施展出新阴流派的山阴、月影、花车、明身等手段,奇招迭出,变化万般,一会便用断了一把宝剑。 将军府中的随从不断地将新的宝剑递到义辉手中,义辉勇往直前,敌人却依然是如潮涌来。 义辉力斩敌数十人,连续折损宝剑十余把,也已渐渐力竭,三十多个侍卫也不断有人倒下。 这时,义辉转身看了看陆云龙和灵儿,二人也正在奋力杀敌。 义辉心知大限已至,开始且战且退,叫道:“灵儿姑娘,求你们保护我的夫人,去找我的弟弟义秋(即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利义昭的原名),拜托了!” 灵儿和陆云龙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灵儿便跑去了幕府将军的内室,陆云龙抵挡冲来的敌人,手中的宝剑也砍坏了。 这时,义辉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将手中的最后一把宝剑抛给陆云龙,说道:“我答应你,送你一把好剑,接住吧,这把剑可保你冲出重围,你走吧。” 义辉说完,以短刀为镜,正了正衣冠,朝着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怒视了一眼,转而哈哈大笑。 义辉手持短刀,和松永久秀等人对峙了起来。 一直等到灵儿救出义辉的夫人,义辉高声叫道:“久秀小儿,请放他们走吧。” 松永久秀朝众人挥了挥手,让出一条道来,陆云龙带着灵儿和幕府将军夫人迅速出了幕府将军的府邸。 松永久秀大叫道:“义辉,你的末日到了。” 足利义辉等灵儿等人走远了,怒视着松永久秀,扒开上衣,拿短刀以肚脐为中心,向八方割刨,化成“落日切纹”,倒在了血泊之中…… 幕府将军倒地后,松永久秀便命人去追灵儿等人。 陆云龙看到身后久秀的人马追来,便对灵儿说道:“你带着将军夫人快走吧,我来抵挡。” 等追兵到了近前,陆云龙手持宝剑,一夫当关,连斩敌数十人,宝剑丝毫未损。 陆云龙叹道:“果然是把好剑!” 想灵儿应该走远了,陆云龙正准备撤离,只见红了眼的松永久秀也追了出来,大叫道:“火枪手,射击!” 一排火枪手过来,对准了陆云龙。 陆云龙知道,已经无路可走了,对天念道:“苍天在上!云龙不能再为国效力、也不能孝敬父母了,愿苍天保佑我大明,保佑我的老父老母,保佑我的妻儿!保佑我的属下们全都平安返回故土。” 念罢,眼睛一闭,将宝剑在颈上一划,溅起一道热血,撒落在“京都洛阳”的大地上…… 第37章 九情系木曾川(1) 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立夏日,紫禁城西苑琼华岛广寒宫内,烟雾缭绕,嘉靖皇帝正在进行“斋醮科仪”。{首发} 蓝真人及众道士身着金丝银线道袍,在香案前吟唱着《步虚辞》,乐章优美,杜甫曾赞曰:“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度闻。” 嘉靖皇帝头挽发髻,一身金黄色道袍,摆动着拂尘,微闭着双眼,盘坐于香案前,口中念念有词,时而上齿与下齿相叩,以示集神驱邪。 以徐阶为首的众朝臣位列两厢,蓝真人领着众道士摇晃着手中各异的法器,在嘉靖皇帝面前翩翩起舞;接下来开始上表仪式,蓝道行手执贺表高声朗诵,以期送达天庭,祭告上苍,为皇帝赐福延龄,又有个小道士端来金盆“真水”。 嘉靖皇帝睁开眼睛,抖擞精神,将双手侵入水中,待皇帝的双手从盆中取出,又有道士焚燃黄表,将“真火”送到皇帝近前,熊熊的火焰映红了皇帝伸出的双手,这时地面上升起腾腾的层层白雾,化作一缕缕青烟飘在皇帝的周围,待黄表燃完了,又有道士过来,在皇帝面前摆上一条案几,众道士手捧一盘盘“仙桃”献与皇帝面前。 嘉靖皇帝如玉皇大帝一般,微笑着对道士们说道:“你们下去吧,朕要给群臣施食。” 蓝道行领着众道士给皇帝行完大礼,离开大殿,皇帝说道:“如今四海皈依,天下太平,朕修真多年,以斋醮祈寿延年,尔等以为何如?” 邹应龙出班奏道:“微臣等也都在每日祈求上苍,保佑陛下长生不老,自古以来,也不能违背人义自然,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 没等邹应龙说完,嘉靖皇帝就面露愠色,应道:“你们既然规劝朕不可违人义,却也是为臣之道,难得是臣子仰奉朕命的本分,然修玄修真是自古有之,常人可为,难道朕就不可为!” 大殿内立刻肃静下来,徐阶正准备申奏,嘉靖瞪了徐阶一眼,又说道:“若在往日,有严嵩辅政,断无今日的说法。”说罢,扫视群臣,又是一阵叹息。 徐阶待皇上说完,还是出班奏道:“人奸似忠,人诈似信。严嵩力主皇上修玄修真,无非是想自己行使强权,而今臣等才是真心谋求江山社稷永固……” 徐阶的话还没有讲完,嘉靖皇帝阴沉着脸,厉声申饬道:“严嵩辅政二十余年,是非功过且不必谈论,只是赞助朕修玄修真,却始终没有改变,这实在是他的第一忠心。我看你们还都不如严嵩!如今严嵩也已被抄家,在江西老家奄奄一息,他的儿子也已伏罪,你们不必再多言,今后如果再像邹应龙那样,朕决不宽恕!” 群臣噤若寒蝉,沉寂了一会,皇帝又盯着成国公朱希忠问道:“我的两件宝物可曾寻回?” 成国公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于年前已派出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人之侄,锦衣卫镇抚司陆云龙前往日本国,协同在那里的锦衣卫正在寻找,相信很快就能回来了。” “陆云龙!他的伯父陆炳英武一世,位列三公(陆炳为大明锦衣卫仅有的领少师、少傅、少保三衔),怎么有这么一个饭桶之后!朕近日来,夜里总是听到一些邪声,若是能把那达摩佛龛的香灰洒在宫门前,再有葛洪真人的照妖镜在身边,任何妖孽也不敢作祟。可恨严世藩小儿!朕真是一时糊涂,念严世藩青词写的好,竟将这两件宝物赏赐与他,如今流落到海外,真是可惜,你再催催他们,快点把这两件宝物给我寻回来吧。” “臣领旨。”成国公答道。 “朕累了,你们下去吧。” ************* 一只信鸽落在尾张国清州城外一所农舍的门前,正在和阿敏温存的林一官听到了鸽子的叫声,赶紧出来,取下拴在鸽子腿上的纸,边看边庆幸道:“阿敏,三官已经带着阿萍去了京城,秋目浦已经完了,那几个刺客随时会追到这里,要赶紧找秀吉商量一下,若能见到织田信长就见,若是见不到的话,我们赶紧去往琉球,再下南洋找我的本家叔叔林道乾,帮我们运一批上好的火枪来,立个投名状。” 阿敏哭道:“妹妹真是可怜,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就被他们带走了。” “为了报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三官会跟她说回京城是为了找你的,放心吧,三官很忠诚,不会亏待她。” 二人正在聊天,秀吉笑呵呵地站到了门口,问道:“没打搅你们吧?” 林一官起身对秀吉施礼,答道:“秀吉大人,秋目浦已经完了,我要见织田上总介大人。” 秀吉笑眯眯地进了屋,阿敏还在门外抹着眼泪,林一官赶忙跟了进来,继续说道:“秀吉大人,求您尽快安排我去见上总介大人,我可以给你们运来上好的火枪,有了这些火器,什么风林火山、甲斐之虎、越后之龙,都不在话下,统一日本,打进大明,指日可待……” 秀吉转身看看林一官,歪着头笑眯眯地问道:“是吗?” 林一官很严肃地点点头,答道:“当然,只有我有这个渠道能弄到佛郎机上好的火枪,我的本家叔叔林道乾,在南洋可是大大地有名啊!” 秀吉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笑着问道:“这个你认识吧?” 林一官大惊,急忙问道:“啊!这是严世藩最近运来的一批物品,我刚看完三官通过信鸽送来的书信,秋目浦不是被本愿寺和武田信玄给洗劫了吗?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秀吉仰天长笑道:“大明果然是高人辈出,深不可测,你先拿这镜子照照。”说着,将铜镜递给了林一官,林一官照了照,说道:“一面镜子吗,没什么,就是我这张老脸。” “哈哈哈哈,你可知道这是一面什么镜子?” 林一官摇摇头,秀吉神秘地小声说道:“黑田官兵卫(黑田如水,本名官兵卫孝高,法号龙光如水圆清,学识渊博,是秀吉统一日本的重要谋士)认得出来,这是东晋葛洪炼制的一面神镜,前几天,上总介大人找我们吃饭,我用这镜子一照,吓了我一跳啊,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上总介大人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回家后,我吓得睡不着觉,这两天,我想清楚了,也许上总介大人升天之后,我当为‘天下人’,你我合作,天下谁与争锋!此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讲,明白吗?” 林一官有些不信,认为这是秀吉不带自己去见织田信长而找的托词,问道:“秀吉大人,这面铜镜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你到我这来,我的人就到了你那去,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三好三人众抢了你的宝物,又有朝仓义景的乱波偷了去,这些乱波哪是我加贺的朋友小六的对手,哈哈哈哈……” “你的加贺的朋友小六?”林一官问道。 “加贺的蜂须贺小六(秀吉投靠织田信长之前,曾在无路可走时,投靠强盗蜂须贺小六,在他家里吃白饭,二人成为密友),这才是真正的忍者,那伙乱波还没有回到越前,就被小六给解决了,据小六说,就跑了一个,好像叫什么石川五右卫门(日本著名的侠盗,后来被丰臣秀吉用大锅给煮了)的家伙。” “这么说小六认识他们了?”林一官又问道。 秀吉凑近林一官,没有接林一官的话茬,神秘地说道:“老弟,你要去南洋,我不留你,小六跟我说,他在尾张国看见了我们曾在筑前救过的那个少女,还带着一个男人,可能就是在堺町追杀你的那些人,所以说,你即便把伊岐岛的全部财产捐出来,做了上总介大人的家臣,怕是也有防范未然的时候。” 林一官脸一红,看秀吉什么都知道,感觉这个人也太可怕了,急忙说道:“秀吉大人,我已经将堺町我叔叔的宅院和店铺全都送给了你的朋友小西隆佐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隆佐都很感激,我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放心,我不会惦记你伊岐岛的那笔财物,老弟,我今天来就是和你商量,你带着那笔财物赶快去南洋,继续给我们运送火枪,将来我要是能取代上总介大人,必发兵攻打大明,到时候我借道朝鲜,从北面进攻,你从南洋进攻大明南方沿海,我们南北夹击,哈哈,取大明易如反掌,你占据大明后,再配合我取印度,我们一直打到佛郎机,把那些肌肤白嫩、金发碧眼的女妖精尽收后宫,神仙也不过如此啊!哈哈哈哈,老弟,你看怎么样?” 林一官听到这里,有些热血沸腾,赶忙给秀吉跪下,说道:“秀吉大人高瞻远瞩,将来还靠大人多多提携,一官感激不尽。” 秀吉笑着把林一官扶起来,说道:“没事不要出门,过几天,我送你们走。” *************** 京城东南广渠门外的一家客栈门口,张三官及十来个海盗带着阿萍走了进来,阿萍满脸的污泥,哭哭啼啼。 阿萍身旁的一个大汉劝道:“不许再哭了,你姐姐在裕王府要是知道你哭着过来,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荣儿正从一间客房出来,对李如柏怒道:“如松真是没有良心,我姐姐从日本国也该回来了,他居然要先娶马家的小姐,我宁死不做这伴娘,你不要再劝我了。” 如柏陪着笑,说道:“荣儿,不是我哥哥狠心,你看现在哥哥和父亲每天都在战场杀敌,谁敢保证没有个闪失,父亲快五十岁了,还没有孙子,哥哥作为长子,理所当然应该先娶,他不先娶,我怎么娶你呀,再说,父亲已经有言在先,将来灵儿姐姐回来,还是正房,这马家也是同意的,咱们大老远的从辽东过来,你可千万别闹事,荣儿,求你了。” “你们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荣儿说着,哭了起来。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荣儿,我跟你保证,我只要你一个,哥哥作为长子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看哥哥不也是不惜和父亲翻脸吗?” “李大人,李大人也不能这样啊,呜呜、呜呜……”荣儿哭着说道。 “战场上刀枪乱箭没有眼睛,哥哥和父亲每天在战场厮杀,父亲盼孙儿的心切,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荣儿,听我的话。” 阿萍哭着荣儿的身边走过,趁张三官等人不备,过来一把抱住荣儿的腿,大声喊道:“救我!救我!这些人是海盗。” 张三官等人大惊,马上把荣儿、如柏和阿萍围了起来,一个大汉过来拉住阿萍说道:“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海盗!” “你们就是海盗,我们从日本国过来,这些天就没歇过一个脚,你们骗我说去找姐姐,我知道姐姐根本没在裕王府,你们不要再骗我了,我坚决不去选秀,我不去!我不去!”阿萍边哭边挣扎着说道。 如柏也大声叫道:“父亲,不好!出事了!” 张三官等人开始有些慌张,彼此递着眼色,准备把阿萍抢走,阿萍死死地抱着荣儿,荣儿也叫道:“如松哥哥救我!” 这时李如松领着十来个壮士出来了,张三官等人一看不好,准备劫持荣儿和如柏,李如松叫道:“哪来的疯子!快点松手!”说着,分开张三官等人,过来抓起阿萍,怒道:“松手!” 阿萍刚一松手,荣儿和如柏就赶紧跑出了海盗们的包围圈,躲到了壮士们的后面,如松将阿萍举起,张三官过来说道:“谢谢这位壮士帮忙,我这丫头从小就有疯病,今天又犯了……” 还没等张三官说完,如松已经将阿萍抛了出去,一位壮士接住阿萍,将其放在身后,与此同时,如松用灵儿教的琉球手,已经将张三官按倒在地,卡着他的咽喉,这群壮士也没怠慢,眨眼的功夫就和这些海盗交上了手,张三官斜着头往四下看看,叫道:“狗儿,快跑!去南洋找林大人。” 一个叫狗儿的瘦小的海盗,真如恶狗一般咬伤了一位壮士,逃出了客栈,张三官趁如松不备,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包砒霜,送到半张的嘴里,喊道:“弟兄们,菩萨在召唤我们呢,我们走吧。”说完,将砒霜咽下,其他海盗也都放弃了抵抗,从身上取出砒霜咽到了嘴里,一会的功夫,海盗们全都咽了气。 第38章 九情系木曾川(2) 义辉的弟弟义秋是关白(出自《汉书?霍光金日磾传》“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之意)近卫稙家的养子,灵儿护送将军义辉的夫人逃进了近卫关白的家里,交给了义秋,恳请幕府出面,安葬陆云龙。 义秋得知哥哥被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杀害后,痛哭流涕,答应灵儿将按照大明的礼仪厚葬陆云龙,灵儿致谢义秋,没敢在京都多做停留,便含泪返回了本愿寺。 灵儿还没进本愿寺的山门,就见一位商人打扮的人朝自己走来,到了近前,悄声用大明官话问道:“请问姑娘可是陆云龙大人的手下?” 灵儿一惊,也问道:“请问你是谁?” “哦,我叫陈申,是堺町的商人,自林大人被灭门之后,朝廷来的邸报现在送到我这了,天子因你们还没有寻回那两件国宝震怒,严厉申饬陆云龙大人,现在已经过了五月节(五月端午),如果你们八月节(八月十五)还不能把国宝寻回的话,怕是连成国公也要遭殃了。” “陆大人、陆大人……”灵儿听到这里,已经涕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陆大人已经殉职了。” 陈申也是一惊,忙问道:“你们现在还剩下几个人?” “包括陆大人和我,前后来了九个,现在还剩下四个,冲哥和奕儿姐姐去了尾张国追杀林一官,与陆大人一起前来的郭大人在萨摩岛津家,我现在该怎么办……”灵儿伤心地抹起了眼泪,看着陈申。 陈申答道:“我已经去过了郭大人那里,才知道你和陆大人来了本愿寺,郭大人和林六官已经把秋目浦的百姓都送走了,只有极少数娶了日本女人或是嫁了日本男人的,留下了几家,林文静跟我到了堺町,现在住在我的家里,文静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六官把家财散尽,如今已不知去向。灵儿姑娘,你准备作何打算呢?” “我想带着我的父亲回大明!”灵儿坚定地说道。 陈申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们这样回到大明,怕是要被问罪的。我这也是正好碰见你,既然到了本愿寺,我们去跟显如打个招呼,让显如派几个人,把王冲和郭奕找回来,一起跟我回堺町,好好商议一下,虽然任务还没完成,但现在日本国战乱不断,可不能蛮干啊。” “朝廷还会再派人来吗?”灵儿问道。 陈申摇摇头,答道:“邸报是通过朝鲜国的商船转过来的,目前看来,暂时不会了。” 这时,显如已经站在了山门,高声叫道:“妹妹,进来吧,京都的情形我都已经知道了,本愿寺一定会帮你找回你们的国宝,给陆大人报仇。” 陈申看看灵儿,灵儿点点头,二人进了本愿寺。 ************* 日本本州岛由京畿地区向东延伸为东海道,是五畿(山城国、大和国、河内国、和泉国、摄津国)七道(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山****、山阳道、南海道、西海道)之一。 尾张国位于东海道,从北到西与美浓国相接。木曾川河尾张国是与伊势国的分界线,尾张国的南面是朝向大海的伊势湾,上四郡为知多郡、爱知郡、春日井郡、丹羽郡,下四郡为叶栗郡、中岛郡、海东郡、海西郡,是关东地区入京畿的必经之地。 永禄三年(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室町幕府将军家支脉,被称“为东海道第一弓取”的骏河大名今川义元,率领两万五千大军“上洛”觐见将军义辉,途径尾张国桶狭间,被刚刚继任家督的织田信长率领四千人,把今川义元打得落花流水,在桶狭间杀死了今川义元。 王冲和郭奕从樱花漫舞的季节踏入尾张国,走遍了上下四郡,每到一处,郭奕就细心查看那里的一草一木,流露出无限伤感,已经到了立夏的节气了,也没有发现林一官的踪迹,二人都显得非常疲惫。 这一日,二人坐在一丛樱树下歇息,郭奕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细长脸、粗眉毛、长眼睛的人形,拿棍子使劲地戳,嘴里喃喃地念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才是将来最大的倭寇!” 王冲笑着问道:“这是谁呀?” “织田信长!反正现在也找不到那只猴子和林一官,我们不如去先杀了这个疯子吧。”郭奕认真地对王冲说道。 “哦,织田信长就长这样啊,我听说人家都叫他‘疯子’、‘傻子’,看着这模样也不傻啊。” 郭奕流下了眼泪,问道:“冲儿,我已经是你们王家的人了,而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真是让人伤心,你知道我为什么姓郭吗?” “奕儿,我们的使命是摧毁海盗集团,寻回国宝,而不是刺杀织田信长,万一惹出麻烦来,就是天大的事情,要慎重。” 郭奕没有理王冲,呜呜地痛哭了起来,王冲又安慰道:“奕儿,我理解你的心情,眼下差事要紧。” “冲儿,你一点都不理解我,这些天,每到一处,我的心里都在流血,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斯波氏完了!”郭奕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王冲赶忙抱起郭奕,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奕儿,跟我讲讲你们郭家的事吧。” 郭奕哭了半天,讲起了那段伤心的往事:“我和母亲流落到大明,没多久,母亲参加了戚家军中旗下瓦氏夫人的娘子军,去东南沿海抗击倭寇,那年我八岁,母亲临走前,抱着我痛哭,讲明了我们的家事,盼我长大以后,能为父亲织田信行及母亲的斯波家族报仇。冲哥,你知道吗?斯波本姓源氏,是天皇家的血脉,斯波一族感念大明皇帝在‘争贡之役’时,收留斯波家族的后人,给予优待,母亲才带我到了大明,参加抗击倭寇,希望中日永不再战,看来母亲想的太天真了,这织田信长就是狼子野心之人,将来就是最大的倭寇!” “奕儿,不要这么激动,为什么说信长是狼子野心之人?” 郭奕讲道:“这尾张国本是我母亲的娘家斯波氏家族的领地。我的爷爷叫织田信秀,原本只是斯波氏家族的奉行织田信友的一个家臣,织田信长是爷爷信秀的嫡长子,这是一个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让他撵狗他偏撵鸡的家伙,实属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在爷爷的葬礼上,他不但一点也不伤心,还往祭坛上投掷抹香,并哈哈大笑,他的老师平手政秀为了劝谏他而不惜切腹自尽,就是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若他夺了天下,天下何安?” “难怪人家都称他疯子傻子呢!奕儿,我想知道,斯波氏既然是天皇家族的后人,又是为什么改为郭姓,流落到大明呢?” 郭奕继续讲道:“爷爷信秀是尾张国下四郡的大和守护织田信友家的三奉行之一,是一个勤勉的人。后来,织田家族的势力慢慢大过了斯波氏家族,爷爷信秀的势力又慢慢的大过了他的主家织田信友,最终爷爷夺得了织田家族的主导权。” “为了稳定尾张国,爷爷让长子信长娶了美浓国大名的斋藤道三的女儿,又让三子信行娶了名义上还是尾张国的守护斯波义统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 “那信长行为不羁,没有教养,而我的父亲信行却是行为举止极有礼貌的人,因此信行深得爷爷和奶奶的厚爱。只因为爷爷英年早逝,本来织田家族都不看好信长,准备推举我的父亲继任家督,我父亲信行为了不使家族骨肉相残,便主动承认哥哥信长的家督地位。” “但织田信友却不甘心败落,在我的父亲和信长之间挑拨离间,被父亲拒绝了,信友便准备谋杀信长,这个消息被我的姥爷斯波义统知道了,姥爷便把信友的谋杀计划告知给了信长,哪知道这信长却是狼心狗肺,趁着舅舅斯波义银等人带兵打猎时之机,派人闯到了姥爷的府邸,杀害了姥爷,我的舅舅斯波义银、毛利秀赖、津川义冬等人不明真相,却逃到信长的家里寻求保护,信长把杀害姥爷之罪推给了织田信友。” “在信长的挑唆下,我的舅舅们联合起来又灭了织田信友,就这样,信长算是消灭尾张国的对手,成了这里的真正首领,接下来,还是把黑手伸向了我的父亲。” 王冲感叹道:“这些故事真是复杂,你们一直说的‘稻生合战’又是怎么回事?” 郭奕继续讲道:“那古野城(今日本爱知县名古屋)西的比良城东,有一名为尼池的小池塘,十年前(明嘉靖三十五年、日本弘治二年、公元1556年),有人说在池塘中发现一个像蛇一样的怪物,怪蛇的头部像五色鹿,眼睛能闪闪发光,舌头伸出来如火像一样红,身体却如木桶一般粗。” “信长听到消息之后,就带人去捕蛇,结果却是只逮到了一条大鱼,而不是怪物,蹊跷的是信长回来之后,却说比良城守将佐佐成政欺骗他,准备在他逮怪物的时候要谋害他。” “佐佐成政则是父亲信行手下的大将,信长回到自己的居城后,便向父亲发起挑衅,当年便在清州城外的稻生打了一场大仗,父亲手下的林通胜、柴田胜家等大将被俘,父亲被他们团团围住,后来在奶奶的央求下,信长算是放了父亲一马,父亲知道,这事远没有完,为了不使我和母亲受到连累,便托人把我们母女送往了大明。” “你的舅舅斯波义银、毛利秀赖和津川义冬都还在日本国,为什么不能收留你们呢?郭国强大人又是怎么回事?”王冲好奇地问道。 郭奕答道:“说来话长了,郭国强大人的父亲流落到大明,是宁波‘争贡之役’的时候了,斯波一族是室町幕府三管领笔头之一,应仁之乱后,室町幕府大权旁落,细川家族控制了幕府的实权,斯波氏归顺了细川家族,还有豪强大内家族也慢慢崛起。” “大永三年(明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大内氏家族派出使者,率三条大船三百余人抵达宁波。” “细川家族得到消息后,不甘落后,也派出一条大船,由大明商人宋素卿带领赴宁波朝贡。” “大内氏的船到的虽早,却没能打通海关关节,宁波市舶司迟迟不给他们检验勘合,而宋素卿到了后,很快就得到宁波市舶司勘合验证。” “后来,朝廷派来太监检验时,发现有两道勘合,便产生了疑问,认为必有真假之分,于是,大内家族与细川家族的使者就产生了争执。” “宁波市舶司在嘉宾堂安排宴席的时候,安排了细川家族的使者坐到了上首,大内家族不甘居于次位,双方在宴席之上展开了械斗,大内家族的使者中以海盗居多,他们纵火焚毁了嘉宾堂,宋素卿带领细川家族的使者逃跑了。” “细川家族的使者们在朝廷护军的保护下,逃难到了青田湖;大内家族的海盗们追杀细川家族的使者,一直追到绍兴城下,一路烧杀掳掠,更有众多的大明将领战死。” “郭国强大人父亲斯波义康,便是那个时候作为细川家族使者,对日本国战乱征伐十分反感,又感蒙天恩,便在大明落了户,改为郭姓。父亲信行也如斯波义康大人一样,怕我和母亲在日本国遭遇不测,暗中联络好了留在大明的斯波家族的后人,便将我们母女送去了大明,果然,两年后父亲被信长无端杀害。” 王冲对这个故事越来越感兴趣,问道:“你们到了大明以后,没有见过郭国强大人吗?” 郭奕摇摇头,抹掉脸上的泪水,答道:“没有,那个时候,东南沿海倭寇横行,戚继光大人手下的女将瓦氏夫人殉烈,女营急缺大将,母亲还没来得及带我去见郭大人一家,便将我托付给飞鱼营受训,率领瓦氏夫人女军余部战死在杭州城外。” 王冲这时才听明白郭奕的全部家事,心中一阵唏嘘,暗叹道:没想到,我娶了一位日本国天皇之后。 第39章 九情系木曾川(3) 林一官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等着秀吉的安排,准备离开日本国去往琉球,以后和本家叔叔林道乾合伙,继续做往日本运送火枪的生意。 阿敏提醒道:“伊岐岛的那些金子珠宝玉器我们俩怎么带走,是不是还得请猴子帮个忙,你觉得这猴子可靠吗?” “我们百密一疏的是,没把十大金刚的尸体从海岛运走,我担心的是邓碧川的人会不会发现十大金刚的尸体后,去那里寻找我们的财宝。不过,相比来讲,猴子还是比较可靠的,事不迟疑,现在需要请猴子帮我们找一艘大船,再派一些可靠的人与我们同去。” 二人正在聊天,猴子来了,一进门就大笑道:“老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哈哈、哈哈……” 看猴子笑得这么开心,林一官忙问道:“秀吉大人,什么事这么开心?” “松永久秀伙同三好三人众把幕府将军杀了!”秀吉止住笑容,严肃地答道。 “嗯,是吗?这可是大逆之罪。那幕府岂不是就完了?松永久秀要开幕府做将军吗?”林一官也问道。 “久秀还不够格,他想学那曹操,听说他们准备立一个新的将军,想‘挟将军以令天下’。” “他们新立的将军是谁?” 秀吉答道:“也许是义辉的堂兄足利义荣。不过义辉还有个俩亲弟弟,想义辉这俩弟弟也不甘心‘征夷大将军’的实权被松永久秀及三好家把持,将来那傀儡义荣也会认为这哥俩是个威胁,这段时间京畿一带必然大乱,我劝你们就从伊势湾出海去南洋好了。” 阿敏说道:“秀吉大人,我们必须要去一趟伊岐,能帮我们吗?” “嗯,正是要给你们说这个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的朋友蜂须贺小六带你们走,不要看小六是强盗出身,他将来可是要跟我做大事,我答应他将来起码能做朝鲜国国王,呵呵,放心,小六不会贪图你的钱财。” 林一官有些半信半疑,问道:“秀吉大人安排得如此周到,真是感激不尽!那可是一笔巨款,即便小六不起贪心,我们还得防范伊岐的松浦家,还有邓碧川等人,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跟我做事情,你可以一百个放心。”说着,秀吉又掏出那面铜镜。 林一官以为秀吉要还给他,忙伸手去接。 秀吉赶忙把手缩了回去,神秘地笑道:“哈哈,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现在总是把它带在身边,太神奇了。” 林一官显得颇为尴尬,说道:“今后我有了好东西,一定会先送给秀吉大人。” “哈哈,你知道吗?就在前几天义辉被杀的第二天清早,我起床拿镜子一照,宁宁惊叫道:‘快看、快看,镜子里有一轮初升的太阳,火红、火红的’,我再看时,却是我的这张猴脸,但宁宁说,千真万确,她没有看错,呵呵,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来是取代将军的‘天下人’呢?” 林一官十分后悔当时没有带走这面铜镜,也笑了笑,答道:“大人一定能成为‘天下人’!一官不会忘记和大人的约定,将来我们在大明紫禁城再见!这次我回到南洋,继续给你运送火枪,只待大人成为‘天下人’的那一天,征服天下。” “呵呵,好吧,我确信有这么一天,据小六的人讲,那一男一女已经在清州城闲逛了好几天了,你们今天就跟着小六从伊势湾出海,小六会帮你先去伊岐岛取回你的财宝,再护送你们下南洋。” “听从秀吉大人的安排。” 正在这时,一个小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到了秀吉面前,跪倒在地,紧喘几口粗气,说道:“大人,不好了,清州城里织田老爷家来了刺客,现在、现在所有的家臣都已经赶去了,大人千万不能落后啊。” 秀吉笑了笑,抚摸着小孩的头,慢悠悠地问道:“佳吉(石田三成)真懂事!那刺客是不是一男一女啊?” “大人真是神人,你怎么知道是一男一女?”小佳吉仰着小脸,茫然地问到。 秀吉一指林一官,笑道:“那一男一女本是来抓他的,怎么跑织田老爷家去了?呵呵,织田老爷不会有事的。” 林一官赶忙问道:“抓到刺客没有?” “好像、好像,刺客没有得手,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抓他们。” 秀吉对林一官说道:“小六该来了,我先去见见小六,看还有什么消息。老弟,待会小六来带你们走,我就不送你们了,还得赶快带着孩子们去抓刺客,呵呵,后会有期,我们大明紫禁城见吧。” 秀吉告别林一官,赶紧去见蜂须贺小六,小六给秀吉汇报了京畿一带的近况,秀吉又小六安排了一番如何送走林一官的细节,二人匆匆忙忙地分手,小六按照秀吉的吩咐,弄了一艘大船,接上林一官和阿敏从伊势湾前往伊岐岛。 ************** 瘦高的织田信长,发髻上的头发稀少,穿戴整齐,吹着嘴前的八字胡须,正在指着一群武将暴怒。 信长大声呵斥道:“你们这群饭桶!连两个刺客都抓不到,真是没有的东西!他们现在逃去了哪里?逃去了哪里?逃去了哪里?” 信长连问三声,匍匐在信长脚前的武士们却没有一个人敢啃声,信长跺着脚,指着一个年轻人骂道:“五郎(丹羽长秀,信长的养女女婿),都说你足智多谋,怎么现在连只狗都不如,怎么做我的侍卫!” 丹羽长秀抬起头答道:“大人,这二人非常神奇,剑法神鬼莫测,配合极好,就在我们围追堵截的时候,到了一面墙边,转身就不见了,我,我怀疑这是武田信玄派来的乱波。” “他们二人使用的是何种剑法?”信长问道。 丹羽长秀急忙摇头,前田利家、柴田胜家等人则把头使劲地往下低,信长围着这些人转了半天,忽然问道:“猴子呢?猴子怎么没有回来?” 这时,门外传来猴子咯咯的笑声,还没进门,就叫道:“上总介大人,我回来了。” 秀吉一进门也赶紧跪倒在信长面前,信长高声问道:“回来了?你有没有抓到刺客?” “刺客的剑法实在太厉害,我手下的童子军不是对手,也来不及通知大人,只好让孩子们尾随他们去了,佳吉已经回来给我汇报,好像听见他们说得要去石山本愿寺,从二人的剑法来看,应该是来自大明国,这其中有何蹊跷,还有待我的孩儿们继续打探。”秀吉不慌不忙地答道。 信长虽然不是很满意,还是表示了认可,嗯了一声,对猴子点了点头,问道:“那群孩儿们还在跟着刺客,是吗?” 秀吉抬起头,认真地答道:“木下秀吉不敢怠慢,虎之助、市桂等人正在尾随,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到了那里,我已经让孩子们见机行事,要能抓到刺客更好,要是抓不到,也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又是谁派出的刺客。” 信长怂了怂鼻子,一把抓起秀吉的衣领,把瘦小的秀吉提溜了起来,笑着问道:“你为何不去抓刺客?” 秀吉笑道:“这些武将都不是对手,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若跟着前去,必然会惊动刺客,再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大人。” 信长看着秀吉一副滑稽的样子,将其丢在地下,哈哈大笑道:“嗯,你比他们都强!说说,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三好三人众在京都已经拥立了义辉的堂兄足利义荣为幕府将军。” 信长立刻表示不满,打断了秀吉的话,呵斥道:“难道我不知道吗!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启禀大人,我的一位朋友蜂须贺正胜(小六)刚刚给我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足利义荣怕义辉的两个亲弟弟给他带来威胁,已经派人杀死了义辉的小弟,就是那个还在出家的鹿苑院院主,义辉的二弟义秋怕成为接下来的暗杀对象,在关白近卫稙家和将军家的老臣细川藤孝等人的帮助下,已经逃出了京都,目前下落不明,大人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信长认真地听完,仰天大笑,摸着跪在地下的秀吉的脑袋,夸奖道:“不错!不愧是一只机敏的猴子!”然后,对着众家臣嚷道:“起来,你们都给我听着,一定要打听清楚义秋的下落,我要扶植义秋做征夷大将军!” 题外话 潮商侨领鼻祖——林道乾 广东惠来人(也有说澄海人),曾为潮州小吏,善机变,有智谋。因走私贸易,为朝廷所不容,遂聚众抗衡官军,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率战船五十余艘自南澳岛攻诏安,陷山南和厩下等村,为都督俞大猷所败,退往台湾北港(今台湾北港溪下游一带),监造战船,旋复回潮州。隆庆元年十二月至翌年(公元1568年)三月,围攻澄海溪东寨,寨陷。后受招抚,安置于潮阳县招收都,但附者日众。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总兵张元勋等合兵围剿,他率众突围,到达柬埔寨,被柬埔寨王任命为把水使。明朝制置使刘尧海后闻林道干所在,乃传令搜捕,但其时林道干已潜回潮州,发掘往时埋藏的金银财宝,又招募百余名潮人,带往暹罗,改名为林悟梁,与暹罗王歃血为盟后,定居北大年港(今泰国南部),任掌管该港客长。大年港因而被称为道干港。 潮商的生意离不开大海和大船,长期的风浪造就了他们胆识超人的气质,敢为天下先勇气,以精细为精髓的潮州文化,又培育潮人商场上的精明与精打细算,今日华人首富李嘉诚先生就是后世潮商中的佼佼者之一 本书中,林道乾是林一官的本家叔叔,曾为海盗,后活跃于菲律宾、台湾及潮汕一带的巨商。 第42章 九情系木曾川(6) 显如让陈申等四人在石山本愿寺住了一宿,又将石川五右卫门的情况给大家讲了一番:原来,这是石川五右卫门,是三好长庆的家臣石川明石之子,原名叫真田八郎,自幼放荡不羁,被其父送到了越前国的比叡山延历寺,正好朝仓义景从加贺请来三太夫帮其训练一批“乱波”,就把真田八郎收下了,听说是朝仓义景派出了十名乱波去了萨摩秋目浦的城堡,不过他们到那里的时候,三好三人众已经洗劫了城堡,这批乱波一直跟踪三好三人众等人到了筑前,偷走了那一袋子宝物,不过,这批乱波还没回到越前,就自己起了内讧,相互残杀,最后只剩下了这石川五右卫门,所以显如判断,只要找到石川五右卫门,便能寻到那一口袋宝物。{首发} 第二日一早,陈申等四人辞别显如,要回堺町,显如把众人送到了山门,说道:“阿弥陀佛,陈施主,铺面我们都看好了,还望早日来本愿寺经商,必为你大开方便之门;灵儿妹妹,看哪日方便,请你的父亲来本愿寺一见,贫僧日夜都在为许老先生祈福,南无阿弥陀佛。还有,我若打听到石川五右卫门的消息,一定将你们把那些宝物索回,请钦差大人带回大明,你们都放心吧,就此别过,一路平安,南无阿弥陀佛。” 众人谢过显如,上马离开石山本愿寺,灵儿想起前些日子从堺町来本愿寺的时候,遇到松永久秀的盘查,若不是林六官相救,还不知会是什么结局,问陈申道:“陈掌柜,你来本愿寺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沿途有没有松永久秀的哨所盘查呀?” “没有。”陈申答道。 灵儿想了想,笑道:“将军义辉已死,松永久秀又立了新的将军,看来久秀用不着再盘查了,这一路应该没有问题。奕儿姐姐,你们从尾张国一路过来,除了那几个跟着你们的孩子,有没有野武士?有没有遇到大名们设置路障盘查?” 郭奕摇摇头,答道:“除了那几个该死的孩子,还真没有人盘查我们。” 王冲补充道:“我们在尾张国上下四郡走了一个月,看来这织田信长还很开明的,我们看到各地的商人在尾张国畅通无阻,要是有野武士骚扰,他还会派出卫队抓捕,清州城一片繁荣,现在可热闹了。” 郭奕狠狠地瞪了王冲一眼,对灵儿说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是不是想去近江小谷城去接许伯父?” 灵儿点头道:“是啊,现在幕府将军被杀,马上可能又要起大乱,很为父亲担心呀,既然现在堺町陈掌柜是个落脚的地方,我想把父亲接回来,等我们寻回国宝,好一起回国,冲哥、奕儿姐姐,你们看行吗?” 王冲点点头,答道:“我们在尾张国的时候,其实去过小谷城一趟,见过许伯父和朱家父子,林掌柜安排得确实周到,浅井长政的家臣喜右卫门很照顾他们,他们现在小谷城城外有一所农舍,每日去琵琶湖畔采药,倒也逍遥自在,趁着现在还算太平,我们一起将他们接回来吧。” 灵儿道:“你们在尾张国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要不然那孩子也不会老跟着你们,所以啊,你们要是跟我去近江国的话,还不定再遇到什么人呢,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吧。” 王冲觉得此言也在理,问郭奕道:“奕儿,你看呢?” “我当陪妹妹而去,保护妹妹和许老伯的安全,是我的职责。”郭奕答道。 灵儿赶忙说道:“姐姐,真的不必了,这几天,要是显如打听到了石川五右卫门的消息,你还得和冲哥一起行动呢,现在不像上次一样有人追杀我们了,你们就放心吧。” 灵儿说完,调转马头,朝反方向跑去,喊道:“三天后,我们堺町见。” ************* 灵儿一路上快马加鞭,急着要见父亲,到了河内国和大和国的边界,已是午时,觉得有些饿了,便在路边的一家小店买碗酱汤和几个饭团,坐下来,准备吃饭,旁边的棚子下面,有几个农民在喝酒,就听有人说道:“三好长庆大人的家臣石川明石的儿子真田八郎回来了,你们可听说了?” “你是说五右卫门这个混蛋吧?他回来又怎么样?” “如今的五右卫门不可小觑,早已不是那个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让他撵狗他偏撵鸡的家伙了,如今是一位真正的忍者,正在收徒呢。” “收什么徒?”有人问道。 “五右卫门被明石大人送去比叡山延历寺,师从加贺有名的忍者三太夫,听说前些天比叡山出了点事,五右卫门就不愿再回去了,如今,回到家里准备自立门户收徒了。” “现在天下大乱,我们既然做不了武士,修炼忍者也不错,总归比种地强啊,要是哪天被哪个大名老爷看中,说不定也能成为武士呢。” “嗯,师从加贺的三太夫应该还不错,我想去。”有人点头应道。 这群人吃完饭就决定要去找石川五右卫门拜师学艺,灵儿心中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找到石川五右卫门,便能寻回那两件国宝,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急急忙忙吞下半个饭团,滚烫的大酱汤喝了几口,就赶忙给店老板付钱,跟随这些人又朝河内国方向走去。 这群人走走歇歇,灵儿在后面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心中暗想,好在随身还带着一柄玉如意,不知道能不能和这石川五右卫门换回那尊佛龛和铜镜,此刻,灵儿恨不得立刻拿到这两件宝物,带上父亲回到大明,恍惚间放佛看见李如松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来,灵儿赶紧揉揉眼睛,抬头看看,已经是日头偏西,就听前面有人叫道:“到了,这就是石川郡山内古村,五右卫门就住在这里。” 五右卫门的家门口,四个像窝瓜一样的半大孩子正在暴打一个人,只见此人衣服已经全部烂掉了,趴在地上,任由这几个“窝瓜”棒打脚踢,一个像妖精一样妖艳的女人在旁边叫道:“打,使劲打,把他翻过来,撕他的嘴!看他说不说!” 大和国来的这几个农民看呆了,有人说道:“看来要做忍者也不容易,看,这得受多大的罪。” “想做忍者就不能怕疼,也不能怕死,要害怕了,你就回去吧。” 妖艳的女人到了这群农民跟前问道:“你们是来做忍者的吗?” 有两个胆小的吓得跐溜一下就跑了,余下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 妖艳的女人哈哈大笑,说道:“我们刚抓了一个小偷,居然偷得贼祖宗家里了,你们既然是拜师学艺的,就赶紧立个投名状。”说着一指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继续道:“把他给我吊起来,朝死里打!” 这几个农民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过来拉开那几个“窝瓜”,有人过来揪住头发,有人扯胳膊、有人拽腿,就把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给立了起来,灵儿远远地观瞧,只见这个人满身是血,头发已经散落,任由这些人折腾。 有个窝瓜把这个人的头发缕起来,又有人拿来绳子准备系在头发上,准备把他吊起来,灵儿再看这个满脸血污的人,却是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六官文涛!”便快速地冲了过来,那几个农民吓得赶紧躲到了一边,四大倭瓜围着灵儿发出嘎嘎的怪声,准备动手。 灵儿分开众人,过来要拉文涛的手,文涛站立不稳,又摔倒在地上,妖艳的女人在旁边叫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灵儿蹲了下来,扭头对那女人问道:“请问这位姐姐,他犯了什么事?” “他趁我家八郎不在家,光天化日之下,他来我家偷东西。”那女人答道。 灵儿大概明白了,文涛一定是打听清楚了国宝的下落,来找石川五右卫门,结果五右卫门不在家。 文涛在地上翻了一个身,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眨了眨眼睛,朝灵儿苦笑了一声,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菩萨,你真是我救命的菩萨。” “文涛,可找到国宝的下落?”灵儿问道。 文涛晃了晃头,答道:“没、没……” 妖艳的女人叫道:“把他们两个都都给我捆起来,朝死里打!” 灵儿赶忙起身,朝着四大倭瓜一挥手,从怀里取出一柄玉如意,对那妖艳的女人说道:“这位姐姐,看来是误会了,我是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干妹妹,这位是法王的俗家弟子,本愿寺有两件法器落到了萨摩的一群海盗手里,前些天听说那两件法器被三好三人众抢走了,后来又落到了朝仓义景大人的忍者手里,故此他才来这里寻找石川五右卫门。”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妖艳的女人叫道。 “五右卫门先生真的没在家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听得懂,这柄玉如意是大明朝廷赏赐给本愿寺法王的,法王大人愿意拿这如意来和五右卫门先生换回那两件法器。”灵儿镇定地对女人解释道。 妖艳的女人一听大明朝廷赏赐的玉如意,便两眼放光,朝着灵儿便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抢,灵儿赶忙把玉如意又揣在怀里,笑着说道:“不急,我们等石川五右卫门先生回来,再做这个交易。” 那女人一听,往后倒退了几步,叫道:“孩儿们,还有你们几个想拜师的,上!把这个女孩子给我抓起来。” 灵儿微笑着站起身,拔出随身的宝剑,立刻严肃了起来,朝四大倭瓜和那几个农民一点头,轻声说了一声:“请!” 那几个农民吓得拔腿就跑,四大倭瓜四下里散开,异口同声地叫道:“师父,快出来吧!” 这时,从房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果然有人找到这里了,好吧,那袋子古物没在我的家里,你把那玉如意送我,我便告诉你那袋子古物在什么地方。” 第43章 九情系木曾川(7) 灵儿抬头仰望,只见一个粗壮的大汉正在一跃而下,眨眼就到了灵儿的近前,伸出手笑道:“把玉如意给我吧。{首发}” 灵儿把宝剑插入鞘中,也笑道:“呵呵,你就是石川五右卫门先生,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到处找你,还敢明目张胆地在此收徒!” 石川五右卫门咧咧嘴,笑道:“谁在找我?我怎么不知道?” 灵儿觉得石川五右卫门既然敢在家乡明目张胆地收徒,其中必有缘故,便答道:“那袋子财宝本属于石山本愿寺的,被三好三人众掠走,你们又从三好三人众的手中偷去,返回越前的途中,你杀了你的同门师兄师弟,真是胆大妄为!朝仓义景大人要是找到你的话怕是轻饶不了你吧!” 石川五右卫门哈哈大笑,应道:“哈哈、哈哈,你知道的还挺详细,不过,我告诉你,我的同门师兄师弟不是我杀的,而是蜂须贺小六杀的,朝仓义景大人已经派人找过我,真是太惭愧了!义景大人已经谅解我了,我才敢在此收徒,将来效忠义景大人,来将功补过。” 话音未落,灵儿立刻问道:“这么说来那袋子宝物没在你手里了?” “嗯!什么意思?”石川五右卫门想了想,答道:“你若把玉如意送我,我便告诉你那袋子宝物被谁抢走了。” “你不是已经说了,蜂须贺小六杀了你的师兄师弟,哈哈、哈哈……”灵儿笑道。 妖艳的女人忍不住了,叫道:“别跟她废话,杀了她!” 石川五右卫门瞪了女人一眼,摇摇头,说道:“嗯,我也想杀了她,不行,如今朝仓义景大人收留了幕府将军义辉的弟弟,要立足利义秋为将军,马上要和松永久秀开战了,石山本愿寺和义景大人、武田信浓守是亲戚,三家缔结三条盟约,结成了强固同盟,这个女娃娃是石山本愿寺的人,如何是好?” “杀了他们两个,把尸首扔到山里去,谁知道是你杀的。”妖艳的女人叫道。 石川五右卫门吹了个口哨,只见四大倭瓜开始准备向灵儿攻击,灵儿四下看看,又有一群壮汉从四面跑来,便立刻拔出宝剑准备迎战。 文涛躺在地上,往四下看了看,又听到朝仓义景大人收留了幕府将军义辉的弟弟,要立足利义秋为将军,马上爬了起来,对灵儿说道:“灵儿姑娘,求你将玉如意送我。” 灵儿不明白文涛什么意思,转身看着文涛,文涛艰难地坐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伸出手,说道:“听我的,将玉如意送我,我来和他谈判。” 灵儿没再犹豫,马上掏出玉如意递给了文涛,文涛接过如意,对石川五右卫门说道:“八郎,你送我去越前,我准备把这柄玉如意送给朝仓义景大人,我要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拜托了。” 石川五右卫门以为听错了,马上近前一步,问道:“你不是显如的弟子吗?为什么要去比叡山延历寺出家?” “义景大人收留了足利义秋,要立为将军,必然招致‘天下大乱’,我虽没有惊天旷世之才,也许还能为义景大人帮些小忙,相信本愿寺显如法王也是愿意看到的,现在显如还没有给我剃度,我也无颜去见显如,你就送我去比叡山延历寺吧,拜托了。”文涛答道。 石川五右卫门和妖艳的女人对视了一眼,女人笑道:“这如意送给朝仓义景和送给我一个样,不如送给我,我家相公一定送你去比叡山延历寺。” 天色马上黑了下来,一群壮汉已经把灵儿和文涛包围了起来,石川五右卫门点点头,问道:“怎么样?拿来吧,我这就送你到比叡山延历寺。” 文涛和灵儿对视了一眼,灵儿点点头,拿出一个手帕递给文涛,又掏出一包药递给石川五右卫门,说道:“好吧,你们去给他洗一洗,找身衣服换上,把这些药给他敷上。” 石川五右卫门接过药,对着四大倭瓜吹了声口哨,倭瓜们过来抢过玉如意,交给了那妖艳的女人,便搀扶着文涛去屋里了换衣服去了。 那女人一阵尖笑,手捧着玉如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石川五右卫门对着文涛的背影问道:“既然送你去比叡山延历寺出家,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文涛停下了脚步,低头沉思了一会,想想自己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日本,都是生活在最南部,便顺口答道:“你就叫我南光坊吧。” “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灵儿忽然想起显如的一席话,嘴里喃喃地念道:“南光坊天海!” ************* 秀吉到了石山本愿寺,正是日头偏西的时候。显如听说秀吉来接虎之助,便带着一群徒弟迎接到了山门。 秀吉下马,把缰绳交到了本愿寺僧兵的手里,一路小跑,嘴里哇啦啦乱叫,直奔显如而来,到了显如近前,马上匍匐在地,朗声叫道:“尾张国爱知郡中村的乡民木下藤吉郎叩见石山本愿寺权僧正显如法王大人!” 显如急忙把秀吉掺起,秀吉马上双手拉住显如的手,低头念道:“感念权僧正法王大人的恩德,一直想来拜见,一直也没有机会,苍天不负与我,迷途的虎之助把我引来了,真是佛祖给我们的缘分,感谢权僧正法王大人收留了我的孩子,您的德比天高,恩比海深,藤吉郎和虎之助都是永世难忘,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秀吉的一席话让显如哈哈大笑,答道:“秀吉大人客气了,南无阿弥陀佛。” 秀吉紧紧握住显如的手,也笑道:“僧正法王大人真是当世的活佛……” 显如知道马上又是一堆赞美之词,没等秀吉说完,马上问道:“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还没用斋饭吧?快请到寺院斋房,贫僧略备薄宴,用完斋,在小寺歇息一晚,我们再好好叙缘。” 虎头虎脑的虎之助这时从显如的身后钻了出来,到了秀吉身边,昂着小脑袋叫道:“大人,我们走吧。” 秀吉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笑道:“虎之助,以后不要这么贪玩,还不快谢过权僧正法王大人。” 虎之助有着大人般的矜持,缓步走到显如面前,躬身施礼,用幼稚的童声叫道:“感谢权僧正法王大人的救命之恩,虎之助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阿弥陀佛。”显如哈哈大笑,抚摸着虎之助的脑袋说道:“虎之助将来必是一员虎将。” 秀吉这才将随身带来的一个褡裢交到显如的手里,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权僧正法王大人笑纳。” 显如身边的僧兵接过礼物,显如道:“阿弥陀佛,秀吉大人客气了,请!” 显如将秀吉安排到斋堂用斋,回到自己的禅房,倒出秀吉带来的一袋子礼物,边看边笑道:“这乡巴佬还能有这些好东西,呵呵。” 当拿起那尊佛龛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仔细观瞧这尊佛龛,却是达摩祖师的面相。显如赶紧放下佛龛,翻箱倒柜地去找严世藩送来的书信,找到了年前送来的一封,认真地对照着秀吉带来的这些礼物,再查看信中的清单,少了一些古籍和酒具,还有那面铜镜,禁不住叫出声来:“这些东西怎么落到了他的手里!难道林一官现在在他那里?” 显如赶紧去斋堂找秀吉,秀吉已经吃完了,看显如慌慌张张地进来,秀吉笑道:“权僧正法王大人,难得能来一次,正准备找您好好请教几句,今晚我还得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秀吉大人不必如此匆忙,我也正有一些事情要请教秀吉大人,就在小寺安住一晚,跟我到茶室一叙。” 秀吉赶紧摇头,对显如使了个眼色,说道:“权僧正法王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就在这闲聊几句,今天我必须走,明日还要给织田上总介大人当差。” 显如赶紧屏退斋堂的众人,虎之助也跟着出去了。 秀吉盘坐在显如对面,又使劲往前挪了挪,低头说道:“权僧正法王大人,秀吉是一个乡下人,对‘天下大势’实在不懂,但也以天下苍生为念,恶贼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谋害了幕府将军义辉,又杀了他的一个弟弟鹿苑院院主,听说久秀现在立了足利义荣为将军,怕是天下大名不服吧?” “秀吉大人说的是,足利义荣没有‘天下人’的威望,战国争雄,在所难免。”显如答道。 “是啊,义荣是没有‘天下人’的威望,听说义辉还有一个弟弟足利义秋,在兴福寺一乘院出家,权僧正法王大人,你可知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秀吉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义秋是大命之人,就在他山穷水尽,等着受死的时候,将军旧臣细川藤孝大人向他伸出了援救之手,在藤孝大人精心的安排下逃离出了一乘院,目前不知去向。”显如答道。 秀吉显然不信,说道:“权僧正法王大人,本愿寺僧徒众多,一向宗更是遍布诸侯各国,若能探知义秋的下落,织田上总介大人必然伸出援手,以天下苍生为念,支持义秋来做‘征夷大将军’,共同讨伐恶逆之徒。” “阿弥陀佛,贫僧深知织田上总介大人的雄才大略,本愿寺愿与上总介大人联手讨伐三好氏和松永久秀,相信用不了太久,义秋就会求援,并号召各地的大名来支持他,只需等着也就是了。” 秀吉盘算道:若是这义秋去投奔武田信玄,或者上杉景胜,那么信长准备好多年的“天下布武”,挟“将军”以令诸侯的计划,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便对显如施礼说道:“想那义秋刚刚逃出奈良一乘院,还没有走远,尾张国近在咫尺,权僧正法王大人,一旦能联络到义秋,请他立刻去尾张国,织田上总介大人定会支持他做‘征夷大将军’,我等都会保他‘上洛’,共同讨伐三好氏和松永久秀这些恶逆之徒。” “阿弥陀佛,太好了!”显如注视着秀吉,认真地说道:“秀吉大人,我刚才看了您带来的礼物,能看得出您和上总介大人的一片苦心,贫僧觉得这些礼物真是太贵重了,都是来自大明朝廷之物,贫僧实在承受不起,还请秀吉大人带回去吧,跟我给上总介大人带个话,贫僧领情了,你若不带回去,我就派人给织田上总介大人送回去!” 秀吉马上笑道:“权僧正法王大人误会了,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心意,和上总介大人无关。” 显如平静地盯着秀吉,把秀吉看得有些尴尬,仿佛秀吉这次来本愿寺,是受了织田信长之托,来探知足利义秋消息的。 秀吉不得不又往前挪了挪,笑着拉住了显如的手,说道:“权僧正法王大人,我是一直仰慕法王的威望,借着来接虎之助之机,专程拜会,与织田上总介大人无关,因此,我今晚必须回去,明日还要去上总介大人家去当差,千万不可让上总介大人知道我来过本愿寺,拜托了。” 显如放开秀吉的手,继续盯着秀吉,沉默了许久,说道:“你若不能说出这里物品的来历,我定会给上总介大人退回!” “权僧正法王大人,想必您是对这些宝物已经有所耳闻,那好,不瞒您讲,这是萨摩州那群海盗的宝物,被一群乱波掠了去,这群乱波为了这些宝物自相残杀,结果都死了,却被我加贺的朋友蜂须贺小六捡到了,就送到了我的家里,请权僧正法王大人不要有任何疑心。”秀吉解释道。 显如听完秀吉的话,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秀吉大人是一位诚实可信的人,也不瞒你说,这些财宝都是大明关白之子严世藩送给本寺的,结果都被萨摩州的那群海盗扣留了,前些天,他们那里出了些变故,现在还不知道那海盗头子林一官去了那里?” 秀吉低下头,一脸真诚地答道:“哈哈、哈哈,我也不瞒权僧正法王大人,我和这林一官有过一面之交,从他的手里买过火枪,我也在找他,但听说他已经离开日本国,去了南洋,也许继续贩运火枪去了,将来我若能抓到林一官,一定送到本愿寺,听候权僧正法王大人您的发落。” “阿弥陀佛,好!好!相信您是真诚的,您的雄心壮志也许不亚于织田上总介大人,贫僧愿交您这个朋友,我记得去年严世藩信中的清单,除了这些东西,应该还有一面铜镜,秀吉大人可知铜镜的下落?” 秀吉赶紧摇头,顺口答道:“蜂须贺小六交到我手里的只有这些,是不是有面铜镜,待我回去后去问问小六,若能找到的话,一定给您送来,不早了,我得走了,不知晚上在木曾川还能不能找到渡船,就此别过,秀吉永世不忘权僧正法王大人您的恩德,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第44章 九情系木曾川(8) 傍晚时分,显如将秀吉和虎之助送出了山门,望着秀吉远去的背影,显如叹道:“此人志向不在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等人之下!” 一匹快马和秀吉擦肩而过,呼啸而来,到了显如近前,飞身下马,对显如深施一礼,趴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首发) 显如立刻瞪大眼睛,对身边的随风法师说道:“你速带僧兵,立刻赶往河内国石川郡山内古村,务必将石川五右卫门抓回来,再把我的妹妹送去近江小谷城!” 随风法师答应一声,便快步返回山门,集合僧兵去了。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对面的山坡,山门前的大道上,秀吉的背影渐渐的模糊了,显如仍呆呆地站在山门前,闭上双目,低声念道:“愿十方世界,恶道众生,遇斯光明,即息其苦,往极乐国。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苦得息灭,佛法永住,天下太平,共证佛果,南无阿弥陀佛。” *********** 石川五右卫门的家门口,妖艳的女人和那群壮汉已不知去向,四大倭瓜和石川五右卫门带文涛去疗伤、换衣服,半天也没有出来。 灵儿的马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眼看天已经黑了,灵儿原地转着圈,有些着急,过了一会,就听石川五右卫门的家里有打斗的声音,灵儿心中一惊,赶忙跑过来推了推院门,大门从里面杠上了。 这时,传出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就是一群倭瓜呱呱乱叫。 灵儿飞身翻墙进了院子,只见石川五右卫门跪在地上,反捆着双手,文涛站在五右卫门的侧面,严厉地说道:“不要跟我耍花样,我不会伤你。” 石川五右卫门直点头,妖艳的女人看灵儿进来了,叫道:“小的们,快把这个女娃娃给我抓起来。” 四大倭瓜晃着腰,准备攻击灵儿,灵儿急忙拔出宝剑,就听石川五右卫门说道:“算了,我陪他去比叡山,待会把弟兄们全叫回来,你们看好家就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五右卫门先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也不想伤你的徒弟和家人,你跟我们去办几件事,这几件事情办完了,你好好在家收你的徒,没人管你,如若不然,即便我放过你,你也是麻烦不断,起来,跟我们走吧。”文涛说道。 “哪几件事情?”石川五右卫门问道。 “先带我们找到蜂须贺小六,然后送我到越前比叡山。”文涛答道。 “我只知道这蜂须贺小六是个野武士,以前曾在尾张国木以曾川渡口为据点,周旋于尾张国的织田家和美浓国的斋藤家之间,打劫商船,也经营水运,行迹飘忽不定,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 “好吧,那就先带我到尾张国木曾川渡口去找蜂须贺小六,然后再去越前国见朝仓义景。” *********** 秀吉带着虎之助到了木曾川渡口,已经是深夜了,打了几声口哨,便和虎之助坐在岸边休息,秀吉笑着问道:“虎之助,你那天跟着那两个人怎么过的渡口?” “回禀大人,我搭上了他们后面的一趟渡船过了河,一直跟到本愿寺的隘口,在那里,他们遇到了那个叫显如的和尚,那两个人不是日本人,但他们和那个和尚很熟。” “我知道了,虎之助,这件事情今后不要跟任何一个人再提起,千万记住,明白吗?” 虎之助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答道:“请大人放心,这件事情烂在我的肚子里。” 秀吉抚摸着虎之助的脑袋,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时河边亮起了火把,有人叫道:“是秀吉大人吗?” 秀吉赶忙站起身,笑道:“来了、来了。” 秀吉上了渡船,船上的水手开始划动船桨,向对岸驶去。 蜂须贺小六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秀吉笑着问道:“小六,你们送林一官还顺利吗?” “林一官还算识时务,分了一半的金银给我们,我都已经藏好了,放心吧,大人。”小六答道。 “好、好,现在不要动一分一文,十年之内必有大用,小六,你这朝鲜国国王算是坐定了,哈哈、哈哈……” 船到了河中央,就见秀吉上船的渡口处亮起了火把,有个声音高声叫道:“船家,能不能再回来一趟?我们需要过渡口。” “这么晚了还有人要渡河?”小六不解地嘀咕了一句,趴在船帮往对岸望去,却是大吃一惊,对秀吉说道:“大人,那是石川五右卫门!难道是追你来了?” “不好说。小六,你没想到吧,你抢回来的那些宝物居然是大明国关白之子送给石山本愿寺的,显如还说少了一面铜镜,呵呵,那显如和朝仓义景是亲戚,也许是这石川五右卫门得到了消息,就追来了,小六,等我们渡过河,你派人再回来接他们一趟,把那岸上的三个人全给我喂鱼!” 蜂须贺小六打了几声口哨,从河滩的芦苇荡边又冒出一条小船,朝向石川五右卫门所在的渡口驶来,船家道:“这么晚了还要渡河,上来吧,我送你们过去。” 文涛站在石川五右卫门的背后,像是拿着利器,时刻在防备着石川五右卫门。 灵儿举着火把站在一旁,三人并没有急着登船。 灵儿对石川五右卫门一使眼色,石川五右卫门背着手往前挪了几步,对船家说道:“请问你可是蜂须贺正胜(小六)的属下?” 船家摇摇头,答道:“蜂须贺小六早就不在木曾川打劫了,现在的木曾川在织田上总介大人的治理下很安全,上来吧。” 灵儿也近前一步说道:“船家误会了,我们有一批贵重的物品,要连夜运过木曾川,你这小船也放不下,既然你在这里讨营生,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蜂须贺小六,我们只让他的船队来帮我们运,这些物品是送给织田上总介大人的,价钱好谈,如果天亮以前他来不了的话,他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赶快去找他来吧,先赏你一两银子。”说着,便将一个小包抛进了船舱。 船家趴下来去找那个小包,心中暗想:刚才已经听出了蜂须贺小六的哨音,是让在水里杀掉这些人,看他们磨磨蹭蹭也不上船,还要找蜂须贺小六,到底什么意思? 船家找到了那包银子,笑着说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正胜大人。” 船家站在小船上朝着对岸望去,载着秀吉的大船已经靠了岸,蜂须贺小六和秀吉正在下船,船家急忙又打响了口哨,意思是有“大买卖”,要小六来定夺。 小六带着秀吉上了岸,说道:“大人,你赶紧赶路回青州城吧,这里交给我了,石川五右卫门已经盯上了我们,我马上把弟兄们全都唤起来,既然他们不上船,就在对岸把他们解决掉。” 秀吉的马也已经牵了下来,秀吉点点头,带上虎之助上了马,对小六说道:“好!这次不要再留一个活口!” 蜂须贺小六回到大船上,打起来阵阵的口哨声,灵儿对面的小船也朝着芦苇荡划去,灵儿对着船家叫道:“船家,务必要找到蜂须贺正胜先生。” 灵儿话音未落,身背后猛然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转身看时,已经是灯笼火把通明,一群赤面獠牙的野武士已经把三人包围了起来,有人手执弯刀,有人架起了弓箭,还有几人端着火枪正准备瞄准。 灵儿大叫一声:“不好!他们有火枪,快跳进河里去!” 文涛一把推倒石川五右卫门,自己也趴到了地上,灵儿纵身跳入水中,这时乱箭如雨点般飞来,接着火枪朝着文涛和石川五右卫门射击,文涛和五右卫门在地上打着滚朝河边而去。 五右卫门央求道:“快解开我的绳子吧,现在我们要共同对付敌人。” 文涛滚到石川五右卫门的身边,拿利刃划开了绳子,二人也落入水中。 蜂须贺小六坐在对岸的大船上,继续打着各式各样的口哨,不一会,河里冒出来十几条小船,追踪着三个人。 石川五右卫门和文涛连续掀翻了几条小船,在水中和敌人搏斗了起来,文涛叫道:“灵儿快跑,不要管我们。” 灵儿顺水向下游游去,岸上的野武士们一边往水里放箭,一边沿着河岸追踪,时而有人跳下水里,朝着灵儿追来。 文涛听见灵儿的呼叫声,对石川五右卫门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去前面解决灵儿姑娘。” 石川五右卫门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对文涛叫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了,我一定要杀了蜂须贺小六这个混蛋,给我的师兄师弟们报仇!” 文涛快速地朝着灵儿的方向游去,高声喊道:“好!五右卫门,拿出男儿的血性来,等我救出灵儿姑娘,再来帮你。” 石川五右卫门越战越勇,周围的小船基本都被掀翻了,在水中和敌人打在了一起,听到文涛的叫声,钻出水面答道:“放心吧,此生我与尾张国势不两立!” 下午的时候,文涛被打得遍体鳞伤,现在水里一泡,感觉浑身钻心的疼痛,眼看前面的野武士正在和灵儿搏斗,心中念道:“菩萨保佑!就算死在这里也得救出灵儿姑娘。” 文涛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待钻出水面时,只见灵儿已经被三个野武士正在往岸上拖,不由得怒火中烧,急忙向岸边游去,从水中一跃而出,却由于浑身的伤口疼痛,一下子栽倒在地,没有能够爬起来。 河堤之上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黑布蒙面,文涛看这些人和包围自己的那群野武士截然不同,只见这群黑衣人迅猛地冲下河堤,二话没说,便把那三个野武士砍倒在地,随后,就听到河堤之上兵器相磕的打斗声。 黑衣人杀掉那三个野武士之后,没有言语,迅速上岸,去参加战斗。 灵儿已是满身疲惫,晃动着湿透的身躯,踉踉仓仓地下到河边,拉起了文涛,文涛试图站立起来,晃了晃,又倒在了地上,望着灵儿露出了微笑。 “你怎么样?”灵儿问道。 “菩萨保佑,灵儿姑娘,你赶紧走吧,去接上你的父亲,赶快回大明。” 灵儿摇摇头,说道:“国宝还没有找到,陆大人也殉职了,我们都还回不去了,文涛,你也要多保重。” “不要再叫我文涛了,文涛已死,我现在字号南光坊。” “南光坊!”灵儿念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显如法王已给你起好了法号,飘飘乐土,渺渺旅途,惟愿天海,寄于佛祖。南光坊天海,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要好好保重啊!” 河堤之上,黑衣人已经杀死大部分野武士,喊杀声渐渐平息了,文涛却显得很急躁,对灵儿大声嚷道:“你快点走,现在还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什么人,不要管我。” 灵儿望着满脸疼苦表情的文涛,想起了如松,想起了荣儿,想起了秋目浦那群失去亲人的百姓,想起了一生坎坷的父亲,还有惨死在倭寇手下的母亲,不禁双手捂着脸失声疼哭。 “哈哈、哈哈……”河里传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蜂须贺小六的大船突然冒了出来,和趴在水边的文涛近在咫尺,有几个人跳下了河,准备到岸上去捉拿文涛和灵儿,文涛听到了水里的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拦在灵儿面前,叫道:“灵儿姑娘,你快点走!” 灵儿止住了哭声,摸了摸随身的宝剑已经在河里丢失了,过来和文涛并肩站在一起,坚定地说道:“不,不能扔下你不管,这几个人我们还能对付。” 趁着敌人还没上岸,文涛把灵儿往后推了几把,奋不顾身地扑向敌人,开始在水中和敌人厮打。 灵儿正准备上前去帮忙,河堤之上冲下的几个黑衣人将灵儿撞倒在地,冲到水里,协助文涛和蜂须贺小六的人打在一起。 蜂须贺小六的船上不时地有人跳入水中,河堤上也不断地有黑衣人冲下来参加战斗,黑衣人和小六的属下们混站在一起,不时地便有人惨叫一声倒在水中,灵儿担心文涛,便沿着河岸叫道:“文涛,快点出来!” 时而有尸体顺河漂流而下,灵儿抹着眼泪,淌着河边的浅水往下游走动,翻动着一具具尸首,却没有找到文涛。 灵儿顺水走了一里多路,河面上有更多的尸体漂来,再看那条大船已经落荒而逃,黑衣人也大都全面上了河堤,灵儿流着泪,继续翻动着一具具尸体。 有个黑衣人朝灵儿走来,站在河岸对灵儿说道:“灵儿姑娘,不要找了,石川五右卫门跑了,你的朋友也趁着我们和敌人搏斗之际,爬上岸走掉了,权僧正大人让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找到了那尊佛龛,只是还少了一面铜镜,跟我们上岸吧,我们会保护你去近江小谷城。” 灵儿擦了擦眼泪,对黑衣人施礼说道:“谢谢你们!谢谢显如法王!” 第45章 十墨俣一夜城(1) 近江国属于东山道,境内有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琵琶湖古称淡海,面积约670平方公里,南北长60多公里,因形似琵琶而得名。(首发) 近江国东边是伊吹山地和铃鹿山地分别与美浓国和伊势国接壤,西边由比良山地和比睿山与山城国和丹波国相连,北边的野坂山是与越前国、若狭国两国的分界,南边是信乐山地的伊贺国。 永禄八年(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仲夏,灵儿在本愿寺随风法师等人的护送下,经过一夜的奔波到了琵琶湖畔,前方就能看到依山而建的小谷城了。 灵儿下了马,说道:“感谢随风法师,前面就要到了,请回吧,替我给显如哥哥问好!” 众僧兵也都停下了下来,随风法师也下了马,对灵儿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我们将在此等候,您接上许神医,我们还要一路护送你们回到本愿寺,这是权僧正法王大人的命令,请灵儿姑娘多多谅解,前方已经不远了,请您多多保重!” 灵儿体会到了显如的一片苦心,便和随风法师告别,独自去往小谷城。 灵儿上了马,和随风法师挥手告别,沿着琵琶湖畔的小路前行。 琵琶湖畔景色优美,有日本国尽人皆知的“近江八景”,相传“近江八景”得名参照了北宋时期湖南的“潇湘八景”:石山秋月、濑田夕照、粟津晴岚、矢桥归帆、三井晚钟、唐崎夜雨、坚田落雁、比良暮雪。 路边丛丛的黄花挂满了露珠,嫩绿的野草随风摇曳,透过晨雾,远处的山峦层岩叠嶂,琵琶湖宽阔的水面泛动着微微的涟漪。此时,灵儿无心欣赏这绝美的风景,路边的野花却是“见叶子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叫“无情花”,长得像黄花菜,却有剧毒,在灵儿的记忆里,父亲可以将“无情花”制成麻醉剂。传说如果误食它之后就会死去,也就是“去彼岸”,因此也被称之为“彼岸花”,还有传说这种花是生长在奈何桥边的接引之花,花香极具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彼岸花、彼岸花,如松哥哥,你现在在哪里?难道我们今生真的要彼岸分离吗?”灵儿神情黯然地低声念道。 ************ 小古城城主浅井长政,幼名“猿夜叉”,在他还未出生之时,其能征善战的祖父浅井亮政就去世了,因其父浅井久政不具备军事才能,这使得他们家族连年与六角氏征战中陷入困境。 浅井久政因挡不住六角氏的猛烈攻击,步步退让,加上浅井氏家族内部不和,内忧外患之下,久政竟以投降六角氏作为条件休战,并强迫年幼的长政迎娶六角家臣平井氏的女儿。 浅井长政对这种屈辱无法忍受,浅井氏的家臣们对投降六角氏也十分不满,久政也意识到投降是个错误,便决定隐退,让年仅十六岁的儿子浅井长政继任家督,废除了与六角家的不平等的条约。长政一改其父的软弱作风,英武善战,名声响彻京畿,其少年忠勇、刚毅豁达的性格,被称之为“近江之鹰”。 织田信长在尾张国站稳脚跟,便将妹妹阿市嫁给了浅井长政。阿市比织田信长小13岁,从小就十分伶俐可爱,其温顺而开朗的性格使很多人都喜欢她,随年龄的增长,她的美貌越来越光彩耀人,有“天下第一美女”的之称,成了猴子秀吉等年轻的武将们爱慕的对象,织田信长也格外喜欢这个妹妹。 自嫁到近江小谷城以来,阿市和浅井长政夫唱妇随,夫妻关系极好,两年多来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成了夫妻二人的一块心病,在家臣喜右卫门的建议下,阿市夫人便经常到许仪后家里去求医问药。 小谷城山脚下的一座小村落,一丛丛樱树环抱着一所小院,房子里的榻榻米上,许仪后正在给阿市夫人把脉,浅井长政在一旁虔诚地微闭双目祈祷着,朱均旺在清洗茶筅,小朱辉在许仪后的身边砚台上磨墨,房间内飘满了阵阵墨香。 给阿市夫人把完脉,小朱辉将笔墨纸砚摆在许仪后面前,许仪后伏案开出一副药方,交给小朱辉,朱辉接过药方便出去抓药去了。 许仪后点燃炉子里的木炭,说道:“长政大人、阿市夫人,知道您们今日要来,炉子里的木炭在昨天已经洗去了浮尘,只是我这陋室不雅,请大人和夫人多多见谅。” 长政深鞠一躬,说道:“末将是个武人,对于茶道,我是听说过,而没有见过,只知道这是京都的那些皇族、贵人,还有堺町的那些富商们的奢侈品,许神医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室外的微风从樱树的叶缝中吹过,与室内炉子上茶釜的煮水的声音遥相附和,房间内开始飘满了阵阵茶香,这和谐之美,让室内的每个人都心旷神怡,仿佛奏出了一曲“和”的乐章。 阿市夫人柔声说道:“这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若能怀上孩子,我一定给她取名叫‘茶茶’。” ************ 灵儿到了小谷城下的村落外,问了一个村民,便找到了这所小院,轻叩院门,小朱辉正拎着一兜子草药,给灵儿打开了院门。 “灵儿姐姐!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们了。”朱辉小声叫着,便流下了眼泪。 “朱辉!”灵儿叫了一声,声音呜咽了起来,朱辉赶紧给灵儿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姐姐,不要大声,小古城的城主浅井长政和夫人正在里面饮茶,我们讲话要小心一点,以免他们疑心。” 灵儿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跟着朱辉到药房里去等候,朱辉将草药送到了正室,交给了阿市夫人。 许仪后将饮用完后的茶碗,细心地清洗嘴角所碰触之处,然而将茶碗转回正面,摆放在浅井长政面前,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知道灵儿来了,心中十分激动,脸也涨得通红,只听阿市夫人问道:“请问是不是有客人来了?请一起饮茶吧。” “茶道四谛讲究:和、敬、清、寂,寂是茶道的最高境界,无一物中无尽藏,有山有水有楼台,请夫人安心用茶,不用关心外面的世界。”许仪后一边给阿市夫人沏茶,一边答道。 “我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请问是你的女儿吗?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在小谷城实在是太寂寞了。”阿市夫人说道。 许仪后没有答话,转身又开始给浅井长政沏茶,阿市夫人对浅井长政问道:“夫君,和许神医的女儿成为朋友,你不会介意吧。” 浅井长政学着许仪后的样子,将茶碗转动一圈半,避开茶碗的正面后,便开始饮用,细心地品味,饮完了,将茶碗放下,微笑着答道:“悉听夫人尊便。” 阿市夫人看许仪后还是没有让女儿进来的意思,便又问道:“请问许神医爱女芳龄几何?” “小女一十六岁,唤作灵儿,生于乡野之家,自幼跟随亲戚在堺町经商,怕夫人见笑了。”许仪后答道。 “经商?为何不让她跟你学医呢?”阿市夫人又好奇地问道。 许仪后尴尬地摇着头,低声说道:“小女自小长在亲戚家,不喜学医,但却喜爱经商。” “那一定是一位巾帼的奇女子!我要去看看。”阿市夫人说着,就准备下榻去见见这位奇女子。 许仪后赶紧对朱辉使了个眼色,说道:“去把灵儿叫进来吧。” 灵儿进门来,盘坐到榻榻米之上,从浅井长政开始,给每个人问了一遍安,便低下头,阿市夫人看着这个羞涩的小姑娘,越发感到可爱,便问许仪后道:“您的爱女可曾许配与人?” 灵儿的脸顿时红得发烫,头低得更深了。 许仪后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阿市夫人到底什么意思。 阿市夫人等了一会,看灵儿和许仪后都很尴尬,便解释道:“我有一个同父异母弟弟,与我同岁,叫织田长益(桃山时代的织田有乐斋),诗琴书画无一不通,最擅长和歌,尚未婚配,观灵儿妹妹如此羞涩俊雅,就想到了我这个弟弟,不知许神医意下如何?” “不,夫人,我、我已有了意中人。”灵儿答道。 “请问郎君是做什么的?哪里人?”阿市夫人问道。 “南光坊!”灵儿觉得阿市夫人可能会这么问,便毫不犹豫地答道。 “南光坊!”阿市夫人琢磨着这个名字,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这一定是一位英俊的武士,灵儿妹妹,祝福你,希望你能在小谷城多住些日子,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谢谢夫人,不过,我此次前来是想接我父亲到堺町住些日子,等过了立秋,我会陪父亲回来的,请夫人多多见谅。” “准备什么时候走?”阿市夫人问道。 “今天就走,实在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灵儿怕阿市夫人阻拦,只好这么说了。 “既然是灵儿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赶紧安排吧,我和夫君也该回去了。” ************ 灵儿从小谷城接到父亲许仪后及朱家父子,当日便跟随风法师回到了石山本愿寺。 显如接到消息,迎接到山门十里之外,一看见许仪后,显如便马上跑了过去,抱住许仪后失声疼哭,许仪后也流下了眼泪,哭了一阵,显如双手紧紧拉住许仪后,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表达。 灵儿陪父亲在山上本愿寺住了三日,便要带父亲和朱家父子去堺町,显如把秀吉带来的礼物交给了灵儿,亲自送到了山门外的十里长亭。 灵儿带着父亲许仪后及朱家父子到了堺町,按照陈申的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这家绸缎铺。 这是一间很小的店铺,不足林掌柜店铺的三成,灵儿等人进得店来,只见林文静像一个小掌柜,正在给客人量身材、选布匹,忙得不亦乐乎。 文静看进来了一群人,低着头喊道:“各位客官,本店有上好的大明杭州丝绸,请自己选吧。” 灵儿等人都哈哈大笑,小朱辉喊道:“文静哥哥,我们来了。” 文静赶忙将一匹布仍在地上,从柜台内钻出来,给众人一一行礼问候,把店内的客人都给轰走了,带领众人到了后院,灵儿问道:“怎么不见陈掌柜和冲哥、奕儿姐姐?” “听说在琉球有人看见了林一官,陈掌柜带着冲哥、奕儿姐姐去了琉球。”文静答道。 “哦,在琉球发现了林一官,消息确切吗?他们去了多久了?”灵儿又问道。 “消息千真万确,他们昨天晚上连夜登船就走了。”文静答道。 灵儿很后悔在本愿寺多住了两日,连声叹气,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找回了佛龛,那面铜镜一定在林一官的身上,早回来一天就好了,真盼着冲哥能早点抓到林一官,找回那面铜镜,我们好早日回到大明。” “回大明?大明海禁,同乡们都说那里穷的要死,我们在这里经商发财不是挺好吗?”文静不解地问道。 许仪后和朱均旺对视了一眼,彼此轻轻摇了一下头,灵儿看了看许仪后,突然想起了文涛的一席话:文静,我观你的性格也是经受不住诱惑之人,当以我为戒。又看了看前些日子还像个孩子的文静,如今一身长衫,似笑非笑地露出了满脸市侩气息,感觉真的无语了。 第65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3) 岛津义弘等虎狼之兵撤离后,玄界滩一带,一片狼藉,从村庄到海边躺满了一具具尸体。 灵儿、郭奕及汤刘氏一家三口呆坐在沙滩上,遥望着大海。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成群的海鸥追逐着一浪赶过一浪的浪花,风也越来越大,茫茫的大海上看不到一条渔船。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愿天上的父,万能的主啊,拯救这些可怜之人的灵魂吧……” 接着,是一群人发出阵阵“阿门、阿门……”的声音。 灵儿起身望去,是一位黑衣长袍的西洋传教士,领着一群装束各异的男女,正在收殓一具具尸体。 灵儿说道:“奕儿姐姐,你看,那些人在收尸,我们也去帮下忙吧。” 郭奕点点头,和灵儿、汤刘氏一起,沿着海滩,把一具具尸体归拢起来,这些尸首大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西洋传教士带着人,用裹尸布把这些尸体收起来。 收拾完毕,传教士到灵儿等人面前,手搭在腹前,微微弯下身躯,鞠了个躬,然后抬起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用日本话对大家说道:“天主,我们亲爱的父,给与我们仁慈、悲悯、和平与爱,感谢你们的帮忙,原主保佑你们,阿门。” 灵儿感叹道:“没想到借兵平叛会是这种结局,真正的海盗却都跑了,这些都是可怜之人啊。” 郭奕争辩道:“好歹干掉了邓碧川,也算替天行道了!其实,那些海盗都是一些浑浑噩噩之人,没有强悍的头目,他们成不了气候。” 汤刘氏流着泪,也跟着说道:“是啊,不少人都是被海盗裹进来的,也有不少人是没有办法活了,才出来做海盗。” 传教士是一位年轻人,比郭奕大不了几岁,听了她们的对话,说道:“《圣经》以赛亚书写的明白:他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因他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他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也许这些可怜之人曾经做了他们不该做的事情,违背了天父的许可,受到了惩罚,但我们都是有原罪的人,替不了天的,上帝爱人,但不爱人的罪,只有懂得忏悔,信靠主耶稣,赦免我们身上的罪,才能得到拯救和饶恕,阿门。” 大家听了这套理论,不可置否,灵儿对传教士深施一礼,说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好心!” “跟我走吧,一起掩埋掉这些尸体,否则,我们伊岐岛会闹瘟疫的。”传教士劝道。 郭奕摇摇头,说道:“辛苦你们了,不过我们还有急事要去近江小谷城,你能帮我们找一条船吗?” “好吧,我去帮你们找一条渔船。”年轻人说完,就带着一群基督徒,抬着那些尸体离开了海滩。 灵儿望着年轻人的背影,高声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年轻人回头一笑,答道:“我叫马克,是尼德兰人(今荷兰),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弟子。” ************ 萨摩岛津家的通唐师爷姓杨名暖,年近七十,应天府举人出身,家道殷实,早年间,家中有几位哥哥在家耕读,孝敬双亲,杨举人自小就潇洒飘逸,喜爱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曾流连忘返十里秦淮的温柔梦乡,也曾在西子湖畔吟诗作赋,毕生志向还是状元及第,衣锦还乡。 王直入寇台州,杨举人游山玩水的时候,被倭寇抓到了日本,当时在家中尚未娶妻。杨举人自恃清高,不屑于同海寇为伍,在九州流浪的时候,一路上写下不少千古名章,受到日本国文人雅士的追捧,萨摩州藩主岛津贵久闻其大名,三顾茅庐,杨举人就做了岛津家的通唐师爷。 此时的杨举人,还是心向天朝,无心在岛津家做事,也从不提自己的真名实姓,因杨举人智商较高,脑袋比一般人要大,因此贵久一般叫他大头,后来知道了他的真名实姓,大家背后就称他“大头暖羊羊”。 岛津贵久为了和大明做生意,对杨师爷恩宠有加,在龟山城给他先后娶了七房来自日本各地的老婆,个个如花似玉。 岛津义久继任家督,又送给他一位年方二八的美姬,名唤阿春,是美浓国一位战败武士的女儿,杨举人年近七十,得此美人,自嘲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真是苏大学士也没有的艳福啊! 阿春喜狗,杨师爷家里搜罗了十几只大狼狗,惹得前七房老婆极其嫉妒,又极度不满,因此,杨师爷经家督岛津义久的批准,就让阿春和她的狗狗们住到了通唐府衙。 岛津义弘平了伊岐岛的邓碧川,把邓碧川的脑袋带回了龟山城,家督岛津义久已经请杨师爷写好了给大明隆庆皇帝陛下的贺表,准备让王冲带着岛津义弘一起去京城朝拜皇帝,王冲心中不安,来找郭国强商议,郭国强在萨摩做事,和杨师爷来往颇多,有什么也都爱和杨师爷商议。 岛津义久准备好了给大明隆庆皇帝陛下的贡品,把邓碧川的脑袋用香汤和黍酒清洗后,灌上水银,装在一个檀木匣子里,带着岛津义弘、王冲及一众武士来到通唐衙门,杨师爷出门相迎,笑着问道:“贵久大人,贺表已经基本写好了,因一直没有见到钦差大人,还有几句措辞,需要和钦差大人商议。” 岛津义久点点头,领着大家进了通唐衙门,众人落座,杨师爷到王冲面前作了个揖,用大明官话说道:“王将军,你不用紧张,看我的眼色行事就行。” 王冲点点头,却用日本话答道:“请岛津义久大人、义弘大人、杨师爷,我们来一起给邓碧川验明正身。” 岛津义弘赶紧打开檀木匣子,将邓碧川的人头取出,放到一张台几上,问道:“大家一起见证,此人正是盘踞在伊岐岛的海盗邓碧川,钦差大人、杨师爷,好好看清楚了,没有错吧。” 义弘话音刚落,好几只大狼狗疯了一样的扑了上来,叼起邓碧川的脑袋就跑,众人大惊,几名武士上来拿刀去砍狼狗,有几只狼狗扑上来撕咬这几名武士,岛津义弘、王冲和杨师爷大喊大叫,跑去追那只叼着脑袋的狼狗,通唐衙门当差的衙役也跟着一起去捕捉,等把这只狼狗砍死,邓碧川脑袋上的肉已经被狗啃光了。 杨师爷战战兢兢地跑到王冲和岛津义久近前问道:“义久大人、钦差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岛津义久大怒,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岛津义弘一把抓住杨师爷,怒不可恕,哇呀呀咆哮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岛津义久从地上爬起来,和大家一起看着王冲。 王冲也是脸色铁青,非常愤怒,回到了通唐衙门里,一拍台案,指着杨师爷大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坏我大事!虽说是义久大人剿灭了伊岐岛的海盗,但却没有了邓碧川的首级,若是圣上怪罪起来,你让我和岛津义弘大人情何以堪?” 这时,武士们已经把阿春抓了起来,阿春吓得直哭,杨师爷赶忙到岛津义久面前求情,说道:“义久大人,饶了阿春吧,这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阿春是大人您送给我的,她住在通唐府衙也是您的恩准,大人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义久沉默了半天,瞪大眼睛,一指杨师爷,大声喝道:“你!跟着钦差大人去给大明皇帝解释去吧,胆敢跟我耍花样,我把阿春和你的那些大小老婆的皮剥下来。” 杨师爷还在抹着眼泪,小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题外话 古人说“八月十五杀鞑子”,今人云“踩点创世庆中秋”。浩瀚深度鞠躬,明日请假一天,恭祝创世的朋友们中秋快乐!今天,让我们的副版主大人穿越了一回,当了一名学问高深、艳福不浅、低调爱国的老华侨,呵呵,暖羊羊兄弟踩着点和浩瀚来到创世,话说网文最好的出路,本人的感受是踩点,踩对点,上影视,我们一起努力踩点创世! 第66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4) 阿萍从宁波跟随去往萨摩的商船,到了萨摩半岛川边郡坊津町。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回到秋目浦曾经住过的村庄,阿萍对这里并不陌生,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村子里居住的人都不认识,文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阿萍流浪了好几天,有位好心的老人认出了阿萍,就托人给在龟山城当差的郭国强捎了个信。 郭国强刚刚把王冲和杨师爷送回了大明,得知阿萍跑回到了秋目浦的消息,便赶紧去往秋目浦,阿萍见到郭国强,放声痛哭,问道:“郭大叔,可有文涛哥哥和灵儿姐姐的消息?” 郭国强没有答话,把阿萍扶上马,给这位好心的老人一些碎银子作为答谢,便带着阿萍回了龟山城。 路上,郭国强问道:“阿萍,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姐姐呢?” “郭大叔,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磨难,先是被张三伯伯带去了京城,后来又流落到了辽东,你猜在辽东我遇到谁了?” “遇到谁了?”郭国强赶紧问道。 “我遇到了灵儿姐姐的妹妹荣儿,对我可好了,可是啊,灵儿姐姐的未婚夫娶了别人,荣儿姐姐让我给灵儿姐姐捎个信,让灵儿姐姐可千万别再回去了。” “那你是从辽东跑回来的?” “我在辽东听说来了几个日本的客商,就准备跟他们回来找灵儿姐姐,没想到是姐姐和姐夫到辽东接我来了。” 郭国强听到这里大吃一惊,赶忙问道:“你姐姐和姐夫呢?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从辽东接到我以后,就派人把我先送去了琉球,交给了琉球的马五哥哥,他虽然看着挺凶的样子,可对我真的挺好的。我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一直想赶快跑回来给灵儿姐姐送信,可是,马五哥哥把我看得很严,一直等到我姐夫又带着我们去了宁波,刚到宁波我就搭乘了一条来这里的商船,到了秋目浦,发现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了。郭大叔,赶紧带我去见灵儿姐姐,千万别再找那个负心人去了。” “呵呵,谢谢你,阿萍,你灵儿姐姐现在近江小谷城,我会带你过去找她的,阿萍啊,你姐姐、姐夫到宁波在做什么呢?你跑了,不怕他们着急吗?” “他们俩只知道做生意赚钱,听说我姐姐、姐夫从朝鲜到辽东,又沿着大海一直到泉州,开了几十家店,他们才没空管我呢!现在马五哥哥也被他们派去了朝鲜,我一个人好孤单,我记得在秋目浦的时候,灵儿姐姐对我也很好,我想快点见到灵儿姐姐。” 郭国强明白了,心中暗想:原来这林一官还真没闲着,已经从朝鲜半岛到大明沿海各地,布下了几十个窝点,和那个尾张国的织田信长勾搭连环,不可小觑啊!如今,那织田信长征服了美浓之后,正在谋划什么“天下布武”的大计,倘若他真的成了气候,会不会像传说中的那样,他要废天皇、罢幕府、征大明、降印度,那林一官定是准备在朝鲜和大明与织田信长等人里应外合。 郭国强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道:要是王冲晚走一天就好了,就能把这消息带回国内,禀告成国公,尽早铲除林一官这些窝点,看来,老一代的海盗像邓碧川之流真的是不足为虑,像林一官,还有这小姑娘讲的琉球的马五等新一代海盗才更可怕。 想到这,郭国强说道:“阿萍,我们现在就去小谷城,去见你灵儿姐姐。” ************ 邓碧川手下的海盗权三郎把许仪后劫持到近江小谷城,到了浅井长政的家督府,守门的家丁告诉权三郎浅井:长政去了越前。 权三郎说道:“那就请阿市夫人出来一趟吧,我把大人的恩公许神医找来了。” 守门的家丁不敢怠慢,等了一会,阿市夫人领着一群女仆迎到了门外。 阿市夫人看见许仪后,惊喜地叫道:“佛祖保佑,神医从天而降,许神医辛苦了!” 许仪后无可奈何,上来深施一礼,说道:“阿市夫人别来无恙。” 阿市夫人还礼,笑着问候道:“先生一别两年了,这两年里让我们望眼欲穿,前几天刚给茶茶过了满月,我们都期盼着先生能来看茶茶一眼啊。” 权三郎也赶紧上来给阿市夫人施礼,笑着问道:“夫人还认得我吗?” 阿市夫人看了一会,笑道:“啊!想起来了,你前天还来给茶茶贺满月,我们都一起谈论许神医到底去了哪里,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许神医接来了,真是苍天有眼,请进来吧,我和长政大人都会重重地赏你的,哈哈。” “在下权三郎,带领我的几个兄弟愿意效忠浅井长政大人,在近江做一名武士。” “好!好!长政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满足你的愿望。”阿市夫人领着众人,许仪后被阿市夫人待为上宾,说笑着进了家督府。 阿市夫人安排晚饭招待许仪后等人,把茶茶抱了出来,许仪后接过孩子刚过满月的小茶茶两只小手在许仪后身上乱抓,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乐得像一朵花。 许仪后笑道:“茶茶可真是个乖孩子,这是一位大命之人啊!”阿市夫人的仆女也都跟着一阵夸赞。 阿市夫人说道:“这是长女,我只要她一生能平平安安的,也就满意了,长政大人想要一位公子,佛祖又把许神医派来了,真是我们的福分啊!” “等明天长政大人来了,我再给他把把脉,佛祖保佑,到明年,将门虎子就能诞生了。”许仪后说道。 “先生就在小谷城住下吧,老爷去了越前,在和朝仓义景大人商议大事,过两天才能回来,请先生随我去用餐吧。” 阿市夫人招待众人吃完饭,家丁来报,外面有三个女人带着一名小孩要见夫人,问许神医是否在府上。 权三郎等人大惊。 许仪后笑着说道:“三郎,你不用怕,你的心思我能理解,小女灵儿不会对你有恶意的。” 阿市夫人听说是许仪后的女儿来了,很高兴,笑着问道:“是啊,灵儿妹妹一看就是一位菩萨心肠的人,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来啊?” 许仪后不便多说,权三郎自报奋勇,说道:“小人替夫人去接许小姐。”说完,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前。 郭奕一看是这个“海盗”出来了,拔出佩刀,怒道:“你把许大叔藏得什么地方去了?” 灵儿赶紧拦住郭奕,权三郎深施一礼,说道:“许神医是小谷城的上宾,我是为了保护许神医才把他送到小谷城,众位小姐,请吧,阿市夫人和许神医正在等候各位呢。” 郭奕看了看灵儿,灵儿点点头,大家一起跟着权三郎进了长政的家督府。 阿市夫人再次见到灵儿,十分高兴,一番问候之后,把茶茶抱给灵儿和郭奕,笑道:“灵儿妹妹还记得吗?就是从见到妹妹的那天开始,我和长政大人一起吃令尊配出的草药,一年后,就有了这孩子。那一天,令尊请我和长政大人饮茶的时候,我曾说过,若是生了女儿,我便给她取名叫茶茶,果然是个女儿,真是佛祖保佑啊。” 灵儿自然又是对茶茶一番夸赞,郭奕在一旁,看了一会阿市夫人和茶茶,侧过脸去,抹起了眼泪。 阿市夫人没有注意到郭奕,又问道:“灵儿妹妹,南光坊先生可安好!记得你当时急着带令尊回堺町,是准备去定亲,你们现在可有了孩子?” 灵儿顿时满脸通红,低下了头,郭奕转过身,十分奇怪地看着灵儿,灵儿憋了半天,细微的声音答道:“南光坊出家了。” 阿市夫人听了也是一愣,也许说到了敏感的话题,觉得挺难为情的,就又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武士们的命如草芥一般,出家伺候佛祖,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许仪后看来了这么多人,赶紧说道:“夫人,既然长政大人没在家,我们这些人都住在府里多有不便,请喜右卫门大人安排,我们都还回到山下的村庄居住吧。” “也好,我原准备也是让权三郎在喜右卫门大人手下当差。”阿市夫人又对身边一个女仆说道:“快去请喜右卫门大人吧。” ************ 许仪后等人又在小谷城外的小村庄住了下来,权三郎在喜右卫门的手下做了一名足轻武士,带着自己的兄弟也住在了这个村子。 过了两日,灵儿发现郭奕有些不对劲,每天早上醒来就要呕吐,便问道:“奕儿姐姐,要不要紧?让我父亲给你开个药方吧。” “傻丫头,不要紧的,我、我可能是怀上了。”郭奕羞涩地笑道。 “啊!”灵儿也有些吃惊,忙问道:“冲哥这会也许回了大明,这可怎么办?” “呵呵,没什么怎么办的,他在这又能怎么样?孩子还是我生出来。”郭奕冷冷地答道 灵儿叹道:“唉,也是,但不知冲哥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姐姐,要不然,我送你回京城吧?” “呵呵,你现在本该回到辽东,与状元郎成亲的,没想到又被这些可恶的海盗折腾回来了,那就再看机会吧,听郭大人的安排。”郭奕答道。 灵儿面色绯红,又低下头,说道:“姐姐,不要再提辽东的事了。” “哦,怎么了?灵儿,我听阿市夫人说什么南光坊,又是怎么回事?”郭奕急忙问道。 灵儿低下头不再言语。 看灵儿一直神情难堪,沉默不语,郭奕说道:“阿市夫人是我的姑母,我和母亲逃出清州城之前,姑母还探望过我的父母,还说要在信长面前给我父亲求情,那时我才七、八岁,时间过得真快啊,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现在阿市姑母已经认不出我来了,灵儿啊,你是不是听到了有关状元郎什么消息了?” 灵儿尴尬地摇摇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权三郎来报,有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找灵儿。 灵儿大惊,以为是荣儿来了,赶紧跟着权三郎到了村外,郭奕也跟着跑了出来。 郭国强牵着马,和阿萍正在村口等候,阿萍看到灵儿,便飞身跑了过来,扑倒在灵儿的怀里,叫道:“灵儿姐姐,辽阳的荣儿姐姐托我给你送信来了。” 灵儿抱着阿萍,不知阿萍的话到底从何说起,说道:“好!好!阿萍辛苦啦!” 灵儿放下阿萍,给郭国强施礼,灵儿叫道:“拜见郭大人!” 郭奕也上前深施一礼,叫道:“舅父大人安康!快到家里歇会吧。” 郭国强注意到权三郎领着一群人在不远处监视着,便笑道:“看到你们都在,我就放心了,我把阿萍给你们送来,还得赶紧赶返回龟山城,要不然,岛津义弘要起疑心了。” 郭奕看看阿萍,小声问道:“舅父大人,阿萍是谁?” 灵儿正要开口,郭国强笑道:“她从辽东来给灵儿送信,灵儿,你要好好善待阿萍啊,我得赶紧走了。” 阿萍拉住灵儿的手,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灵儿讲,不一会,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郭国强趁机把郭奕叫到一旁,小声说道:“奕儿,冲儿已经带着岛津家的通唐师爷回了大明,那位通唐师爷几十年没有回过家乡啦,正好让他趁此机会回去给祖坟添把土、上柱香,冲儿走的时候说你怀上了,我听了心中高兴啊,算是对得起你的母亲了,也算是为我们在大明的斯波氏一族留下了后代。” “舅父大人,我现在怎么办?是等冲儿回来吗?” 郭国强摇摇头,小声说道:“这个小姑娘是林一官的小姨子,据她说林一官现在从朝鲜沿着海岸到泉州,布下了几十个据点,名义上是在做生意,其实都是在给倭寇收集情报,准备造反。你尽快返回京城,把这个消息告诉成国公,就让冲儿尽早铲除林一官的这些窝点。” 郭奕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狠狠地说道:“舅父大人,我刚刚找到一个报仇的机会,你应该知道,小谷城的阿市夫人是我的姑姑,但她没有认出我来,我正准备过几天请她安排我们见织田信长,我要亲手杀了这个乱臣贼子!到那时候,我们再去联络斯波氏的族人,推举你来做斯波氏的首领。” 郭国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摇摇头,劝道:“奕儿啊,我和你不一样,我出生在大明,自小沐浴大明朝廷的皇恩,从来就没有光复斯波氏家族的念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娶妻生子吗?奕儿啊,每当我看到这个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世道,就在想,佛祖尚且能放弃王位,历经磨难,独修苦行,悟道成佛,普度众生,我自不敢跟佛祖去比,却也想为天下众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枉作为斯波贵族之后,至于如何对付织田信长,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听了郭国强的一番话,郭奕若有所悟,点点头说道:“甥儿明白了,那我们就尽早返回京城,给成国公报告有关林一官的情况,等冲儿在京城述职完毕,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一定要铲除这些海盗的窝点。” “奕儿啊,我现在很后悔从岛津家借兵去平伊岐岛,说实话,现在看来,邓碧川之流真的是不足为虑,如今新一代的海盗,一个个都非常精明,看起来都像绅士名流,有的还是富商巨贾,但他们骨子里没有忠孝仁义,做起事情来没有任何底线,没有任何原则,丧失了做人的基本良知,他们视皇权王法如同儿戏,佛祖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成了嘲弄的对象,对这些恶逆之徒,佛祖也不会轻饶了他们的。”郭国强越说越气愤。 郭奕指了指权三郎他们,小声说道:“舅父大人,你放心吧,甥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过几天我们找个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就去萨摩找你,安排我们回 第67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5) 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弟弟足利义秋,被朝仓义景安置在越前一乘谷城的安养寺,义景每日为义秋举办宴席,义秋虽然享受着朝仓义景的盛情款待,内心却非常着急。{首发} 足利义秋看出了朝仓义景却丝毫没有讨伐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意思,为了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不断地催促朝仓义景联络各地的大名,号召大家共同讨伐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为“上洛”继任将军做准备。 朝仓义景却认为有足利义秋在自己的手里作为筹码,准备等到来年为足利义秋举行元服仪式,再奏表天皇加封义秋为“征夷大将军”之后,自己可以“挟将军以令诸侯”,让各地大名臣服自己。 与此同时,三好三人众、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等人也正在京都为足利义荣谋取“征夷大将军”的职位。 这期间,三好三人众和南近江大名领主六角义治暗中勾结,使得越前和近江的形势变得非常危险,朝仓义景联合老盟友近江大名浅井长政,两家共同对付六角氏,暂时阻止了三好三人众的威胁。 此后,松永久秀和三好义继又勾结在一起,在京都赶走了三好三人众,正式上奏天皇,要加封足利义荣为室町幕府第十四代“征夷大将军”。 足利义秋得知消息后,十分愤怒,对朝仓义景表示极度不满,私下里联络朝仓家的重臣明智光秀,通过明智光秀暗中联络尾张国的织田信长,希望能得到织田信长的支持。 这时候,信长已经征服了美浓的大名斋藤龙兴,将自己的居城也迁到稻叶山,更名为“岐阜”,暗中通过明智光秀向足利义秋做出承诺,等他“摆平”南近江的六角义治和甲斐的武田信玄,便以“天下布武”的大义名分,拥立足利义秋“上洛”,尊其为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这正是灵儿在岐阜城寻找父亲的时候,听到的关于信长及猴子正在密谋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朝仓义景深知织田信长的野心。不久,义景就听说信长采用远交近攻的策略,主动和朝仓义景的连襟武田信玄家联姻,把养女雪姬嫁给信玄的继承人武田胜赖,和武田氏缔结同盟;同时,又向近在身边的南近江大名六角义治的领地发起猛攻。 朝仓义景心中十分害怕,考虑到浅井长政作为织田信长的妹夫,也许长政能在自己与织田信长可能发生的冲突中,起到调解作用,就把浅井长政请到了越前,一起商议如何对付织田信长。 对浅井长政来说,帮助朝仓义景是不设条件的,当年,长政的祖父浅井亮政去世后,长政的父亲浅井久政十分懦弱,导致家族内讧,在南近江六角氏的进攻下,长政历经数次危机,朝仓义景都起了救世主的作用。因此,长政对朝仓义景的感激,从小就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浅井长政对朝仓义景做出了承诺,作为朝仓家的盟友,将至死不渝、义无反顾的支持越前;二人又立下盟誓,浅井长政才返回了近江小谷城。 在回小谷城的路上,浅井长政意识到,即将就要面临和织田信长发生冲突,阿市嫁到小谷城的四年多来,虽然和阿市夫妻关系极好,到现在只有一个刚刚过完满月的女儿,想到这些,长政有些忧心忡忡。 阿市得知长政回来了,抱着茶茶迎接到了小谷城的山脚下,长政抱起小茶茶亲了又亲,小茶茶躺在父亲的怀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长政叹道:“要有个儿子该多好啊!” 阿市笑道:“大人不要担心了,许神医又回来了,呵呵,真是佛祖保佑啊!” 长政听了非常高兴,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放声笑道:“哦?是吗?哈哈、哈哈……”回到家里,决定亲自到城下的小村去请许仪后。 这些天来,权三郎等人日夜守护着许仪后等人居住的村庄,既不让外人接近,也不让灵儿等人出门,尽管郭奕和灵儿都十分不满,考虑到阿市夫人并没有恶意,这里既有老人,又有孩子,郭奕还怀着身孕,只好忍耐了。 长政回到家中,换上官服,带着阿市,亲自来接许仪后,到了村口,权三郎等人不敢怠慢,把长政等人迎进了村里。 许仪后得知长政突然来访,迎出院门。 长政一见许仪后,放声笑道:“哈哈,许神医,想死我了,您真是我们浅井家的贵人,请跟我进城去住吧。” 许仪后到长政面前深施一礼,说道:“拜见长政大人,能为大人效劳,老儿不胜荣幸,待我给家里交待几句,就跟您进城。” “请他们一起进城去住也无妨。”长政说道。 “不敢打搅大人和夫人。”许仪后说完,回到了屋里,悄声对灵儿和郭奕说道:“你们赶紧去萨摩,找郭国强大人去吧,不用为我担心,现在老兄弟朱均旺不知被那些海盗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如果知道我在近江,一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我们老哥俩也有个照应,等浅井长政有了儿子,自然会放我们走的。” “父亲,我听说足利义秋暗中通过朝仓义景的家臣松永久秀勾结织田信长,早晚还得打仗,我不放心啊。”灵儿担忧地说道。 “这浅井长政是织田信长的妹夫,又是朝仓家的忠实盟友,也许战火烧不到这,你们放心去吧,说真的,嘉靖爷派给你们的任务,可还都没完成呢,现在海盗都变成了商人,逃回了国内,也只有你们了解这些人的秉性,若不能早日铲除,可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万一隆庆爷怪罪下来,我们这些人可就真的都回不去了。”许仪后说道。 灵儿还想再说什么,许仪后赶紧闪开,到了郭奕、汤刘氏和阿萍面前,笑道:“你们终于可以回去了,一路多多保重!” 三人也赶忙给许仪后施礼,郭奕说道:“保护您和灵儿妹妹本是我的职责,郭奕无能,有负成国公老王爷和李成梁大人的嘱托,也愧对陆云龙大人的在天之灵。等我们回去之后,消灭了林一官这些叛匪,再来接您老回国,禀明当今圣上公给灵儿妹妹和您老请功。” 许仪后说道:“这几年,我们多亏了郭将军和王将军的保护,才一次次脱离险境,我们父女感激不尽。” 许仪后退回到了门前,又嘱咐灵儿道:“郭将军怀有身孕,这还有汤景的老母和孩子,你一路上可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出一点差池。灵儿,回去之后,若是见到李成梁大人,无论如何都不得放肆!你的行动听从成国公和王将军的调遣,不要给为父丢脸啊!” 许仪后说到这,掉下了眼泪;灵儿紧绷着双唇,忍着泪花,强作欢颜地对父亲的点点头。 许仪后转身出门,揉了揉眼睛,到了院子门口,对权三郎叫道:“三郎,跟我进城去吧。” 三郎恭恭敬敬地给许仪后鞠了个躬,大声说道:“三郎对许神医感激不尽!我已经完成了保护您的使命,听从喜右卫门大人的差遣,要到越前办差啦。” “好!三郎,祝贺你成为一名武士,安心办差去吧。” ************ 林风等人乘大船离开伊岐岛,到了堺町,住进了一家客栈,想通过小西隆佐去打听阿萍的消息,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天,小西隆佐也没有回来。 阿敏十分着急,哭道:“妹妹这会儿也不知跟着商船去了哪里?急死我了!这个灵儿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她这么卖命!” 林风说道:“根据早前从阿萍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可以肯定灵儿就是许仪后的女儿,邓碧川说他们的人在朝鲜抓到的那个姑娘,应该就是这个灵儿,可惜,让她跑掉了,还杀了我们派去朝鲜的很多人,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啊!” “她会不会和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是一伙的?”阿敏问道。 “不好说,当年许仪后和朱均旺能够从川边郡秋目浦附近的村庄逃出去,也许就是这个灵儿领着人干的。听邓碧川说,现在这个许仪后不知怎么成了近江小谷城的浅井长政家的医生了,长政是信长的妹夫,信长猴子的领主,我们暂时还得罪不起,等等邓碧川的消息吧,要是浅井长政不再需要许仪后,我们再收拾他不迟。”林风答道。 阿敏十分着急,又问道:“阿萍有没可能再回秋目浦呢?阿萍曾说,是文涛把灵儿和一个堺町的商人带去秋目浦的,阿萍就是在那里认识灵儿的,我们有必要到萨摩川边郡一带再去找找她。” 林风答道:“也好。自岛津义久继任家督之后,我和岛津义久还没谋过面,就被刘二官这个笨蛋把事情办砸了,直接导致我们在秋目浦的家业不保;虽然说岛津家这些蠢蛋们一代不如一代,但还是非常有必要去见见岛津义久,大明开了海禁,我们在大明沿海设下了几十个商号,也许岛津家能和我们做做生意,若有可能,把川边郡的商号也建起来,我们组建一个新型的武装贸易商团,由我们把持大明东部沿海、琉球、朝鲜和日本,叔叔林道乾把持大明南部沿海、台湾、马尼拉和马六甲等地,再有织田信长的‘天下布武’,取大明的天下真是指日可待,呵呵,王直、徐海之流要是九泉之下有知,不知该做何感念!那叫花子出身的朱重八做得了皇帝,我老林家祖坟的风水也不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阿敏叹道:“是啊,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可是,现在我们在日本已经没有落脚之地啦,要是岛津义久能允许我们返回川边郡秋目浦就好了。” 林风听到这,却轻轻摇了下头,眼睛骨碌碌乱转,似笑非笑的抿了下嘴,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还不知道隆佐什么时候回来,那就马上去趟萨摩吧。” 林风的大船到了萨摩鹿儿岛锦江湾码头,阿敏急于寻找妹妹,带上身边两个女仆就要下船,被林风拦住了,说道:“我们现在是大明的豪商,派狗儿去请岛津义久过来和我们谈生意,我们没有必要主动去拜见他们。” “我想去码头打听打听,有没有宁波过来的商船见过阿萍。”阿敏说道。 林风把眼睛一瞪,喝道:“你不要出去乱跑,萨摩有很多人认识我们的,我已经死了!难道你忘了吗?” “你想躲藏一辈子吗?”阿敏不解地问道。 “呵呵,光阴最能挫磨人,只需一两年,也许就不会有人记得什么林一官了,林风已经洗心革面,从头再来,想想王直、徐海这些前辈吧,日本人根本就靠不住,他们当年要是能在日本站稳脚跟,何至于再去率领倭寇侵犯大明,招安之后又是什么下场!前车之鉴,任何事情我们都不得不防,懂吗?”林风解释道。 阿敏低下了头,不再闹着下船了。 林风把狗儿找来,让狗儿带上两个随从,身着华丽的锦衣,带上一份厚礼,去往龟山城,请岛津义久来和大明的豪商谈生意。 岛津义久在家督府接待了张狗儿,心道:我派往大明去朝见皇帝的杨师爷刚走了两天,这大明豪商就送厚礼来了。 打开礼物一看,满满的一盒子黄橙橙之物,顿时心中大喜,叹道:大明果然是遍地黄金啊! 义久的官称只是从五位的修理大夫,品级不高,但还是穿上庄重的官服,叫来二弟岛津义弘及几位家臣,因通唐师爷杨暖跟着大明“钦差”走了,就想起了郭国强,准备把郭国强带上当作通唐官。 郭国强在岛津家只能算是一名足轻武士,没有自己的领地,主要负责缉盗,平时到处乱走。 岛津义久派出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郭国强,义久气得直跺脚,哇呀呀咆哮了几声,决定不等了,领着岛津义弘和两位家臣出了龟山城。 出城没有太久,岛津义弘远远地就看见了郭国强,在一座丘陵下的小路上,郭国强和一个黑衣和尚骑着马并肩而行,这位黑衣和尚正是在比叡山延历寺出家的六官文涛。 文涛突然看见岛津义弘催马跑了过来,怕岛津义弘认出了自己,跟郭国强打了一声招呼,拨马便往回走了。 岛津义弘拦住了郭国强,把他带到了岛津义久的马前。 义久笑道:“哈哈,你回来的正好,跟我们一起去见大明来的豪商吧。” 岛津义弘问道:“那个黑衣和尚是干什么的?” 郭国强笑道:“我奉家督大人之命,缉拿流落到萨摩的强盗石川五右卫门,无奈石川五右卫门会妖术邪法,在下无能,只好请这位法师前来帮忙,呵呵,义弘大人见笑了。” “嗯,那他现在又去了哪里?”岛津义弘不依不饶地问道。 “法师刚刚闻到了一股妖气,现在去追踪石川五右卫门去了。” 第68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6) 林风在奢华的商船上摆好阵势,要和岛津义久谈生意,而岛津义久却不肯登船,命岛津义弘带上郭国强,跟狗儿一起去请林风。 岛津义弘近前一看,商船足有十丈有余,底尖面阔,首尾高昂,首尖尾方,三桅可挂六张帆,上下三层,船舱两侧护板内有好几十个船工,个个头裹红巾,神采奕奕,岛津义弘不禁为“天朝”商船所动容,为没有能跟随“大明钦差”去往京城朝拜“天子”而后悔不已。 狗儿侧脸看看满脸肌肉僵持的义弘,小声说道:“义弘大人,请!” 岛津义弘哼了一声,这才昂首挺胸,带着郭国强,迈步跟随狗儿登船去请林风。 林风端坐在船坊的虎皮高脚椅上,背对着岛津义弘,两侧各有四名武士,都是身配宝剑,一声白袍。 “萨摩州修理大夫岛津义久大人恭请贵客林风阁下,欢迎阁下莅临鹿儿岛议事。”岛津义弘高声叫完,等着郭国强翻译。 郭国强正要张口,突然,林风一阵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用日本话喊道:“岛津义弘大人别来无恙!” 岛津义弘和郭国强一看是林一官,顿时脸色突变,郭国强也笑道:“没想到是川边郡秋目浦的林一官大人!呵呵,久违了。” “林一官已经死了!我是林风,现在宁波做生意,此番前来,是为了和萨摩州贸易往来,义弘大人,请问家督修理大夫岛津义久大人现在何处?”林风问道。 岛津义弘怒目圆睁,立刻拔出佩刀,往前冲了过去,高声喝道:“你这个骗子!你是大明朝廷的钦犯!你把秋目浦的金银财宝都弄到哪里去了?” 说着,就快冲到了林风的近前,林风的八个侍卫立刻拔出宝剑拦在了前面,郭国强上去拉住岛津义弘的衣服,狗儿在身后也拔出了宝剑。 岛津义弘往四下一看,停住了脚步,郭国强小声劝道:“义弘大人息怒,快请林风阁下下船议事。” 岛津义弘一指林风,怒道:“跟我去见家督大人!” 林风虽然料到岛津家对自己会有看法,但没想到这个莽撞的岛津义弘上来就会发飙,想了想,心道:也好,看来他们还惦记着秋目浦的金银财宝呢。便站起身笑道:“义弘大人,此一时彼一时,秋目浦在你们的领地上横遭惨祸,城堡被毁,财产被掠,百姓惨遭屠杀,既然你们岛津家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林风不得已才被大明朝廷招安,返回故土,组建商团。我林某不计前嫌,才来和你们岛津家谈生意,没想到义弘大人如此无礼,让在下情何以堪啊!” “你不要再骗我们了,我们为大明新君立下功勋,已经派出使者随大明钦差到京城朝拜天子去了,今后,我们岛津家在大明的贸易畅通无阻,不交关税,谁还会再信你这等骗子!”岛津义弘说着,又挣开了郭国强,和林风的八个侍卫对峙了起来。 林风此时才意识到严重性,马上问道:“请问义弘大人,你们为大明新君立下了什么样的功勋,才能享受到如此待遇?” 岛津义弘也觉得硬来的话,自己会吃亏,往后退了几步,放生大笑道:“哈哈,我们铲除了大明朝廷的钦犯邓碧川,只可惜他那脑袋被狗啃了,要不然,我也能带上钦犯的首级,随大明钦差去朝拜天子去了!” 林风听到这,打了一个寒颤,马上想起从伊岐岛出海,在关门海峡遇到的那艘安宅战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脸就放声大笑,说道:“好!义弘大人,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招安邓碧川,想那邓碧川肯定是贼心不改,恶贯满盈,你们杀得好!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一定会为你们岛津家再次上表朝廷,证明你们岛津家的功业。”说完,掏出自己锦衣卫的腰牌。 “你最会巧言善辩!我知道你运走了秋目浦几百万两金银,现在,你只需交出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咱们再谈,否则,休想再离开锦江湾。”岛津义弘说完,拉起郭国强就走。 林风顿时呆坐在椅子上,头上冒出了冷汗。 岛津义弘走后,阿敏从针房内赶紧出来,说道:“真是弄巧成拙,我们赶紧走吧。” 林风点点头,对狗儿说道:“快,赶紧起锚。” 话音刚落,却看见附近的船只陆续散开,就听船工们叫道:“不好,起火了。” 林风和阿敏大惊,往外一看,岛津家的卫队将油松火把正在往船上仍,在海风的吹动下,船舱四周火光四起,马上就要烧到后面的桅帆了,狗儿和侍卫们也都跑了出去,指挥船工们去灭火。 阿敏急得眼泪掉了下来,林风将阿敏抱住,低声叹道:“我欲洗心革面,上天为何如此待我!” 阿敏哭道:“我已经怀有身孕,阿风,我们怎么办?妹妹呀,你到底在哪里?” 林风擦了擦阿敏的眼泪,高声喊道:“狗儿,快备小船。” 狗儿和几个侍卫回来,把林风和阿敏带到底仓,把底舱里的两条小船拖入水里,这些人跳上小船,也不再管那些船工了,急忙划动小船就要逃走。 林风抱着阿敏撤离大船,侍卫们拼命划动船桨,眼看着大船的二层、三层的火苗乱窜,船工们也纷纷跳入海中。 岸上的岛津义弘骑着马,挥舞着弯刀沿着海岸大喊大叫,林风对另一条船叫道:“狗儿,我若不能活着出去,拜托你照顾好你的阿敏姐姐,三官大人家一门忠烈,九泉之下我和三官大人都会保佑你们的。” 狗儿也叫道:“大人保重,狗儿誓死保护你和阿敏姐姐。” 阿敏正在往四周观望,拉了一下林风,惊恐地叫道:“看来我们逃不掉了,他们有小船已经追来了。” 林风此时追悔莫及,突然想起了刘邦当年被项羽追杀,为了活命,好几次要把老婆孩子推下马车,但都被夏侯婴救起来,气得刘邦差点就砍了夏侯婴了。再次抱紧阿敏,心想:难道一会我也要把她抛进大海吗? 此时,岛津家已经有小船追了上来,狗儿和侍卫们在另一条小船上做好了阻击岛津家追兵的准备,林风突然又想到:长坂坡赵子龙万人之中救出来阿斗,刘备却当着赵云面,将阿斗摔在地上,收买人心,我该何去何从? 岛津家十余条小船已经围了上来,有人叫道:“你只要交出秋目浦一半的金银财宝,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到了该抉择的时候了,林风紧紧地抱住阿敏,心中念道:阿敏,原谅我吧。 阿敏感觉到了腹中的孩子,苦笑着对林风说道:“要死,我们死在一起,不能再让孩子做个孤儿了。” 林风有些感动了,心中问道:我真是贼心不改吗?难道我还没有真正的洗心革面?这时,眼前突然又浮现出猴子秀吉,秀吉仿佛正在哈哈大笑:将来我要是能取代上织田信长,必发兵攻打大明,到时候我借道朝鲜,从北面进攻,你从南洋进攻大明南方沿海,我们南北夹击,取大明易如反掌,你占据大明后,再配合我取印度,我们一直打到佛郎机,把那些肌肤白嫩、金发碧眼的女妖精尽收后宫,神仙也不过如此啊!哈哈,老弟,你看怎么样? 眼看着狗儿和后面的追兵开始搏斗,林风终于咬咬牙,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抛下她了。 前面冒出两条小船拦住了林风的船,林风大叫道:“下去几个人把那两条船掀翻了。” 就在两个侍卫准备跳海的时候,突然,海里冒出一个黑衣人,黑巾蒙面,到了那两条船的近前,借助海浪的波动,将两条船掀翻到了海里,开始和掉进海里的追兵厮杀。 狗儿不敌后面的追兵,小船已经翻了,狗儿和几个侍卫拼命往前游,去帮着黑衣人和海里的追兵搏杀,后面的小船已经有人抛出绳索,勾住了林风的船,林风和阿敏大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风的船也被掀翻了。 林风此时不再管阿敏了,看见前方来了几条船,似乎是黑衣人带来救援的,便拼命往前游去。 前方的小船过来,和岛津家的追兵开始厮杀,一片片海水被染红,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海面上,黑衣人在海中抱起了阿敏,阿敏一把抓开黑衣人的脸上的黑纱,睁大眼睛叫道:“文涛,没想到是你!” 文涛没有答话,将阿敏拖到了自己的船上,说道:“五右卫门,拜托了,把她赶紧送走。” 船上的石川五右卫门说道:“你也上来吧,我们一起赶紧撤离。” 文涛将阿敏推上船,答道:“一母同胞,我不忍心看他惨死在海中。” 石川五右卫门留下两条船接应文涛,自己带着阿敏迅速离开了锦江湾,阿敏望着在海中搏击的文涛,捂着肚子,跪在船上,放声痛哭。 五右卫门劝道:“不要难过,菩萨会保佑南光坊法师的,我现在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人会送你回大明。” ************ 萨摩州川边郡海边的山坳里,有一处小村庄,石川五右卫门将阿敏一个人安置在了村里的一户无人居住的农舍。 等了两天,也没人理她,五右卫门及同伙,有时候把不知哪儿来的财物藏在这所农舍中,阿敏感觉五右卫门这些人应该是强盗,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却也不敢去问,也不见文涛等人回来,每日就在农舍里的一处妈祖庙前祈祷。 第三日傍晚,农舍的门开了,阿敏一看是岛津家的武士郭国强走了进来,就拔出了身上的宝剑。 郭国强赶忙摆摆手,笑道:“阿敏,一会你的妹妹就该到了,我送你们回宁波。” 阿敏有些不敢相信,手持宝剑往后退了几步,看看郭国强身后没有随从,似乎也没有恶意,但还是很谨慎地问道:“我的妹妹怎么落在了你的手里?林风和文涛现在怎么样?” “你不必紧张,文涛现在已经出家,别号南光坊,法名天海,他现在已经回了比叡山延历寺,要和我共谋一件大事,你不用担心;那日锦江湾搏杀死了很多人,林风现在生死未卜,你回宁波等消息吧。” 阿敏摇摇头,把手中的宝剑扔在了地上,趴在一颗大树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欢笑声,有位老太太说道:“佛祖啊,菩萨保佑,终于能回应天府了。” “奶奶、奶奶,我要吃咸水鸭,我要吃咸水鸭。” “若不是你朱辉哥哥想吃咸水鸭,你灵儿小姨还没有机会救你那该死的父亲。” “灵儿姐姐,刚才郭大人给我说,让我先进门,你们等一等。” 阿敏听出了阿萍的声音,顿时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挺着肚子跑到门口,正好和阿萍撞了个满怀,姐妹二人抱头放声痛哭。 郭奕挺着肚子,忙把灵儿等人拦在了后面,拔出宝剑,杏眼圆睁,大声喝道:“钦犯罗阿敏,你的死期到了!” 阿敏紧紧地把阿萍揽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 郭奕就要向前去刺死阿敏,被郭国强拦在了,郭奕问道:“舅父大人,为什么要救她?林一官现在逃去了哪里?” “林一官在锦江湾已经被岛津义弘杀死在海里,朝廷钦犯中没有罗阿敏的名字,是文涛救了她,她若能和阿萍一样,今后改邪归正,那真是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郭国强答道。 灵儿听到文涛,面色绯红,马上问道:“郭大人,文涛现在何处?” “文涛已经死了,南光坊现在比叡山延历寺,灵儿,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盘?”郭国强笑着问道。 灵儿摇摇头,也问道:“自秋目浦散伙以后,难道又有林一官的部下占领了这里?” “你绝想不到,石川五右卫门从木曾川逃命之后,带着一群大和国的兄弟流落到了这里,我在岛津家负责缉盗,就抓到了五右卫门,审讯五右卫门的时候,他讲到了那日深夜,他协助你和南光坊一起在木曾川,和蜂须贺小六搏斗的故事,我便饶恕了他,没有把他交给岛津义久,又把南光坊天海法师请来,正准备带他们去尾张国,去那里干什么,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呵呵。”郭国强笑道。 阿敏帮着阿萍擦干了眼泪,起身对郭国强深施一礼,问道:“请问大人,你跟我说林风生死未卜,刚才却又说他被岛津义弘杀死在锦江湾,到底如何?” 郭国强打量了一会阿敏,笑道:“生死各安天命,你的身份我自然清楚,隆庆爷已经开了海禁,有从宁波来的客商说,文渊阁大学士徐阶徐大人,因劝阻当今圣上寻找徽州府一位罗姓女子,被免了职,呵呵。” 阿敏立刻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眼泪刷刷的往下流,惊讶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郭国强又安抚灵儿和郭奕,说道:“你们回去之后,见到王将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路上好好保护阿敏和阿萍姐妹。” 灵儿和郭奕看看还跪在地上的阿敏,想那徽州府的罗姓女子应该就是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抿了嘴,摇了摇头。 郭国强又把阿敏搀扶起来,说道:“你现在怀有身孕,我明天就安排送你们回宁波,一路上要多多保重啊!还望你回到宁波之后,劝说跟从林一官的那些亡命之徒们改邪归正,对于能听从佛祖劝诫之人,还要善待他们,对那些不思悔改、穷凶极恶之徒,切不可心慈手软,一路之上,凡事听从许灵儿将军的安排。” 阿敏站起身来,给郭国强深鞠一躬,又到了灵儿和郭奕面前,深施一礼,低声说道:“感谢二位将军救了我的妹妹!” 灵儿拉起了阿敏的手,笑着说道:“你和郭将军现在都是身孕在身,一路上你们都要听我的啊,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声音问道:“都到齐了吗?” 四大倭瓜进门,一看见灵儿,马上摆开架势,一个个围着灵儿哇呀呀咆哮。 石川五右卫门进门看看郭国强,郭国强笑着点了点头,五右卫门给四大倭瓜一人一脚,踢了个仰面朝天,四人爬起来,委屈地看看师父,五右卫门笑道:“还不快去给灵儿姑娘道歉!” 四大倭瓜到了灵儿面前,深度鞠躬,叫道:“师父说了,等我们到了尾张国,抓住那个蜂须贺小六,还有猴子他们,全都给炖了,哈哈……” 第69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7) 林风被从锦江湾救出之后,石川五右卫门的人给他蒙上面,把他送去了比叡山。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南光坊等人回到延历寺,命人把林风关在了寺院的一处石头房子里,揭开林风脸上的黑巾,林风认出这个和尚竟是自己的弟弟林六官,真是又惊又喜。 林风笑道:“文涛,几年没见,你出息了!” 看南光坊没有任何反应,林风有些尴尬,又急忙问道:“文涛,这里是什么地方?阿敏呢?阿敏现在在哪里?” 南光坊双手合十,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答道:“施主阿敏自哪里来,回哪里去,请林施主不必操心,南无阿弥陀佛。” 林风一听,觉得不太对劲,上来就给了南光坊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她现在怀有我们林家的血脉,快放了我!” 南光坊退后一步,低头施礼,说道:“施主,修行多觉悟,烦恼即菩提。烦恼愚钝本空,菩提智慧本有,本空的一定可以消除,本有的一定可以恢复。六祖言:离世觅菩提,犹如求兔角。施主慢慢修行吧,功德自是非常殊胜,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南无阿弥陀佛。” 说完,南光坊头也不回的领着人走出了石房子,任凭林风趴在石屋的小窗口前大声叫骂。 林风在比叡山延历寺,一关就是三年多,其间: 大明隆庆二年,永禄十一年(公元1568年),足利义秋在越前举行元服礼,由朝仓义景亲自担任加冠役,义秋由于嫌“秋”字不吉利,改名为足利义昭。 足利义昭元服仪式之后,前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重臣上野清延、大馆晴忠等人纷纷前往越前拜见。 朝仓家的重臣明智光秀再次提议,请朝仓义景发兵征伐松永久秀,移驾“上洛”,帮足利义昭夺回“征夷大将军”的职位,但是,朝仓义景以实力不足的理由,予以拒绝。 在明智光秀和猴子秀吉等人暗中策划下,足利义昭带领一批幕府大臣和明智光秀,来到了尾张国,织田信长立刻答应了足利义昭“上洛“的要求。 对于明智光秀,信长尽管十分欣赏他的才干,让他出仕于织田家,俗话说“忠臣不仕二主”,因此,信长对光秀流露出轻蔑之情。 永禄十一年九月,织田信长率领六万大军由歧阜城出发,带领足利义昭“上洛”,把持京都大权的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等人深知织田信长的实力,立刻对信长表示臣服,三好三人众逃亡到了阿波,自此,执京畿大权的三好氏家族全面垮台。 由于第十四代幕府将军足利义荣在信长“上洛”之前刚刚病死,足利义昭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 义昭请织田信长担任副将军之位,被信长婉言谢拒了,但信长让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共同担任了京都奉行。 织田信长的官位从六品上总介晋升为正四位的弹正大弼,为限制足利义昭的权力,给幕府将军制订了“殿中御掟”九条律法,后来又追加了七条,让足利义昭昭告天下。 信长又命“天下”大名“上洛”,以示臣服,而各地的大名大都采取观望的态度,没有听从信长的命令,信长为了“杀鸡儆猴”,对无视“上洛”命令的越前大名朝仓义景开始发难。 作为信长妹夫的北近江大名浅井长政,曾与信长约定不得进攻浅井氏的盟友朝仓氏。此时的信长已经不会为这样的盟约所羁,联合盟友德川家康进逼越前的金崎城,开始向朝仓氏的城池发起攻击,浅井长政开始面临艰难抉择了。 经过深思熟虑,浅井长政果断地站在了朝仓义景的一边,阻击织田氏和德川氏的联军。 等信长察觉到浅井长政背叛了自己,便开始组织撤退,织田和德川联军的退路被浅井长政的大军截断,最终,信长在羽柴秀吉、明智光秀、德川家康等人拼死保护下,仅带着十余名侍卫逃回了京都。 由于妹夫浅井长政翻脸,导致信长攻打越前的失败,信长的气焰暂时被打压了下来。 到了永禄十二年,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的对立也日趋白热化,义昭适时发布了打倒信长的命令,于是,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信玄、毛利辉元、三好三人众等众多大名,加上石山本愿寺、比睿山延历寺、杂贺众等势力也都参与了进来,组成了“信长包围网” 此时,浅井长政已无后顾之忧,自许仪后到了小谷城,为长政和阿市夫妇细心调理,精心养护,短短三年间,长政又多了二子一女,长子万福丸,次子万寿丸,次女阿初,眼下,阿市夫人又怀上了身孕。 ************ 信长为了对抗“包围圈”,于元龟元年(公元1570年,大明隆庆四年),开始讨伐浅井长政,在近江姊川河原联合德川家康军,与浅井、朝仓联军对战,史称姊川之战,击溃了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联军。 同年八月,信长出兵讨伐摄津国的三好三人众,三好三人众先是向堺町求助军费,但堺町众合会由小西隆佐把持,商人大都被猴子秀吉所收买,三好三人众只好求助于石山本愿寺,而显如为了对抗堺町的众合会,维护地内町的商业利益,对三好三人众伸出了援手。 与此同时,浅井长政、朝仓义景、比叡山延历寺等组成的三万联军,从琵琶湖西岸,向信长的领地近江坂本城发起猛烈攻击,织田信长的重臣名将森可成和信长之弟织田信治战死。信长得知消息,立刻带领大将柴田胜家、羽柴秀吉等本部人马,急速从摄津返回近江。 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的联军在比睿山布阵,与织田本部军对峙,义景自知不敌,便派出使者去往石山本愿寺,也求救于显如。 信长虽然从摄津撤军,却蛮横地向显如索要巨额军费作为赔偿。 显如严厉地拒绝了织田信长的无理要求,遵守与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的“强固盟约”,发动一向宗信众,在伊势长岛掀起一向一揆,目标直指信长,这样,信长就要面临两面作战,加上信长之弟织田信兴、大将坂井政尚等人在伊势长岛战死,这样,信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到了元龟二年,为打破窘境,信长奏请正亲町天皇颁布敕令,要与朝仓义景讲和,给朝仓义景的信中表示“天下是朝仓大人所有”。 朝仓义景就坡下驴,与信长达成和解,信长进一步要求,石山本愿寺和比叡山的僧兵退出京畿一带,并索要军饷,但这些一向宗信徒却是置若罔闻。 秀吉凭着与显如的一面之交,代表信长再次来到石山本愿寺,匍匐在显如的脚下,近乎哀求道:“权僧正法王大人,再次聆听您的教诲不胜荣幸。” 显如对秀吉的印象还算不错,但这次秀吉却是作为信长的使者而来,便不冷不热地问道:“阿弥陀佛,羽柴奉行阁下,贫僧只听闻世间僧侣化缘,对于织田弹正大弼来找贫僧化缘,实乃天大的笑话。” 秀吉答道:“我此番前来是和权僧正法王大人商议一件大事,织田弹正大弼大人虽自称信仰法华宗,但其性格暴烈,千万不要激怒与他,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啊。” “难道还能与佛祖为敌否?”显如不屑地问道。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火烧石山本愿寺不是没有可能!”秀吉严肃地答道。 “哈哈,阿弥陀佛,说别人敢做佛敌,我不信,说信长公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信,请问奉行大人有何良策?”显如又问道。 秀吉神秘地一笑,矜持地问道:“说到火烧本愿寺,在下不由得想起了一面‘神镜’来,想必权僧正法王大人一定知道这面‘神镜’的来历,记得这面镜子刚到我手里的时候,有天早上,我拿起来照了一照,在下的糟糠在一旁惊呼道:快看、快看,镜子里有一轮初升的太阳,火红、火红的。还有一次,信长公请我们一起吃饭,我又拿出‘神镜’照了一照,你猜猜,我在镜子中看到了什么?” 显如听了也有些吃惊,忙问道:“哦,难道是信长公取代了天皇陛下?” 秀吉故作神秘状,趴在显如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信长公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回家后,我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显如听完哈哈大笑,说道:“我懂了,你将是真正的‘天下人’!阿弥陀佛。” 秀吉赶紧恳求道:“信长公手下大将无数,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臣,权僧正法王大人,能否给在下一个情面,暂时退兵。” 秀吉说完,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了一尊佛龛,恭恭敬敬地献给了显如。 显如接过一看,正是灵儿在朝鲜丢失的佛龛,心中十分奇怪,笑了笑,问道:“阿弥陀佛,此物为何又落到了你的手里?” 秀吉笑道:“你不必问了,敢问权僧正法王大人,此物值多少银子?” 显如郑重地收起了佛龛,恭了起来,在蒲席上盘坐,问道:“此物乃无价之宝!请问奉行大人,你需要多少银子?” “五万两。”秀吉答道。 “怕一时难以筹出。”显如忧虑地说道。 “呵呵,你只需拿出三万两就行。”秀吉道。 “那两万两你如何解决?”显如又问道。 秀吉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第二日,在文静等人的帮助下,地内町筹集了三万两白银,交给了秀吉。 织田信长看秀吉从本愿寺要到了军费,非常高兴,一边大叫着要火烧石山本愿寺;一边嚷着让比叡山遣散僧兵,不得庇护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同时索要两万两白银作为军费赔偿。 ************ 比睿山是日本天皇皈依的圣山,延历寺自然没有把织田信长放在眼里,元龟二年九月,信长征集三万大军进攻比叡山。 明智光秀匍匐在信长的马前,哀求道:“大人,千万不可啊!” 信长挥起佩刀,高声问道:“光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攻打比叡山吗?” “在下不知。”光秀叫道,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那你又为何反对?”信长厉声呵斥道。 “那是最澄法师开创的八百年佛学圣地,若是焚于战火,我们都是千古罪人啊!”光秀答道。 “哈哈……”信长一听,放声大笑,质问道:“比叡山的那些臭和尚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都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延历寺已经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奢侈淫逸、逼良为娼、抢占民田、欺压良善,真是恶贯满盈!难道这是出家人应有的行为吗?你明智光秀难道不知道吗?” 光秀还想再申辩几句,信长策马扬鞭,看都没再看光秀一眼,高声叫道:“如此替天行道是千古罪人的话,我愿做这千古罪人!” 大军开进比叡山,天刚刚拂晓,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在信长的指挥下,从板本、坚田等处开始放火,与此同时,攻打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等标志性建筑,佛像、佛堂一样也不放过,经卷、古籍统统付之一炬,无论是和尚、香客、平民、妓女,织田大军见人便杀。 此时,南光坊正在跟随琉球的商船在朝鲜釜山,听说织田信长要攻打比叡山,渡船回到日本平户,又日夜兼程赶回了延历寺。 清晨,南光坊听到外面哭喊声一片,冲出禅房外,只见火光已将山上的天空照得通红,很多佛像和佛堂火光冲天。 南光坊没有去抵挡织田军,冲进一间佛堂,携带上慈惠大师画像、二十五菩萨来迎图等一批珍贵名画古卷,装进一个布袋里,再看看那些来不及抢救的经卷古籍,痛苦地摇了摇头。 南光坊背起画卷,飞速向关押林风的石头房子跑去,打开牢门,把林风放了出来,此时的林风,骨瘦如柴,已经不会走路了。 南光坊背起林风,躲避着织田军的追杀,到了芳香谷,林风趴在南光坊的背上,嘴里不停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把守芳香谷通道的正是羽柴筑前守秀吉,秀吉对手下的士兵多有约束,很少有人参与放火和屠杀,但是看到和尚背着一个人到了近前,还是给拦住了。 南光坊将林风放下,准备来给秀吉做出解释。 林风一看到秀吉,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满头凌乱的长发飘舞,瘦长脸肌肉萎缩,双眼凹陷,满嘴杂乱的胡须如钟馗一般,朝着秀吉发出一阵阵的狂嚎。 林风嚎叫着向秀吉扑来,一队士兵赶紧上来阻拦,秀吉仔细打量,认出了林风,叫道:“都给我闪开,一官大人,是什么人把你关押到了这里?” 林风扑到了秀吉的怀中,喘了几口粗气,没有回答秀吉的问题,哈哈大笑,问道:“我听说信长公已经得了‘天下’,秀吉大人,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秀吉点点头,也没有回答林风的问题,又像拉家常一样,低声问道:“你我都是自幼贫寒,当年都是志存高远,尽管如此,看到今天情景,我的心中还是十分难过,我的老母就是吃斋念佛之人,信长公在我的眼前灭佛,我实乃于心不忍,不知林兄作何感想?” 林风想了想,答道:“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我早就洗心革面,林一官已经死了,林风在这千年古刹之中修行了一千三百多天,早已修成了正果,哈哈、哈哈……” 秀吉笑着摇摇头,问道:“还有呢?” 林风想了想,笑道:“与佛为敌之人,必遭万世骂名,秀吉大人慈悲为怀,才是真正的……” 没等林风说完,秀吉堵上了林风的嘴,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准备去往哪里?” “宁波!”林风坚定地答道。 “好!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哪里?”秀吉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城的紫禁城!哈哈、哈哈……”林风答道。 “好!林风果然气度不凡!”秀吉夸赞道,这才想起背着林风过来的南光坊,问身边的侍卫道:“那位救出林风阁下的和尚呢?” 侍卫答道:“早就下山去了。” 秀吉还没有搞清楚那个和尚是谁,反正已经走掉了,也没再多问,对侍卫们说道:“好吧,再有从芳香谷通道逃命的,一律放行。” 第70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8) 隆庆元年八月,灵儿带领众人安全抵达宁波,没做停留,就转乘去往南京的商船。 到了南京秦淮河畔,灵儿问道:“汤大娘、汤大嫂,还记得自己的家吗?” 汤景的母亲和汤刘氏早已是满脸泪水,说不出话来,二人同时点点头,领着众人来到家门口。 汤景的儿子前去敲门,众人等了半天,院门打开,有人问道:“你们找谁?” “汤景是我的爹爹。”小孩答道。 院里的人答道:“据说以前这是汤家的宅邸,现在不知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众人非常失望,倘大的南京城也不知哪里去寻找汤景,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郭奕悄悄地对灵儿说道:“我在这里看住了阿敏,你速去应天府,见这里的巡抚大人,请官府帮忙。” 灵儿担心郭奕脾气不好,又怕阿敏对她有威胁,说道:“姐姐,我留下看着,你去吧。” 郭奕来到应天巡抚衙门,亮出锦衣卫的腰牌,见到了海瑞。 海瑞听郭奕介绍完情况,笑道:“我刚刚断完汤景和徐鲲两家的官司,这个汤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回来之后,那个徐鲲就失踪了,我通过明察暗访,确认汤景在海外这几年做了海盗,现在,我怀疑他勾结倭寇绑架了徐鲲,汤景等人已经被我下了大狱。” “海大老爷明断是非,可敬!不过,汤景一家确实是被海盗绑走的,他的老母和孩子被海盗当作人质,威逼他干过一些坏事,要说他回来之后还能绑架徐鲲,却也奇怪了。”郭奕说道。 “他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厮,虽能讲我大明官话,却从未在大明生活过,这小厮十分嘴硬,死不承认自己是倭寇,难道不是他们绑架徐鲲,徐鲲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海瑞疑惑地问道。 “汤景随身携带一名小厮?请问海大人,这个小厮叫什么?”郭奕问道。 “朱辉!还强辩自己在日本国协助锦衣卫抓捕过海盗,哼!我看他才是海盗!”海瑞气愤地说道。 郭奕赶紧起身给海瑞施礼,说道:“海大老爷明鉴,这正是在日本国帮我和王冲将军缉拿海盗的朱辉!” “还有这等事!待我升堂问案。”海瑞说道。 “升堂问案就不必啦,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海大人,若有不敬之处,请海大人谅解我们的苦衷,请海大人屏退左右。”郭奕认真地说道。 海瑞看郭奕如此认真,便屏了退师爷、衙役。 郭奕先向北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此事涉及到当今圣上,我在海外就听说万岁爷暗中寻访徽州府一位罗姓女子,可听闻此事?” 海瑞心中大惊,起身也向北方一抱拳,低声说道:“既然你是成国公老王爷的嫡系,我不隐瞒,风言文渊阁徐大学士因劝阻当今寻找这徽州府罗姓女子,已经致仕还乡了,不知郭将军为何要打听此事?这可是犯禁的。” “这罗姓女子已经被我们从日本国带来了,不知该如何处置?”郭奕问道。 这一下给海瑞出了一个难题,若是送往京城,必遭言官诟病,也不合自己的意愿;若是收监入押,肯定犯了隆庆帝的忌讳,海瑞犹豫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郭奕看出了海瑞的难处,笑道:“海大人,这罗姓女子居然是海盗头子的老婆,他们一起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几十个窝点。” 海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郭将军,这如何是好?” 郭奕答道。“海大人,我们回来之前,海盗头子已经死了,这罗姓女子怀着身孕,再有几个月就临产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完全听从我们的命令,我有一个主意,此时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请您把那朱辉和汤景放出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朱辉和汤景把她看管起来,不要让她再接触他人,将来,我们还希望利用这罗姓女子,协助我们铲除海盗们的窝点。” “这样甚好,只要这个朱辉、汤景和那女子的妹妹可靠,我的人在外围保护就行了,绝不让她们接触外人,你能保证朱辉和汤景不出问题?”海瑞问道。 郭奕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我给他们作保。” ************ 海瑞放了汤景和朱辉,二人跟随郭奕来到客栈,汤景一家人团聚,朱辉见到了灵儿和郭奕,激动得热泪盈眶,彼此都在诉说着离别之情,把阿萍和阿敏姐妹晾在了一边。 汤景谢过郭奕和灵儿,神秘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个宅子卖掉了吗?” 朱辉抢着答道:“一来怕徐鲲家里的来找事,二是徐鲲这小子在那宅子里藏有百万两银子,还有金条珠宝不计其数,老天有眼啊,我们一回来,徐鲲就失踪了,到现在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们这刚搬完家,他松江府的家人就把我们给告了,我和汤景哥哥就被海青天大老爷给逮了起来,呵呵。” 阿敏听到这,在一旁踌躇了一会,淡淡地说道:“徐鲲被我们抓去了日本,关在伊岐岛,据说伊岐岛被岛津家平了,也许他死在了那里。” 众人一阵唏嘘,叹息着命运的多变。 这时,吴师爷带着两个衙役进来了,问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灵儿答道:“好了,好了。” 把汤景一家和阿敏姐妹交给了吴师爷,灵儿和郭奕又对朱辉和汤景做了一番安排,临走的时候,朱辉神情黯然地问道:“许叔叔和我的父亲现在可好?” 灵儿面带愧色,答道:“二老都已经从伊岐岛被救了出来,只是暂时分开了,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二老接回来的。” 朱辉这才和二人招手告别。 ************ 灵儿和郭奕回到京城,见到王冲,一番问候之后,灵儿笑道:“冲哥,你可不知道,你前脚刚走,林一官后脚就到了鹿儿岛,想和岛津义久做生意。但义久觉得自己已经和大明朝廷建立了联系,将来和大明贸易畅通无阻,还能免其关税,当时就和林一官翻了脸,把林一官的大船都给烧了,林一官和他的老婆掉进了海里,他老婆被郭国强大人派出的人救了出来,现在被朱辉看管在南京,如此看来,岛津家的这个通唐师爷可是立了大功啊!” “呵呵,杨师爷连京城都没到,直接回松江府老家去了,他还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呢。”王冲也笑道。 “什么难题?”灵儿问道。 王冲苦笑道:“他让我们想办法把他的八个老婆,十几个孩子全给接回来,他就不回去了,灵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可难办了,宁波市舶司能否给岛津家通融,免其关税,暂且不说,他那八个老婆和十几个孩子愿不愿来,怕是不能勉强。”灵儿答道。 “呵呵,杨老师爷信誓旦旦地说,他回来之前已经跟家里所有人商量好了,他们都仰慕天朝,没有不愿来的,就看我们的啦。”王冲说道。 灵儿想了想,答道:“不妨我们出面来找宁波市舶司,让市舶司指定和岛津家的贸易由汤景来做,那汤景就赔一些钱呗,这样,糊弄住岛津家倒也不难。” “灵儿的心就是灵啊,这个主意甚好!”王冲赞道。 “谢谢冲哥的夸奖!”灵儿面带羞涩地说道。 王冲又问道。“灵儿,你准备什么时间去辽东?” 听到辽东,灵儿羞愧的低下了头,郭奕赶紧说道:“陆云龙大人还葬在了奈良一乘院,鹿儿岛还有几位弟兄的灵柩,我们要想办法让这些英灵魂归故里,冲儿,别再胡扯了,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事情永远也办不完,可灵儿妹妹这却是终身大事啊!”王冲说道。 郭奕恨不得堵住王冲的嘴,生气地瞪着王冲。 王冲不依不饶,又说道:“这也是成国公老王爷、李成梁大人和许大叔的嘱托……” 没等王冲说完,郭奕怒道:“李家父子刻薄寡恩,灵儿妹妹的心中也有了他人!” 王冲看了看灵儿和郭奕,惊讶地问道:“灵儿妹妹心中有了谁?” 这确实不好让灵儿回答,若说是六官文涛,尽管已经更名南光坊,那也是海盗出身的一个和尚,如何能开得了口,脸色憋得通红。 郭奕张了张嘴,也把话咽了下去。 看王冲似乎还在等待,灵儿只好答道:“朝鲜国武举人李舜臣!” ************ 王冲接替了陆云龙的职位,协助成国公朱希忠在京城办差,郭奕的身体也越来越不方便,留在了京城。 按照和成国公、王冲等人共同制定的计划,为了让阿敏死心塌地的配合,灵儿又被派往萨摩,去找郭国强商议,务必让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同时准备将杨暖的家眷接回南京。 等到过了年,郭奕也该临产了,灵儿再次孤身一人从去往日本。 到了萨摩,灵儿见到了郭国强,才知道林一官已经被文涛(南光坊)关在了比叡山,要想让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只有让文涛回来一趟,二人商议,把几件事情放在一起解决。 此时,织田信长正在谋划协助足利义辉“上洛”,准备和松永久秀、三好义继和朝仓义景开战,浅井长政也正准备和大伯哥织田信长翻脸,从堺町到越前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每座城池都是戒备森严,战争一触即发。 权三郎时刻不离许仪后的左右,外人也根本无法靠近小谷城。 南光坊虽然在延历寺出家,但喜欢四方云游,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申安排灵儿住在堺町等待,眼看半年多过去了,没人能打听到朱均旺和徐鲲的下落,也无人能接近小谷城,南光坊也没有一点消息。 到了永禄十二年(大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年底,幕府将军号令天下大名讨伐织田信长,传说中“织田包围圈”已经形成。这时,文静带来了南光坊的消息,近日将从骏河国来堺町。 此时,灵儿想起文涛,就心跳加速,不敢再见文涛,马上到辞别陈申和文静,去往萨摩,和郭国强一起安排杨暖一家老小的逃跑计划。 经过一番细致的安排,灵儿先行回到了京城,从王冲那里拿到成国公的书信,又到南京去找到汤景,带上汤景去找宁波市舶司,等待岛津家的贸易商团。 灵儿带着汤景见到宁波市舶司徐提举,呈上了成国公的书信。 徐提举看完之后,笑道:“好啊,等岛津家的贸易商船来了,汤相公可就得吃点亏了,我保证让岛津家服服帖帖的,你们就放心吧。” 到了元龟元年春天,岛津义弘亲率十条大船组成的商团,随船带来了杨暖一家老小二十余口,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宁波港。 岛津义弘受到市舶司徐提举大人的亲自接待,徐提举立刻安排通关交易,岛津家这一趟就赚了十多万两银子,惹得其他日本商人个个妒火中烧,也心疼得汤景直咬牙花子,心道:赔点就赔点吧,反正是他娘的徐鲲家的银子! 徐提举在嘉宾堂设宴席,招待岛津商团,席间,徐提举讲起了六十多年前就在这嘉宾堂内,细川家族和大内家族“争贡之役”的故事,听得岛津家个个唏嘘不已,为今日受到热情隆重的接待而热血沸腾。 斛光交错之际,有人来报,通唐师爷应天府的老家来人称:杨暖过世了。 杨家老小一听,立刻痛哭嚎啕,岛津义弘也吃惊不小,赶忙安排杨家老小回老家,并称办完事后,也前往南京去祭拜杨师爷。 岛津义弘把杨家老小送出嘉宾堂,徐提举跟了出来,让翻译官给岛津义弘悄声说道:“义弘大人,祭奠杨师爷,就由我们提举大人代劳了,您回日本之后,还得帮我们提举大人一个忙,提举大人有位本家兄弟叫徐鲲,失踪两年了,据说被人绑架到了日本国,还请义弘大人多多帮忙啊。” 岛津义弘朝徐提举看了一眼,徐提举缕着胡子严肃地点了点头。 南光坊早在嘉宾堂外,租赁好了十多辆马车,连夜带着杨师爷一家老小赶往南京。 ************ 汤景在南京鼓楼闹市区买了一座新宅院,里外三层,阿敏姐妹被看管在最里面的一栋房子里,院子外面有应天府派出探子衙役日夜监守。 朱辉带着南光坊进到院来,阿萍正好出来打水,抬头看见了文涛,仿佛做梦一般,叫道:“姐姐、姐姐,你看谁来了。”边叫边放声哭了起来。 阿敏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走出房门,喃喃地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南光坊拉着阿萍,阿萍小声说道:“姐姐已经生了,是个女儿,叫阿莹。” 二人到了阿敏近前,阿敏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流,望着文涛,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光坊面无表情,双手合十,低下头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我是来给孩子的父亲赎罪的,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你们母女。” “你的哥哥、文俊,啊,不,是林风,他、他现在……”阿敏不敢再问下了。 南光坊沉默了许久,从阿敏的怀中接过哇哇啼哭的孩子,答道:“南无阿弥陀佛,我已经为他超度了亡灵。” 阿敏一下子瘫倒在地,阿萍急忙掐住她的人中,大声哭叫着姐姐,南光坊怀中的孩子却停住了哭声,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奇怪的陌生人,只看得南光坊也泪如雨下。 等阿敏醒来,哭道:“文涛,你不要逼我,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我若是将各地店铺的名单给你,这些人必遭清算,你也知道,若是没有你哥哥的野心,这些店铺的掌柜也就是平常的生意人,如今,你哥哥也死了,他们都巴不得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呢,你走吧!” 南光坊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也许新的首领将过犹不及!” “新首领就是远在琉球的马五,你哥哥在琉球诈死,我给马五留过一句话:他若是想娶阿萍,就得听我的指挥,你去琉球找马五谈谈吧。”阿敏哭着说道。 第二日,南光坊离开南京,去往琉球,找到了林家酒坊,酒坊林掌柜得知六官文涛回来了,把马五等一干兄弟找来,热情隆重地接待一番。 南光坊悄悄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马五在琉球威信极高,少年老成,很受当地的父老乡亲的欢迎,似乎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大明隆庆四年(公元1571年,元龟二年)春,马五带领船队去往泉州贸易,南光坊随同商船一路跟随,为商团念经祈祷,明显感觉这个队伍和以往亦商亦盗的那伙人完全不同,心里踏实了许多。 商团一路经由大明沿海,又经朝鲜的开城、全罗道,同年八月,来到了釜山,在这里,南光坊听说织田信长要攻打石山本愿寺和比叡山,辞别马五,渡船回到日本平户,这时,听说信长即将兵发比叡山,又日夜兼程赶回了延历寺。 第71章 十二小谷城陷落(9)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林风落到了猴子秀吉的手里,秀吉派人把林风抬下山,送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奔向琵琶湖,从琵琶湖登船去往京都,南光坊一路悄悄尾随,到了京都,林风被安置在秀吉的奉行官邸内。 一日清早,秀吉的奉行官邸来了一辆马车,林风在几名卫兵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被关了三年多的林风尽管十分消瘦,但面色已不再憔悴,上了马车,在两名武士的护卫下,离开了秀吉的官邸。 南光坊尾随马车到了二条城幕府将军御所附近,突然看见有一位姑娘从将军寓所出来,快速转到了一条巷子里,南光坊敢肯定就是灵儿! 南光坊心中十分疑惑,不知灵儿怎么会从幕府将军御所出来,就赶紧追了上去,喊道:“灵儿姑娘,灵儿姑娘……” 灵儿听到有人叫自己,以为是幕府的人,转身一看是南光坊,马上羞涩地低下了头,走到南光坊近前,问道:“文涛,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回来了?去将军御所做什么?”南光坊也吃惊地问道。 “岛津家已经把埋在鹿儿岛的四位哥哥的遗骨运回了大明,可陆云龙大人的遗骨还埋在一乘院,他是为了保护将军义辉的夫人被松永久秀杀害的,我来请义昭帮忙,把陆大人的遗骨运回去。”灵儿解释道。 “嗯,是该让大明的英雄魂归故里,义昭答应了吗?”南光坊问道。 灵儿点点头,答道:“只是现在战火连连,义昭在这里也是力不从心,正在请幕府大臣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想办法。” 南光坊也点点头,又问道:“这一年多来,阿敏姐姐可好?” “她们还住在南京汤景的家里,现在阿莹应该会说话了,文涛,你怎么到了这里?” 南光坊往远处望了一眼,马车已经不见踪影,急匆匆地拉起灵儿就往前走,说道:“前几日信长这个混蛋火烧比叡山,我的哥哥落到了猴子手里,他们在京都住了几日,现在不知道又要把他送去哪里,快跟我走,他们的马车现在应该还没出城。” 南光坊也许没有多想,但灵儿仿佛触电了一般,想挣开南光坊的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却又恨不得这只手拉得更近一些,只感觉满身发烫,不由自主地跟着小跑了起来。 等南光坊和灵儿追到城门,早已没有了马车的踪影,南光坊才松开灵儿,叹道:“这个人渣回到大明,不知又会祸害多少人!” 灵儿根据来日本之前掌握的情况,尽管还没有掌握林一官那些窝点的名单,但从阿萍那里也得到不少信息,在相关的地方都做好了布控,一年多来,这些地方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测,但林一官万一回了大明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灵儿问道:“你猜他们会去哪里?” 南光坊摇摇头,答道:“他虽然已经诈死了一次,可是琉球尚元王还在抓他,伊岐岛被平了,岛津义久和他翻了脸,他和平户藩的松浦隆信、对马的宗义纯也都没有什么交情,猴子他们正在打仗,我猜测:他只有回大明投奔林道乾去。” 灵儿微笑着答道:“这就对了,你速去堺町找陈掌柜,现在只有堺町的小西隆佐会帮他,快点去吧,我还得留在京都,等着细川藤孝的答复呢。” ************ 细川藤孝告诉灵儿,眼下京都全部都是织田信长的势力,他们确实无能为力,只有等到“甲斐之虎”信浓守武田信玄上洛之后,才能将陆云龙将军的灵柩运回大明。 转眼到了元龟三年(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朝仓义景的联军持续不断地发生小规模的战斗,随着朝仓家不断有武将投降信长,战况对浅井和朝仓联军越来越不利。 灵儿对父亲很是担心。郭国强来了一趟京都,告诉灵儿:南光坊在朝鲜劫持了林一官,把他囚禁在釜山的一座寺院;在大明,琉球的马五也见过了王冲,马五承诺,只有阿敏姐妹平安无事,他手下的商团绝不会惹是生非,还答应给王冲运送一批火枪;但在日本这边,还是没有找不到朱均旺和徐鲲的下落,小谷城也根本无法接近。 灵儿一直等到十月,细川藤孝又来了,笑道:“信玄大人和北条大人已经联合起兵了,很快就能把织田信长赶出京都,到时候,我们会给陆云龙大人举办一次隆重的移柩仪式,幕府‘征夷大将军’会亲自抬上灵柩,送到唐船之上,你再等上两个月也就是了。” “多谢细川大人,恐怕细川大人还得帮我一个忙,我的父亲还在小谷城浅井长政家里做郎中,请细川大人求情,让长政把我父亲放回来,我们必须一起回国;另外,还有两个人不知流落到了那里,一位叫朱均旺,一位叫徐鲲,能否帮我打听一下,细川大人费心了。” 细川藤孝点点头,答道:“你们是‘征夷大将军’家的恩人,作为幕府臣僚,老夫义不容辞,你等消息也就是了。” 和细川藤孝见面后不到一个月,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武田信玄与关东大名北条氏政联军,打垮了信长的盟友德川家康,马上就要和越前的朝仓义景、“越后之龙”的上杉景胜合兵一处,直取京都。 眼下就到了年关,灵儿虽然心急如焚,却又满怀希望,但这时又有了不利的消息,传言称:虽然武田信玄的铁骑采用“风林火山”战术,在三方原大败与织田、德川联军(史称三方原合战),但过完年,信玄就得了重病,朝仓义景和上杉景胜两家一直按兵不动,给了织田和德川联军喘息之机。 元龟四年二月,传来了武田信玄病危的消息,三月,武田信玄的铁骑退回到三河国长筱城休养,四月,信玄病死在返回领地的途中。 这时,独自一人守在京都的灵儿近乎崩溃,再次找到细川藤孝,要求幕府帮忙,前去近江小谷城去见见父亲。 ************ 灵儿在幕府派出的武士们的保护下,乔装打扮,离开京都,五月,到了近江小谷城。 尽管外面战火连连,浅井长政的家里却是一派和谐的气氛,茶茶马上就七岁了,已经有了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许仪后当起了茶茶的家庭老师。 阿市夫人见到灵儿,十分高兴,让灵儿和茶茶住在了一起。 灵儿在小谷城住了十来天,准备带上父亲辞别浅井长政和阿市夫妇,阿市和茶茶都对灵儿恋恋不舍,长政知道眼前的困境,织田大军已经将小谷城团团包围,劝灵儿再等上几日,朝仓义景马上就会来解围。 又过了两日,喜右卫门来报,朝仓义景的两万大军在大狱城受阻,义景手下的很多大将投降了信长,此时,灵儿感觉到形势越来越严峻。 三日后又有消息传来,在田神山布阵的朝仓军发生骚乱,朝仓义景逃回来了越前,织田信长攻打小谷城迫在眉睫。 ************ 织田信长把攻打小谷城的任务交给了猴子秀吉,临走时指着小谷山说道:“要是还不投降,就放火烧山,向上烧!全部烧死,一个不留!”自己返回了岐阜城。 猴子秀吉连夜召准备作战工事,制定作战计划,天还未亮,就开始攻城。 长政抱着赴死之心,身着战服提刀出来迎战。 山下,秀吉指挥攻打小谷城的要塞京极苑。 长政站在小谷城的望楼之上,看到京极苑一片通红,士兵的喊杀声四起,要塞显然已经陷入敌手,便快步返回家中,要看看夫人和五哥子女最后一眼。 ************ 长政的家里,阿市在房间里低声哭泣。 灵儿在一旁安慰阿市:“夫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得好好地活下去,茶茶姐妹还全靠您了。” 看阿市哭得越来越厉害,灵儿的眼睛也湿润了,便劝道:“夫人,您已经尽力了,若织田信长真的打下小谷城,也会保护您和孩子的,只恐怖浅井将军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您可要多劝劝浅井将军审时度势。” 阿市擦了擦眼泪说道:“长政选择和我兄长信长对抗,那是因为他的信念是兵戈无用,而我的兄长却是要天下布武,取代天皇,灭大明、降印度。” 阿市跪在榻榻米上,紧紧拉住灵儿的手,哀求道:“茶茶姐妹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灵儿扶起阿市,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 长政回到家里,七岁的长女茶茶迎了出来,叫道:“父亲……” 阿市听到了茶茶的叫声,赶紧出来,和长政四目相对,回忆起他们曾经的约定,夫妻将将与这座城池共存亡。 茶茶隐约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某种暗示,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看着父母。 长政假装开心地问道:“茶茶,怎么了?” 茶茶明澈的双眼仿佛能看透父亲的内心,问道:“父亲,我们会怎么样?” 长政流露出对美丽的妻子和儿女的留恋不舍之情,强作欢颜地答道:“真是难以回答,茶茶,你说呢?” 茶茶茫然地盯住父亲,问道:“你想让我们和你一起死。母亲、我、阿初、阿江……让我们一起死……” 长政觉得应该对似乎已经懂事的茶茶说点什么,朝茶茶挥了挥手,想让她到自己的近前。 茶茶摇摇头,向后退了几步,惊恐地叫道:“不!” 长政此刻是多么悲惨,问道:“茶茶,怕了吗?” 茶茶郑重地点点头,答道:“茶茶和弟弟、妹妹都不想死。” 长政上前一步,抚摸着茶茶头,说道:“茶茶好像不知死后会去往极乐净土。” 这时,阿市已经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从刀架上取下长刀,递给长政。 “茶茶、阿初,万福丸,你们都要听话。”长政和阿市、孩子们一一告别。 孩子们都哭成了泪人,阿市已经昏厥过去,几个女仆拉着她,灵儿站在孩子们的身后,也流下了眼泪。 长政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盘坐在榻榻米上,擦了擦眼睛,没有流出泪来,坐正,开始准备切腹。 阿市醒了过来,起身要冲进房间,几个女仆没有拦住,孩子们也哭叫着跟着过去,灵儿冲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阿市,孩子们全都扑进了阿市的怀里。 房间内传来低沉、悲哀的和歌声:“二十九载人生,幻若浮华一梦……” 大厅里的人一下就都安静了下来,沉寂了一会,就听到房间内“噗通”一声。 哭声一下又全都响起来了,茶茶冲出人群,拉开房门,高声叫着“父亲、父亲……”哭着抱住了已经死去的长政。 ************ 权三郎在浅井长政的家里一直保护着许仪后,来到阿市夫人的住所,此时长政已经切腹,全家人哭成一团,灵儿对父亲点点头,依然死死地拉住阿市,生怕她再出意外。 浅井长政家的武士们全部战死,秀吉的大军占领了小谷城,阿市夫人同意投降秀吉。 秀吉带着一群人来到浅井长政的家里,对阿市夫人施礼,叫道:“织田弹正大弼命在下保护夫人。” 阿市停住了哭声,低下头没有言语。 “阿市夫人,为了孩子们,要活下去。”秀吉高声叫道。 大家都不再说话,也没有人再哭泣,等了许久,阿市盯着孩子,低头说道:“我想从此一心侍奉佛祖。” 秀吉高兴地笑道:“好!在下这就把夫人和孩子们送往岐阜城。” 阿市夫人带上家眷和许仪后父女作为秀吉的俘虏,被送到小谷城下,有两名士兵把万福丸和万寿丸带走了,阿市夫人就知道不好,哭喊着追了过去。 秀吉从远处跑来,解释道:“这是遵从织田弹正大弼的命令,将他们俩送去寺院才是最好的保护,请夫人放心吧。” 去往岐阜的路上,到了木曾山脚下,已经黄昏,秀吉命令安营扎寨,要在这里住一晚。 扎好了营寨,秀吉到营帐巡视了一圈,对着灵儿说道:“你看那红土道边,到处是紫色桔梗和黄色的菊花,你带着孩子们去采集一些,晚上编一些花环,让孩子们献给他们的父亲吧。” 灵儿便带着孩子们在芒草丛中,争前恐后地摘取桔梗和野菊花。 天色黑了下来,灵儿又带孩子们回到自己的帐中编织花环。 阿市独坐帐中皱起眉头,因气愤而呼吸急促,这时,秀吉乐呵呵的进来了。 秀吉凑近问道:“阿市夫人,您想干什么?” 阿市没有理睬秀吉,秀吉继续说道:“夫人,我知道您的心已皈依佛门,您可知道,如果要自杀了,尸体就会爬满蛆虫,这可是佛祖对俗人自杀的惩罚啊。”秀吉说着拉起了阿市的手。 阿市急忙避开,沉寂了一刻钟,秀吉已经看出,她的眼里闪烁的是恐惧的神态,这促使秀吉胆子更大了一些。 “夫人,我非常敬佩浅井备前守大人的忠义,也恨他抛下您和三个可爱的女儿。”说着,秀吉又凑近了一下,继续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战前我和信长公已有了默契,我四次让不破河内守劝降长政君没有成功,就只能保全您和三个女儿了,信长公知道我年近不惑还没有孩子,特让我来宽慰夫人,在下一定能给您和孩子们带来幸福。”秀吉已经急不可耐地去搂抱阿市。 恐惧中的阿市无望地大叫起来,这没能阻止秀吉的无礼,反而使秀吉更加得意,开始把阿市按倒在地。 阿市的叫声惊动了灵儿,灵儿急忙带着三个孩子冲出帐外,跑到阿市的帐前,拉开帘子,将瘦小的秀吉提溜了起来,扔出了帐外。 秀吉从地上爬起,斜眼看着灵儿,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这正是信长公的本意?” 灵儿没有答话,冲过去要揍秀吉,这时,已经有秀吉的侍卫跑了过来,把灵儿拉住了。 阿市此时已经清醒,看着灵儿和三个女儿,茶茶领着妹妹们急忙围到母亲的身边。 阿市叫道:“筑前守,不许无礼,放开她!” 侍卫们看着秀吉,秀吉抹了抹脸上泥巴,看阿市的眼神似乎又有了必死的决心,有些怕了,便笑着说道:“放开她,夫人要放开她,没听到吗?” 士兵们松开灵儿,阿市夫人说道:“灵儿姑娘,你走吧,我已决心皈依佛门,凉我的兄长也不会亏大家的。” “夫人……”灵儿叫道。 阿市催促道:“不要担心你的父亲,快走吧。” 灵儿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夫人和孩子们挥挥手,说道:“夫人保重!” 说完,消失在丛林里,远处传来茶茶姐妹们的呼声:“灵儿姐姐……” 第72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1) 灵儿离开秀吉的队伍,连夜赶往堺町。比·奇·中·文·网·首·发 陈申一见灵儿,便关切地问道:“灵儿姑娘,听说小谷城已经失守,我快吓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父亲呢?” “陈掌柜……”灵儿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流满面,哭诉道:“灵儿无能,不但没能运出陆大人的灵柩,连父亲也没能就出来……” “许神医现在何处?” “和阿市夫人一起被猴子送去了岐阜城。” “嗯,”陈申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灵儿,你不要担心,既然许神医和阿市夫人在一起,量这猴子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我一定想办法能救出你的父亲。” “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我该怎么办?”灵儿十分伤心地问道。 “是啊,灵儿啊,我作为一个长辈,劝你一句,回辽东吧,阿萍姑娘说,如松将军一直在等着你呢,你还是正房。” 想到荣儿托阿萍带来的一席话,灵儿坚定地说道:“不!” “唉,灵儿啊,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想李将军父子每日在前敌厮杀,刀枪无眼,谁敢保证没有闪失,成梁大人让长子先婚,实属无奈之举,你要体谅他们的苦衷啊。” 灵儿擦了擦眼泪,面色绯红,无言以对,眼神中透露出坚毅的表情,似乎不想再理会李家父子。 沉默了许久,陈申看出了灵儿的心思,问道:“灵儿啊,你可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隆庆七年。”灵儿答道,不由得低下了头,想想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奕儿姐姐的儿子也许已经会说话了,要是在乡下,自己也许早为人母了,不由得满腹惆怅,显得心事重重。 陈申摇摇头,说道:“你还不知道,如今是万历元年,灵儿,前年,你受成国公之命,运送英灵归国,这一来就快两年了,真是难为了你,你刚离开京城不久,隆庆爷就御驾槟天了,十岁的太子即位,我刚刚接到朝廷的邸报,今年九月,已经改元万历了。” 灵儿听到这,心中一惊,赶忙问道:“成国公老王爷现在可好?” 陈申面色凝重地摇摇头,答道:“成国公老王爷今年九月刚刚过世,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刘守有刘大人,刘大人出身名门,和前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人家渊源深厚,十分关心陆云龙大人的遗骨为什么还没运回国内,相信王冲和郭奕夫妇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也许还会被派回日本来,你也知道,现在的日本国,织田信长的势力不断做大,幕府将军义昭早晚会被织田信长废了,这样看来,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能运回陆大人的灵柩,我劝你去辽东找李成梁大人,你岁数不小了,和如松将军的婚约再拖下去也不好,你也不要再做锦衣卫了,留在国内,好好辅佐如松将军战场杀敌,也能成为一代巾帼,不失为良策啊。” 灵儿想到了李舜臣,也想到了文涛,还有父亲现在落到了织田信长的手里,就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陈申严肃地说道:“灵儿,不要担心你的父亲,将来王将军和郭将军回来,我们一定想办法把老人家送回国内和你们团聚,相信我!这些年的经历,你很清楚,世上哪有好办的事情,世事难料,前途未卜,现在朝廷里已经没有能帮你们说话的人了,你若能成为李家的人,也许将来李成梁大人还能成为大家的一个依靠,不要再犹豫了,我马上安排你去往朝鲜的商船,回辽东吧。” 灵儿虽然没有想那么多,但也觉得陈申的话在理,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京城朝阳门外,在十里长亭和如松的缠绵,羞涩地对陈申点了点头。 ************ 灵儿经朝鲜去往辽阳,途径宽甸附近,守城的将领告诉灵儿,建州女真头领王杲大举侵扰辽阳,李成梁刚刚扩筑宽甸六堡,如今正在督军作战,进剿王杲所在的古勒寨。 灵儿决意去找李成梁,离开宽甸往北去往抚顺方向。 到了古勒寨,见这座寨子三面环山,被火烧毁的木板屋大门一律东向,寨子内跑着一些猪、狗、羊、猫等动物,却见到一个人影,觉得有些奇怪。 灵儿敲了一家房门,半天也没用动静,又继续往前走,挨着敲了几户残垣断壁的院门。 终于敲开了一家,里面出来一个女人,开了半个门缝,带着痛苦的表情,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赶紧把门关了起来,随后就听到里面哭声一片。 灵儿牵着马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一个客栈和酒馆,人和马都有点受不了了。 正在灵儿东张西望之际,迎面来了一个老人,灵儿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里可有客栈?” 老人弓腰驼背,脑后拖着一条发辫,若不是满脸的胡须,灵儿觉得像个老奶奶。 老人狐疑地看着灵儿,问道:“姑娘,你从哪里来,到这儿有什么事情?” “我家是贩卖药材的,刚从朝鲜回来。”灵儿答道。 老人赶紧说道:“这里是古勒寨,姑娘真不知道吗?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大军刚刚撤离,他们正在追杀我们建州女真的头领王杲,这里的人大都战死了,能逃的都逃进了山里,你快走吧,别让人把你当探子抓起来。” “老人家,我现在迷路了,不知该往哪里去。”灵儿答道。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看你一个女娃娃家的,晚上也不安全,你要是不嫌弃,去我家住一晚吧。” “谢谢老人家,请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灵儿问道。 “我的儿子、儿媳都战死了,小孙子跑了,现在只有老妪和孙女在家。”老人边走边说,灵儿牵着马在后面跟随。 到了一处宅院,老人前去敲门,里面有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看见老头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十分吃惊,老头急忙给她们做着解释,灵儿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明显感觉他们并没有恶意。 进到院子,灵儿给了老人一锭银子,老太太接了过来,捧在手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跪在地上,朝天拜了拜,便去给灵儿做饭去了,老头和小女孩去给灵儿喂马。 吃完饭,老人把灵儿安排在一间房子,千叮咛万嘱咐要灵儿晚上杠上门,并拿来一把菜刀,递给灵儿,灵儿笑着指了指身上的佩剑。 老人笑道:“晚上睡觉防贼,菜刀比宝剑好使。” 灵儿接过菜刀,谢过老人,问道:“还没问老人家,李成梁的大军撤离后,现在去了哪里?” 老人答道:“咱们这里是建州卫指挥使王杲的地盘,前些日子啊,李成梁说王杲叛乱,把我们古勒寨给平了,正在追杀王杲大人,听说王杲大人和他的儿子阿台章京,都逃去了赫图阿拉,现在李成梁攻打赫图阿拉去了。” ************ 到了后半夜,鸡鸣声中,一群黑影溜进了古勒寨。 灵儿正在熟睡,忽然感觉脖子上发凉,赶忙睁开眼睛,只见有几个黑影蒙面的孩子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这时,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和老人惊恐的哀嚎声,灵儿冷静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钱吗?我的行囊里有的是,不要伤害老人一家。” 三个黑衣人二话没说,把灵儿五花大绑,押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点起了火把,一个黑衣人盯着老人问道:“费扬古老爹,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把探子带回家,收了多少好处?” 老人揉了揉眼睛,说道:“努尔哈赤啊,这是个刚从朝鲜回来迷了路的药商,可不是什么探子啊。” 努尔哈赤厉声喝道:“你还说不是探子!她肯定是探访阿台章京来了,现在赫图阿拉被李成梁这个混蛋团团围住,也许天亮他们就要杀人放火,我们必须杀了她!你也必须受到惩罚!” 老人听完,不再说话了,小女孩吓得高声痛哭。 灵儿看了看老人和小孩,心中一阵凄凉,想了想,叫道:“我是大明锦衣卫的探子,李成梁大人是我的义父。” 老人一听,马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 努尔哈赤却愣住了,问道:“等等,你说什么?” 灵儿答道:“我是大明锦衣卫的探子,腰牌就在里屋的褡裢里,我是受先皇帝的嘱托出使日本国,刚刚回来,还不知道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们还想保全赫图阿拉,也许我还能帮帮你们。” 这时有人从灵儿的褡裢里找到了锦衣卫的腰牌,努尔哈赤看了看,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临死之人还有什么谎言,现在随你们的便吧,还请善待这家好心人,以后菩萨会保佑你们的。”灵儿说完,闭上眼睛等死。 努尔哈赤迟疑了一会,想了想,说道:“我们也不想和大明朝廷作对,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你若能有办法保全赫图阿拉,我便放了你。” 灵儿说道:“我和义父有八年没有见面了,当年,李大人在京城落难,我给李大人帮了大忙,之后,我就被朝廷派往了日本,刚刚经朝鲜来到辽东,正在寻找李大人,听说他在古勒寨打仗,便从宽甸追了过来,没想到大军又开往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听到这,问道:“我们这就带你去赫图阿拉,若是李成梁真的能听你的,我们愿意给李成梁做人质,我敢保证王大人(王杲)和阿台章京没在赫图阿拉,你可敢随我同去?” 这时,灵儿笑道:“你们若是没犯王法,相信义父会宽恕你们的。” 努尔哈赤给灵儿松了绑,天还未亮,这伙小孩便带着灵儿去往赫图阿拉。 李成梁的大军已经将赫图阿拉团团包围,正准备进村抓人放火,努尔哈赤带着灵儿到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等人躲了起来,灵儿前往李成梁的大帐,叫道:“请禀报李将军,就说许灵儿自日本国回来了。 过了一会,李成梁身披铠甲,外罩战袍,急匆匆地冲出了帐外,大声叫道:“我的女儿,可想死为父啦!” 灵儿也急忙上前,紧跑几步,跪倒在李成梁的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差点晕倒在地。 李成梁把灵儿搀扶起来,老泪纵横,呜咽地说道:“为父、犬子如松都对不住你!” “义父大人,是灵儿不好,当年到了日本之后,没想到还要在那里追杀叛匪,没能及时回来,也没能给义父捎个信……”说着,灵儿又涕不成声。 “女儿啊,都是为父的错,都是为父的错啊!”李成梁自责道。 躲在隐蔽处的努尔哈赤等人,突然冒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李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李成梁的卫队把努尔哈赤等六个孩子押解过来,努尔哈赤在地上爬了几步,到李成梁近前,大声说道:“恳请李大人开恩,饶了赫图阿拉吧,我们真的没有窝藏王杲和阿台,你若不信,可以去村寨搜查,只是不要杀人,不要乱抓人,不要放火,求您啦!李大人!灵儿姐姐,替我们求个情吧!” 看着趴在地上把头已经磕出血来的努尔哈赤,李成梁擦了擦眼泪,问道:“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义父大人出征在外,急于见到义父大人,我在古勒寨迷了路,是他们把我带来的。”灵儿答道。 李成梁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王杲和阿台没有藏在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抬起头答道:“我们愿做人质,若是大人在赫图阿拉抓到他们,杀了我们不迟,大人如果在赫图阿拉找不到王杲和阿台,愿意收留我们的话,我们投奔到大人的军前效力。” 李成梁犹豫了一会,似乎也不愿意在灵儿面前杀人放火,对手下的大将说道:“进村搜查,但不许伤人,不许放火,去吧!” 帐前的几名大将对李成梁一抱拳,异口同声地答道:“遵命,大人!” 努尔哈赤身后的五个孩子也到李成梁跟前磕头如捣米。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感谢李大人的不杀之恩!我们都是一些只会养猪放牧,春种秋收的善良之辈,从没有反抗朝廷的野心,只要给我们条生路,我们必把李大人的牌位供奉在堂前。” 第73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2) 李成梁血洗古勒寨,没有抓到王杲和阿台父子,大军又包围了赫图阿拉,由于努尔哈赤领着灵儿及时赶到,阻止了一场血腥屠城。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作为赫图阿拉的首领,领着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等全寨男女老幼,到了李成梁的帐前。 李成梁一见觉昌安,笑道:“好一个女真首领!那王杲是你的亲家,阿台是你的女婿,他们到底逃去了哪里?” 觉昌安急忙拜见李成梁,跪倒在地,答道:“李大人明鉴,您是最了解老儿的,我是建州左卫女真指挥使,王杲是右卫女真指挥使,曾是我的手下,他在古勒寨发迹后,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年,为了阻止王杲侵扰辽阳、抚顺,老儿才和他家联姻,将女儿嫁给他的儿子阿台,希望能对他们父子有所约束,可谓用心良苦。谁知王杲父子桀骜不驯,变本加厉,也害了我的女儿呀,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哈哈、哈哈……”李成梁放声大笑,到了觉昌安近前,弯下腰,问道:“难道说你没有和那王杲父子一起侵扰过抚顺吗?” 觉昌安吓得赶紧磕头,答道:“王杲自封为女真部落的都督,征服了苏克素护河部女真,连我的六祖子孙有些人也投奔到他的麾下,老儿却是一直约束赫图阿拉部,从不参与王杲父子的叛乱,请大人明鉴。” “哈哈,好!今日我且信你,如果你胆敢构间两端、窝藏王杲父子,我定不会轻饶!”李成梁厉声喝道。 “如若老儿知晓王杲父子的下落,一定协助大人将其捉拿归案。”觉昌安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好!你认为他们会逃去哪里?”李成梁追问道。 觉昌安想了想,谨慎地答道:“也许会逃往哈达部落,投奔了王台去了,不过……” “你不过什么?” 觉昌安答道:“也许哈达部不敢收留他们。” “好吧,大军这就开往哈达部,留下五百人看护赫图阿拉,这些人的粮草供给就靠你啦!” 觉昌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想到要给这五百人的粮草供给,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倒在地上。 努尔哈赤从人群中冲了过来,赶紧搀扶起了爷爷,叫道:“爷爷……” 觉昌安站了起来,抚摸着努尔哈赤的头,苦笑道:“小罕子,这些日子,你哪里去了?” 努尔哈赤朝人群中的继母和父亲塔克世狠狠地瞪了一眼,答道:“爷爷,不要为我操心,我带着舒尔哈齐等兄弟在山里挖人参、采蘑菇、捡木耳,拿到抚顺去卖,我们弟兄已经饿不死了,还攒了些钱,爷爷要是需要,我都给您拿出来。” 祖孙二人边走边说,觉昌安老泪纵横,叹道:“自你的额娘额穆齐过世后,委屈你们兄弟了,小罕子,听爷爷的话,回家吧。” 努尔哈赤摇摇头,用坚毅的眼神看着爷爷,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看我们女真部落,简直像汉人的奴隶一样,爷爷,我要去李成梁大人的帐下投军,李大人也已经答应了我,爷爷,小罕子长大了,以后,我要改变这个现状!” 觉昌安紧紧拉住努尔哈赤的双手,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小罕子,爷爷老了,你父亲生性懦弱,今后,就靠你来捍卫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荣誉了。” ************ 李成梁大军又开往哈达部,走到半道,哈达部落首领王台就把王杲五花大绑,送到了李成梁的军中,只是跑了王杲的儿子阿台,李成梁十分高兴,把王台大大地夸奖了一番,率大军返回了辽阳。 灵儿随军回到辽阳,荣儿带着三岁的儿子早就等候在总兵府门外,看见灵儿下了轿子,大叫一声:“姐姐……”便涕不成声,扑到灵儿的怀里。 灵儿也是鼻子一酸,掉下泪来,说道:“荣儿,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八年。” “没有姐姐就没有荣儿,姐姐,我对不住你啊!” 灵儿轻轻推开荣儿,强作欢颜道:“荣儿,千万不要这样说,姐姐承受不起,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感谢上苍,今日我们姐妹还能见面就很不容易了,我已经很高兴了。” “荣儿无能,劝阻不了李大人,有多少日日夜夜,我都想偷偷跑去寻找姐姐,却又不知到那里去找。” 正在二人诉说着姊妹情怀,素儿过来了,对灵儿道了个万福,问候道:“灵儿姑娘安好,想死我们了……”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灵儿不知该怎么称呼素儿,擦了擦眼睛,拉住素儿的双手,笑道:“真没想到我们今日在这里重逢。” 荣儿知道灵儿的尴尬,对素儿一点头,叫道:“姨娘安好。” 这时,灵儿赶忙给素儿深施一礼,有些难为情地叫道:“姨娘安好!” 素儿赶紧搀扶灵儿,说道:“若是没有灵儿姑娘,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些年,我魂牵梦萦,日夜思念,不知在佛祖、菩萨面前烧了多少香,许下多少愿,保佑灵儿姑娘早日归来,只可恨还是没能劝阻老爷逼迫如松公子……” 灵儿脸色一红,羞涩地说道:“姨娘的恩德,灵儿感激不尽。” 努尔哈赤带着舒尔哈齐等人身穿新兵服装,等着拜谢灵儿,听到这里,努尔哈赤赶忙跪倒在素儿面前,叫道:“姨娘在上,请受小儿一拜!” 素儿就是一愣,问道:“你是谁?” 努尔哈赤抬起头,傻笑着看看灵儿,说道:“灵儿姐姐,您救了我们赫图阿拉的上千口人,俗话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您的大恩大德,努尔哈赤此生感激不尽,将来为姐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素儿在一旁点点头,问道:“你叫努尔哈赤,几岁了?” 努尔哈赤站得笔直,面对素儿深施一礼,高声答道:“姨娘在上,小儿努尔哈赤今年虚岁十六。” 素儿笑道:“好,老爷身边正好缺一个小厮,你要是愿意的话,今后就去伺候老爷吧。” 努尔哈赤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差事,激动得满脸通红,赶忙趴在地上连磕了九个响头,素儿这才笑着把他搀扶起来。 ************ 李成梁回到家里,召集全家设宴给灵儿接风,因如松现在为神机营右副将,驻扎山西,没有在家,全家人也都知道灵儿和如松的关系,因此,席间只道思念之情,无人提起如松。 李成梁也怕酒后有人胡言乱语,席间也无人劝酒,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宴席,素儿带着灵儿去往客厅休息。 李成梁进到客厅,灵儿赶忙起身施礼。 成梁道:“女儿啊,在家里不要拘礼,为父对不住你啊。” “义父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折杀女儿了。” 素儿说道:“灵儿,老爷心中的苦闷,我很清楚,有些话不便说,其实如松公子为了你,不惜和老爷翻脸,虽然如松现在已经有了儿子,但你还是正房,将来你们的孩子,还是李家的嫡长子,老爷在我们全家面前是发过誓的,老爷只是不知,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灵儿坐在那里,有些羞愧难当,李成梁也默默无语,不敢去看灵儿。 素儿又劝道:“灵儿啊,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也不小了,我想请老爷把如松公子叫回来,尽快给你们完婚。” 灵儿这次回来,本来是受了陈申的劝解,准备和如松成婚的,可是事到临头,却又心有不甘,想想父亲还在日本织田信长的手里生死未卜,心中一阵难受,赶忙给二人跪下,说道:“灵儿无能,到现在还没能接回父亲,没有父母之命,实在不敢妄为,还请姨娘和义父大人谅解。” 李成梁说道:“女儿是知书达理之人,实在是为父的大幸,女儿啊,现在你有何打算?” 灵儿答道:“女儿无能,现在还有几个任务没有完成,陆云龙大人的遗骨还没有运回京城,日本国战火连连,我的父亲还被困日本,还有几位我们大明的子民在日本失踪,家属急着寻找,虽然海疆平静了,但海盗集团的头目还没有铲除,依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听说成国公过世了,我此番想去京城吊唁老王爷,再去拜见新任指挥使刘大人,看看今后的安排。” “女儿啊,为父实在不愿再让你东奔西跑,前些日子,郭奕和王冲带着孩子到我这来了一趟,他们两个也很关心你,若不是这两年赶上隆庆爷的大丧,王冲将军接替了陆云龙,有很多朝政事务要办,他们夫妇早就去日本找你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刘守有大人接替了指挥使一职,王冲将军不是很受重用,刘大人现在已经把托运陆云龙将军遗骨的事情,交给了他们夫妇,上个月他们来给我辞呈,不知现在走了没走,有他们二人去日本也就够了,灵儿,你好好再想想,我可以托人请刘大人给你换一个职位,这样可好?” 灵儿马上想到阿敏姐妹还被看护在南京,尽管林一官布下的那些据点现在没什么动静,万一林一官从朝鲜逃出来,或者那个新的首领马五受到日本的猴子和织田信长等人的诱惑,再次勾结倭寇,卷土重来,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灵儿答道:“感谢义父大人的一番好意,那我就赶紧去往京城,也许还能见到冲哥和奕儿姐姐,再听听刘大人怎么安排吧。” 李成梁知道无法挽留灵儿,只好点头同意。 灵儿谢绝了李成梁卫队的护送,单人匹马赶往京城,途径山海关,进了城,到徐达庙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忽听旁边的餐桌旁有三个人正在饮酒聊天。 “大哥这五年受委屈了,您既然回来了,还是我们的头,大家伙今后还是听你的。来,大哥,我再敬你一碗。”一位粗壮的汉子说道。 一位中等身材,体型消瘦,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身穿道袍,头挽发髻的中年人,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另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拍拍手,叫道:“好!大哥依然不减当年的威风,来,我再敬你一碗。” 这位道士二话没说,又是一饮而尽,书生问道:“大哥,为何做道士打扮?” “他娘的,我恨死和尚了!在寺院里前后囚禁了我五年。” “呵呵,天意、天意,当年洪武爷也曾出家,大哥,你看,”书生说着往外一指,继续道:“这边上便是徐达庙,城东北有个胡家坟,城西南修了常家坟,都立了石人、石马、石牌坊,徐、胡、常三家齐守山海关,呵呵,大哥可知意味着什么?” 道士摇摇头,似乎已经有了醉意,嚷道:“什么?你说是什么?你们俩,再加上马五,不就是我、我的徐达、常、常遇春、胡、胡大海吗?” 书生大惊,上前一把捂住道士的嘴,低声说道:“大哥,这是大明,你这么说可是杀头之罪。” 道士一把将书生推开,黒壮的汉子赶忙起身,拖起道士往外就走,书生在后面收拾东西,赶紧找掌柜的付钱。 此时,灵儿明白了,林一官已经逃离朝鲜,现在到了山海关,海盗又要卷土重来了。 第74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3) 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琉球国尚元王也驾鹤西去了,尚永王即位,是为琉球尚氏第四代领主,由于大明沿海基本上肃清了倭寇,隆庆朝开关贸易,给琉球带来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可谓“异宝充满十方刹,舟楫万国之津梁。” 尚永王即位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派王舅马良弼、长史郑迥等人上表大明朝廷,请求册封,不巧的是,隆庆帝也刚刚御驾槟天,太子朱翊钧刚刚即位,尚未改元。 上柱国、中极殿大学士高拱对十岁的太子继位十分担忧,担心宦官专权、后宫干政,发动群僚策划赶走太子的“大伴”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给陈皇后施加压力,叹曰:“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 冯保听说高拱对自己不利,心中十分害怕,暗中找武英殿大学士张居正商议,张居正笑道:“高大人太轻狂了,怎能对天子如此不尊。” 冯保问道:“高拱如何不尊太子?” “我听说,他曾私下妄言:十岁的孩子,如何做得了人主。”张居正笑道。 冯保一听,心中有了主意,赶忙辞别张居正,返回大内,对陈皇后及众贵妃哭诉高拱的蛮横,宣传高拱狂言十岁的孩子做不了人主,他准备将拥立藩王,皇后大惊,急招张居正进宫,共谋拿下高拱。 正在大明朝廷内斗之际,马良弼等人抵达京师,礼部尚书接待了马良弼一行,就让他们在京师住了下来,直到高拱下台,还是没有能见到皇帝,张居正执掌内阁,告诉马良弼等人,等到改元之后再来册封。 马良弼怕返回琉球无法交差,在京城住了一些时日,眼看朝廷上下忙于改朝换代,官员们也无暇顾及他们,有些百无聊赖,在天朝上国的大好河山好好游历了一番,便又想到朝鲜去看看,一来是朝鲜和琉球多有贸易往来,二是马良弼一心想去朝拜通度寺,据说釜山通度寺珍藏有三宝之首的佛宝,金刚戒坛里安置有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和袈裟。 ************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林风逃出延历寺之后,一直被南光坊紧紧跟随。 小西隆佐在猴子秀吉的安排下,把林风送往朝鲜釜山,准备让他借道朝鲜,返回大明。 林风单人匹马从釜山前往全罗道,走到通度寺附近,又被一群和尚劫持到了山上,关在了一间小木屋里。 南光坊告诉通度寺的敬岑长老,林风是一名海盗头子,请敬岑长老先帮他看管起来,临走之前,给了通度寺很多银子,又悄悄地看望一眼林风,便怀着伤感之情,离开了朝鲜。 林风在通度寺一关又是两年,万历元年十月,马良弼等人来到通度寺,在住持敬岑长老的陪同下,礼拜大雄宝殿,却见这里的大雄宝殿并无佛像,心中十分奇怪。 马良弼问道:“敢问长老,为何这里不见佛祖?” 敬岑长老的大明官话讲得非常好,笑道:“佛祖的真身舍利就在在大雄宝殿后边的金刚戒坛,佛祖的袈裟舍利活生生地存在,故此大雄宝殿不设佛像,阿弥陀佛。” 众人离开大雄宝殿,前往金刚戒坛,四面走了一圈,只见方形法坛四周,挂有不同名称的匾额:东边写着大雄殿,西边写着大方广殿,南边写着金刚戒坛,北边写着寂灭宝宫,马良弼等人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进到戒坛顶礼膜拜。 马良弼等人离开戒坛,在敬岑长老的陪同下前往斋堂用斋,看见一个小沙弥正在隔着窗户往一间小木屋送饭,就听里面叫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是琉球国首里林家酒坊的掌柜,快放我出去!” 听到这,马良弼就是一愣,朝敬岑长老看了看,敬岑长老突然显得有些尴尬,解释道:“别听他瞎说,他每天都这么喊叫,这是日本国延历寺的天海法师捉来的一个海盗,在这里已经关了两年了。” 马良弼觉得自己的国民被日本人说成海盗,关在这里,心中很不舒服,面露愠色,长史郑迥看出了马良弼的心思,就跑到小木屋前问道:“你说你是首里林家酒坊的掌柜,如何证明?” 林风听见有人问他,赶紧趴在窗前,叫道:“你近前一步,我跟你说。” 郑迥刚刚趴到窗前,被林风一把抓住了衣服,郑迥往里一看,就见屋里的人满头乱发,扎髯的胡须,眼窝深陷,如恶鬼一般。 林风紧紧抓住郑迥的衣服,开始讲自己如何在首里创办酒坊,酒坊现在的掌柜如何,烧酒都卖到什么地方,尚元王如何喜欢他酿造的美酒,又从首里所司代讲到马五,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把郑迥听得目瞪口呆,郑迥往后一看,只见马良弼正在拿眼睛盯着敬岑长老,敬岑长老也十分尴尬。 马良弼怒道:“琉球、朝鲜同为大明属国,岂能受日本人摆布!况且通度寺佛门净地,天下名剎,无缘无故关我琉球国属民,实乃可恶。” “阿弥陀佛。”敬岑长老念道:“既然马大人来到这里,就请将此人领走吧,回到琉球,你们来验明正身,若是海盗,相信琉球王也不会轻饶他,如若关错了,贫僧亲到琉球谢罪。” 马良弼点点头,看郑迥还被林风死死地抓住衣服,看了敬岑长老一眼,敬岑长老赶忙派沙弥把林风放了出来,交给了马良弼等人。 此时马良弼又觉得很不放心,怕这人万一真是海盗如何是好,便决定把他带在身边,交给手下的护卫看管。 这时,传来了大明新君改元的消息,马良弼急忙带人前往大明京城,请求册封,一行人刚进入辽东,林风就逮了个机会逃了出去,来到了山海关。 ************ 徐鲲失踪好几年,家里人一直在应天府状告汤景,听说汤景被放了出来,十分气愤,就让徐阶给海瑞写信。 徐阶的书信还没送到海瑞手里,松江府的冤民联合告徐家的状纸,却像雪片一样袭来,海瑞不得不重视起来,归根结底,是因为徐阶致仕还乡之后,徐家在松江、宁波一带大肆兼并土地达到百万余亩,佃户达十万余家。 海瑞不禁大怒,在给徐阶的回信中要求他退佃,徐阶对海瑞如此不通人情也感到十分气愤,无奈死对头高拱当朝,也拿海瑞没有办法,就忍气吞声退了十几万亩田地。 海瑞还是不满意,徐阶无奈,不得已向高拱求救,高拱感觉海瑞做的有些过分了,也给海瑞写了一封书信,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海瑞看了高拱的书信,怒道:当年大宋何等富有,金人大军一到,浮华若梦的东京汴梁,帝王将相皆为胡虏,还都不都是因蔡京、高俅之辈醉生梦死,祸乱社稷,兼并土地,民不聊生;人只有一命,儿孙自有人孙福,他徐阶要这么多土地钱财干什么! 徐阶一看海瑞连高拱的话也不听,服了软,开始退地,正在这时,隆庆帝驾崩,高拱下台,张居正的时代开始了。 徐阶继续给张居正写信,要求调离海瑞,此时,张居正正在准备整饬吏治,实行“考成法”,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都到衙门,层层考试,明确责任,赏罚分明,使朝廷的政令万里之外,朝下夕行。 但张居正对海瑞这样的清流也毫无办法,正好这时有给事中戴凤翔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士大夫,沽名乱政。 张居正派御史到南京考察,海瑞亲自杀鸡做菜,招待御史,应天巡抚的官邸冷清简陋,令御史敬佩不已,回京之后,对海瑞大加赞赏。 张居正刚刚执掌内阁,朝中不稳,也需要借海瑞之名给自己扬威,但对海瑞能否执行“考成法”,心中没底,便采用明升暗降之策,将海瑞调往京城,改任通政司右通政之职。 万历元年十月,海瑞要离开南京赴京城履新,突然想起了看管在汤景家的阿敏姐妹,虽说这个女人,是隆庆帝暗中思恋之人,但现在隆庆帝已经驾崩,也没有太多忌讳了,又想到当年把他们押来的锦衣卫千户郭奕说,该女子是海盗头子的老婆,如今海盗头子已死,这些年来,海疆也十分平静,这姐妹俩几年来也并没有不法行为,便决定把这姐妹俩带回京城,还交给锦衣卫看管。 海瑞带着家眷及朱辉、阿敏姐妹,在应天府亲兵的护送下沿运河北上,一路平安来到天津卫,京师就在眼前了,海瑞的官船在此休息一晚。 天津之名为明成祖朱棣所赐,这是他当年争夺天下的的渡口,意为天子渡河的地方,很是热闹繁华。 一身道士打扮的林风从山海关也刚刚抵达天津卫,见过这里窝点的掌柜,到运河码头溜达,突然看见了阿萍带着一个孩子,正在运河码头买糖葫芦吃。 林风顿时热血沸腾,猜到了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应该是自己的女儿,一种为父之情让他无法控制。 身边的书生看出了林风有些不太自然,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林风叹道:“庄公、萧柯,我已近知天命之年,尚无香火,心中悲哀啊。” 被称作庄公的书生看林风一直盯着阿萍和阿莹,说道:“我看那个女孩很像嫂夫人,待我前去问问。” 林风默默无语,眼看着阿萍领着小女孩往官船方向走去,心中十分焦急,想了想,趴在庄公和萧柯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 庄公赶忙追了上去,萧柯则跑向运河。 庄公到了阿萍的近前,问道:“是阿萍姑娘吗?琉球的马五哥正在天津卫做生意,你愿不愿意见见他。” 阿萍已经是大姑娘了,听到马五正在天津,吃惊地问道:“你是谁,五哥在哪里?” 庄公笑道:“我当然是五哥的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萍一想,反正官船要住一晚,就急忙说道:“请马五哥来吧,姐姐现在也在船上呢。” 庄公摇了摇头,说道:“五哥怕官,你不是不知道,跟我走吧,见见五哥,你再回来。” 阿萍领着阿莹跟着庄公就要走,朱辉在不远处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拦住了,问道:“阿萍,你去哪里?” 阿萍虽然对朱辉也有好感,但心中还是惦念着马五,高声答道:“朱辉哥哥,我去买点好吃的,一会就回来。” 庄公抱着阿莹,带着阿萍穿街过巷,进了一家店铺,朱辉也跟了进来,立刻被店里的伙计拦住了。 朱辉一看不好,也斗不过他们,赶紧就往外跑,一路跑回官船,大叫道:“不好了,有人把阿萍和阿莹拐走了。” 海瑞心中一惊,急忙领着亲兵下船来问朱辉怎么回事,朱辉连呼带喘地讲着事情的经过,船上的亲兵几乎全部出动,跟着朱辉去找那家店铺。 萧柯从河中偷偷地爬进官船,在一群家眷中认出了阿敏,阿敏听说阿萍和女儿失踪也很着急,正在四下观望,突然看见了萧柯,萧柯朝阿敏使了个眼色,阿敏起身到了一个官兵面前,眨眼之间把这名官兵放倒在地,捡起地上的宝剑,将从外面冲过来的几个官兵全部刺死。 海瑞的家眷们吓得尖叫了起来,阿敏说道:“你们不用怕,我知道海老爷是个好官,我不伤害你们,望你们禀告海老爷,为了我的女儿,今后我阿敏今后不会再干伤天害理之事,多谢海老爷两年来的看护之恩,就此别过。” 阿敏说完,和萧柯一起跳进了运河。 第75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4) 灵儿赶往京城,急忙去找王冲汇报在山海关发现了林一官的踪迹,海瑞派来给郭奕报信的卫兵也到了。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王冲听完山海关和天津的情况,说道:“我们已经掌握了林一官全部的窝点,只不过这些年来,他们都还算老实,暂时没动他们。林一官跑不掉的,他的下一站是登州府(烟台),不过,我相信他连沧州也过不了。” 灵儿放心了,问道:“奕儿姐姐呢?” 说到郭奕,王冲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灵儿以为他们之间出了问题,也不敢多嘴,等了一会。 王冲忧虑地说道:“陆大人的遗骨还没运回,刘大人发怒了,让奕儿独自去找你和郭国强大人想办法去了,前几日去了宁波,准备从那里前往萨摩。” 灵儿听说郭奕一个人前往日本,生气地问道:“冲哥,你怎么能让她带着孩子一个人去呢?” “吃粮当差,身不由己啊!”王冲郁闷地答道。 灵儿急得掉下泪来,说道:“唉,能不能运回陆大人的遗骨暂且不说,听郭大人讲,奕儿姐姐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斯波氏之后,一心要找织田信长报仇,现在织田信长打败了朝仓义景、武田信玄,如日中天,残暴无比,连亲妹妹也不放过,信长要是知道奕儿姐姐的身份,怕奕儿姐姐还没找他报仇,自身就难保了。” “灵儿,你回来就好了!我这就去找刘大人请辞,立刻去日本寻找奕儿母子,你来协助刘大人,对林一官收网!” 王冲和灵儿带上灵儿和海瑞的卫兵,连夜去给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汇报。 刘守有对灵儿独自一人回来非常不满,责令灵儿立刻回日本协助郭奕,命王冲立刻千里加急,给每个地方的锦衣卫发出指令,对林一官集团全面收网。 王冲欲辞去锦衣卫镇抚司的职位,刘守有不允,对王冲大加申饬,若不能见到林一官的人头,将拿王冲试问。 王冲和灵儿带领一群锦衣卫的兄弟,连夜前往天津。 ************ 林风抓到阿萍之后,立刻让店铺的掌柜套上马车,带上庄公和店铺的七、八个伙计逃往静海方向。 萧柯带着阿敏去往店铺方向,发现海瑞的卫兵和天津卫衙门派来衙役已经把店铺围了起来,正在抓人。 萧柯立刻拉起阿敏就跑,二人到马市买了两匹马,到了静海和林风汇合。 静海的客栈中,林风怀抱着阿莹,和阿敏相对无言。 阿莹摸着林风的胡须,怯生生地问道:“娘,他是谁呀?” 阿敏的眼泪一下子喷了出来,呜咽地声音说道:“莹儿乖,菩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活到五岁了……” 林风瞪大眼睛,盯着阿敏,沉默了一会,问道:“阿敏,不要忘记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阿敏一把夺过阿莹,放到一旁。扑向林风,给了他两个耳光,阿莹吓得大哭。 “怎么死的!还不是被你和奸贼严世藩害死的!”阿敏像疯了一样,去找宝剑,恨不得一剑刺死林风。 阿莹抱着阿敏的腿,林风站起身,也紧紧地抱住阿敏。 阿敏哭诉道:“我的爹爹本是翰林院太学生,当年要是不出事,如今也该入阁拜相了。可恨胡宗宪这个混蛋偏偏找他去劝降徐海,更可恨严世藩这个狗贼,让他做你和严氏贼党的联络人……” 阿敏伏在林风的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回想起自己比莹儿大点的时候,一日深夜,裕王乔装打扮,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箱子金条,敲开了罗文龙家的门,八岁的阿敏过来开门,问道:“叔叔,你来找谁呀?” 罗文龙赶紧叫道:“敏儿,跪下。” 说着,罗文龙将裕王迎进来,把门关好,跪倒在裕王面前,低声说道:“下官罗文龙叩见裕王千岁,不知裕王驾到,有失远迎,请裕王恕罪。”又赶紧拉了阿敏一把,跪倒在裕王的身边。 裕王把二人搀扶起来,低声说道:“请严阁老救我!” 罗文龙自然知道,嘉靖帝欲废太子,裕王自身难保,知道严府内有大内的密探,不敢直接去求严嵩和严世藩,前来通过自己找严氏父子求救,对裕王深施一礼,说道:“微臣罗文龙知道了,微臣连夜去见世子小阁老,请裕王千岁放心吧。” 裕王也没多言,抱起阿敏,问道:“叫什么?几岁了?” 调皮的阿敏摸着裕王的胡子答道:“我叫罗敏儿,八岁。” “呵呵,好!敏儿长大了是位倾国的美人啊。”裕王笑道。 罗文龙不失时机地说道:“等敏儿长大了,伺候裕王千岁。” 裕王呵呵一笑,说道:“好吧,以后有空了,让敏儿去王府跟着小姐们念书。” “谢千岁恩典!微臣一家感激不尽!”罗文龙赶紧伏地叩谢。 之后,阿敏经常去裕王府去玩耍,直到有一天,父亲罗文龙把他们全家老小悄悄地送回老家徽州府歙县,到阿敏十来岁的时候,全家又去了宁波,自此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在罗文龙出事之前,阿敏姐妹又被送去了日本国萨摩藩的秋目浦村。 阿敏没有想到裕王登基后还惦记着自己,十分感动,被海瑞看护在南京的期间,以为林风真的死了,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隆庆帝会召见自己,因此,通过朱辉对马五等人发出指令,严加约束,才平平安安地渡过了这几年,现在,林风回来了,而隆庆帝却死了,心中一片茫然。 听阿敏不再哭泣,林风笑道:“阿敏,将来你还是紫禁城主。” 阿敏此时已经没有了野心,低声念叨:“我每个日日夜夜都在祈祷,祈求菩萨保佑你的亡灵,保佑我的妹妹、保佑文涛,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长大,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已经没有了*,没有了幻念……” 林风没等阿敏说完,应道:“不要说了,我懂了。” 这时,有人敲门,林风问道:“谁?” “林老爷,不好了,沿途有官兵追了过来,现在静海县的衙役们也开始搜查了。”门外的伙计答道。 林风霍地一下站起身,狠狠地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走。” 林风等十余人连夜前往沧州方向,到了沧州城外的据点,天已经快亮了,这里的掌柜殷勤地招待林风一行,林风等人也非常疲惫了,众人住下,大家都是倒头便睡。 未到巳时,庄公急匆匆地跑来敲门,林风睡得像死猪一样,阿敏睡眼朦胧地开门问道:“什么事?” 庄公二话没说,闯进来拉起林风,喊道:“不好了,城里已经开始搜捕了,我们城里的店铺被抄,那帮伙计一会就会把这儿供出来!” 林风大惊,起来赶紧找这里的掌柜,掌柜的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细软,准备跟从林风等人一起逃跑。 收拾停当,套上马车,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人了,阿敏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登州府,到了登州府就有船坐了。”庄公答道。 林风骑在马上,摇摇头说道:“登州府、济南府都不能再去了,立刻往西走,沿开封府南下,前往广州。” ************ 林风的本家叔叔林道乾早年间曾在潮州做过官吏,私下组织商团,从事海上贸易,其手下的数百条商船,从潮汕一带往来于台湾、琉球、吕宋、彭亨(今马来西亚东部)、马六甲等地,由于和王直海盗集团多有往来,为朝廷所不容,被罢官免职,当得知王直招安之后,被斩杀于杭州,心有不安,便收留一部分王直手下的残兵败将,聚野山林,抗衡官军,其商团的实力和军威的名声威震南洋。 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林道乾率战船五十余艘,占据闽、粤、台三省交界海面的南澳岛之后,攻打诏安一带。之后,被名将俞大猷所败,退回到台湾北港,第二年,又监造战船,旋即打回了潮州。 林道乾打下潮州之后,隆庆二年,配合粤东海上巨盗曾一本围攻广州,声势浩大。 就在朝廷调广西总兵俞大猷前来清剿之时,近在澳门的佛郎机人却在大明朝廷的召唤下,破天荒的配合广州当地官兵,联合还击曾一本和林道乾的联军,佛郎机人数虽少,但拥有先进的火器和娴熟的战法,俞大猷大军未到,他们居然击败了比他们人数多十几倍的的海盗集团,曾一本战死,林道乾又逃回了粤东。 自此,佛郎机人在澳门拥有了明朝官府的支持,有了稳定的贸易基地,贸易事业也蒸蒸日上。 虽然朝廷开了海禁,但林道乾逃回潮州后,发现不仅面临官府的围剿,生意也不好做了,不得已,于隆庆四年再次请降,受到了朝廷的安抚,被安置于潮阳,但商团受到官兵的监视。 在潮汕、广州、台湾、琉球、吕宋、彭亨、马六甲等地,林道乾的海上贸易集团和佛郎机人发生了直接的竞争与冲突,完全处于被动状态,林道乾不得不再次暗中打造战船,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 万历元年(公元1573)三月,朝廷派总兵张元勋围攻潮阳林道乾的基地,准备抓捕林道乾,林道乾拿出五百根金条贿赂官兵,官军给朝廷谎称“道乾投水死”。 林风南下投奔林道乾,到了广州,发现这里的海上贸易已经是佛郎机人的天下了,曾一本战死,林道乾退回了潮州。 林风等人于万历二年春到达潮州,才知道,一年前林道乾被官兵围剿,已经溺水死了。 林风等人在南澳岛住了下来,阿敏劝道:“叔叔死了,王直、徐海、曾一本这些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全都死了,前车之鉴啊。好在日本还藏有至少几百万两银子,我们想办法全给运回来,你就在这里做个富家翁吧。” 林风怀抱着阿莹,望着大海,远方商船上的风帆在海风的吹拂下,飒飒颤抖,一群群海鸥追逐着浪花朝远方而去,怀里的阿莹闪着晶眸问道:“爹爹,我们还要去哪里?” 第76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5) 王冲带领锦衣卫沿海清剿林一官布下的窝点,同时通知各地官府配合,各窝点的掌柜闻风而逃。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王冲等人一路杀到漳州,也没有抓到林一官,便带领灵儿等人去见福建巡抚刘尧诲。 刘尧诲告诉王冲,已经接到两广提督殷正茂的文书,有叫林风的海商正在南澳岛大兴土木,建造战船,原林道乾、曾一本的部下,及最近有内地逃到潮汕一带的数百人,纷纷投靠南澳岛,大有兴风作浪之势,但目前还不清楚林风的来历。 王冲知道林风就是林一官,请刘尧诲上书朝廷,联合两广提督殷正茂,准备清剿南澳岛。 待命期间,灵儿辞别王冲,计划从漳州乘船去往日本寻找郭奕。 漳州商人林绍歧往来于福建、琉球和萨摩之间,正好准备出航萨摩川边郡,在当地官府的安排下,灵儿搭乘了林绍岐的商船。 在远航期间,林绍岐对灵儿非常照顾,灵儿问道:“林掌柜,你这船上装载的都是什么货物呀?” “呵呵,许将军对生意也有兴趣啊?”林绍岐笑着问道。 “林掌柜见笑了,我这叫什么将军呀。也许有一天,得和你一样,也得靠生意吃饭,呵呵。”灵儿答道。 “这碗饭难吃啊!搁到嘉靖爷的时候,我这就是充军之罪。唉,不过那个时候,就算让我出海,我也不敢出啊,海上到处都是海盗、倭寇,要是让他们抓去了,他们就逼你杀人,缴投名状,这样你也就成了海盗,别管朝廷知不知道,头上三尺有神灵,你自己心里也难安啊。”林绍岐答道。 “嗯,那些年你做什么呢?”灵儿好奇地问道。 “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萌生过出海的想法,我爹说,人各有命,妈祖菩萨不会亏待老实人的,你老老实实在家耕读,等着机会也就是了。呵呵,那时候,也就在本地做些小生意,等到隆庆爷开海关,倭寇也没了,我才敢出海,真可惜我的老爹,隆庆二年就过世了,好日子一天也没享过。”林绍岐说到这有些悲哀。 “那时,嘉庆年间沿海一带到处都是海盗,要是所有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灵儿叹道。 似乎触动了林绍岐的伤心之处,没有再说下去,摇着头看看灵儿,似乎对灵儿的说法也不完全赞同,也叹道:“唉,是啊,急功近利的亡命徒有的是,被逼无奈的也不在少数,可怜啊……” 灵儿起身看看船舱里的货物,丝绸、布匹、蔗糖、生铁、纸张和木器等等,又问道:“林大哥,你这些都是要卖给岛津家吗?” 林绍岐已经缓过神来,笑道:“我们先到琉球,卖掉一些,再买上一些琉球的烧酒,现在烧酒在日本很好卖哟。” 灵儿不由得想起王冲、郭奕在琉球追杀林一官的时候,林一官就藏在首里林家烧酒坊里,开始谨慎了起来,问道:“听说首里有个林家烧酒坊,呵呵,原来你们是一家的。” “呵呵,我是漳州本地人,听说首里的林家是广东惠州人,算都是客家人吧,也许五百前是一家。不过,以前我可不敢跟他们做生意,听说那是一群海盗出身的家伙,有的还是朝廷的钦犯,自打他们的大当家的林文俊死了以后,现在是一位年轻人当家,才算本分一些。” 灵儿听到这,心里有数了,这位年轻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马五。 商船到了琉球,在那霸港靠岸,早有一群散客和商人在此等候,林绍岐对灵儿说道:“我们大约要在这住上三、四天,请姑娘自便吧。” “谢谢林大哥,我在这人生地不熟,想跟你学学做生意,就跟着你吧。”灵儿答道。 “那好,等我们和码头上的散客交易完了之后,明天跟我去首里林家酒坊,那可是大户,呵呵。”林绍岐笑道。 第二日一早,林绍岐在本地雇了几大车,拉着货物去往首里。 林家酒坊的掌柜早就迎了出来,看见林绍岐一行人,林家酒坊掌柜上前拉住林绍岐,问候了一番。 灵儿对这群人中细心观瞧,想知道哪个是马五,就听林绍岐问道:“老掌柜辛苦了,还老您老远迎,马少掌柜呢,今天怎么没来?” “呵呵,大当家的现在去了潮州,今后那边还靠您多多关照,马五去潮州找大当家的去了。”酒坊林掌柜笑容可掬地答道。 灵儿听到这,心中明白,之前大家都以为林一官死了,这些人消停了几年,如今混世魔王再现,会出现什么情况就难说了。 ************ 马五在福州贸易,听说林风没死,从朝鲜逃了出来,现在到了南澳岛,急忙带人前去拜见当家的大掌柜林风。 当年,六官文涛(南光坊)回到琉球,对大家说林风已死,借阿敏之口立了马五为琉球商团的首领,接管了林风在大陆沿海的据点,在隆庆朝开关的这些年里,只做正当的贸易,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如今,林风突然出现,令马五的心中十分复杂,带领商队到了南澳岛之后,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去见林风。 这时,从各个窝点已经逃来二百多人,加上收编的林道乾和曾一本的手下,南澳岛已经聚集上千人,阿敏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劝林风不要再走老路,林风不可置否,说等马五来了再做商议。 马五等人一到,林风便组织大家聚会,讨论这些人下一步的出路,林风没有多言,说主要听从大家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以马五为首的商团组织,都希望能回到各自的老家,做传统的贸易,统一由马五负责海上经营,现在大家都苦于没了本钱。 林风则自有自己的盘算,首先需要稳住马五,最后总结道:“难得各位弟兄们还能聚集一堂,我林风已经洗心革面,感谢各位还能认我这个大掌柜,所以,我也不能辜负各位,将马上安排庄公和萧柯二位先生,尽快从日本运来一百万两银子来,分给大家,各位回去之后,好好给我组织货源,据我所知,现在海上贸易也没以前好做了,西洋人现在横行南洋、广东一带,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威胁,我们只有齐心协力,贸易上的一切事务听从马五指挥,情报方面听从庄公指挥,商团护卫一切听从萧柯指挥,不得抗拒官府,不得欺行霸市,你们回去之后,都好好做个良民,看看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五听林风如此安排,心中十分高兴,第一个表态支持,所有参会的各地掌柜也都表示满意。 但阿敏听说庄公负责情报,萧柯负责武装,又开始担心了起来,立刻明白了林风的意图,发展贸易是假,等待织田信长和猴子他们征大明是真,想到未来出不了几年,不自量力的信长和猴子他们必然再次发兵犯境,到时候可就又成了朝廷的钦犯。 阿敏提议道:“各位,庄公和萧柯二位先生虽然常年在大陆沿海做生意,可毕竟是日本人,与官府打起交道多有不便,我有一个提议,现在我的女儿也大了,要说与佛郎机人打交道我比马五擅长,况且我一直在大掌柜的身边,能否这样安排,商团贸易事务由我来帮大掌柜掌管,情报和武装方面由马五统领庄公和萧柯二位先生,如今阿萍也长大了,由于情报方面至关重要,阿萍也可以帮忙。” 阿敏说完,拿眼睛盯着马五,马五似乎明白了阿敏的用心,赶紧起身说道:“启禀大掌柜,阿敏姐姐说得很有道理,这几年来,我和西洋人贸易方面吃了很多亏,能有阿敏姐姐掌管贸易,一定能让大家发财,我马五本来就是个粗人,搞团练武装我在行,经商和情报方面,我还真是差了点,好在情报方面今后还有阿萍能协助,相信将来我们的生意一定能独霸大陆、琉球、日本和南洋。” 林风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便下定决心修理一下马五,但还是平静地笑道:“好!马五兄弟自小跟琉球酒坊老掌柜长大,老掌柜是我的叔叔,我和马五亲如兄弟,说实话,当年我们在日本出事后,要不是有老掌柜和马五兄弟撑着琉球的生意,我们都得完蛋,呵呵,那马五兄弟就多辛苦了,你就在南澳陪我多住些日,有很多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阿敏没有看透林风的心思,说道:“好啊,小五,等过几日,就操办你和阿萍的喜事,将来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马五听到这,心中十分激动,马上起身对林风和阿敏深施一礼,说道:“姐夫、姐姐在上,受小五一拜。”说着作了个揖,趴在地上给二人磕了三个响头。 林风看出马五对阿敏惟命是从,而阿敏现在对于自己和猴子的合作,基本持否定态度,心中骂道:他奶奶的马五,我还想让你当我的兵马大元帅,你就这个德性,如何做我的徐达、常遇春! 第77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6) 灵儿跟随商队在琉球林家酒坊住了下来,等着林绍岐买了烧酒装船。(首发) 可是一连等了三日,只见酒坊林掌柜每日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不安排往船上运酒。 林绍岐等得也有些着急了,找到酒坊林掌柜,说道:“老掌柜的,我看这几日多是南风,正好可以沿琉球内侧的黑潮北上,穿过大隅海峡,路上能节省一些时日,尽快给我们装船吧。” “邵琦,你来的真不凑巧,本来给你留的几窖酒,都被王宫拉走了,你要的货还得再等上半个月,呵呵。”酒坊林掌柜笑道。 “哎呀,我可等不得呀,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就走吧。” “那真是太抱歉了,邵琦,你往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我也不想亏你,这样吧,我给多给你一些银子,你帮我带上几个后生去日本,反正现在你的船也有舱位,这样可好?” 林绍岐想,反正这一趟不能白跑,就接受了酒坊林掌柜的银子,让五十多个后生跟着上了船。 林绍岐的商船出了那霸港,驶入东海,正好顺风北上。 灵儿在船舱休息,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赶忙走了出来,却看见林绍岐正在一群人争执,就听林绍岐说道:“萧将军,使不得啊,你们要是这样做,可就害得我家破人亡了。” 从琉球登船的一伙人正在推推嚷嚷,灵儿心中为之一震,为首的正是在三海关和林一官一起喝酒的黑大汉萧柯 萧柯看林绍岐不肯就范,拔出佩刀威胁道:“你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水手也都换成我们的人了,再敢多言,就把你砍了喂鳖。” 林绍岐抗议道:“你们这些后生真是无礼!你们少当家的马五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也姓林,和你们老掌柜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你们难道就不怕……” 没等林绍岐说完,萧柯哈哈大笑,说道:“不要说了,少当家的马五正在南澳岛办喜事,你这一船货物,送给他做贺礼吧,哈哈……” 此时,林绍岐吓得已经筛糠了,哆哆嗦嗦地问道:“难道是马五让你们干的?” “呵呵,难道你以为马五是什么好人?哈哈、哈哈……”萧柯笑道。 这时,灵儿发现商船已经调转船头,朝台湾方向驶去。 萧柯等人手持弯刀,有的还拿着火枪,把随船的商人和林绍岐、灵儿等人赶进了大舱。 萧柯高声说道:“各位,你们不用怕,我们大当家的回来了,现在就在南澳,我这就带你们去拜拜码头,还有,我们之前的少当家马五要在南澳办喜事,来不及通知大家,现在只好委屈你们前去贺喜,等你们喝了这碗喜酒,呵呵,今后我们大家可就是一家人啦。” “不会把我们扣押在南澳吧?”有人问道。 “不会,大当家林风是位公道人,会花银子买下你们的货物,至于你们给少当家马五的贺礼,就随你们的心意了,哈哈、哈哈……”萧柯答道。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做海盗。”有人小声嘀咕道。 萧柯到了那人身边,一把将那个商人拽了起来,问道:“谁说让你做海盗了?” 这位中年商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仰着绝望的脸,声撕咧哑地叫道:“别杀我,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灵儿在一旁暗自叹息,孟子云: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当年秋目浦的村民,还有汤景,他们大多数人也许就是这样被逼上贼船的,失去了灵魂,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禁又为林道巽、为父亲、为朱家父子,还有文涛感到骄傲。 林绍岐自知无能为力,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等大家都不闹了,起身到萧柯近前,说道:“萧将军,等到了南澳,我的货物尽可拿去,不过,这艘商船还得尽快返回漳州,他们有愿意随我走的,就依了他们吧,求求你了!” 萧柯答道:“谁说这船还得回漳州!呵呵,我们要征用的就是船!至少还得好几十艘这样的大船,不过,你放心,大当家的林风不会亏待你,会给你足够的银子放你回去,今后你就不需要自己出海了,听从我们的指挥,你收上来的货物,交给我们也就行了。” 灵儿自然知道林风就是林一官,在堺町追杀他的时候,在小西隆佐和猴子的保护下,林一官装扮成西洋女人,正是自己掀开轿帘去辨认的,林风肯定对自己有印象,暗中盘算到了南澳之后如何应对。 等萧柯等人出了船舱,灵儿到林绍岐身旁,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林绍岐惊讶地转身看看灵儿,灵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商船逆风航行了近十天,已经能望见南澳岛了。 林绍岐赶忙去找萧柯,问道:“萧将军,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别再跟我说你的船返回漳州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萧柯答道。 “刚才我的表妹给我说了一件事,呵呵,我还真得多多感谢萧将军把我们带去南澳!请问萧将军,少当家马五是否娶大当家的罗氏夫人之妹罗阿萍为妻?”林绍岐问道。 萧柯就是一愣,马上反问道:“看来你和马五的交情不浅啊?” “呵呵,我一直仰慕马少当家的,还谈不上交情,你有所不知,那罗阿萍小姐和我的表妹可是生死之交啊。”林绍岐笑道。 “哦,你的表妹是谁?”萧柯好奇地问道。 林绍岐一指灵儿,笑道:“我表妹正在船上,她早就猜到了是罗阿萍和马五的喜事,阿萍姑娘说她出嫁的时候,一定让我表妹来给她做伴娘,我表妹本来是要跟我去日本的,原打算在日本办完事情,随我回福建之后,再去南澳,没想到罗阿萍小姐的喜事办得这么匆忙,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 上次南澳岛集会,林风安排萧柯负责商团的武装,由于阿敏的提议改变了林风的安排,那么,萧柯算是马五的部下了;虽然说林风对萧柯的信任程度超过马五,可俗话说疏不间亲,萧柯自然不敢小看马五,眼下正是巴结马五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萧柯到灵儿近前,仔细打量灵儿,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便笑容可掬地对灵儿鞠躬,说道:“没想到姑娘是罗阿萍小姐的姊妹,让您受委屈了。” 灵儿矜持地一笑,说道:“萧将军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本来我也是准备回来之后,带上贺礼再来南澳,没想到阿萍和马五兄弟的喜事这么快就办了,真是苍天有眼,我得谢谢你。” “你不必客气,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谅解。”萧柯说道。 “现在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家虽说都是生意人,可我怕待会到了码头,这条船上有很多人想不开,会发生骚乱,我毕竟是女流之辈,你可不可以帮个忙?到了码头先放我下船,送我去见阿萍。”灵儿笑着问道。 “呵呵,那是自然,今后还请马五兄弟和阿萍小姐多多关照呢。” 商船到了码头,被劫持到南澳岛的众人开始哭天喊地,一个个都不愿意下船。 等萧柯派人护送灵儿下了船,林风派来的一队武装人员,开始登船搬运货物,驱赶众人下船。 林风到达南澳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通过类似的手段,“征集”了商船四十余艘,岛上聚众已达千人。 灵儿下了船,被人直接送去了阿萍的住处。 阿萍看灵儿被人带到了南澳岛,万分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大嘴没敢言语。 灵儿十分镇定,看见阿萍就扑了上来,搂着阿萍说道:“阿萍妹妹,想死姐姐了,听说你要大婚,我千里加急赶到了这里,菩萨保佑,终于算是赶上了。” 阿萍一下子扑倒在灵儿的怀里,似乎非常委屈,叫道:“姐姐……” 护送灵儿的后生一看,知趣的跟阿萍道别,离开了阿萍的住所。 阿萍赶忙把灵儿带进房间,打发走了身边的丫鬟,悄声问道:“灵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恭喜阿萍!听说你的婚姻大事,姐姐能不来吗?还要做你的伴娘呢。”灵儿笑道。 阿萍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姐姐见笑了,其实,我、我更……” 灵儿知道她要说的是更喜欢朱辉,正准备规劝几句,忽然,外面有人敲门,灵儿心中一惊,朝阿萍递了个眼色,阿萍让灵儿先躲在里屋,问道:“谁呀?” “阿萍,开门。”门外的阿敏叫道。 阿萍极不情愿地把门打开,撅着嘴说道:“姐姐,我的心快乱死了,想一个人呆会。” 阿敏身配宝剑,进了房间,往四下看了看,又朝里屋走去,当看到灵儿的时候,立刻拔出宝剑,顶在灵儿的胸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萍把门杠上,赶紧跑进来拉住阿敏,跪在阿敏的身后,哭道:“姐姐,不要这样!” 灵儿则微笑着盯着阿敏,点了下头,问候道:“阿敏,莹儿可好!我们也久违了。” 阿敏转身怒视着阿萍,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姓朱的小子呢?你准备跟她逃跑吗?” 阿萍哭道:“姐姐,在南京五年,没有朱辉,就没有我们姐妹和莹儿的平安,你好好想想,换了别人谁能这么照顾我们姊妹,莹儿生病发烧,我们姐妹不能外出,是谁忙前忙后带莹儿看病,有一年,你说自己活腻了,上吊自杀,把我托付给朱辉,又是谁救了你,朱辉对我们有恩……” “不要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告诉我,这个锦衣卫是不是带你私奔的?”阿敏严厉地问道。 阿萍还在嘤嘤地哭泣,灵儿笑道:“阿敏误会了,我本来是要去日本寻找我的父亲,在琉球的时候,被你们的萧大将军劫持到了这里,才知道阿萍的喜事,当年在小谷城的时候,我还说要给阿萍做伴娘,真是天意啊。” 阿敏自然听说过灵儿的身份,听林风说起过灵儿在萨摩川边郡救父,又在堺町刺杀过林风的故事,便开始怀疑她是官兵的密探,继续拿着宝剑指着灵儿,问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走吧,后日阿萍大婚,你来做她的伴娘。” 灵儿担心林风对自己不利,问道:“阿敏,南京五年,我知道你改变了许多,如今,林风先生又把当年的那些部下聚集南澳,劫持商船,难道还准备对抗官府吗?” 阿敏答道:“你也知道马五管理商团的这些年,大家相安无事;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不得已而为之,我已经在尽力约束大家了,况且现在的这些属下,和以往多有不同,基本都是正当的商人、手工作坊业主、匠人、农民,只要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不愿对抗官府。”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劫持商船呢?”灵儿问道。 阿敏显得很尴尬,脸一红,答道:“我现在负责南澳的贸易,劫持商船非我所愿,你还有所不知,如今的海上贸易大不比从前,红毛国抢了我们在南洋的很多生意,官府不但不帮我们这些商人,还联合红毛国的武装对付我们,如果我们不自己组建强大的商团武装,如何跟红毛国的商人竞争?” “呵呵,不管怎么说,劫持商船总是不太好,现在,怕是已经惊动了官府,官兵围剿南澳岛是早晚的事情。”灵儿答道。 这本就不出阿敏所料,问道:“灵儿姑娘,我知道你是锦衣卫的身份,能否作为我们和官府之间的一座桥梁?放我们一条生路?” 灵儿突然也紧张了起来,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着阿敏,想起了当年岛津义弘围剿伊岐岛的惨状,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答道:“怕是来不及了,也许福建巡抚刘尧诲和两广提督殷正茂的联军不久就要来了。” 阿敏大惊,看了看灵儿和妹妹阿萍,把阿萍从地上拉起来,神情慌张地说道:“阿萍,就让灵儿姑娘住你这儿吧,我得赶紧通知你姐夫,早作准备,灵儿姑娘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说完之后,匆匆地离开了阿萍的住所。 第78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7) 林风和马五正在家里和庄公、萧柯等人一起喝酒,阿敏神情紧张地闯了进来。 林风以为阿敏是在为阿萍和马五的婚事发愁呢,便拍了拍马五的肩膀,说道:“为了你的事情,我和你姐姐都没少操心,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你是孤儿,俗话说长兄为父,我能帮你操的心都操了,今后还得靠你自己,是不是阿萍有什么事,你跟你姐姐忙去吧。” 马五深受感动,起身问道:“姐姐,用不用我去陪陪阿萍?” 阿敏看在座的人不少,对马五点点头,便和马五走了出来。 阿敏低声答道:“五弟,你赶快多派一些巡逻快艇,巡防周边的东山半岛、拓林湾、汕头港一带,看看有没有官船异动。” 马五问道:“姐姐,怎么回事?” 阿敏答道:“你先不要问了,可能是萧柯他们这些日子不断地劫持商船,已经惊动官府了,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你快去吧。” 马五神色凝重了起来,说道:“好,姐姐,我这就去安排。” 阿敏点点头,说道:“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刻先通知我。” 马五有些不放心阿萍,问道:“姐姐,阿萍她……” “阿萍很好,你放心吧。若是一切正常,后天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过,小五,要是发现官兵异动,我们还要赶紧考虑怎么撤退。” 马五听阿敏这么说,对南澳岛的命运担忧了起来,说道:“岛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多是老弱病残,要是官兵攻打南澳的话,我们根本无法抵挡。看来只能撤退到台湾的北港了((今台湾北港溪下游一带),那边还有一些靠得住的弟兄,姐姐,既然如此,我的婚事可以到台湾再办,眼下保命要紧。” 阿敏也很感动,对马五深情地点点头,说道:“拜托了!” 阿敏走后,马五进去给林风打个招呼,迅速去安排周边巡逻和准备撤离的事情去了。 到了晚上,马五接到探船的密报,说是两广提督殷正茂的战船正在往汕头港汇集,福建巡抚刘尧诲派来的战船五十余艘,已经靠近了拓林湾,便迅速通知阿敏。 面对危机的形势,阿敏不得不给林风汇报。 林风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笑道:“区区南澳弹丸之地,岂能容下蛟龙在渊!” “你在琉球也无法立足,大陆沿海的据点都被抄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阿敏试探着问道。 林风突然发飙似的叫道:“马五误我大事!” “哼!现在的这些弟兄们,若不是靠马五照应,你觉得自己还能一呼百应吗?”阿敏生气地反问道。 “你懂个屁!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马五暴露了我所有的据点,才导致满盘皆输,连夜召集大家,立刻去往台湾岛。”林风命令道。 林风派身边的卫兵给庄公和萧柯下达命令,一会的功夫,南澳岛的后江湾码头,聚集了四十多艘大船。 一千多男女老幼在海盗们驱使下,开始往船上帮运货物,一直忙到清晨,这些人全部登上大船,悄悄地地去往台湾方向。 第三日午时,福建巡抚刘尧诲和两广提督殷正茂的联军百余条战船,在南澳后江湾登岛,抓了几个本地人一问,才知道林风集团前日已经全部逃跑了。 林风的船队到了台湾北港,派马五独自去联络这个据点的胡掌柜。 胡掌柜已经听说林风带着四十多艘大船,上千口人到了北港,十分担忧,对马五说道:“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敢保证,你们到了之后,用不了俩月,福建总兵胡守仁就会追击过来,到时候我们都得完蛋。” 马五一听急了,喝道:“胡掌柜,这些年来,在生意方面,我从没有亏待与你,你再想想,当年你遇海难,流落到了日本,林一官大人是怎么对待你的?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胡掌柜哭道:“非我不愿收留你们,你也知道,我这里的人,多是林道乾大人的余部,以前,大家都以为林道乾大人溺水死了,他的这些部下还算听我的;可是,你知道吗?最近,听来自暹罗(今泰国)的商人说:林道乾大人改名林悟梁,在北大年(今泰国西南部港口)做了大官,还当了驸马,现在他们都惦记着离开台湾,投奔林悟梁大人去呢。” “林道乾大人改名林悟梁?你的消息可确切?”马五问道。 胡掌柜提议道:“唉,就算你们不来,过些日子,我也准备走了,大家谁也都不愿继续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正好,咱们一道,一起投奔林悟梁大人去吧。” 马五带上胡掌柜去见林风,林风听完胡掌柜的叙述,神情黯然,遥望着大海,半天没有说话,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比叡山上和猴子秀吉的对话: “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哪里?”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城的紫禁城!哈哈、哈哈……” 众人都盯着林风,等了很久。 就见林风哈哈大笑,笑的弯下腰,笑得深陷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对众人说道:“我那叔叔有本事做了北大年的驸马,难道我们就找不到一块立足之地吗!拿出我们的银子来,在台湾招兵买马,三个月后,我要兵发马尼拉!” ************ 自宋元以来,位于吕宋岛的马尼拉就是中国商船在南洋贸易的聚集地。 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 许柴佬在吕宋岛经营长达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 公元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首次环球航海时,西班牙人抵达该群岛。 公元1542年,西班牙查理一世派遣远征队,对群岛进行了勘察性远征,为表示对当时的皇太子菲利普亲王的敬意,船长德维拉洛博斯将其命名“菲律宾群岛”。 因为风向和洋流的关系,西班牙人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始终找不到经菲律宾到西班牙的殖民地墨西哥的航路,因此,无法大规模移民菲律宾。 公元1556年,好大喜功的菲利浦亲王继位,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骄横的国王想把殖民地从美洲扩展到亚洲,妄图把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 公元1565年,菲利普二世写信给新西班牙(墨西哥)总督,特别强调开拓菲律宾群岛为新殖民地的重要性,令新西班牙总督负责组织对菲律宾远征,并派出了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组建了以新西班牙人黎牙实比和乌达内塔为首的远征队。 乌达内塔有丰富的航海和殖民经验,黎牙实比在乌达内塔帮助下,远征队占领了宿务岛,北上可抵吕宋、南下可达棉兰老岛,岛上有良好的港湾,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黎牙实比把这里作为他的第一个殖民地。 公元1569年,大明隆庆三年,黎牙实比被西班牙国王授为菲律宾总督。 黎牙实比的殖民政策受到了当地人的激烈反对,殖民军便采取镇压的手段,血洗宿务岛和棉兰老岛当地人的穆斯林城堡,开始在群岛扩张势力。 公元1571年,黎牙实比亲率二百名远征士兵,杀向马尼拉。 面对强敌,马尼拉的统治者内部分为两派,主和派的拉贾马坦达撤除防御工事,主战派的拉贾苏莱曼退往北方,西班牙人兵不血刃地把殖民大军进入了马尼拉城。 此后,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联合其他部落,向黎牙实比发动反攻,苏莱曼身先士卒,但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成为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统治中心。 公元1572年,总督黎牙实比在马尼拉病死,菲利普二世任命勒加斯比为菲律宾新总督,在马尼拉开设总督府,奠定了统治菲律宾的基础,但也和当地人和华侨发生过多次冲突,勒加斯比凭借先进的火器,把当地华人及反对殖民统治的当地人,驱逐出马尼拉。 公元1574年,大明万历二年,勒加斯比在马尼拉病死,西班牙国王任命拉维扎列斯继任总督,此时,马尼拉城的华人不足百人。 大明万历二年十一月底,拉维扎列斯在马尼拉总督府正在处理公务,有人过来禀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支庞大的船队,停靠在马尼拉湾,有数千名士兵正在海岸集结,根据这些人的行装来看,显然不是本地的武装。 拉维扎列斯总督正在为南部群岛上本地穆斯林的抗争头疼不已,对突然冒出的这支队伍大为惊恐,当时的马尼拉殖民军人数二百多人,便急忙派军官佩雷斯去往宿务岛等地调集军队支援马尼拉。 ************** 万历二年十一月中旬,林风率领六十二条大船,编制士兵两千多人,水手一千多人,加上士兵和水手们的家眷一千五多人,从台湾北港出发,躲过福建总兵胡守仁的追击。 于当年十一月底,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马尼拉湾。 看见林风的大军从天而降,马尼拉城外的码头及村庄里的人,全都闻风而逃。 林风占领了马尼拉湾,由于不太清楚马尼拉城里的虚实,准备在岸上构筑战略工事。 佩雷斯等人受命去吕宋岛外搬救兵,准备在马尼拉湾乘快船出海,可是到了海岸上一看,大型商船、战船数十条,船船相靠,占满了马尼拉湾的码头,岸上到处都是林风的士兵和水手们在四处游动。 林风亲自指挥士兵和水手们在海岸上修筑战略工事,阿敏也带上自己的卫队,参与士兵和水手们的施工,妇女老幼大都留在船上休息。 灵儿扮作阿萍的侍女,虽然没有引起林风的怀疑,但这几个月来,在阿敏卫队的监护下,一直待在阿萍身边,无法逃脱。 灵儿知道逃走的机会来了,就领着阿萍从一条船跨过一条船去玩耍,到了港口码头的一个小船坞附近,灵儿观察到这个码头上的人全都逃跑了,小船坞里有几条快艇,便决定跳上快艇逃跑。 这些日子里,灵儿一直在观察阿萍,从她的言语和心态来看,她并不是很愿意嫁给马五,心中一直还惦记着朱辉。 当灵儿打定主意之后,说道:“阿萍啊,我们姊妹这辈子真有缘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当年跨海给我送信,让我对如松死了心,其实,我知道如松也是被迫的,就像你现在被迫嫁给马五一样,当然,我也知道马五不是坏人,他真的很好!” 阿萍默默地听着,羞红了脸,低头小声说道:“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你觉得朱辉会一直等着你吗?”灵儿问道。 阿萍有些羞愧地点点头,没有言语,脸显得更红了。 灵儿笑道:“姐姐比你大几岁,算是过来的人吧,姐姐真心祝福你和马五百年好合。” “灵儿姐姐,我……” “呵呵,不要说了,人这一生啊,哪能处处顺心如意,马五是真心爱你的,当然,朱辉也是,你真的很幸福,阿萍,要知足。” 灵儿和阿萍在船上跳来跳去,一直跑到船队边缘的大船上,来到船尾,看看四下无人,阿萍跪在灵儿的面前,哀求道:“灵儿姐姐,现在没人看着我们了,我得给你说说真心话,我们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没有前途的,灵儿姐姐,你快逃走吧,见到朱辉,告诉他,阿萍永远爱他!” 灵儿赶忙拉起阿萍,点点头,劝道:“阿萍,你看那里有几条快艇,趁着现在无人,也许我们能够逃走,只要找到港口,一定会有回大明的商船,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和玉器,够我们回去的了。” 阿萍摇摇头,说道:“灵儿姐姐,你能帮我也给朱辉送个信,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不能走,我要走了,对不起我的姐姐,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莹儿……” 灵儿紧紧地拉住阿萍的手,心中感慨万千,轻声说了声:“阿萍,菩萨保佑你们姐妹,保佑莹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灵儿顺着缆绳跳下海里,游向船坞,爬上一条快艇,正准备拿宝剑砍断缆绳,突然发现船坞里三个西洋人正在拿着火枪对着自己。 第79章 十三激战马尼拉(8) 站在大船之上正在和灵儿告别的阿萍,听到了一声火器的闷响,看见灵儿又跳入了海中,惊呼地叫了起来。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灵儿在船坞外浮出了海面,三个西洋人认为已经被人发现,慌忙驾驶着快艇,从船坞内冲了出来,这正是佩雷斯等人。 灵儿就近爬上了一条快艇,摇动桨橹向外海追去,很快就追上了佩雷斯等人。 阿萍的呼声惊动了大船上的水手和码头上的士兵,大家看到一条快艇上有三个西洋人要逃走,便纷纷跳入海中追击。 两个西洋人在快艇上拿枪对着灵儿,因受海浪的冲击来回摆动,无法瞄准,还没等开枪,灵儿的快艇已经撞了上去,随后,灵儿跳入了大海。 佩雷斯等人的快艇被撞得差点翻了,灵儿又爬上了自己的快艇,摇动桨橹,再次向前面的快艇撞去,终于把前面的快艇撞翻了,佩雷斯等人全都掉进了大海。 这时,后面的追兵也到了,这些士兵协助灵儿把佩雷斯等人抓了上来。 林风和阿敏带领一群武将在岸上迎接,阿敏看到在众人簇拥下凯旋而归的灵儿,大吃一惊。 因怕林风认出灵儿,阿敏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满身湿透的灵儿,高呼道:“这位英雄是我妹妹的侍女。” 佩雷斯等人被押进了林风的大帐,众人围着阿敏和灵儿热烈欢呼了起来,阿敏低声问道:“你是准备逃走吧?” 灵儿微笑着点点头。 “好!等打下马尼拉,我放你走。” “谢谢你,阿敏。” 林风端坐的军营大帐之中,两厢分列着马五、萧柯等一众战将,佩雷斯等人被带了进来。 林风朝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谁懂西洋话?” 两旁的武将们都摇摇头,林风又问道:“阿敏呢?” “姐姐正在陪护我们的女英雄。”马五说道。 林风大叫道:“女英雄?哼,奸细!难道以为我认不出来吗?那是萨摩郎中许仪后的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哥,如今马尼拉大敌当前,那个女人到底是奸细还是英雄等回头再说,我先去请阿敏姐姐。”马五说着,就出了大帐。 灵儿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和阿敏在营帐聊天。 马五进到营帐,看了看灵儿,把阿敏叫了出来,趴在阿敏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会,阿敏大惊。 阿敏让马五和身边的侍女出去,对灵儿说道:“看来林风早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对我的妹妹有恩,我不愿伤害你,趁着现在林风还没有对你不利,你快点走吧。” “谢谢你,阿敏,我们后会有期。”灵儿朝阿敏点点头说道。 阿敏跟着马五走进林风的军营大帐,佩雷斯等人正丧眉搭眼站在帐中等候审讯。 ************ 灵儿悄悄地溜出阿敏的营帐,外面满是林风的士兵和水手,正在热火朝天地构筑堡垒工事,还有人正在打造攻城的云梯。 大家都知道灵儿是抓捕西洋人的英雄,士兵们看见灵儿就恭恭敬敬地鞠躬或者点头,灵儿也对这些人微笑着,假装漫无目的的闲逛,不一会,就溜出了这段海岸。 马尼拉城门紧闭,城外看不到一个人影,灵儿沿着马尼拉湾的海岸朝远处的村庄跑去。 一口气走出十多里,终于到了一个小渔村,灵儿拿出一些碎银子准备先去吃点东西,再去找港口出海,刚到村口,就看到了一座西洋的教堂,从教堂里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灵儿进入教堂,坐在最后面的凳子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正在领着大家唱赞美诗,灵儿仔细观瞧,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十分面熟,低头想了想,微笑着低声说道:“马克!会讲日本话,呵呵。” 等礼拜仪式结束后,马克到灵儿身边,用西班牙语朝灵儿问候了一番。 灵儿站起来,懵懵懂懂地朝马克一笑,用日本话微笑着问候道:“尊敬的马克先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马克惊讶地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灵儿,用生硬的日本话问道:“你是从日本来的,我想想,你是……” “呵呵,五、六年前在伊岐岛,你帮我们收敛那些可怜之人的遗体。”灵儿答道。 “嗯哼,想起来了,你也是逃难来到这里吗?”马克又问道。 灵儿点点头。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正在和织田信长谈判,也许我很快就要回日本去了。” “马克先生,你知道马尼拉马上就要打仗了吗?” “知道,今天是这里最后一次礼拜了,也许明天我们也要逃走了。” 看着马克黯淡的眼神,灵儿说道:“那你们带上我一起走吧,我其实是海难流落到这里的。” “又是海难,愿万能的主拯救这些可怜的灵魂吧,小姐,我可以把你带回日本。”马克说着,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祈祷了起来。 灵儿激动地说道:“谢谢你,马克先生。” ************ 林风对马尼拉并不陌生,之前曾多次到马尼拉来贩运火枪,知道马尼拉城建在巴石河两岸。 林风对佩雷斯等人一番审讯,佩雷斯等人受不过林风的酷刑,便说了实话。 当林风得知现马尼拉的守军并不多,便决定立刻攻城。 林风做出部署:兵分三路,马五带领一千多人攻打马尼拉城门,萧柯带领一千人沿巴石河进攻,庄公带领五百多人,沿海岸攻打附近的村庄。 林风部署完毕,等众将士离开军营,林风冷冷地盯着阿敏,怒道:“你不要跟我耍花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个奸细逃不掉的。” 说完,林风朝阿敏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大帐。 阿敏一个人呆坐在大帐中,望着林风的背影,想想女儿和妹妹的前途,伤心地落下了眼泪。 萧柯的战船在佩雷斯等人的指点下,从巴石河突破,率先打进城内,一千多士兵还没下船,便受到西班牙指挥官高梯带领的火枪队的袭击,佩雷斯等人趁机跳河逃跑了。 西班牙指挥官高梯做出部署:用大炮和火枪封锁巴石河,对萧柯的战船发起猛烈攻击。 萧柯带队,一千多士兵跳下河,冒着炮火,拼命向马尼拉的大街冲击,经过一番激烈地战斗,萧柯的战士死伤了八、九成,萧柯本人也身负重伤,但这百十号人终于杀进了马尼拉的大街。 在马尼拉大街上,有一名痛恨西班牙殖民者的当地人,主动给萧柯带路,目标直指指挥官高梯的住宅。 高梯看这些人打进了自己的家里,慌了神,命令士兵放弃火枪,这样,萧柯的百十名战士和西班牙人展开了肉搏。 萧柯等人计划占领了高梯的府邸,抓住高梯的家人做人质,没想到高梯身先士卒,这些西班牙人也全部拼了命。 在萧柯等人准备绑架他的妻子的时候,高梯勇敢地冲了进来,和萧柯等人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搏斗。 最终,高梯在十多人的围攻下,倒在了妻子的眼前。 这时,佩雷斯率领一队人马赶到了,把高梯的妻子及孩子救了出去。 佩雷斯把萧柯的残部数十人围在高梯的府邸之内,用大炮将高梯的府邸夷为平地。 拉维扎列斯总督亲自在城门督战,马五带领一千多人靠人海战术向前冲击。 城里的西班牙人准备也不充分,由于大部分人在城内作战,守城的士兵不足百人,只能依赖火炮和火枪对城下射击。 在马五的指挥下,攻城的士兵分散开来,一对人用点着火的弓箭射击马尼拉城门,一队人冒着炮火不顾一切的冲锋,冲到前面的士兵架起简易云梯开始攻城。 守城的西班牙人眼看着城市即将陷落,但也没有绝望,一部分人用火枪、火炮往下面射击,一部分人在城头上和云梯上的士兵展开了搏斗。 正在这时,拉维扎列斯总督登上了城头,对士兵们叫道:“高梯将军为了保护你们的家属,已经阵亡了,他的妻子也受了重伤,值得庆幸的是:城里的匪徒已经被全部歼灭,希望你们能像高梯将军一样,勇敢杀敌,愿上帝保佑我们!保佑马尼拉!” 马尼拉城里的援军也都陆续赶来支援,城头上的西班牙人放火破坏了仅有的十来个云梯,对守城有了信心。 城头上的炮火更加密集了,马五的士兵损失惨重,远处传来了马尼拉教堂的钟声鸣起。 林风看城里的烟火也渐渐熄去,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急命马五停止攻城。 这时,庄公押解着几百名村民回来了。 庄公一见林风马上问道:“萧将军是否还在城里?” 林风沉默了半天,答道:“城里已经停止了战火,萧将军也许阵亡了。” 庄公悲哀地说道:“大不比从前了,我们怕是很难在这里立足了。” “怎么说法?”林风问道。 庄公悲哀地摇摇头,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短短几年,这里的本地人都信仰了基督教,对我们很不欢迎啊!” 林风知道群岛南部多是穆斯林,但吕宋岛一带多受许柴佬的影响,尊的是儒释道,听庄公如此说法,有些将信将疑。 庄公一指眼前的这些俘虏,林风看到这些当地人有的仰着脸、有的低着头,全都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喃喃地祈祷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风走到了这群俘虏队伍的前面,一眼就看见了灵儿和马克在一起窃窃私语,立刻让人把二人带了出来,阿敏见状,也跟了上来。 林风没有理会阿敏,对灵儿说道:“万里跨海救父的女侠,你我都是大明的子民,炎黄的子孙,我等曾经做错过事情,大明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现在马尼拉也被西洋人占据多年,这里很多人都信了基督教,让我们无法立足,我想让你好好问问这位传教士,只要能给我们找到一个容身之地,这数千父老乡亲对你感激不尽,拜托了。” 阿敏听了林风的话,也朝灵儿和马克点点头。 灵儿和马克商量了一会,对林风说道:“马克先生答应你,在吕宋西部彭加丝兰海湾有一个玳瑁港,那里的民众都是马克先生的朋友,你们可以在仁牙因河口住下来。” 林风说道:“好!许灵儿,将来见到许仪后老先生我给他赔礼道歉,愿菩萨保佑你们父女。” 由于巴石河道已经被完全封锁,第二日,林风命令马五佯装攻城,眼看城头上的炮火越来越猛烈,为了减少人员伤亡,林风不得不停止,又命令阿敏到城头之下,对西班牙人喊话:不拿下马尼拉誓不罢休! 由于萧柯的人马在城里全部战死,拉维扎列斯总督一直没有搞清这些人的来路,也不敢轻易出城。 林风一边假装做攻城前的准备,一面悄悄地在马克带领下从马尼拉湾撤退。 拉维扎列斯总督每日都会到城头观察,突然发现马尼拉湾的大船全都走了,才长出一口气,急忙派人到宿务岛搬救兵去了。 ************ 林风等人在马克的帮助下,在玳瑁岛安顿了下来,由于萧柯已经战死在马尼拉,林风不得不重用马五,便和阿敏商议,赶紧操办马五和阿萍的婚礼。 林绍岐年轻的时候学过唢呐,又找了几个会吹笙的士兵,挑了一群壮汉担任轿夫,灵儿和莹儿给阿萍做伴娘,开始操办阿萍的婚礼。 林风摆下上百桌酒席,全部男女老幼都来给马五和阿萍祝贺。 在《百鸟朝凤》的唢呐声中,轿夫们身着大红袍,抬着阿萍和伴娘灵儿、莹儿在岛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婚礼的现场。 一挂挂鞭炮声响起,阿萍一身大红,用红布蒙着头,在灵儿的搀扶着下了轿子,莹儿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马五身穿新郎锦衣,头戴新郎冠,在几个帅气后生的推嚷下,到了阿萍身边。 马五挽着阿萍进到礼堂,先拜天地,又拜父母的亡灵,接着拜坐在高堂之上的林风和阿敏,再夫妻对拜。 阿敏十分激动,起身动情地对二人说道:“马五、罗阿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还没等二人答话,突然,阿敏放声大哭,朝着摆有罗文龙灵位的桌子,拿脑袋撞了上去。 林风赶忙跑了过来,莹儿吓得在林风的身后吓得直哭。 阿敏的头重重地撞在桌子楞上,额头虽然没有流血,但鼓起了一个大包。 阿敏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莹儿趴在母亲的身上嘤嘤地痛哭了起来,林风蹲下来,掐住阿敏的人中,又揉了揉太阳穴,等了半天,阿敏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马五抱起了莹儿,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旁不敢啃声。 阿萍哭着拉住姐姐的手,哭道:“姐姐,南京那几年,你也上吊过几次,说是前途未卜,不放心我和莹儿,现在好不容易我们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了,你可不能离开我们……” 阿敏一直没能醒过来,阿萍叫道:“姐夫,救救我姐姐吧……”又趴在阿敏身上哭了起来。 林风也显得不知所措,摸着阿敏的脉搏,神情十分紧张。 灵儿到马五面前,说道:“阿敏现在急火攻心,一时难好,你速去找林绍岐大哥,他的船上有我留下的几包药,吃了也许就会好了。” 马五把莹儿递给灵儿,飞也似的找林绍岐去了。 过了一会,马五把药包交给灵儿,灵儿仔细挑选了一会,把药冲好了,阿萍用勺子往阿敏的嘴里慢慢地送下。 一大碗药喝下之后,等了半个时辰,阿敏睁开了眼泪,可能以为已经到了阴间,阿敏仰望着房顶,问道:“阎王老爷,把我的爹爹罗文龙找来,我要当面质问,他为何勾结朝廷的奸贼和海盗!” 林风虽然显得极为尴尬,但看阿敏醒来了,还是长舒一口气,蹲下来,抱起了阿敏,莹儿也扑了上来,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 林风叹了口气,说道:“阿敏,莹儿,今后我会不再让你们母女再受苦了。” 众人也都暗暗落泪,这时,林绍岐奏起了唢呐名曲《全家福》。 第80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1) 林风退守到彭加丝兰湾的玳瑁港仁牙因河口,给马五和阿萍操办了婚事,三日后,林绍岐便去拜见林风,想尽快带自己的商船返回漳州。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林风问道:“你回去之后,可还有本钱?” “不瞒你说,我做生意的本钱都是募集来的,刚刚才还清,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之后从头再来呗。”林绍岐郁闷地答道。 “好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现在有很多人也都想回去,他们大都是老弱病残的,要叶落归根啊,你把他们一起带走吧。”林风说道。 林绍岐没想到林风答应的这么痛快,赶紧给林风鞠躬,说道:“多谢大当家的恩典,您的恩德大家都会感激不尽的。” “呵呵,天地良心,我林风也只是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平时也没亏待过大家,你不必把我看成恶魔一样,你回去之后,我还会派人给送你十万两银子,不过,现在你得帮我一个忙,怎么样?”林风问道。 “大人只管纷纷,只要小的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那好!我刚刚接到马尼拉湾的探报,有福建巡抚的官船进马尼拉城了,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也许再过几天,可能这里就不保了,你去说服那个许灵儿和那个尼德兰人传教士马克,再带上马五,你们一起去一趟马尼拉城,和那里的西班牙总督谈判,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林绍岐犹豫了起来。 “呵呵,你不用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给你足够的银子,你去和他们谈判,我保证不再兵犯马尼拉,还会年年给马尼拉城进贡,只求相安无事即可,事成之后,你回到漳州,就能收到十万两银子,继续和日本那边把生意做起来,怎么样?”林风自信地问道。 林绍岐不想死在这个海岛上,只能答应,赶紧起身给林风鞠躬,说道:“好!我去找许灵儿商议。”说着,就要离开。 林风也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林绍岐,把林绍岐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林风。 林风阴沉的一笑,趴在林绍岐的耳边说道:“别慌,我还没说完呢,还望你回到漳州之后,把那个许灵儿给我干掉!懂吗?将来我让你做户部尚书!” 林绍岐突然又吓得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风面前,磕头如捣蒜,没敢再言语。 林风哈哈大笑,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感激,想了想,说道:“起来吧,想你和银子没有仇吧,今后只要听我的指挥,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林绍岐又磕一个响头,起身没敢再看林风,赶紧离开了。 林绍岐找到灵儿,又把马克和马五找来,阿敏担当翻译,大家一起商议去马尼拉城谈判的事情。 马克说道:“没有那么容易,西班牙人看到佛郎机人在澳门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益,也希望明朝廷能给他们一块土地或者一个岛屿,既然福建巡抚派出使者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那么,拉维扎列斯总督是不会和你们谈判的。” 阿敏问道:“我们已经答应给马尼拉城年年进贡,难道相安无事也没有可能吗?” “除非你们解除武装,但那样的话,拉维扎列斯总督随时可能会灭掉你们。”马克答道。 阿敏沉默了起来,想到这数千人的命运,不由得黯然伤神。 灵儿说道:“我们回去也试一试和朝廷谈判,只要你们今后不再侵犯大明的沿海,也许能得到朝廷的宽恕。” 林绍岐也说道:“夫人,试试吧,要是这两条路都走不通,还有最后的退路,大不了到暹罗北大年投奔林道乾去。” 阿敏十分清楚林风和猴子秀吉的约定,知道林风绝不会轻易投奔林道乾,也知道朝廷不可能轻易放过林风,眼下就到了绝路上了,心中也就有了主意。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吧,无论如何,拜托各位都尝试一下,我和阿萍、莹儿原本都打算跟你们走的,没想到林风无论如何不同意;五弟,你回去之后,凡事多找许姑娘商议,往来的书信中,若没有我的签名,你需要仔细斟酌,再去办理,阿萍在我的身边你就放心吧。”阿敏有些悲哀地说道。 林绍岐看了看阿敏,想起刚才林风的一番话,又惦记着林风答应自己的十万两银子,说道:“好吧,那就试试吧,灵儿姑娘、马克先生,你们先回去,我和夫人和马五将军再商量些事情。” 灵儿和马克走后,林绍岐说道:“刚才大当家的也给我安排了一些事情,将来也可能会有人不断找我,有些事情好办呢,我可以办,有些事情不好办,我该请示谁?” 阿敏和马五对视了一眼,问道:“安排了你什么事情?” “哦,大当家的答应给我十万两银子,让我继续和日本的贸易做起来,既然这样,怕是免不了让我帮着办点事,我该听谁的?”林绍岐眯着眼睛问道。 阿敏似乎听懂了林绍岐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今后,你只听马五一个人的,若有人找你,你务必要让马五知道,凡事要和马五商议,我答应再给你加五万两银子。” “小的明白了,唯夫人之命是尊。” ************ 第二日,林绍岐的商船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去往马尼拉湾。 到了马尼拉码头,发现福建巡抚派来的官船还没走,林绍岐不敢下船,让马克带着灵儿和马五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谈判去了。 马克等人带着一箱箱厚礼,刚登上码头,就被西班牙火枪队围了起来,马克急忙去给他们做出解释,在火枪队的押送下,众人进了马尼拉城。 拉维扎列斯总督刚刚接待完福建巡抚的使者王望高等人,才知道前些日子攻打马尼拉城是大明流落来的海盗。 接待大明使者时,拉维扎列斯总督给了王望高等人贵宾的待遇,期望他们回去之后,禀告大明朝廷,准许西班牙和大明通商互市,并能提供一个专供西班牙人使用的通商口岸,允许西班牙人去大明传教。 但王望高等人没有给予拉维扎列斯总督明确的答复,因为王望高知道,通商互市也许没有问题,但要专用的口岸和允许传教怕是没有可能。 正在拉维扎列斯总督对大明使者暖昧的态度不满之时,海盗的使者也带着厚礼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便故意大张旗鼓地接待了马克等人。 马克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介绍了林风的态度,攻打马尼拉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现在他们已经知错了,他们还答应今后给马尼拉城年年进贡,只求相安无事,并献上了一份厚礼。 拉维扎列斯总督立刻答应了林风的请求,设宴招待马克等人,故意冷落了王望高等大明的使者,这是马克等人没有想到的。 宴席结束后,拉维扎列斯总督亲自把马克等人送出马尼拉城,马五的心中安定了下来,迅速派出了一条小船给玳瑁港的林风送信去了。 等马克等人走后,王望高带着一群大明使者,气急败坏地来到总督府。 王望高见到拉维扎列斯总督之后,非常气愤,通过翻译官信师问道:“大西班牙帝国的总督难道和海盗为伍吗?” 拉维扎列斯总督笑道:“我非常希望能与大明朝廷建立外交,当然,这些海盗也是你们大明的子民,如果他们在菲律宾不再惹事的话,我没有理由再去赶尽杀绝。” 王望高底气十足,通过翻译官对拉维扎列斯总督威胁道:“虽然现在吕宋岛被你们占据,但在大明成祖永乐年间也是我天朝的朝贡国,大明本应收复回来,现在,朝廷恩准你们在此居住,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但是,如若你们胆敢庇护大明朝廷的钦犯,天朝大军一定能将你们赶出吕宋!” 拉维扎列斯总督笑道:“那你们就来吧,我随时恭候。” 沉默了一会,王望高看拉维扎列斯总督不服软,也开始找台阶下,说道:“你提出的那些条件,我没有权力答复你,不过,我们回去之后,可以上奏朝廷,替你们争取,这还要看你们的态度了,若是能协助我们剪灭这些海盗,也许朝廷能答应你们的要求。” 拉维扎列斯总督拍了拍手,叫道:“拉达神父、马任神父,洛阿卡将军、萨尔密安托将军,现在委派你们作为大西班牙帝国的使者,跟随王大使大人去往大明的京城,只要大明朝廷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将发兵剿灭彭加丝兰湾的海盗。” 第81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2) 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十二月中旬,林绍岐的商船离开马尼拉湾,驶向南中国海,灵儿站在船头遥望着远方,心中也像波涛翻滚的大海一样不能平静。 十年前,随父从福建去往京城,十年后,又从南洋吕宋回到福建,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等到灵儿长大成人之后,要带她回江西吉安县桐坪乡去看看,去给许家的祖坟去烧张纸、上柱香,如今父亲却还被困在日本…… 正在灵儿黯然伤心的时候,马五走到船头,叫道:“灵儿姐姐,去吃饭吧。” 灵儿打量着头发乌黑微卷,高鼻梁、大眼睛的马五,答应道:“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望着马五的背影,灵儿突然想起了和如松一起去江西抓捕罗文龙的情景,素儿因被罗文龙糟蹋而上吊自杀,在灵儿的劝说下,素儿不再寻短见了,给李成梁做了小妾,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几年后,罗文龙的女儿流落到京城,又被李成梁父子所救,带回了辽东,倘若素儿和荣儿知道阿萍是罗文龙的女儿,又会是一种什么结局呢? 灵儿心中猜测:素儿这些年来吃斋念佛,就算知道阿萍是罗文龙的女儿,相信也会保护她的,而荣儿可不敢保证还能善待阿萍,如今,荣儿和素儿也算都过上了安安稳稳的日子,而自己和阿萍却还在风雨飘摇。想到此,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中默默地给阿萍和马五祝福。 林绍岐亲自下厨,给大家备好了一桌饭菜,众人等着灵儿下来一起吃饭,灵儿愧疚地说道:“让大家久等了,真是难为情,邵琦大哥,请吧。” 林绍岐说道:“这是在海上,没有办法,到了漳州我再好好招待大家,各位,请!” 林绍岐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马克、灵儿和林风派来的大副、舵手和十来个水手,都端起来酒杯,只有马五端起茶碗,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林绍岐笑道:“马五将军,连灵儿都端起了酒杯,你可不能不给大家面子呀。” “以普慈特慈的安拉之名起誓……”马五端着茶碗低下头,迷上眼睛念了几句,抬起头说道:“邵琦大哥,在下自幼坚守穆斯林的清规戒律,请各位多多谅解。况且,之前在琉球的时候,虽然在酒坊做事,也从不沾半滴酒,我的义父酒坊林掌柜可以作证。” 林绍岐看着马五虔诚的样子,赶忙说道:“没想到马五兄弟是位虔诚的穆斯林,真是很抱歉,我马上安排厨房单独给马兄弟再炒几个菜吧。” “邵琦大哥,不必费心了,我吃自己能吃的就行,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 尽管马五拦着,林绍岐还是安排单独给马五做了几道清真的饭菜。 灵儿问道:“马五兄弟,请问你是排行老五吗?” “呵呵,灵儿姐姐,我可不是老五,我的全名叫马哈穆德,字志善,在我小的时候,全家遇海难,流落到琉球,被义父收养,他们都管我叫马五,呵呵。” 林绍岐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马哈穆德将军可懂得西域的语言?” “呵呵,我其实生在云南,祖上和永乐帝的内监官大人是一个族系,小的时候会一点点,以后就没有再用了,现在能讲的是一口大明官话、日本话,宁波话、广东话也能懂一点。”马五答道。 林绍岐赞道:“兄弟了不起,就我打过交道的这些商人中,别看马五兄弟平时不拘言笑,有时显得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为人最正派、最讲义气、最讲信誉的,首当属马五兄弟。” “邵琦大哥夸奖了,今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小弟。”马五谦逊地说道。 “永乐帝的内监官大人是谁?”灵儿问道。 林绍岐想了想,也问道:“马兄弟,这永乐帝的内监官大人该不会是郑和吧?” 马五讲道:“内监官大人姓马名和,乳名三宝,其父马哈和我的先祖同为一脉,是前朝(元)云南王麾下的色目将领之后。当年,洪武爷派手下大将傅友德、蓝玉等率三十万大军在云南平叛,年仅十一岁的马和被俘,遭阉割,在军中做了秀童,后来,就被带进南京的宫中,十四岁入北平燕王府,燕王念其聪明伶俐,将其收留在身边,成为燕王的亲信,赐姓郑氏,这便是后世传说的郑和;燕王没有想到,先祖马和不仅通晓西洋各国的历史地理、人文宗教,其人品才识更是深得燕王的赞赏,到了燕王即位之后,为了宣示天朝神威,恩加四海,在永乐年间,派其七下西洋。” 听完马五一番家世的叙述,大家不由得一阵唏嘘,都对马五肃然起敬。 灵儿从小也听父亲讲起过郑和七下西洋的故事,便问道:“刚才听马五兄弟提到内监官郑和大人十一岁遭宫刑入宫,想想也还是个孩子,但我听说,郑和大人不仅是一位航海的能手,还是一位造船的巧匠,下西洋之前,在南京负责营造宫殿,监造远洋大宝船,其造船方面的造诣鲁班也难望其项背,由此可见其天才的本领,想必马五兄弟也有此天分吧?” 马五答道。“呵呵,灵儿姐姐真是夸奖我了,我虽比不上先祖的天分,但这些年在琉球也造过不少大船,只可惜我的义父和大当家的林风没把心思放在贸易上,唉!” “嗯,马五兄弟的雄才大略算是给埋没了,要是给你机会,马五兄弟准备做些什么呢?”灵儿又笑着问道。 “我听说西班牙有一个疯子叫麦哲伦,他找到国王说(卡洛斯一世),给我一支船队,我把普天之下没人住的陆地和岛屿都给你找出来,在探险过程中,新发现的土地、岛屿都归你所有,但是,这土地和岛屿上百分之五的收入归我麦哲伦,不仅如此,你还要任命我为这些新领地的总督,没想到西班牙国王居然答应了,这个疯子开始找国王要钱,他要打造一支探险的船队,还要求国王和他签了一份文书,大臣们都觉得国王被麦哲伦骗了,有的大臣认为这个疯子肯定得死在海上,大海无边啊,哪还能回得来,反正大家都觉得,国王无论如何都不该理这个疯子,那你们说说,国王还会给他钱吗?”马五讲到这,笑呵呵地问道。 林绍岐想了想,笑道:“呵呵,估计国王没那么傻吧,这可不像当年成祖爷委派内监官大人宣威四海,我也觉得这个麦哲伦肯定是个骗子,也许他想学当年的徐福,找秦始皇要了一笔钱,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一样,找个海岛自己逍遥去了。呵呵,再说了,就算他想回来,大海无边啊!肯定回不来。” 灵儿也不禁有些惊奇,说道:“要是搁在我们大明的皇帝面前敢说这话,怕是早给砍了头了,还给他钱!” 马五继续讲道:“可这西班牙国王居然和麦哲伦签了文书,给了这个疯子一大笔钱,麦哲伦用这笔钱财,建造了几十条大船,组成一支探险队,临走时又找国王要了一大笔钱。后来,麦哲伦虽然死在了海上,但水手们还是都听从麦哲伦的指示,环游大海一圈又回到了西班牙,他们这一趟,给西班牙国王圈到了很多土地,其中就有大海另一端的新西班牙,也包括我们刚刚离开的吕宋岛,国王按照水手们带来的海图,很快就委派了总督,他们不但得到了这些土地,也赚到了很多的钱财。” 听到这里,灵儿不由得看了看马克,马克显然听不懂他们讲的这些大明的官话,瞪着眼睛东凑凑西望望,时而喝一口杯子里的茶水,似乎被冷落了。 灵儿便将马五讲的故事,用日本话给马克复述了一遍,马克对马五举起了大拇指,赞道:“你能明白这些典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马五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马克,也用日本话冷冷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业绩,我听说国王的总督,为了霸占那些土地,不知屠杀了多少原住民,难道你们这些信仰耶稣基督的人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啊,不!我也不赞成他们杀人,因此,才需要我们传教士到那些新发现的土地上去传教,当这些原住民都信仰耶稣基督的时候,就不需要再杀人了。”马克解释道。 马五怒道:“哼!原住民为什么都得信仰基督教?真是岂有此理!” 灵儿不由得想起了小西隆佐,这个基督教小老头在堺町利用教会的势力欺行霸市,暗中勾结猴子秀吉,支持织田信长所谓的天下布武,挑动基督徒和石山本愿寺作对,还曾在船上劝过自己洗礼;又想起了号称信仰法华宗的织田信长居然火烧比叡山延历寺,而自称一向宗信徒的林一官林风阴险狡诈、杀人如麻,而六官文涛却真的是立地成佛…… 灵儿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心中暗暗祈祷:菩萨保佑…… 第82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3) 九龙江畔帆船林立,潮水拍打着漳州月港。 自隆庆元年“除贩夷之律”以来,朝廷在此设置海澄县,寓“海疆澄靖”之意,为海上的贸易活动开启了绿灯。 月港因其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得此名,九龙江沿岸船商巨贾出洋过番,大都由此扬帆出海。 有诗赞曰:东接诸倭国,南连百奥疆,货物通行旅,资财聚富商。 林绍岐的商船和福建巡抚的使者王望高的官船,几乎同时抵达月港响馆码头。 市舶司的官吏们登上林绍岐的商船征收关税,邵琦早就准备好了利是钱,塞给了领头的官员,并给他们解释这次出海遇到了海盗,大家都已经血本无归了。 市舶司的官吏们仔细盘查了船上的每个人及携带的货物,也就没再多说,准予放行,却把西洋传教士马克拦住了,无论林绍岐怎么解释,也不许马克登岸。 灵儿心想:若不是马克帮忙,自己的命运和彭加丝兰湾那群难民的命运真不知会怎么样,摸了摸自己的锦衣卫腰牌,便想去替马克做出解释,请市舶司的官员通融一下,马克即将去往日本,请容许他暂时登岸歇息。 市舶司的官员没有给灵儿这个面子,坚决不许传教士登岸。 这时,王望高带着拉维扎列斯总督的使者,走下官船,受到了福建总兵胡守仁的隆重接待。 灵儿抬头一看,福建总兵胡守仁正在列队迎接王望高等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也急于想知道王冲的近况,撇下对市舶司的官员,让马克等人先在船上等待,急忙登岸去找胡守仁求助。 灵儿一直等到胡守仁和王望高、拉达神父、马任神父,洛阿卡将军、萨尔密安托将军等人相互见礼完毕,找到一位总兵卫队的首领,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说自己有急事要见胡总兵。 卫兵带灵儿去见胡守仁,灵儿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说道:“参见胡总兵大人,不知大人是否记得,去年在福州的时候,我和锦衣卫镇抚司王冲将军拜见过胡大人,在下许灵儿,真没想到今日在此偶遇,特来请安。” 胡守仁仔细打量灵儿,先是眉头一皱,显得十分震惊,转而笑道:“许将军别来无恙,你什么时候到漳州来了?” “下官协助锦衣卫镇抚司王冲将军追捕海盗到此。”灵儿答道。 “呵呵,许将军,听说你搭乘的商船遇到了海盗,本帅十分担心你的安全,四处寻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快随本帅进城吧。” 灵儿还想再去解释,早被总兵卫队围了起来,再看那群马尼拉的使者,现在全都上了轿子,胡守仁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众人开始回城了。 灵儿还没有来得及和林绍岐、马五和马克等人道别,就被送上了一顶小轿,拉开轿帘往外看看,两侧全是福建总兵的卫队,心中不知是福是祸,感觉惴惴不安。 到了总兵衙门,胡守仁安排了一位女将冯安接待灵儿,自己带着王望高等人忙活去了。 在冯安的安排下,灵儿在驿馆住了下来,却无意间看到了福建巡抚刘尧诲,居然在此“微服私访”。 安置停当,冯安派出了一队女兵保护灵儿。 灵儿看冯安要走,赶忙说道:“冯将军,请马上安排我见总兵大人。” “呵呵,许将军一路辛苦,先好好歇息几日,胡大人自然会见你的。”冯安笑道。 灵儿神秘一笑,说道:“呵呵,那好吧,就有劳冯将军了!看得出,胡总兵很忙!你们肯定是遇到了大事,要不然,咱们福建巡抚刘大人也不会微服私访到这来吧,呵呵。” 冯安一怔,问道:“什么?巡抚刘大人微服私访来了?” “是啊,刚进驿馆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巡抚刘大人,一身微服,正在上轿子,急着要出门呢。”灵儿答道。 冯安觉得灵儿不可小觑,马上躬身施礼,道:“许将军稍安,我这就去禀告胡大人。” 灵儿猜测:福建巡抚的使者不把马尼拉总督的使者带去福州见巡抚,而福建巡抚刘尧诲微服悄悄来到漳州,说明马尼拉总督所提出的要求和条件,连巡抚刘尧诲怕是也难答应,只好让他们先见福建总兵,这一定是和林风集团有关,只有二者合作,消灭了林风集团,福建巡抚才敢把马尼拉总督的要求和条件上奏朝廷。 想到这,灵儿不由得替阿敏和阿萍姐妹担忧起来。 冯安走后不太久,胡守仁就来了,屏退冯安派来的卫兵,面露愠色地说道:“灵儿啊,今日不是遇到我,怕你已经被下了大狱啦!” 灵儿大惊,深施一礼,问道:“胡大人何出此言?” 胡守仁对灵儿教训了起来,喝道:“黄毛丫头!当年在平海卫抗倭,如若不是你的情报,还有那荣儿在城里放火,老夫怎能两个时辰攻破西门?你帮老夫立下了功勋,呵呵,可你这黄毛丫头恐怕只记得护送你们前往京城的张岳将军,就不记得老夫啦!” 灵儿也是十分吃惊,赶忙说道:“失敬、失敬!原来胡大人也曾在戚大人的帐下,恭贺胡大人高升!去年,我听义父说起过,如今戚大人镇守蓟门,和义父为邻,真可惜,还没有时间去拜谢戚大人,请问张岳将军现在何处?” 胡守仁神色黯然,答道:“早在嘉靖四十四年,戚继光大人率张岳等诸将,协同俞大猷大人的水军,在广东潮州围剿曾一本和林道乾那些海盗的时候阵亡了,如果活到现在,今日福建总兵就该是张岳将军。” 灵儿听到这也红了眼睛,沉默了一会,问道:“胡大人,可知道王冲将军现在哪里?” 胡守仁摇摇头,答道:“王冲将军上奏朝廷,请福建、广东两地官兵联合征剿南澳岛,好不容易合兵一处,林风海盗集团却逃遁了;后来听说他们逃去了台湾,我正要发兵征伐,还没有渡过海峡,这林风就又逃得无影无踪。王冲将军因此受到了牵连,如今已经被锦衣卫指挥使刘大人免了职,要他待罪立功,去往日本协助另一位郭姓锦衣卫,要求他们务必把前锦衣卫镇抚司陆云龙的遗骨运回京城,他已经去往日本啦。” 听说王冲已经去日本寻找郭奕,灵儿也就放下了心来,又问道:“胡大人,刚才听您说有人要把我下大狱,是怎么回事?” “灵儿,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有人传言在海盗集团的女营中见到过你,你要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胡守仁命令道。 灵儿就把在琉球遭海盗劫持,到了南澳,又去了台湾,从台湾到马尼拉的一系列经过,详详细细地给胡守仁讲了一遍。 胡守仁感慨万千,说道:“此事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我受辽东总兵李成梁大人的委托,到处在找你,都已经快急出病来了,李成梁大人也十分焦急,这样吧,反正现在你已经被锦衣卫免了职,回辽东好好过日子去吧。” 灵儿听说李成梁这么关心自己,也十分感动,但想到如松就又有些心碎,却又不便明言,低下头,踌躇了半天。 胡守仁觉得一个姑娘家,本应该安分过日子也就满足了,看灵儿默默无语,又劝道:“李大人的信中已经说明,找到你之后,要我规劝你,无论如何快点回辽东,李家长子正房还给你留着呢。” 灵儿马上羞涩了起来,红着脸抹下了泪水。 胡守仁也感到有些尴尬,站起身,说道:“灵儿啊,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派卫队护送你去辽东。” 灵儿马上跪倒在胡守仁的面前,说道:“感谢胡大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恳请胡大人应允。” 胡守仁以为她不想回辽东,又劝道:“灵儿啊,回辽东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就你刚才的那番经历,若是遇到别人,怕是你说了也没人相信;锦衣卫一旦抓住你,你就倒霉了,万一有人追究,怕你永远也说不清。” 灵儿点点头,道:“诚如胡大人所言,既然义父大人全家一直惦记着灵儿,我听从大人的安排,明日回辽东也就是了,只是,我、我刚刚在这里也看见了巡抚刘大人,还有马尼拉总督派来的使者,你们一定是在商议追杀林风集团的事情,我有一事相求,将来,请胡大人善待阿敏和阿萍姐妹,她们都是吃斋念佛的善良之辈,求求您了,胡大人……” 胡守仁也再没有多问,说道:“灵儿,起来吧,好好歇着,明日冯安将军护送你启程,你所托之事,我知道了,他们那里有一对姐妹,叫阿敏和阿萍,将来要是抓到了她们,我会给予优待的。” 灵儿望着胡守仁走出了驿馆,终于放声痛哭…… 题外话 抗倭名将胡守仁(1544-1599),字子安,号近塘,籍贯句容,明开国将领胡大海之后,戚继光麾下重要将领之一,在平海卫抗倭之时,胡守仁还只是袭祖职,任骁骑右卫指挥佥事,暂未露头角,立下首战之功后,升任把总、守备、此后,战功赫赫,历任都司掌印、参将、副总兵、总兵等职。 第83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4) 灵儿被福建总兵胡守仁带走之后,随船归来的人全都下了船,马克被押上一艘去日本人的商船。 马五说道:“看来大事不妙,灵儿姐姐可能凶多吉少,邵琦兄,你现在回去恐怕也是吉凶未卜,你们出去躲几天吧,我上岸想办法去救灵儿姐姐。” 林绍岐笑道:“呵呵,兄弟有所不知,你看看,月港本是内河港,港道不深,一般大船都不让沿内河靠岸,你看那边的海面上,有多少大船不能入港,而亮着咱们船上的旗幡,却能直抵响馆码头,呵呵……” “邵琦兄和官府的交情匪浅啊,那你说灵儿姐姐会不会有危险?”马五忧虑地问道。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呵呵。”林绍岐答道。 听着林绍岐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语,马五不由得扫了一眼林风派来的舵手、大副和一群水手等人,若有所悟,沉默了一会,拉起林绍岐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马五看看四下无人,便凝视着林绍岐,问道:“邵琦兄,你给我说实话,林风答应给你十万两银子的条件是什么?” 林绍岐露出了恐慌的神色,低声说道:“要我杀掉灵儿姑娘,才会给我银子。” “林风的马弁就在船舱里,他们在船上要想杀掉灵儿姑娘易如反掌,为什么偏偏要你动手?”马五问道。 “马五兄弟,我懂,这是要我交个投名状,你看留在玳瑁岛的那些船主,大都是交了投名状的,现在也都混了个澳主之位,但个个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受林风的摆布。天地良心,打死我,我也不会干这事,你放心好了。”林绍岐答道。 马五问道:“如果灵儿姑娘不被官府带走,你现在是不是就很难办了?” 林绍岐点了点头。 马五说道:“呵呵,你现在不为难了,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灵儿姑娘被福建总兵带走,怕是遇到了麻烦,我们得赶快想办法解救灵儿姑娘。” “呵呵,灵儿姑娘冰雪聪明,也许她早看出了倪端,假装被福建总兵带走了,其实是自己主动躲了起来,马五兄弟,你说呢?” 马五满脸忧虑地答道:“不好说,总之灵儿姐姐现在吉凶未卜,邵琦兄,既然你和官府的交情不浅,赶快打探一下消息去吧。” “好吧,我去官府探探消息,顺便给官府解释清楚这些日子干了什么,兄弟放心,该说的我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提,至于林风许给我的银子,我压根就没当回事。” 马五点点头,问道:“船舱里的那十来个家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怎么办?” “那就拿他们给官府交个投名状,怎么样?马五兄弟?” 马五答道:“说实话,我虽然于心不忍,但这些事情与我无干,你自己看着办吧,我马五可给不了你十万两银子,不过,你将来要是有了为难之处,随时去琉球找我,我将义不容辞。” 林绍岐心中有底了,笑道:“呵呵,马五兄弟真是侠肝义胆,邵琦愿意与你结为生死弟兄,别看哥哥这趟生意赔了个底朝天,没有林风的十万两银子,我一样能翻身,好兄弟,将来哥哥的生意算你一份,你今后要是觉得在琉球混下去没有前途,你就带上阿萍和我在漳州搭档吧。” “多谢邵琦兄的好意,兄弟领情了。” 林绍岐带着马五和水手们等人回到家中,家里人看林绍岐平安归来,喜极而涕,全家人念起阿弥陀佛…… 把马五和水手们安置妥当,林绍岐备了一份厚礼,去见福建总兵胡守仁。 ************ 福建巡抚刘尧诲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随军的太监的通报东厂,心中十分忧虑,万一林风海盗集团卷土重来,自己将承担罪责,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收押入监,可又没有筹码能制约这些西班牙人的无理要求,心中暗暗叫苦,只能躲在暗处指挥,把谈判的重任交给总兵胡守仁。 胡总兵和菲律宾拉维扎列斯总督的使者们展开了谈判,洛阿卡将军态度非常强硬,以纵容林风海盗集团相要挟,希望西班牙也像佛郎机占据澳门一样,坚持要求大明朝廷给他们一个港口或岛屿,作为西班牙帝国的贸易基地,同时允许耶稣会自由传教。 洛阿卡将军的无理要求,受到了胡守仁的强烈抵制,谈判双方处于对峙状态,一时难以达成协议。 胡守仁从灵儿那里得到了关于林风的详细信息,已经心中有数,便准备采用类似对付王直的办法,准备暗中派人给林风送信,和对付王直不同的是,当年是要王直归国,现在则是宣称林风为大明委派驻吕宋的总督,这样既可以在谈判的时候,将这些西班牙人直接拒之门外,又能让林风海盗集团和西班牙殖民者互掐,大明可坐收渔翁之利。 但胡守仁知道不可能再派灵儿返回吕宋了,正在为合适的人选犯愁的时候,林绍岐带着礼物来了。 胡守仁大喜,在自家的茶室中备好了功夫茶,和林绍岐关上门来商议,二人经过一番详细的密谋,定下了一条计策。 送走了林绍岐之后,胡总兵悄悄地找刘巡抚商议,刘尧诲听了胡守仁的详细计划,大喜过望,便悄悄返回了福州。 ************ 冯安的卫队女扮男装,护送灵儿前往辽东。 一行人快马加鞭离开漳州,行了一天多的路程,眼前到了江西地界,江西吉安县桐坪乡就是许仪后父女魂牵梦系的故乡。 既然路过江西的地界,灵儿准备代父前往家乡祭祖,原本希望出了福建的地界,请冯安等人返回也就是了,要不然的话,绕道吉安县,也怕冯安等人不满。 歇息的时候,灵儿说道:“刚过完大年,就有劳冯将军万里送行,小妹真的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可冯将军有所不知,早在十年前,我就是一个人单骑走辽东、过朝鲜,跨海渡东瀛,千里救父,冯将军、众位姐妹:送别千里,终有一别,请回吧,你们还能赶上元宵节和家人团聚。” “呵呵,灵儿妹妹的本事,末将听总兵大人讲过,佩服得五体投地,相信妹妹安全去往辽东,没有一点问题,但护送妹妹是上峰指派给我们的任务,末将不敢违背。”冯安答道。 既然冯安不肯返回,灵儿便决定和她挑明,要求去一趟吉安县桐坪乡,冯安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 一行人本应奔着南昌的方向前行,到了抚州地界,却匆匆忙忙地往西下了路,这样,引起了身后一群人的追赶。 这群人正是林风派往林绍岐商船上大副李成怀、舵手蔡德、二舵陈植、施针李瑞奇等人。 林风知道林绍岐在福建有很好的政商关系,李成怀等人本来是负责监视林绍岐的,如果林绍岐听从林风的指挥,拿灵儿做个投名状,就会送给他十万两银子,以便日后操纵林绍岐。 没曾想,船刚到码头,灵儿就被官府带走了。 李成怀觉得林绍岐本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出了一点意外,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猎物“溜走,于是,趁着林绍岐前往总兵府私会胡守仁之机,偷偷地从林家跑了出来,经过一番打探,得知灵儿住进了官府的驿馆。 这伙人悄悄地在驿馆外监视,第二日,冯安带着卫队护送灵儿出发了,便暗中一路尾随,从冯安等人住过的店铺打探得知,他们的行程是经南昌前往九江,由九江顺江而下至南京,再走运河去往辽东。 这伙人也不知道灵儿前往辽东去干什么,对于大当家的吩咐要干掉的人,他们无论如何也都会去执行,既然知道了冯安等人的行程,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 由于忌讳冯安的卫队,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这伙人准备用其强项,在长江航行的时候劫持客船,杀死灵儿和冯安等人,可保自己全身而退,顺便还能劫一些钱财。 眼看灵儿等人急匆匆地改了道,李成怀等人以为自己暴露了,便冲向前去和冯安等人交上了手。 双方都是十五、六人,旗鼓相当,灵儿想上去帮忙,被冯安拦住了,说道:“许将军,也许你武功高强,但现在有我冯安的一口气在,你不得向前。” 冯安说着,派了两名卫士保护灵儿,本来冯安的属下全是女兵,这样一来,李成怀等人就占了上风,虽然没有伤亡,冯安等人很快就要败下阵来。 正在这时,马五骑着一匹快马自远方而来,李成怀等人以为是来帮忙的,高声叫道:“当家二澳主,快去取那女娃娃的首级,立功的机会让给你了!” 马五拦在灵儿的前面,高声问道:“七澳主李成怀,九澳主蔡德,大当家的只让你们做随船的大副和舵手,什么时候让你们草菅人命了?” 李成怀正在和冯安等人激战,听了马五的话,勒住了马的缰绳,往后退了几步,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大当家的安排吗?” 马五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混蛋!难道你们不懂大当家的用意吗?” 李成怀这才若有所悟,急忙叫道:“既然当家二澳主出来说话了,我算明白了大当家的用意,弟兄们,撤!” 等到双方都收了兵,马五叫道:“七澳主,请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李成怀等人全都往后撤了几步,等着马五训话。 马五下了马,对灵儿深施一礼,问道:“灵儿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灵儿答道:“多谢五弟相助!往西不远就是我的祖籍地吉安县桐坪乡,自我懂事以来,父亲就对我说:等到长大成人之后,一定要回江西吉安县桐坪乡去看看,如今父亲却还被困在日本,我去给祖坟烧张纸、上柱香。” 马五深受感动,说道:“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前往跟随姐姐祭祖,也替我和阿萍烧张纸、上柱香吧,今后,你就是我和阿萍的亲姐姐。” 冯安这才感受到侠肝义胆的许灵儿的魅力,说道:“这位壮士,既然如此,快将这些人带走吧,好让你的灵儿姐姐赶路。” 马五对冯安鞠了个躬,答道:“感谢将军护送姐姐,一路辛苦了!” 李成怀喊道:“当家二澳主,既然如此,您多保重吧,我们将马上返回吕宋玳瑁岛,去给大当家的汇报。” 马五把眼一瞪,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追你们吗?林绍岐大哥花重金给大当家的谋到了一个官位,你们赶紧跟我回去。” 李成怀觉得不可思议,问道:“难道大当家的还想重蹈王直、徐海的覆辙不成?” 马五自豪地答道。“呵呵,王直、徐海之辈怎能和大当家的可比,吕宋也非日本,如今,朝廷封大当家的为吕宋总督,怎么样?你们明白吗?” 李成怀等人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异口同声地叫道:“啊!吕宋总督,难道我们以后也都成了朝廷的命官啦!哈哈、哈哈……” “是啊,你们将和钦差一起前往玳瑁岛传旨,还不快跟我走!” 第84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5)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正月十五,灵儿从吉安县城买好了礼物和祭品,回到了魂牵梦系的故土江西吉安县桐坪乡河山村。 由于父亲许仪后家中三世单传,其实这里已经没有太多的亲人了,灵儿记得父亲常提起的阿德公是五服内的爷爷。 在冯安等将士的陪同下,在河山村后的一所农舍中找到了阿德公,老人听说许仪后的女儿回来了,老泪纵横,迎出了门外。 灵儿给老人行了大礼,老人把灵儿搀扶起来,带进家中,全家人忙着杀鸡宰鸭招待灵儿一行。 老人把灵儿拉到近前,问道:“孩子,你父母现在可好?” 灵儿想起被困在日本的父亲,心如刀绞,可又不便明言,流着泪点了点头。 老人叹道:“当年仪后离开村子的时候,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你父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的才子,乡试中过秀才,只可惜你的爷爷奶奶常年痨病,误了你父的前程,弃了考举人的机会,改习岐黄,他天资聪慧,医道高明,等你的爷爷奶奶过世后,独自闯荡江湖,听说去了南京,这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灵儿听了一阵心酸,给老人送上一份礼物,说道:“爷爷,几十年了,不成敬意,请您老笑纳,早年间,我随父东奔西走,一直也没安稳过,如今孙儿长大了,在外面办差路过故土,回来看看,我们父女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的根是扎在这里的,等过些日子,一定带父亲回来。” 老人说道:“孩子,知道你们父女在外不易,不用讲究这些俗礼,能看你们这些离家在外的后辈一眼,知道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老朽也就安心了。” 老人领着灵儿在全村转了一圈,冯安等人帮忙,给每家都送了一份礼。 阿德公请来村里的里正和许家的族人,热情地招待了一番。 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们都挑起了灯笼,放起了烟花爆竹。 晴空一轮明月,清光四溢,笼罩着小山村,烟花爆竹声中,阿德公又亲自煮了一大锅元宵,送到了许家的祠堂。 将祭品摆上祠堂的供桌,在阿德公的带领下,举办了隆重的祭祖仪式。 祭拜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分享元宵,阿德公又带着灵儿一行前往许家的坟地,在灵儿的祖父、曾祖、高祖的坟前,燃上香,献上祭品,灵儿点燃了手中的冥纸。 阵阵凉风吹过,坟茔前的火苗忽忽乱窜,燃过的冥纸四处飞舞,火星在夜风的吹拂下飘了起来。 灵儿拿木棍扒着燃烧的冥纸,满脸泪水,心中默默地祈祷…… 月光如水流淌,星疏月明,灵儿遥望苍穹,深深地体会着这浓浓的乡情,大山的情怀,明月清风的寄盼…… 阿德公走到灵儿面前,说道:“孩子,你看那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一木……都有着灵性,将来,无论你到了那里,都不要忘记,这里是根!” 灵儿对阿德公点了点头,继续烧纸。过了一会,低声吟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出自唐。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冯安想起了临行前胡守仁的交待,要她一路劝劝灵儿,这一路走来,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趁此机会,在一旁劝道:“是啊!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灵儿姑娘,你随王冲将军自京城一路追杀海盗,到了福州,又要从福州赴日本寻父,你可知道是谁安排你搭乘林绍岐的商船?” 灵儿抬头看看冯安,摇了摇头,说道:“邵琦大哥是个好人。” “是啊!据胡大人讲,他在巡抚衙门一眼就认出你来,但你却没能认出他,呵呵,那么大的官当然不好意思主动和你相认了,但听说你要从福州赴日本时,在胡大人的安排下,让你搭乘林绍岐的商船,没想到的是,一向稳健的林绍岐也会被海盗劫持,得知这个消息后,胡大人十分着急,和戚继光、李成梁大人都通了气,李大人更是寝食难安,给胡大人发来了好几封书信,一旦得知你的消息,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想办法营救。” 听了冯安的话,灵儿低下了头,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地上燃烧的冥纸映红了灵儿的脸颊。 看灵儿一直沉思不语,冯安又说道:“其实,李如松将军也给胡大人来过书信,李少帅深谙兵法,智勇双全,在与蒙古人历次战斗中,他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是兵部表彰的楷模啊!灵儿妹妹,你还在等什么……” 灵儿已经听不下去了,捂住脸,哭出了声来。 阿德公来到灵儿面前,劝道:“孩子,天不早啦,我们回去吧。” 灵儿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点点头,说道:“爷爷,终于认识家门了,今后我还会来的。” 可能阿德公听到了冯安的一些话,关切地问道:“孩子,你还没成家吗?” 灵儿默默地点了点头,答道:“爷爷,无论后世子孙将来在哪里,我们都不要忘了——这里才是我们的根。” 第二日一早,灵儿等人收拾停当,准备出行,阿德公一家送出了村口。 一群幼童的读书声,自村口的祠堂里传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灵儿停下了脚步,到送行的众人面前,深鞠一躬,劝道:“爷爷,各位叔叔、大伯,各位乡亲,请回吧。” 大家纷纷和灵儿道别,阿德公拉住灵儿,满含热泪地说道:“孩子,记住,这里是我们的根,快上马吧。” 冯安等人全都上了马,灵儿跪在阿德公面前,磕了三个头,这才骑上马,回头与父老乡亲们执手告别…… “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 在蒙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中,灵儿一行离开了故乡。 ************** 按照既定的行程,从九江登船,前往南京,二月二抵达下关码头。 到了南京,灵儿又劝道:“冯将军,一路辛苦你们了,接下来到扬州沿大运河至天津卫,出山海关到辽东,这一路我都很熟,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灵儿姑娘千万不要见怪,我必须把你送到李成梁大人的帐下,这是胡大人的命令,我们可不敢抗命啊。”冯安答道。 灵儿知道再多说也没用,笑道:“冯将军,你真是一位知心的姐姐,其实呢,我想在南京多呆几天,不知您介不介意?” “只有你愿意,呆多久都行。”冯安答道。 “这里有一位客商,也曾被海盗掠去过日本,被我们解救了回来,我想去看看他。”灵儿说道。 冯安也笑着说道:“悉听尊便吧,妹妹只要不觉得我们碍事就行。” 既然到了南京,不能不去看看汤景一家,灵儿带着冯安等人,来到鼓楼繁华闹市,敲开了汤景的家门。 门童开了半扇门,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汤相公在家吗?”灵儿问道。 “啊,这里不是姓汤,你们快走吧。”门童说完,把门赶紧关上了。 灵儿很失望,心中暗想:难道汤景又出事了?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灵儿带着众人来到一家大饭庄,饭庄的伙计热情地把大家迎了进来。 还没到午饭时间,客人并不多,伙计热情地给大家沏上茶水,递来了菜谱。 灵儿笑道:“各位粗茶淡饭吃了一路,今天二月二,龙抬头,习俗应该是炒腊肉,呵呵,想必腊肉大家都吃腻了,今天我们山珍海味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尽管点来。” “不用破费了,我们都是自小吃粮当兵,没什么讲究的。”冯安说道。 “冯将军不要客气。”灵儿又叫道:“伙计,多拿几个菜谱来。” 伙计答应一声,把好几本菜谱递了过来,灵儿笑道:“各位姐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哟。” 大家点菜之际,灵儿问道:“伙计,你可认识前面街上的汤景、汤大官人?” 伙计一愣,笑了笑,问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也认识汤景?” “嗯,都是生意人,有过一面之交。”灵儿答道。 “哦,是吗?你去找过他?”伙计十分诧异地问道。 “嗯,但不知他搬去了何处。”灵儿答道。 伙计说道:“已经被抄家了,真没想到,他家居然窝藏倭寇!” 听伙计这么说,灵儿十分震惊,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稍有兴致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事要说起来,那真是连编戏的王实甫也编不出来,真是太离奇啦!呵呵。” 灵儿也有了兴致,问道:“怎么个离奇法,能说来听听吗?” 伙计看了看,饭庄还没到上人的时间,这桌的客人还还都在看菜谱,答道:“这个汤景啊,曾经失踪了五、六年,结果,他家就被他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给占了;没想到啊,有一天,他突然带着一个伙计回来了,蹊跷的是,他一回来,他那个姓徐的朋友就失踪了,徐家告到官府,正好赶上海青天海大老爷来应天府,人家海老爷那真是没说的,真正的青天大老爷!但蹊跷的是,海青天大老爷就偏偏袒护这个汤景,徐家告了好多年都没有告倒他,直到海老爷回了京城,这才把这汤景告下来。” “那告下来又怎么样?”灵儿问道。 “怎么样?海老爷一走,就抄了汤景的家,汤景充军发配关外戍边,老婆发配为奴,两个女儿被卖到了青楼,要是以前说这汤景窝藏倭寇,我还不信,他的俩女儿刚被卖进了秦淮岸边的翠花楼,就被一个倭寇给救走了,据说这倭寇比土行孙都厉害。” 灵儿听到这,心中一震,想了想,又问道:“那汤景的事岂不是连累了海大老爷?” “呵呵,要不是离奇呢,汤景那位朋友是前朝徐阁老的侄子,海大老爷从来就没买过这徐阁老的账!汤景这小子被抓后,他家里又出了倭寇,金陵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海老爷应该是被汤景这小子骗了,都替海大老爷捏把汗,怕海老爷被朝廷问罪,万民表都写好了,这节骨眼上,听说是徐阁老高风亮节,给当朝首辅张大人写了封书信,救了海老爷,听说海老爷不但没事,还官升一级,你说离奇不离奇?” 无论怎么传言,灵儿却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猜测:那个救了汤景的两个女儿的“倭寇”,肯定是朱辉。 第85章 十四月是故乡明(6) 灵儿等人离开秦淮河畔,又前往江宁看望杨暖一家,年已七十的老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率领全家二十余口拜谢灵儿。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杨暖的八个日本籍老婆如今也都能讲一口流利的南京话,轮番上前给灵儿问安,冯安等众将士看到这个场面深受感动。 杨暖在家热情隆重地设宴款待众人,临别又灵儿送了一份厚礼。 灵儿等人自南京北上,经天津卫,出山海关,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三月三,抵达抚顺,早有探马禀报李成梁。 关外春寒陡峭,杨柳刚刚发出翠芽,抚顺城外旌旗招展,李成梁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率全家老幼迎出抚顺城外。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在笙乐伴奏的唢呐声中,荣儿和素儿从轿子里钻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呼喊着跑向灵儿。 冯安等人也都下了马,灵儿将马缰交给身边的一位卫兵,向荣儿和素儿跑去,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涕。 李如柏也下了马,朝灵儿等人走去。 已是壮小伙子的努尔哈赤挺立在李成梁的马前,躬身说道:“老爷,请允小的前去迎接姐姐。” 李成梁哈哈大笑,道:“去吧。” 努尔哈赤飞奔向前,跑在了李如柏的前面,到三人近前,躬身施礼,问候道:“灵儿姐姐安好!小弟努尔哈赤拜见姐姐,姐姐呀,想死小弟了……” 灵儿这才松开了荣儿和素儿,看努尔哈赤双眼通红,一脸的肃穆,十分感动,叹道:“小罕子长大了……” 李如柏也到了近前,对灵儿施礼问候道:“拜见姐姐,弟如柏和荣儿无一日不为姐姐祈祷……” 素儿叫道:“如柏,快迎灵儿和卫队进城吧。” 努尔哈赤帮灵儿牵上马,众人跟随李如柏到了城下,灵儿上前拜见义父李成梁,父女之间一番深情地问候。 冯安上前参见李成梁,送上一封胡守仁的书信,李成梁自然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众人这才又都上了马,浩浩荡荡进了抚顺城。 冯安等人也都住进了总兵府,府上热热闹闹地设宴招待大家,吃完饭,安排冯安等人休息,李成梁和素儿把灵儿叫进了客厅。 素儿说道:“灵儿啊,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过几天如松就该回来了……” 李成梁也说道:“是啊,灵儿,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李家的人,前些日子,听有人传言,说你进了海盗的女营,我刚看了胡总兵的书信,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现在锦衣卫已经将你除了名,这样也好!我已经托人给奕儿带信,要她们夫妇无论如何今年都得把许神医送回来,你今后不要再东奔西走了。” 灵儿默默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红了脸低声说道:“谢谢义父大人,谢谢姨娘!” 素儿笑道:“今后,咱们全家再也不要分离了,你知道吗?灵儿,为了把你接回辽东,老爷给随军的几个太监花了五万多两银子,求他们在京城帮你说话,这才把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摆平,今后不会对你再追究了,不容易啊……” “素儿,不要乱说!”李成梁瞪了素儿一眼,严厉地说道。 灵儿赶忙起身给二人施礼,说道:“让义父和姨娘费心了,女儿感激不尽!” 看灵儿一直也不提如松,李成梁也不便多问。 等灵儿刚一落座,李成梁想了想,说道:“自为父守辽以来,兵不畏死,将士用命,收服了女真诸部,前年在宽甸修筑六堡之后,辽东安宁多了,现在又重新开集市贸易,可如松在山西大同,却还不断地受到蒙古部族的骚扰,每日从死人堆里钻来钻去,我已托兵部侍郎大人给了如松个省亲的机会……” 灵儿已明白李成梁要说什么,头埋得更低了,用颤微微的声音说道:“恳请义父大人容我些日子,终身大事当受父母之命,如今,我父还在日本国受苦……” 李成梁正在尴尬之际,门外的努尔哈赤急匆匆地进来报告:“禀老爷,有重要军情,有一股蒙古部的悍匪,正在侵扰洮南、白城一带的扈伦海西女真哈达部,来势凶猛。” 李成梁说道:“知道了,着如柏出征就是了。” “老爷,哈达部首领王台送来书信,此次出征非您老不能服众,王台说自己已经年老体迈,曾给您献上过叛匪王杲,现在其属下蒙骨孛罗飞扬跋扈,导致王台诸子不服,内忧外患啊,您可不能不管啊。”努尔哈赤说道。 李成梁忙站起身,说道:“女儿啊,这几天让你姨娘和弟妹好好陪陪你,你看看,为父又要出征了。” 灵儿起身给李成梁送行,努尔哈赤跟在灵儿的身后,低声说道:“姐姐,等出征回来,我去给你打狍子吃,狍子肉可香了。” 灵儿也笑道:“好!小罕子,好好跟着李大人干,等大人给你加官晋职。” ************** 李成梁出征的这段日子里,送别了冯安等将士,天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春暖花开,素儿和荣儿每日带着一群丫鬟,陪着灵儿出外踏青。 到了四月初,李成梁出征回来了,一见素儿就问道:“再过几天,如松就该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可劝服了灵儿?” “老爷放心,灵儿说她在日本的时候,已经将与如松的婚事对她的父亲讲过,许郎中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我看啊,她还是忌讳如松先娶了亲。” 李成梁说道:“呵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松长大了,要上战场,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我不能不为长子留个后。” 素儿帮李成梁解下了战袍,李成梁换了一身衣服,努尔哈赤赶忙打来洗脸水,洗漱完毕,李成梁坐到了逍遥椅上。 努尔哈赤又赶紧打来洗脚水,帮李成梁把长袜脱下,李成梁矜持地看着这个壮实的女真小伙,心中充满好感。 努尔哈赤双手放在脚盆里,认真地帮李成梁洗起脚来,看到李成梁脚心上有三颗痦子,愣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李成梁。 李成梁得意地说:“小子,看到什么了?” 努尔哈赤帮李成梁搓着脚,答道:“回禀老爷,有三颗红痣。” “呵呵,”李成梁干笑了一声,问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官运亨通吗?” 努尔哈赤把李成梁的脚抬起来,仔细看了看那三颗痦子,答道:“老爷,那是您给朝廷杀敌立功换来的。” 李成梁笑道:“呵呵,小子,不懂了吧,我的福气和官运全在这三颗痦子上!” 努尔哈赤把李成梁的脚放进盆里,问道:“老爷,我的脚心上有七颗红痦子,怎么就没有福气和官运呢?要不,我脱下来给您看看?” 李成梁顿时脸色大变,盯着努尔哈赤看了一会,郁闷地说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努尔哈赤不知何故,把手从脚盆里拿出来,站起身问道:“老爷,小的做错什么了?” 李成梁叫道:“你先下去吧。素儿,过来帮忙!” 素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努尔哈赤和满脸愠色的李成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让努尔哈赤出去,柔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李成梁运了半天气,自言自语道:“我得杀了这个小混蛋!” 素儿大惊,继续问道:“小罕子怎么得罪你了?” 李成梁这才缓过神来,答道:“得看好了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老爷,到底怎么回事?”素儿急着问道。 “嗯,今年年关,你没听抚顺城满是传言,说这辽东是龙脉之地,将来要出真龙天子,还有小儿的童谣:脚底板,圆溜溜,七星红痣龙抬头。这事早被随军太监传给了朝廷,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让我暗中打探,看这脚底板有七颗痦子的,到底是什么人!”李成梁答道。 “难道说是小罕子?”素儿惊讶地问道。 李成梁未可知否,喊道:“素儿,帮我把洗脚水倒了。” ************** 灵儿知道如松过两天该回来了,心中惶惶不安,如今荣儿也改变了态度,和素儿一起都极力的挽留,现在连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正在房间里郁闷,努尔哈赤带着舒尔哈齐等人,手里拎着几只狍子,叫道:“姐姐,我们昨晚上打到狍子了。” 灵儿打开房门,笑道:“呵呵,终于可以尝尝鲜了,谢谢你们哟!” 努尔哈赤也笑道:“呵呵,走吧,姐姐,今天我们亲自给你炖狍子肉吃,汉人做出了我们这味道的。” 灵儿微笑着点点头,道:“好吧,你们等一下,我去换换衣服。” 灵儿回到房间,又把门关上,看了看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准备在如松回来之前悄悄地离开辽东,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这时,就听门外素儿说道:“小罕子,你找的我好苦!” “姨娘,什么事啊?”努尔哈赤问道。 灵儿换好了衣服,打开房门,看一脸恐慌的素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素儿赶忙把努尔哈赤拉进灵儿的房间,灵儿也跟了进来。 素儿看了看灵儿,想想也不能让灵儿出去,就低声说道:“小罕子,快跑!” “姨娘,发生了什么事?”努尔哈赤也一脸惊愕地问道。 “别问了,快跑!不要带任何人,有人要杀你。”素儿答道。 灵儿也吃了一惊,问道:“姨娘,什么人要杀小罕子?” “还能有谁?老爷!”素儿答道。 “要是老爷决定要杀小罕子,怕他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灵儿说道。 素儿显得十分惊恐,问道:“那怎么办?” 素儿和努尔哈赤一时都没了主意,灵儿说道:“这样吧,我正准备去城里买些东西,让小罕子陪我出趟门,姨娘,你说会有人拦着吗?” 素儿神情紧张地摇摇头,答道:“不好说,试试吧。” 努尔哈赤帮灵儿拿上褡裢,出了房门,对舒尔哈齐等人低声交代了一会,灵儿和素儿也出来了。 三人出了院子的月亮门,素儿带着灵儿和努尔哈赤去往马厮。 到了马厮,看马的军士问道:“少奶奶,你们要出门吗?” 素儿尽量表现的自然一些,答道:“呵呵,我出门要坐轿子的,是灵儿姑娘要出门买一些东西,小罕子陪着去,过两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了。” 军士牵来两匹马,将马缰交到了二人手里,素儿陪着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总兵府。 等灵儿和努尔哈赤走远了,素儿返回了府中,闭上眼睛,念起了阿弥陀佛…… 灵儿和努尔哈赤骑着马出了抚顺城,看看后面并无人跟踪,便快马加鞭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多里,努尔哈赤追上灵儿,问道:“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灵儿勒住了马缰,说道:“好兄弟,不要问了,既然姨娘要你逃命,你就快点逃吧。” 努尔哈赤依然不明就里,说道:“那好吧,谢谢姐姐和姨娘的大恩大德,姐姐,你回去吧,舒尔哈齐他们还等着给你炖那几只狍子呢。” 灵儿笑道:“呵呵,傻兄弟,我也不准备回去了。” “啊,过几天如松将军就要回来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日本救回我的父亲。” “姐姐,你是我们女真人的菩萨,是你救了赫图阿拉满城的百姓,将来你们回来,路过辽东的时候,一定要到赫图阿拉去看看小罕子。” “好!小罕子,姐姐一定会去看你的,我们就此别过吧。” 灵儿对努尔哈赤挥了挥手,催马上了路。 努尔哈赤对着灵儿的背影,高声叫道:“姐姐,女真人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一直等到灵儿的背影渐渐地远去,努尔哈赤才怀着迷茫的心情,仰天长叹一声,催马奔向赫图阿拉,快马加鞭,消失在这白山黑水之间…… 第86章 1情何以堪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首发}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公元1368年,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大封诸将为公侯,在紫金山设太史监,观测天象,首任太史令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 洪武二年,太祖命刘基筑城,补新宫于钟山之阳,筑京师五十余里,内有十三座城门,外有十八座城门。 洪武帝承古制,将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里”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限定在定时开放的“市”中,宫殿和衙署用城墙保护起来,里和市都环以高墙,设里门与市门,由吏卒和市令管理,全城实行宵禁。 鼓楼、钟楼建于城市正中,遥相呼应,鼓楼定更所用之鼓共二十五面,一面主鼓,二十四面群鼓,依二十四节气而设置,早晚击鼓为启闭城门的信号,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快慢相间计六次,每日共一百零八声。 靖难之役后,明成祖永乐元年,改北平府为顺天府,诏以北平为北京;永乐十九年,改京师为南京,称应天府。 应天府辖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府衙设在南京。 隆庆年间,海瑞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抵达了南京。 应天巡抚衙门里当差的,得知大名鼎鼎的“海笔架”来了,一些贪渎墨吏连夜逃窜。 与此同时,汤景和朱辉自朝鲜、经辽东,九死一生也逃回了南京。 经朱辉试探,汤景知道自己的家已经被生意场上的老友徐鲲霸占了,汤景也知道徐鲲是当朝首辅徐阁老的侄子,不敢回家,也不敢告状。 朱辉和徐鲲在汤景家门前,因话不投机,徐喜把朱辉送去了应天府衙门,汤景这才狠狠心,咬咬牙,写了一份状纸,送到了吴师爷的手里。 汤景万没想到,新来的海老爷居然给自己做主,释放了朱辉,要传讯告徐鲲。 汤景眼看着衙门的差役在吴师爷的带领下,来到回到秦淮河畔的家中,要传徐鲲,徐鲲怒而出走,汤景跪在地上抹起了眼泪,一直等到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这才躲在朱辉的背后,用扇子遮住脸,生怕有人认出了自己,悄悄地回到了家里,院子里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回到家里,一想起这六年里鸠占鹊巢,汤景的心中就十分别扭。 何氏也无脸面对汤景,一个人锁在厢房内哭天抹泪,十岁的汤琼和七岁的汤瑶在门外哭叫着,拍打着房门,怕母亲寻短见。 朱辉跟在两姐妹的身后,说道:“二位妹妹,快去看看你们的父亲吧,我来劝劝你们的母亲。” 汤琼、汤瑶二姐妹看着大不了自己几岁的朱辉,停住了哭声。 朱辉怕打着房门,说道:“婶婶开门,本来呢,我是叫汤相公哥哥的,现在看见二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我得改口叫汤相公叔叔了,婶婶,您听我说,我们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叔叔约定好了,他若是敢慢待你们母女一点点,看我怎么收拾他。” 何氏停住了哭声,喊道:“你不要过来,我可是没脸活了……” 朱辉笑道:“婶婶,我又不是土行孙,你在里面锁着门,我过不去,不过,你要是再不开门的话,以后我可就不再管了。” “我可怎么活啊!那招天杀的一去六年音信全无啊……” “叔叔知道有错在先,正在羞愧难当呢,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去给他烧烧水、做顿饭,难道还让叔叔跪下求你不成。” 听朱辉这说,何氏打开了房门,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两个女儿哭着拉起她们的母亲,何氏坐到了地上,汤琼、汤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汤琼、汤瑶,快去找找你的父亲。”朱辉命令道。 两姐妹看了看母亲,何氏点了点头,便松开了她们的母亲,跑去找汤景去了。 朱辉蹲在何氏身旁,说道:“婶婶,我和叔叔这次能从海外逃回来,真是历尽了千辛万苦,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母女,婶婶就放心吧,叔叔回来是安心过日子的。” 何氏看着朱辉,哭着叹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朱辉安慰道:“唉,好在我们遇到了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相信那姓徐的不敢再来捣乱,这家里还有他多少东西,咱还给他,无论怎么艰难,这日子总归是得过的。” 何氏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朱辉这才认真打量起何氏,乌黑的飞云发髻,插一簪珠花,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上垂着流苏,白白净净的鸭蛋脸,雪白的颈上垂着一条珍珠链子,身材柔柔细细,着轻红色的绉纱抹胸裙,三寸金莲着地,宛若天仙漫舞。 朱辉没有见过三寸金莲,怕何氏摔倒了,想上前去搀扶一把,何氏似乎明白朱辉的意思,颠着小脚跑得比朱辉都快。 汤琼、汤瑶怯生生地立在汤景的身旁,汤景显得双眼呆滞,神情恍惚,看何氏跑来,也没有一点反应。 朱辉上前把汤景拉到何氏的身边,叫道:“汤琼、汤瑶,带我在院子里转转,今后,我就是你们的哥哥了,也是这家里的一员,你们喜欢吗?” 两姐妹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汤琼问道:“哥哥,你也姓汤吗?” “我叫朱辉,你们以后叫叫我哥哥,好吗?” “哥哥,徐大大还来吗?”小汤瑶问道。 朱辉领着两姐妹穿过月亮门,进了后花园,低声问道:“徐大大来你们家多久了?他对你们怎么样?” 汤琼已经懂事了,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汤瑶望着朱辉,眨了眨眼睛,答道:“从我记事儿,徐大大就常来我家,我只是听说我的父亲叫汤景,一点都没印象了,要是在大街上见到他,我都不认识他。” 朱辉看小汤瑶答非所问,拉住汤瑶的手,又认真地问道:“你徐大大对你好吗?” 小汤瑶点了点头,也认真地答道:“对我们可好了,对我娘也好,不过,他经常去京城做生意,他跟我们说,爷爷是大官,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朱辉点点头,问道:“徐大大以后就不再来了,你会想他吗?” 汤琼低头不语,汤瑶点头答道:“他说该带我们去松江府了,还说到了松江就让我改姓徐。” 汤琼瞪了汤瑶一眼,叫道:“瑶瑶,不要乱说。” 朱辉又看了看汤琼,说道:“汤琼长大了,什么都懂了,你要告诉妹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懂吗?” 汤琼紧咬着双唇,红着眼睛,差点掉下泪来,点点头答道:“哥哥,我懂。” 这时,汤景挽着何氏也到了后花园,朱辉把两姐妹推到她们父母身边,说道:“这才是你们的父亲,快去吧。” 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朱辉鼻子一酸,又想到自己的父亲,跑进当院里,也偷偷地抹起泪来。 吃完午饭,何氏打发两个女儿去洗碗,把汤景和朱辉叫进正堂,说道:“虽有应天府的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但我估摸着徐鲲待会该回来了,当年他答应我,你要是回来,他就离开这,你也知道,他在松江府妻妾成群,其实,他对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不过他往来京城和松江做生意,把这当成了个客栈,汤景,之前你们的交情也不是一年、两年,现在你既然回来了,相信他也没有不走的道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他的东西。” 汤景知道无法面对徐鲲,听老婆这么说,不知如何是好。 朱辉说道:“叔叔,我刚才和汤琼、汤瑶聊了半天,大概也知道这徐鲲也没这么坏,我怕待会徐鲲来了,万一话不投机再打起来,干脆,我们去买点礼物,到应天府衙门去谢谢海大老爷去吧。” 汤景咬了咬牙,想想这些年都过来了,还在意这一下午吗! 这时,俩姐妹也洗完碗、刷完锅回来了,汤景给朱辉使了个眼色,朱辉马上起身到了门口,拉起汤琼,说道:“走,陪哥哥去花园里捉知了去,哥哥的本事,怕你们都没见过,呵呵。” 朱辉带着两姐妹一走,汤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马上抱起何氏抱,何氏倒在汤景的怀里,双颊通红,迷上了眼睛。 到了里间,汤景将老婆往床上一丢,脱下她的三寸金莲,像疯了一样把床上的衣物被褥统统扔到床下,自己脱光了,上了床。 何氏趴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汤景不再管她的感受了,粗鲁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何氏双手捂着脸,低声呻吟,两个胴--体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过了一个时辰,汤景穿戴整齐,红光满面地走出了正堂,对两个女儿交代了几句,叫上朱辉,出了家门。 何氏畏缩着雪白的身子,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被撕烂的衣服,哭着摇摇头,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藕荷色的长衫穿上…… 汤景和朱辉离开家门,并没有走远,二人又从后花园翻墙进来,等着徐鲲,等了一下午,徐鲲也没回来。 朱辉低声问道:“叔叔,我们怎么办?” “你这臭小子,怎么改叫我叔叔了?”汤景问道。 “呵呵,看汤琼比我小不了几岁,我不叫你叔叔,难道让她叫我叔叔?” “好小子,你要是敢打琼琼的主意,我打断你的腿!” “呵呵,叔叔,看你说哪去了,现在徐鲲不来,可能已经走了,你没看今早上他就套好了马车,要出远门。” “好吧,我们翻墙出去,再回趟家,我得要点银子。”汤景说道。 二人翻墙出去,又绕到家门,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一点动静,朱辉说道:“婶婶一定是认为徐鲲回来了。” 汤景大声叫道:“琼琼,爹爹回来了,开门吧。” 汤琼这才把门打开,怯生生地看着父亲,小声说道:“爹,徐大大没来。” 汤景点点头,看何氏出了堂屋,问道:“能先给我拿些银子来吗?” 何氏返回屋内,取出了一小包银子,交到了汤景的手里。 汤景问道:“家里现在有多少银子?” 何氏有些羞愧,双颊泛红,低声答道:“一、二百两银子是有的。” “是咱家的,还是徐家的?”汤景又问道。 “咱家的。” 汤景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还得去办点事,要是徐鲲来了,他的东西,他的银子,全让他拿走,咱不占他一点便宜,知道吗?” “相公放心吧,我正在收拾。”何氏答道。 汤景这才带上朱辉出了门,问道:“你说我们给咱们青天大老爷送点什么好呢?” “既然是青天大老爷,就不会在意我们送什么,先去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也就行了,你说呢,叔叔?”朱辉答道。 “也是这个理,走,朱辉,我先带你吃一顿咱南京的板鸭,听说应天府的老爷是新上任的,等会咱们再带上几只给老爷尝尝,咱先看看他的秉性,来日方长,万一这真是一个大清官,咱也别坏了人家老爷的名声,你说是吗?” “呵呵,叔叔说的太对了,叔叔可能没想到的是,在朝鲜的时候,如果不是我说闹着要吃南京板鸭,可能灵儿姐姐也就随便找个馆子吃点算了,要是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边这些事,叔叔,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好!我要放开肚子,好好品味一下这南京的板鸭。” 汤景笑道:“还真没想到,家乡的板鸭救了我一命,咱们好好吃一顿,等到天黑咱再拜访海大老爷去。” 到了戌时,徐鲲和徐喜来到汤景家门前,徐喜上前敲门。 徐鲲还在气哼哼地小声嘟囔道:“真他娘的窝囊,爷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呢!徐喜,待会要是这王八蛋来开门,你先把这王八蛋给我好好的臭揍……” 徐鲲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捂住了嘴,有两个后生麻利地把徐鲲捆了起来,徐喜刚一扭头,又上来两个后生,瞬间就把徐喜按了一个狗吃屎。 有人上来将一把丝绸塞进了二人的嘴里,再用布条缠紧了,把二人装进麻袋,放到了一辆马车上,扬长而去。 林风等人刚把徐鲲绑走,汤景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伏在朱辉的肩上就回来了。 汤景到了家门口,离开朱辉的身子,想上前去敲门,一下子摔到在门口的台阶上。 朱辉赶紧去搀扶汤景,汤景一摆手,断断续续地骂道:“什么他娘的……青天大老爷,嫌咱送的礼、少了吧,把咱们、咱们的鸭子给扔、扔出来……” 朱辉劝道:“没听满大街的人都说吗,人家海老爷就是海青天,从来就不收任何礼的,叔叔,你想想,海老爷要是收礼的话,咱能比得上人家徐家吗?” “那他、他还威胁我,要是查出我当、当过海盗,还严惩、不贷?”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叔叔,起来吧。”朱辉说着,前去敲门。 敲了半天,何氏才把门打开,汤琼和汤瑶站在院子当中,看了一眼汤景,吓得嗷唠一声藏了起来。 何氏把门关上,冷冷地看着汤景,朱辉以为她是介意汤景喝多了,解释道:“婶婶莫怪,我们在街市之上,听说海老爷清苦,从不收礼,也没敢多带礼物,就买了两只板鸭去看望海老爷,没想到被海老爷给扔出来了,呵呵,我和叔叔就又买了二两酒,坐在秦淮河边把鸭子给吃了。” “你,你们真不是强盗?”何氏面带惊恐地问道。 “婶婶何出此言?” 何氏还是不信,又问道:“刚才、刚才真不是你们干的?” “天呐……,让、让我、死在外面算了,许灵儿可恶!可恶!你、你干吗救我?这、这让我、我情何以堪……”汤景躺在地上打着滚叫道。 汤琼跑了过来,拉着朱辉说道:“哥哥,刚才有人敲门,我以为你们回来了,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看见……” 朱辉看着汤琼恐慌的眼神,急忙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从门缝里看见徐大和徐喜都被人勒住嘴、蒙上头,装进了麻袋里,扔上马车拉走了。”汤琼讲道。 汤景听到这里,嚯的一下坐了起来,问道:“琼琼,你、说什么?” 汤琼吓得躲在了母亲的身后,何氏又给汤景讲了一遍,最后问道:“汤景,这真不是你干的?” 朱辉赶忙说道:“婶婶若是不信,明日可去应天巡抚衙门问问。” “哈哈……,你奶奶的徐鲲,真是报应!”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何氏,问道:“他留在咱家里多少银子?” 何氏哆哆嗦嗦地答道:“地窖里约有一百万两。” 第87章 2夜夜笙箫 当知道徐鲲被人绑架了,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汤景也就放心了,对何氏说道:“连夜把银子挖出来,明天就找人把这院子卖了,我们再去买个大宅院,以后你也不要这么辛苦了,多雇一些丫鬟婆子伺候你,呵呵……” 何氏夫人感觉如做梦一般,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后边,指着一间堆放杂物的低矮的房子,对朱辉说道:“银子就在下面的地窖里。” 汤景跟在两个女儿的身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想去抱起汤瑶,小汤瑶吓得一声尖叫着躲到了姐姐的前边去了。 汤琼转回身看着父亲,怯懦地问道:“爹爹,可、可这些银子不是咱家之物啊。” 汤景一瞪眼,喝道:“琼琼,在咱家里的,就是咱的。” 汤琼不敢吭声了,汤景上来帮助朱辉把屋里的杂物运出来,在何氏的指点下,找到了地窖的入口,汤景迫不及待地手执蜡烛下了地窖。 看着这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数不清的金饰珠宝,汤景哈哈大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何氏听见下面扑通一声,蜡烛灭了,急忙叫道:“朱辉,快下去看看你大叔怎么啦。” 朱辉点了根蜡烛,下到地窖一看,汤景正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朱辉急忙将蜡烛插到木箱的缝中,抱起汤景,大叫道:“叔叔,你醒醒!你醒醒……” 何氏和两个女儿听见朱辉的叫声,也都哭了起来。 朱辉给汤景揉了半天太阳穴,看汤景还没醒来,就一手把着他的脉搏,一手使劲掐他的人中,过了一刻钟,汤景醒了过来。 汤景从朱辉的身上爬起来,就开始往外运银子,二人折腾到鸡叫五更,终于把银子全都搬了出来,汤景又把那些金饰珠宝收到自己随身的褡裢里,锁好了杂物间的房门,这才把朱辉安置到厢房去睡觉,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正堂的卧室。 汤景点上了蜡烛,何氏迷迷糊糊地侧过脸来,汤景看着睡眼朦胧、娇媚香艳的老婆,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把何氏紧紧地搂在怀里…… 汤景的脑袋趴在何氏的胸口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何氏*着身子,静静地躺在汤景身旁,瞪着眼睛,望着屋顶,流着眼泪…… 看汤景醒来了,何氏才推开汤景的脑袋,问道:“这些银子咱们暂时还是别动,要是花了,将来徐家找上门来要,我们怎么办?” 汤景一把推开何氏,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婆娘,当年要不是你天天找事,我何苦带着老娘和幼子出海!又何至于被强盗掠走这么多年!那徐鲲狗仗人势,霸占我的家室,他这些年,还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才遭了这样的报应,你还替他说话吗?” 何氏无言以对,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开门走了。 汤景起了床,看看这家里东西,真是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运了运气,骂道:“等我买了大宅院,把他娘的这些东西全都烧了。” 朱辉正在花园里给汤琼和汤瑶姐妹俩捉小鸟,汤景站在月亮门口,叫道:“朱辉,帮我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叔叔你要去哪里?”朱辉跑过来问道。 “你别光玩了,和你大婶准备准备,值钱的东西装箱,其他的全都烧了,我去买一处大宅院去,过两年也给你娶个媳妇。” 汤景说完就走开了,临出门又叫道:“朱辉,好好锁好院门,谁来也都别开。” 汤景离开家往前走了几里路,时而又折扇遮脸,怕人认出,穿过一座小桥,眼前就到了江南贡院,一座座白墙黑顶高大的房子,显得庄严肃穆,与河对岸的青楼画舫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江南俊才参加乡试的地方,当年施耐庵和刘伯温就是在这里同榜中的进士,七十年前的唐寅、唐伯虎也是在这里乡试,高中解元第一名…… 想到这,汤景感慨万千,当年要不是贪婪青楼,成了纨绔子弟,凭自己当年的才华,早入了翰林院,做个五品知府应该没有问题。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要是年轻时懂得用功读书,又何必子承父业去经商,哪至于被掠到蛮夷荒岛上呆了六年,留下娇妻被人欺凌…… 汤景怀着一肚子的怨恨,来到江南贡院,找到了应天学政吴大人。 吴学政见到汤景,十分吃惊,瞪大眼睛问道:“世侄、世侄,是你吗?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汤景满含眼泪,趴在地上给吴学政行了大礼,叫道:“拜见吴世伯,侄儿外出经商,被贼人掠去做了好几年苦力,终于逃回来了。”说完,拿出一袋子金饰珠宝呈了上去。 “世侄,可怜啊,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 “世伯,离家这些年,您老没少给我家费心,您老也知道,徐鲲这小子居然霸占了我的家室,幸亏是遇到了青天海老爷,才把那徐鲲打发走,可我也不准备住那处院子里,您老帮帮忙,帮我找一处大宅院,闹市区最好,再顺便帮我把老宅卖了。” 吴学政笑呵呵地收下了礼物,说道:“青天海老爷一来,把咱这金陵城里的不少大户都吓跑了,呵呵,鼓楼附近还真有一处大宅子,是前任巡抚蔡大老爷小舅子的,我给你打听打听。” “世伯费心了!” 吴学政有些怀疑地看看汤景,心道:你小子刚刚逃回来,就算你家有些家底,能买得起吗?不禁又问道:“呵呵,你能出多少银子?” “多少都行。”汤景自信地答道。 “呵呵,那处院子没有七十万两银子怕是下不来的。” 汤景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五十两银子就能在秦淮乐府买一个上等的歌女,这一处宅子怎么能要这么多银子?” “呵呵,世侄有所不知,那是老黄历了,如今这江南的银子,如流水般地从沿海口岸涌来,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你现在买了,等到明年,那处宅院值上一百万两银子也没准,这要不是蔡大老爷的小舅子怕海青天找他的麻烦,你给他八十万两他也不卖。” 汤景咬了咬牙,说道:“好吧,还请世伯从速办理,越快越好,我那处院子,给个五万两银子也就行了。” 吴学政笑道:“好吧,世侄,你回去等信吧。” 从江南贡院出来,汤景一路沿着途闲逛,也没心情吃饭,逛累了,坐在秦淮岸边,心中不断地骂着何氏不守妇道,咒着徐鲲死在匪徒的手里,愤愤然,一直呆坐到了天黑,眼看着雕梁画栋的画舫外灯笼亮了起来,汤景又怀念起年轻时那些逍遥的日子了。 一轮半玄月升起在秦淮河的上空,月色的河面上热闹非凡,夜色深了,更有那细吹弹唱的画舫,在河上游来游往。 一阵阵凄清委婉、动人心魄的吴侬歌谣传来,两边河房里妙龄女子穿着轻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朵,卷起了湘帘。 一个个醉生梦死的后生坐在画舫里,有的把酒临风,有的手挽靓女,有的凭栏静听…… 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卷帘开窗,河道里燃着的龙涎沉香雾一齐喷来,与河里灯光月色连成了一片,仿若人间仙境。 望着那瑶宫仙女,还有那十六楼的官妓,一个个天仙新妆炫服,轻歌曼舞,汤景禁不住又开始春心荡漾,摸了摸身上还有些银子,就不自觉地朝向画舫走去…… 到了后半夜,汤景醉醺醺的回到了家门口,朱辉打开院门,问道:“叔叔,你到哪里去了?事办好了吗?” “嘿嘿,你小子,嘻嘻,还是个处吧,过些日子、搬完家叔叔带你去开开荤……” 朱辉撇了撇嘴,没有答话,搀扶着汤景,把他送到了卧室,何氏早在门口等候,从朱辉的手中接回汤景,朱辉道了一声晚安,就带上门,赶紧离开了。 汤景醉醺醺的坐在床上,何氏忙着给他宽衣解带,自己也脱了纱裙,上前去搂抱汤景,汤景看都没再看何氏一眼,一手将何氏推向一旁,靠着墙呼呼大睡了起来。 一连十来天日,汤景都是让朱辉帮他看家,一早出门,每日在秦淮青楼夜夜笙箫,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夜不归宿,有时半夜回家后干脆就住在厢房,再也没有碰过何氏一次。 这天一早,汤景又要出门,朱辉追到门口问道:“听你说过,老母、幼子都还在日本受苦,你现在每日这么醉生梦死,还打不打算去救他们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和你婶子这些天准备好了吧,我们该搬家了,在鼓楼那边我买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契约都已经签了,你去分出七十万两银子来,这两天卖主该请镖局来取了。我又从画舫青楼选好了二十多个歌妓,一会我让他们送到新宅子里去,你待会拿出两千两银子,到那边的画舫找我,别让你婶婶知道。” 朱辉听得心惊肉跳,买二十个歌妓才花两千两,七十万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急忙说道:“叔叔,你听我说,我一个好友林文静,他在日本地内町开了很多店铺,受到石山本愿寺显如法王的庇护,咱得留点本钱做生意,我听他说瓷器在日本很好卖,等安稳下来,我们一起出趟海,咱们运上一船的景德镇瓷器,肯定能赚大钱,再顺道去伊岐岛找那些海盗,赎回您的老母、幼子吧。” 汤景一脸的不高兴,质问道:“出海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现在还有近三十万两银子,做本钱够了吧,等安顿好了,要想出海,你去吧!” 朱辉很不理解汤景有了钱变成了这样,望着汤景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声长叹。 第88章 3祸不单行 蔡大老爷的小舅子请来了镖师,到汤景的家里运银子,何氏才知道汤景在外面已经买了一处院子,居然花了七十万两银子。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何氏终于愤怒了,把镖师和蔡大老爷的小舅子让进客房,献上茶,颠着小脚跑到厨房后的小屋门口,看见汤景,上来就给他一个耳光,骂道:“不知死的东西,你可真敢花钱!” 朱辉忙上前去劝架,汤景摆了摆手,问道:“徐阶致仕了,我还不了解徐鲲!这小子不少惹祸,万一徐鲲的冤家对头找不着徐鲲,找这来了,咱怎么办,这钱不花出去,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况且,现在这银子越来越不值钱,买了这处宅子,没准还能赚点,你懂吗?” “徐家要是来要钱,你拿什么给人家!”何氏生气地说道。 “呵呵,”徐鲲摸着脸,没有生气,笑着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徐鲲,但我有种感觉,也许是海盗们冲着我来的,只不过徐鲲倒霉罢了,我揣摩着已经把他卖到日本去了,没准过再过几天海盗还会来,你说我们留在这等死吗?” 何氏醒过味来了,问道:“那海盗要是发现绑错了,也许就把徐鲲放回来了,到时候海盗没来,徐鲲回来要银子怎么办?” “呵呵,只要被海盗抓走,他就别想再回来了,我既不担心徐鲲,也不担心海盗,徐鲲肯定回不来了,至于说海盗,我早晚还得和他们打交道,毕竟我的老母和幼儿都在他们的手里,不过,现在最怕的是海大老爷找我的麻烦啊。”汤景叹道。 “你以为搬了家,海大老爷就找不着你啦?”何氏不解地问道。 汤景趴在何氏的耳边小声说道:“海大老爷再来找我,世伯吴学政就能帮我说话啦!再说,那处院子,咱去找人家蔡大老爷的小舅子买,可能七十万两银子都不止,现在透过吴世伯去买,那院子里不仅给咱们留下了一群丫鬟婆子,吴世伯至少还能拿十万两银子的佣钱,你懂不懂?” 何氏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也想开了,说道:“快去吧,镖局的来了。” 汤景带着朱辉矜持地来到客房,见过蔡大老爷的小舅子,请他们验过银子,汤景拿到了房契和地契。 送走了客人,汤景叫道:“朱辉,把那些没用的全都给我烧了。” 朱辉答道:“叔叔,我和婶婶这几天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没什么可仍的。” 汤景跑进堂屋,看着这一箱箱装好的物件,显得非常愤怒,扒开一个个箱子盖,把何氏的衣物往外扔。 何氏站在院中看了一会,捂着脸、哭着跑开了,汤琼和汤瑶也都哭着跟在何氏的身后,母女三人跑进了后花园。 朱辉劝道:“叔叔,别费劲了,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婶婶陪嫁的嫁妆,婶婶是个明白人,该扔的她早就扔了。” 汤景这才停住,运了运气,骂道:“让那群海盗把徐鲲这王八蛋弄死!” 朱辉笑道:“叔叔,我可是对咱们大明的规矩一窍不通,等安顿下来,你陪我去一趟景德镇,咱们买上一船的瓷器,运到石山本愿寺,交给文静去卖,一趟就能赚上十万两银子,用不了几年,这七十万两银子不就赚回来了吗?顺便我请显如法王帮忙,把你的家眷都给接回来,婶婶也说了,等刘氏夫人回来,决不再找事了。” “嗯,我可是再也不愿出海了,朱辉,我现在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的父亲朱均旺老先生也还在日本,你要是有本事就一块接回来吧,琼琼也不小了,今后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姐妹俩就拜托你了。” 朱辉脸一红,似乎明白了汤景这些天的心态,看了看汤景,汤景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哀。 朱辉低下了头,应道:“叔叔请放心。” “你在日本国要是见到了徐鲲,把他给我弄死!”汤景恶狠狠地说道。 朱辉一愣,心道:我虽然在海盗窝里长大的,可自小父亲教我的就是诗书礼仪,杀人放火的事还真没敢想过,不由得抬起头,问道:“叔叔,我可没学过武功,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汤景瞪着眼睛反问道 “是啊,你不是说你在朝鲜的时候,还追杀过灵儿姐姐和李舜臣吗?” 汤景赶紧摇摇头,答道:“我要是真有本事,早就杀了那个邓碧川跑了,不过,小子,你要是真想学功夫的话,我倒是能给你请一位武师。” 朱辉自小受许仪后和朱均旺的影响,满脑子的之乎者也,经历一番磨难后,也直骂自己无能,现在听汤景说请武师叫自己功夫,顿时来了兴趣,但也有一些犹豫,问道:“叔叔,我今年都已经快十五了,学功夫是不是晚了点?” 汤景把朱辉拉到近前,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朱辉的胳膊腿,嘴里嘟囔道:“嗯,不错,准行……” 这时,从后花园里传来何氏母女三人凄惨的叫声,朱辉赶紧往外就跑,嘴里叫道:“肯定是婶婶又要寻短见了!” 汤景也慌忙跟了出来,二人站在月亮门一看,只见三位大汉手执绣春刀,围着母女三人。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汤景看得出这是三名锦衣卫,不知为何跑进来威胁自己的妻女,便高声叫道:“三位大人请刀下留情,请问这是何缘故?” 其中的一个大汉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徐鲲啦?” 汤景赶忙摇了摇头,答道:“大人,你们搞错了,我叫汤景,这里是我的家。” 一名锦衣卫笑道:“呵呵,徐鲲,你不要给我装了,我们刚从松江府徐家回来,知道你往来京城就住在这里,徐鲲,现在你叔叔已经致仕还乡了,今后在京城可没人罩着你了,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连镇抚司黄大人都敢骗!” 汤景心中有底了,走到三位锦衣卫面前,深施一礼,说道:“看来大人真的是误会了,我汤景流落海外六年,刚刚逃回来,这才知道这徐鲲占了我家室,我被逼无奈去应天府告状,好在应天巡抚海老爷是一位青天大老爷,给俺做主,这才把徐鲲赶走,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到巡抚衙门打听打听去。” 三名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汤景不慌不忙的这么说,便放开了母女三人,围住了汤景,其中一人问道:“徐鲲去了哪里?” 汤景一愣神,朱辉赶忙上前答道:“三位官爷,那徐鲲作恶多端,在金陵城欺男霸女,欠下债务无数,他的叔叔致仕还乡之后,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汤景缓缓神,也问道:“敢问三位大人,徐鲲到底如何欺骗镇抚司黄大人的?” “嗯,要说徐鲲在金陵城欺男霸女,欠下债务无数,倒是可能,前些年他打着他叔叔的旗号在京城做生意,很多人都把银子借给他吃利息,没想到这孙子自打今年就没付过利息,现在京城很多人连本金也追不回来了,光欠我们黄大人的银子就不下五十万两。”一名锦衣卫答道。 “不是说他们徐家在松江有几万顷地吗?不可能连这点钱都还不上吧?”汤景问道。 一名锦衣卫道汤景的近前,笑道:“呵呵,那都是徐阁老名下的,徐阁老对这个纨绔子弟也很无奈,我们总不能逼徐阁老还债吧,既然徐家说徐鲲把家里的银子都倒腾到外室去了,还给我们指了道,只好来找来你要了。” 汤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跪下,叫道:“大人饶命,那徐鲲明明知道我回来了,怎么可能还把银子放在我的家里!” 三名锦衣卫围着汤景转了一圈,其中一人蹲下来,把绣春刀插在地上,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说你流落海外很多年,刚刚逃回来,徐鲲霸占了你的家室,这么说,现在家里的东西都是徐鲲的了?” 汤景大吃一惊,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叫道:“大人,确实如此,你没看吗,我已经穷得叮当响,准备把这宅子卖了,这里哪有徐鲲什么东西啊。” 这名锦衣卫面色冷峻地站起身,对二位同伴叫道:“搜!搜到多少要多少。” 汤景立刻哭了起来,跟在了三人身后。 朱辉这才把何氏和二姐妹搀扶起来,说道:“婶婶,不用怕,胳膊拧不过大腿,是祸咱也躲不掉,别去跟着他们了。” 三名锦衣卫在汤景的家里翻箱倒柜,从堂屋到厢房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出一百两银子,汤景哭哭啼啼的跟着三人,说道:“大人,看见了吧,真的是一贫如洗,东西都收拾好了,连宅子都卖了……” 这三名锦衣卫也觉得汤景应该没有说谎,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像打劫一样也不好,正准备要走,其中一人说道:“等我去方便一下。” 这位锦衣卫上完厕所,转身去了厨房后面的窝棚房子,推了推,居然还上着锁,趴在门缝往里看了看,立刻惊讶地叫道:“刘千户,快来看呀!” 刘千户还没跑来,汤景哭喊着跑上前拉住这名锦衣卫的腿,哀求道:“那是我家仅存的一点货物,我还得做生意活命,老爷!大人!求你们啦!” 刘千户上前一脚踢开汤景,另一名锦衣卫蹲在汤景面前,严厉地喝道:“把钥匙给我!” 汤景知道再躲也没用了,只好起来把门打开,哀求道:“大人!多少给我们留点活命钱吧。” 刘千户翻开一箱箱银子,数了数,点了点头,笑道:“嗯,有三十万两,咱们这一趟不白来。” “我问你,这是徐鲲留下的吧?”另一名锦衣卫拉住汤景的衣领问道。 “啊,是!是!徐鲲这小子跑了,就留下这么点银子,我、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汤景慌慌张张地答道。 “呵呵,好!汤景,你这宅子也别卖了,你拿一千两银子走人,这里归我们了,告诉你,这次你去海大老爷那告状都没用。”刘千户说着,拿起一个布袋,给汤景装了一千两银子。 汤景接了过来,刘千户笑眯眯地说道:“把你家里的房契拿来?” “这,这怎么可以啊!”汤景怯懦地说道。 “呵呵,难道逼我们把你全家下大狱!告诉你汤景,我们要是抓了你,海大老爷也救不了你!”刘千户威胁道。 汤景知道什么叫有冤无处申,很后悔把地窖里的银子都搬了出来,好在已经买了一处大院子,镖局的人刚把七十万两银子运走,要不然,可真是倒了血霉啦!又不禁为自己庆幸,犹犹豫豫地把自家的房契交给了刘千户,心道:以后就让海老爷找你们吧,最好把徐鲲失踪的事也算在你们头上。 刘千户接过汤景家的房契,看了看,笑道:“哼!算你还识时务,要不然,光是你流落海外这些年,就足以拿你下狱,我问你,做过海盗吗?” 汤景赶紧摇了摇头。 刘千户骂道:“还不快给我滚!” 汤景也不哭了,夹着满脊梁沟的冷汗跑回后花园,对何氏说道:“那三十万两被他们找出来了,还说要拿我们全家下狱,好不容易求了情,又把咱家的房契给了他们,他们要在这里等徐鲲,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我们赶紧走吧。” 何氏母女没有话说,朱辉说道:“叔叔,你们等一会,我去外面找几个人把咱们的东西搬走。” 汤景把眼一瞪,说道:“本来这些破烂也不想要了,挑几件必带的东西,赶紧走。” 朱辉和何氏又跑回堂屋,在刘千户等人的监督下,翻箱倒柜的挑了一大包东西,五人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看看后面没人跟着,五人一路小跑,来到鼓楼附近的大宅院,汤景松了口气,门口早有一位清纯秀丽的丫鬟迎了出来,唱了个诺,笑道:“老爷回来了,您不是说明天才正式搬来的吗?” 汤景招着手,让朱辉、何氏和两个女儿赶快进了院子,关上门,气喘吁吁地坐在门槛上,望着秀色可餐的丫鬟,说道:“月儿,快去帮我的夫人把家收拾好,千万不要让她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咚咚咚有人敲门,吴师爷叫道:“汤景,听说你把蔡大老爷家亲戚的宅子买下来了,看来你是发了大财,快开门,海老爷要传讯你。” 汤景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刚站起身,一下子又瘫倒在了地上。 第89章 4家世显赫 朱辉听见有人敲门,急忙跑了出来,抱起躺在地上的汤景,问道:“叔叔,这又是怎么啦?” “海大老爷、海大老爷还是不放过我们……”汤景说着,又趴在朱辉的耳边,低声交待了一会。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朱辉吃惊地看了看汤景,点了点头,摆着手说道:“按我说的做……” 汤景从朱辉的身上爬起来,把院门打开,哭丧着脸问道:“吴师爷,这、这就要走吗?” 吴师爷笑道:“呵呵,跟我走一趟吧,海老爷办事最公平,凭你们汤家,你只要能说出你的银子的来历,海老爷不会为难你。” 汤景也镇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跟着吴师爷和一群衙役走了。 朱辉找到何氏,说道:“婶婶不要担心,叔叔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去找吴学政,他能给叔叔作保,叔叔说:让你找月儿,把府里的丫鬟婆子召集起来训个话,以前汤府的家人过几天也陆续该从老家回来了,现在府里的一切听月儿安排。” 何氏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又哭丧着脸低声说道:“这么大一处院子,现在家里也就剩这一千两银子了,二十多个佣人,老家人要是都再回来,坐吃山空,将来可怎么办啊!” “婶婶莫急,叔叔不是糊涂人,家里一切他早就安排好了。”朱辉安慰道。 何氏明白朱辉说的意思,看朱辉转身要走,轻声叫了一句:“朱辉,你等一等。” 朱辉转回身看时,何氏却是欲言又止。 朱辉问道:“婶婶有什么吩咐?” 何氏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扭扭捏捏地低下头,说道:“朱辉,婶婶看你精明强干,心地善良,真心地喜欢你,你看,如今琼琼也快长大了,前些日子上门提起的踏破门槛,我都没有同意,你自小跟随你父漂流海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也得有个家,朱辉,你别见怪,等你叔叔回来,我想和他商量商量,把琼琼许配给你。” 朱辉没想到何氏会说出这些话,心中十分高兴,也有些羞涩,说道:“琼琼妹妹还小,无论如何我都是这家里的一员,有难同当,请婶婶放心。” 何氏赞赏道:“辉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朱辉看看何氏欲言又止,就知道何氏肯定有事相求,急忙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婶婶只管吩咐。” 何氏想了想,这才说道:“徐鲲和前大理寺丞、右佥都御史庞尚鹏交好,这庞尚鹏前几年在浙江因进呈宫币不合格﹐被隆庆爷削职为民,现在南京经营了一家钱铺,徐鲲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多的银子,其实,这些银子都是放在了庞尚鹏的钱铺里,前些日子,徐阁老致仕还乡,徐鲲才从庞尚鹏那里收回了一百万两银子,说是要准备回老家松江府买地去,赶巧你和大叔就回来了。” “婶婶,你是说徐鲲在南京还有不少钱,都放在那个庞尚鹏的钱铺里?”朱辉吃惊地问道。 “这些事情以前我也从不过问,不过,我猜测应该还有不少,眼下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现在徐鲲也不知被绑去了哪里,我想去试探试探,等你办完事陪我去一趟,千万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叔叔,懂吗?朱辉!咱们俩能要回多少是多少。”何氏答道。 “婶婶,这事急不急?”朱辉问道。 “不急,你先去找吴学政救回你的叔叔再说吧,不过,过几天,汤府的老家人都该回来了,人多眼杂,你千万要给婶婶保密啊!” *************** 吴学政正在家里点着蔡大老爷的小舅子送来的佣钱,点完发现才只有六万两,生气地骂道:“说好了卖七十万两有十万两的佣钱,这个没出息的小王八蛋,居然短我四万两银子!” 身旁的老家人问道:“老爷,是不是送到庞掌柜的兴记钱庄去?” “送去吧,反正现在海大老爷坐镇应天府,这银子放在家里也是祸害,书房里还有五千两呢,全都送去吧。”吴学政郁闷地说道。 老家人前脚刚走,有门房的小厮前来禀报,说是汤景府上的伙计朱辉来访。 吴学政自然知道朱辉干嘛来了,马上吩咐下人,赶快去找那身打着补丁的旧官服,再去备那顶破破烂烂的小轿。 朱辉拜见吴学政礼毕,说道:“吴老爷,汤景叔叔刚才被海老爷传讯,临走之前,说请您老救他。” 吴学政打量着朱辉,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绾起,浓眉大眼,身材虽不算魁伟,倒也壮实,不禁问道:“你是汤家的什么亲戚?” “回禀老爷,小人朱辉自幼飘零海外,幸得汤景叔叔所救,随他一起回到南京。”朱辉答道。 吴学政笑道:“呵呵,小子,你还太幼稚了,以后要是见了海大老爷,可不要这么说啊。” “前些日子,我被徐鲲和徐喜送去衙门,跟海老爷也是这么说的,海老爷真是明断是非的青天,不仅没惩罚我,得知我流落在海外,还不忘念圣贤书,对我们朱家父子大大地赞赏一番呢。” “呵呵,是吗?我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 吴学政坐着一顶二人抬的蓝顶小轿,去往应天巡抚衙门,正好碰上海瑞从衙门里出来。 轿子敞着帘子,吴学政看见迎面走来的海瑞,急忙叫道:“落轿!” 二位轿夫刚刚停下来,吴学政慌慌张张地要下轿子,一不小心,把轿子底踢了一个洞,一条腿卡在了轿子里。 吴学政拖着一条腿,低着头作揖,叫道:“拜见海大人!” 海瑞看吴学政一条腿从轿子底拔不出来,一身大红的官府已经洗掉了色,前后打着好几块补丁,也觉得也挺好笑,问道:“吴学政,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正是前来拜见巡抚大人。”吴学政答道。 “呵呵,吴学政,你真是清廉的楷模啊,你看这轿子都这样了,还没舍得换一顶。”海瑞赞道。 吴学政做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谦恭地说道:“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君子固穷,下官身为江南十府的学政,自当安贫乐道,请海大人不要见笑啊。” 海瑞如同遇到知己,说道:“吴学政真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快坐、快坐上轿子,随我到府上一叙。” 吴学政又坐回到轿子里,这才把腿从轿底拔了出来,说道:“海大人,那下官就不客气啦。” 到了巡抚的官邸,吴学政看着这曾经辉煌的豪宅,如今这里的一切用品、用具却全是一堆破烂,更让吴学政吃惊的是,海瑞居然亲自下厨,烧火做饭。 吴学政也不敢多问,只得过来帮忙,海瑞笑道:“夫人王氏刚刚过世,本官尚未续弦,既然是请吴学政来家吃饭,就不能劳下人去做,今日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吴学政也帮不了太多忙,只好去帮海瑞烧火,海瑞煮了一锅白菜豆腐,在大柴锅边上贴了一圈杂面饼子。 饭做得了,海府的老家人在客厅摆好了八仙桌,端上一锅热腾腾的白菜炖豆腐,外加三盘拌凉菜和咸菜,两个碗里都倒上了一两的烧酒,摆上一筐贴饼子。 海瑞和吴学政有说有笑地进到客厅,海瑞道:“吴学政,请,可别笑我这个巡抚寒酸啊。” “海大人,请!”吴学政谦恭地应道,心中虽然对海瑞的清廉毫不怀疑,但对传说中的寒酸还真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此刻,看到海瑞家里的场景,以及海瑞娴熟的“烹饪技术”,还是十分震惊。 二人彼此敬了酒,就着咸菜和白菜炖豆腐,吃了两个贴饼子,吴学政又喝了一碗豆腐汤,开始话入正题。 吴学政问道:“海大人,下官有一世侄,不知犯了何事,今天被传讯到巡抚衙门?” 海瑞看吴学政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禁暗中赞赏,但听到吴学政问起了汤景,立刻板起了脸来,心道:你这世侄真够有钱的! 吴学政看海瑞半天没有答话,继续问道:“海大人,可曾听说过襄武东瓯王?” 海瑞点点头,也问道:“难道是汤景和襄武东瓯王汤和老王爷有什么瓜葛吗?” “海大人明鉴,呵呵,下官也是濠州钟离人氏,和汤家是世交啊。”吴学政赶忙答道。 海瑞有些惊讶,说道:“是吗?当年太祖爷洪武皇帝陛下定都金陵,大封诸将为公侯,唯有信国公汤和和太史令刘基刘伯温二人,放弃高官厚禄,主动辞官还乡,后果有胡惟庸、蓝玉等文武众臣居功自傲,争宠夺权,甚至于鱼肉百姓,太祖爷震怒,能得以保全家族一门的功臣名将,唯有信国公汤和,被太祖追封为东瓯王,谥号襄武。” “是啊!信国公汤老王爷了不起啊!世间如此低调能有几人!到了洪武二十二年,开国元勋已经没剩几个了,倭寇开始扰乱沿海一带,太祖又从濠州老家把汤老王爷召来,对他说:‘你虽已老了,再请你替朕一行吧!’汤老王爷自金陵到宁波,沿海巡视到潮州,为太祖筑下了城池六十余座,抵御倭寇,这才返京复命,太祖恩准汤家世代居京师,即便是到了成祖爷永乐元年,改北平府为顺天府,诏以北平为北京;永乐十九年,改京师为南京,称应天府,汤家不愿北上,也只是被成祖爷免了铁帽子王,依然允许汤家在此地谋生,请问海大人,可知道汤家的这些来历?” 海瑞明白了,可又有些不信,摇着头问道:“吴学政,这已经是一百六十年前的事了,你说汤景是东瓯王汤和的后人,有何为证?” “海大人,濠州钟离汤家祠堂记载的清清楚楚,在嘉靖朝往前溯,在汤景的父亲之前,历任应天巡抚来到南京,无不前去拜会汤家,只可惜到了汤景父亲这辈,却学起了范蠡,做起了陶朱公的营生,才招致汤景出海经商被掠的惨剧,要说他们汤家的家底,呵呵,能买下半座金陵城也不稀奇,大人您也别吃惊。汤家这几十年够低调的了,如今在南京城,知道汤家显赫家世的已经不多了,作为世交,我愿为汤景作保!”吴学政解释道。 “呵呵,世家吴氏清官学政令海某敬佩不已!既然汤景是豪门望族,又有学政给他作保,等会我就放了他,但还会对他的两处宅院继续监视。”海瑞说道。 吴学政赶忙起身作揖,说道:“多谢海大人的恩典!” ******************* 朱辉离开江南贡院,返回汤景新买的宅院,何氏已经对府中的丫鬟训话完毕,朱辉惦记着汤景安排的事情,没敢去见何氏。 月儿把朱辉带进二道院的一间房子里,指着两位少女说道:“这位叫婉兮,这位叫清扬,取自水木清华,婉兮清扬之意,和府里其他的丫头不同,这二位是从老爷的老家濠州钟离来的,今后她们二人就听你的指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瑶…… 朱辉看着这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都是身着紧身紫衣,高挽的发髻,身配锦衣卫一样的绣春刀。 婉兮和朱辉的身高相仿,满月一样的脸盘,白里透红,浓眉毛、大眼睛,樱桃小口,齿白唇红…… 清扬略高朱辉一个头尖,白皙的鸭蛋脸、丹凤眼、细长的眉毛,一笑两个酒窝…… 月儿看着傻呆呆的朱辉,说道:“按老爷的吩咐,带她们俩去吧。” 看朱辉还有些犹犹豫豫,月儿命令道:“朱辉少爷,按老爷的吩咐办,以免夜长梦多,快去!” 朱辉带着婉兮和清扬又回到汤家的老宅,三人翻墙进了院子,只见刘千户等三人正在往院子里抬银子,似乎准备一会就要运走。 三人躲在后花园的月亮门旁,朱辉问道:“二位姐姐,对付这三个锦衣卫有问题吗?” 清扬看着三个累得满头大汗的锦衣卫,答道:“哼!就这三个草包,他们欺负老百姓行,对付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婉兮对清扬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冲到三个锦衣卫面前,刘千户等人一看有人袭击,忙舞动绣春刀迎战,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婉兮和没有答话,旋即和三人战在一起。 清扬和刘千户只战了不到三个回合,就把刘千户斩于刀下,剩下的两个锦衣卫赶紧跪下求饶命,婉兮也没废话,手起刀落将二人刺倒在地。 朱辉看着这二位武功高强的美人,惊呆了,直到婉兮和清扬到了朱辉面前,婉兮说道:“主人,我们回去了,等老爷回来找人运银子。” 没等朱辉答话,婉兮和清扬对朱辉一抱拳,转身翻墙而出。 朱辉在刘千户的身上找出了这处院子房契,打开看了看,只见房契上的签押人是濠州钟离人信国公汤和,于洪武三十年购置…… 第90章 5芙蓉帐暖 朱辉把院子里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把三名锦衣卫的尸体拖进厨房后边的杂货间里,从厢房抱来一些被褥把尸体盖上,收拾好了,准备清点下银子,猛一抬头,却看见装满银子的木箱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吓得朱辉急忙往外跑…… “嘿嘿,请问这位后生是朱辉公子吗?” 朱辉正准备锁门,听见里面有人问自己,趴在门缝往里观瞧,只见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从箱子后面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继续说道:“这位后生,不要怕,我是这府里的老管家,叫汤诚,快把门打开。比·奇·小·说·网·首·发” 朱辉打开了房门,吃惊地问道:“老管家,您怎么到了这里啦?” “呵呵,我来帮老爷运银子来了。”汤诚答道。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口有好几个巡抚衙门的探子,我从那个地窖里钻进来的,呵呵。” “你是说那个地窖和外面是通着的?” 汤诚点点头,答道:“呵呵,当年太祖火烧庆功楼,赴宴的功臣,全部葬身火海,只有老祖宗信国公汤和辞官回乡算是保住了性命,此后,信国公又被太祖召回抗倭,老当益壮,又立功勋,这时候,太祖也老了,信国公也老了,汤家这才获得太祖的恩准在京师居住,信国公深知太祖猜忌功臣,只敢在金陵内城正阳门里(今光华门),买了这么一处小院,暗中挖了一条地道,可直通秦淮河,以防备全家遭太祖的暗算,后来燕王攻打南京,汤家正是从这条地道里逃了出去。不过,现在这府里也只有我和老爷知道这个秘密,呵呵,反正现在老爷买了新宅院,你现在知道也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可是,老管家,从这地道里能把银子运走吗?”朱辉惊叹地问道。 “还有几个伙计能帮忙,我们都是在这府里干了一辈子,是徐鲲那个混蛋把我们赶出了家门,回了濠州钟离老家,老爷回来以后,前些日子,他托人给我捎了个信,我们这才又回了南京。”汤诚答道。 “那几个伙计还没进来?”朱辉问道。 “呵呵,还是不能让那几个伙计知道这个秘密,他们现在都在秦淮河暗道出口附近的船上等着呢,现在咱俩慢慢地往外搬银子,运出地道出口,再去找他们装船,等银子运走后,你再回来把那三具尸体拖到秦淮河扔了。” 汤诚说完,便和朱辉一起先把银子再运到地窖里,又弄了两个大框,二人顺着地道,慢慢地把银子运往秦淮河岸边的地道出口。 二人折腾到天黑,才全部把银子运完,老管家汤诚去找那几个伙计来装船。 朱辉躲在地道出口处,等他们走后,这才又回到府中,把那三具尸体运出来,扔进了秦淮河。 朱辉趁着夜色离开了汤家的老宅,一路小跑回到了汤家的新家,敲开院门,月儿笑呵呵问道:“公子,全都办好了?” 朱辉点点头,也问道:“老爷回来了吗?” “老爷早回来了,正替你操心呢,快去吧。”月儿答道。 朱辉往四下了看了看,不见汤诚和那些伙计,心中有些不安,又问月儿:“老管家汤诚回来了吗?” “呵呵,公子,我可没听说过老管家汤诚。”月儿答道。 朱辉心中一惊,赶忙跑进内宅,正看见何氏抹着眼泪从里面出来。 “婶婶,叔叔歇息了吗?”朱辉问道。 何氏揉着眼睛,低声说道:“朱辉,别忘了婶婶给你说的那些话,去吧,你叔叔等你呢。” 朱辉望着何氏伤感的表情,就知道是被汤景赶了出来,安慰道:“婶婶放心吧。” 等何氏颠着小脚出了内宅,朱辉那惶恐不安的心中又又有了一丝伤感。 一位妩媚的丫头正在给汤景捶背,朱辉进来了,汤景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叔叔,可是怎么没见老管家汤诚和那几个伙计回来?” “不要问了,此时也不要再提了,懂吗?”汤景阴阳怪气地答道。 “可,这……”朱辉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怎么问,显得局促不安。 “哈哈,小子,你不是要出海吗?过些日子,他们都会跟你一起出海,别急小子。”汤景笑道。 “叔叔,好吧,我知道了。”朱辉说着,突然想起新宅里还没给自己安排房间,又问道:“叔叔,我、我住哪里?” 汤景站起身,到朱辉身旁,笑嘻嘻地问道:“小子,你还真没开过荤吧?” 朱辉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知汤景到底要干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汤景拍着朱辉的肩膀,说道:“婉兮和清扬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以后就让她们俩伺候你,你是她们的主人,懂吗?小子。” 朱辉的脸憋得像猪肝一样,想起何氏要把汤琼许配给自己,而汤景却又要这两位美若天仙的侠女“伺候”自己,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呵,小子,不要难为情,等过些日子我安排好了,还指望你带上婉兮和清扬赴日本,去解救我的老母和幼儿,你们到了伊岐岛,一定要把那该死的邓碧川的脑袋剁下来喂狗!朱辉,找月儿给你安排,今夜你尽情的享受去吧!” 朱辉怀着又惊又喜的心情,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飘飘欲仙地出了内宅,在二道门碰到了月儿。 月儿笑道:“公子,跟我来,今晚可要二位佳人伺候好了。” 朱辉感到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心中虽然欲火中烧,却又有种本能的抗拒,问道:“月儿姐姐,这、这怎么可以呢?” “呵呵,老爷把她们两个是身世都跟我说了,蓝婉兮和蓝清扬都是开国功臣凉国公蓝玉的后人,当年太祖说凉国公蓝玉欲图谋反,大肆株连杀戮蓝氏一门及帐下的将领,株连九族,杀戮了一万五千余人,信国公汤和在家中暗中庇护了蓝氏的一名的幼儿,偷偷送回了老家濠州,这支蓝氏后人世代死心塌地效忠汤家,老爷专门把这二位蓝氏姊妹请来,就是为了伺候公子你呢。” “这,这……,婚姻大事,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的父亲还流落在日本国受苦,我怎能私下成亲呢!” “公子真是位正人君子!老爷可没说让你娶了她们两个,只是说让她们两个伺候你,明白吗?” 月儿说完,没再等朱辉说话,拉起朱辉就走,到了二道院的厢房门口,看屋里还亮着烛光,敲了几下门。 婉兮把门打开,说道:“主人回来了,请吧。” 朱辉的心怦怦直跳,转身看月儿,月儿已经跑了。 清扬也到了门口,和婉兮一起把朱辉领进了卧室。 清扬拉开了床帘,宽大的木床上铺好了三床鸳鸯被,二位少女一起给朱辉宽衣解带,把他扶上了床。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朱辉内心如燃烧的烈火,躺在枕头上看着两位天仙一起脱下身上的轻纱,一左一右地躺在了自己的身旁…… 二人把头靠在了朱辉的肩上,欲火中烧的朱辉却不知该先亲近哪一位…… 婉兮趴在朱辉的胸脯上,亲吻着他的肌肤,清扬将那白洁的玉峰送到了朱辉的唇边…… 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气息袭来,朱辉再也忍不住了,一转身,把清扬按在身下,趴在她的身上,从她的脖子开始亲吻,细细的,一直往下,…… 婉兮把脸贴在朱辉的背上,轻轻地摩擦,朱辉轻轻地托起清扬的身子,他的心醉了,浑身开始颤抖,紧紧地抱住了清扬…… 第91章 6牢狱之灾 一大早,有人在秦淮河里发现了三具锦衣卫的尸体,立刻报给了应天府治辖下的上元县(今南京市区)衙门。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上元县令不敢怠慢,带上捕头和衙役,把刘千户等三人的尸体打捞出来,验过尸体,因这是涉及到锦衣卫的命案,县令不敢善做主张,回到县衙写了上报的文书,准备呈送给应天巡抚衙门。 与此同时,应天巡抚衙门外,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领着两个儿子正在捶击登闻鼓,一位当差的皂隶,穿青色长袍,头戴半红半黑的高筒帽,从巡抚衙门里走了出来。 皂隶问道:“你是何方人氏?有何冤情?” “请海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少妇呼叫着跪倒在皂隶跟前,说道:“民女松江府华亭县徐张氏,状告应天府的汤景……” 皂隶问道:“这么说,你是徐鲲家的?” “民女徐张氏是徐鲲的原配,我家相公被那勾结倭寇的汤景害死了……”徐张氏哭着叫道。 “跟我走吧,海老爷正在升堂问案。”皂隶说完,便把她们带上了公堂。 海瑞端坐公堂之上,听完徐张氏的陈述,问道:“徐鲲没有回家,也许到别处办事去了,你怎么能认为徐鲲一定死啦?” 徐张氏答道:“青天海老爷明鉴,我家叔公徐阁老致仕还乡,我家相公为此准备购置三千顷田地,给叔公养老,本该回华亭支付银子去了,可是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家,我们母子到南京找他,才得知他那外室何氏失踪的相公汤景突然回来了,而我家相公却不见了,听说汤景回来之后,买房子置地,要不是汤景害死我家相公,他哪来这么多钱啊!” 海瑞被徐张氏的一番话吓了一跳,心中计算:按照华亭县的田地十两银子一亩,要买三千顷田地就得三百万两银子,他徐阶的一个侄子家怎么能这么有钱,这和那严嵩父子有什么区别! 海瑞思量了一番,问道:“你可知汤景的家世?” 徐张氏点点头,答道:“早年间,汤景和我家相公是朋友,据说汤景是开国功臣之后,后来家里做起了生意,但他在海上出事了,我家相公正是为了帮他家,才被那何氏勾引,这何氏不守妇道,做了我家相公的外室,这些年,我家相公把外面赚的银子都藏到了汤家,现在汤景一回来,我家相公就失踪了,请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此时的海瑞虽然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还是对前首辅大学士徐阶怒火中烧,不依不饶地问道:“徐鲲常年在外,既然本该回家,你在家里等着也就是了,而你好像已经知道徐鲲出事了,带着家眷赶往南京状告汤景,这又是为何?” “这、这、我家相公往家里捎过信的……”徐张氏吞吞吐吐地答道。 “呵呵,徐张氏,也许现在徐鲲已经回到了华亭,你有何证据一口咬定汤景害死了徐鲲,难道你确定徐鲲已经死了吗?”海瑞继续问道。 “海老爷,民女虽无证据,可还是有这样的预感,您和我家叔公曾同朝为官,民女的冤情,海老爷要给我做主啊!” 不提徐阶还好,徐张氏越是这么说,海瑞越来气,怒道:“自汤景一回来,我就开始查他,他若有不法之处,我定会严惩,你且说说,你不在家里等着徐鲲,而跑到南京来状告汤景,难道说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海瑞这么问,徐张氏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徐鲲的长子也有十来岁了,看母亲没有答话,便应道:“有三名锦衣卫来过我家,找我爹要债,我娘跟他们说我爹在南京汤景的家里,趁着那三名锦衣卫在松江府还没走,我娘怕出事,就想赶在锦衣卫到来之前,到南京通知我爹一声。” 海瑞听说锦衣卫到徐家要债,也来了兴趣,问道:“那三名锦衣卫要的是什么债?你们来南京之后去过汤景的家吗?” 徐张氏点点头,答道:“我们昨日午时到了汤景的府上,见到的却是那三名锦衣卫,他们还是比我们快了点,听他们说我家相公没在这里,而汤景却突然回来了,但被锦衣卫赶了出去,我们母子就赶紧打听汤景,才知道汤景刚刚花了七十万两银子,买了一处大院子,难道说不是汤景害死了我家相公,吞了我家的银子吗?” “传吴师爷。”海瑞命令道。 话音刚落,就见吴师爷满头大汗地跑来了,进了公堂,气喘吁吁地说道:“海老爷,不好了,秦淮河里发现了三具锦衣卫的尸体,上元县令刚刚打捞出来,他不敢擅自问案,一会就送到我们这来啦。” 海瑞听完心中十分震惊,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一指跪在公堂上的徐张氏,问道:“吴师爷,正要问你,你昨日看管汤景府邸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她们母子?” 吴师爷仔细打量徐张氏,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汤景领着全家老小,慌慌张张地去了他们的新家,我们都跟到那儿去了,这母子三人是不是去过汤景的老宅,我们就不知道了,后来我们不是把汤景抓来了吗,到了后晌,您又放了汤景,才嘱咐我们在两边都派人看着,难道说就那会的功夫,她们去了汤家的老宅?” 海瑞点了点头,问道:“徐张氏,等上元县把尸体送来了,你来辨认,看看是不是那三名锦衣卫。” 也许刚才徐张氏还不好确认徐鲲是不是死了,现在听说三名锦衣卫已死,徐张氏立刻伏地大哭,叫道:“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汤景失踪这些年一定是做了海盗,他勾结倭寇谋害我家相公,又害死了三名锦衣卫……” 此时,海瑞对徐张氏有了一些同情,也为自己没有早点把汤景抓起来而后悔不已,仔细想想,倘若这徐鲲不是徐阶的侄子,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忿怒,昨日若不是吴学政的一番话,也不会轻易再放过汤景。 “嗯,”海瑞长叹一声,安排道:“杨捕快,你速去捉拿汤景及那个自小长在倭国的朱辉,他府里其他人等暂时先看管起来;吴师爷,你是这里的老人了,昨日我看学政大人坐了一顶烂了轿底的小轿,我想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简朴?” 杨捕快马上给海瑞作揖,高声说道:“遵命!” 海瑞朝杨捕快摆了摆手,杨捕快领着两个衙役走了。 吴师爷笑道:“呵呵,回禀海老爷,以前吴学政是坐八抬大轿的,还有铜锣开道呢。” 海瑞满脸的愠怒,叫道:“你速去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位学政大人!” 公堂外传来一阵的嘈闹声,有人把刘千户等三人的尸体抬进了公堂,徐张氏起身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徐张氏,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三名锦衣卫?”海瑞问道。 徐鲲的两个儿子急忙拉起他们的母亲,哭着给徐张氏拍胸捶背,徐张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伏地哭道:“正是,青天大老爷,您要给民女做主啊!” ****************** 汤景一大早就把朱辉找来,看着双眼通红的朱辉,问道:“小子,昨晚没睡好吧?” 朱辉的脸一红,尴尬地笑道:“叔叔,不要拿我消遣,汤诚他们回来了吗?” 汤景把朱辉拉进里屋的书房,小声说道:“汤诚把银子都运去了太仓黄渡港,那里是洪武年间市舶司的所在地,后来朝贡地改在了宁波,早年我经商的时候,在黄渡有一个码头,回来才知道,被徐鲲这王八蛋给卖了,你要是想出海,就得在黄渡造一条大船,买一座仓库,加上租赁码头和货款,恐怕那三十万两银子都不够啊!” 朱辉心道:知道银子不够,还买这么大一处院子!看了看汤景,没有吭声。 汤景拍了拍朱辉的肩膀,看朱辉没有反应,苦笑了几声,说道:“我怀疑你的婶婶变心了,现在还不知道徐鲲到底被谁抓走了,但我知道林一官那群海盗在沿海有不少窝点,早晚还得找上门来,好在海大老爷是个讲理的人,咱不怕他,你看看现在这高墙大院,周围又有多少捕头们帮咱们看家,谁还敢动咱们,呵呵,但你婶婶的一些心思,就得靠你给我摸摸底了。” 朱辉明白汤景的一些做法,又想起昨天何氏的一番话,不由得感慨万千,问道:“婶婶还不知道我们夺回来了那三十万两银子,是吗?” 汤景点点头,答道:“对!你婶婶的娘家,以前也是咱金陵城的富商,只可惜我那小舅子是个败家的主,把家业全败干净了,她没有能指望的娘家人,朱辉,你是好心人,这些天一直维护着你的婶婶,听说她把琼琼都许配给你啦?呵呵。” 朱辉吃了一惊,赶忙说道:“叔叔,琼琼是我的妹妹,我绝没有非分之想!” “琼琼不是小孩子啦,她知道自己姓汤,呵呵,小子,听我的话,到院子里干活去,等着你的婶婶来找你。” 朱辉到了外面的院子,看见有几个丫鬟正在和汤琼、汤瑶两姐妹一起浇花,也过来帮忙,汤琼一直盯着朱辉,把朱辉看得很不好意思。 趁着抬水的功夫,朱辉躲开了汤琼,就见汤琼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总是斜着眼睛去看朱辉。 过了一会,汤琼看朱辉身边没人,便走到朱辉面前,问道:“哥哥,你昨晚上是不是、住在婉兮姐姐那里了?” 朱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憨笑道:“嘿嘿,琼琼,你怎么知道?” “哼!那、那你们有没有、亲亲?”汤琼生气地问道。 朱辉正在尴尬之际,何氏过来了,对着汤琼高声叫道:“琼琼,真不懂事,快到一边玩去!” 汤琼白了母亲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何氏又对朱辉说道:“辉儿,让她们丫鬟去干家里的活吧,你跟我去集市买些东西。” 朱辉知道是要去兴记钱庄找庞掌柜,点点头,说道:“好吧,婶婶。” 二人出了府门,外面还有不少衙门里派来的人盯着这处院子,何氏无奈地摇摇头,颠着小脚走了一段路,看朱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便停下来歇了一会。 何氏观察了一会,没有生人跟着,便在隅头顶雇了两顶小轿。 朱辉和何氏上了轿子,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兴记钱庄。 朱辉和何氏下了轿子,眼前是一处青砖琉璃瓦的大门面,左边是斗大的招牌写着“兴记钱庄”,右边挂着一面旗幡,上写有白底黑字的“当”字。 朱辉跟在何氏的身后,进到了钱庄,钱庄的伙计看何氏来了,非常热情地把二人迎进了里面客厅。 何氏矜持地点点头,问道:“庞掌柜今天在吗?” 钱庄的账房进来,忙着给二人沏茶倒水,笑呵呵地答道:“庞掌柜回京师去了,不知何氏夫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何氏笑道:“李账房客气了。”又对朱辉使了个眼色,说道:“辉儿,你去外面等我一会。” 朱辉站起身,跟着一个小伙计走出了客厅。 李账房关上客厅的门,何氏掏出一卷黄纸,放到了桌子上,说道:“李账房,我这里有几张庄票,需要兑成现银。” 李账房坐下来,翻开那卷庄票,摇着头笑道:“夫人,前些日子徐鲲刚刚提走一百万两银子,那是庞掌柜想方设法,从好几个地方调拨来的,如今,店里已经空了,庞掌柜去往京师,正是为了再调回些现银来。” 何氏急忙说道:“求求你,李账房,能有一万两给我家里救救急也好。” 李账房看何氏着急的样子,停了一会,笑道:“呵呵,夫人不要见怪,你求我也没有用的,这十多万两的庄票,就算庞掌柜在家,即便有现银,怕是也难给你兑现。” 何氏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这十多万两庄票可是我家卖掉太仓黄渡码头换回来的。” “呵呵,这些庄票都得有徐鲲的签押才能兑现,请夫人见谅。” 何氏当时就晕了过去,李账房大惊,急忙叫道:“快来人呢!” 朱辉在店铺里正在看这钱庄怎么做生意,听见客厅里的叫声,赶忙跑了过来,推门一看,何氏已经瘫倒在了地下。 “李账房,我婶婶她、她怎么啦?”朱辉焦急地问道。 “唉,你婶婶一听她的这些庄票,没有徐鲲的签押兑不了银子,着急上火,晕了过去,赶快带她带去看郎中吧。”李账房无奈地说道。 钱庄派了一顶小轿,有人过来把何氏抬进了轿子里,朱辉收起了那一卷庄票,也跟着跑了出来。 钱庄的人把何氏送到一个郎中家里,老郎中给何氏扎了一针,何氏醒了过来,哭道:“这个家可怎么过啊……” 朱辉看何氏醒了,说道:“谢谢老郎中救了我的婶婶。” 老郎中又给何氏把了脉,说道:“现在没事了,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再让她着急上火了。” 朱辉扶起何氏,钱庄跟来的伙计给郎中付了钱,又把何氏送上了轿子,何氏坚辞不坐,把钱庄的伙计打发走了。 何氏满怀愁容和朱辉往家走去,到了莫愁湖畔,何氏说道:“辉儿,到湖边歇会,有些话我好好给你交代交代。” 二人在湖边坐了下来,何氏讲道:“你叔叔回来以后,醉生梦死,买了这么大一处院子,弄了一群歌妓,全家坐吃山空,就剩一千两银子了,今后这日子怎么过啊,辉儿,汤琼、汤瑶两姐妹就托付你了,本想把手里的几张庄票兑些银子回来的,可是没有徐鲲的签押,人家钱庄不给兑现,辉儿,今后你要是回到日本国,若有可能把徐鲲搭救回来……” 朱辉边听边点头,突然,何氏一头扎进来了湖里。 朱辉赶紧也跳进了下去,把何氏推出了水面,湖边有人过来帮忙,一起把何氏打捞了出来。 看何氏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大事,朱辉谢过帮忙的众人,又雇了一顶小轿,便赶紧往回家走。 朱辉远远地就看见府门前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满身湿漉漉的朱辉分开众人,到近前一看,只见大门紧闭,府门外,婉兮手执宝剑、清扬手执长枪,正在跟杨捕快及一群班头对峙。 朱辉上前喝道:“婉兮、清扬,不得无礼!” 婉兮和清扬看了看朱辉,收起了兵器,对朱辉一抱拳,低头答道:“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杨捕快看婉兮和清扬收起了兵器,又仔细打量了朱辉,笑道:“这就是那个跟汤景逃回来的倭寇,先把他给我拿下,再抓汤景!” 朱辉一摆手,说道:“你们等等。” 朱辉不慌不忙的把轿帘拉开,把那些湿透的庄票又塞给了何氏,说道:“官府又来抓我和叔叔了,婶婶保重,跟他们走也就是了。” 没等何氏答话,朱辉又对婉兮和清扬喊道:“有碍官府办差,还不赶紧逃命!” 婉兮和清扬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遵命。”二人便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一会,衙役们把汤景从府里带了出来,和朱辉一起被上了枷。 何氏没敢下轿,眼睁睁地看着杨捕快等人把他们二人押走了。 第92章 7同室操戈 汤景和朱辉被抓进了应天巡抚衙门,海瑞升堂审讯二人。 海瑞端坐公堂之上,问道:“汤景,据我调查,你回来之后,徐鲲就不见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汤景和朱辉跪在公堂下,两旁各立着一排手执棍棒的皂隶,吓得直哆嗦。 听见了海瑞的问话,汤景抬起头,高声叫道:“海老爷,冤枉啊!他徐鲲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呢!” “哼!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还要我用刑吗?”海瑞怒道。 汤景赶紧摆动双手,叫道:“青天大老爷,我着实冤枉!回来这些天,我拿出祖上留下的家底,买了一处院子,买了几十个奴仆,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功夫去搭理徐鲲,请海老爷明鉴!” 海瑞怒不可恕,问道:“你哪来的七十万两银子去买那处院子?还坏了我的大事!” “小人实在不知如何坏了海老爷的大事。也许海老爷有所不知,我汤家是开国功勋襄武东瓯王、信国公之后,已历八代了,金陵城谁人不知,难道连七十万两银子还拿不出来吗?” 海瑞生气地讲道:“哼!就算你能拿出七十万两银子,你是不是和吴学政勾结,替前任蔡巡抚的小舅子吴襄解了围,如今蔡巡抚已被本官参下,而这作恶多端的吴襄,却带着那七十万两银子跑了!” 汤景没有料到还有这么档子事,赶紧磕头,说道:“海老爷,您知道小人离家六年,刚刚回来,我哪里认识什么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啊?” “我再问你,你的老宅卖给了谁?”海瑞又问道。 汤景赶紧摇了摇头,答道:“还没有卖掉呢。” “你搬家之前,还有谁去过你老宅的家里?”海瑞马上逼问道。 汤景想起了婉兮和清扬杀掉的那三名锦衣卫,扭头赶紧看了看朱辉,见朱辉神态自若,就放心地答道:“回海老爷,我本来计划是今天搬家的,昨天,突然有三名锦衣卫闯进了我的家里,说是要找徐鲲算账,要在那里等徐鲲回来,就把我们全家赶了出去,我刚回到新宅,还被您传讯过一次,难道您忘了吗?” 海瑞问道:“昨日传讯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起这些事情?” 汤景低下了头,答道:“那不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既然他们是等徐鲲的,跟我也没有关系,那就让他们等着去吧,您不是问徐鲲去哪了吗,看来,要找徐鲲麻烦的还真不少,呵呵。” “今日早上,有人在秦淮河里发现了那三名锦衣卫的尸首,如何解释?”海瑞又问道。 汤景假装大惊,马上伏地大叫道:“海老爷,我冤枉啊!小人从昨日到现在,都在忙着料理新家的一些事务,哪里也没有去过,冤枉啊,老爷……” 海瑞一怕惊堂木,高声喝道:“汤景,你今日给我老实交代,被掠走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做过海盗?现在和海盗还有没有来往?” 朱辉看汤景趴在地上一声不吭,抬起头答道:“青天大老爷,您不觉得应该是那徐鲲得知三名锦衣卫来找他算账,便暗中派人把那三名锦衣卫杀了吗?” 海瑞一愣,把惊堂木狠狠地拍了几下,怒道:“还有这个来历不明的朱辉!先不管那三名锦衣卫是怎么死的,据我所知,你从昨天下午直到晚上,都没在汤景的新宅子里,先说说你去了哪里?” 朱辉这下哑了,虽说来了南京二十多天了,可哪儿也没去过,看趴在地上的汤景朝自己撇着嘴,来回吐着舌头,想了想昨晚的情形,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大老爷,我、我去、去了青楼、消遣……” “那家青楼?”海瑞逼问道。 朱辉也赶紧趴在了地上,低声答道:“我、我记不起来了……” “杨捕快,你速带他去指认,看看到底是哪家青楼?”海瑞命令道。 杨捕快答应一声,就要来提朱辉。 朱辉这才意识到严重性,伏在地上磕头,大声叫道:“海老爷,我、我不是去青楼消遣,是、是在哪里闲逛,一直逛到了天黑……” “胡说八道!你休想瞒我。既然如此,杨捕快,把他们两个打入死牢,分开关押,待我慢慢调查,退堂!” 外面退堂鼓想起,一群皂隶把披枷带锁的朱辉和汤景押了出来。 ***************** 汤景被带走之后,何氏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又让月儿把府里的丫鬟全都召集起来。 除了知道月儿是管家,何氏与她们谁也不熟悉,婉兮和清扬也不知去了哪里,不免心中有些害怕,哀求道:“各位,现在你们也都知道了,老爷又被官府抓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说你们都是老爷雇来的,可如今,咱们这么大一座院子,家里只有百十两银子,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劝你们都散了吧。” 月儿笑了笑,说道:“夫人不要担心,老爷吩咐过,让我把那处老宅子卖了,咱家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何氏叹了口气,不敢把实情告诉她们,摇着头说道:“月儿姑娘有所不知,那处老宅的房契已经被你们老爷抵押出去了。” 月儿不知其中的缘故,马上掏出那张老宅的房契,问道:“怎么会呢?老爷临走之前还在嘱咐我,至少要卖六万两银子。” 何氏接过那张房契看了看,只见房契上的签押人是濠州钟离人信国公汤和,洪武三十年购置,心中不禁一惊,昨日明明亲眼看着汤景把这张房契交给了那三名锦衣卫,怎么跑到了月儿的手里? 何氏也不便多问,心中暗想: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家里的主人,便矜持的一笑,把房契收了起来,说道:“月儿,卖宅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月儿立刻瞪大了眼睛,朝几个丫鬟使个眼色,厉声叫道:“夫人,请你把房契交出来!” 何氏一听,满脸愠怒地站起身,捋了捋垂着的流苏,双眸犹如闪电,直逼月儿,月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何氏朝前又逼近了一步,问道:“月儿,你只是老爷雇来的管家,是个奴才!你如此跟主家说话,难道要逼我把你也送进官府吗?” 月儿冷笑了一声,叫道:“桂花、秋香,给我拦住她!我这就把老爷的休书拿给她看,还想把我送进官府!” 被唤作桂花和秋香的两个丫头上前要拦何氏,汤琼从外面哭着跑了进来,推开了两个丫鬟,拦在了何氏的面前。 汤琼撅着嘴,用稚气的声音问道:“各位姐姐,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母亲呢?” 何氏把汤琼拦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盯着月儿问道:“你说的休书在哪里?拿来看看!” 月儿似乎有些胆怯了,拿眼睛扫了一遍这群丫鬟,心中暗想:现在该到了你们站队的时候了。 可这个时候,桂花和秋香也都像霜打的茄子,和那群丫鬟垂头丧气的站到了一起,没一个人敢啃声。 月儿又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明日我就去上元县衙门,看看这休书算不算数,咱等着县太爷来判吧。” 月儿说完,转身就出了门,一群丫鬟也不知如何是好,何氏搂着嘤嘤啼哭的汤琼,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想把月儿叫回来。 正在大家都犹犹豫豫的时候,就听月儿在外面一声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屋里的人都以为来了强盗,吓得一个个尖叫起来,全都往里面躲,也没人去管何氏母女。 何氏把汤琼藏在身后,抬头一看,婉兮和清扬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门口,把月儿又推了进来。 婉兮对何氏一抱拳,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如今老爷不在府里,我们只认夫人。” 何氏又把汤琼抱在了怀里,感激地朝二人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二位姑娘!” 月儿还有些不服气,转身问道:“婉兮、清扬,是我把你们从濠州接了过来,难道你们忘了吗?” 清扬伸出手,冷冷地说道:“把老爷写的休书交给我们保管,等老爷回来再说。” “你、你们怎么能、违背老爷的指示!”月儿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婉兮手执长刀,扬着浓眉,目光咄咄逼人,说道:“你是知道我们的家世的,月儿姐姐,不要逼我们!” 月儿有些害怕了,只好把汤景写好了的休书交给了婉兮。 何氏拉着汤琼到了婉兮和清扬的跟前,说道:“今日我们母女多亏了二位姑娘相助,要不然,我们母女三人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婉兮冷冷地说道:“夫人,你知道你为何能活到今日吗?” 何氏有些羞愧难当,抱着汤琼低头不语。 清扬说道:“老家汤氏一族忍了你很久了,如果不是因为徐鲲是当朝首辅的侄子,又看在两位妹妹的份上,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吗?今后还望你自重!” 第93章 8伺机报复 太祖洪武皇帝生性多疑,为了皇家自身的安全及“家国”统治的需要,在帝国建制之初,便设立了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和禁卫军,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撤销亲军都尉府,改设“锦衣卫”。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锦衣卫衙门位于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分为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掌管刑法事务,兼理军匠;北镇抚司专掌诏狱,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任何有可能对皇室构成威胁的,无论是多大的官职,都在锦衣卫的监控及惩治之内,在地方,锦衣卫组织分为卫、所两级,所统辖于卫,因此锦衣卫的地位极为特殊,当然权势也大得惊天。 海瑞在验明三名锦衣卫的尸首之后,得知死者是一位从五品的千户,非同小可,马上派人八百里加急,把案情上报给五军都督府提督、总神机营、兼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 成国公朱希忠接到了海瑞上报后,立刻安排北镇抚司镇抚黄炳文前往南京,会同应天巡抚衙门办理此案,黄炳文没敢怠慢,立刻起身,心中还暗自庆幸成国公选了自己。 自北镇抚司的指挥佥事陆云龙在日本出事后,黄炳文日夜都在梦想能升半格,因锦衣卫的官职允许降格世袭,如果能升到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将来自己的儿子不用立功就是从四品的官位了。 黄炳文知道:自己努了大半辈子,费尽心机巴结上了正三品锦衣卫同知刘守有,才从一名从五品的千户升到从四品,可惜手下都是一群草包,除了会欺压良善,没有一个能像陆云龙的手下那样,个个精明强干,最近几年,又暗中结交了徐鲲,想走同乡徐阶的门路,突破正四品这个“瓶颈”,可惜,事还没办成,徐阶就致仕了。 隆庆帝登基后,太监黄锦做了司礼监的公公,黄炳文没羞没臊,暗中认了黄锦做干爹,无奈这黄锦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为了提升这半格,索要纹银五十万两,黄炳文满打满算从家中只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想了想,前后给过徐鲲三十多万两,看现在徐阶也没用了,就心有不甘,便私下派出刘千户等人前往华亭县,找徐鲲索要银子。 没想到刘千户这群饭桶,不但银子没要来,还把小命搭在了南京,好在成国公不知情,现在黄炳文就想赶紧到南京,了结此案,再想办法找徐鲲算账。 海瑞把汤景和朱辉收监之后,在黄炳文还没到南京之前,派杨捕快调查这几个案子,三天下来,锦衣卫的命案一点线索也没有,徐鲲还是杳无音讯,徐家状告汤景步步紧逼,因江南大户人家大肆兼并土地,又多了一些前来告状的冤民,每日都在公堂前排起长龙…… 正在海瑞焦头烂额之际,黄炳文来到了应天巡抚衙门。 见到海瑞,黄炳文把侦缉锦衣卫命案包揽了下来,让海瑞专心审理汤景和徐鲲一案,尽快想办法找到徐鲲。 海瑞觉得本来就不便插手锦衣卫的案子,就答应了下来,指派杨捕快调查审讯汤景和朱辉,加紧寻找徐鲲,自己专心接待冤民去了。 黄炳文带着一群手下和南京卫所的几名校尉,在秦淮河畔侦查发现刘千户等人的现场,装模作样地在附近的青楼调查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黄炳文指示手下人,立刻包围秦淮名馆——翠花楼。 这群虎狼之众立刻行动,把守住翠花楼的门口,一队锦衣卫冲进翠花楼就开始抓人。 黄炳文在南京锦衣卫衙门正准备去吃午饭,手下人已经把翠花楼的老鸨子、老王八、大茶壶、龟奴、粉头、窑姐儿、嫖客、捞毛的等四、五十号人全部抓了过来,这群人全都跪倒在卫所的院子里,个个高呼冤枉。 一群锦衣卫跑上来,把粉头、窑姐与其他人分开,另一伙人手执棍棒,对着老鸨子、大茶壶、老王八、龟奴、捞毛的和嫖客们一顿暴打,把他们打得是皮开肉绽。 这群人也不知犯了什么事,都还在高呼冤枉。 黄炳文从衙门里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围着这群人转了好几圈,也没有说话。 翠花楼的老鸨子偷偷打量了几眼黄炳文,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爬过来抱住黄炳文的腿,哀求道:“黄大人,小人、小人知错了……” 黄炳文不慌不忙地蹲下来,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你招供了?” 翠花楼的老鸨子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说道:“小人错了、小人错了,我、我招供……” 黄炳文拿出一张纸,丢给翠花楼的老鸨子,说道:“招供就好!快,在这签字画押。” 有人把笔墨放到翠花楼的老鸨子的面前,老鸨子还想看看这供状到底写的什么,黄炳文一跺脚,喝道:“快点签字画押,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老鸨子哆哆嗦嗦地在这张供状上签了名字,按下了手印,抬头问道:“黄老爷,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黄炳文没有理她,又围着那群人转悠,指了指一个大茶壶,还有几个龟奴。 一群锦衣卫跑进来,立刻把这几个拉了出去,就听大茶壶叫道:“我的娘啊,这不是那个吃白食的黄炳文吗,咱别上当了……” 大茶壶的话没说完,就被锦衣卫打昏在地。 翠花楼的老鸨子早就认出了黄炳文,十多年前,行走江湖的黄炳文曾在翠花楼看上了一名歌妓,和那名歌妓串谋,在翠花楼白吃白玩一个多月,临走还想骗些银子,被人揭穿后,翠花楼狠狠地把黄炳文羞辱了一番,打了个半死,给扔了出去。 黄炳文没脸在江南混了,跑到京师,靠卖命做了一名锦衣卫的最下层的力士,此后慢慢的升到了千户,巴结上了刘守有之后,才爬到了从四品的镇抚。 黄炳文平时想起翠花楼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发迹了,终于又逮着了报复的机会,看着这群平时趋炎附势、财迷心窍的势利眼,叫道:“把这几个人统统打入死牢!” 翠花楼的老鸨子以为顶多敲诈些银子,可没想到还要打入死牢,开始害怕了,爬到黄炳文的脚下,问道:“黄老爷,这、这、到底因为什么?” 黄炳文心想,反正你已经在供状上签字画押,我先把你弄死,再把翠花楼据为己有,便冷笑了一声,答道:“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翠花楼的老鸨子还想争辩,被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抓住头发给拖走了。 老鸨子、大茶壶和那几个龟奴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那群粉头、窑姐儿们也吓得高声尖叫了起来。 黄炳文把一个长得像南瓜似的小子叫来,说道:“刘保,你哥哥刘千户就是死在了她们翠花楼,现在我把翠花楼交给你了,你把这群窑姐儿带走,继续做生意去吧。” 刘保跪在黄炳文的面前千恩万谢,最后说道:“黄大人放心,这翠花楼将来的银子都是您的。” 黄炳文矜持地拿手缕着胡子,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当晚,黄炳文的手下便用大刑把老鸨子、大茶壶和那几个龟奴折磨致死,让刘千户的弟弟刘保做了翠花楼的老板。 刘保把翠花楼的粉头、窑姐们召集起来找来训话,这些人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前几天在秦淮河里发现的锦衣卫命案,因不明就里,一个个心惊胆颤,由着刘保说什么就是什么。 案子结了,把案情通报给应天巡抚衙门,海瑞虽然对此事持怀疑态度,但因还没有找到徐鲲,也没有一点办法,现在也只能由着黄炳文说什么是什么了。 黄炳文惦记着昨日见过的一个窑姐儿,来到了翠花楼,现在案子结了,仇也报了,故地重游,无论心中怎么感慨,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惦记着翠花楼的银子! 刘保满脸愁容地过来汇报,说道:“黄大人,小人把这翠花楼都搜遍了,加上妓女身上的银子总共还不足两千两。” “哼!如果不是你小子给密下了,这怎么可能!翠花楼生意这么好,经营了几十年,怎么可能就这点银子!”黄炳文怒道。 “这、这,可是我审问了那几个粉头,他们都说除了老鸨子,怕是没人知道银子藏在了哪里。”刘保结结巴巴地答道。 “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黄炳文说完,去找昨天看上的一个窑姐儿消遣去了。 刘保又领着人把整个翠花楼地上地下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藏银子的金库,正在犯愁之际,有几个手下人抱着几个匣子过来了。 刘保问道:“这几个匣子里是什么?” “刘大人,这几个匣子是在老鸨子的卧室找着的,藏得很严实,我们也打不开。” 刘保一听大喜,心中暗想:也许他们把银子都借出去了,也许他们买了稀世的珍宝,可能都在这个匣子里。 刘保没敢擅自做主,赶紧去把黄炳文请来,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几个匣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卷卷黄纸。 黄炳文赶快把这些卷纸取出来观瞧,是兴记钱庄的一张张庄票,便把其他人打发走,找了一个算盘,和刘保一起算起账来,二人算了一个多时辰,全部庄票加起来足有百万两银子! 黄炳文乐了,说道:“刘保,你先拿一千两银子的庄票,到兴记钱庄去一趟,看看这庄票能不能兑换成现银。” 过了一个多时辰,刘保乐呵呵地回来了,说道:“黄大人,钱庄给了一千零五十两银子,说那五十两银子是利钱。” 黄炳文好生奇怪,当年混迹江湖的时候,曾经在镖局干过,知道有些买卖人和大户人家,怕家里的银子多了招贼,有时会把银子交给镖局保管,镖局会收取一定的保费,而如今把银子保管到钱庄,居然还有利钱? 想到这,黄炳文又递过来一张庄票,说道:“刘保,你拿这一万两的庄票,再去兑现一次。”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刘保有些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说道:“黄大人,要是一次兑现千两以上的银子,必须得翠花楼的老鸨子签字画押才行,要不然,以后就不给我们兑了;这一次,我跟他们好说歹说,说咱们翠花楼着急买姑娘,老鸨子没在家,他们的庞掌柜算是网开一面,把这一万两银子兑回来了,也给了五百两的利钱,以后,可就说不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兑给我们了。” 要兑银子,必须得有那个老鸨子签字画押?可那个老鸨子已经死了,怎么办?黄炳文还准备带三十万两银子回京城,急忙问道:“这个兴记钱庄是什么人开的?” “这、这还真没打听,只知道钱庄的掌柜姓庞。”刘保答道。 “走,带上弟兄们,拿着这些庄票,咱去见识、见识这个庞掌柜!” 黄炳文身穿蟒袍,腰扎玉带,带着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个个身挂绣春刀,刘保在前面带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兴记钱庄。 门口的伙计看见这伙人气势汹汹的奔着钱庄来了,赶紧把庞尚鹏请了出来。 庞尚鹏和黄炳文一见面,二人先是哈哈大笑,又相互作揖。 庞尚鹏叫道:“没想到是镇抚司黄大人到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黄大人,里面请。” 黄炳文也吃了一惊,赶紧说道:“呵呵,真没想到是庞大人,失敬、失敬!庞大人,请!” 庞尚鹏把这群锦衣卫招呼进了钱庄,往客厅走去。 此刻,何氏夫人跟着李账房刚刚从客厅出来。 何氏谨慎的看着这群锦衣卫从身边走过,有些胆战心惊,看了看李账房,李账房正对着这群人笑呵呵地作着揖。 何氏说道:“李账房,我看庞掌柜够忙的,就不打搅了,既然庞掌柜同意拿出十万两银子买下我家的老宅,就劳您早日把银子给家里吧。” 李账房这才转回头,笑容可掬地答道:“夫人放心,明日就给你送家去,不过,我再提醒你一句,那老宅可是汤和老王爷留下的祖业,今后你们可不能反悔。” 何氏笑道:“定不会反悔!” 李账房把何氏送出了钱庄,赶忙跑回来安排酒宴,接待这群锦衣卫。 第94章 9鸟儿出笼 庞尚鹏把众锦衣卫请进了客厅,又和黄炳文热情地寒暄了几句,李账房忙着招待那群锦衣卫饮茶。 看黄炳文欲言又止的样子,庞尚鹏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又请黄炳文进了自己的书房。 二人落座,还没等庞尚鹏说话,黄炳文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庞大人,跟您老我也就不客套了,我是来兑换现银来了,今天能兑换吗?” 庞尚鹏笑道:“呵呵,黄大人千万不要这么叫‘庞大人’了,老朽已经被朝廷罢了官,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再叫我‘庞大人’,可就折杀老朽啦。黄大人,老朽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在兴记钱庄存过银子?看来真是老糊涂了,罪过、罪过。” 黄炳文知道庞尚鹏在朝中的威望很高,也不敢放肆,笑道:“呵呵,庞大人过谦了,微臣听说内阁首辅高大人正在为您请命,兴许您老还能更上层楼呢!今日下官带着贵钱庄的庄票,前来兑换现银,不知您老能不能赏脸。” “这么说,黄大人是来兑换翠花楼存在钱庄的银子了?”庞尚鹏问道。 黄炳文抬起头,双目直逼庞尚鹏,矜持地答道:“不错,翠花楼出了命案,如今翠花楼的老鸨子等人都已伏法。” 庞尚鹏喝一口水,头也没抬,问道:“敢问黄大人,这可有刑部的判书,或是有应天按察使衙门的呈堂证供?” 黄炳文知道这位被罢官的三品大员、大理寺卿、右佥都御史,不是好对付的,赶忙掏出老鸨子画押的供状,答道:“下官是受命成国公老王爷前来金陵办案,来到了南京,受成国公的委托,也和应天巡抚海大人通了气,这是一桩残害锦衣卫的忤逆案,不需刑部的判决,现在翠花楼老鸨子及几位帮凶已经招供,全部伏法,这就是他们呈堂证供。” 尽管黄炳文没再拿官架子,庞尚鹏也知道自己如今就是一介草民,也没去看那份证供,想了想,说道:“黄大人,翠花楼存在鄙庄的银子不是小数,当然,我给的利息也高,既然如此,翠花楼的银子就该充公,你给我写一份凭据,将来我好给成国公老王爷交待,马上就给你准备现银。” 黄炳文一听还要写一份凭据,当时就拉下了脸,说道:“庞大人,如果有碍锦衣卫办案,你知道后果的!” 庞尚鹏也不软,马上答道:“如此说来,我只好先请示成国公老王爷再办了。” 黄炳文深知庞尚鹏的能量,也马上服了软,轻声说道:“庞大人,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里做官为发财,何况您老现在被罢了官,我知道您老善于理财,那是天下闻名!您老看看这样行不?我只提走三十万两现银,剩下的还存在您的钱庄里,您老也不用再付利钱了,将来下官有了银子,也都存到您这儿,我拿庄票兑换现银,先不必写凭据了吧,咱俩再从长计议,庞大人,如何?” 庞尚鹏答道:“哈哈、哈哈,不过,我明天有十万两银子要支付,正在调剂头寸,你得等上几天,三十万两现银可以给你。” “哈哈、哈哈……,那就多谢庞大人啦!” ***************** 何氏夫人收到庞尚鹏送来的十万两银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婉兮和清扬找来。 二位少女一见何氏,便问道:“夫人,如今老爷不在家,昨日你躲着我们俩,去了哪里?” 何氏夫人笑道:“二位侄女,你们没有看见吗?今儿早上钱庄就把十万两银子送来了,呵呵,老爷还说让那月儿卖六万两,哼!我却卖了十万两。” 婉兮说道:“还是夫人有本事。” 何氏笑道:“找你们俩过来,不是想听你们夸我的,我知道你们自小就签了卖身契给汤家,对汤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唉,如今,还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再回来……” 没等何氏说完,清扬冷笑道:“呵呵,夫人,不管老爷能不能回来,今后你生是汤家的人,死是汤家的鬼,不要再玩花样了!” 何氏也马上绷起了脸,问道:“二位侄女,看来你们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什么叫过日子,你们知道吗?前些年,你叔叔在海上出了事,咱家在外面欠了好几万两银子的货款,要债的每天都踏破门槛,当时,要不是徐鲲帮咱家,你们能想象得出当时是什么情景吗?你们知道我和两个女儿会是什么结局吗?” 看何氏说着就要掉眼泪,婉兮忙说道:“婶婶,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不要再提了。” 何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从身上掏出一个锦盒,放在二人面前,说道:“我虽不知为奴的滋味,说实话,那几年已经做好了为奴的准备,二位侄女,每个蓝家的孩子一出世,就跟我们汤家签一份卖身契,这是你们俩的,你们可能还没见过这份卖身契吧,过来看看。” 清扬从何氏的手中结果锦盒,从中取出一张黄纸,二人仔细看了一遍,蓝婉兮和蓝清扬自出生就是汤氏的家奴,并写明立字存照,永无返回,签押人是二人的父母。 婉兮和清扬大惊,说实话,长这么大,她们俩还真没觉得自己是汤家的奴才,也没人限制她们的自由,但从心底里效忠汤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责任,却完全不知,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汤家的手中,看完后,二人一下子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何氏看了看二人,走到烛台前,说道:“现在,我把这卖身契烧了,今后,你们不再是汤家的奴才了。” 听何氏这么说,婉兮想了想,问道:“婶婶是要把我们赶出家门吗?” 何氏急忙答道:“婉兮侄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位侄女,请你们千万不要多想,今后,你们俩个和汤琼、汤瑶一样,都是我的亲闺女。看来,你们还真是不懂,知道吗?这世上多少人为了摆脱一张卖身契,费劲一生的心机,甚至豁出身家性命!” 婉兮和清扬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何氏的用意,眼看着何氏把两张卖身契烧掉,二人的心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感觉轻飘飘的,飘向了远方,越飘越远…… 自由意味着什么,婉兮和清扬从来没有想过。 一旦被迫为奴会怎么样,何氏却曾经想的一清二楚…… 随着两张卖身契化作了一楼青烟,何氏也嘤嘤地疼哭了起来。 清扬上前一步,拉起何氏,说道:“婶婶不用伤心,当年叔叔出事的时候,我们还小,那时候,老家也没人能帮你,如今,要是还有谁敢欺负婶婶和两位妹妹,我们二人绝不会答应!” 何氏擦了擦眼泪,拉住二人,说道:“圣人言: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婶婶,我们自幼习武,听不懂圣人的这些话。”婉兮说道。 何氏解释道:“圣人是说,世间哪个人不想自己荣华富贵啊,但绝不能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获取,如果是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你也无法去真正享受;贫穷低贱肯定是世间每个人都所厌恶的,却也不能用不正当的办法来摆脱,如果没有仁德,又怎么称之为君子呢?君子没有一顿饭的功夫会背离仁德的,就算在最危难的时刻,甚至颠沛流离的时候,也必须得按照仁德来办事。” 婉兮和清扬不禁被何氏所折服,点了点头。 “唉,圣人说得好听,可是二位侄女是否想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氏又问道。 二人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跟她们讲过这些,当然,她们也没经历过,又都摇了摇头。 “你们自由了,但是,在这世间的磨难才刚刚开始,敢恨、敢爱是人之常情,今后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 清扬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心中想起了朱辉,羞涩地低下了头…… 婉兮也开始春心荡漾,幢憬着自由之后的未来…… 何氏能想象得出二人的状态,停了一会,说道:“老宅卖了,那里还有咱们家不少东西,还得赶紧运回来。” 二人像从梦中惊醒一样,一起站了起来。 婉兮说道:“婶婶放心,我们这就去找人把那些东西搬回来。” 何氏点点头说道:“好!那些东西虽说都是你叔叔不想要的,但扔了还是很可惜,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搬回来之后,锁好门,钥匙你们俩带着,不要让那月儿靠近一步,明白吗?” 婉兮和清扬点了点头,就准备出门。 何氏又把二人叫住了,拿出二十两银子,说道:“今后,你们俩个和月儿一样,都是每人十两银子的月钱。” 二人都是一愣,婉兮说道:“婶婶,我们俩就不用发月钱了吧。” “呵呵,傻孩子,你们还不懂,今后,你们花钱的地方多了,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啊,要是不够,随时找我来取。” 婉兮和清扬接过银子,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何氏,异口同声地说道:“谢谢婶婶!” 何氏看着二人出了门,愤愤地说道:“好你个月儿,跟我斗!” 第95章 10柳暗花明 黄炳文住在翠花楼夜夜逍遥,每日一早就去兴记钱庄等着拿钱;庞尚鹏每次都以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还在调剂头寸为由,让黄炳文等着。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一连等了十来天,黄炳文有些急了,带着一众锦衣卫就在钱庄门口坐着;李账房怕影响做生意,陪着笑出来,想把这些人请进里面的客厅。 黄炳文绷着脸说道:“你忙你的去吧,当今儿起,我们天天就坐这儿等啦。” 李账房眼看外面办业务的都不敢进门,便说道:“黄大人,您可不知道,最近江南大户们提现银的特别多,都在买房子置地。庞掌柜为了这三十万两现银,可费老了劲啦,今天终于凑齐了,您先到里面喝会茶,等庞掌柜到了,就给您装银子。” 黄炳文哼了一声,带着人跟着李账房进了客厅。 与此同时,庞尚鹏刚从应天巡抚海瑞的官邸走出来,海瑞送到了门口,二人作揖道别。 庞尚鹏走后,海瑞去了衙门,赶紧把杨捕快找来,命令他立刻带人赶往兴记钱庄,去阻止黄炳文。 杨捕快有些犹豫不决,问道:“海大人,这是锦衣卫衙门办案,我们怕是不好干预啊,他若不从,我们该怎么办?” 海瑞答道:“你需告诉他,你跟从我去过松江府华亭县徐阶的府上,刚刚回来,据徐府的人说,死去的那三名锦衣卫,曾去华亭县徐府找过徐鲲;再告诉他,我看了翠花楼一案的供状之后,提了很多的疑点,现在怀疑徐鲲失踪一案和那三名锦衣卫被害有直接的关联,正准备呈报给成国公老王爷,你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捕快点点头,带着一圈衙役赶紧前往兴记钱庄。 ***************** 许灵儿和郭奕带着阿敏和阿萍姐妹、及汤景被掠去日本的一家老小,从日本九州岛川边郡搭乘商船,安全抵达了宁波港。 众人下了商船,灵儿看郭奕不时的呕吐,便问道:“姐姐,要不要先休息一晚再走?” 阿敏也在呕吐,阿萍帮她拍着后背,听见了灵儿的问话,阿敏小声说道:“你去把她们带去龙门客栈。” 阿萍知道龙门客栈是林一官的窝点,摇了摇头。 阿敏怒道:“阿萍,我和你姐夫若不是为了寻找你,还不至于落入大海,差点丧身鱼腹,如今你姐夫生死未卜,姐姐还怀着身孕,落在她们的手里,我们大难临头了,快去找陈掌柜,我们要逃出虎口。” 阿萍哭道:“姐姐,我被张三伯带去京城的时候,他可是什么都跟我说了,当年,爹爹要不是财迷心窍,何至于被朝廷斩首,兴许现在还能入阁拜相。姐姐,听说咱大明的新君隆庆皇帝就是当年的裕王爷,郭国强大人也说,隆庆皇帝一直在暗中找你,可见裕王爷对你还情缘未了,你可不能再一步错、步步错了。”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仿佛稚气的童声从远方传来,阿敏忆起旧日在京城裕王府读书的岁月,伏地抱头痛哭…… 灵儿过来问道:“阿萍,你姐姐没事吧?” 郭奕拔出佩刀,说道:“你们不要玩花样!” 阿敏抬起头,看了看郭奕,擦干眼泪,矜持地说道:“我们要去京师见成国公老王爷。” 灵儿答道:“好!阿敏,你和奕儿姐姐都怀着身孕,我们还是坐船先到南京吧,送回汤景的家眷,再走运河去京师,也省得一路上鞍马劳顿。” 一行人没有歇息,再从宁波搭乘商船,第二日到了南京下关码头。 来到汤景家的老宅询问,才知道汤景已经搬了家,众人不得不找了家客栈,先住了下来。 因不知汤景家的现况,灵儿和郭奕商议,准备把他们全家先交给官府。 因担心郭奕和阿敏会有冲突,而郭奕还怀着身孕,灵儿留在客栈看管阿敏,让郭奕去了应天府衙门,打听汤景家的情况。 杨捕快刚走,郭奕就到了,亮出锦衣卫的腰牌,要见海瑞。 海瑞为了江山社稷,劝阻嘉靖皇帝修仙问道,曾弹劾嘉靖皇帝,若不是徐阶等人施救,早已被西市问斩,为了调查徐鲲一案,去往松江府华亭县拜见徐阶,海瑞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对徐阶很是恭敬,可是看到徐阶致仕还乡之后,却在大肆兼并土地,导致很多有钱的大户和商人竞相效尤,造成江南流民遍地,心中十分愤慨,正在衙门里写弹劾徐阶的奏折。 有衙役过来禀报,说道:“海老爷,衙门外有名锦衣卫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海瑞心想,难道黄炳文听到什么风声了?说道:“不见!” 衙役看海瑞头也没抬,知道海瑞是误会了,急忙说道:“海老爷,来的是位女的,据说刚刚从日本国回来,她把汤景被掠到日本的一家子给接回来了,现在找不到汤景……” 海瑞把毛笔撂下,站起来叫道:“那就快去吧!” 郭奕见了海瑞,把前前后后的详细情况给海瑞讲了一遍。 听完郭奕介绍的情况,海瑞说道:“我刚刚断完汤景和徐鲲两家的官司,这个汤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回来之后,那个徐鲲就失踪了,我通过明察暗访,确认汤景在海外这几年做了海盗,现在,我怀疑他勾结倭寇绑架了徐鲲,汤景等人已经被我下了大狱。” “海大老爷明断是非,可敬!不过,汤景一家确实是被海盗绑走的,他的老母和孩子被海盗当作人质,威逼他干过一些坏事,要说他回来之后还能绑架徐鲲,却也奇怪了。”郭奕说道。 “他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厮,虽能讲我大明官话,却从未在大明生活过,这小厮十分嘴硬,死不承认自己是倭寇,难道不是他们绑架徐鲲,徐鲲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海瑞疑惑地问道。 “汤景随身携带一名小厮?请问海大人,这个小厮叫什么?”郭奕问道。 “朱辉!还强辩自己在日本国协助锦衣卫抓捕过海盗,哼!我看他才是海盗!”海瑞气愤地说道。 郭奕赶紧起身给海瑞施礼,说道:“海大老爷明鉴,这正是在日本国,帮我和王冲将军缉拿海盗的朱辉!” “还有这等事!待我升堂问案。”海瑞说道。 “升堂问案就不必啦,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海大人,若有不敬之处,请海大人谅解我们的苦衷,请海大人屏退左右。”郭奕认真地说道。 海瑞看郭奕如此认真,便屏了退师爷、衙役。 郭奕先向北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此事涉及到当今圣上,我在海外就听说,当今万岁爷暗中寻访徽州府一位罗姓女子,可听闻此事?” 海瑞也站起身,向北方一抱拳,低声说道:“既然你是成国公老王爷的嫡系,我不隐瞒,风闻文渊阁徐大学士因劝阻当今寻找这徽州府罗姓女子,已经致仕还乡了,不知郭将军为何要打听此事?这可是犯禁的。” “这罗姓女子,也被我们从日本国带来了,不知该如何处置?”郭奕问道。 海瑞心中大惊,在松江府华亭县拜会徐阶的时候,徐阶还在念叨,正是因为阻拦隆庆帝寻找这个女子,才丢官罢职,倘若此女被郭奕带往京师,一旦被隆庆帝知道,也许就会被隆庆帝宠在身边,这可是‘毁灭成汤的妲己’啊,比那严世藩做了首辅还过犹不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罗姓女子回到隆庆帝的身边,将来祸害江山社稷。 看海瑞犹豫了半天,郭奕看出了海瑞的难处,便笑道:“呵呵,海大人,你想不到吧,这罗姓女子居然是海盗头子的老婆,他们一起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几十个窝点。” 为了实现理想,海瑞可谓奋斗了平生,如今,已是正三品右佥都御史,刚刚外放到应天巡抚,正准备大展宏图,可眼前这个罗姓女子,真是让海瑞感到很棘手,倘若不让郭奕带走,自己只能处死这个女子,但万一传了出去,被隆庆皇帝知道了,自己把命搭进去不要紧,还不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况且,海瑞也不愿随意草菅人命,作为清流,曾经为了一顿饭,饿死了自己的女儿,懊悔了半生,想到这,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海瑞故作惊讶地问道:“郭将军,这如何是好?” 郭奕还指望利用阿敏,将来围剿林一官在大陆沿海的窝点,对阿敏也另有考虑,答道:“海大人,我们回来之前,海盗头子已经死了,这罗姓女子怀着身孕,再有几个月就临产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完全听从我们的命令,我有一个主意,此时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请您把那朱辉和汤景放出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朱辉和汤景把她看管起来,不要让她再接触他人了,将来,我们还希望利用这罗姓女子,协助我们铲除海盗们的窝点呢。” 海瑞点点头,说道:“这样甚好,只要这个朱辉、汤景和那女子的妹妹可靠,你能保证朱辉和汤景不出问题,我派人在外围保护,绝不让她们接触任何人,等将来再说。” 郭奕也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我能给他们作保。” ************ 郭奕走后,海瑞急忙命人去释放汤景和朱辉。 海瑞来到衙门外的登闻鼓前,立刻被一群冤民包围了起来。 正在海瑞认真倾听一位冤民讲述案情的时候,忽然,外围的冤民大呼小叫着,全都跑开了。 海瑞抬头一看,黄炳文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到了,那几位跪在海瑞面前的冤民也赶紧跑了。 没等海瑞开口,黄炳文上前作揖,说道:“海大人,下官已经查明刘千户等人的被害案,供状您也都看过了,下官正准备赴京述职,却听闻您找出了此案的破绽,下官前来领教,请问海大人,此案的破绽在何处?” 海瑞面露愠色,盯着黄炳文看了一会,说道:“本官查明,此案的当事人全部被你折磨致死,现在没有一个人证,也没有任何物证,这就是破绽!” 黄炳文的脸憋得像猪肝一样,恨得咬牙切齿,正在这时,刘保趴在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你看那两个人,就是汤景和那个倭寇!看这样子,是被海瑞放出来了。” 黄炳文往远处一看,只见汤景和朱辉卸了枷锁,面露喜悦的跟着两个衙役正在朝衙门口走来,问道:“你没看错?” “就是他们俩!我哥哥死后,我专门打听这汤景的来路,不会错的。” 黄炳文哈哈大笑,说道:“海大人,锦衣卫办案自有锦衣卫的规矩,你大可以找任何人质疑!” 说完,对手下人一挥手,指着朱辉和汤景,叫道:“小的们,把那两名倭寇给我拿下,带回京师!” 海瑞没有料到黄炳文突然来这么一手,而自己身边的衙役显然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便高声喝道:“黄炳文,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海大人,我黄某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参当今圣上!更不敢窝藏倭寇!海大人,咱等着瞧吧!” 就在十多名锦衣卫上前要抓汤景和朱辉的时候,婉兮和清扬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这群锦衣卫。 婉兮和清扬也各执绣春刀,摆好了决斗的姿势,清扬轻声说道:“姐姐,小心点,不要出了人命。” 婉兮点了点头,答道:“知道了,注意保护海大人和主人。” 黄炳文一看这二位少女身穿锦衣,手执绣春刀,敢拦截锦衣卫,怀疑这是陆云龙的手下,急忙叫道:“都给我回来!” 等这群锦衣卫退下,婉兮和清扬也没追赶,还在紧紧地护着汤景和朱辉。 黄炳文又看了看,上前给海瑞作了个揖,说道:“请海大人海涵,看来是误会了,下官这就回京复命。” 海瑞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绷着嘴没有啃声。 黄炳文有些胆怯了,趴在地上给海瑞磕了个响头,便带着人灰溜溜的逃跑了。 婉兮和清扬这才收起了佩刀,转回头看时,汤景和朱辉正在笑嘻嘻的朝二人招手。 婉兮给清扬使了个眼色,自己到了汤景面前,说道:“叔叔受苦了!” 清扬跑到朱辉面前,拉起朱辉的手,羞答答地说道:“想死我了。” 朱辉也十分激动,把双手放在清扬的肩上,说道:“清扬,我也很想你啊……” 清扬原本没敢想过会能和朱辉怎么样,想起了昨日何氏已经烧掉了自己的卖身契,今后不再是汤家的家奴了,一把抱住了朱辉,流下了眼泪…… 第96章 11家权旁落 海瑞要求把汤景新家的房契压在巡抚衙门,才能释放二人,汤景满口答应了下来,吴师爷这才把二人交给郭奕。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郭奕带着汤景和朱辉来到客栈,汤景一家人终得团聚了。 朱辉见到了灵儿和郭奕,激动得热泪盈眶,彼此都在诉说着离别之情,把阿萍和阿敏姐妹晾在了一边。 汤景谢过郭奕和灵儿,神秘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个宅子卖掉了吗?” 朱辉害怕汤景胡说八道,抢着答道:“一来怕徐鲲家里来找事,二是徐鲲这小子在那宅子里藏有百万两银子,还有金条珠宝不计其数,老天有眼啊,我们一回来,徐鲲就失踪了,到现在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们这刚搬完家,他松江府的家人就把我们给告了,我和汤景哥哥就被海青天大老爷给逮了起来,呵呵。” 阿敏听到这,在一旁踌躇了一会,淡淡地说道:“徐鲲已经被我们抓去了日本,现在被关在伊岐岛,但据说伊岐岛已经被岛津家给平了,也许他死在了那里。” 众人一阵唏嘘,叹息着命运的多变。 这时,吴师爷带着两个衙役进来了,问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灵儿答道:“好了,好了。” 把汤景一家和阿敏姐妹交给了吴师爷,灵儿和郭奕又对朱辉和汤景做了一番安排,临走的时候,朱辉神情黯然地问道:“许叔叔和我的父亲现在可好?” 灵儿面带愧色,答道:“二老都已经从伊岐岛被救了出来,只是暂时分开了,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二老接回来的。” 朱辉这才和二人招手告别。 ***************** 汤景领着全家人回到新宅,汤母看着眼前这么大一座宅子,不由得摇起了头,把汤景拉到一旁,说道:“景儿,当年老祖宗给我们汤家留下个规矩是节俭,一百多年了,一直住在正阳门里的那处小院子,我看,这儿比巡抚老爷家都阔卓,我这老妪住在这样的宅子里,怕是消受不起啊!” 汤景笑道:“母亲不用担心,这是我从前任应天巡抚家的亲戚手里买来的,世伯吴学政给牵的线,如今,咱们应天巡抚是一位亘古未有的清官,海大人最恨官吏贪腐,知道咱家是蒙受祖荫的,如今做了商人,所以,海大人对我们是网开一面的,今后有海大人罩着,咱谁也不用怕,再说了,母亲跟着我受了六年多苦,回到家后,我要好好孝敬老母,颐养天年。” 汤母苦笑了一声,叹道:“只怕我这老妪没这样的福分啊!景儿,怎么不见老管家汤诚呢?” 月儿事先得到了汤景回来的消息,迎出了大门外,走向前来,施礼说道:“老爷受苦了!” 汤景嗯了一声,给月儿使个眼色,答道:“娘,我已经安排汤诚去了太仓,把咱家的生意先管起来,现在府里的管家是这位月儿小姐。” 月儿对汤景低声说道:“海大人刚刚来过府里,见过了夫人。”然后,赶紧揉着眼睛,给老太太道了个万福,一下子扑在老太太的怀里,哭道:“老祖宗,您受苦了,今后月儿就给您做年做马来孝敬您……” 汤景急忙叫道:“月儿,好了,好了,先回家吧。“ 汤家大宅正门面南而开,大门的左边是车轿房,右面一溜倒座房,这里一般是安排男仆们住的地方。 跨过前院第一进院,汤母问道:“我的孙女、儿媳呢?” 话音刚落,何氏夫人领着汤琼和汤瑶孩子到了近前,两个孩子叫着“奶奶……”,拉开月儿,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何氏哭红了眼睛,跪在汤母面前,说道:“儿媳汤何氏给母亲请安,娘,想死儿媳了……”哭着趴在地上给汤母磕头。 汤母抚摸着两个孙女,叹道:“琼儿、瑶儿都长这么大了,儿媳,这些年也难为你了,快起来、快起来,你是咱汤家的功臣……” 何氏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又到了汤母的身后,刘氏夫人吓得哆哆嗦嗦地退了几步,对何氏道了个万福,说道:“刘氏见过姐姐……” 何氏强作欢颜,说道:“妹妹,咱家终于团聚了。”又拉住了汤景的儿子汤庆,叹道:“庆儿也长大了,汤琼、汤瑶,你们俩快来,见见你们的弟弟。” 汤琼、汤瑶过来,拉着汤庆到一边玩去了。 何氏斜眼看了看月儿,月儿已经带着汤景和阿敏、阿萍进了二道门,朱辉跟在身后。 何氏看阿敏怀着身孕,快走了几步,到了朱辉的身旁,低声道:“辉儿,这就是刚才海老爷说的那个狐狸精吗?我看她怎么还怀了身孕?” 朱辉先是一愣,神秘地笑了笑,答道:“婶婶不要疑心,阿敏姐妹和叔叔没有任何关系,正是因为海大人要我和叔叔看管这姐妹俩,才放了我们。” 何氏点了点头,转回身来,去照顾汤景的母亲。 过了二进院门,迎面是一道画有迎客松的影壁墙,绕过影壁墙,院中有道十字路,内宅有五间正房,左右两侧各有十余间厢房,从正房到两边的厢房的回廊,都是雕梁画栋。 正房前面,左右各有一处大花园,两旁各植一株苍翠的老桧柏,花园里鲜花怒放;正房对面的影壁下,一丛丛石榴树上挂满了硕大的石榴,茂密的枝叶间星星点点的缀满了鲜红的花朵,恰似红色的宝石镶满绿色的屏,四周还有几颗郁郁葱葱的核桃树。 汤景安排母亲住进了正房,正房的两侧各有一个抄手游廊,作为连接正房和厢房的通道,何氏住进了东厢房,刘氏住进了西厢房。 汤景自己搬进了正房东侧的三间大书房,安排朱辉住进了正房西边的西耳房。 西耳房和正房之间有道月亮门,里面是西北角院,让阿敏和阿萍住了进来,角院外是三丈多高的院墙,内有高墙和后花园分开。 书房和正房之间,有道宽敞的穿堂门,过了这道门,是第三进院,这里是一处宽阔的后花园,普通的丫鬟们住在后花园的后罩房里。 月儿含着眼泪,从东厢房搬去了一进院的东南角院,这里本是管家的住处;婉兮和清扬还没有回来,月儿又让丫鬟们帮忙,将她们两个的物品从西厢房搬了出来,安排她们两个住进了一进院的西南角院。 一切安排停当,天已经黑了,全家人吃过团圆饭之后,月儿才让朱辉给阿敏姐妹送去饭菜。 看着朱辉带着一盒子饭菜进了西北角院,汤景也跟到了院子门口,正好碰上了月儿,便说道:“月儿,明日找人把这月亮门改一改,里面是个独院,加道门,平时把门锁上,你再去找个哑巴,专门负责往里面送饭,可千万不能大意啊,万一让这俩狐狸精跑了,咱们全家可就大难临头了。” “这姐俩是干什么的?我能去见见她们吗?”月儿问道。 “不行!你切记,任何人不能接触那个叫阿敏的狐狸精,知道为什么拘禁在咱家吗?据说这个阿敏是千年狐狸精的化身,只要有男人跟她接触,她就会现了原形,到时候,我们府里可就关不住她了,海老爷看我是个君子,才把这狐狸精托付给我们看管,明白吗?”汤景答道。 月儿看汤景认真的样子,心道:就你还是君子!海老爷还把这千年狐狸精交你看管,憋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问道:“朱辉也是男人,怎么办?” “朱辉?放心吧,朱辉不会跟狐狸精有肌肤之亲的,只要没有男人和她有肌肤之亲,她就没办法现原形。”汤景答道。 月儿觉得非常可笑,问道:“阿敏是狐狸精,阿萍是不是?要是朱辉和阿萍有了肌肤之亲,阿萍现原形了怎么办?到时候咱们府里可就热闹了!” “呵呵,是啊,朱辉这小子已经懂了男欢女爱,得小心点,不过,阿萍的道行和她姐姐比,差得太远了,为了以防万一,我想让婉兮和清扬住在朱辉的隔壁,看着点朱辉这小子。”汤景答道。 “呵呵,老爷有所不知,听说何氏夫人已经把琼琼许配给了朱辉,我要是再敢这么做,这家我也就呆不下去了。” “婉兮和清扬天生就是我汤家的奴才,我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朱辉要是真的娶了琼琼,我就把婉兮和清扬这两个丫头卖了,不就得了,谁敢说什么?” “呵呵,怕是没老爷说的这么简单了。”月儿冷笑道:“老爷还不知道吧,何氏夫人已经去了婉兮姐妹的奴籍,烧了二人的卖身契,只怕婉兮和清扬以后不服管教了。” 汤景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混账!这两个丫头我还没上过呢,何氏想造反吗?本来是为了让她俩将来和朱辉在一起去日本解救我的家眷,就先让给了朱辉,如今都还来了,就用不着再操这份心了。” 月儿正看见朱辉刚从西北角院出来,阿萍正和朱辉招着手。 “老爷,你别嚷嚷。”月儿说着,便趴在汤景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会,然后走开了。 汤景把朱辉叫住,问道:“这姐俩怎么样?没事吧?” “叔叔,阿敏一直闹着要跟郭奕姐姐回京城,要见成国公老王爷,我哄她们说,郭奕姐姐在南京还有事要办,让她们安心等待。”朱辉答道。 汤景一脸地坏笑道,“哎呀,以后这也不是办法,朱辉,我有个主意,小子,你看那阿萍长得不错,你逮着机会把她办了,你要是和阿萍好上了,那阿敏就得听你们俩的,怎么样小子,有这胆吗?呵呵。” 朱辉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忙说道:“叔叔,我们不能乘人之危……” “你小子懂得什么是乘人之危!今晚哪儿也别去,先给我好好看好了她们俩,千万别让她们跑了。”汤景说道。 朱辉问道:“叔叔就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她们。叔叔,我想知道,老管家汤诚那边什么时候能造好大船?现在灵儿姐姐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还在日本受苦,我还想出海,文静在日本那边等着我们的瓷器呢,我还要找机会把二老接回来。” 汤景看了看朱辉,神秘的笑了笑,低声说道:“你别急,我现在也不知道,看管这姐俩还需多久,呵呵,小子,你得赶紧想主意,先把阿萍弄到手,再来帮帮我,我要征服这个阿敏,这小娘们真是不赖,难道说堂堂的襄武东瓯王之后,还比不了一个海盗头子?” 朱辉大吃一惊,口不择言地说道:“叔叔,这、这怎么可以?要是这样的话,乱了辈分的。” “呵呵,小子,你看上那阿萍了吧!不过,你小子真是白在日本国混了这么多年,你看看那群倭人,武士娶母女的都有,那阿敏姐妹长期在日本国生活,只要咱们真对她们好,她们还会在意这个!”汤景答道。 朱辉想起了清扬,想起了何氏夫人的那番话,低下头沉默不语。 汤景拍了拍朱辉的肩膀,问道:“小子,记住,这一切都是叔叔我给你的!” 朱辉不敢去看汤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汤景不耐烦了,狠狠地骂道:“你真是个榆木疙瘩、穷小子的命!非让我给你点透了,海盗头子林一官死了,他在日本还藏着无数的金银财宝,我们俩把这姐妹霸占了,你再出海,将来那些藏在日本的金银财宝,都是我们的!懂了吗?混小子!” 正在二人争执之时,婉兮和清扬回来了。 汤景一见这姐妹二人,就过来笑眯眯地问道:“你们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婉兮和清扬对视一眼,清扬点了点头,婉兮答道:“叔叔,锦衣卫许灵儿和郭奕将军召见了我们。” 汤景恨不得立刻霸占了这姐妹二人,听她们叫自己叔叔,怒道:“我是你们的主人,这两个锦衣卫给你们说了什么,不许瞒我!” 清扬答道:“郭将军说,她看见我们今日在巡抚衙门外拦截黄炳文,得知我们是汤家的人,等你们从客栈回家之后,许将军和郭将军就把我们接到了客栈,说是想邀请我们加入锦衣卫。” 汤景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们答应她了?” 婉兮摇了摇头,答道:“叔叔休怪,您知道我们蓝家最恨锦衣卫,当年正是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诬陷凉国公蓝玉谋反,才导致蓝家诛灭九族,我们怎么可能加入锦衣卫呢!” “郭奕和许灵儿安排你们做什么?”汤景紧接着问道。 “请我们协助朱辉看护阿敏姐妹,听她们说,这姐妹二人是千年狐狸精转世,不能让任何男人靠近她们。”清扬答道。 汤景哈哈大笑,说道:“不要忘了你们是犯官的后人,是我汤家的奴才,这府里由我说了算,今晚你们俩个陪我侍寝,到书房等着去吧。” 朱辉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叔叔!这怎么可以!” 婉兮和清扬也都叫道:“叔叔有所不知,婶婶已经给我们去了奴籍……” “混账!这家里我是主人,你们还造反不成!”汤景怒道。 这时,何氏夫人领着汤琼、汤瑶和汤庆走了过来,拿出汤景曾写好的休书,过来问道:“官人,刚才海老爷来过咱们家,拿走了咱家的房契,委任我来管这个家,这份休书要是算数的话,你立刻给我搬出去!要是不再作数的话,今后这家就全得听我的,蓝家给汤家做了一百六十多年的奴才,是时候了,我做主给了她们自由,今后,蓝氏姐妹和我身边的这仨孩子一样,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汤琼、汤瑶和汤庆都眼巴巴的看着汤景,汤景虽说满脑子的宗法家规,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傻愣愣地站了一会,怒道:“朱辉,给我看好家,我出去办点 第97章 12身世之谜 阿敏和阿萍吃完饭,躲在月亮门内假装乘凉,听着这一家子吵吵闹闹,自婉兮和清扬回来后,声音越来越大,也听清了怎么回事,又看见汤景一个人气哼哼地出了家门,朱辉也跟着追了出去,阿敏和阿萍便回了房间。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姐,今天的饭菜合你胃口吗?”阿萍问道。 “吃什么的,都不当紧的。阿萍,你要记住,姐姐若不是为了你,落不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还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命运是什么,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阿敏答道。 阿萍捂着脸,表情疼苦地问道:“姐,自从爹爹把我们从京城接回徽州老家,又把我们送到日本国,我记得六官文涛哥哥一直很喜欢你,你也说喜欢他,而你却嫁给了比你大那么多的一官文俊,我实在想不明白……” 没等阿萍说完,阿敏深叹了一口气,答道:“阿萍,别说了,你今年十三岁了,要是在乡下,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刚被爹爹送到日本秋目浦,当时,很多事情也想不明白,只知道,但我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咱们俩是骨肉相连。后来,你姐夫告诉我,爹爹是为了钱,有了钱才能升官,才能在老家建大宅院,才能买田置地,我们才能像公主一样生活,可这世道挣钱太难了,爹娘为此把命都搭上了,如今,咱们有钱了,你姐夫在日本国还藏着好几百万两银子,在琉球也有一份酿酒的产业,大明沿海口岸及朝鲜半岛还有好几十个商号,现在你姐夫生死未卜,我们也落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我们不能逃出去的话,咱们拿命换来的钱,可都落入别人之手了。” “姐,可是我听说新君隆庆皇帝对你还念念不忘,如果我们逃出去的话,要去找他吗?”阿萍天真地问道。 阿敏苦笑了一声,答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之所以跟着郭奕她们老老实实地到了南京,就是希望她能直接把我们交给成国公,这样,必然能惊动圣驾,要是能见到皇帝,我就有办法了,也许还能给爹爹平反,为你姐夫正名,将来咱们就是光明正大的富商巨贾,没想到这该死的海瑞!把我们留在了南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阿萍,那个叫朱辉的孩子再过来的话,我们要好好和他聊聊,这是九州川边郡的更夫朱均旺的儿子,我知道朱均旺现在又被掠去了伊岐岛,一定要利用好这个朱辉,想办法赶紧逃出去。” 阿萍摇了摇头,说道:“姐,我知道了,还是打听清楚再说吧,你现在的身子也不能再乱跑了。” 阿敏心急如焚,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拉开房门,叫道:“阿萍,跟我出来走走。” 高墙大院内,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正房客厅内,何氏、刘氏和月儿领着一群丫头正在哄着汤母开心,时而传来阵阵的欢笑声。 二人出了月亮门,清扬突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拔出绣春刀,拦在了前面。 阿敏拍了拍肚子,笑着说道:“蓝小姐,我们出来走走,请不要这个样子。” 清扬喝道:“你们只许在西北角院待着,哪里也不能去!” 阿敏指了指正房,说道:“我们也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不会乱走的。” 清扬摇着头,依然把刀指向阿敏。 阿敏退回一步,给清扬道了个万福,轻声说道:“蓝小姐,没关系的,我们是和老夫人同船回来的,彼此都很了解,她老人家知道我也是犯官之后,自小被卖到了日本,好不容易从主家逃出来的,咱俩是同样的命运,只是你遇到了好主家,去了奴籍,而如今,我们连为奴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可怜,请蓝小姐多多关照。” 清扬也不信这阿敏是什么千年狐狸精转世,更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听了这番话,又是什么同样的命运,连为奴的资格都没有,触动了清扬,清扬茫然地看着阿敏,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阿敏和阿萍穿过正房的长廊,汤琼正在和汤瑶和汤庆一起在门口斗蛐蛐。 阿敏上前叫道:“问小姐、公子安!” 三个孩子正玩的高兴,听见叫声,抬头看见了阿敏,呼啦一下子惊叫着跑进了屋里,汤琼嘴里叫着:“奶奶、奶奶,不好了,那个千年狐狸精出来了!”汤瑶和汤庆吓得哭了起来。 何氏面带愠怒,来到了门口,阿敏急忙躬身请安。 何氏问道:“你们出来干什么!清扬,快过来!” 清扬还没到,阿敏赶紧说道:“何氏夫人,请不要这样,巡抚老爷安排我们住在你的家里,也不知得住多久,既然如此,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们和老夫人同船从日本国回来,我阿敏也没能给老夫人一点点照应,心中着实愧疚不安,我给老夫人请罪来了。” 何氏自然也不会相信阿敏是千年狐狸精,看阿敏言辞得体,又是和老太太同船回来的,就准备让她们姐妹进来。 这时,清扬到了近前,一把抓住了阿敏。 何氏急忙叫道:“清扬,让她们进来吧。” 清扬对何氏一抱拳,说道:“是,听从婶婶的吩咐。” 等阿敏进了客厅,何氏拉着清扬走下长廊,低声问道:“清扬,待会去看看朱辉回来没有?问问你叔叔去了哪里?” 清扬的脸一红,低声答道:“我刚刚问过,朱辉公子到外面找叔叔去了,还没回来。” 何氏一指旁边的书房,低声说道:“清扬,你平时守着这西北角院的时候,也帮我盯着点,只要那月儿进了你叔叔的书房,你就赶紧想办法通知我,明白吗?” “婶婶放心,我知道了。” “还有,清扬,还没来得及问你,听说老管家汤诚回来了,你见过他吗?”何氏问道。 清扬点了点头,答道:“我也听说汤诚老伯回来了,但也没见着。” 何氏轻声叹道:“嗯,是徐鲲把汤家的这些老家人都赶回了老家,当时,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其实,我向来待汤诚和这些老家人不薄,他们回老家的时候,我还私下里给了不少银子,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家来住,你看看这大院子空荡荡的,连个男丁都没有,家里有点活,都不知道找谁去干,清扬,你也告诉婉兮,若是见着汤诚,让他赶紧回家见我。” “好的,婶婶,我懂了。” 何氏笑道:“好孩子,别听别人瞎说,说什么我把琼琼许给了朱辉,我知道那朱辉喜欢你,婶婶成全你们俩。” 清扬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低下头说道:“婶婶,我们姐妹领情了,婶婶恩德如山,我和姐姐都终身难忘,可是在老家,汤氏一族依然把我们当成家奴看待,我都没脸带着朱辉到老家濠州去看看,让我如何是好……” 何氏拉住了清扬的手,说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千万别再像婶婶这样,百无一用,一旦落魄,任人欺压,清扬,我不瞒你,今后咱家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风雨雨,婶婶将来指望你们能力挽狂澜,你们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有多大的本领就使多大的本领,婶婶绝不拦着你们,以后,家里人多眼杂,没事的话,婶婶也不会找你们,但你们心里一定得知道,婶婶把你们当至亲看待,明白吗?” 清扬怀着感激之情,答应道:“婶婶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姐妹绝没有二话。” 何氏松开了清扬,点了点头,又回到了正房的客厅,只见阿敏正匍匐在汤母的身旁,和汤母眼前的汤琼、汤瑶和汤庆三人,眉开眼笑的乐成了一团。 汤母看何氏回来了,笑呵呵地说道:“儿媳,去了蓝家姐妹的奴籍,你做得很对!我们汤家也应该对得起蓝家,我听说她们俩去了奴籍之后,还在巡抚衙门前,舍命忠心护主,忠诚一点没变啊。” 何氏注意到月儿嫉妒的目光,忙给老夫人道了个万福,说道:“老祖宗,这都是您吃斋念佛修来的,您离家这些年,儿媳也是天天早晚一炷香,捻着佛珠为老祖宗祈祷,总算把这艰难的日子熬过来了,全家团聚,人丁也更旺了,今后我和刘氏妹妹天天就守着老祖宗孝顺。” 看阿敏还斜靠在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乐呵呵地点着头,何氏也乐呵呵地过来拉起了阿敏,说道:“妹妹,你这身子不行,该去歇着了,以后没事不要再出来了。” 月儿问道:“阿敏妹妹,你的老家在哪里?” 阿敏看了看月儿,低下头,捂着肚子,没敢言语。 何氏觉得这阿敏姐妹的出现,居然惊动了巡抚海大人,来历自然不一般,相信老太太和刘氏夫人应该都知道阿敏的出身,马上朝刘氏看去,刘氏赶紧低下了头。 按照郭奕的训话,老太太也怕暴露了阿敏的身份,答道:“你没听阿敏这孩子说吗,她们姐妹自小被掠去了日本国,给人家为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主家说她是狐狸精,还不放过他们,你说这卖身契在人家手里,连青天海老爷也没办法,只好把她们姐俩藏在咱们这儿,是吗,阿敏?” “是啊,老祖宗说的好!我们姐妹要是能遇到何氏夫人这样的主家就好了。”阿敏顺口答道。 月儿过来拍了拍阿敏的肚子,笑道:“唉哟,这肚子里的,一定是主家的吧,听圣人说,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这挺着肚子还往外逃?呵呵,怕是外面还有人吧!” 月儿说完,斜眼看着何氏,何氏的脸一阵痉挛,这话明显是让自己难堪。 老太太也不是糊涂人,马上喝道:“主家说话,下人不能插嘴!” 何氏给刘氏使个眼色,刘氏忙去把三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对其他的几个丫鬟说道:“天不早啦,让老祖宗好好歇会吧。” 阿敏拉起阿萍,给老太太与何氏请了晚安,赶紧出门走了。 月儿显得挺尴尬,上前去搀扶老太太,老太太知道这些丫鬟都是跟着月儿的,也不想得罪月儿,扶着月儿的手,说道:“闺女,我老了,心直口快,你别在意,我知道景儿变了,心野了,今后这个家,还真不能让他来当!” 月儿斜了何氏一眼,笑道:“老祖宗说的好!等汤府的老管家汤诚回来,我就赶紧让贤,俗话说,女人当家,稀里哗啦!呵呵,今后我就专职伺候老祖宗啦。” 何氏知道今后这个家安稳不了啦,心中暗想:关于这阿敏姐妹的来历,看来老太太和刘氏都想瞒着我,这姐妹俩绝不是什么被掠去日本国,从主家逃出来的…… 月儿是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留在府里的丫头,汤景买了这座府邸之后,这月儿主动投怀入抱,又帮汤景买了十来个刚刚被卖进青楼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都是处子之身,汤景大喜!便视月儿为心腹,家里家外全都交给月儿打理,月儿也很能干,在汤景搬家之前,去了濠州老家,把以前汤府的老家人和婉兮姐妹都接回了南京。 汤景不知道的是,吴襄拿了七十万两银子之后,害怕海瑞找他算账,在逃回徽州老家之前,也给了月儿一番交待,因此,月儿也急于知道这阿敏姐妹的来历,当然她另有打算…… 第98章 13青楼密谋 朱辉安排好了婉兮和清扬看守阿敏,便追出了府门,一路尾随汤景到了秦淮河畔。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秦淮河两岸华灯初上,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汤景直奔凌波画舫而来。 朱辉眼看着汤景正在向画舫招手,附近有两位流莺到了汤景的近前,只见三人聊了几句,汤景就开始和她们勾肩搭背,亲热了一会,这两名流莺把汤景带走了。 朱辉怕汤景发现自己,悄悄的跟在后面,汤景进了一座三层的青砖绿瓦、雕梁画栋的青楼,门口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上一块牌匾,罩着大红牡丹结,上写三个大字:翠花楼! 从翠花楼门前望去,街巷两侧还有春花苑、淮扬楼、金凤阁、满春园等等……,烟花柳巷之中,人来人往,袅袅的琴声和着天籁般的歌声,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空窗后,粉红轻纱随风摇曳,阵阵浓郁香味扑面而来…… 朱辉傻呵呵的在翠花楼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身着轻纱的少女,身姿玲珑,似彩蝶般地翩翩飘来,媚眼藏春,走过来对朱辉嫣然一笑,问道:“这位公子,看来你是知道我们翠花楼换了老板,新来了一些姑娘,正在大酬宾,快随我来吧。” 朱辉恍然如做梦一般,羞涩地低下了头。 少女把手搭在朱辉的肩上,又说道:“公子,翠花楼如今不一样了,头牌姑娘比那官楼一点也不差,在我们这里,无论你是住局、开盘子,还是想拉铺、出夜,花费比官楼少多了,快跟我来吧。” 这时,就听翠花楼内一个声音叫道:“小玉,老爷刚刚传话来了,说今晚上有好几拨贵客要来,全是住局的,你们不用拉生意了。” 被唤作小玉的少女放开了朱辉,回头妩媚的一笑,轻声说道:“公子,我叫小玉,刚被卖进了这翠花楼,就遇到了公子,就觉得有前世的缘分,我不想陪那些臭男人,跟我走吧。” 朱辉却没敢再多看这个小玉一眼,赶忙逃向翠花楼对面的一片树丛里,藏了起来,心中暗暗期盼汤景快出来吧。 过了一会,翠花楼门前来了一顶蓝呢大轿,身后跟着一群佩刀挂剑的马弁,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 轿夫刚一落轿,一位长得像窝瓜一样,五短三粗,头戴绿色公子巾,身穿绣花大红袍,整个一红配绿赛狗屁,正是翠花楼的新王八刘保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妖艳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到了轿前。 两位马弁掀开轿帘,走下一位头挽发髻,精瘦的身躯,一身白袍,手摇折扇的公子哥。 朱辉认得出,正是带着镖师来汤景家老宅运银子的,那位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 刘保点头哈腰的把吴襄带进了翠花楼,那群马弁也都挽着一位姑娘,打情骂俏的跟了进来。 朱辉心中暗想,难道汤景到这会吴襄来了?又觉得不对,汤景本来是要上画舫去消遣的,被流莺接到了这里,也许是个巧合;而这吴襄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听说海大人已经把他姐夫参下来了,蔡大老爷已经丢官罢职,正在京城大理寺接受询问,要不是汤景买下了吴襄的那处宅院,怕是已经被海大人给端了,如今正在到处捉拿吴襄,他还有心情来这消遣? 正在朱辉胡思乱想之际,远处的巷子里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衣着华丽的富商,眨眼到了翠花楼前,为首之人把朱辉吓得胆颤心惊,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来人正是宁波龙门客栈的陈掌柜陈元化,因曾在平户藩松浦家做过脚夫,日本名字叫松浦元化,曾往来于平户和秋目浦之间送货,朱辉对他印象极深,没有想到这松浦元化居然来到了南京!难道他也和汤景还有什么牵连吗? 翠花楼里出来了一群捞毛的伙计,把陈元化这群人的马牵进了后面的马厮,两位淡粉浓抹的粉头把陈元化等人接进了翠花楼。 朱辉心中暗想,怪不得这汤景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原来他和这些海盗还真有联系!看来今晚不用再回汤家了,要赶紧前往京城,把消息报告给灵儿姐姐。 就在朱辉想要离开之时,从翠花楼里出来了几位嫖客,有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有的醉醺醺的被人架着,汤景也夹杂这些人中,却显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汤景出了翠花楼,来到巷子口,准备雇顶小轿回家,朱辉上来一把拉住了汤景,把汤景吓得一哆嗦。 “你这臭小子跟着我干什么?”汤景笑着骂道。 朱辉挤上轿子,低声说道:“叔叔,吓死我了,赶紧回家去说。” 外面的轿夫叫道:“多个人上来,至少得加五十文钱。” “小子,你给我下去,跟着跑吧,没听见吗,多个人上来就得五十文钱,够买三斤好米的啦……” 没等汤景说完,朱辉趴在汤景的耳边说道:“叔叔,我怕遇见熟人,刚才在翠花楼门口,我看见了在平户藩伊岐岛跟着邓碧川干的陈元化了……” 汤景立刻瞪大了眼睛,马上捂住了朱辉的嘴,叫道:“起轿!” ********************* 就在汤景离开没多久,一身书生打扮的黄炳文也悄悄的也到了翠花楼。 刘保点头哈腰的上前施礼,说道:“黄大人,他们都已经到了。” 黄炳文矜持地点点头,问道:“准备开宴,把正事说完,再让他们*吧。” “是,大人里边请。”刘保说着,带着黄炳文来到翠花楼后面的花厅。 贵公子打扮的吴襄带着三个马弁坐在花厅内饮茶,陈元化一行六人全是富商的打扮,正在和几位中意的姑娘在花厅里*。 黄炳文一进来,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刘保赶忙过来把那几位姑娘和捞毛的小厮叫了出去。 黄炳文笑道:“有劳各位的大驾了,黄某来迟一步,请各位海涵,各位一路鞍马劳顿,这就安排开宴,酒足饭饱之后,请大家今晚好好的消遣,账都算在我黄某的身上,请!哈哈……” 众人自然把黄炳文恭维一番。 黄炳文坐在了大圆桌的主陪位置,陈元化和吴襄客气了一番,吴襄坐在了主宾,陈元化坐在了副主宾,其他人这才全都落座;刘保吩咐厨房开始上菜,坐在了黄炳文对面的位置。 厨房把酒菜早就准备好了,六道凉菜、十道热菜一会就上齐了,刘保起身给大家斟酒。 黄炳文说道:“各位,今日话题只限于我们知道,不能用下人,咱就让这翠花楼的大掌柜刘保给我们添茶斟酒,请不要介意。” 吴襄惊奇地问道:“黄大人,我这刚回了趟徽州老家,怎么,这翠花楼就换人啦?难道也是被海瑞给拿下了?说实话,以前的那个老鸨子人还不错,没少给我找姑娘,嘿嘿……” “呵呵,老弟有所不知,这翠花楼的老鸨子窝藏倭寇,残害锦衣卫,属罪大恶极,不是被海瑞拿下了,是被我给拿下了!哼……”黄炳文说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人人都说海瑞是如何、如何,可在我看来,海瑞却是我大明最大的祸害!徐大学士致仕还乡后,也被这海瑞挤兑的够呛,呵呵,用不了太久,就得把这可恶的海瑞赶出应天府!” 这时,刘保给大家斟好了酒,站了起来,率先举起了酒杯。 陈元化听见什么勾结倭寇,似乎有些胆怯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局促不安,也赶紧端起了酒杯。 吴襄对海瑞更是恨之入骨,举起酒杯高声叫道:“恭祝黄大人青云直上、金玉满堂!早日拿下这可恶的海瑞,我们先敬黄大人一杯。” 黄炳文也站起身来,矜持地举起酒杯,朝大家点点头,众人一饮而尽。 刘保又开始忙活了,边吃边聊些风月,酒过三巡之后,黄炳文话入正题,问道:“陈掌柜,之所以把你大老远的从宁波请来,是听说你宁波的龙门客栈也在做吸储的生意,现在集了多少银子啦?” 陈元化笑道:“黄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小人在宁波开了一家龙门客栈,说实话,一点也不赚钱,现在朝廷开了海禁,我又开始做了些贸易,广东、福建那边需要咱们江南的棉花、棉布、生丝、丝绸,还有笔墨纸砚,咱们江南需要福建、广东一带的木材、染料、食糖、花果、铁货、洋货,大掌柜的也拿不出钱来,只好自己想办法筹集了一些,呵呵。” “哈哈、哈哈……”黄炳文一阵大笑,说道:“你不用怕,我知道你不止和广东、福建一带贸易,还有商船经常跑日本、琉球,把你找来,也不是找你的麻烦,知道吗?我能帮你筹集到更多的银子,不过,你要先帮我个忙!” 陈元化诚惶诚恐地问道:“感谢黄大人的知遇之恩,但不知小人能做些什么?” 黄炳文从身上取出一张画像,上面画了一个中年男子,递给了陈元化;吴襄也递过来一张,上面画有一个清纯的少女。 吴襄在一旁帮腔道:“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刘守有大人必然接替这个置,黄大人将来至少是正三品的指挥同知,你要是能把画上的这个女人找着了,可真是立了大功,到时候,黄大人给你弄个锦衣卫四品镇抚干干,你是又有权、又有钱,就算你横行天下,谁还能拦得住你!” 陈元化看了这二人的画像,立刻还给了黄炳文,脸上的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急忙端起酒杯,一哆嗦,杯中酒洒了一半,又假装镇静,赶紧给自己斟满了,说道:“小人真是诚惶诚恐,对黄大人和吴公子的抬举,小人感激不尽,必尽心尽力地寻找这二人。” 黄炳文、吴襄和陈元化碰了一杯,众人又开始边吃边聊。 吴襄说道:“听我姐夫蔡大老爷说,画中的这位罗姓女子,是咱们当今圣上的老相好,东厂派人在大江南北都找遍了,也没能寻到这罗姓女子,据说这罗姓女子流落到了日本国,我和画中的这位罗姓女子是徽州同乡,前些日子我回了老家,找到了她罗氏的族人,请了画师才画出来的,你要是能把这画中的女子找来,蔡大老爷一定能入文渊阁,成为首辅大学士,懂了吗?” 陈元化自然知道这罗姓女子就是阿敏,一种让他脱离海盗集团,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油然而生,可又想起那个男人的画像,居然是徐鲲,又有些沮丧。 黄炳文问道:“陈掌柜,你可听说过南京有家兴记钱庄?” “小人消息闭塞,还没听说过。”陈元化答道。 “明日有空,我带你到在兴记钱庄去看看,我也准备在南京开一家钱庄,名字已经起好了,叫兴隆钱庄,就开在那个庞尚鹏的兴记钱庄的对面,到时候,你做买卖需要银子周转,也不用再自己筹钱了,你们都来找我,我一定要挤垮这个兴记钱庄!他奶奶的!”黄炳文一提起庞尚鹏就生气地骂道。 吴襄也跟着说道:“呵呵,黄大人真是有眼光,好在我那六十多万两银子还没运走,我第一个把银子存到你兴隆钱庄。” 黄炳文得意地叫道:“好!我这刚刚从松江府华亭县回来,致仕还乡的大学士徐阶的家里,也准备存进来十万两银子,那个男人的画像就是这徐大学士的亲侄子徐鲲,据说被一个从日本逃回来的家伙给绑架了,徐大学士可指望你帮他找回那个宝贝侄子呢!” 陈元化自然也知道这个逃回来的家伙是指汤景,正是要抓汤景的时候,误抓了徐鲲,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再找汤景算账呢,但这徐鲲就是从自己手里送去日本的,假装不知情,问道:“难道这徐鲲被绑架到了日本?” “难说,既然徐家听说我要开钱庄,给存了十万两银子,咱也帮忙找找呗。陈掌柜,我还准备在宁波开个兴隆钱庄的分号,你也拿出些银子参一股吧,以后你就不用费劲巴拉的自己筹钱了,将来,咱们的兴隆钱庄遍天下,你不管走到哪里,买卖都不用拿现银交易,直接用咱兴隆钱庄的庄票就能买卖,怎么样?”黄炳文得意地问道。 陈元化已经全都明白了,心中也有了主意,赶忙端起酒杯,说道:“小人再敬黄大人和吴公子一杯。” 三人又是一饮而尽,黄炳文和吴襄都紧盯着陈元化,想得到他最终的答复。 陈元化笑道:“呵呵,好!黄大人要是来宁波开钱庄,小人也先存进来十万两银子,我会有商船来往日本平户藩、对马岛和琉球国,待我回去安排,赶紧请大家一起帮忙,尽快找到这两个人。” 听陈元化答应了下来,黄炳文把阿敏和徐鲲的画像又交给了陈元化。 陈元化盯着阿敏的画像,绷着嘴,摇了摇头。 吴襄问道:“陈掌柜,你还有什么难处?” 陈元化觉得还不能把汤景与自己的瓜葛暴露出来,万一这汤景狗急跳墙,知道自己从日本回到宁波做买卖,在海瑞面前告上一状,可就全完了!更不能把阿敏交给他们,万一林风知道了这事,自己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心中十分为难,想了想,答道:“这画像上的女子,只是个小孩子,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可就不一定了。” 黄炳文立刻大声叫道:“至于那个徐鲲,死的、活的无所谓,无非是给徐阶这老东西一个答复,可这罗姓女子,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都要把她给我找回来,这是圣旨!懂吗?” 第99章 14一家之主 婉兮打开院门,汤景和朱辉回到家中,过了二进院,高悬的大红灯笼也熄灭了,漆黑的大院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烛光。 汤景看见清扬从西耳房出来了,问道:“她们俩老实吗?” 清扬答道:“叔叔放心吧,这里有我在,保证看护好她们。” “嗯,夜里警觉点,明天我再多请几个人来,可不能出一点岔子,你回房歇息去吧。”汤景对清扬说着,拉起朱辉到了自己的书房。 把书房的门关好了,汤景忧虑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陈元化来了南京?” “嗯,叔叔,不会有错的,我亲眼看见他带着一群人,可能都是从日本国回来的,他们一起进了翠花楼,我还以为你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呢。”朱辉答道。 汤景神色黯然,低声叹道:“唉,该来的一定会来,躲也躲不掉的,这伙人心狠手辣,全是亡命之徒!跟他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被掠去伊岐岛的这么些年,为了保住全家的性命,我是费尽心机,跟着他们也干过不少坏事,现在想起来就心惊胆寒……” “叔叔,他们为什么没有把你派往宁波,而是把你派去了朝鲜?”朱辉问道。 汤景答道:“一言难尽啊,小子,你不知道,我跟着海盗这些年,每次出去抢劫,眼看着这些亡命徒拿命根本不当回事,我忍气吐声不就是为了保住一条命吗,所以,一遇到危险我就装死,就这么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虽然那些喽啰们都认为我是胆小鬼,可是邓碧川觉得我是个福将,呵呵,林一官找邓碧川要人的时候,首选就是派我来宁波,我可是高兴死了,可这林一官极其狡猾,听了邓碧川的介绍,觉得我不可靠,经过一番挑选,让我先去朝鲜当差,让那王掌柜来考察我,再纳几个投名状,如果真是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卖命,将来把我派往京城,来配合他们勾结倭寇取大明的江山。” “呵呵,当时你是不是真的准备把我和灵儿姐姐杀掉的?”朱辉笑道。 汤景认真地答道:“那是!当时要是能杀了你们,我可就立了大功啦,真没想到灵儿姑娘还有那李舜臣会能就我,唉,想来是老祖宗保佑吧。” “如今,伊岐岛的海盗已经被铲除了,林一官还不知道死活,你觉得陈元化他们以后会怎么样,你和这个陈元化关系如何?”朱辉又问道。 汤景答道:“陈元化自幼被倭寇掠到日本,这小子脑袋很活络,认了平户藩的藩主松浦隆信做了干爹,邓碧川都让他三分,这也是林一官看重他的,把他派往最重要据点的原因,这小子来宁波之前,还专门问过我一些江南一带的商情,听他的意思,是想好好在这做生意的,我的感觉是,他真正的主家是松浦家,如果是现在林一官和邓碧川都已经死了,他没有必要找我的麻烦,没准我们还能搭伴做生意呢。”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汤景笑了笑,知道是月儿来了,赶紧跑出来开门,嘴里还在乐呵呵地叫道:“来了、来了,看你猴急的,小****!” 开门一看,却是何氏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婉兮。 婉兮手提着宝刀,指着月儿,月儿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 何氏把一张画像递给汤景,说道:“看看吧,这画上之人是谁!” 朱辉忙端着蜡烛凑到近前,汤景把画像打开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画上之人一看就是阿敏,急忙问道:“这是哪来的?” 何氏上前,一把将画像夺了过来,目光犀利,直逼汤景,问道:“你们回来不久,就有人来找月儿,幸亏婉兮细心,看见了来人交给了月儿这张画像,很明显就是海大人让我们看管的阿敏,我想知道,这阿敏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给月儿送来的这张画像,送画之人又想干什么?” 朱辉看看汤景哑口无言,神情呆滞,答道:“婶婶,我和叔叔刚才在大街之上,看见了从日本回来的海盗陈元化,月儿一定是和海盗陈元化有关联。” 月儿吓得赶紧匍匐在地上,哭道:“这可是砍头的罪名,朱辉公子莫要瞎说,我一直在这府上当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和海盗有瓜葛呢?” “那你说说还能有谁画出阿敏的画像,送到你的手里?”朱辉也问道。 汤景蹲在月儿面前,看着美人娇滴滴的泪流满面,想伸手把她拉起来。 何氏把三寸金莲一跺,怒道:“不要脸的东西,回房睡觉去吧,明日我把这小狐狸精交给海大人,让官府来处理吧,若是勾结海盗,哼,月儿,你就得被凌迟处死,你江北老家一族就得灭门!” 月儿可是吓坏了,爬到何氏跟前,哭道:“夫人饶命,月儿知错了,我、我真没有勾结海盗啊……” 看着失声痛哭的月儿,何氏又有些于心不忍,问道:“那你说说,是谁来交给你的这张画像?” “夫人饶命,我、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给我这画像要干什么,我不知道……”月儿哭着答道。 “月儿,死到临头您还在狡辩!”婉兮怒道。 何氏看清扬也出啦了,命令道:“婉兮、清扬,把她先捆起来,明日送往巡抚衙门。” 清扬已经准备好了绳子,把月儿拉起来,婉兮也上前帮忙,二人一会就把月儿五花大绑,准备把她带走先关起来。 月儿挣扎着又跪在何氏面前,哭道:“夫人饶命,是、是吴襄派人给我送来的,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何氏根本不信,摇着头问道:“海大人正在捉拿吴襄,他还敢在南京待着?再说了,吴襄怎么可能会有阿敏的画像!” “夫人,我、我没有说谎,确实是吴襄派人送来的。”月儿哭诉道。 朱辉把汤景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叔叔,郭奕将军临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朝廷也在到处寻找阿敏,也许吴襄是受了东厂的委托,拿这画像来找月儿的。” 汤景点了点头,走到何氏面前,无奈地说道:“夫人,先不要动怒,等搞清楚再说吧。” 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早已惊动了汤母,老太太一个人赶紧出来了。 灵儿和郭奕临走前专门给老太太吩咐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阿敏是隆庆帝的老相好,看见这家里正在吵的沸沸扬扬,赶紧劝道:“儿媳,都跟我到客厅来。” 清扬又回去守着西耳房,其他人都跟着老太太进了正房的客厅,何氏把门关好了,等着老太太问话。 老太太说道:“儿媳,这里没有外人了,家里的事情不能瞒着你,我给你交个实情,这也都是郭将军走前给老身交代的,这阿敏是朝廷钦犯罗文龙的女儿,当年隆庆爷还在做裕王的时候,差点被先帝嘉靖爷废了,裕王想找严嵩帮忙给自己说情,又怕被人告密,当时这罗文龙还是翰林院的太学生,交好严世藩,裕王只好走罗文龙的门路,给那严嵩父子送礼,才得以保全太子之位,这阿敏自小被送进裕王府读书,受到裕王的恩宠,裕王登基后念念不忘,可又因罗文龙勾结海盗,成了朝廷的钦犯,早已被凌迟处死,阿敏姐妹也失踪了。隆庆爷登基后,不敢明目张胆的寻找这阿敏,就借着选秀之机,访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找到,前首辅大学士徐阶因阻止当今圣上寻找阿敏,已经丢官罢职,东厂甚至放出风来,谁要是能找着这个阿敏,谁就能升官发财。” 何氏没想到这阿敏有如此的背景,赶忙问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答道:“儿媳,现在你应该明白了,阿敏姐妹为什么能惊动应天巡抚海大人,亲自来我们府上安置,海大人知道,这阿敏一旦落入他人的手里,必然会走漏风声,一旦被当今圣上知道,就怕隆庆爷要人,万一隆庆爷把这阿敏宠在身边,对江山社稷可是天大的祸害,海大人又不忍心荼毒生灵,只好把这姐俩圈禁在咱们家里,不管怎么说,咱家虽然败落至此,那也是开国元勋东瓯王之后,为了不让海大人为难,咱们也算是为江山社稷尽点力吧。” 何氏明白了来龙去脉,想了一会,说道:“母亲说的是,一旦把月儿交给官府,她要是不顾死活,胡说八道,把这个秘密宣扬出去,那海大人也就不好办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置月儿呢?” 婉兮举起刀,说道:“我这就杀了她!” 吓得被五花大绑的月儿倒在地上,打着滚到了老太太近前,哭道:“老祖宗饶命,打死月儿也不敢到处乱说。” 汤母看看何氏,问道:“儿媳,你说咋办?” 何氏也没了主意,汤景还在色眯眯的看着月儿,心里直痒痒,绷着脸一直也不说话。 月儿哭道:“老祖宗,将来吴襄要是找不到我,一定会怀疑这阿敏就在咱们的府上,他要是在锦衣卫或东厂那里告了密,怕是海大人也拦不住了,老祖宗饶命,月儿绝不敢瞎说。” 大家都在无奈之时,朱辉问道:“月儿姐姐,委屈你给阿敏姐妹做丫头,把你和她们一起看管起来,你愿意吗?” 月儿赶忙答道:“公子说的是,月儿本来就是做丫头的命,愿意做牛做马,效忠汤家。” 汤家直咧嘴,心道:以后再想玩这月儿可就麻烦了。 朱辉斜眼看了看汤景,神秘一笑,到汤母面前施礼问道:“奶奶,这样安排可好?” 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月儿姑娘,那就委屈你了,今后吴襄要是再派人找你,还指望你能帮着圆好这个谎,否则,刚才何氏夫人也不是吓唬你,海大人就能把你凌迟处死,你江北老家就得灭门!” 月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米,哭道:“老祖宗的大恩大德,月儿没齿难忘。” “婉兮,给她松绑,今后就让月儿伺候阿敏姐妹吧。”汤母说道。 汤景赶忙给母亲施礼,说道:“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儿子不孝,打搅母亲休息了,我看,今儿就先不打搅阿敏姐妹了,今晚就让月儿到丫鬟们住的后罩房,找个单间关起来,先凑合一晚上,明天再说吧。” 汤母知道儿子没怀好意,把眼一瞪,怒道:“她要是大喊大叫,把这秘密说给那些丫鬟们,你能把她们全都杀了不成!混蛋的东西,今后你给我搬出书房,到何氏夫人的东厢房去住!” 汤景怔了怔,还想申辩,朱辉明白汤景的意思,劝道:“叔叔,奶奶说的是,家和万事兴,快去陪着婶婶休息去吧。” 何氏夫人给婆婆道了个万福,又命婉兮把月儿送到阿敏姐妹住的西耳房,朱辉也给老太太道了晚安,跟着走了。 老太太盯着汤景,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我若是你,在日本那些年就不会苟且偷生,这哪像老祖宗东瓯王的之后!” “母亲,不苟且偷生,如何能有今天?”汤景申辩道。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道:“呵呵,苟且偷生也就罢了,为娘也深知你的毛病,但做人却不能没有良知,这些年,儿媳能把家撑起来,带好了两个孙儿实属不易,你若敢嫌弃何氏,我绝不答应!今后何氏夫人就是一家之主,我听说老管家汤诚等人已经回来了,你为何不让他们回家?你明日赶紧把汤诚请来,咱府里离不开汤诚。” 汤景没想到母亲做出如此安排,赶忙说道:“母亲,汤诚正在太仓黄渡港造船,我还准备把生意再做起来。” “嗯,娘这也是为你好,你主外,何氏主内,若是汤诚不能回来,就让儿媳找新管家吧,你好好做你的生意,今后千万不能再惹是生非,好自为之吧。” 第100章 15脱离虎口 黄炳文找来吴襄和陈元化在翠花楼密谋之后,第二日就紧锣密鼓的筹备兴隆钱庄,仅花了三天的时间,就租好了门面,学着庞尚鹏兴记钱庄的样子,挂上了“兴隆钱庄”的金字招牌,可是,却没人懂得钱庄的业务,让黄炳文犯起愁来。比·奇·小·说·网·首·发 吴襄认为月儿精明能干,是自己的心腹,建议把月儿请来做账房,黄炳文害怕将来钱庄的业务把控在吴襄的手里,谢绝了吴襄的“好意”,决定自己找一位既能经营好钱庄的业务、又能受自己摆布的人来做账房先生。 于是便想到了兴记钱庄的李账房,请李账房晚上出来吃了两顿饭,许以重利,见钱眼开的李账房答应了黄炳文,并告诉了黄炳文一个秘密:以往,借钱的多是那些贸易商户,存钱的多是大饭庄、青楼和客栈等;如今,朝廷开了海禁,准贩东西二洋,贸易商手里有大把从海外流入的现银,但这些银子大都用于买房置地,所以,对钱庄而言,最大的主顾却就是朝廷设在南京的江南织造局,他们负责朝廷及宫廷所需丝织采购,江南制造局虽然是宫里的太监主管,但每年收购棉花、布匹、丝茧等物所需的银子,却是应天巡抚管的事,大笔的用款都是由巡抚衙门出面来找兴记钱庄借,这是兴记钱庄主要的利润来源。 黄炳文听懂了,看来这钱庄还非得开在南京不可,但海瑞却是一个刺头,能不能搞的定海瑞十分关键,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海瑞轰出应天府! 黄炳文打定主意,知道眼下在南京难以和兴记钱庄竞争,便决定先在南京先开一家兴隆钱庄的总号,把宁波、杭州、绍兴等地的分号先建起来,以待有了钱之后,通过黄公公的运作,把海瑞赶出应天府,到时候,挤垮庞尚鹏的兴记钱庄还不容易。 就在南京兴隆钱庄开业之际,陈元化也回到了宁波的龙门客栈。 店里的伙计一见陈元化,就神色紧张地把他请进了一间客房,原来是张狗儿回来了。 狗儿把门关好,马上扑倒在地,哭道:“陈掌柜,我是死了逃生啊……” “狗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出了什么事情?”陈元化问道。 “陈掌柜,出大事了,伊岐岛的邓碧川被岛津家灭了,咱们大当家的林风和阿敏姐姐,在九州岛寻找阿萍的时候,被岛津义久追讨当年藏在秋目浦的金银财宝,双方话不投机,岛津家烧了我们的商船,我们全都掉进了大海,阿敏被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救走了,目前下落不明,我和弟兄们拼死抵抗,狗儿无能,没能救出大当家的林风,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了海中,我抱了一块木头,漂到了锦江湾外的一个荒岛上,后来逃回了琉球,把这消息报告了林家酒坊的老爷子,现在,听老爷子的安排,今后马让五负责接管所有的生意。” 陈元化忙安慰道:“好兄弟,你和你的父亲张三官大人都是忠勇之士,你是大命之人,既然如此,今后我们听马五的调遣就是了,今后跟着我好好干,也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狗儿摇摇头,痛苦地说道:“在我们落水之际,大当家的对我说道:‘狗儿,我若不能活着出去,拜托你照顾好你的阿敏姐姐,三官大人家一门忠烈,九泉之下我和三官大人都会保佑你们的’,陈掌柜,我只是给你送个信来,还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等着琉球的马五来和你联系;我还得搭乘商船再回日本,阿敏姐姐还怀着身孕,无论如何我得找到阿敏姐姐和阿萍妹妹,这才能对得起我的父亲和林一官大人的在天之灵。” 陈元化知道林风极其狡猾,是那种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的主,那些黑衣人既然救了阿敏,林风也不见得会死,不管他生死如何吧,眼下还是以生意为主,继续以在日本寻找阿敏为诱饵,保持和锦衣卫镇抚司的黄炳文的联系,准备在宁波帮黄炳文筹备兴隆钱庄。 想到此,陈元化拉起狗儿,说道:“兄弟的忠勇令陈某敬佩,我帮你安排商船,拿我的书信,平户藩松浦家定会按贵宾待你,好兄弟,先好好休息,我来给你摆酒压惊。” “多谢陈掌柜,若是寻到阿敏姐姐,我先把她送往琉球,再回来帮你。”狗儿答道。 狗儿在宁波住了两日,便搭乘一艘去往平户的商船走了。 如今隆庆朝放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实属难得,已过不惑之年的陈元化再也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原打算让林风拿出三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凭自己和日本平户松浦家和对马岛宗氏的关系,一年跑上几十趟,至少能赚到一百万两银子,没有想到林风就这么出事了,生死不明,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自己早做了准备,已经筹集了不少银子,要是能和锦衣卫镇抚司的黄炳文一起开钱庄,感觉比跟着林风混还靠谱。 等张狗儿一走,陈元化赶紧把十万两银子准备好,等着黄炳文过来一起开兴隆钱庄的分号,按照和吴襄和黄炳文的约定,他们二人该来了。 此时,吴襄和黄炳文正在前往宁波的路上,二人骑着马,一路边走边聊。 “还是黄大人有能耐,把那庞尚鹏兴记钱庄的李账房挖角给挖来了,这还不得要了老庞这老东西的命,哈哈、哈哈……”吴襄笑道。 黄炳文也得意地笑道:“钱庄能不能赚钱都不打紧,关键是他娘的有没人往咱们钱庄里存银子,只要有了银子,还他娘的怕当不了三品大员、二品大员的,呵呵。” “呵呵,要是能找到那罗阿敏,你带去京城交给黄公公,可比花多少银子都管用啊。”吴襄说道。 “还不知这他娘的陈元化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这个罗阿敏,没准到时候隆庆帝都晏驾了,等到了宁波,我还得狠狠地威胁下姓陈的这王八蛋。”黄炳文狠狠地说道。 吴襄神秘地说道:“也许用不着陈元化,咱就大功就告成了,黄大人,等咱们从宁波回到南京,没准那个罗阿敏就找着了,呵呵。” 黄炳文有些不信,心想连神通广大的东厂寻遍大江南北都找不到,你吴襄有这能耐?便问道:“有这么快吗?那罗阿敏真的就在南京?” “黄大人,本来我想用一位叫月儿的美人,来当咱们兴隆钱庄账房掌柜的,这美人月儿很能干啊!可是大人您又不放心,亲自出马挖角,把人家兴记钱庄的李账房吗给挖来了,兴许这是天意,等我们从宁波回来,你就知道这个叫月儿的美人有多大能耐了,呵呵。”吴襄卖着关子说道。 “是吗,吴公子,这月儿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让她做掌柜的,老弟,到现在你也没告诉我,这月儿到底是你什么人?”黄炳文问道。 “他娘的汤景这王八蛋,老婆被人家徐鲲玩了好几年,他娘的还有脸回来,哼!还记得徐鲲失踪案吧,都怀疑是汤景这王八蛋把徐鲲给绑了,偏偏海瑞这混蛋就放过了汤景,当然,汤景买了我的宅子,帮我解了套,我很感激他,可我觉得汤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绝不是什么他祖上留下来的,这背后一定有天大的秘密,所以我就把宠爱的一个丫头留在了府里,把那汤景勾引得魂都没了。就在咱们在翠花楼聚会的那天,我也把罗阿敏的画像给月儿送了一张,据送信的人回来给我说,月儿说画上之人她见过的,哈哈、哈哈……”吴襄答道。 黄炳文立刻想起了王冲、郭奕等人最近刚才日本回来,还把汤景被掠到日本的家眷接回来了,难道是他们把这阿敏也一起接回来了,就住在汤景的家里? 想到这,黄炳文问道:“月儿给你回话了吗?” “还没有,也许正在寻找,既然她见过的,相信找到罗阿敏并不难。”吴襄答道。 黄炳文立刻勒住了马缰,叫道:“吴公子,你提醒了我,我得赶紧返回京城,去见刘大人和黄公公,那天我在巡抚衙门前,本来能把汤景抓走的,却突然冒出了两个女人,手执绣春刀,阻拦了我们,也许这两个女人就是从日本回来的锦衣卫,死后,北镇抚司镇抚陆云龙死在日本之后,这个正四品的位置虽然还空着,他们一回来,可就不好说了,我怕他们有人抢了这个位置。” 吴襄也勒住马,问道:“黄大人,有这么着急吗?” 黄炳文点点头,答道:“这些天光顾得筹集银子了,差点把大事耽搁了,他娘的海瑞和庞尚鹏这两个老东西,老子恨死你们了!” 吴襄看黄炳文说着就准备转身回南京,急忙问道:“黄大人,宁波的事还办吗?” 黄炳文答道:“你自己找那陈元化去办就行了,让他多给筹集些银子,告诉他,要想参一股,至少二十万两。” 吴襄害怕黄炳文回到南京,把自己放在兴隆钱庄的银子都给带走了,也不去宁波了,跟着调转马头,说道:“黄大人,我跟你回吧,好几天了,赶紧问问月儿有没有罗阿敏的消息。” “嗯,他娘的,要是我们找着了罗阿敏,就用不着陈元化这混蛋了,等陈元化给咱们筹集完了银子,找个借口,告他一个勾结倭寇,全他娘的给我办了!” 一行人转身又返回了南京,天已经黑了,这群人全都住进了翠花楼,酒足饭饱之后,一个个的都找姑娘消遣去了。 黄炳文惦记着刚买来的一位清纯淡雅的姑娘,好像叫小玉,把刘保叫来,问道:“前几天我想上那个小玉,她借口来了月事,我问你,这几天她接客了吗?” 刘保一咧嘴,笑道:“嘻嘻,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敢让她接客,给大人能留着呢,哈哈……” “快去把她叫来,老子等不及了。”黄炳文命令道。 听着刘保蹬蹬、蹬蹬跑着下楼,好像没做停留就又上来了,心中砰砰直跳,心里骂道:你他娘的刘保还跟着上来干吗! 刘保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丧气的说道:“大人,吴公子……” 没等刘保说完,黄炳文嚯的站了起来,问道:“他娘的吴襄捷足先登了,快去把那小玉从吴襄这王八蛋那叫回来,告诉他小玉是我的!” 刘保笑眯眯地答道:“大人息怒,不是吴公子夺你之爱,您先喝喝茶歇会,因为实在找不着闲人,吴公子派小玉去打听罗阿敏的消息去了。” 黄炳文消消气,依然气哼哼地说道:“他手下那么多人,派谁去不行,干嘛派小玉去。” 刘保解释道:“黄大人有所不知,上次派了一个伙计给那个月儿去送完画,那个伙计就被巡抚衙门抓去了,审了半天,还好,那个伙计比较机灵,糊弄过去了,吴公子知道汤景家天天都有一群巡抚衙门的人看着,怕海瑞知道他的行踪,不敢再派自己的人前去,吴襄说,为了不引起那些衙役们的怀疑,派个姑娘去最好,别的姑娘都忙着呢,就这小玉一个闲人,没有办法,只好派她去了。” 听说汤景的家门口天天都有海瑞的人守着,一下子引起了黄炳文的怀疑,更加坚信罗阿敏可能就在汤景的府上。 刘保看黄炳文神情恍惚的想事,嬉皮笑脸地问道:“大人,嘻嘻,要不要先给你找一个……” 黄炳文色眼迷离的问道:“新买来的这个小玉还没接过客,呵呵,这小玉什么来历,你打听清楚了吗?” 刘保答道:“大人放心,打听清楚了,这是江北的一个县丞家的千金小姐,姓韩,听说这韩县丞是个大轴人,被新来的知县给收拾了,全家充军发配,这小玉逃了出来,到了金陵城已经饿得不成样子了,被人领到了咱们翠花楼,签了卖身契。” “这小玉是逃出来的?县丞家的千金自愿卖身青楼,来了好多天又不愿接客?”黄炳文摇摇头,突然骂道:“混蛋,快去派人找回这个小玉,她是告状来了。” 吴襄的两个马弁的带着小玉来到了汤景的府邸的附近,因害怕在汤景府邸附近巡逻的衙役,给小玉指了指,便远远地躲了起来。 小玉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跌跌撞撞的上来敲门,婉兮把门打开了。 “请问这位姑娘,你来找谁?”婉兮问道。 小玉往里瞅了一眼,发现朱辉正在影壁墙下干活,正好和小玉打了一个照面。 婉兮看小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厉声问道:“你来这到底有什么事?” 小玉突然跪倒,高声叫道:“公子救我!我是小玉……” 第101章 16各怀鬼胎 自黄炳文接手翠花楼之后,一些年老珠黄的窑姐儿被赶了出来,这些人很快就被杨捕快盯上了,经过一番询问之后,留下了几个人证,掌握了黄炳文在翠花楼一案中无中生有、公报私仇、草菅人命等证据。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海瑞一直对翠花楼的老鸨子的口供表示质疑,拿到杨捕快送来的证据之后,海瑞气得浑身发抖,掌灯时分,便坐在家里,根据杨捕快掌握的口供写成了奏章,准备上报给成国公朱希忠和首辅大学士高拱,刷刷点点写完之后,又拿起一张张状告前首辅大学士徐阶家族侵吞民田的诉状,这倒是让海瑞有些犯难了。 为了实现自己远大的理想目标,海瑞奋斗了一生,终于做到了管理十府一州的应天巡抚,面对百废待兴的政务,准备大展宏图之际,下车伊始,就遇到了徐鲲案、秦淮河锦衣卫被害案、翠花楼案,一些列江南田地兼并案和如何处置当今圣上的旧情人等这些棘手的大案,被搞得焦头烂额,对于如何整顿钱粮、赋役宿弊,清理沉积冤狱,肃清吏治,兴疏浚吴淞江、白茆河等工程等要务,只好先放一放,看着这一张张状告徐家的状纸,海瑞觉得有必要再给徐阶写一封书信,劝诫徐阶不要毁了一世的清名,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购置田地了。 烛台青灯之下,海瑞身穿破布蓝衫,神情肃穆,提笔润墨正在给徐阶写信,老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叫道:“老爷,出事了,杨捕快在门口候着呢。” 海瑞一怔,放下毛笔,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是汤景府上出事了,我也说不清,要不请杨捕快进来?”老家人问道。 海瑞一听是汤景府上出事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倘若要是这阿敏被隆庆皇帝接走了,这可比徐阶父子兼并一些田地严重多了,马上令老家人传杨捕快到书房来。 海瑞换好了衣服,刚在书房的椅子上落座,杨捕快就进来了,老家人关上房门后,到外面候着去了。 杨捕快上前施礼道:“启禀海大人,有一名翠花楼的姑娘,本来是受人之命前去汤府询问一名叫月儿的管家,问她是否找到了画中之人,可是,这名姑娘到了汤府,看见了那个朱辉,大叫‘公子救我’,这样,惊动了外面巡逻的兵勇……” 没等杨捕快讲完,海瑞赶忙问道:“翠花楼的这位姑娘现在何处?” “汤府的何氏夫人怕这个姑娘胡说八道,把她控制了起来,现在汤府关押,何氏夫人和朱辉随我来了。”杨捕快答道。 海瑞对何氏夫人的做法表示满意,点点头,说道:“快传汤何氏进来。” 杨捕快拉开书房的门,叫道:“管家大人,请汤何氏。” 何氏夫人颠着小脚快步走来,朱辉跟在身后,进了海瑞的书房,老家人又把书房的门关好了。 何氏道了个万福,讲道:“民女汤何氏拜见海大人,民女已经查明,前几日,我家那不要脸的相关去过翠花楼玩耍,民女的义子朱辉暗中跟了过去,朱辉在翠花楼门口,邂逅这名刚刚被卖进翠花楼的小玉,据朱辉说,他那天晚上还看见过从日本国回来的一群海盗,还有前应天巡抚蔡大老爷的小舅子吴襄等人,他们各带着一群人前后都去了翠花楼,刚才又经这小玉证实,后来还来过一位黄大人,他们这些人在一起密谋之后,曾派人给汤府的丫鬟月儿送了一张画像,今日就是想让这名叫小玉的姑娘来问一问,是否找到了画中之人。” “不错,前几日深夜,是有一个小厮到过汤府找人,被我们的人质问了一番,他自称是茶叶铺的伙计,是来给府里送茶叶的,后来被茶叶铺的掌柜领走了。”杨捕快补充道。 海瑞一听就明白了,马上做出部署,道:“何氏夫人做得对,看管好了这小玉,决不能再让她接触外人;杨捕快,出动巡抚衙门所有的兵勇衙役,包围翠花楼,捉拿逃犯吴襄和那些从日本回来的海盗,本巡抚亲自压阵!” **************** 吴襄的两个马弁远远地瞅着小玉进了汤府,一等二等也不出来,正在焦急之际,黄炳文派的人到了,问道:“小玉进去多久了?” 一位马弁答道:“可有一会了,也许该出来了。” “小玉和汤府的人也不认识,本来就是问句话的事,这么久也不出来,怕是出事了吧,我们赶紧回去通知黄大人,你们再等等看。”黄炳文派来的人说完就赶紧走了。 这两个马弁一直等到外面巡逻的衙役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又看见一位少妇领着朱辉跟着衙役走了,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便赶紧返回翠花楼报信。 与此同时,黄炳文和吴襄也顾不得*了,把刘保找来,三人一起商量对策。 黄炳文也做出了部署,安排道:“没想到海瑞这么难对付,等不得了,我要马上回京城,吴襄老弟,你连夜前往宁波去找陈元化,先在他那里躲一躲,负责筹备宁波的兴隆钱庄。刘保,要是海瑞抓到你,打死你也不能承认和我有任何关系,你咬死了自己是翠花楼以前那个老鸨子的外甥,懂吗?” “黄大人,你都知道这海瑞不好对付,他肯定能查出你来过翠花楼的,官府要是把我关起来打我,大人,我、我可受不了,要不,我也先跟着吴公子躲一躲吧?”刘保怯懦地问道。 黄炳文气哼哼地说道:“你不能躲,你一定要咬死了是翠花楼老鸨子家的外甥,孙子也行!要不然这翠花楼就充官妓了!我也得有麻了,知道吗?你一定要帮我死扛到底,等我回到京城之后,有黄公公和刘大人罩着,我就有办法了,海瑞能关你,我就能救你,扳倒了海瑞,你今后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要是海瑞把我扳倒了,哼!小子,你连条狗都不如!” “黄大人,新开张的兴隆钱庄怎么办?”吴襄问道。 黄炳文答道:“好办,我把银子全都带去京城,你带着李账房去宁波,反正现在还没人知道这陈元化什么来路,凭着李账房的本事,你们在宁波、杭州、绍兴多开几家兴隆钱庄的分号,呵呵,南京留一个空门店,海瑞又能怎么样?” 这正是吴襄担心的,他收到汤景的七十万两银子后,除给了吴学政六万两外,又加上家里有的现银,现在兴隆钱庄里不下百万两银子之巨。 吴襄本来把这些银子托付给了镖局,自己先回了趟徽州老家,镖局还没把银子运回来,黄炳文就派人到徽州老家找到自己,要不然的话,这些钱早该运回老家,在黄山脚下购置田地了,事也凑巧,正好远在京城的姐夫、正在接受大理寺询问的前任应天巡抚,也往家里捎了个信,说是当今圣上正在暗中寻找原籍徽州府的一位罗姓女子,要是把这个女子找到了,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黄公公甚至能打包票官升三级,直接入文渊阁,成为首辅大学士。 吴襄细一打听,才知道这罗姓女子是犯官罗文龙之后,原来居然是自己的歙县同乡,俩家的村落相距不到十里地,吴襄有了主意,带着一位画师来到了歙县罗文龙的老家,让罗氏家族的人描述清楚罗阿敏的长相,这位画师就画出罗阿敏少女时期的画像,吴襄便带着阿敏的画像,跟着黄炳文的人又回到了南京。 吴襄也知道,如果找不到这位罗阿敏,姐夫一定会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全家发配,那这些银子可就是自己的保命钱了。 现在一听黄炳文要把自己的百万两银子全部带往京城,又不敢得罪黄炳文,心中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半天也没有答话。 黄炳文继续问道:“吴公子,我这计划如何?” 吴襄尽管满腹的不满,还是矜持地答道:“黄大人,鸡蛋全都放在一个框里也怕碎,如此看来,海瑞是不是已经参了你也未可知,你就先带十万两银子回京城吧,剩下的我先运往宁波、杭州和绍兴三地,咱们先把钱庄干起了,如何?” “哈哈、哈哈……”黄炳文一阵大笑,威胁道:“吴公子,你姐夫还在大理寺受审呢,你不想救他吗?要想救你的姐夫,你就让我带回十万两银子?哼,全部带走我看也未必够用!你说呢?” 吴襄觉得拿自己的银子去救姐夫不值,却也不能这么说,便答道:“黄大人,能不能救下我姐夫,不取决于银子的多少,关键还得看能不能找到那位罗阿敏小姐,要是能找得着,不光我姐夫,连黄大人您至少也能连升三级,现在,我敢肯定,海瑞和汤景肯定知道这罗阿敏的下落,也许就在我原来的那座府上,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要想找着这位罗阿敏小姐,就得和海瑞死扛下去,这海瑞可是难缠的主,连皇上他都敢参……” 没等吴襄说完,黄炳文笑道:“吴襄老弟,你太幼稚了,我用得着和海瑞斗吗?不用!有这百万两银子,我两个月就能把海瑞赶出应天府!到时候,换成我们的人来做应天巡抚,还有什么事办不成,你说呢?” 吴襄摇了摇头,答道:“黄大人,你何不现在就上个折子,一口咬定罗阿敏就在汤景的府上,圣上必然会动用东厂和你们锦衣卫前来捉拿汤景,解救罗阿敏,这样的话,不用花一文钱,圣上就能把海瑞赶出应天府。” 黄炳文一听,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呵呵,老弟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海瑞随时能把罗阿敏转移出去,或者是把罗阿敏给杀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找不到罗阿敏,就是欺君之罪;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瑞杀了罗阿敏,你想想吧,海瑞做得出来!哼,到那时候,你还想救你姐夫?我还想升官?门都没有,还得吃瓜捞;再说了,谁敢上这样的折子?要是真有人上这种折子,不要说触及了当今圣上的忌讳,光是清流们的唾沫星子就把他淹死了,你想想,徐大学士是怎么丢官罢职的吧。” 二人你来我往斗起了心眼,外面有人敲门,刘保慌慌张张地起身问道:“谁?” 门外有人答道:“吴公子派去的人回来了,说汤景府上的少奶奶和公子跟着衙门们走了,而小玉没能出来。” 大家都紧张了起来,黄炳文拍了拍吴襄的肩膀,笑道:“为了你姐夫,也为了我,你带十万两银子赶紧去宁波,剩下的银子我找镖局送往京城,咱哥俩就别再争执了。” 吴襄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挣到百万两银子,能不能找到这罗阿敏都还是未知数,自己手里的钱就这么被黄炳文带走,怎么也不甘心,便问道:“黄大人,我也跟你去京城吧?” 黄炳文瞪着吴襄嚷道:“你去京城干什么?万一被人告了密,你被大理寺抓去了,打你一顿,你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招供,到时候坐实了你姐夫蔡大老爷的罪名,谁也别再想救他了!” 吴襄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众人下了楼,在刘保的安排下,从翠花楼的后面溜了出来,黄炳文连夜去找镖局前往兴隆钱庄运银子,吴襄带着一群手下狼狈地逃往宁波。 就在这伙人走后不久,海瑞骑着马,带着杨捕快和巡抚衙门的兵勇,众人打着灯笼火把,包围了翠花楼。 整个烟花柳巷的人都吓得四处逃窜,翠花楼的嫖客们更是哭爹叫娘,一个个全都被衙门的兵勇抓了起来。 第107章 22偷梁换柱 黄炳文回到家中,气急败坏,心中暗想,看来很多事情,他们连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守有都瞒着,得知眼下成国公朱希忠正在龙兴之地凤阳祭祖,得等到过年才能回来,便再次去找刘守有请缨,撇清汤景和徐鲲一案,以调查翠花楼暗通海盗的为由,匆匆忙忙地又回到了南京。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在南京见了见刘保,刘保哭诉道:“黄大人啊,小的虽然被海瑞折磨得半死,总算扛过去了,出来以后,才发现,咱翠花楼的生意是没法干了,外边都在传说咱们这儿私通倭寇,官府的人整天在外面盯着,谁还敢来啊。” 黄炳文觉得翠花楼现在赚不赚钱都不打紧,并没太当回事,笑道:“你小子行啊!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将来也给你弄个一官半职的,现在我不能再去翠花楼住了,你去给我找几个姑娘,送到我这寓所来。” 翠花楼老不来客人,刘保可受不了,哭道:“大人,您得想个办法,赶紧让海瑞把人撤了。” “呵呵,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回来,就是要彻底了断翠花楼一案,既不能再让海瑞抓住我的把柄,也不能翠花楼败落下去,还得让咱这翠花楼的生意比以往更好才行!”黄炳文自信地说道。 刘保似乎很心急,催促道:“黄大人,那您就快点吧。” “呵呵,你小子别急,等我再找几个替死鬼给翠花楼背黑锅就行了,现在我急!快去给我找个像小玉那样的丫头来,快去!”黄炳文说着踹了刘保一脚,刘保吓得抱头鼠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刘保领回来一个姑娘,黄炳文一看,心中大喜,这么一个美人只是世间少有,青丝如云,两道弯弯的柳叶细眉,一双杏核大眼,双颊白里透粉,漫长脸、尖下颌,樱桃小口一点红,咋一看,宛如仙女下凡,再一瞧,却有些失望,只见这位美人面部时而抖动,站立也有点不稳,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黄炳文推了一把刘保,说道:“臭小子,还傻愣愣的站着干什么?” 刘保本来是怕黄炳文不满意,现在听他这么一问,赶紧答道:“大人好好享用,不满意了我再给你换一个。”便连滚带爬的跑了。 此女正是月儿!黄炳文色眯眯地盯着月儿看了一会,只见月儿两眼发直,似乎不会转眼珠,便摇摇头,心中叹道:可惜了这么个天生的尤物! “你叫什么名字?”黄炳文问道。 月儿微张着小嘴,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黄炳文,脑袋不停地抖动,虽然没有言语,但黄炳文能看出月儿的*,再也忍不住了,抱起月儿,把她扔到了床上。 月儿很乖,躺在床上便自己脱光了衣服,微闭着双眸斜眼看着黄炳文。 黄炳文对着这肌肤如雪的*,赶忙褪下自己的衣衫,瞪着通红的眼睛,如恶狼一般地扑了上去…… 折腾了一晚上,只是这月儿除了会发出哼哼哟哟的呻吟声,没有说一句话,黄炳文猜测这是一个哑巴。 月儿还在里屋睡觉,黄炳文在院子里晒太阳,快到中午的时候,刘保又来了,笑嘻嘻地问道:“大人还满意吗?” “干我们这行的,就怕身边的人多嘴杂,这丫头不错,以后就归我了。我说,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黄炳文满意地问道。 “被海瑞放出来之后,翠花楼跑了一些姑娘,咱这生意还得干啊,我到江北去了一趟,想去多买几个黄花闺女,知道大人您快来了,好给您享用啊。” “你这臭小子真会说话,我看这姑娘床上的功夫真是了得,别是你拐了哪家的媳妇吧,回来让人家到海瑞那儿告你,我问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听她家里人说,以前在南京的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不知怎么着,被吓出毛病来了,被主家送了回来,要往外嫁也嫁不出去,养在家里又养不起,我给了她们家十两银子,就领走了,可能是她家里怕丢人,无论我怎么问,也不告诉我名字,回来后,我就问这姑娘,她应该真是个哑巴,就拿手给我画了个月牙,所以,我们现在都叫她月牙。” 当黄炳文听到这月牙以前在南京的大户人家做丫鬟,起了些疑心,问道:“这月牙还记得她以前的主家是谁吗?” 刘保摇了摇头,答道:“我试过了,带着她满大街的去找,她好像一点也记不得以前的那些事了,大人,要不你再试试?” 黄炳文点了点头,安排道:“算了,一个玩物而已。我明天要去宁波,走水路,你帮我去包一条客船,这月牙我带走了。” ************** 吴襄让陈元化做媒,拿出了五万两银子的聘礼,张老财主很疼快的就把张敏儿嫁给吴襄,因害怕有人误把张敏儿当成罗阿敏,陈元化又在舟山岛给吴襄买了一处房子,吴襄悄悄的把张敏儿娶到了舟山岛。 因张狗儿和阿萍同行去过京城,十分了解阿敏姐妹家里的底细,陈元化紧急派人把狗儿从日本找回来,从狗儿的嘴里掌握了阿敏家中的详细情况,陈元化又一五一十地转告了吴襄。 吴襄把张敏儿娶回到舟山之后,张敏儿看吴襄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心中也算满意,可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这吴襄却跑了,张敏儿独守空房哭了一宿,之后,一连好几天也是如此。 张敏儿心中暗想,自家的官人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把自己娶回家,虽然吴襄对自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知要熬到那一天。 又过了几天,吴襄带回家一个老道,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白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位道长一进吴襄的家门,朗声叫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难比吴公子的海上穹庐,这是要出至尊至贵之人的地方啊。” 张敏儿听见了叫声,走了出来,道士一见张敏儿,大惊失色,立刻匍匐在张敏儿的面前,叫道:“不知九天玄女在此,贫道这厢有礼了。” 吴襄显得也很吃惊,上前问道:“玄德真人,你说什么?” 玄德真人头也没敢抬,问道:“吴公子,我问你,这位可就是你的内室。” 张敏儿不知道这是表演的哪一出,到了吴襄的近前,问道:“相关,这位道长到咱家做什么?” 吴襄把张敏儿拉到一旁,低声答道:“敏儿,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魂牵梦系、刻骨铭心,可是把你娶回家门,却见你白日祥云笼罩,夜晚金光护体,洞房花烛之时,却不敢跟你同房,遍访名师求教,看来,果然如玄德真人所言,你乃九天玄女下凡啊。” 张敏儿虽然不识字,但也不信邪,问道:“相公是想让我出家做道姑吗?” 还没等吴襄答话,玄德真人叫道:“仙姑,听贫道来给你讲讲你的前世今生吧。” 张敏儿来到玄德真人面前,说道:“真人,请起来吧,你不要诳我,我自知不是什么仙姑。” 玄德真人依然跪在地上,抬起头指着天,说道:“仙姑,你看看头上是什么?” 张敏儿抬起头,天空一朵像大树一样的云彩,便摇了摇头。 玄德真人严肃地说道:“天上一颗梧桐树,地上一位真仙姑,你是娘娘的命啊,那肯定有祥云笼罩、金光护体,他若是敢动你一指,三日内暴毙而亡,这么看来,吴公子是位真君子,他为咱大明江山社稷立下了大功。” “这又是如何说起?”张敏儿问道。 玄德真人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请仙姑先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啊。” 等张敏儿闭上了眼睛,玄德真人舞动拂尘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又跪在张敏儿的面前,自己也微闭双目,掰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抬起头看看张敏儿。 看张敏儿还算虔诚,一直闭着眼睛,玄德真人问道:“贫道掐指一算,有一位叫罗阿敏的冤魂附在了仙姑的身上,这罗阿敏你可知是什么人?” 张敏儿吓了一跳,马上睁开眼睛,赶忙摇头叫道:“道长可不要吓唬我啊!” 玄德真人说道:“罗阿敏是当今天子念念不忘之人,如今已经升天,陪伴真武大帝去了,飘在人间的灵魂附在你的身上,且听我来把罗阿敏与当今圣上之间的渊源,讲给你听。” 吴襄过来搀扶玄德真人,说道:“真人,起来吧,到屋里去说。” 玄德真人怒道:“无知小儿,在大明的娘娘面前,还不赶快跪下!” 吴襄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倒在张敏儿的面前,低声叫道:“拜见娘娘千岁。” 张敏儿彻底晕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恍惚的一刹那,身下升起了一层白雾,张敏儿吓得想跑,忽听玄德真人叫道:“娘娘千岁,请坐下来,听贫道慢慢道来。” 张敏儿往下一蹲,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白雾在自己的身边泛起了五彩的轻烟,往四下散去。张敏儿觉得有些神奇了,便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静心倾听玄德真人讲罗阿敏的前世今生,听着的时候,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这位传奇的罗阿敏…… 玄德真人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一直讲到让吴襄把张敏儿送进皇宫,必然得到当今天子的恩宠,张敏儿有些不敢相信了,心中暗想,就算是吴襄要把我卖了,他也卖不出五万两银子来,那他又何必这么做呢?他们这到底是想要干吗?马上睁开眼睛说道:“道长不要说了,我自知没有这样的福分。” “要是你有这样的福分呢?”玄德真人问道。 张敏儿笑道:“呵呵,我家是商人出身,连选秀女的资格都没有,小女子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玄德真人摆动拂尘,认真地说道:“你是紫禁城主,正宫娘娘之命!岂是选秀女选出来的,往后,请娘娘不要再用这俗家姓名张敏儿了,今日起,你就是罗阿敏!吴公子,你明日就可启程进京面圣去了。“ 与玄德真人同跪在地上的吴襄,转过身来,给玄德真人磕头,说道:“感谢真人指点迷津,弟子明日启程前往京城,请问真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嗯,从今往后,张敏儿这个名字就不要再用了,否则就会有血光之灾!将来面圣的时候,圣上如果问你哪里找到的罗阿敏,你只需说罗阿敏家遭了变故之后,流落到了余姚,被张氏收养,这样,当今圣上感念张家对敏儿的抚育之恩,必然善待张家一门,你听明白了么?” 吴襄站起身,给张敏儿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娘娘千岁,千万要记住今日玄德真人所言,还望您进宫之后,多多提拔小生,这些日子,小生有什么不敬之处,请娘娘千岁恕罪。”说完,给张敏儿磕了三响头。 张敏儿想想自己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之后,也都不记得了,这时候,身边的祥云散尽,才发现自己坐在原本摆放在屋里客厅的椅子上,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儿戏,也有些信了,便矜持地点点头,说道:“真如做梦一般,不管真假,等吴公子从京城回来再说吧。” 玄德真人也站起身,到张敏儿面前恭恭敬敬地施礼,低头说道:“娘娘千岁保重,谨记贫道所言,贫道告辞了。” 吴襄早已接到了黄炳文的书信,知道姐夫已经从大理寺放回了家中,便和陈元化制订了一个看起来滴水不漏的万全之策,把这出戏演完之后,一个人前往京城,连他姐夫也没有告知实情,只说找到了罗阿敏的下落,让他姐夫不要通过任何渠道,一定要自己上折子面圣,以便独占这份功劳。 从京城回到宁波,吴襄得知陈元化专门从徽州府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张敏儿,教她学说徽州话,张敏儿现在完全入戏了,十分高兴,便留在宁波鬼混,等着他姐夫的消息。 眼下快到了年关,这一日,李账房把陈元化和吴襄这两个掌柜请到了兴隆钱庄,拿出账本,给二人汇报这两个多月来的经营状况,库里已经筹集了近五十万两银子。 吴襄现在对钱庄的买卖已经没了兴趣,显得心不在焉,李账房侃侃而谈,开始讲明年春上如何收购生丝的业务。 陈元化很认真,边听边记,吴襄一想起张敏儿这么个美人,娶回家中却不能享用,心中十分郁闷,这会突然想起了月儿,心中骂道:怎么这么糊涂,把谁留下不行,偏偏把月儿留给了汤景这个王八蛋!现在还不知道月儿是不是被自己吓死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掀帘子,还没等伙计说话,只见黄炳文笑眯眯的站在众人面前,陈元化和吴襄正要起身给黄炳文打招呼,黄炳文笑道:“各位辛苦了,看来咱这钱庄的生意不错,呵呵,坐、坐。” 黄炳文闪身进了屋,陈元化急忙叫道:“哎呀,黄大人,您怎么不先来个信啊,小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吴襄也准备说几句客气话,还没张口,月儿像鬼魂一样,轻轻的摇着脑袋,瞪着大眼睛,从帘子后一闪,就飘了进来。 吴襄大叫一声“有鬼!”,便一头栽倒在地。 第114章 29欲擒故纵 差役把朱辉和汤景带到了应天巡抚衙门,衙门口站堂的高喊一声“证人到了”,守在门口的皂隶闪出了一条道,二人一进公堂,却看见了许灵儿正在与汤刘氏站在一起。(首发) 汤景和朱辉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不知道灵儿什么时候到了南京。 陈元化正跪在公堂之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给自己辩护,两旁列着很多手执笞杖的衙役。 海瑞捋着胡须,高坐在公堂之上,汤刘氏时而出班指着陈元化一阵怒斥,陈元化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理汤刘氏,继续给海瑞讲自己的一些经历,海瑞依然面无表情,认真地倾听着陈元化的辩白。 师爷让汤景和朱辉站在了许灵儿的旁边,灵儿对二人微微一笑,对汤景做了一个要他制止汤刘氏的动作,朱辉兴奋地趴在灵儿的耳边,低声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到的南京?” 灵儿笑道:“等回去再说吧。”看汤刘氏又出班痛骂陈元化,灵儿又赶紧对汤景使了个眼色。 汤景知道,刘氏夫人在日本受太多的苦了,回到家里,自己也不理她,她也没人倾诉愁肠,连儿子汤庆现在也只认何氏夫人,终于让她逮着机会发泄了,公堂之上,又有应天巡抚海老爷给她做主,汤刘氏真的像疯了一样,恨不得扑上去把陈元化打死。 看见许灵儿的示意,汤景赶快拉住了刘氏,自己出班跪倒,叫道:“海大人,贱内刘氏流落在日本国期间,得了疯病,就在下所知,这位陈元化先生和我一样,是被倭寇掠到日本国的,在此期间,他也是受尽了奴役,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帮助过海盗,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回了大明,海大人,我汤景以汤家的荣誉给他作保。” 刘氏一听,哭着扑向了汤景,连厮带打,叫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到如今还在替海盗说话!” 朱辉也上前劝道:“婶婶,不是所有从日本逃回来的都是海盗,既然叔叔以东瓯王家族的荣誉为他担保,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你仔细想想,灵儿姐姐千辛万苦把你们从日本接回来,她最清楚,你看她有没有指控这个人是海盗呀?” 刘氏哭着跪在灵儿面前,说道:“许将军、许将军,你来评评理吧。” 许灵儿其实并不认识陈元化,之所以跟着旁听,也是为了做出个判断,根据刘氏夫人的指控,和陈元化自己的辩白,灵儿基本能确定陈元化是林一官安在大明沿海的一颗棋子,但如果就这样把陈元化抓起来的话,势必打草惊蛇,坏了自己和成国公、王冲等一起制定的“收网计划”,况且现在林一官生死未卜,这些“棋子”们也暂时不会兴风作浪,只有全盘掌握林一官详细部署,才能做出决断,对这些海盗全面收网。 听汤景愿意给陈元化作保,灵儿便劝道:“刘氏夫人,请相信你家相公的判断,这位陈元化先生应该不是海盗的同伙,而是一位受害人。” 刘氏夫人听恩人许灵儿也这么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公堂之上,埋在刘氏心底的仇恨是:陈元化的手下调戏过自己…… 有汤景给陈元化作保,海瑞便站了起来,说道:“汤景,不要忘了,你家宅院的房契还押巡抚衙门,你能给这位陈元化先生作保吗?” 汤景看了看许灵儿,灵儿因有要务在身,准备年后去往日本,也不便说话,朱辉也出班跪了下来,叫道:“海大老爷,小人朱辉也是自幼被掠到了日本,历尽千辛才回来的,也愿意为这位陈元化先生作证,他不是海盗,也不是海盗的同伙。” 海瑞问道:“许千户,今天幸亏你在场,我来问你,听说这位朱辉曾经协助你们锦衣卫,在日本国缉拿过海盗,有怎么回事吗?” “启禀海大人,朱辉确实在日本国帮我们缉拿过海盗,我们也在成国公老王爷面前,为朱辉请了功名。”灵儿答道。 “朱辉刚才的证言可取信吗?”海瑞又问道。 灵儿自信地答道:“启禀海大人,朱辉的证言,我认为可信。” 海瑞把惊堂木一拍,喊道:“放了这位陈元化先生,退堂。” 众人出了公堂,陈元化对汤景是千恩万谢。 汤景记得,月空长老曾言:陈元化若是来找自己,就顺其自然吧,便对陈元化拱手说道:“陈掌柜,你我都曾在伊岐岛受过苦,彼此虽然交往不多,但我知道陈掌柜也是性情中人,没想到回到咱大明之后,居然在这里相会,真是造化弄人,请陈掌柜到府中一叙吧。” 陈元化知道许灵儿的身份,还是有些害怕,也拱手说道:“大恩不言谢,在下百务缠身,改日必登门拜访,今后有用得着我陈某之处,汤大官人只管开口,陈某在所不辞,这也该过年了,在下给汤大官人全家拜个早年,替陈某给老夫人问安,就此别过吧。” 许灵儿能感觉到陈元化很忌讳自己,也趁此机会上前说道:“陈掌柜,灵儿虽然年幼,也听闻我爹爹许仪后曾经念起,平户藩的陈元化是个难得的君子,今日有幸相会,真是荣幸。” 陈元化没有料到这位许灵儿是九州岛神医许仪后的女儿,许仪后那才是位真君子,难得的厚道之人,悬壶济世,真的是救下过无数苍生,刚才在公堂之上,倘若这许灵儿有半句对自己的不利之言,海瑞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突发敬意,居然在许灵儿跟前跪了下来,高声说道:“陈某有眼无珠,居然没有认出姑娘是许神医之后,真是罪过,陈某给许神医一跪,请姑娘带我给许神医问安。” 灵儿说道:“陈掌柜言重了,快快请起,小女子带父亲谢谢陈掌柜。” 汤景上前搀扶了一把,陈元化站了起来,二人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汤景这才注意到,陈元化的颈上带一根链子,不用猜,链子上一定挂着一个十字架,藏在了衣服里,汤景知道松浦隆信就是一位基督徒,平户藩有很多的传教士,看来这陈元化是入了教的。 陈元化和众人一一告别,却没敢再招惹汤刘氏,刘氏夫人依然显得十分痛苦,朱辉说道:“叔叔,快去安慰下二婶婶吧。”说完,便去和灵儿聊天去了。 汤景也不想在灵儿面前出丑,到汤刘氏面前低声说道:“还不快去请恩人到家中吃饭,等什么呢,难道要我这大男人去和人家小姑娘去说吗!” 刘氏夫人这才醒过味来了,赶忙给灵儿道了个万福,说道:“真没想到在公堂之上见到恩人,一别三月有余,每日在家中不忘烧香念佛,为恩人祈福,请灵儿姑娘快随我们到府上一叙。” 灵儿笑道:“刘氏夫人不必客气,本来也是要去府上去看一看的。” 从应天巡抚衙门到汤景的新家有十多里路,汤景在应天府大街给灵儿和刘氏雇了两顶轿子,自己和朱辉骑上马,慢悠悠的走在轿子前面,回到了府中。 汤家热情地招待许灵儿吃过晚饭,婉兮和清扬姐妹在东厢房收拾出一间客房,灵儿就把两姐妹留下来,详细问了问有关阿敏姐妹的情况,得知除了刚来的时候,阿敏和月儿一起密谋,企图从府中的暗道中逃跑,还没有出过其他什么事情,前几天,阿敏已经顺利产下了一个女婴,在小玉和她妹妹阿萍的照料下坐月子,也就放下心来了。 过了一会,朱辉和汤景来找灵儿,婉兮姐妹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三人一起去了书房。 朱辉问道:“今天真是巧了,还不知灵儿姐姐怎么突然来了南京?也不来找我们,却去了应天巡抚衙门?” “呵呵,我也是今早刚到的,正在和海大人谈事,没想到刘氏夫人把那个陈元化给告了,就跟着海大人一起去了公堂。”灵儿答道。 “恩人既然到了南京,为何不来寒舍一叙?是看不起我汤景啊,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汤景惭愧地说道 灵儿笑道:“呵呵,汤大官人多想了,我既然到了南京,自然会来看你们的,还准备在我你们这过年呢,等开了春,我又得奔赴日本。” “恩人能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真是让汤府蓬荜生辉,荣幸倍至啊!”汤景说道。 “呵呵,汤大官人过讲了,小女子从海大人那里才知道,万没想到汤家是开国功勋东瓯王之后,看来把阿敏姐姐委托在汤府算是找对人了。”灵儿说道。 “汤某不争气,实在无颜面对祖宗,如今汤某既无经世报国之才,又无养家糊口之能,更无颜面答谢恩人,实在是惭愧啊。”汤景说道。 灵儿讲道:“汤大官人过谦了,我本来计划是在京城王冲将军家过年的,可是突然听王将军说,东厂已经探知了罗阿敏的下落,已在当今圣上面前吹过风,成国公和王将军都深以为然,都以为你们这边出了什么纰漏,就派我匆匆忙忙地来到南京,见过了海大人之后,又看你的府中防范森严,看来,问题也许不是出在你的府中,算是放心了。” 说实话,汤景实在不想继续看管罗阿敏了,便问道:“恩人,不知道这位阿敏姑娘还要在这住多久?” 灵儿答道:“我这次去日本,有很多事情要办,既要找回我的父亲和朱叔叔,还得想办法把萨摩藩岛津义久的师爷一家接回来,还有为国尽忠的陆云龙大人及几位哥哥遗骨,也要送回故里,千头万绪,好在还有萨摩的郭国强大人、町的陈申掌柜、六官文涛等人帮忙,阿敏姐妹的事情,等我和文涛商议之后,最好请文涛把她们接走,让她们有一个归宿,也算我们积德行善了。” 朱辉听闻东厂的太监已经探知了罗阿敏的下落,在当今圣上面前吹风,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列事情,不由得想了张敏儿的那两个丫鬟说的什么黄炳文,陈元化带着她们俩正是来给黄炳文送信的,便问道:“姐姐,你可知道有一位叫黄炳文的?” 灵儿点点头,答道:“不错,我们现在也都怀疑泄露了罗阿敏踪迹的,就是这位锦衣卫的镇抚黄炳文!宫中的司礼监太监黄锦是他的干爹,而且他刚刚从南京返回京城,你们知道他在南京做了些什么?” 朱辉和汤景对视了一眼,汤景马上问道:“恩人,你从海大人哪里听到什么了?” 灵儿答道:“海大人说,还是三个月前,黄炳文来了南京,处理一个锦衣卫被害的案子,但这黄炳文来到南京之后,胡作非为,公报私仇,把罪名强加在翠花楼的老鸨子身上,又草菅人命,打死了翠花楼的所有的证人,还妄图侵吞翠花楼的财产,但翠花楼的银子都存在了兴记钱庄,在钱庄掌柜庞尚鹏和海大人共同抵制下,黄炳文才没有得逞;之后,海大人把黄炳文告到了五军都护府衙门,黄炳文吓得赶紧跑回京城,求他的干爹去了。就我所知,在这之后,他趁着成国公老王爷前往凤阳府祭祖之机,请示了锦衣卫同知刘守有大人,又悄悄的返回了南京,海大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再次来过南京。” 汤景和朱辉相对一笑,汤景神秘地摇了摇头。 朱辉说道:“呵呵,姐姐没有想到吧,他这次回来,和前应天巡抚的小舅子吴襄,还有那个陈元化,找来一位牛鼻子老道,他们几个合谋弄出了一个张敏儿,让她假冒罗阿敏,正准备送往京城呢。” 灵儿也大吃一惊,问道:“假的罗阿敏,他们就不怕皇上认出来吗?” 汤景摇头晃脑地笑道:“你都不知道有多像,把我们都给哄住了,况且,陈元化深知罗阿敏的底细,通过那个牛鼻子老道,让这张敏儿相信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罗阿敏附体,天命就该进宫享福,已经把张敏儿训练得和罗阿敏无疑。” 灵儿气愤地说道:“这些无耻之徒,为了一己之私利,冒天下之大不韪,可真能挖空心思,这么说来,黄炳文为何没有带着这张敏儿回京城呢?” 汤景看着朱辉乐呵呵地笑道:“你这臭小子,还来说说,你是怎么把咱大明的皇后娘娘给睡了,还不快从实招来!” 灵儿听着莫名其妙,朱辉羞愧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叔叔,不要取笑我了。” 灵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也笑着问道:“老弟,到底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为,有什么难为情呢,快给姐姐讲一讲。” 朱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汤景笑道:“别看这小子闷不出溜的,命犯桃花,呵呵,我这府中美女怕是都逃不过啊,我看,要是阿敏姐妹还继续住在这的话,再过些日子,连那阿萍也得跟了他。” 朱辉心想,这些关我什么事,婉兮和清扬是你安排的,小玉非得说梦中和我有缘,跨海归来,是为了救她,她做什么梦,我怎么知道!汤瑶是你老婆许给我的,让我去勾搭阿萍的是月儿,何况我并没去勾搭人家…… 看朱辉一直闷不做声,汤景便将太仓黄渡悦来饭店发生的一切讲给了灵儿…… 第115章 30将心比心 第二日,灵儿单独来见阿敏姐妹,由于阿敏还在月子里,何氏夫人又害怕阿敏再出意外,就让小玉过去帮忙,在西北角院里生火做饭,依然不让外人接触阿敏姐妹。 外面天寒地冻,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刚出生的婴儿躺在阿敏的怀中睡得很香,小玉和阿萍正在洗菜淘米,准备做饭,这时,角院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萍拎着水桶就出来了,问道:“清扬姐姐,能帮我打一桶水吗?” 清扬把房门打开,阿萍把水桶递了出来,灵儿微笑着接过了水桶,阿萍才注意到是灵儿姐姐,鼻子一耸,立刻掉下泪来,扑在灵儿的怀里,放声痛哭…… 清扬害怕被人看见,从灵儿的手中要过水桶,赶紧把她们推进院子里,说道:“阿萍,小点声,要哭就到屋里哭去。” 灵儿对清扬点点头,和阿萍一起回到了房间,小玉看有陌生人进来了,起身问道:“阿萍,这位姑娘是谁?” “小玉姐姐,这位就是把我们从日本搭救回来的灵儿姐姐。”阿萍答道。 小玉怀着敬佩的目光看了看灵儿,躬身施礼,说道:“久仰许灵儿姑娘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代侠女的风范,奴婢韩小玉拜见灵儿姑娘。” 灵儿心中知道,韩小玉一定是可靠之人,便微笑着对小玉点点头,轻声说道:“辛苦了。” 阿萍跑向前来,拍着阿敏叫道:“姐姐、姐姐,你醒醒,快看看谁来了。” 阿敏揉了揉眼睛,看许灵儿来了,便冷冷地问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们,我们还得在这儿住多久?” 灵儿能听得出阿敏的口中,充满了怨气,这时,阿敏怀着的婴儿也醒了,立刻哇哇啼哭了起来。 灵儿没有理会阿敏,将婴儿从阿敏的怀中接过来,轻轻的抱起,微笑着说道:“这婴儿真是可爱。” 阿萍看姐姐的面色愠怒,也十分尴尬,过来挡住阿敏和灵儿之间,说道:“呵呵,我给小外甥取的名字,就叫莹儿。” 灵儿怀抱着婴儿,来回晃了晃,孩子止住了哭声,灵儿动情地问道:“婴儿真是幸运,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贝,不免想起了我的遭遇,你们想听听吗?” 阿敏依然气呼呼的坐在那里发呆,小玉和阿萍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想听。” “好吧,我看阿敏大不了我几岁,我也应该管阿敏叫声姐姐,阿敏姐姐应该知道,那些被海盗掠走的老百姓,他们被抓到日本国之后,又是什么样的遭遇,阿敏姐姐,有人管他们的死活吗?有人给他们做饭吗?”灵儿问道。 阿敏神色严峻的看了灵儿一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在娘胎的时候,也是初冬的季节,父母在海上旅途中被抓走了,关押在日本国九州岛川边郡的一个村庄里,母亲在阴冷潮湿的木屋里生下了我,落下了一身重病,看管我们的那些丧心病狂之徒,逼迫我的父亲跟他们做强盗,逼迫我的母亲给他们干杂活,我的父母宁死不送,他们便以饿死婴儿相要挟,胁迫我的父母,苍天有眼,海盗头子得了伤寒,无人能医,我父慈悲为怀,给这海盗头子开了几副药,治好了他的病,这才算把我的小命给捡回来了,要不然,我会在那间小木屋里冻饿而死,我的母亲、母亲还是活活的累死在海滩上了……”灵儿说着便掉下了眼泪。 阿敏很不服气,矜持地看着灵儿,冷笑一声,说道:“不要给我说这些,我父乃是大明的举人、翰林院的太学生,我们姐妹自幼长在京城,师从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当年若非我父帮太子给阁老严嵩求情,太子早已被先帝嘉靖废掉了,哪还有今日的隆庆皇帝!就因为如此,才得罪了朝廷的权贵,招致杀身之祸,子女流落海外,要不然,我父罗文龙早该入阁拜相了,我问你,你敢把我们交给官府吗?” 灵儿自然知道罗文龙都做过什么事情,也听说过阿敏和当今圣上的一些传闻,现在看来阿敏还很不服气,便没有理她,把脸转过来问道:“阿萍,你流落到辽东的时候,可见过李总兵的夫人素儿?” “嗯,素儿姨娘非常慈善,对荣儿姑娘可好了,特别是听闻我也是从海盗那里逃出来的,对我也特别关爱,每次陪她烧香拜佛的时候,总是听见她为灵儿姐姐祈祷,荣儿姐姐也是,所以,我就一直再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见见灵儿姐姐啊……”阿萍说着也流下了眼泪。 灵儿也不愿在阿萍面前提起罗文龙的丑事,对阿萍和小玉说道:“呵呵,以后我也该叫素儿姨娘了,幸亏阿萍没有对素儿提起自己是罗文龙的女儿,有些事情真是造化弄人,阿萍,记住姐姐的话,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和素儿姨娘见面的。” 阿萍答道:“灵儿姐姐,我知道父亲犯了大错……” 灵儿在阿萍面前点到为止,便说道:“不说这些了,阿萍,和小玉一起做饭去吧,我和你姐姐说会话。” 阿萍和小玉出去后,找清扬取回了一桶水,二人做饭去了。 灵儿把婴儿交到阿敏的怀中,看阿敏还是满脸怨气的样子,问道:“阿敏,这位素儿姑娘你知道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阿敏不耐烦地答道。 “呵呵,是严世藩府中新买的丫鬟,被你父罗文龙糟蹋了,素儿为此差点上吊身亡,严世藩被抄家之后,你父在严世藩的江西新余老家帮他建造大宅院,锦衣卫正是利用素儿与你父亲的关系,到江西抓捕到了你的父亲。” 阿敏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灵儿劝道:“人的命天注定,人是不能选择生身父母的,上一辈的恩怨就过去吧,阿敏,为了你的孩子,为了你的妹妹,你要多多的忍耐。” “忍耐?我怎么忍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灵儿姑娘,我相信你是一番好意,干脆,把我们交给朝廷,要杀要刮我们都认啦。” “阿敏,我们也知道当今圣上还对你念念不忘,你进了宫,就算你能在宫中得势一时,你觉得还能得势一世吗?况且,就算你进了宫,这孩子可进不了宫,要么你把她送人,要么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我劝你,现在不要多想,安分守己,顺势而为。” 这时,阿敏怀着飞莹儿又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阿敏也受不了啦,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落在了婴儿的脸上…… 过了许久,莹儿停住了哭声,阿敏问道:“你可有林风的消息?” 灵儿摇摇头答道:“我不想瞒你,现在林风还生死未卜。” “文涛,你这个榆木疙瘩,这孩子的生父为何不是你,而是你那活该千刀万剐的哥哥……” 阿敏的哀怨触动了灵儿,灵儿的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自从在朝鲜听了治学严谨的李舜臣说,他的楷模李如松已经娶了两个老婆,灵儿彻底对如松死了心,如今,整天念念不忘的是和文涛站在木曾川岸边,面对蜂须贺小六那群匪徒的进攻,二人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场景,如今听见阿敏这么哀怨文涛,心中如打碎了五味瓶一般…… “文涛现在哪里?”阿敏突然高声问道。 “文涛已经在日本国比山延历寺出家了,法号南光坊天海。” 灵儿把手伸给阿敏,阿敏似乎还不是很相信灵儿,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二人把手握住一起,说道:“尽管我恨你们,但将心比心,你还是值得信赖的人,能否让文涛来见我一次,我一切听他的。” 灵儿认真地说道:“好!开春我将返回日本,一定安排文涛来看你,多保重吧!” 阿萍和小玉做好了饭菜,灵儿看看她们的伙食还真不错,为了阿敏给孩子下奶,专门用猪手、阿胶、花生和黑芝麻等料,给她煲了一锅热汤。 灵儿和她们一起吃过午饭,离开了西北角院。 安抚了阿敏之后,相信阿敏姐妹不会再有意外,但对于黄炳文、吴襄、陈元化和那个老道弄出了一个假的罗阿敏,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一些列故事,好在假的罗阿敏已经迷途知返,被月空长老带去了栖霞寺,吴襄和那老道已经疯了,陈元化是个老滑头,作为林一官派驻在宁波的掌柜,也不敢轻易拿罗阿敏来做文章,接下来黄炳文到底想干什么,无论是灵儿,还是汤景和朱辉都还是有很多疑问,大家都觉得应该尽快摸清楚…… 本来想让灵儿在南京过年,但灵儿和汤景、朱辉商议之后,觉得需要带着那两个丫鬟返回京城,以便摸清黄炳文的底细。 其实,黄炳文并不知道假罗阿敏的存在,在返回京城之后,黄炳文手里的钱又花光了,本来还指望从吴襄身上再敲诈些银子,无奈吴襄现在已经傻了,便又打起了吴襄的姐夫、前应天巡抚蔡德忠的主意。 陈元化被海瑞释放之后,回到客栈等了一天,那两个丫鬟也没回来,想着那两个丫鬟可能回了宁波,害怕她们俩到了宁波胡说八道,给客栈的伙计留下了些银子,告诉伙计,要是那两个丫鬟回来,就还让她们俩住在这里等着,再赶紧找人给自己送信,伙计答应了陈元化,收下了银子,陈元化连夜赶回了宁波。 又宁波等了两天,这两个丫鬟还是没回来,马上就该过年了,猜测她们可能回了老家,可又一想不对,她们俩都还惦记跟着张敏儿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将来还得光宗耀祖呢,怎么可能轻易回老家呢,也可能已经去了京城,那牛鼻子老道不是说吴襄在他姐夫家里等着呢吗,对,她们俩一定是到京城找吴襄的姐夫去了。 陈元化也顾不得过年了,立刻收拾行装,独自一人前往京城,去之前又把吴襄找来,想问问他姐夫家到底住在哪里,可是无论怎么问,吴襄只会傻笑,费了半天神,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陈元化算是真正的闯荡过天南海北、踏遍了五湖四海之人,见识过日本国的京都“洛阳”和“长安”,也见识过汇集了东西二洋大都会町的奢华,还有那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的南京,可自踏进了永定门,还是被京师的威严和繁华彻底震撼了…… 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吴襄的姐夫,陈元化便在外城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吃完饭闲来无事,便向店里的伙计打听有关京师的情况,店家的伙计以为陈元化是来玩耍的客商,便滔滔不绝的给陈元化介绍了起来:大明京城分为四重,即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城各有门,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之说。 内城又称“京城”,有九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阜成门、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外城是在嘉靖三十二年增筑,又称国城,有七门: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渠门、广安门、东便门、西便门;皇城十八里,“皇城四”是为文武百官进出宫廷所设,分别是:大明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 听伙计介绍了半天,陈元化问道:“我想打听一下,有位前应天巡抚蔡德忠、蔡大老爷,你可知道?” “呵呵,我说客官,京师重地,大小官员多如牛毛,前应天巡抚起码是正三品,肯定住在内城,这正三品的大员,还是很有名气的,应该不难找,你明天到内城去打听打听吧。” 陈元化也知道蔡德忠的情况,又问道:“如果是已经丢官罢职,被抄过家的官员,刚被从大理寺放出来候审,还会住在他原来的府上吗?”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也许还住在他原来的府里,也许被朝廷籍没了家产,也许被罢官之后卖掉了宅院,这可就说不好了,客官还是自己打听去吧。” 其实对陈元化来讲,找到牛鼻子老道玄德真人才是当务之急,否则,自己费尽心机干什么来了,必须得让那可恶的牛鼻子给自己捞一份功名,之所以问的那么详细,陈元化是在判断要不要黄炳文的帮忙,看来倘大的京城,自己要找玄德真人可真不容易。 陈元化自己要想找蔡德忠的住处,肯定是能找到的,刚才听伙计这么一说,觉得那两个乡下的丫鬟,即便到了京城,她们到哪儿去找吴襄的姐夫去,没准她们俩也傻呵呵的直接到锦衣卫衙门找黄炳文去了…… 谢过了店家的伙计,陈元化暗中笑道:黄炳文应该是已经回来了,我估摸这两个傻丫头先找黄炳文的可能性最大,到了承天门一打听就能找着了,要是她们俩先我一步,找着了黄炳文,说玄德真人把罗阿敏带去了蔡德忠的家里,呵呵,那可就热闹了。 现在还不知道,玄德真人是不是联络好了宫里的太监,会不会已经把张敏儿送进宫了呢?…… 第122章 37再起波澜 宋河策马扬鞭,高叫一声:“、驾、驾……”,赶起马车扬长而去。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王冲和灵儿跟到了巷子口,遥望朱辉马车消失在大街上,才转身回家,二人默默无语,满怀惆怅的刚到了家门口,就看见一群锦衣卫的校尉包围了王冲的府邸…… 黄炳文一身戎装,策马到了王冲的近前,笑道:“王大人,卑职受命东厂黄公公,前来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身不由己,请王大人见谅。” 灵儿怒目而视黄炳文,王冲上前一抱拳,说道:“既然如此,黄掌刑官,请吧。”说完,便打开了院门。 黄炳文下了马,带着一队人冲进了院子,喊道:“兄弟们当心,不要惊了郭氏夫人和王将军的爱子。” 这伙人在王冲家里也不敢犯横,本来地方也不大,人也不多,一会的功夫,这伙校尉们又都回到了院中,禀报黄炳文,王冲的府中并没有吴莲,质问了家中的两个丫鬟,也没有见过吴莲。 黄炳文问道:“王大人,新晋锦衣卫总旗朱辉可住在你的府中?” “黄掌刑官,朱辉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有机密要务在身,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王冲答道。 黄炳文看了一眼王冲和灵儿,见二人泰然自若,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说道:“王大人,打搅了。”又高声喊道:“弟兄们,收队!” 等黄炳文等人撤出之后,灵儿担忧地问道:“冲哥,朱辉他们出得了城门吗?” 沉鱼和落雁都惊魂落魄般的跑出来,跪在地上说道:“算是见识黄大人了,真是凶神恶煞一般,要是落在他的手里,我们姐妹可就活不成了,感谢王将军收留了我们,我们二人愿做牛做马,效忠王将军和郭将军。” 王冲说道:“起来吧,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听从灵儿姑娘的吩咐就是了。” “冲哥,你要去哪里?”灵儿又问道。 “我担心朱辉出得了内城,出不了外城,现在我赶往永定门,你好好看好家。”王冲嘱咐道。 王冲换了一身锦衣卫普通校尉的衣装,拿了一块锦衣卫校尉的腰牌,牵马出了院门,策马前往永定门。 太阳已经落山了,永定门城楼下灯火通明,王冲到了永定门城楼下,只见出城的人群和马车排起了长龙,一队守城的士兵和一名锦衣卫校尉正在挨个盘查,有人打着灯笼火把,拿着一张画像,正在仔细辨认…… 王冲围着这队长龙转了两圈,没有发现朱辉的马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正准备离开,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看去,一名锦衣卫的千户率领二十多人的马队,冲到了近前。 这群人正是黄炳文的手下,昨日到蔡府抄家的那伙人,领头的是张千户,只见这位张千户和守城的将官交涉了一会,守城的士兵便开始驱赶准备出城的人群,闪出一条道来,随后,就听张千户叫道:“弟兄们,他们跑不远的,快跟我出城去追。” 王冲也跨上马,悄悄的跟在了这群锦衣卫校尉的队伍后面,张千户一声令下,这群人呼啸着出了城门…… “弟兄们,快点,天快擦黑的时候,有个锦衣卫总旗拿着腰牌,赶着马车出了城,车上的女人一定是蔡德忠的小妾,黄大人可是说了,抓到这个娘们,咱弟兄们先享用啊。”张千户大声地叫道 后面的一群校尉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跟着嚷道:“蔡德忠那老东西的小妾,一定招人怜爱,咱们谁先上啊,哈哈……” “当然是张千户大人先上,还用说吗?” “我说,咱别每回都是千户大人先上,这会咱们抓阄吧,大伙说怎么样……” …… 听着这伙人的污言秽语,王冲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沿着漆黑的官道,快马加鞭往前追去…… 约莫跑出去二十多里路,就听千户急促地叫道:“吁……” 随后,这群人全都勒住了马缰,王冲看去,就见朱辉和那个赶车的少年宋河持刀拦在前面,马车停在了路旁。 张千户叫道:“大胆狂徒,竟敢携带钦犯潜逃,弟兄们,快给我拿下!” 马队立刻散开,包围了朱辉和马车,朱辉说道:“呼保义老弟,今日连累你了。” 宋河一点也不怯场,答道:“这群京师的纨绔子弟,我早就腻歪了这群孙子,看我今天不把他们全都打个人仰马翻。” 二人联手和张千户等人对峙了起来,宋河说道:“哥哥,照顾好马车。”便大吼一声跳将起来,放倒了两名校尉,俯下身子,旋风般地砍断了好几匹马的腿,一些校尉翻身落马,便和朱辉开始打斗了起来。 王冲蒙上了脸,催马上前给朱辉解围,砍倒了几名校尉之后,又和张千户马打盘旋迎了个对面,二人也不答话,便在马上对杀了起来…… 朱辉心中暗想,也许朱辉是王冲哥哥安排的人帮自己来了,趁机抢了一匹马,持刀护住了马车…… 宋河放倒了十多匹马,落马的校尉们把宋河团团围住,宋河越战越勇,把刀往地下一扔,舞动双掌,看似阴柔,却招招制敌,转瞬间便击倒两名校尉,打开了一个缺口,宋河跳将出来,这群校尉们手执绣春刀步步紧逼…… 朱辉突然发现宋河被逼到了绝路,大声叫道:“呼保义小心!”便催马前来帮忙。 宋河笑道:“呵呵,哥哥不要管我,这些草包饭桶不在话下。”说完,运足掌力,疾风如电,叫道:“爷这一招叫飞云泻电。” 冲在前面的两个校尉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宋河舞动双掌,一个鹞子大翻身,跳进了这群人中,大声叫道:“爷这一招叫倒转阴阳!”眨眼间,又倒下了三个校尉。 还有几名校尉开始胆怯了,要往后撤,宋河叫道:“熊包们慢走,爷这一招叫风声鹤唳。” 朱辉从马上望去,只见宋河双臂一挥,看似平淡无奇,接下来却犹如八臂的哪吒腾云驾雾,双掌诡谲而刚猛,千变万化,有着神出鬼没之妙,先乱了敌人的耳目,接下来招无虚发,把这四名校尉全都打翻在地…… 朱辉护卫马车,和几名伤残的校尉对峙着,王冲还在和张千户等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 宋河看王冲虽然击落了几名校尉,但都没死,还在和张千户等人恋战,不由得嘲笑道:“朝廷的饭桶,快来接俺这降龙伏虎的绝招!” 张千户早已经认出了王冲,也知道王冲并不想要这些弟兄们的性命,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张千户是盼着能再有援兵追来,听这位凶猛的傻小子来对付自己了,赶紧收住了兵刃,跳下马叫道:“王镇抚大人饶命!” 听见张千户的一声大叫,和朱辉对峙的校尉们也全都跪下了,一个个抱着脑袋叫道:“镇抚大人饶命!” 王冲厉声问道:“张千户,什么人让你们追赶锦衣卫总旗朱辉的?” “是北镇抚司的黄大人,说是要捉拿蔡德忠的小妾吴莲,她勾结妖道,图谋不轨……”张千户答道。 “混账!好大的胆子!锦衣卫总旗朱辉听命于成国公老王爷,前往金陵办差,有机密要务在身,我问你,此事成国公老王爷和指挥同知刘大人可曾知晓?”王冲怒道。 “这、这、小的不知。”张千户谨慎地答道。 “好!我再问你,朱辉可曾携带蔡德忠的小妾吴莲?” 张千户等人都不敢再看马车一眼了,低下头答道:“没有。” “你们这些人昨日无故前往蔡府闹事,念你们被黄炳文所蒙蔽,本镇抚和成国公已经原谅了你们,今日竟敢继续做黄炳文的爪牙,前来追杀王爷的密使,你们自己说说,该如何处置?”王冲问道。 张千户等人自然知道吴莲就在车中,倘若王冲追来,直接就这么问的话,还真不会买他的帐,如今作为败军之将,王冲能饶了这些人性命已实属不易了,要是搁在黄炳文身上,早死了八回了,怀着感恩之情答道:“卑职有错,任凭镇抚大人发落。” 王冲讲道:“张千户,你给我记住,今后你们这些人全将听命于我,黄炳文已经被东厂调用,担当了东厂掌刑官,这个任命本该等到正月十五以后,由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对大家宣布,今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先不怪你们,我如何治军,你们大家都是清楚的,决不容忍践踏我大明律例,你们好自为之吧。” 张千户等人这才都爬了起来,庆幸王冲跟来了,要不然的话,即便追上朱辉,也得死在那个凶猛的小子手里,心中不禁惊叹:飞鱼营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个少年居然有如此神功! “我们回去给黄炳文大人怎么交待啊?”一个校尉捂着受伤的腰问道。 张千户一脚把这名校尉踢倒在地,答道:“这里哪有蔡德忠的小妾吴莲,明明是黄炳文再次谎报军情,诳我们来追杀成国公老王爷的密使,今日若不是王镇抚不愿伤害无辜,你们能活到现在吗?” 那名校尉趴在地上,叫道:“千户大人说的是,小的知道了。” 张千户开始查点倒在地上的校尉,宋河笑道:“不用数了,死了九个,活了你们十一个,你们这些草包饭桶,就会欺压良善,狗屁用没有。” 张千户羞愧难当,躬身对王冲说道:“镇抚大人,在下知错了,回去之后,张某将按王振福大人的要求,从严治军,再也不敢做荒唐事了。” 王冲知道这伙人以前没少鱼肉百姓,今日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便讲道:“张千户,跟着王某干,不比黄炳文,刚才你们一路之上所言,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以前的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何去何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快去收了这些无辜弟兄们的尸首,跟我返回衙门,我来替你们求情。” 趁着张千户等人收尸的时候,朱辉和宋河辞别王冲,赶起马车又上路了…… 王冲也不知道朱辉从哪儿请来这么一位猛人,也就放了心,等张千户等人把九具尸体都捆在了马背上,这伙人才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跟着王冲返回了京城。 黄炳文正在锦衣卫衙门门前徘徊,看王冲带着张千户一群人回来了,马背上还驮着好多尸体,冲上前来把张千户揪落马下。 张千户跌了跟头,黄炳文蹲下来,矜持地问道:“张千户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张千户从地上爬了起来,答道:“黄大人,锦衣卫总旗朱辉及一位飞鱼营的高手,确实出了永定门,前往南京,但他们并没有携带蔡德忠的小妾吴莲。” 黄炳文对王冲视而不见,站起来指着张千户骂道:“混账,你们这群饭桶,什么人敢阻拦东厂司礼监黄公公办差?” 王冲对身边的一个校尉低声说道:“速去帅府请成国公老王爷过来。” 校尉答应一声,悄悄的溜走了。 黄炳文不依不饶,叫道:“弟兄们,何人阻拦你们办差,还死了这么多的弟兄,把这奸贼乱党给我抓起来。” 有一名校尉可能早已对黄炳文不满了,壮着胆子问道:“我说黄大人,弟兄们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你却五次三番的戏弄弟兄们,出了事又不给弟兄们做主,寒了弟兄们的心啊。” 黄炳文听这位校尉竟敢顶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佩刀,要刺死这名校尉,王冲立刻冲向前来,一把攥住了黄炳文的胳膊,黄炳文转身看看王冲,便放下了佩刀。 王冲也松开了黄炳文的胳膊,四目相对,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千户等人知道黄炳文即将调拨东厂出任掌刑官,今后就要跟着王冲干了,便带着弟兄们站到了王冲的一边,黄炳文一点也不胆怯,似乎等着长官的到来…… 黄炳文和王冲等人对峙了一刻钟,双方都没有言语,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五军都护府都督、成国公王爷驾到!” 黄炳文冷笑了一声,朝着朱希忠的驾前走来。 到了轿子前,黄炳文跪倒在地,高声叫道:“卑职无能,没有办好差事,给王爷您添麻烦啦。” 朱希忠掀开轿帘问道:“你们为何又在衙门前大吵大闹?” 黄炳文答道:“卑职奉命派遣属下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就是蔡德忠的那个小妾,被人拦了下来,打死打伤我们十余个兄弟。” “你去哪里追捕吴莲?为何本王不晓得此事?” “卑职奉东厂黄公公之命,还没来得及禀告王爷,听闻吴莲被新晋锦衣卫总旗的朱辉带出城,不知他们要去往哪里,便紧急派遣属下前去追赶。”黄炳文答道。 “喔,朱辉带走了吴莲?”朱希忠问道。 黄炳文又试探道:“据说朱辉连夜离开京城,前往南京,是奉了王爷千岁的密令,有机密要务要办,请问王爷,可有此事?” 朱希忠一听黄炳文问朱辉到南京有何机密要务要办,朱辉本来就是负责监控罗阿敏的,便以为黄炳文又打起了罗阿敏的主意,面露愠怒,答道:“难道你还有何异议不成!” 黄炳文一听话音不对,赶忙拿出东厂派驻在琉球国信使的密信,通过轿夫递给朱希忠,说道:“王爷,这是黄公公让卑职转给王爷的,请看看吧,盘踞在日本国的海盗林文俊,也叫林一官,并非像王镇抚回国之后所言,死在了琉球,而是有可能诈死之后改名换姓,请王爷明鉴。” 朱希忠借着轿子旁边的灯笼,把琉球国信使的密信浏览了一遍,皱了下眉头,朝王冲看了一眼。 黄炳文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王爷,您也看到了,据说之前严世藩、罗文龙等人,运往日本国数百万两纹银及大批珍宝,都落在了海盗林文俊的手里,王镇抚在日本国追击海盗多年,难道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些财宝的下落吗?” 其实,王冲给朱希忠汇报过有关这些财宝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些财宝,海盗的窝点才招致日本国大名们的袭击,林一官却极端狡猾,早已把这些财宝转移到了别处,知道这些财宝下落的只有林一官和罗阿敏,王冲回来汇报说林一官已经死在了琉球,如今罗阿敏被囚禁在南京,正准备过些日子,通过罗阿敏摸清海盗林一官部署在沿海的窝点,再逼迫罗阿敏说出财宝的下落,如今看琉球国信使的密信说:在日本鹿儿岛和罗阿敏同时落水的可能就是改名换姓的林一官,如今下落不明。 既然罗阿敏获救了,那么林一官到底死没死?想到这,朱希忠便不动声色地说道:“本王已知晓,你回去吧。” 黄炳文站起身,躬身施礼,答道:“启禀王爷,黄公公已经将此事禀明圣上,东厂已委托下官调查此事,请王爷知晓。” 朱希忠猛一抬头,黄炳文已经转身而去,王冲带着张千户等人还在静静地等在那里…… 第123章 38杀伐果断 等黄炳文走后,王冲来到了朱希忠的轿前,躬身施礼,说道:“末将王冲叩见王爷。(首发)” “王冲,我且问你,盘踞在日本的海盗头子林一官,现在到底在何处?”成国公朱希忠神情严肃地问道。 突然听见朱希忠问起了林一官,王冲也有些吃惊,赶忙答道:“禀王爷,末将剿灭伊岐岛的邓碧川之后,带着滞留在萨摩的师爷杨暖等人归国述职,当时认为林一官已经死在了琉球,可等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回来之后,得到的消息是林一官在琉球诈死,不过,该贼再次流窜到日本国之后,被萨摩藩领主岛津义久火烧了他的商船,船上之人全都落入了大海之中,如今林一官下落不明,此事早已禀报过王爷,是卑职无能,请王爷发落。” 朱希忠讲道:“嗯,既然林一官的妻子能够获救,那林一官未必就是死了,东厂在琉球的密探已经给朝廷汇报,你们还要再仔细调查,擒贼擒王、除恶务尽,着许灵儿尽快再赴扶桑,此番前去,若有可能的话,把陆云龙等弟兄们的遗骨也运回京师,让英灵魂归故里。” “卑职领命。”王冲高声答道。 朱希忠继续讲道:“还有那个杨暖,虽滞留海外多年,但能心系故土,协助你们剿匪有功,其家眷虽然都是倭人,却也都仰慕我大明天朝,你们要尽最大的可能,把她们都接回来吧。” “卑职明白,决不辜负王爷的厚望。”王冲答道。 朱希忠又嘱咐道:“东厂也委派了黄炳文,前往东南沿海调查林一官及所藏匿的财宝,你知道,我对此人终归不大放心,你们切不可大意,现在,你赶快回家去看你的夫人和儿子去吧。” 王冲心中十分感动,踌躇了一会,并没有动身,心中暗想:若没有成国公老王爷的鼎力支持,立功受赏暂且不提,凭自己这悲天伶人的心肠,耿直的性格,怕是早被奸佞陷害下了大狱,眼瞅着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越来越显得苍老,王冲不禁黯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倒,叫道:“王爷的大恩大德,王冲此生无以为报,唯有忠心报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希忠凝视着王冲,平静地说道:“起来吧,年后你还要跟我巡防九边,我老了,今后大明还要靠你们这些忠勇之士,去吧。” 王冲答道:“请王爷放心,回去之后,将和许灵儿、朱辉、郭国强和陈申等人制定周密的计划,王爷您多多保重,末将告辞了。” 朱希忠的轿子移驾回府,王冲把张千户等人带进锦衣卫衙门,全都安置好了,回到家又是深夜子时了。 郭奕母子早已进入了梦乡,灵儿和两个丫鬟还在厢房做衣服,见王冲回来了,灵儿便将俩丫鬟打发走,问道:“冲哥,没出什么事吧?” 王冲把张千户等人追击朱辉,及在衙门前和黄炳文对峙的一事,简述了一遍。 灵儿惊奇地问道:“那个赶大车的是什么人?” 王冲笑道:“不知道朱辉从哪儿找来的高手,这小子长大了,十分机警,灵儿,你此番再赴日本,让朱辉做你的帮手如何?” 灵儿答道:“哥哥,我觉得黄炳文是不太可能到日本去的,他还是在南京一带跟我们捣乱,你将来还得跟着王爷巡防九边,没有分身之术,其他的人也靠不住,我看,还是让朱辉留在南京吧。“ 王冲不无担忧地说道:“我替你担心啊,既要调查林一官,又得寻找二位老人,还得想办法把陆大人等遗骨运回国,还有杨暖的那一群妻妾,唉,难为你啦。” “呵呵,冲哥,别忘了,还有一件大事。”灵儿笑着提醒道。 “嗯,是啊,既然你不愿意再回辽东,也不愿赴大同见见如松,别人也不能给你做主,灵儿,那你什么时候到朝鲜去见李舜臣,听你所言,李舜臣其志不小,将来功业也许不在如松之下,如今,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哥哥祝福你们比翼连枝、相濡以沫……” 灵儿马上羞涩的低下了头,赶忙说道:“哥哥不要说了,我说的大事是岛津家要来朝贡贸易,想得到宁波市舶司赦免关税,还想赴京师见驾讨封赏,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啊。” 王冲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件很头疼的大事,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朝廷虽然准贩东西儿,岛津家虽然也帮过我们,可也没有给他们赦免关税,再加封赏之理,这件事不能再让成国公老王爷为难了,真给岛津家赦免关税,还不知道要赔多少银子,可你和郭国强在日本国办事,还不能得罪岛津家,唉,要是能找到林一官的藏匿的那些财宝就好了。” 灵儿想了想,答道:“宁波市舶司的关税该收还是得收,等我回到日本,去找郭大人商议,务必让罗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让阿敏死心塌地的配合我们,找到林一官的那些宝藏,反正我们要运回国内,也躲不过岛津家的耳目,分他们一些,就当是退换给他们的关税,不知能否行得通。” “就怕他们直接就在宁波闹事啊,这些倭人,尤其是萨摩人,十分凶悍莽撞,要是再闹出个‘争贡之役’来,到时候连成国公老王爷也保不了我们啦。”王冲担忧地说道。 灵儿的脑子很活络,马上说道:“哥哥,还有个办法,就是让南京的汤景配合我们,反正我们拿着汤景的短,让汤景和岛津家贸易,无非就是汤景赔些银子,先把岛津家应付过去,也别让朝廷抓到我们的短处,要不然的话,我和郭大人在日本可就难了。” 王冲点点头,讲道:“也好,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将来那织田信长统一了日本,号称将要征大明、降印度,踏平天下,早晚还是我大明的祸害,无论如何,得保住郭国强等人在日本的地位,以便将来知己知彼,早做防范,其实,林家兄弟都很有才干,文涛之才不次于他的哥哥,若他能还俗,加盟我们锦衣卫,必然能成为国之栋梁……” 提起文涛,灵儿心中一阵慌乱,赶紧说道:“哥哥,人各有志,不必勉强,也许文涛在日本也能成为一代国师。” “若是文涛能成为日本的国师,今后肯定不会再有倭寇了,愿苍天保佑,灵儿,天不早了,按成国公老王爷的安排,过几天你潜回南京,看黄炳文到底要干什么。” 过了初五,灵儿辞别王冲和郭奕,快马加鞭,前往南京,一路无话。 灵儿住进了汤景的府中,得知黄炳文早已经到了,便带着朱辉去找海瑞,要在南京布下天罗地网,监控黄炳文黄炳文。 来到海瑞的官邸,这里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生活依旧是那么简朴,灵儿对海瑞的敬意油然而生,在书房拜见海瑞之后,寒暄了半天,切入了正题。 海瑞得知黄炳文投靠了东厂,显得忧心忡忡,说道:“现如今大量的白银自海外流入,江南一带豪强并起,这些人有了钱之后,根本不管小户人家的死活,炫富斗气,争强好胜,比着攀官府的高枝,黄炳文这种无耻之徒到了江南,必然会成为那些豪强们巴结的对象,他们必然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祸害江山社稷。” “江南富足之地,也是天下粮仓,所幸皇上圣明,这里有海大人主政,实乃百姓之福,可黄炳文这种败类投靠东厂之后,南下金陵,名义上调查海盗,暗中老实不了,请问海大人有何良策?”灵儿问道。 “若不是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黄炳文已经到了南京,他即不住官府的驿站,又不去南京的卫所,我明知道他栽赃陷害霸占了翠花楼,却又查无实据,拿他一点也没办法,我会尽快安排杨捕快派人监视黄炳文。”海瑞答道。 朱辉如今也长大了,做了锦衣卫的总旗,言谈举止也像模像样,说道:“海大人所言极是,我早已安排清扬监视黄炳文的寓所,得知他昨晚就回来了,今天早上,翠花楼的小乌龟带着一大群财主前去拜会,看来,黄炳文将来会和这些土豪恶霸搅合在一起,犹如百足之虫,那就难缠了。” 海瑞清了清嗓子,激昂地讲道:“嗯,务必彻底打击那些土豪恶霸,这些人丧心病狂的兼并土地,建赌场、开妓院,还放高利贷,那些卖了土地的小户人家,无知的愚民,拿了现银就进赌场,输干银子之后,便是男盗女娼,流民遍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若是将来再闹起倭寇来,必将天下大乱,呜呼,治大国,若烹小鲜,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为民请命,保社稷安稳,海某定不会退缩,将以死报答君恩。” “土豪劣绅宛如遍地的野草,如何下手?”灵儿问道。 “从致仕还乡的前文渊阁大学士徐阶下手,点起这把火,形成燎原之势,看哪个豪强还敢做那些丧尽天良之事。”海瑞愤慨地答道。 灵儿清楚地记得,当年跟随李成梁拜见徐阶的情形,正是徐阶的英明果断,定下计策,抓捕罗文龙,铲除了误国害民的严氏父子;又听闻海瑞当年为了江山社稷,上疏大骂嘉靖皇帝,若不是徐阶和成国公老王爷的营救,怕是早已屈死在狱中了,本想问问海瑞为何要从徐阶下手,不过,想起了徐阶之侄徐鲲的德性,便黯然一笑,说道:“真是难为海大人了。” “海大人,若是需要我朱辉之处,尽管吩咐,如今我师从少林月空长老,身边还有一位长春演道主教的传人,对付那些土豪恶霸自然不在话下。” 海瑞笑道:“呵呵,好!年前我去过栖霞寺烧香,拜见了月空长老,长老的为人处世,乃悲天伶人,这自然没错。不过,我来提醒你,朱辉,你小小年纪出任锦衣卫总旗,才刚刚入世,还不知道世间有多少野心狂妄的小人,更有那出卖良知、毫无行为底线的邪恶之徒,我来教你杀伐果断,切不可行妇人之仁。” “海大人,我天朝上国行孔孟之道,乃礼仪之邦,为何还要这样?”灵儿惊奇地问道。 海瑞立刻又显得气愤不平了,加重语气答道:“孔孟之道,重在教化人心,无奈不学无术者居多,世间小人远多于君子,况佛祖乃出世之道,要行善事而修来世,故此信者信之,不信者远之;而如王金、玄德真人之流,则以‘现世报’为诱饵,蛊惑人心,让一些邪恶之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们整日里讲一些玄而又玄的修真典故,骗人修仙炼道,直骗致紫禁城,竟获先帝的信任,先帝明知道长生不老之术为骗术,依然抱以侥幸的心里,心甘情愿的受其诳骗,这些人以入世之道,行坑蒙拐骗之勾当,已成为我大明江山之毒瘤,早已背离了太上老祖、道德真君的本意,那些追求现世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还梦想得道成仙,信这些旁门左道者,在我大明如过江之鲤,唯有杀伐果断,除恶务尽,方能保天下太平!” 海瑞这番话慷慨激昂,令年轻的朱辉热血沸腾,在朱辉看来,王冲等人太过于迂腐,才导致在日本锄奸期间,失去了很多战机,如今得到海瑞的支持,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兴奋地说道:“海大人,我明白了,必然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海瑞拍着朱辉肩膀,又笑道:“好!壮士!今日陪老夫多喝几杯。” 海瑞请灵儿和朱辉来到在客厅,老家人摆好了三菜一汤,烧白菜、烧豆腐,炸河虾,还有一盆老鸡汤。 三人落在,老家人又抱着酒坛子,给每人斟满一碗酒。 海瑞起身给大家盛汤,笑道:“本巡抚不是很讲究,请二位将军不要见笑。” “海大人的清廉天下名扬,与海大人共餐实乃三生有幸。”灵儿答道。 海瑞连盛了两勺子,发现尽是鸡肋骨,找不到一块好肉,便问道:“家中来了贵客,为何不现宰一只鸡啊,还拿这锅汤来,真是岂有此理!” 老家人委屈地答道:“老爷,昨日还有最后一只老母鸡,您不是让俺送到施粥棚去了吗?” 海瑞摇着头叹道:“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咱们还是能吃饱的,来、来,二位将军不要跟我客套,吃饱喝好才是天道啊!” 灵儿和朱辉都不由得一阵心酸,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巡抚!二人端起大碗,举案齐眉,灵儿说道:“今生以海大人为楷模,敬海大人一杯!” 朱辉也说道:“海老爷,真君子!敬您一杯。” 三人开怀畅饮,时而呵呵大笑…… 吃完饭,灵儿和朱辉辞别海瑞,走出了应天巡抚的官邸,天刚未时,灵儿想和朱辉一起拜访月空长老,朱辉以害怕见到张敏儿为借口,无论如何不肯去,灵儿只好独自前往栖霞寺。 朱辉回到汤府,在门房里看见宋河咧着大嘴,侃侃而谈,把婉兮听得如坠云雾,半张着小嘴呆呆地发愣,时而点点头…… 听到宋河正在讲到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东归,刚刚回到燕京,入住太极观,改名长春宫,朱辉忍不住地叫道:“呼保义,你这全真派传人有用武之地啦!” 宋河看朱辉回来了,丢下婉兮,马上跑了出来,婉兮追着宋河问道:“丘真人后来怎么样了?” 朱辉瞪了婉兮一眼,神秘一笑,说道:“不要误了我们两个的军国大事!” 婉兮愤愤地走开了,朱辉和宋河进了一进院的倒座房,这是宋河的临时住所,把门关好了,朱辉问道:“京城有位锦衣卫将领叫黄炳文,老弟可曾听说过?” “这王八蛋在我小的时候,欺负过我爹,你问他作甚?” “他现在南京。”朱辉答道。 “俺来金陵玩耍,这大过年的,他来这干嘛?”宋河又问道。 “干嘛!又来欺负哥哥我来啦!”朱辉故意的绷着脸答道。 “敢!他奶奶的熊,杀了他!”宋河叫道。 “对!老弟,咱俩想到一块了,今晚就杀了他!” 第134章 49班荆道故 朱辉顺着驿道往海边跑去,快到海边的时候,就听到后面阵阵的马蹄声,有声音高喊:“他们跑不了的,就在前面,驾、驾……” 也许净空和净明已经登船了,还不知道他俩救出了几个人,眼看这伙人已经追了过来,如果前往码头,怕是谁也跑不了,想到这,朱辉停住了脚步,拔出绣春刀,转身站在驿道的中央。 为首的几名大汉手执长枪,快马加鞭朝着朱辉冲了过来,身后还有一群拿着各式兵器的喽啰们,大声呼啸着也跑到了朱辉的近前。 朱辉高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追杀本旗!” 骑马的几名大汉把朱辉围住,有人高声叫道:“胆大狂徒,竟敢冒充锦衣卫劫牢反狱,还不老实交代,你的同伙在哪里?” 朱辉镇定地转了一圈,见铁牛没有跟来,笑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让黄炳文的马弁铁牛过来说话!” 为首的大汉笑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不配做我们的首领,哈哈、哈哈,俺叫张虎,老实交代你们把那老道劫去了哪里,否则,老子管你什么总旗,可要对你不客气啦!” 朱辉把绣春刀朝着张虎一指,怒道:“你敢!没脑子的东西!” “弟兄们,给我上,立功的机会来啦!少要听他花言巧语,我们只听黄大人的,黄大人可是说过,管他天王老子,胆敢勾结倭寇的狂徒,全都杀无赦!”张虎叫着,拿起长枪对着朱辉就杀将过来。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眼看长枪奔着面门而来,身后还有一群恶汉蠢蠢欲动,朱辉轻盈的晃动身躯,闪过张虎的长枪,说道:“你们这些蠢材,黄炳文真是瞎了眼睛。” 张虎等人没有再理会朱辉说什么,三匹马马打盘旋,围着朱辉舞动长枪一顿乱刺,朱辉手执绣春刀,拨打了一圈,三匹马又停住了。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朱辉静心调息,泰然不动,仿佛周身充盈浩然之气,平心静气地说道:“张虎,你不要拿支鸡毛当令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张虎哈哈大笑,准备发动第二个回合的进攻,对那群汉子叫道:“你们快去码头阻截,他们跑不了的,这小子交给我们仨啦。”说完,冲对面的马上之人使个眼色。 待那群汉子沿着驿道冲向码头,张虎等人大喝一声,三杆长枪同时从三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朱辉手疾、气排丹田,晃动腰膀,腾空而起,仿大鹏展翅,绣春刀寒光闪过,张虎的两个伙伴“唉哟”一声,摔倒在马下。 就在张虎在一愣神的功夫,朱辉已经捡起地下的一杆长枪,顶住了张虎的咽喉。 “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朱辉口中念着六步架首诀,怒目盯着张虎。 张虎吓得直打哆嗦,把手中的长枪也扔到了地上。 朱辉说道:“张虎,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本旗不想伤你,我且问你,为何追击本旗?” 张虎瞪大眼睛,也问道:“难道不是你劫走了玄德老道,还有那那名海盗头子吗?” 朱辉答道:“蠢猪,你们上了铁牛的当啦,我且问你,本旗独自一人前来督导黄炳文办案,哪里有什么同伙,铁牛为何如临大敌,把你们全都叫出来?” “这、这,铁牛这个无用的东西,俺早就给黄大人说过,这种人不能用!”张虎气愤地答道。 朱辉讲道:“海盗肯定许给了铁牛很大的好处,趁着刚才的功夫,铁牛那厮早就安排好了,私自放走了那几名犯人,这种连亲妹妹都卖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还不赶紧把你的弟兄们叫回来,找铁牛去问个清楚。” 张虎直点头,抱拳说道:“谢谢总旗爷指点迷津!”拨马转身朝码头方向而去,嘴里高声叫道:“弟兄们,都快点跟我回去,别让铁牛那个狗娘养的跑了。” 净空、净明杀掉两个看守,早已把玄德真人和陈元化救了出去,已经上了船,焦急的等着朱辉,船家耳听着一群大汉呼啸而来,显然是来追杀船上这几个人的,吓得一猛子跳进海里跑了。 净空、净明都以为朱辉出事了,船上的这几位除了陈元化,都不会划船,陈元化这两天被折磨得快不能动换了,大家坐在船上干着急,做好了和他们拼了的准备。 玄德真人确实已经投靠了黄炳文,劝道:“你们这是何苦呢,黄大人都说了,听他的话,跟着他干,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陈元化不屑地看着玄德真人,答道:“不要说了!你还有点良知没有,如果硬是污蔑松浦信昌、松浦信盛为倭寇的话,我宁死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唉,人这一辈子,还不就那么回事,光棍不吃眼前亏嘛。”玄德真人狡辩道。 净空和净明也觉得师父有些过了,净空说道:“师父,徒弟来晚了,这几天让您受苦了。” 净明说道:“陈掌柜,快教我怎么开船!” 正在这时候,大家都听到了张虎的叫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船家从水里爬了上来,满身湿漉漉的打着哆嗦,问道:“可以走了吗?” 净空站在船头望去,那伙人全都往回跑了,便答道:“再等一等,还有一位兄弟。” 玄德真人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一身干衣服,说道:“船家,先换上,暖和暖和吧。” 等船家换好了衣服,朱辉也登船了,一见玄德真人便叫道:“真人别来无恙!” 玄德真人抬头看看,缕着胡子点了下头,道:“嗯,年轻人一身正气,比那黄炳文可靠。” “见到真人精神饱满、容光焕发,阿弥陀佛,我师父也就放心了。”朱辉笑道。 渡船启航,陈元化趴在船舱里发出疼苦的呻吟声,朱辉从怀中取出一包药,问道:“陈掌柜,你哪里有伤口?” 陈元化半坐起身,扒开衣服,疼苦地说道:“老弟,谢谢你啦,要不然,我得被他们折磨死的。” 净空燃着了蜡烛,朱辉把白药涂在陈元化的伤口上,把陈元化疼得直咧嘴,叫道:“拿酒来!” 玄德真人正在和净明窃窃私语,看陈元化疼得实在厉害,知道师父平时饮酒,便去到玄德真人的包裹里去找酒葫芦。 净空把酒葫芦拿出来,问道:“师父,给陈掌柜喝点吧,我看他快受不了啦。” 玄德真人夺过酒葫芦,劈头盖脸地朝朱辉砸了过来,朱辉抱起脑袋躲到了陈元化的身后,陈元化把酒葫芦抢了过来,对玄德真人怒目而视。 玄德真人气得浑身发抖,对净空抱怨道:“你这榆木疙瘩,这个臭小子是那个秃驴和尚的徒弟,你怎么能耳朵根子一软,收了他的骗呢!” “这两天,我和师弟为您的安全操碎了心……” 没等净空说完,玄德真人骂道:“真蠢!坏了我的大事,我正在帮着黄大人策反陈掌柜,马上就大功告成,只要陈掌柜承认勾结倭寇,咱们就能再入紫禁城,成为新君隆庆皇帝的国师,你们这两个蠢猪不想想,师父要是有事的话,三清观还能好得了吗?” 吴襄猜测的果然不错,朱辉笑道:“呵呵,真人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你能不能成为国师暂且不提,何况当今圣上极度反感修真练仙,你让陈掌柜承认勾结倭寇,那陈掌柜岂不是死定了!” 玄德真人还在咬牙切齿,愤愤地讲道:“黄大人早就替陈掌柜想好了,只要陈掌柜配合,让黄大人立下铲除金陵倭寇的奇功,司礼监的黄公公就能保黄大人连升三级,接替海瑞出任应天巡抚指日可待,如今隆庆皇帝开放海关,允许私商出海贸易,陈掌柜检举海盗有功,又有经商的奇才,还能不受重用吗,我看,给他个宁波市舶司的正四品提举,也未可知啊,全让你们给毁啦!” 陈元化闭上了眼睛,心中如打碎五味之瓶,一言难尽,世人都说海盗惨无人性、作恶多端,和这黄炳文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玄德真人这么大的年纪,徒弟们都说他心地良善,刚刚还给船家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此糊涂呢? 朱辉一直在对着玄德真人乐,想起张敏儿那可人的模样,可把玄德真人气着了,浑身打着哆嗦,骂道:“招天杀的秃驴,招天杀的兔崽子,你们是诚心要气死我,哼,我偏不死,我、我……” 净明一直守在师父身旁,见师父白眼一翻,头一偏,又昏了过去,突然站起身朝朱辉扑来,这时,船一摇晃,摔到在净空的身旁。 净空拉起了师弟,摇着头说道:“师弟,不得无礼!”然后,把玄德真人的包裹拉过来,二人赶忙给师父找药。 朱辉又开始给陈元化的背上涂药,陈元化喝着玄德真人的酒,减轻了一些痛苦,说道:“真替你们的师父丢人啊……” 净明一指陈元化,怒道:“不许这么说我师父,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死你!” 净空把药递给净明,对陈元化拱手说道:“无量寿福,我师父心地善良,一生积德行善,像我等这些孤儿都是师父哺育大的,他老人家以嘉靖皇帝的国师蓝道行为偶像,胸怀大志,只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玄德真人拉陈元化下水,陈元化的妻儿老小都还在日本九州平户城,无论如何不能牺牲那二位松浦先生,成全他们,这几天没少受苦,便骂道:“呵呵,志大才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来世生作猪狗。” 净明正在往师父嘴里灌药,把脖子一拧,说道:“我师父已经得道成仙,修炼成了不老之身,你才变猪变狗。” 船家看这群人吵得这么热闹,笑道:“你们别吵了,要咱说啊,咱还真不信有不老之身,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只要干了坏事,有报应是肯定的,俺那邻居家就生了一个猪嘴的怪物,他们上一辈就是跟着倭寇干坏事的。” 玄德真人喝下一包药,慢慢睁开了眼睛,哭道:“三清天尊啊、张天师,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朱辉笑道:“呵呵,我师父月空长老言,玄德真人确有天师之命,只不过不在大明,邀请你一起出海,到那大洋彼岸的蛮夷之地,传我儒释道之文明,教化那里的人民,拓一片皇天厚土,必能成为千古的国师,真人,尔以为何如?” 对于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已经领教过了,那绝对是高人!便赶忙坐正了身子,瞪着眼问道:“你师父真是这么说的吗?” 朱辉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晚辈前来宁波之际,我师父月空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说他和您有过一面之缘,知道真人志向远大,只可惜在大明无用武之地,愿意带你出海,拓荒布道,教化大洋彼岸的那些蛮夷,见无量之功业,蓝道行岂能与你相比啊。” 玄德真人志大才疏,一生颠簸流离,很少有顺心的时候,听朱辉所言,激动得热泪盈眶,说道:“求之不得啊,咱们什么时候出海啊?” 朱辉答道:“等铲除奸佞叛匪,净空、净明和我,还有狗儿和侠士宋河,我们一起保护二位师父,先到东瀛扶桑,再远渡重洋到那传教士嘴里所讲的新大陆,呵呵,我们要和那些传教士们一比高低,如何?” “哎呀,还得等这么久,怕贫道这身体不行啊。”玄德真人有些失望地叹道。 陈元化笑道:“刚刚净明道长还在夸真人已经修成了不老之身,怎么就不行了呢?” 净明的嘴张了张,不服气地答道:“哼,那还不是被你们气的!” 陈元化举了举酒葫芦,笑道:“看来真人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得跟人家月空长老好好学学啊,你看看,你没事还喝酒,呵呵。” 玄德真人努了努嘴,仿佛实现自幼的梦想就在眼前,侧了一下头,捋起了胡子,说道:“是啊,俺师父给俺取法号玄德,实有效仿刘玄德之意,无奈一生不得志,越老越糊涂,唉,今后俺改叫三戒真人算了。” 朱辉越发觉得这老头挺有意思,突然想起了白鹭洲鹫峰寺的吴承恩老先生,他写的那部奇书里有一位叫什么猪八戒的,仿佛和这玄德真人无疑,便忍住笑,摇摇头说道:“真人,三戒还不够,今后您就叫八戒吧。” “八戒,哪八戒啊?说来听听。”玄德真人认真地问道。 朱辉想了想,笑道:“我师父常言,佛道本一家,当首尊梵行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将来我们远渡重洋,与那些传教士一比高低,还需再加三戒:一不卧高床,二不不涂饰香,三要过午不食,请问八戒真人,您老能做到吗?” 玄德真人眯上了眼睛,嘴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众人全都看着玄德真人,船家叫道:“客官、客官,把元宝给我吧,咱改上岸了。” 净明看了看师兄,净空说道:“师弟,给人家吧。” 见净明还有些舍不得,朱辉把手伸过来,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了南京,加倍补偿。” 把元宝递给船家,船家放在手里仔细掂量掂量,笑道:“客官,坐稳了,这黑更半夜的,没人帮咱们栓缆绳,别急,一个一个的下。” 玄德真人突然坐起身来,底气十足地高声叫道:“我刚刚升天见了三清天尊,天尊们都很器重我,跟着月空长老必能成就一番大业,时光匆匆、恰如白驹过隙,有生之年,你们就叫我八戒大师吧。” 第135章 50紧急转移 玄德真人如今自称八戒大师,要和月空长老一起去宣化四海,心气很高,渡海登岸之后,领着众人到了三清观。 已是子夜时分,净空和净明上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八戒大师开始高声呼唤几个徒弟的名字,又等了很长时间,依然无人响应。 净空就感觉不对,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院子,刚一落地,就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按倒在地,一个人用宝剑指着净空的咽喉,另一个人拿一块黑布,迅速地把净空的头给包了起来,然后拿绳子把净空捆得结结实实的,便又躲了起来。 净明见师兄翻墙进去了半天,也没听见里边的动静,也要翻墙进去看个究竟。 朱辉预料到道观可能出事了,仔细一想,觉得应该是狗儿和宋河回来了,便急忙拉住了净明。 净明叫道:“你要干什么?” 朱辉答道:“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净明急不可耐,叫道:“还等什么,肯定是兴隆钱庄那些人,趁我们不在,找吴襄那个王八蛋来啦……” 朱辉没有再搭理净明,高声叫道:“二位贤弟,如果是你们回来了,请答应一声。” 狗儿把门开了,净明急忙跑去了进去。 接着微微的月光,狗儿见朱辉领着陈元化和玄德真人回来了,急忙向前施礼,举起大拇指,说道:“辉哥,你果然厉害!我和三弟追击黄炳文半天,结果却无功而返。” 宋河也走了出来,笑道:“谁说无功而返,黄炳文虽然跑了,可那三十多万两银子还不是被我们追回来了,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看这么多银子,呵呵……” 玄德真人上前问道:“二位壮士,我的那些徒儿们呢?” 狗儿答道:“我们回来之后,来找吴公子,你的那些徒儿们全都吓跑了,我们可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净空和净明点起了灯笼火把,把众人领进了道观,玄德真人慌慌张张地跑去自己的主事房,把门关好了,点上蜡烛,翻箱倒柜,看看自己的一万多两银子还在,松了一口气。 朱辉和宋河、张狗儿聊起了前几天的情形:原来,狗儿和宋河抢了兴隆钱庄的银子,带上吴襄先去了舟山岛,第二日,把吴襄留在了镇海三清观,二人前往兴隆钱庄等待黄炳文等人。 玄德真人一早便被黄炳文派人请去了,听了黄炳文的一番蛊惑,开始还有些害怕,仔细一想,这把年纪了,跟着黄炳文也许能成就一番宏图大业,便答应了。 由于李账房没敢说狗儿带走了吴襄,抢走了店里的十万两银子,因此,黄炳文并不知道吴襄去了哪里,但黄炳文相信,只有找到吴襄,让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他不敢不配合。 黄炳文很自信,给玄德真人交了实底,把海瑞包庇海盗、纵容倭寇等证据链坐实了,事成之后,保他做国师。 黄炳文希望陈元化承认海盗出身,受到海瑞的包庇,勾结关押在南京那两名倭寇,妄图祸乱东南沿海,扳倒海瑞之后,黄炳文再来保他,宣告他改过自新,许以四品的官职,但陈元化无论如何不肯就范,黄炳文只好安排玄德真人带着铁牛和张虎等人,押解陈元化前往舟山岛,去找吴襄,慢慢的“开导”陈元化。 安排停当,黄炳文让李账房把钱庄所有的银子全部交出来,把银子装上马车,没做停留,便离开了宁波。 狗儿和宋河赶到兴隆钱庄的时候,黄炳文带着几个随从和一马车银子,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二人并不知道玄德真人已经把陈元化带去了舟山岛。 二人顺着驿道赶紧追击黄炳文,边走边打听,判断黄炳文是要回京城,追了半天,终于要追上了,宋河和狗儿与黄炳文的随从们交上了手,那些人哪是宋河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黄炳文抛下一马车的银子,趁机溜掉了。 狗儿和宋河不肯罢休,又舍不得这一马车银子,狗儿看着马车,宋河又往前追赶了上百里,再也找不着黄炳文的踪影了,才悻悻地返回。 带着这一车银子,赶了一天多的路,回到三清观,准备带走吴襄,道观里的道士们却说不清吴襄去了哪里,二人一怒,就把道观里的道士们全都吓跑了。 弄清了详情之后,朱辉怕张虎等人追来,当即决定立刻返回南京,把玄德真人叫出来,让他坐上拉银子的马车,便迅速离开了三清观。 第二日,张虎带着众弟兄,手执兵器来到了三清观,发现这里的道士全都跑光了,便一把火烧掉道观,也浩浩荡荡地也赶回了南京。 这伙人回到三条巷,却没能找到黄炳文,到监牢里看看,那两个日本人还关押在这里,张虎和铁牛到翠花楼去找刘保,把宁波和舟山发生的事情,给刘保讲了一遍。 刘保担忧地说道:“我估摸黄大人回京城去了,这段时间,应天巡抚衙门的差役对三条巷和翠花楼监控得很严,你们那边的人以后没事不要过来,需要银子的时候,我会给你们送去,明白吗?” 张虎答道:“刘掌柜,以后再送银子的时候,找俺。” 铁牛瞪了张虎一眼,恶恨恨地说道:“还有没有尊长!黄大人还没说要撤我的职,凭什么送给你!” 张虎嘿嘿一乐,不屑地看着铁牛,笑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妖道和海盗都是从你的手里溜掉的,还死了俩弟兄,等着黄大人来给你算账吧。” 既然黄炳文不在,刘保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觉得应该施展手腕,让他们二人分别对栖霞寺和鹫峰寺同时出击,便笑道:“二位大哥,不要争了,你们那儿的银子还够花阵子的,等黄大人回来再说,呵呵,怎么样?” 张虎历来也看不起刘保,知道铁牛是从翠花楼出来的,跟他们俩也没什么说的,便让刘保安排个姑娘玩去了。 等张虎走后,铁牛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给刘保跪了下来,哭诉道:“掌柜的,救救我吧,我绝不会背叛黄大人的,求你了,掌柜的,好好替我在黄大人跟前求个情……” “哎呀,这要是你的妹妹月儿还跟着黄大人,你说谁还敢欺负你,啊?”刘保坐在太师椅上,怪声怪气地问道。 铁牛揉着眼睛,气急败坏地叫道:“他娘的!不知是谁传言,说我十两银子卖了我妹妹,掌柜的,你说说,月儿进过翠花楼吗?那还不是我们想在黄大人那买个好,我要知道这是谁传出去的,我、我他娘的……” “呵呵、呵呵……”刘保笑着问道:“你娘?你想你娘了?” 铁牛也不发狠了,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掌柜的,你也信不过我?” “呵呵,你娘来南京了。”刘保笑道。 铁牛愣住了,赶紧问道:“是不是有了月儿的消息?” “你娘到三条巷找过你,我们的人也问过,她只是说想你了,但绝口不提月儿。”刘保答道。 铁牛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地说道:“陈元化说他把月儿送去了太仓黄渡港,交还给汤景了吗,他娘的汤景,月儿和我娘肯定都在他的府上,我这就去找他们去。” 看铁牛转身就想走,刘保叫道:“回来、回来,汤府周围,到处都是衙门派去的差役,你找死啊,还嫌翠花楼的麻烦不够吗?再说啦,你娘也没在汤府……” “我娘和我妹妹现在哪里?”铁牛问道。 刘保讲道:“呵呵,你不要着急,当务之急是要捉拿吴襄和妖道,还有海盗陈元化,抓到这仨人,才能扳倒海瑞,将来黄大人主政应天府,江南就是我们的天下了,何愁找不到你的母亲和妹妹?” 既然如此,铁牛不明白刘保提他母亲干什么,愣愣地看着刘保,没有言语。 刘保从太师椅起来,拍着铁牛的腰,说道:“你别再和张虎他们争执了,也不要再回三条巷……” 铁牛有些害怕了,急忙问道:“掌柜的,是不是不要我啦?” 刘保笑道:“呵呵,咱哥俩这交情,是张虎那些人能比的吗,我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听我的,你到栖霞寺住着去,你母亲和月儿可能都在那里,不过,不要轻易去救她们,要仔细看看那里还有些什么人,不能打草惊蛇,懂吗?” “这是他娘的什么人干的!”铁牛气愤地叫道。 刘保解释道:“不瞒你说,我得知消息之后,就派人去过了,想悄悄的把她们接回来,没想到那里的和尚太厉害啦。” “和尚不会时刻都守着她们吧?”铁牛问道。 刘保答道:“不要再嗦了,搞清楚那里的情况,我们再想办法,快点去吧。” 铁牛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说道:“谢谢掌柜的,俺走啦。” 送走了铁牛,刘保又坐回到了太师椅上,剔着牙花子,喝着茶,显得百无聊赖,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也不认识几个字,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连铁牛都不如的小无赖,还能过上这神仙一样的日子,心中不胜唏嘘。 过了一会,张虎容光焕发的回来了,进门就问道:“刘掌柜,那个混蛋走了?” 刘保笑道:“走了,今后三条巷就交给你来管了。” 张虎面露笑容,躬身作揖,笑道:“嘿嘿,谢谢大掌柜的啦。” “不过,你还别急,你们在舟山不是碰到了一个号称督导黄大人办案的小锦衣卫吗,呵呵,我告诉你,那小子是假的!”刘保跺着脚说道。 “我看那小子也是假的!”张虎狠狠地重复道。 刘保点点头,安排道:“对,我有线报,这小子之前经常出没在白鹭洲鹫峰寺,这会他们从宁波回来的话,也许会把妖道和海盗都藏在那里,你多带几个兄弟,先好好侦查,把他们一网打尽。” 张虎领命离开了翠花楼,回到了三条巷,把那十几个喽找来,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轮班到白鹭洲一带日夜监守。 朱辉等人回到南京之后,在栖霞寺找到月空长老,安排他们住在了栖霞寺,便返回汤府,把宁波发生的事情给灵儿讲述了一遍。 这几天来,灵儿派出了清扬,也在南京监视着三条巷和翠花楼,一直没有见到过黄炳文,宋河和狗儿也没有回来,韩小玉回来报告说,曾有人到千佛庵去捣乱,被月空长老打跑了,如今栖霞寺也不安全。 根据这些判断,朱辉问道:“姐姐,这么说来,黄炳文回了京城?宋河和狗儿追到京城去了?” 灵儿答道:“黄炳文肯定有信心,认为玄德真人和吴襄一定能说服陈元化,他拿着银子提前到京城找黄锦布局去了,等他们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再把玄德真人、吴襄和陈元化这三个证人送去京城,然后把那俩日本人当作倭寇杀了,海大人就有包庇海盗陈元化,纵容倭寇在金陵行凶的嫌疑。 “暗流汹涌啊,差点就让他得逞了,听那玄德真人说,黄炳文还有连升三级,接替海大人出任应天巡抚的野心呢!”朱辉叹道。 灵儿讲道:“三条巷至少有上百名黄炳文的爪牙,这些人全是翠花楼拿银子收买的地痞无赖,带着升官发财的梦,只听黄炳文一个人的,非常难缠,连海大人对这些人也没有办法,这些地痞无赖在民间神通广大,耳目众多,不要掉以轻心啊。” “姐姐,那怎么办?”朱辉焦急地问道。 灵儿果断地答道:“夜长梦多,需要当机立断,我们这就赶紧前往栖霞寺,把那几位姑娘,还有陈元化等人,全部转移到太仓。” 二人找到汤景、何氏夫人,又把婉兮和清扬找来,灵儿对他们做了一番叮嘱,让汤家放心,外面有巡抚衙门的差役日夜巡逻,府里有婉兮姐妹看护好罗阿敏,大家没事不要出门,便带着朱辉出了汤府。 婉兮从车马房里牵出两匹马,朱辉说道:“姐姐,你先去栖霞寺吧,我要先到鹫峰寺把吴襄带上。” “事不迟疑,带上吴襄赶紧到栖霞寺汇合。”灵儿说完,催马走了。 朱辉也赶紧朝白鹭洲方向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鹫峰寺山门的时候,天又要快黑了。 吴襄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翻看一本书,边看边拍大腿,叹道:“我怎么没有他娘的西门大官人这命呢!” 见朱辉慌慌张张的来了,吴襄还在掩饰不住的偷笑,站起身来说道:“妹夫,你回来啦。” 朱辉四下看看,没见到王世贞和吴承恩,问道:“王大人和吴老先生呢?” 吴襄答道:“呵呵,他们可能到东园吃饭去了,我看书看着了魔,你看,都忘了时辰啦,妹夫,你也没吃的吧,走,咱们到徐大官人那吃去。” 朱辉没有理他,来到桌子前,拿起笔,给王世贞留了句话:王大人台鉴,事有变故,吴公子随我而去,落款朱辉。 放下笔,朱辉拉起吴襄,说道:“快跟我走。” 看朱辉的样子,吴襄就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可还舍不得手里的这本书,挣脱开来,又到桌子前,拿起毛笔,在朱辉的留言后,加了一句话:爱不是卷,请王大人见谅,落款兰陵笑笑生。 朱辉牵着马走在前面,吴襄还在趁着天还没黑,拿着书走边看。 朱辉催促道:“快点吧,晚了会有危险。” 吴襄的心还完全沉侵在书里,对朱辉说道:“妹夫,你骑马先走吧,给我说去哪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朱辉一把将书夺过来,说道:“上马,咱们一起走。” 吴襄大惊,叫道:“可别撕烂了,妹夫,求求你还给我,我跟你走就是了。” 朱辉坐在马鞍上,吴襄拉住朱辉的腿也爬了上来,坐在马鞍的后边,从朱辉的手中把书要过来,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 二人出了鹫峰寺山门,沿长白街准备走通济门出城,前往栖霞寺,刚到东关头路口,迎面就遇上了张虎。 张虎一眼也认出了朱辉,对身后的喽们叫道:“快把前面马上的两个人给我抓起来!” 这一嗓子可把吴襄给吓坏了,紧紧地抱住朱辉的腰,问道:“妹夫,这、这可怎么办?” “你不要害怕,我从马上下来,你赶快往回走,绕过他们,到栖霞山千佛庵去找吴莲。”朱辉说着,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吴襄赶紧挪到马鞍上做好了,勒住马缰调转马头,催马往后便跑。 朱辉拦住了张虎,问道:“张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又来拦截本旗,是何道理?” 张虎哈哈大笑,道:“你别在花言巧语了,假冒锦衣卫就是死罪,哈哈……” 这群人把朱辉围起来,却没人敢动手,张虎急了,叫道:“弟兄们,把这个骗子给我拿下。” 朱辉这回也没有拔刀,仰头哈哈大笑,问道:“大胆草民,竟敢围攻锦衣卫,还不给我退下!” 尽管刘保一再强调,朱辉是假的锦衣卫,毕竟金陵城不比舟山岛,万一是真的,那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张虎不敢轻易和朱辉动手,而是坐在马上,遥望着长白街方向,朱辉突然意识到不好,急忙转身准备闯出重围…… 这时,张虎突然叫道:“弟兄们,收兵!” 这伙人呼啦一下全都撤了,朱辉往长白街望去,自己的那匹马受惊了一样,正在朝自己跑来…… 第136章 51怒斩监军 朱辉跨上马追了过去,却没有找到吴襄的踪影,便往三条巷方向跑去,到了巷子口,见这里没一点动静,也看不到一个黄炳文手下的那些喽们,因担心灵儿那边会出事,又急匆匆的出了城,前往栖霞寺。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栖霞寺的山门,就发现有三三两两的可疑之人,正在四处活动,朱辉将马送进马厮,赶忙跑去找月空长老。 众人正在月空长老的禅房内吃饭,灵儿见朱辉回来了,问道:“吴襄呢?” 朱辉神情紧张地摇摇头,拿眼睛扫了一圈,问道:“月儿呢?” 月儿的母亲和吴莲都放下了饭碗,失声痛哭了起来,朱辉又问道:“怎么回事?” 吴莲讲道:“辉哥,灵儿姐姐刚才到了千佛庵,把我们都接到这儿来了,月儿姐姐正在做饭,跟我们说,她把饭做好了再走,谁知道、谁知道……” 月儿的母亲哭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哟……” “灵儿姐姐再去接她的时候,看见饭是做好了,可不知月儿姐姐到哪儿去了。”徐阿娇继续讲道。 灵儿说道:“看来黄炳文要下狠手了,朱辉,你守在这儿,我去找海大人商议。” “不,姐姐,刚才在山门前,看见有很多可疑之人,你在明处,敌在暗处,你一个人怕有危险,你守在这里,我带着宋河和狗儿去吧。”朱辉答道。 宋河和狗儿都放下了饭碗,起身跃跃欲试,异口同声地说道:“走吧。” 灵儿还担心汤府的安全,点头说道:“也好!再派个人在府里值守。” 朱辉看看宋河,笑道:“老弟,婉兮还等着听你讲故事呢。” 宋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着朱辉就往外走。 吴莲哭着拦住了朱辉,问道:“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月儿和吴襄都被他们抓走了,现在已经非常凶险,朱辉看了看灵儿,灵儿早已明白,轻轻摇了摇头。 朱辉抱住吴莲,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他的,你哥哥很安全。” 听朱辉说的话似似而非,吴莲虽然痛恨哥哥,但那也是骨肉之情,从朱辉的怀中挣脱开来,头一晕,差点摔倒,被张敏儿和徐阿娇一起搀扶了起来。 敏儿深情地看了朱辉一眼,朱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拜托了。”便带着狗儿和宋河要走。 玄德真人突然问道:“为何还不见月空长老,你这小子不会戏耍贫道吧?” 净空和净明也站了起来,净空对师父说道:“师父保重,我和师弟去帮帮忙吧,别让月空长老看不起我们。” 陈元化的伤势不轻,又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有气无力地说道:“公子,拜托你,救下二位松浦先生,感激不尽!” 灵儿把他们兄弟五人送出山门,说道:“这里有长老在,你们不用担心。朱辉,你先去找海大人,派巡抚衙门的差役去围剿三条巷的那些匪徒,再端了翠花楼,千万不要冒失。” 朱辉笑道:“姐姐放心吧,黄炳文的爪牙众多,你们也要多加小心,老弟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兄弟五人离开栖霞寺,倒也没有再碰见那些可疑之人,进了城,已经是近巳时,派宋河前往汤府协助婉兮,朱辉带着狗儿和净空、净明前往海瑞的官邸。 与此同时,黄炳文正翠花楼的花房里,命人把吴襄和月儿带了进来,铁牛和张虎相互怒视着,坐在外边等待。 黄炳文拍着吴襄的肩膀,拿起那手抄卷本,笑道:“呵呵,没想到老弟还有如此才华,不错,等俺做了应天巡抚,你就是这书中的西门大官人,老弟,怎么样?” 吴襄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多谢黄大人的提携。” 知道吴襄的秉性,黄炳文并不担心,又问月儿道:“你来说说栖霞寺那边的情形吧。” 月儿紧咬着嘴唇,低下头沉默不语,黄炳文上前托住她的下巴,淫笑道:“嘻嘻,怎么看你也不像铁牛的妹妹,这么一副美人坯子,做了尼姑可惜了,月牙,听说你和吴公子青梅竹马,本官成全你们,明白吗?” 吴襄紧张地看着月儿,月儿转过身去,摘掉头上的尼帽,双手合十,默默地念起了“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黄炳文等得不耐烦了,高声喊道:“张虎、铁牛进来。” 二人像两头公牛,怒目而视,同时站起身来,进了黄炳文的房间,铁牛到了月儿近前,轻声问道:“妹妹,你又着了魔啦?” 见月儿无视自己,铁牛转过身,挥舞牵头,打向吴襄,吴襄赶紧躲到了黄炳文的身后。 黄炳文喝道:“铁牛,不得无礼!” 铁牛高声叫道:“都是这个混蛋把我妹妹害的……” 黄炳文拉着铁牛,说道:“吴公子对你的妹妹一往情深,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你速带吴公子前往金陵神机营,那里的监军太监是自己人,请他们帮忙围剿栖霞寺,现在形势紧迫,大家齐心协力,决不能让海盗和那妖道跑了。” 吴襄紧张地问道:“监军大人如何会听我们的?” 原来,黄炳文从宁波返回京城的途中,被狗儿和宋河追击,丢了三十万两银子,气急败坏,怀疑这一切都和海瑞有关,便返回南京,直接去金陵神机营找那里的监军太监,这位监军太监是黄锦的嫡系,与黄炳文密谋一番之后,黄炳文放心了,这才敢大大咧咧地来到了翠花楼坐镇指挥。 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吴襄,黄炳文安排道:“我刚刚从那里回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吴公子就留在军营不要出来了,监军大人护送你去京城,铁牛带监军大人前去围剿栖霞寺。” 吴襄接过书信,看了看月儿,又看了看黄炳文,意思是想把月儿一起带走,铁牛一把将吴襄推出门外,喝道:“你这不知死的混蛋,还不快走,误了黄大人的大事!” 张虎关上房门,媚笑着说道:“黄大人,给小的们派活吧。” 黄炳文的手抚摸着月儿的脊背,笑道:“张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三条巷的沈府不是久留之地,你赶紧回去,连夜把那两名倭寇交给神机营的监军大人,若是遇到巡抚衙门的差役,不要怕他们,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杀出重围,宁死不能让那两名倭寇落在海瑞的手里,将来我保你做神机营参将。” 张虎躬身施礼,偷偷地看了一眼月儿,露出一丝坏笑,马上又严肃地答道:“多谢黄大人的提携,小的舍身相报,决不辜负黄大人……” 黄炳文点点头,笑道:“嗯,好了、好了,事不迟疑,夜长梦多。” 张虎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出了花房。 朱辉让狗儿和净空、净明在门房等候,自己去了海瑞的书房,将所掌握的一切通报给了海瑞,海瑞没有想到黄炳文居然有如此野心,也立刻做出决断,准备等天亮以后,派杨捕快带人查抄三条巷沈家,自己亲自带兵前往栖霞寺,保护灵儿等人安全转移。 正在这时,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道:“老爷,三条巷那边出事了。” 海瑞一惊,马上问道:“何事?” 老管家讲道:“巡班捕头史世用派人回来禀报:有一伙人违反宵禁,带着大群人马从三条巷出来,史班头前去盘问,这伙人根本不买账,现在打起来了。” 海瑞急忙换上官服,对朱辉说道:“你们赶紧先去看个究竟,本官随后便到。” 朱辉起身施礼,答道:“多谢海大人!”便转身出门,到了门房,叫上那哥仨,快马加鞭前往西安门三条巷。 朱辉等人刚到仁孝里,就听到阵阵的嘈闹声,时而有兵器相撞的叮当声划破夜空,四人催马进了三条巷,只见一位年轻的班头,领着四命差役,且战且退。 朱辉说道:“他们这是要转移人质,二位道长、狗儿贤弟,对这伙亡命之徒,不要心慈手软,务必要把月儿、吴襄、还有那俩日本人救出来。” 三人都严肃地点点头,各自拔出刀剑,和朱辉一起冲了过来。 那名年轻的班头以为是匪徒的援军,转身就要和冲在最前面的朱辉动手,朱辉急忙叫道:“史世用吗,本旗受海大人之命,前来支援。” 说话间,朱辉已经冲到了张虎的近前,张虎一看又是这位小锦衣卫,也不答话,挥舞长枪便朝朱辉刺来。 朱辉催马闪过,二马一错蹬,史世用已经把张虎的马腿砍断。 张虎从地上爬起来,和史世用战在了一起…… 迎面冲来的大群匪徒一哄而上,把狗儿和净空、净明团团围住,展开了一场搏杀…… 朱辉往前望去,拦截在西安门外大街的路口的几名差役,已经被冲过去的匪徒们砍倒在地,一辆马车朝西安门外大街跑去,便催马追了过去…… 史世用和张虎刀枪对博,难分上下;狗儿和净空、净明被几十名喽们团团包围,匪徒越来越多…… 朱辉追上了马车,腾空跃起,绣春刀寒光划过,马车旁的两名护卫惨叫一声,摔倒在马下,朱辉飞身跳到马背上,勒住了缰绳,赶车的扔下马鞭,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 朱辉下了马,揭开马车的帘子,只见车上扔着两个麻包,朱辉挑开麻包的封口,二位松浦先生须发沾满了稻草、满脸的血污,从麻包里爬了出来,有气无力的对着朱辉哇呀呀地诉苦…… 三条巷里一番鏖战,史世用和张狗儿都身负重伤,渐渐不敌,净空、净明的轻功十分了得,不停地施展技巧,把匪徒们吸引开来,终归也要败下阵来…… 这时,巷子里突然灯火通明,灯笼火把亮如白昼,上元县和巡抚衙门的差役,上元县令、锦衣卫所的陈千户等全都赶到了。 张虎大叫一声道:“弟兄们,逃命吧!”随后,这伙匪徒们一哄而散…… 海瑞一身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巷子,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史世用和张狗儿伤势比较重,相互搀扶着起来,到了海瑞的马前,躬身施礼,海瑞一摆手,说道:“有劳二位英雄,来人,赶快把他们送去看郎中。” 净空和净明抓到了几个没跑掉的活口,扔到了海瑞的马下,差役们上来,把这几名俘虏抹肩头、拢二背捆了起来。 海瑞问道:“你们这些大胆狂徒,受了谁人的指使,从实招来,饶你们不死。” 这几个俘虏有的躺在地上打滚,高喊饶命,有聪明的高喊愿意戴罪立功…… 朱辉把两位没有人样的松浦先生带了过来,陈千户一看,正是自己抓来的倭寇,便大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名倭寇不是已经解往京城了吗?” 朱辉看了看陈千户的官服,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腰牌,躬身施礼,说道:“末将北镇抚司王冲麾下的总旗朱辉,拜见千户大人,在下已经调查清楚,这二位是日本国平户藩藩主家的家臣,在我大明福建泉州经商,不是倭寇。” 陈千户有些不敢相信,说道:“听说这两名倭寇会土遁,从黄大人手里逃了出去,在翠花楼再次被抓,我们可得小心点啊。” 海瑞说道:“感谢陈千户鼎力相助,本巡抚在成国公老王爷那里为你表功,这两个人就交给我吧。” 陈千户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便问道:“那天晚上刺杀黄炳文大人的到底是谁?” 朱辉笑了笑,这时,就听净空叫道:“他们还有一伙人正在围攻栖霞寺!” 陈千户吓得张目结舌,叹道:“黄炳文真是狗胆包天!” 海瑞安排上元县令善后,又把二位松浦先生送走,问道:“陈千户,再随本官走一趟吧!” 陈千户立刻集合手下人,朱辉在前面带路,海瑞亲自压阵,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往栖霞山…… 到了栖霞寺山门,又是午夜时分,海瑞借助微弱的月光,发现围攻栖霞寺的不再是那些匪徒了,而是金陵神机营的士兵,不由得心头一震,勒住马,高声喊道:“停!” 陈千户和朱辉也都觉得不对,催马上前,陈千户问道:“海大人,这些手执火枪的,像是神机营的士兵,怎么办?” 海瑞没有答话,催马上前几步,高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围攻千年名,在佛祖面前舞刀弄枪!” 栖霞寺山门前,一队神机营的士兵,正在手执火绳枪,瞄准月空长老,准备射击。 月空长老左边韩小玉、右边许灵儿,身后一排僧兵,正在和这群神机营的士兵对峙,危机一触即发…… 监军太监发出鸟儿一般的尖笑,从马上回头望去,嘴里还在喊道:“哈哈,这又是什么人呢?是谁在充什么大尾巴狼啊!” 定睛一看是敢参皇上的海瑞,监军太监没有想到海瑞深更半夜的会来,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怯意,赶忙让火枪手撤下,调转马头,到了海瑞近前,叫道:“是海大人啊,您这大晚么色的不睡觉,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海瑞怒从心头起,根本不会把这阉人放在眼里,怒道:“胆大妄为!何人给你的权力,竟敢动用神机营作乱!” “哈哈,这是我们东厂的事情,奉厂公之命,前来捉拿海盗和祸乱后宫的妖道,你这应天巡抚就不要管了,明白吗。”监军太监拉住长声答道。 海瑞催马到了山门前,面对着神机营的士兵,问道:“神机营乃国之重器,你们的都指挥使乃五军都护府成国公老王爷所辖,此番出营,可是奉了你们神机营都指挥使的命令?” 一名校官答道:“回海大人,我们的都督前去镇江巡查,没在营中,是奉了监军公公之命,前来拿海盗和妖道。” 海瑞说道:“本官不怪罪于你,请闪到一旁。” 朱辉和陈千户等人怕海瑞出事,也都跟了过来。 监军太监一看不好,只好翻脸啦,也跑到了海瑞近前,扬起手中的鞭子,指着海瑞骂道:“海笔架啊、海刚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干预厂公黄公公办案,谁给你的权利,你这不知死的东西!” 朱辉和陈千户都觉得这个太监太无礼了,要上前去制止,海瑞摊开两手一推,将他们俩推到一旁,神情肃穆,目光炯炯,捋了捋一下胡须,催马上前一步,到了监军太监近前。 监军太监还在骂骂咧咧地说道:“别以为你当了个应天巡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个进士都不是,你知道你这官是怎么来的吗?” 海瑞突然拔出佩剑,刺向监军太监的咽喉,一股鲜血乱溅,监军太监扑通一声栽落在马下…… 第137章 52移花接木 监军太监已死,神机营在长官的带领下列队撤离;铁牛这伙人更不敢再造次了,如惊弓之鸟,作鸟兽散。比·奇·中·文·网·首·发 对于这些助纣为虐的地痞无赖,海瑞虽一向深恶痛绝之,却又怜其都是普通百姓,个个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便深深地叹了声气。 月空长老见海瑞杀了监军太监,也替海瑞捏把汗,双手合十,到了海瑞的马前,念道:“阿弥陀佛,给海大人添麻烦啦。” 海瑞下了马,对月空长老一抱拳,答道:“长老不要替我担心,就像这个该死的阉人所说,本官虽然不是进士及第,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咱这个应天巡抚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 春节前后,月空长老和海瑞见过了两面,对于外界传说的这位敢上疏骂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的巡抚,月空长老却不这么认为,在长老看来,海瑞是真正的孔门弟子,亚圣的传人,深知民间疾苦,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在江南实现儒家的宏图大业。 听海瑞所言,月空长老放心了,便招呼海瑞等人到栖霞寺休息。 陈千户忙着指挥锦衣卫的校尉们,抓捕铁牛带来的那些匪徒,朱辉、灵儿和韩小玉也都上来帮忙,一会的功夫,就抓获了不少人。 这些人跪倒在陈千户的马前,高声哭喊着饶命。 陈千户问道:“你们的头领是谁?” 大家异口同声地叫道:“铁牛……” 陈千户也高声问道:“铁牛是什么人,他有何能耐调遣神机营的监军太监来围攻栖霞寺?” 有位胆子大的答道:“这、这小的们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兴隆钱庄雇来的,说是让我们帮着钱庄放高利贷,平时住在三条巷的沈家大院里,其他的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朱辉围着这些人转了几圈,没有发现铁牛,高声问道:“铁牛在哪里?” 这伙人跪在地上左顾右盼,都摇起了头,有人嘟囔道:“刚才还看见他了,不知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 朱辉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便跨上马,追出了山门…… 铁牛早就越过神机营的队伍,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了神烈山(今南京钟山)脚下,突然发现前面来了一队人马,以为是黄炳文的援军到了,便迎了上前去,被前来支援的杨捕快等人抓了个正着。 这时,朱辉也赶到了,见杨捕快等人抓到了铁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便将刚才的情景给杨捕快简述了一遍。 杨捕快后悔地说道:“我来晚了,都怪我太大意,给海大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史世用也身负重伤,我怎么没意识到,那是他们布下的*阵呢!” 知道杨捕快在汤府附近巡逻,听他这么说,朱辉还是有些担心,急忙问道:“汤府那边什么情况?” 还没等杨捕快回答,五花大绑的铁牛嚷道:“你们都上当了,今晚真正的目标是汤景的家,哈哈,现在他们都已经打进了汤府,你们要是能饶了我,我就帮你们,哈哈……” 众人都大吃一惊,朱辉拉住铁牛的绑绳,心急火燎地问道:“你说什么?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铁牛把嘴一蹦,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杨捕快拿刀指着铁牛的咽喉,喝道:“要想活命,就快说实话!” 见铁牛还是沉默不语,朱辉急了,说道:“杨兄,我赶紧回去看看!”说完,催马就要进城。 铁牛睁开眼睛,问道:“我娘在哪里?” 朱辉又急忙转身,盯着铁牛答道:“你娘正在栖霞寺,她很安全,我们也不会怪罪她的。” 铁牛哭道:“娘啊,都是儿不好,儿没本事,让您老受委屈了……” 朱辉和杨捕快对视了一眼,杨捕快说道:“只要你知错能改,我们在海大人那里给你求情。” 铁牛又哼了两声,问道:“那个张虎,你们抓到了没有?” 朱辉答道:“张虎带着那两个日本人要逃,已经被我们打跑了,那两个日本人已经交给了海大人。” “沈家大院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搜查?”铁牛又问道。 朱辉急了,拿刀一指铁牛,怒道:“快说汤府到底怎么样了?” 铁牛心中有底了,判断他们对三条巷的情况还不清楚,便答道:“唉,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动手呢,咱们兵分两路吧,一路去汤府支援,另一路跟我去三条巷,要是他们已经抓了汤府的人,我去解救他们,怎么样?” 杨捕快和朱辉都点点头,众人带着铁牛进了城,朱辉领着一队差役去支援汤府,杨捕快和铁牛带着一队人,进了三条巷。 上元县令刚刚把三条巷的尸体处理完毕,派差役们把这伙匪徒平时租住的院子查封了。 铁牛并没有回平时租住的那处院子,而把杨捕快等人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院门前,趴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转回头,大惊失色地对杨捕快说道:“坏了,他们果然把汤景一家老小抓到这里来了。” 杨捕快等人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能确定?” “大人,为了人质的安全,我先进院稳住他们。”铁牛答道。 杨捕快点点头,铁牛马上跪在他的马前,低声哀求道:“大人,您一定要替小人在海大人面前好好求情,对小人从宽处置,还请善待俺的老娘,求您啦!快给俺解开绑绳,俺翻墙进去,配合你们,解救汤景一家老小。” 杨捕快和铁牛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汤府,还以为是为了汤景一家老小的安全呢,杨捕快也怕万一惊动了里边的人,对人质不利,知道有铁牛的老娘作为人质,谅他也不敢怎么样,便吩咐手下人,先把院子包围了起来,给铁牛解开了绑绳。 铁牛趴在地上给杨捕快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大人您一定要善待俺的老娘啊,俺来戴罪立功。” 杨捕快矜持地对铁牛点点头,嘱咐道:“千万不要伤了人质。” 这时,手下人对杨捕快报告,院子四周已经做好了布防,这才让铁牛翻墙进了院子。 这是张虎等人平时居住的院子,朱辉在舟山岛辱骂铁牛,让铁牛在他们那群人里抬不起头来,那天晚上,朱辉走后,张虎等人就把铁牛抓了起来,又开始寻找铁牛放走海盗的罪证,罪证没有找到,却找到了吴襄藏在那里的十万两银子。 张虎等人没把放走玄德真人和陈元化的罪过,再赖到铁牛头上,而是大家一商量,准备把这些银子据为己有,就把这些银子带回了自己住处,铁牛尽管心中不服,也怕大家都让他来承担放走陈元化的责任,反正这银子也有自己一份,便也张虎妥协了。 铁牛翻墙进院之后,立刻把院子里的磨盘推了个缝隙,钻到了地窖里,又在下面转动磨盘,把口封严实了,摸着黑沿着地道往里爬,到了一处宽敞地儿,摸了摸,大喜过望,十万两银子都还在,便又赶紧沿地道继续往前爬,一直爬到了尽头,掀开了一个磨盘,钻了出来。 铁牛趴在一栋房子的窗户下,轻声叫道:“沈公子,沈公子……” 过了一会,房间里亮起了蜡烛,一位年轻人的声音问道:“三更半夜的,这是谁呀?” “我啊,兴隆钱庄的铁牛。”因住在三条巷的这伙人,都是刘保以兴隆钱庄的名义招募过来的,因此,铁牛才这么说。 沈公子隔着窗户问道:“我说你们这是干嘛呢,前半夜喊杀喊打的,打死了那么多人,把官府都给招来了,后半夜你们又来闹鬼,还让人活不,我爹可是说了,三条巷的房子我们都得收回了。” 铁牛低声讲道:“你爹不想让你当官了?快来帮帮我,沈公子,帮我把地窖里的银子先运到你家来,黄大人不会亏待你们沈家的。” “好吧,这就来。”沈公子答应道。 把沈公子府中的几个伙计叫了起来,点上灯笼,这几个伙计爬进地窖运银子去了。 铁牛问道:“你这有会飞檐走壁的人吗?” 沈公子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铁牛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沈公子点了点头。 杨捕快等了半天,看院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因害怕匪徒伤害人质,也不敢轻举妄动,众人传递着消息,院子周围没有异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朱辉等人回来了,杨捕快赶紧问道:“汤府那边如何?” 朱辉答道:“没有任何情况,铁牛呢?” “上当了,弟兄们,赶紧进院搜捕!”杨捕快叫道。 众人翻墙进了院子,搜查了半天,里面空无一人,这时,房顶上有块瓦掉了下来,杨捕快和朱辉等人又赶忙爬上房顶去追,只见那个黑影一闪,往仁孝里方向跑去…… 杨捕快赶紧调集人马追到了仁孝里大街,哪里还有铁牛的踪影…… 铁牛在沈公子家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沈公子叫了起来,问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昨晚上出事之后,我爹害怕了,要我和你们断绝一切来往,你准备怎么办?” 铁牛不屑地看着沈公子,问道:“你爹不想让你出仕做官了,呵呵,我告诉你,除了黄大人,咱大明没人愿意帮你们沈家,你懂不懂?” 沈公子很茫然,连连地点头,答道:“我懂、我懂,要不然,这半条街都给你们住,可是没收过一文钱的租金,你们要开钱庄,我爹愿意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你们做本钱,只是、只是……,我们实在没有料到,昨晚会出那样的大事啊!” 铁牛突然瞪着眼叫道:“呵呵,记住,昨晚的大事和黄大人无关,懂吗?” 沈公子一下子就愣住了,急忙问道:“那、那和谁有关?” 铁牛大声叫道:“和谁有关?和你爹有关!懂不懂!” 沈公子吓傻了,要是这样的话,他爹可就死定了,眼睛一闭,痛苦地骂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铁牛说道:“哼,你这蠢货,要是赖在黄大人头上,咱们都得完蛋,赖到你爹头上,还能保住黄大人,等黄大人扳倒了海瑞,你和你爹都是功臣,黄大人会亏待你们吗?” 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沈公子真不敢想象,他爹被官府抓住会是什么样,自己怕也难逃干系,不愿意就范,问道:“你如何有把握扳倒海瑞?” 铁牛笑道:“哈哈,再从兴记钱庄的庞尚鹏入手,只要保住黄大人,就一定能扳倒海瑞,你要有信心,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想办法把那十万两银子运到神机营去,你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也全都拿出来,让黄大人带去京城,争取能把你爹的命保下来。” “我爹的命?”沈公子紧张地问道。 铁牛把脸一蹦,答道:“对!你们沈家窝藏倭寇,企图利用海盗和宫里逃出来的妖道谋反,为了逼迫他们就范,私自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围攻栖霞寺,还等着应天巡抚衙门来抓他吗?快让他去自首。” 沈公子吓傻了,听这话音是满门抄斩之罪啊,如何敢担下来,怒道:“你说我爹勾结机营的监军太监,如何能让人相信!” 铁牛笑道:“呵呵,你没想到吧,海瑞在栖霞寺门前已经杀掉了神机营监军太监,死无对证,说是他私自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那就是,这还不懂!” 沈公子抹着眼泪,说道:“我和我爹已经分家了,这个罪名让我来担吧,我是死是活也就认了,还望黄大人回到京城之后,能保住我沈家的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会叫声冤。” 铁牛想了想,答道:“要是你能担这罪名,那是最好不过啦,不要忘了,还有同伙张虎等人,你们一起密谋,准备利用海盗陈元化和宫里逃出来的妖道,勾结倭寇图谋不轨。” 沈公子问道:“张虎那些人不是都逃了吗?” 铁牛答道:“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张虎那些人早晚还得被海瑞抓住,你要是这么认了,我来去说服张虎那些人,让他们跟你分担一半的罪责,事不迟疑,赶紧想办法把银子运出去,你再去巡抚衙门自首。” 沈公子知道黄炳文的靠山太硬,万一海瑞扳不倒黄炳文,自己不肯就范的话,全家都得遭殃,心一狠,擦了擦眼泪,便答应了下来,点点头答道:“也好。” 因沈家祖上的缘故,沈公子虽然自幼熟读圣贤书,却没有机会出仕为官,好不容易巴结上了黄炳文,没想到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如今后悔死也没用了,只恨自己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心中默默地祈祷海瑞能秉公执法,别再连累家人就谢天谢地了。 趁着铁牛去准备马车装银子,沈公子哭哭啼啼的把全家老小及众家丁们召集在一起,对大家讲道:“各位,昨晚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是我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我这就去衙门自首,沈福,今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家人沈福没有想到,昨晚的一场杀戮和公子有关,气得指着沈琦的鼻子叫道:“你这是作孽啊,老员外怎么能有你这种儿子,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保佑沈家吧……” 沈琦说道:“好在咱们应天府的老爷是自古少有的青天,应该不会连累家人,有什么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沈福,拜托了!”便揉着眼睛,走出了屋门。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铁牛已经套好了马车,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全都拿出来!” 沈琦现在杀了铁牛的心都有,强忍着怒火,答道:“走吧,我配合你们也就是了!” 铁牛不慌不忙的把头上的发髻散开,指使道:“我知道你平时在家修真,把你的那身道袍给我拿来,再找把剪刀来。” 沈琦把铁牛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铁牛剪短了胡子和眉毛,做道士的打扮,赶过马车出了沈琦的宅子。 刚一出门,还没出三条巷,马车就被巡逻的差役拦截了下来。 沈琦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罪人沈琦愿意自首,不关这位道长的事,请放他走吧。” 差役问道:“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琦面无表情地答道:“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多亏牛道长开导了一夜,我愿意到海大人那里去投案自首,请带我走吧。” 差役听说沈公子要自首,也不敢怠慢,这时,铁牛说道:“无量寿福,俺乃天妃宫的牛真人,昨日夜晚,得知三条巷沈家出了事,就知道是这孽障要作乱,贫道费了一夜的口舌,终于让沈公子认错了,快把他送给海大人去吧,海大人还等着结案呢。” 沈琦把眼睛一闭,跪倒在地,叫道:“苍天啊,沈某罪该万死!” 两位差役把沈琦抓起来,铁牛赶紧扬起马鞭,叫道:“驾、驾……”一溜烟似的,赶起马车,拐向西安门外大街,从西安门出了城。袍给我拿来,再找把剪刀来。” 沈琦把铁牛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铁牛剪短了胡子和眉毛,做道士的打扮,赶过马车出了沈琦的宅子。 刚一出门,还没出三条巷,马车就被巡逻的差役拦截了下来。 沈琦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罪人沈琦愿意自首,不关这位道长的事,请放他走吧。” 差役问道:“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琦面无表情地答道:“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多亏牛道长开导了一夜,我愿意到海大人那里去投案自首,请带我走吧。” 差役听说沈公子要自首,也不敢怠慢,这时,铁牛说道:“无量寿福,俺乃天妃宫的牛真人,昨日夜晚,得知三条巷沈家出了事,就知道是这孽障要作乱,贫道费了一夜的口舌,终于让沈公子认错了,快把他送给海大人去吧,海大人还等着结案呢。” 沈琦把眼睛一闭,跪倒在地,叫道:“苍天啊,沈某罪该万死!” 两位差役把沈琦抓起来,铁牛赶紧扬起马鞭,叫道:“驾、驾……”一溜烟似的,赶起马车,拐向西安门外大街,从西安门出了城。 第138章 53钟山悲歌 皇城朝阳门外,钟山之阳,南京神机营军帐内,黄炳文正在和襄理监军太监议事,哨兵过来禀报:军营外有一名叫铁牛的道士,赶着马车,说是有紧急军务要见黄大人。 黄炳文赶紧迎了出来,见果然是铁牛,面露愠怒,问道:“你们这群饭桶,不能保护监军大人,还有何面目来见我?” 铁牛将马车交给了黄炳文的顺从,跑上前来,趴在黄炳文耳边说道:“黄大人,我给您带回来了十万两银子。” 黄炳文转身看了一眼铁牛,显得还是有些不满,嘟囔道:“嗯,十万两银子有个屁用,现在还不知该怎么给黄公公交待呢。” “大人,已经有人去顶罪了,这些事,跟您一点关系也没有啊,那海瑞胆大包天,竟然敢当众刺杀东厂的监军大人,朝廷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您就等好吧。”铁牛媚笑着说道。 黄炳文没想到这莽夫一样的铁牛,还有如此心机,点点头,说道:“好!你比那张虎强多啦,随我进来吧。” 到了襄理监军太监的军营,铁牛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黄炳文讲了一遍。 黄炳文十分赞赏,把铁牛夸赞得像朵花一样,但对沈琦能不能顶罪,还是很不放心,三人一起商议了起来。 “既然说沈琦和海盗陈元化、妖道玄德真人是一伙的,他们利用倭寇图谋不轨,妄图在应天一带图谋不轨,那沈琦勾结监军大人,从神机营借兵围攻栖霞寺,是要陈元化和玄德真人,该如何解释?”襄理监军太监问道。 刚才听铁牛讲完,黄炳文早就明白了,答道:“很好解释,我租住在三条巷沈家,正在调查有关海盗和倭寇在应天府一带活动的情况,因行事不密,被沈家发觉,他们先是派出倭寇行刺与我,在倭寇抓到之后,勾结倭寇的海盗陈元化和妖道玄德真人潜逃,沈琦担心真相暴露,深夜派人转移倭寇,又从神机营借兵抓捕潜逃的同伙,真相是这样的吗?呵呵。” 善于阿谀奉承的铁牛憨笑道:“呵呵,还是黄大人高明!海瑞有兴趣的话,让他慢慢的去调查吧。” “要是这么给黄公公汇报的话,那可就把我那老哥哥害惨了。”襄理监军太监悲哀地说道。 黄炳文讲道:“你放心,不会连累你的,我会给监军公公家多多的抚恤,还望你能保守秘密,我不会亏待你的。” “张虎那几个混蛋怎么办?”铁牛问道。 “三条巷的那些人大都作鸟兽散,反他们也都不知道内幕,逃回到翠花楼的那几个草包,都跟我来这里了,你看怎么办吧?”黄炳文盯着铁牛问道。 铁牛狠狠地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对黄炳文点点头。 黄炳文高兴地拍拍铁牛的肩膀,笑道:“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也就足够了。” 铁牛媚笑着给黄炳文作了个揖,高声叫道:“还望黄大人多多提携!” 黄炳文笑道:“呵呵,听说你以前总是抱怨吴襄的运气比你好,他把妹妹嫁给了应天巡抚,而你的妹妹只能到他的府里去做丫鬟,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啊,现在你去瞧瞧吴襄那个熊样,呵呵,铁牛兄弟,别人看你是黑旋风李逵,黄某现在看来,你是我的智多星吴用啊!” 提起吴襄,铁牛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怒道:“我这就杀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杀他干吗!他可是你的妹夫啊,呵呵。”黄炳文笑道。 铁牛认为这是黄炳文在嘲笑他,气得怒目圆睁,拔出身上的佩剑,就要去找吴襄算账,被黄炳文赶紧拦住了。 “千万使不得,将来吴襄还有大用。”黄炳文严肃地说道。 “这种酒囊饭桶有何用?”铁牛不解地问道。 黄炳文对襄理监军太监说道:“公公,你来讲讲海瑞为何敢刺杀监军大人。” “壮士不要鲁莽,海瑞可不是好对付的,他可是连皇上都敢参啊!”襄理监军太监讲道:“海瑞之所以敢刺杀监军大人,那是因为他知道围攻栖霞寺,并无神机营都指挥使的命令,朝廷不会怪罪与他,何况,内阁大学士高拱还指望他牵制前首辅徐阶,除了海瑞,你想想谁敢呢!” “徐阶怎么了?这关徐阶什么事啊?”铁牛不解地问道。 “呵呵,这可是朝中的秘密,我这也是在京城听黄公公讲的,俺赴江南辅助监军之前,前去拜见黄公公,他老人家语重心长的交待俺,在金陵办事,凡事要和黄大人商议,千万不要去招惹海瑞,你瞧瞧,黄大人是不是也很低调,总是在避免和海瑞发生冲突,你说是不是?”襄理监军太监问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招天杀的海瑞太可恶了。”铁牛叹道。 襄理监军太监继续讲道:“严嵩父子当朝期间,在江南改稻为桑以来,江南的财主们不断兼并土地,商人垄断丝绸生意的买卖,徐阶致仕还乡之后,徐家更是变本加厉的购置田产,据说已经达十万多顷,应天十府都快成了徐家的天下啦,满朝文武谁敢遏制徐家?” 听了襄理监军太监的这番话,铁牛明白了,本来想着先让沈琦去顶包,也许过不了太久,朝廷一定会处罚海瑞,海瑞离开应天府,也就不了了之啦,这么看来,沈琦还不一定能能扛得住,眼巴巴的望着黄炳文,看他还有什么主意。 黄炳文问道:“铁牛,我问你,你是谁雇佣的?” 铁牛先是一愣,马上答道:“回黄大人,小的受雇于兴隆钱庄。” “兴隆钱庄谁是掌柜?”黄炳文继续问道。 “吴襄和陈元化。”铁牛答道。 “好,我再问你,兴记钱庄掌柜的是谁?”黄炳文又问道 “据说是前三品大理寺卿庞尚鹏。”铁牛答道。 “呵呵,现在我要利用吴襄帮我做几件事情,要是办成了,今后兴隆钱庄和兴记钱庄就是一家人啦,你铁牛就是这俩钱庄的大掌柜!” 铁牛突然来了精神,马上匍匐在黄炳文的脚下,高声叫道:“多谢黄大人的提携!您真是俺的再生父母……” 与此同时,海瑞正在栖霞寺正在和月空长老等人一起在斋堂吃饭,大家都知道海瑞怒斩神机营监军太监,都还替他捏把汗,吃饭的时候,各怀心事,气氛比较沉闷。 海瑞倒是显得神态自若,根本没有当回事,正象襄理监军太监分析的那样,杀了那个私自带兵出营的监军太监,对自己的仕途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自主政应天以来,海瑞积极清理沉积冤狱,处理了几起大案,规劝徐阶不要再兼并土地,也有了成效,如果徐家继续圈地的话,大户人家和商人竞相效尤,必然导致江南流民遍地,徐阶给了海瑞一些面子,收敛了许多,如今,失地的冤民到应天府告状的也少了。 过完年,海瑞准备腾出手来,赋役宿弊,整肃吏治、钱粮,启动吴淞江、白茆河等工程,因此,对黄炳文等人的所作所为,并不以为然,通过朱辉等人的调查,得知黄炳文的真实意图,通过诬陷自己纵容海盗和倭寇,达到他立功受赏的目的,扳倒自己之后,他来接任应天巡抚,心中十分愤怒。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朱辉、杨捕快、张狗儿和净空、净明等人回来了,杨捕快带回一个口信,三条巷的沈家大公子沈琦已经到巡抚衙门投案自首了。 海瑞哪里肯信,放下饭碗,急忙问道:“杨捕快,昨日抓获的那些匪徒,可都有了口供?” 杨捕快一抱拳,低声答道:“回海大人,这伙人全都供称受雇于兴隆钱庄,职业是放高利贷的,他们掌柜的明面上是海盗陈元化和前应天巡抚的小舅子吴襄,暗中的掌柜却是三条巷的沈家,昨天,他们掌柜的之间打起来啦,才闹出了乱子。” 陈元化惊愕地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什么沈家?” 海瑞正在气不打一处来,一指陈元化,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还没查清楚,一会你随我回巡抚衙门,和那沈琦当庭对质!” 陈元化的伤还没好,吓得一哆嗦,叫了一声:“哎呦,疼死我啦。” 张狗儿也紧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朱辉,朱辉知道这一切都是黄炳文的圈套,如果过早的揭开了陈元化等人身份,势必打草惊蛇,导致林风在沿海布下的那些窝点转移,打乱了成国公和王冲的部署,将来就无法对海盗集团收网了。 朱辉对海瑞一抱拳,躬身说道:“海大人,陈掌柜的伤势严重,还是先让他在栖霞寺养养伤吧。” 灵儿也说道:“海大人,看来黄炳文早已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即便陈元化和沈琦对质,也难把他牵连进来,何况还有东厂在保他,我看现在需要知道黄炳文还有什么后手?” 陈元化听了朱辉和灵儿的一番话,显得轻松了许多,躲在月空长老的身后,吓得不敢啃声了。 这时候,玄德真人突然紧张了起来,害怕海瑞算他的旧账,也直往月空长老的身后躲,脑袋快要和陈元化碰在一起了。 月空长老念道:“阿弥陀佛,朱辉、狗儿,你们两位协助海大人,务必把铁牛、张虎、吴襄和月儿等人全部找到,就能知道黄炳文还有什么后手了,千万不要怠慢。” 净空、净明看海瑞并没有去追究玄德真人,又见师父被吓成了那样,显得挺难为情,二人相互对视,自报奋勇地叫道:“我们也愿意协助朱总旗。” 月空长老连连点头,说道:“好、好,等金陵城海晏河清之时,你们都随我出海,将我儒释道之文明传播四海,阿弥陀佛。” “我那苦命的月儿哟,还有我那苦命的铁牛……” 听见月儿的母亲突然哭了起来,韩小玉赶紧来劝。 “我也要跟海大人去,铁牛从小就最听我的话了……” 朱辉现在十分后悔把月儿的母亲接来,不仅没有办成事,老太太跑了一趟三条巷,就把鹫峰寺和栖霞寺两处据点全都暴露了,便给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起身,搀扶着老太太先走了。 吃饭完,海瑞等人准备回去了,和月空长老告别之后,众人出了栖霞寺的山门,小沙弥帮忙把大家的马从马厮中牵出来,这时,就见史世用骑着马跑了过来。 海瑞问道:“史班头,不好好养伤,你跑来干什么?” 史世用跳下马,一瘸一拐的到海瑞近前,抱拳说道:“卑职发现,昨日的匪徒有很多人逃去了翠花楼,便暗中监视,今早,黄炳文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翠花楼,躲进了神烈山下的神机营,特来禀报。” 海瑞临时决定去会一会黄炳文,带着大家来到了众山脚下的神机营。 守军见应天巡抚突然造访,不敢怠慢,因都指挥使外出巡防,监军太监昨日被杀,便给襄理监军太监禀告。 黄炳文和小太监、铁牛早已商量好了对策,此刻正在怀抱着月儿寻开心,听说海瑞来了,黄炳文显得很兴奋,放开了月儿,跟着小太监一起出去迎接。 见到海瑞,小太监躬身施礼,说道:“不知海老爷驾到,有失远迎,海老爷,请!” 海瑞见黄炳文也出来了,把手一摆,说道:“公公辛苦啦,本官前来神机营,正是要找黄掌刑官问话,既然黄掌刑官来了,就不必进去了。” 黄炳文急忙上前躬身施礼,低下头,高声喊道:“恭喜海大人、共和海大人!” “哈哈、哈哈……”海瑞朗声笑道,“我有何喜?又有何值得庆贺的?” 黄炳文略微抬起头,答道:“卑职听说海大人破获了一起忤逆大案,真是另俺这锦衣卫出身的东厂掌刑官无地自容啊!” 知道黄炳文要玩这些把戏,海瑞直截了当地说道:“那烦请黄掌刑官跟本官走一趟吧。” 黄炳文笑道:“海大人,我看这就不必了吧,这功劳本来就全是您的,卑职可是寸功未立啊。” 海瑞严肃地说道:“呵呵,这起案子本就因所谓倭寇行刺与你而起,你最好还是好好的配合,请跟我走一趟吧。” 黄炳文昂起头,抱拳答道:“恕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不能成全海大人。” “请问黄掌刑官,你到神机营有何公干?”海瑞逼问道。 “呵呵,要不我说恭喜海大人、恭贺海大人呢,卑职听说昨日栖霞寺出事之后,急忙以东厂掌刑官的身份前来神机营调查,在请襄理监军公公的协助下,现已查明,监军太监勾结奸商沈琦、海盗陈元化和倭寇,正在给司礼监黄公公写条陈呢,待卑职写好之后,也会给海大人您呈上一份。”黄炳文答道。 海瑞强忍着怒火,似乎拿这黄炳文一点办法也没有,朝朱辉等人看去,朱辉等人明白,掏出腰牌,准备以锦衣卫的身份拘捕黄炳文,杨捕快、史世用、狗儿及净空、净明也都做好了准备。 黄炳文和襄理监军太监吓得紧忙推到了哨所旁。 月儿突然从军营外的哨所里跑了出来,眨眼间贴在了海瑞的身前,这时,两支冷箭射来,正中月儿的咽喉和前胸,一股鲜血溅出,月儿栽倒在海瑞的面前…… 黄炳文立刻拔出佩刀,和哨所里冲出来的士兵,高喊着抓刺客,扑向了军营外的一块石碑的后面,等朱辉等人冲过来的时候,张虎和另外一名刺客已经被黄炳文和神机营的士兵乱刀砍死…… 海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朱辉等人看刺客已死,又赶紧回身去保护海瑞。 黄炳文拎着张虎那血淋淋的人头,从石碑后走出来,高声叫道:“海大人,您受惊了!” 把张虎的人头仍在海瑞的面前,黄炳文赶忙跟着襄理监军太监返回军营。 这时,吴襄披头散发,哭叫着从神机营内冲了出来,抱起月儿的尸体,哼起了当年和月儿青梅竹马时的歌谣,缓缓的朝钟山走去…… 第139章 54旷世奇书 月儿被抬回了汤府,汤景的内心像打碎了五味瓶,悲伤不已,亲自跑去挑了一口上好的棺木。 何氏夫人也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领着众丫环来到一进院的倒座房,给月儿换上寿衣,又请婉兮和清扬帮忙,把月儿入殓进了棺材。 狗儿、宋河和净空、净明等弟兄都跟着朱辉忙前忙后,把买来的花圈、纸罩、纸人、纸马,纸牌坊等物,堆满了前院。 汤景把吴襄带进了二进院的一间客房,把门关好了,说道:“老弟,坐吧。” 吴襄神志恍惚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嘴里喃喃地说道:“这、这些东西,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上好的红木……” 见吴襄如梦游一般语无伦次,汤景动了恻隐之心,问道:“老弟,你今后有何打算?看哥哥怎么能帮你一把。” 吴襄突然站起身来,把台案上的花瓶举起来,摔了个粉碎,怒道:“这种小窑里烧出来的烂货,怎配摆放在这里!” 汤景赶紧抱住了吴襄,喝道:“这里现在是我的家!” 吴襄怔怔地看了会汤景,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老弟,你不用跟我装疯卖傻吧。”汤景悻悻地说道:“哼,当初我买下你这宅子,可是说好了的,你拿了钱和沈家合办钱庄,是有我一份子的,至于你后来跑去宁波,和陈元化一起合办钱庄,我就不再追究你了。” 吴襄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低声呻吟…… 汤景紧紧地盯着吴襄,过了一会,叹口气说道:“听说你答应给人家吴学政的佣钱,居然短了人家六万两银子,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见吴襄依然在痛哭流涕,汤景不知他是在悔恨,还是为了月儿而伤心,便问道:“听说沈家和你退婚了?” 吴襄这才放下两手,止住了哭声,点了点头。 “团扇经秋似败荷,丹青彷佛旧松萝;一时用舍非吾事,举世炎凉奈尔何;汉代谁令收汲黯,赵人犹欲用廉颇;心知怀袖非安处,重见秋风愧恨多。”汤景踱着步,把诗念完,问道:“吴公子,可记得这是谁的诗句?” “《感秋扇》,苏轼的弟弟苏辙所作。”吴襄答道。 汤景停下了脚步,问道:“看来老弟不疯不傻,为何摔我宋代官窑的花瓶?” 吴襄也气愤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拳头,怒道:“你这个可恶的混蛋!当初你是答应要迎娶月儿的,现在她、她死了!” 没等吴襄近身,汤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吹了吹拳头,喘着粗气,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这混蛋王八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沈家退了婚,又和那些海盗奸贼勾结在一起,算计我汤景,哼!” 吴襄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汤景蹲下身,低声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吴襄转过脸来,摇摇头,答道:“身无分文……” “那你以后以何为生?”汤景紧接着问道。 吴家虽是开豆腐坊的,却也从小把吴襄送进了私塾,这小子从一个街头地痞,混成了金陵城的贵公子,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写得一手好字,听汤景问他,犹豫了一会,答道:“今后卖字为生。” “还想不想娶沈家的小姐啦?”汤景又立刻问道。 吴襄一下子呆住了,斜眼看着汤景,不知他有什么主意。 汤景笑道:“既然你还没有死心,那就好!” 吴襄不知道汤景卖的什么关子,却还有自知之明,有些不肯相信的摇了摇头。 “呵呵,我告诉你个秘密,蔡德忠那个老混蛋,以你妹妹吴莲的名义,在兴记钱庄存下了一笔巨款,吴莲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你要想办法把那笔钱弄出来……” 没等汤景说完,吴襄像青蛙一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汤景讲道:“你不要忘了,徐鲲那狗东西也有几张庄票在我家里,我拿着那庄票去兴记钱庄兑换现银,但庞尚鹏那老东西非说,除了徐鲲的签字不给承兑,我这就找吴学政去求情,吴学政回来给我说,别说我手里这点银子,就算蔡德忠给他那小妾吴莲存在那里的巨款,没有吴莲的签字,蔡德忠来兑现都不行,没骗你吧。” 吴襄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说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特别要防着朱辉,我去找我的妹妹商议。” “事成之后怎么办?”汤景问道。 吴襄眼珠子直转,低头答道:“能看得出来,你们汤家和海瑞的交情匪浅,听说黄炳文那王八蛋让沈家的大公子沈琦顶了包,你看看能不能通过海瑞把沈琦救出来,再请你到沈家给我提亲,也许还能和沈家续上婚约,我要是能娶了沈家的小姐,就能借助沈家的财力兴办钱庄,算你一份。” “这一次可不能就算我一成了,至少得三成的股份!”汤景说道。 吴襄咬咬牙,答道:“行,不过,我现在没有去处,你得让我住在这儿。” 这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汤景摇摇头答道:“听说你和这处宅子相克,还是不要住这里好,到栖霞寺去住吧,吴莲也在那里,你要好好想想办法,让你妹妹帮你把那笔银子弄到手,可不能便宜了朱辉那小子啊!” 听汤景这么说,吴襄又泛起了嘀咕,问道:“朱辉不是你的侄儿吗?” “唉,你不知道,我本来是想让这臭小子帮我的,可一听说他要和月空长老那些人出海,我就不敢跟他提了。”汤景答道。 “出海帮你赚钱还不好吗?”吴襄不解地问道。 汤景把眼睛一瞪,气愤地答道:“赚钱?!不把家底赔干净就不错了,他们是想到海外传扬我大明儒释道之文明,宣化四海,和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你说这不是疯了吗?还想让我把太仓黄渡港建造的那条唐船捐献出来,更可恨的是,我的母亲和何氏夫人都还支持他们,真是可恶至极!” 吴襄张了大嘴,惊讶地问道:“令堂和嫂夫人还支持他们?” 汤景无奈地答道:“不瞒你说,她们都在抱怨我买了你这处院子,这几个月来,她们都说在这高墙大院里住够了,想把房子抵押给巡抚衙门,再把以前的老王府买回来,那样的话,就能有笔钱在南京城多开几家商铺,也不用再出海冒险了,我本来也不愿再出海了嘛。” “抵押给巡抚衙门?”吴襄不解地问道。 其实,这处宅子的房契是怎么让海瑞收走的,汤景十分清楚,但却不能说给吴襄,便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海大人还是很公平的嘛,天下难得的青天大老爷!给这处宅子估价五十万两银子,让兴记钱庄分期支付,这处宅子能让我们住到他离任那天,所以,现在家里不缺钱。” 本来想造好了大船,让朱辉等人再出海赚些钱回来,让汤景始料未及的是,何氏夫人听了朱辉和月空长老宣化四海的计划之后,春节期间,在汤母的支持下,何氏夫人去和海瑞、庞尚鹏等人商议,与巡抚衙门、兴记钱庄达成了房屋抵押协议,这样,既解决了家中所有经济的问题,又保障了罗阿敏姐妹住在汤府的安全,还能给月空长老募集些银子。 汤景知道朱辉是要去日本国找他的父亲,便怀疑何氏为了让他们出海寻找徐鲲,心中十分恼火,也到海瑞的官邸去过,想阻止这件事情,却被海瑞骂作给祖宗东瓯王丢脸,被海瑞赶了出来。 汤景本来在家中就没有财权,偶尔从吴学政那儿得知,吴莲在兴记钱庄有一笔巨款,早就打起了吴襄的主意。 吴襄现在明白了汤景的意思,站起身来,说道:“好吧,你也赶紧到沈府去给我提亲,我到栖霞寺好好劝劝吴莲,拿到银子之后,娶了沈家的小姐,咱们的钱庄就能开张啦。” 汤景也十分激动,拉住吴襄的手,说道:“汲取教训啊,千万不要再和海盗陈元化、奸贼黄炳文那些人搅合在一起啦。” 吴襄松开了汤景的手,直点头,喜出望外的出了二进院门,迎面遇上了朱辉,马上又哭丧着脸叫道:“妹夫啊,哥哥这可怎么活啊……” 对吴襄不忘旧情,从神机营冒死冲出来去救月儿,朱辉深受感动,觉得他良知未泯,很是同情,安慰道:“哥哥节哀,风雨算是已经过去了。” “我、我今后可怎么办呢?”吴襄又想哭,可是没了眼泪,干揉着眼睛,说道:“让我到栖霞寺去住吧,我要见见莲儿。” 栖霞寺不仅有吴莲,还有张敏儿,弄得朱辉很难为情,想了想,说道:“哥哥,你还是住到鹫峰寺的居士林吧。” 因偷走了王世贞的奇书,吴襄也显得很难为情,磨磨唧唧地说道:“妹夫,最好、最好能、能帮我另选一处……” 朱辉一指倒座房的灵堂,说道:“哥哥,你看,月儿姐姐的灵柩也不能在人家汤家过夜,我们正准备运往白鹭洲鹫峰寺,你也帮帮忙吧。” 朱辉带领众兄弟,将月儿的灵柩装上牛车,连夜运往鹫峰寺,吴襄只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了过去。 安置好了灵柩,朱辉等人便返回了栖霞寺,当晚,吴襄住在了鹫峰寺的居士林。 王世贞一见吴襄,便哈哈大笑,问道:“莫道是兰陵笑笑生先生来啦?” 吴襄脸红脖子粗的低下了头,懦懦地答道:“王大人,小人知错了。” “请问公子可曾读完?”王世贞又问道。 “这、这……”吴襄不好意思地答道:“小人把那书丢在了翠花楼。” “哈哈……”王世贞爽朗的大笑几声,指着书架上的一对手稿,说道:“那书俺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不过,你看,手稿都还在这里,吴公子要是有兴趣的话,再撰抄一遍吧。” 见王世贞并没有怪罪自己之意,也不承认那书是他写的,吴襄心中有底了,赶忙跑去书架,拿起了那堆手稿翻了翻,又仔细阅读了几段,发现手里的内容远比那部奇书丰富得多,惊讶地大声叫道:“哎呀!真是精妙绝伦,世间绝无仅有的奇文啊!” 王世贞笑道:“老夫明日就要赴杭州履新啦,还望吴公子能从这部手稿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给后世留下部好书啊。” 吴襄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就算批阅十载,也意犹未尽。” “呵呵,等老夫明年的今日来这里找你,看看你批阅的结果如何。”王世贞拍着吴襄的肩膀笑道。 吴襄得意的点点头,答道:“王大人您就等好吧!” 王世贞又问道:“吴公子,你看吴承恩老先生的《西游记》如何?” “哎呀,怎么没有看见吴老爷啊?”吴襄这才惊奇地问道。 王世贞从书架的另一端,拿出了两本书,递给吴襄,答道:“呵呵,吴老爷子被杭州的一位客商请去做私塾先生了,先俺一步到了杭州。吴公子,《西游记》你好像看过一些,这还有一本老先生的志怪传奇《禹鼎记》,也是一本旷世奇书啊。” 吴襄拿起来随便翻了翻,把嘴一撇,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俺对这些书实在没什么兴趣。” 王世贞怀抱那两本书,突然显得十分惆怅,将《禹鼎记》和《西游记》收好了,喃喃地说道:“看来世间多是凡俗夫子……” 听了王世贞的感叹,吴襄有些难为情了,对王世贞躬身施礼,双手接过那两本书,谦恭地说道:“太山不可丈尺,江海不可斗斛也,都怪在下学识浅薄,不识明珠。” 王世贞看吴襄翻起了《西游记》和《禹鼎记》,叹口气说道:“能静下心来写书之人,多是郁郁而不得志者,然吴承恩老先生则不然,在老夫看来,吴老先生的大作,必能流芳于后世,成为千古绝唱。呵呵,吴公子,你乃绝顶聪明之人,多多撰抄几本吧。至于那位兰陵笑笑生的手稿,我看却会遗祸人间,还是烧了的好。” 吴襄边听边翻看《禹鼎记》,没有注意到王世贞已经抱起了兰陵笑笑生的那堆书稿,到了烛台前,一页页的烧了起来。 突然感觉屋里亮堂了起来,吴襄抬头一看,见王世贞正在焚烧书稿,马上把手中的书丢在一边,叫道:“王大人啊,使不得、使不得,此乃千古奇书,一样需要留给后世的……” 吴襄扑了过来,像疯了一样,双手怕打着烛台上燃烧的稿纸,把火扑灭了,伸出沾满灰迹双手,从王世贞的怀里抢回了全部的手稿。 王世贞郁闷地说道:“吴公子,你遗失在翠花楼的那本书,除了你和吴承恩老先生之外,没人知道出自哪里;当然,老夫也不知道那是谁写的,本想在赴杭州上任之前,全部烧了它,没想到,一不留神,却被你拿走传了出去,唉,不知这书要祸害多少人呢。” 吴襄一愣,问道:“王大人,您刚才不是还要让我再抄写一本吗?” 王世贞答道:“老夫本是想让你能批阅增删,抄出一个洁本出来,看你的样子,只喜那本书里的淫词滥调,却是对“西游”、“禹鼎”这样的旷世好书全无兴趣,观你那表情,似乎还嫌原稿的那些糟粕还不够露骨,老夫怎敢再让你来批阅增删啊!” 吴襄明白了,把手稿摊在桌子上,指着刚刚看过的几段,问道:“王大人,您看,这一段,啊,还有这一段、这一段,呵呵,是不是应该这样……,啊,这样子增删就可以了吧?” “嗯,反正现在已经传出去了一本,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既然你和这书有缘,那就按这样的思路增删吧,唉,老夫实在没有想到啊……”王世贞叹道。 见吴襄开始认真地整理书稿,王世贞问道:“吴公子,兰陵笑笑生是谁?” 吴襄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我……” 第140章 55晓以大义 春分过后的南京,暖意融融、春意盎然…… 许灵儿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密令,在朱辉的陪同下前往栖霞寺。 这些日子,在张狗儿等人的细心照料下,陈元化已经康复了,因不知琉球国马五的商团什么时候会来,心中十分着急,天天盼着返回宁波,赶紧料理那边的生意。 月空长老见到许灵儿和朱辉,问道:“许千户,你是不是准备要走了?” 二人拜见月空长老,灵儿答道:“是,我准备把陈元化送回到宁波去,以免林风集团在各地的那些窝点人心惶惶,既然潜伏下来,必然是为了帮日本人办大事,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只有全面掌握他们的名单之后,再一网打尽。” “是啊,老衲是参加过抗倭的,深知那些倭寇的狼子野心,许千户,你在日本国办差,可要多加小心啊。”月空长老叹道。 灵儿说道:“多谢师父的教诲!我已经联络好了商船,待会见见陈元化,我们就出发吧。” “是啊,陈元化天天闹着要走,不见你们的指令,我也不敢放他回去。”月空长老说着,便带领二人去找陈元化。 路上,朱辉问道:“师父,就您观察,陈元化和张狗儿值得信任吗?” “陈元化是个阅历很深的生意人,就忠孝礼义信而言,只能说他尚知廉耻,还占了一个信字,其他的无从谈起;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狗儿尚且年幼,只要不再与海盗为伍,倒是能成为一位忠孝侠义的君子。”月空长老答道。 灵儿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把狗儿留在朱辉的身边的吧。” 月空长老又问道:“许千户,陈元化想把那三十万两银子带回宁波,还很关心那两位松浦先生能不能跟他一起走,海大人是何态度?” “呵呵,我来之前专门去请示过海大人,海大人的态度很明确,只有陈元化愿意做一个正当经营的商人,官府不会为难与他,那三十万两银子是他的兴隆钱庄募集来的,况且那些钱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自然允许他带回去,至于那二位松浦先生,还得等礼部的主客司派人来鉴别,若是普通的商人,自然会放了他们的。”灵儿答道。 月空长老点点头,也到了陈元化住的房子门口了。 狗儿见到了许灵儿和朱辉,显得十分兴奋,叫了声姐姐和辉哥,赶忙对月空长老深施一礼,问道:“师父,辉哥和许家姐姐都来了,春暖花开,咱们是不是要去宣化四海啦?” 月空长老对狗儿笑了笑,没有答话。 狗儿怯生生的到灵儿面前,躬身说道:“前几次见着姐姐,都是处在危机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给姐姐问安呢,请多多谅解!” 灵儿微微的一笑,在灵儿的心目中,他还是一个满身泥巴、流着鼻涕的小孩,是海盗张三官的儿子,在听了月空长老和朱辉对他的评价之后,感慨地说道:“真是沧海桑田啊,狗儿兄弟,六官文涛是你的榜样!” 狗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是啊,很久没见到六哥了。”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 灵儿瞥了一眼陈元化,见他默默的躬身等候,态度还算虔诚,便高声对狗儿讲道:“如今林风已死,罗阿敏下落不明,九州岛秋目浦的团伙已经散了,平户藩伊岐岛业已经荡平,当今圣上开放海关,准贩东西二洋,国门洞口,有传教士来我大明传‘福音’,那么,我们要把我儒释道之文明传扬出去,狗儿兄弟,今后跟着月空师父和你辉哥一起干吧。” 陈元化自然能听出灵儿的弦外之音,到众人面前深鞠一躬,低下头说道:“感我大明天朝神威、皇恩浩荡,有海大人这样的青天,有许千户和朱总旗这样的忠勇将士,更有月空长老这样活佛,草民陈元化对天起誓,死心塌地效忠我大明朝,本分经商,决不再与奸佞、叛匪和倭寇往来,倘若鄙人再有任何不轨之处,愿被千刀万剐,来世生作猪狗。”说完,跪在了月空长老的面前。 月空把陈元化搀扶起来,从他的项上拉出一根金链子,露出了一个耶稣受难的十字架,笑道:“陈掌柜,按照你们的圣经上说法,信徒是不可向天起誓的,呵呵,你作为耶稣的信徒,每日祈祷,在胸前画十字架的时候,要时刻摸摸自己的良知是否还在,也就够了,阿弥陀佛。” 之前听说月空长老要去宣化四海,抱有一种不咸不淡的心态,虽没有冷嘲热讽,心中却也很不服气,没想到月空长老的功课做得十足,陈元化羞愧的低下了头。 许灵儿又对陈元化晓以大义一番,并告知陈元化,二位松浦先生很安全,不久便会放他们回去,陈元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众人在栖霞寺用过斋,灵儿请净空、净明帮忙,带着陈元化、张狗儿等人一起,准备押解三十万两银子前往宁波。 趁着朱辉等人都去了栖霞寺,汤景一大早也跑到了鹫峰寺,来找吴襄。 吴襄头戴公子巾,身穿青布直身的长衫,正在居士林笔翰如流,抄录到了第二十五回:吴月娘春昼秋千、来旺儿醉中谤仙。 把玩着手中的毛笔,吴襄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地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汤景站在居士林的门口,斜眼看着神神叨叨的吴襄,大喝一声道:“不知死的鬼!你到栖霞寺去过了没有?” 吴襄赶忙抬头看去,汤景正在笑呵呵的看着他,连忙叫道:“果然是见客如来,袜划金钗溜,哈哈,来、来、来,汤大官人,与俺细细品味,看西门大官人不在家的时候,家中的娘们都干些什么呢?” 汤景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进了门,坐在了吴襄的对面,问道:“哪位西门大官人,你这混蛋!你又看上了西门家的娘们,不想娶沈家的小姐啦?” “唉,哪里话啊,”吴襄放下毛笔,打开一把折扇,继续摇头晃脑的认真讲道:“话说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说孙寡嘴作东,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去了”二字拉住长声,仿佛青楼画舫里的说唱弹词一般。 “我看你他娘的这不操心的日子是过爽了!”汤景一边骂道,一边把那稿纸拉到近前,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汤景面露喜悦之色,嘴里叫道:“咦……,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吴襄来了劲啦,从武松杀嫂为引子,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西门大官人如何勾引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女人,把汤景听得直流口水。 末了,吴襄问道:“你看,这西门大官人是不是和徐鲲很像?” 汤景的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的,趁着吴襄不注意,一个大耳光扇去,吴襄的耳中一阵轰鸣,脑袋撞到了墙上,折扇也掉在了地下…… 仿佛那李瓶儿就是何氏夫人,汤景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吴襄也知道说错话了,捂着腮帮子给汤景鞠躬道歉。 汤景气得喘了半天粗气,才问道:“你去见过吴莲了吗?” 吴襄摇了摇头,答道:“这些天你也不来,我全都陷到了书里去啦,还真给忘了,哎呀,要想成为西门大官人,我这光有个前程似锦的锦衣卫总旗的妹夫还不够!呵呵,手里还得有银子才行。” 汤景听他还在口口声声的西门大官人,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又抡起了拳头,把吴襄吓得赶忙闪到了一旁。 “我先警告你,这些天我没敢出门,是听说海大人没有抓到铁牛,那小子通过咱金陵城的地痞无赖传出话来了,把他妹妹的死,赖到了咱俩头上,可能他还不知道你住在这,你给我小心点。”汤景讲道。 吴襄吓得够呛,赶紧问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汤景答道:“不管你那妹夫让不让你住在栖霞寺,你最好还是搬去那里住,才安全一些,务必要搞清楚吴莲在兴记钱庄有多少银子,赶紧想办法兑现出来,别让朱辉那小子抢了先手。” “事不迟疑,等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那就走吧。”吴襄说着,便赶紧收拾桌子上的书稿。 “你小子的蝇头小楷写的还不错。”汤景拿起吴襄抄好的本子默默地看了起来,又说道:“今天朱辉他们全都去了栖霞寺,陈元化要回宁波了,你明天去吧。” 听说陈元化要走了,吴襄非常想见他一面,兴隆钱庄是拿自己的银子办起了的,尽管大部分的本金被黄炳文弄走了,现在陈元化和黄炳文之间彻底翻了脸,也不可能再搭伴了,可不管怎么说,宁波的兴隆钱庄还是有自己一份的。 想到这,吴襄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捆了一个包裹,见汤景还在埋头看书,问道:“你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轿来的?” 汤景抬头问道:“骑马来的,你要干什么?” “把你的马给我,你自己雇顶轿子回家吧,我这前往栖霞寺。”吴襄说着,伸手夺过汤景手里的书稿,拎起包裹就往外跑。 “这么些天你都不急,就急这一会了?”汤景叫着追了出来。 吴襄斜跨着包裹,跑到了居士林外大树上旁,解开了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对汤景笑道:“汤大官人,快去帮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回家等我好消息吧!还有,别忘了到沈家给我提亲。” 眼看着吴襄催马而去,汤景骂道:“你这个混蛋,好好劝劝你妹妹,朱辉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好几个女人啦,况且你妹妹和朱辉还没拜过天地,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吴襄快马加鞭,一路跑来,前面已经望见了栖霞寺的牌坊。 月空长老正在送许灵儿等人过了明镜湖,缓缓地往前走。 朱辉跟在月空长老的身后,突然看见了吴襄跑来了,便赶紧跑了过去,拉住了马的缰绳。 吴襄翻身下马,清清嗓门,说道:“妹夫,你也不管哥哥了,这些天,在鹫峰寺快饿死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明澈长老会让你挨饿?”朱辉气愤地问道。 吴襄往前望了一眼,只见净空、净明等人推着的小车上,放满了沉甸甸的几个大包,陈元化有气无力的跟在后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趴在朱辉的耳边说道:“妹夫,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陈元化在宁波的生意有我的一份,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朱辉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严肃地说道:“我听陈元化说,你投进来的银子早被黄炳文都拿走了,现在这些银子,都是他在宁波从募集来的,海大人已经判过了,这些钱都是宁波百姓的血汗钱,还让他拿回去做正当的经营,你不要没事找事啊。” “我也不多要,他要是能把我投在宁波的那十万两银子还给我,我就和这种人一刀两断,怎么样?妹夫。”吴襄信心十足地问道。 “你休想!海大人没找你的麻烦,已经算对得住你了。”朱辉怒道。 这时,月空长老等人也到了近前,吴襄扑通跪倒在长老面前,哭道:“大慈大悲的佛祖啊,救救我吧,铁牛扬言,见了我就杀我,他手下狗腿子无数,南京城我是呆不住了,救救我吧……” 月空长老看了看朱辉,朱辉也很同情这位大舅哥,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吴施主要是愿意的话,就到后山的草庵去,找玄德真人去住吧,反正你们也是老熟人啦,不需要老衲介绍的。”月空长老说道。 吴襄站了起来,牵上马,从众人身边走过,到了陈元化的近前,陈元化扭过脸去,不愿意看吴襄。 “陈掌柜别来无恙。”吴襄问候道。 陈元化头也没回,答道:“吴公子别来无恙。” 众人都朝吴襄和陈元化看去,吴襄趴在陈元化的耳边,低声问道:“陈掌柜,咱南京的兴隆钱庄还办不办?” 陈元化不想瞒着众人,高声答道:“要办你自己办吧,当初咱们协商的是南京的兴隆钱庄出八十万两银子本钱,在宁波的兴隆钱庄占八成股,咱俩一人十万两,各占一成,如今南京的兴隆钱庄没往宁波投一文钱,黄炳文那个狗贼也跑了,这些银子都是我在宁波当地募集来的,等我回去之后,好好盘盘点,退还你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从此以后,咱俩两清。” 吴襄继续趴在陈元化的耳边说道:“就你这号人,没有官面罩着,你还想开钱庄?呵呵,黄炳文不用指望了,我可还是前途无量的锦衣卫总旗的大舅哥,呵呵,南京兴隆钱庄我还会继续开起来,你也不用把我的本金退还给我,签过的协议不能不算数,还按原协议执行,只不过没有黄炳文的份了,如何?” 陈元化不敢相信没有黄炳文的支持,他还能把南京的兴隆钱庄开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吴公子要是有这本事,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实话,我难以置信,难道你和那黄炳文还有勾结不成?” 众人听见陈元化提起黄炳文,都吃了一惊,灵儿和朱辉等人也赶忙围了过来, 灵儿问道:“吴公子,难道你还和黄炳文有勾结么?” “岂敢、岂敢!朱总旗是我的妹夫,有朱总旗罩着我,那黄炳文算是什么东西!再让我见到这个狗贼,我、我、我定然不会、饶了他。”吴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黄炳文有东厂的庇护,诡计多端,他现在虽然被召回京城,想来日后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二位还是小心行事吧。”朱辉不无担忧地讲道。 灵儿补充道:“我这就又要出海办差了,可能过些日子,朱辉也要随月空长老远洋四海,二位好自为之吧!海大人现在也拿黄炳文没有任何办法,相信这个狗贼等这场风波过了之后,还会卷土重来,南京城里还有他很多爪牙,今后还少不了风风雨雨。我相信,二位只要凭着良心办事,不再心存妄念、不再惹是生非、不再急功近利,海大人会保护好你们的,菩萨也会保佑你们的。” 吴襄闭上了眼睛,念起了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朱辉看了看陈元化胸前的十字架,笑道:“陈掌柜,今后可要记住,每天坚持好好的祈祷,你的主也会保佑你的。” 吴襄辞别众人,牵着马朝后山走去…… 把灵儿等人送上了开往宁波的商船,朱辉和月空长老一直等到商船在长江滚滚的波涛中杨帆而去,挥舞着双手,和灵儿等人挥泪告别…… 第141章 56沈府求亲 南京兴记钱庄掌柜的庞尚鹏,嘉靖三十一年的进士出身,嘉靖四十年出任浙江巡按,深知民间疾苦,在任期间,针对当地赋役名目繁多负担不公实物和劳役的征发之弊总结出了“里甲均平法”,在此基础上,又演变出“行十段锦法”最终,推出了著名的“一条鞭法”。 庞尚鹏在浙江力推“一条鞭法”,积极打击缙绅豪强检举那些劣绅纵容子弟家奴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自然得罪了很多的官僚;嘉靖四十五年,庞尚鹏调任京城,任大理寺右丞,后转任右佥都御史主理九边屯盐事务,他又开始整顿盐法提出疏通盐引禁制私贩。 户部督理盐政御史对庞尚鹏极度不满,联合宫中的宦官,借口庞尚鹏在浙江时验收进呈的宫币不合格弹劾即将咽气的嘉靖皇帝,将庞尚鹏贬为平民。 知天命之年的庞尚鹏来到金陵,凭着自己在官场上的人脉和卓越的理财能力,办起了在当时来讲独一无二的兴记钱庄,协助应天巡抚操办江南织造局的生意。 江南织造局归宫中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太监主管,负责朝廷及宫廷所需的采购,但收购丝绸、布匹等所需的银子,都是应天府来负责筹措,因此,每年春夏之交的筹备现银,成了应天巡抚的头等大事。 蔡志忠在任期间,正是因为在丝绸采购方面有严重贪墨行为,离任之后,被海瑞查出了问题,因此,海瑞深知官方采购之弊,下车伊始,便和兴记钱庄的庞尚鹏达成协议,由兴记钱庄自筹资金,在不超出预算的范围内,按市场价格从民间采购,应天巡抚衙门只负责监督,最终由江南织造局统一验收。 这是一个多赢的方案,既能杜绝官方对民间的层层盘剥,又能通过钱庄盘活民间的资金,减轻衙门在赋税方面的压力,更能保证收购的质量,应天十府的百姓也多有期待,希望在银价不断贬值的形势下,能有个好的收成。 黄炳文也有样学样的办了个兴隆钱庄,因没能扳倒海瑞,便带着铁牛回到京城,找干爹黄锦商议去了。 黄锦一见到这个干儿子,就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的,咱家千叮咛、万嘱咐,尽可能不要和海瑞直接叫板,你就是不听,怎么样?人家把神机营的监军杀了,照样还是巡抚,知道为什么吗?” “孩儿知错了,没想到朝中的格局这么诡秘,原来内阁把海瑞这根钉子扎在应天府,是为了牵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徐阶。”黄炳文答道。 “嗯,你的悟性还不错,就这么算啦吧。”黄锦说道。 黄炳文哪里肯认输,赶紧给黄锦跪下,叫道:“干爹,以前蔡德忠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每年的丝绸收购,至少能给您进贡百万两以上,他自己还有不少的赚头,难道就这么便宜海瑞了吗?” “海刚峰清正廉洁,闻名天下,咱家不觉得他会贪墨。”黄锦有些不屑地答道。 黄炳文也知道这位嗜财如命的干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便媚笑着说道:“干爹,您看,真是新朝新气象啊,如今海清河宴,天下太平,四海来朝,也真是的,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黄锦撇了撇嘴,问道:“让你调查流落在日本国那些海盗的财宝,有眉目了吗?” “干爹,本想扳倒海瑞之后,再办这件事的,现在还没有眉目。”黄炳文说着,赶紧低下了头。 黄锦气得浑身直哆嗦,叫道:“混蛋,孰轻孰重都不知道,你以为扳倒了海瑞,就算你连升三级,那应天巡抚的职位也不一定能轮到你的头上,你要想办法,给我弄钱、钱、钱……” 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黄锦自然是权势熏天,但宫中也是暗流汹涌,新君隆庆皇帝的身体状况,没人能比黄锦更清楚了,小太子身边的冯保,在皇太后的支持下,对司礼监之职虎视眈眈。更何况,就算当年隆庆做太子的时候,尚且给严嵩父子行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手中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黄炳文心中有底了,赶忙答道:“干爹放心,今年的丝绸生意包给孩儿了,保证给您老奉上一百万两。” “呵呵,一百万两?”黄锦不屑地说道,“蔡德忠的时候也不止这个数,等你算好了再来说吧。” 见黄锦起身要走,黄炳文急了,想想就凭自己一个小小的东厂掌刑官,即便有南京的一群地痞无赖帮忙,要和海瑞斗,那也差得太远了,便跪着爬了几步,抱住黄锦的大腿,哭诉道:“爹爹,孩儿我是有心无力啊。” 黄锦把他推开,拿出一封奏折,对黄炳文说道:“你看看吧,以往的丝绸、棉花的采购,都是应天巡抚衙门拿钱,由织造局负责、地方的官吏配合买办,今年海瑞上疏,把民间收购的生意,全都包给了庞尚鹏的兴记钱庄,织造局只负责监督验收,衙门也不出钱了,让兴记钱庄盈亏自负……” 黄炳文瞪大了眼睛,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答道:“孩儿明白了,幸亏孩儿有先见之明,咱家在南京也办了一个兴隆钱庄,呵呵。” 黄锦抚摸着黄炳文的脑袋,笑道:“乖儿子,要怎么办,就看你的啦,你赶紧回南京去找织造局的刘公公,懂了吗?” 黄炳文费尽心机,本希望晋升锦衣卫正四品的镇抚,没有料到,因为陈元化“谎报军情”,导致在午门前抓捕蔡德忠的时候,惊了圣驾,差点丢官罢职。 虽然被黄锦保下来了,做了东厂的从四品的掌刑官,跑到南京在和海瑞的暗战中失败,狼狈的逃了回来,怎能甘心?又抱住了黄炳文的大腿,问道:“干爹,孩儿这品级不够,刘公公会买俺的账吗?” 黄锦答道:“嗯,你还算识时务,调查神机营监军太监擅自出营的奏章,甚至还帮海瑞开脱了罪责,写得不错,内阁大学士高拱也很赞赏;但是,你抓获的那两名日本人,他们到底是不是倭寇?海瑞为了撇清自己,上了折子,请礼部的主客司前去鉴别,若是真的倭寇,我保你连升三级。” 黄炳文当然知道那两个日本人不是倭寇,心中暗想,还得一笔银子贿赂礼部主客司的官员才行,看来,手里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黄炳文想明白了,兴奋地说道:“干爹,就孩儿所知,庞尚鹏的兴记钱庄大肆募集民财,富可敌国,等孩儿回南京之后,从兴记钱庄下手,大事可成矣。” 黄锦很高兴,把黄炳文拉起来,笑着说道:“好、好!赶在清明之前,务必要办成,去吧。” 黄炳文也知道,庞尚鹏也不是好对付的,在京城小住了几日,便又赶紧带着铁牛等人返回了南京。 沈琦受到铁牛的威胁,主动到应天府顶罪去了,沈琦的老爹沈老员外也不知底细,天天吓得要死,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家家大业大,想逃也逃不了,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 这一日,汤景等人带着彩礼来到三条巷,沈老员外听到禀告后,率全家老小迎出了府门。 老员外自然知道汤家的背景,一见汤景,便深施一礼,撅着白胡子说道:“罪人沈某诚惶诚恐拜见汤大官人,东瓯王之后莅临寒舍,真是令老朽的家中蓬荜生辉……” 汤景急忙笑道:“沈老员外,给您到喜啦!” 老员外这些天上吊的心都有,天天等着海瑞来抄家呢,看汤景带着一份不薄的礼物道喜来了,不知是何缘故,急忙让沈府的家丁把礼盒从朱辉和宋河的手中接下来,点头哈腰的笑道:“请汤大官人到寒舍一叙。” 朱辉和宋河陪着汤景进了沈老员外家的大院,汤景叹道:“真是彷如人间仙境啊!俺那三进三出的宅子跟这儿比,可是差得太远了,我看,白鹭洲的东园也比不了这里的富丽堂皇啊。” 招呼汤景等人在沈家的花厅落座,汤景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先给你道第一喜,听说你家大公子犯了事,俺这动用了祖上老王爷所有的人脉,舍下脸皮,到应天府海大人那儿给他求情,呵呵,还好!海大人给了俺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们沈家啦。” 沈老员外眼睛越瞪越大,头一晕差点摔倒,被左右的两个丫鬟扶住了,哆哆嗦嗦地甩开俩丫鬟,到了汤景的面前,哭着跪倒在地,叫道:“汤老爷真是俺沈家的救星啊,那都是犬子沈琦一时糊涂,上了坏人的当,小老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结倭寇、海盗啊……” “好了、好了,海大人是包拯在世,世间少有的青天大老爷,你就烧高香吧,再给你道第二喜……”汤景说道。 沈老员外以为第二喜是要释放沈琦呢,赶紧磕头,又喜极而泣,揉着眼睛说道:“给海大人添麻烦啦,等琦儿回来,我这还有家法处置……” “嗯,沈琦可回不来,海大人还等着抓到铁牛之后,让沈琦和他对质呢。”汤景说道。 沈老员外纳闷的问道:“那、那喜从何来?” 汤景心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老糊涂了,也不想想,没事我给你送什么礼? 沈老夫人看出毛病来了,满金陵城都知道,汤景离家的那几年,徐鲲霸占了他的夫人何氏,如今徐鲲不知去向,官府不但没有处置汤景,汤景反而在新任巡抚海瑞那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这一定是汤景想休了夫人何氏,到沈府提亲来了。 老夫人心想,要是能攀上这样的高枝,今后沈家何愁不能出仕为官,赶紧拉起了老头子,到汤景面前道了个万福,笑道:“汤相公,老身有一个老生的女儿,她昨晚夜里做了个梦,说是被月老拿着红绳,把她给牵走了,半夜哭哭啼啼的,老身前去安慰了半天。呵呵,俺还说呢,怪不得俺这左眼不跳右眼跳的,今日一早儿起来的时候,又遇见喜鹊盈门,哎呀,原来这喜事,竟然是东瓯王之后的汤相公前来寒舍提亲啊!” 朱辉和宋河都憋住了笑,撇了撇嘴。 听沈老夫人这么说,汤景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砰砰直跳,心中暗想:哎呀,是啊,沈家这么有钱,要是我给自己求亲岂不是更好,何况沈老员外有求自己帮忙救他的儿子呢!便准备答应下来。 早就听说过,沈家的小姐那是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风姿卓越、倾城倾国……,汤景把能想到的词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恨不得马上就独占花魁,脸红脖子粗的“啊”了两声…… 之前,蔡德忠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沈家小姐确实和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订了亲,汤景现在住的那处宅子,也是吴襄为了迎娶沈家小姐而建的;蔡德忠调任之后,吴襄把宅子卖给了汤景,沈家又听说蔡德忠被海瑞参下来了,赶紧和吴襄退了亲,弄得高不成低不就。 “呵呵,看来小女就是有住鼓楼的那处宅子的命啊,恭喜……”沈老员外也笑了,刚想说“恭喜姑爷”的时候,朱辉看不下去了。 眼看着汤景就要自己答应下来,朱辉赶紧叫道:“沈老员外慢着!” 沈老员外一回头,朱辉笑道:“俺叔叔是来给俺的大舅哥吴公子、吴襄提亲来了,呵呵。” 老员外一听,差点又晕了过去。 “这位小哥真会寻开心,吴公子的宅子已经卖给了汤相公,他、他、他……”沈老夫人不信,摇着头连声叫道。 老夫人本想说吴襄不配,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这朱辉说吴襄是他的大舅哥,可吴襄只有一个妹妹啊!但又见朱辉少年英武,着飞鱼锦衣,身配绣春刀,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把话赶紧咽了回去。 朱辉到了沈老员外和老夫人近前,笑道:“沈家真不一般啊!老员外,你们沈氏家族的府邸,占了三条巷的半条街,你虽然和几个儿子分了家,要是把你们家族的财产合起来,真是富可敌国啊,怪不得黄炳文会看上了你们沈家呢,呵呵。” 一提起黄炳文,沈老员外脸色突变,又差点栽倒在地。 朱辉把老员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也坐了下来。 老夫人赶忙叫道:“真是招待不周啊,喜儿、红儿,赶紧把果儿上来,给汤相公、小哥们沏茶,安排喜宴……” 汤景本来是给吴襄提亲来了,刚才听老太太的话,一念之差,还真动了心,反正现在何氏也不管自己了,刘氏已经年老色衰,要是自己纳了沈家小姐为妾,不说别的,光这嫁妆就得多少啊,何苦还要通过吴襄,惦记人家吴莲的那点钱? 想到这,汤景恶恨恨地瞪着朱辉,心中骂道:这小子真他娘的就是我的克星! 因不知道朱辉的来路,沈老员外不敢啃声了。 朱辉掏出锦衣卫的腰牌,到二位老人的近前,躬身施礼,说道:“在下朱辉,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请二老不必紧张,相信沈琦一案,海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在下也会协助海大人,调查东厂掌刑官黄炳文住在三条巷期间的一些情况,到时候,还请二老能给予配合,多谢啦!” 朱辉说完,又深鞠一躬,坐回到座位上。 沈老员外张口结舌,没想到结识黄炳文之后,把自家的院子白给他手下的那么些人住,不但没能给沈家带来好处,还惹出天大的麻烦,摇着头唉声叹气。 沈老夫人是个明白人,看汤景一脸的尴尬,脸红脖子粗的低着头;又见朱辉姓“朱”,年纪轻轻的做了北镇抚司的总旗,在蔡德忠出事之后,他居然能纳了吴莲为妾,来历肯定不一般,笑道:“朱总旗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不知吴公子最近怎么了?” “由俺来管教吴公子,保证不再让他走歪路!老夫人放心,吴公子正在奋发图强,著书立说呢,呵呵。”朱辉答道。 汤景也笑道:“呵呵,是啊、是啊,吴公子才华横溢,正在写一本天下少有的奇书,既然今日是给吴公子提亲来啦,请你们二老看在俺汤景的面子上,应承下来,改日请吴公子带上他的千古名著到府上拜见二老吧。” 吴老员外认真地点着头,捋着白胡子,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敢说眼光多好,唉,要不是贱内嫌弃人家吴公子不务正业,又何必还退婚呢。” 老夫人白了老头一眼,也笑道:“哀家也早就说过,莫嫌少年穷,不管吴公子怎么样,单看那一手蝇头小楷,咱金陵城有谁能比!” 汤景憋住了坏笑,认真地点头,赞道:“吴公子的大作乃是旷世奇书,书中写了一位西门大官人,更是千古传奇,必能流芳后世,老员外可要记得,等吴公子把书带来,您老可要好好学学那西门大官人哟。” “呵呵,当时当然、那是当然!汤相公放心,佳婿的大作,老朽一定认真拜读、拜读……” 第142章 57杨记钱庄 莫愁路东、文津桥畔,十里秦淮水西门内的朝天宫,传说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所筑的冶城,当年的冶城是座土城,也就是一座规模稍大的冶炼作坊,但却是南京“城”的雏形。 这里曾是南朝时太学所在地,敕修《永乐大典》的王恭,曾作怀古诗云:无诸建国古蛮州,城下长江水漫流;野烧荒陵啼鸟外,青山遗庙暮云头。 当年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占据集庆路,改称为应天府;攻下镇江后,朱元璋称吴国公,两年后,吴国公又称吴王,移居此地,建造了吴王府,取“朝拜上天、觐见天子”之意,下诏赐名为“朝天宫”。 隆庆元年,朝天宫外西大街开了一家兴记钱庄;隆庆二年春,朝天宫王府巷内,在陈元化装饰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开张的兴隆钱庄附近,有家“杨记钱庄”悄悄的开张了。 黄炳文从京城请了一位名门之后的杨公子,做了名义上钱庄的掌柜,暗中却是把杨记钱庄的生意,托付给了在朝天宫出家、自称牛道士的铁牛。 转眼之间,就快到了清明。杨公子跟着黄炳文来了南京之后,在青楼画舫之间流连忘返;黄炳文和牛道士却急得像热锅上蚂蚁,每日窝在钱庄的书房内商议对策。 这段日子里,金陵城下起了连续不断的霏霏细雨,织造局的刘公公又来到了杨记钱庄,一见黄炳文就催促道:“黄大人,想出办法没有啊?再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黄炳文苦笑着接过刘公公的雨伞,搀扶着老太监来到了钱庄的客厅。 等刘公公坐下品茶,黄炳文抓耳挠腮地答道:“刘公公,您受累了,又麻烦您跑一趟,现在看来,筹集银子参与收购是来不及的啦,唉!” 见黄炳文唉声叹气的,刘公公品着茶,斜眼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牛道士,又看了看黄炳文,慢悠悠地讲道:“跟海瑞斗,哼,现在你们还斗都不起!难道、你们就一点办法没有了吗?黄大人,您也知道,黄公公虽然是司礼监掌印的公公,把持东厂,可如今不比前朝,要想操纵内阁、把控朝局,需要银子、要多多益善!” 牛道士媚笑着答道:“嘿嘿,公公不要着急,俺跟黄大人正商量着呢,这个账我们也算过,即便我们筹集到了银子,海瑞允许我们参与收购,也只会抬高收购的价格,想赚大钱不易!” “哼!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刘公公瞪着眼问道。 “谁说要便宜了他们!公公莫急,如此看来,只有一条路了。”黄炳文狠狠地说着,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刘公公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你想杀了海瑞?使不得、使不得,那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唉,千里做官为发财,呵呵,杀海瑞容易,到那时候,我们恐怕更控制不住局面啦。” “呵呵,公公误会了,我是说,干掉庞尚鹏!兼并兴记钱庄,您老觉得如何?”黄炳文笑道。 刘公公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嗯,这还靠点谱。不过,那庞尚鹏身边的保镖众多、高手如林,有一群死士保护着他,干掉他就那么容易吗?何况他和海瑞的交情,就不多说了,他和朝中的内阁重臣都还有千丝万娄的联系。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说吧,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把他骗去翠花楼,弄死他!”牛道士狠狠地说道。 黄炳文摇了摇头,抿着嘴答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我觉得庞尚鹏这老东西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不杀庞尚鹏,又能霸占了兴记钱庄,才是上上策。” “这点办法都想不出来的话,黄大人,你这东厂掌刑官算是白当了。”刘公公嘲笑道。 黄炳文灵机一动,马上问道:“铁牛,可有吴襄的消息?” 铁牛本来就对吴襄恨之入骨,愤愤地说道:“我那些弟兄们倒是打听到了他的下落,这乌龟王八蛋躲进了栖霞寺,不过,想杀他不容易!” “你这牛鼻子,整天打打杀杀的,谁说要杀他啦,快点找着吴襄,我有大用。”黄炳文急忙说道。 牛道士显得很不服气,咧着嘴看了看黄炳文,没有吱声。 黄炳文又突然问道:“回来之后,还没去拜访沈老员外呢,弟兄们可有沈家的消息?” 铁牛本来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海瑞就得丢官罢职,现在知道了海瑞在栖霞寺怒斩监军之后,却毫发无损,早就替自己担忧了起来,特别害怕沈琦反水咬了自己,已经悄悄的让那些地痞无赖打听清楚了,气愤不平地答道:“汤景跑去沈家,又给吴襄提亲去了,听说沈家那老不死的东西还答应了下来,他娘的这吴襄,运气就是比俺好!” “你难道跟着本官混不好吗?”黄炳文问道。 牛道士赶忙媚笑道:“嘿嘿,黄大人误会了,俺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说,俺、俺也看上了沈家的小姐。” “呵呵,原来是这样,你不要着急,我也想到了去沈府给吴公子提亲的,呵呵,没想到,被他娘的汤景抢了先手,既然沈家答应了这门婚事,那就更得把吴公子请回来,等我们用完了吴公子,交给你来处置,沈家小姐还是你的,怎么样?”黄炳文笑道。 牛道士还在气愤不平,愤愤地骂道:“不知那老不死的东西犯了什么病,居然愿意把女儿交给这样的贱货!” 黄炳文一愣,对铁牛很是不满,马上也问道:“牛鼻子,这么重要的大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牛道士咬牙切齿地说道:“俺只等着吴襄这王八蛋娶亲的那天,抓住他,活剥了他的皮,再把沈家的小姐抢走。” “差点误我大事!不要光记得你们俩的私仇,你别忘了,我不相信沈老员外甘心把女儿嫁给吴襄的草包,这一定是看着汤景的面子上答应下来的……” 没等黄炳文说完,牛道士很郁闷地说道:“沈老员外是为了请汤景帮忙救他的儿子,俺想不明白,汤景这老乌龟为什么替吴襄求亲!” 黄炳文似乎猜透了,讲道:“其中必有缘故!不要忘了兴隆钱庄是以吴襄的名义办的,听吴襄说过,汤景也想参合钱庄的生意……” 别看铁牛五大三粗,脑子却很灵光,马上就悟出了其中的缘故,笑道,“嘿嘿,看来,汤景、沈家和吴襄,他们还是准备把兴隆钱庄继续办下去,凭着汤景和海瑞的关系,他们也想分杯羹了。” 刘公公奸笑两声,摇着头叹道:“嗯,这海瑞真是异想天开,想在不增加赋税的前提下,用民间的财力为织造局采购,让我等情何以堪啊!何况往年收购丝绸布匹,一年下来,需要动用库银达千万两之巨,你们觉得庞尚鹏有这个财力吗?” “这么说来,一定是汤景穿针引线,和吴襄的兴隆钱庄借助沈家的财力,再与庞尚鹏的兴记钱庄勾结在一起,两家合流,垄断江南的丝绸布匹采购的买卖。”牛道士答道。 黄炳文讲道:“那就好办了,请刘公公帮我打听着点,礼部主客司的官员一到南京,就赶紧通知我们;牛鼻子,马上准备好五万两银子,主客司的官员一到,你就立刻送去,务必把那俩日本人判为倭寇,坐实了沈琦勾结倭寇的证据,到时候,我看海瑞怎么处置沈家?” 牛道士欣喜地笑道:“对,还是黄大人高明!坐实了那俩日本人为倭寇,再把吴襄、汤景和陈元化等人控制起来,有了兴记钱庄和兴隆钱庄合流的证据,大人您就以东厂的身份,来办理这起惊天大案,把他们全都一窝端喽,哈哈……” “别忘了,还有蔡德忠的那位小妾吴莲,据说也到了南京,没准她的手上还有不少蔡德忠的财产。”黄炳文提醒道。 提起起了吴莲,牛道士不免又对自己的妹妹惋惜了起来,叹道:“唉,咱这脑子还是没有吴襄那个混蛋灵光,俺这准备找人到蔡德忠家给月儿提亲呢,吴襄这龟孙子已经把自己的妹妹给送去了,他娘的。” 黄炳文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牛鼻子的运气也不差,有当钱庄大掌柜的头脑!你还得赶紧派人到宁波,把陈元化再抓回来,一定要打到他招供,他娘的,没想到这海盗出身的混蛋,居然这么嘴硬!对了,别忘了把李账房给我请回来,帮咱们打理这杨记钱庄。” 牛道士同时也非常痛恨汤景,赶忙问道:“汤景这乌龟也是从海盗窝里逃出来的,跟庞尚鹏走得很近,又到沈府去提亲,是不是也把他抓起来?” 黄炳文等人还真高看了汤景和吴襄! 一提起汤景,黄炳文就有些犯怵了,立刻想起了全城大搜捕的那天晚上,吴学政拿着太祖爷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又知道汤家和王冲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未见寸功的锦衣卫总旗的朱辉住在他的府上,巡抚衙门还有人特意保护汤家,害怕把事闹到了不可收场,谨慎地说道:“继续派人盯着汤府,听我的指令,不可莽撞行事。” 刘公公摇头晃脑的点着头,说道:“你看、你看,这么些天,你们都拿不定一个主意,咱家这来了一会,不就商量出办法来了吗?” 黄炳文赶紧奉承道:“真是多亏了刘公公,我等自然不会忘了公公的恩德。” “嗯,有份孝心就行,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办吧,没几天就要清明了。”刘公公答道。 天已不早了,黄炳文安排道:“牛鼻子,赶紧准备宴席,今晚和刘公公一醉方休,哈哈。” 杨记钱庄的大客厅摆下了丰盛的宴席,众人胡吃海喝到了戌时,外面的小雨也渐渐的停了。 刘保站在客厅外,对黄炳文直使眼色。 黄炳文知道,这小子把翠花楼的姑娘送来了,便醉醺醺的叫道:“刘、保,过来,陪爷、喝几杯!” 武大郎一样的刘保不敢怠慢,小跑进来,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三杯,又轮着给大家敬酒。 刘公公见天色不早了,放下酒杯说道:“你们慢慢喝吧,咱家都走了,给我备轿吧。” 黄炳文见刘公公要走,媚笑着趴在他的耳边,打着嗝问道:“公公,您是不方便、到翠花楼消遣,正好、这、王八蛋送来了、几个……,您看,是不是、别走了?” 刘公公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卖弄着各式姿态朝他看来,虽然是个阉人,可也有控制不住的*,马上笑呵呵的答道:“金陵城啊,就这点不好,这雨下起来就没完,不走了、不走了。” 说着不走了,却抬脚就急匆匆的往外冲,刘公公挽起了两位姑娘,在钱庄的伙计的带领下,哼着小曲到客房消遣去了…… 牛道士一看俩姑娘都被这阉人带走了,放下酒杯,问道:“刘大掌柜,再、再去弄几个过来。” 刘保喝完了杯中酒,把两手一摊,叹道:“唉,这些日子的生意太好了,那两位是专门给黄大人和牛哥留着的,都这会了,怕是没有得闲的啦。” 牛道士一笑,答道:“嘿嘿,翠花楼的咱都尝过了,一会咱也到别家去尝尝鲜。” 黄炳文显得面红脖子粗,但也不糊涂,劝道:“最好不要乱跑,海瑞现在到处抓你,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就误了大事啦。 牛道士有些不满,问道:“那、那、俺这一夜就干挺着?黄大人,你也不想干挺着吧?” 黄炳文这些天确实有些心力憔悴,笑道:“干挺、就、干挺着吧。” 牛道士被烈酒烧心,虽心有不甘,听黄炳文这么一说,只好悻悻地说道:“那就干挺着呗,好好睡个觉,明儿想办法把吴襄那小子给逮回来,嘿嘿。” 等牛道士走后,刘保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问道:“黄大人,没想到现在的客人都这么有钱,全是住局的,嘿嘿,您要不多等会儿,俺到官楼里给您找一个来……” 黄炳文摇了摇头,答道:“不必啦,早点歇着,明天、还有事、要办。” 刘保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的书来,神神秘秘地递给了黄炳文,笑道:“黄大人,干挺着多不好,有时候玩腻了,看看这个消遣、消遣还是不错的。” 黄炳文本来对看书就没什么兴趣,拿手一推,叫道:“都走了,老子、还没喝过瘾,你小子、再陪我、喝上几杯。” 刘保搀扶着晃晃悠悠的黄炳文,又坐回到了酒桌上,二人把盏交杯又喝了起来。 黄炳文笑着问道:“你、你小子还学会、附庸风雅啦?” “黄大人取笑俺啦,俺这字还认不全呢,还附庸什么风雅,为了看这书,还学会了不少字呢,嘿嘿。”刘保傻笑道。 “咦,这、这是、哪家的学问?”黄炳文好奇地问道。 “呵呵,我怀疑是吴襄那王八蛋写的。”刘保笑着答道。 这下子黄炳文来了兴趣,放下酒杯,拿起来翻了翻,一下翻到了“第五十二回: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潘金莲花园调爱婿”,笑道:“嗯,有点意思,没、没想到、这、这吴襄,还、还真、不是个草包!” 接下来,一首诗映入眼帘,诗曰:春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已厌交欢怜旧枕,相将游戏绕池台;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处裙裾扫落梅;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 黄炳文接下来又看到:见妇人脱得光赤条身子,坐在床沿,低垂着头,将那白生生腿儿横抱膝上缠脚,换了双大红平底睡鞋儿。西门庆一见,淫心辄起…… “呵呵,他娘的吴襄、什么时候、写、写出了、这么个玩意?”黄炳文惊奇地叫着,把书端在手中,仔细地看了起来。 刘保觉得是时候了,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黄大人,俺喝了杯中酒,还得赶紧回去,这书您要是喜欢,留下来慢慢看吧。” “嗯,不错,我说、你、你怎么、弄来的?”黄炳文抬头问道。 “咳,这不是上次把吴襄抓到翠花楼的时候,从他怀里搜出来的嘛,还没来得及给您欣赏呢,你就急匆匆的去了神机营。”刘保说着,搀扶起黄炳文。 黄炳文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然爱不释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次日清早,牛道士早早地起了床,到了黄炳文的卧室门口使劲地敲门,黄炳文也没醒,笑道:“嘿嘿,黄大人干挺着这一夜,睡得还挺香。” 吃完早饭,又来到黄炳文的门前,黄炳文依然没有起床。 看已经日上三竿了,牛道士也不等黄炳文了,给杨公子打声招呼,交待了几句,把钱庄外面等候的一大群手下人,召集到了大客厅。 按照昨日的计划,牛道士派了几个人前往宁波去抓陈元化,顺便把李账房请回来,又派了一群人到栖霞寺准备抓吴襄,自己带着一拨人来到了汤府的附近…… 第143章 58不见圭角 阿敏姐妹在汤府已经住了半年啦,春节前阿敏产下了一名女婴,取名阿莹,这段日子里,何氏夫人对她们都很照顾,平时也没人打搅她们,倒也清闲自在。比·奇·小·说·网·首·发 熬过一季冬天,迎来了桃红柳绿的季节,豆蔻年华的阿敏和阿萍,也像那复苏的万物一样,内心充满着生机与活力,但却只能憋在这处角院里,对前途一片迷茫。 因为受到过海盗虐待的缘故,刘氏夫人始终对阿敏姐妹俩充满了敌意;何氏夫人有空的时候,常来看看阿莹,和姐妹俩聊会天,姐妹二人更多的日子,是每日面对清扬那冷若冰霜的面孔。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西北角院里的花草允吸着甘露,长得十分茂盛。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汤府的西北角院里,阿萍怀抱着阿莹,在一丛丛的虞美人前赏花,这时,清扬把门打开了,何氏夫人领着汤琼、汤瑶和汤庆,笑呵呵的进来了。 三个孩子围着阿莹逗起乐来,何氏夫人进了阿敏的房间。 可能被关的时间太长了,阿敏显得苍白而憔悴,见何氏来了,微微的点了点头。 何氏夫人把手中的提篮放到桌子上,笑道:“做了几只麻油鸡和酱鸭,正哺乳的时候,好好保养好身子。妹子,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有事就让清扬找我,不用客气的。” 阿敏冷冷地问道:“许灵儿已经走了,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这得听成国公老王爷和海大人的指令,许姑娘临走前说,她会安排你的小叔子,来看望你们的。”何氏夫人答道。 想起了六官文涛,阿敏的眼睛湿润了起来,也不再说话了。 何氏夫人安慰道:“现在外面风平浪静,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请示下海大人,看看能不能带你们到莫愁湖去玩耍一回。” 阿萍领着孩子们也都聚到了门口,一听要去莫愁湖玩耍,都高兴得欢呼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刘氏夫人严厉的叫声:“汤庆、汤庆,快给滚我出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清扬叫道:“婶婶,叔叔和朱辉吵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何氏夫人尴尬的一笑,道:“阿敏,好好照顾孩子,等到清明的那天,咱们全家到莫愁湖去踏青。” 汤景和朱辉正在一进院的门口对峙着,见何氏夫人过来了,朱辉忙过来施礼,说道:“请婶婶莫怪,保护汤府全家老小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汤景对上次带着朱辉去沈家提亲的事,还在耿耿于怀,怒道:“他娘的,这是我的家,凭什么我要去哪儿,你都得跟着!” 何氏夫人问道:“呵呵,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准备去哪里?” “我想到山里住几天,你们管得着吗?”汤景气愤地反问道。 “唉,母亲年岁大了,过完年之后,身子一直在闹病,现在是没人能管得住你。你别忘了,许姑娘临走前嘱咐过的,金陵城暗流汹涌,咱家不安全,你一个大男人家,不知你心里整天在算计什么?”何氏夫人也生气地说道。 “婉兮,赶紧给我备马,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哼!”汤景叫道。 婉兮和宋河从门房里出来,何氏夫人也知道拦不住他,他又不愿意让朱辉跟着,只好问道:“宋侠士,你也来南京不少日子了,给家里帮了不少忙,还没空能出去耍耍,跟叔叔出去玩一趟吧。” 汤景把眼一瞪,喝道:“不用啦!今后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造反了你们!婉兮,备马去!” 婉兮看了看何氏夫人,何氏心中有了主意,点点头说道:“你叔叔还是一家之主,让你备马,你就去吧。” 汤景和婉兮出门到了车马房,婉兮牵出一匹马来,汤景气哼哼的上了马,催马前往栖霞寺找吴襄去了…… 何氏笑着对朱辉和宋河说道:“咱家里没有男仆,前段日子你们都很忙,这刚下过一场春雨下雨,很多重活、脏话都没人干,请二位帮帮忙吧。” 朱辉和宋河跟着何氏回到二进院,何氏赶忙去找清扬,说道:“你叔叔骑马往东走了,你现在赶紧去追,暗中保护他就行,拜托了。” 清扬看了看朱辉,朱辉赶忙说道:“他一定是去栖霞寺了,你现在跟上还来得及。” 清扬听说过朱辉又有了几个女人,全都住在栖霞寺,早就想去看看了,面色绯红的瞥了一眼朱辉,急忙跑了出去。 汤景来到了栖霞寺后山的一处茅舍,刚将马栓好,就被净空、净明给按倒在地。 汤景疼得哇哇直叫,一路跟来的清扬正想上来解救汤景,只见吴襄拍着手出来了,笑道:“汤大官人,你让俺住在这种地方,没有这哥俩保护我,早他娘的被人弄死了。” 净空、净明一听他们认识,便放开了汤景。 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拉起吴襄进了院子,问道:“你在这住的习惯吗?” “习惯个屁!铁牛这混蛋已经找到这了,你得让那老和尚赶紧给我换个地儿,最好让我跟铁牛的老娘住在一块。”吴襄答道。 汤景自然知道千佛庵里住着的都有谁,笑道:“你小子想得美!我问你,从你妹妹那儿问清楚了么?” 吴襄推开草庵的门,见玄德真人正在静心打坐,便又把汤景拉到了草庵外的一颗大树下面,低声说道:“我妹妹天天每天都去舍利塔打扫院子,已经逼问她好几回了,她说,从不知道蔡德忠在兴记钱庄给她存过银子,你那消息准确吗?” 汤景把眼一瞪,生气地说道:“你他娘的还想甩下我不成,吴学政怎么可能骗我呢?” 吴襄也很焦急,说道:“也许蔡德忠猝死,还没来得及给我妹妹交待,咱们一起到兴记钱庄再去打听打听,问问吴莲手中没有庄票的话,看庞尚鹏能不能给吴莲兑换银子?” 汤景看了看这处草庵,笑道:“必须得把那笔银子弄到手!沈家的亲事,我给你求下来了,你不想把沈家的小姐娶到这儿吧?” 吴襄叹了声气,答道:“唉,不管怎么说,俺还是兴隆钱庄的大掌柜,要是我妹妹真没钱,俺去给沈家做倒插门的女婿,拿沈家的银子,也得把兴隆钱庄继续办下去。” “呵呵,你这主意也不错,沈老员外一直都很欣赏你这个大才子,呵呵,现在正等着欣赏你的大作呢。”汤景笑道。 吴襄自然知道这大作是指什么,气愤地骂道:“你这混蛋,难道你把那本书的事,说给沈老员外啦?” “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婿,他沈家烧了高香啦,赶紧带上你的大作跟我走,得空去拜见你的老丈人,再去兴记钱庄找庞尚鹏,哈哈……”汤景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吴襄白了汤景一眼,知道他没憋好屁,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下,笑道:“是啊,是啊,能流芳千古的佳作,自然该给岳父大人过目,好,我去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二人离开栖霞寺,沿着皇城的护城河一路走来,从西安门进了城,两匹马沿西安门外大街继续往前走,眼前就来到了三条巷。 汤景勒马放慢了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吴襄,那身穿一身的破布烂衫,斜挎着一个画布包囊,发髻沾满了稻草,便笑道:“吴公子,我可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亲事给你提成了,剩下就看你的啦,既然来到了沈府门前,你何不去见见你的老泰山?” 吴襄自知现在不是拜见沈老员外的时候,转身瞪了一眼汤景,答道:“还是先去朝天宫找庞尚鹏去吧,办正事要紧。” 汤景也不勉强,催马继续往前走,事有凑巧,迎面正好遇到了沈老员外的大轿,老员外高声叫道:“吴公子留步。” 吴襄的马停住了,沈府的家人和轿夫基本上都认识吴襄,见这位曾经的“阔少”、未来的姑爷,像一位落魄的书生。 沈老员外掀起轿帘望着吴襄,却感觉吴襄现在比之前那身公子哥的装束更有气质,点点头赞道:“嗯,才高运蹇!君子固穷,仍不失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本色,将来必能成大器。” 吴襄见躲不过去了,回头找汤景,汤景已经在小巷子里藏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在轿前拜见沈老员外。 礼毕,沈老员外问道:“吴公子,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吴襄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朗声答道:“启禀泰山大人,孩儿暂居在栖霞寺的茅舍之中,悬梁刺股,正要前往文庙和朝天宫焚香膜拜,期望能来年的秋闱,博取个功名,为我们沈吴两家光宗耀祖。” 沈老员外激动得热泪盈眶,颤微微的下了轿子,握住吴襄的手,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取百两纹银送吴公子。” 吴襄握着老员外的手,却说道:“感谢泰山大人的一番好意,小生无论如何不敢接受,请泰山大人海涵。” 小厮把一包银子递来,吴襄赶忙推了回去。 沈老员外觉得这孩子果然洗心革面了,深深地点着头,继续打量着吴襄,越看越是喜爱,不禁问道:“听说贤胥正在著一部大作,可否拿来雅赏?” 吴襄微微一乐,松开沈老员外的手,从包囊中取出一本线装的抄本,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老员外的手中,躬身说道:“孩儿学识浅薄,孤陋寡闻,还请泰山大人雅正。”说完,便低着了头。 沈老员外接过抄本,翻了一张,只见扉页写有吴承恩三个字,抬头看看吴襄,问道:“吴承恩是谁?” “启禀泰山大人,小生感念泰山大人不计前嫌,对俺恩重如山,故此取字‘承恩’,此书乃读圣贤之余,闲来无事所作,多是一些志怪传奇,却也表示孩儿对佛祖的敬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沈老员外看到这里,又继续往后翻看了一会,点头赞道:“善哉、善哉!佳婿,栖霞寺清苦,等明儿就搬到府里来住吧。” 吴襄赶忙摇头,答道:“感激泰山大人的一番美意,圣人云:发奋忘食,乐以忘优。对小生来讲,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嗯,诸葛先生曾言:志当存高远。佳婿,那就赶快去拜文庙吧。” 汤景看到了这会儿,惊呼道:“吴襄和这沈老头,都他娘的疯了!” 等沈家的大轿过去,沈老员外往后看了一眼,吴襄依然站立在大路中间,躬身拱手相送,不由得想起了那名少年英武的锦衣卫朱辉,激动得热泪盈眶,叹道:“真是跟着巫婆学下神,跟着啥人学啥人……” 汤景从巷子里冒出来,给了吴襄一脚,吴襄差点摔倒,转而怒视汤景。 “赶紧走吧。”汤景催促道。 吴襄也没有再理会汤景,二人又上了马,继续沿着西安门外大街,往朝天宫方向而去。 到了兴记钱庄,店里的伙计把二人迎进了钱庄门店的客厅,正在品茶的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既然贵客到了,庞掌柜请二位到书房一叙。 庞尚鹏站在书房门口,拱手叫道:“汤大官人、吴公子,里面请。” 三人落座客套了一会,汤景问道:“庞掌柜,既然吴公子不要意思讲,那我就明言吧,吴公子之妹吴莲有一笔款项存在贵庄,吴莲的情况您也都知道了,她不便来取,特托我们二人,把那笔款项取走,请庞掌柜给个方便。” 庞尚鹏一愣,说道:“汤大官人,你不是不懂规矩,更何况我连庄票都没见到啊。” 汤景手里拿着徐鲲的好几张庄票,庞尚鹏就是不给兑换现银,早就对庞尚鹏恨得咬牙切齿,趁此机会,便不客气地讲道:“庞掌柜,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拿吴公子当什么人啦!” 庞尚鹏仔细打量这吴公子,一幅落魄书生的模样。 吴襄倒也没有激动,如谦谦君子一般,起身给庞尚鹏作揖,谦恭地讲道:“请庞大人海涵,小生如今闭门谢客、悬梁刺股、奋发图强,只为来年的秋闱,本不愿多事,只是刚刚得到家妹自京城的来信:蔡德忠虽然被抄家,五军都护府都督成国公老王爷却对家妹网开一面,将她许配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信中所言,在贵庄有一笔巨款。” 庞尚鹏没有理会吴襄,转而看看汤景,问道:“汤大官人,这是你从吴学政那儿听来的吧?” 吴襄心中一阵狂喜,虽然吴莲死活不承认有这笔钱,听庞尚鹏的弦外之音,应该确实有的。 汤景答道:“呵呵,庞掌柜说笑了,吴学政是吴公子的叔叔,要是有什么事,何必我来传话。” “吴学政籍贯松江府,吴公子的老家在徽州黄山,呵呵。”庞尚鹏笑道。 其实对吴襄来讲,只要能确定有这笔钱就行,又知庞尚鹏和吴学政很熟,赶忙说道:“庞大人,晚辈今日不是为取款来的,您也知道,蔡府被抄家,家妹手中的庄票丢了,只想核对一个金额,请庞大人行个方便。” “呵呵,蔡府已被抄家,如此说来,这笔属于蔡府的款项应当充公了?”庞尚鹏问道。 “庞大人明鉴,就晚辈所知,这笔钱是以家妹之名存在贵庄的,如今朝廷已经赦免了家妹,当然不用充公。”吴襄有理有据地驳斥道。 庞尚鹏也不是想黑他们这笔银子,听说吴襄的妹妹改嫁了锦衣卫,只是在彼此试探。 汤景也不想在身无分文的吴襄身上搭银子,便笑道:“呵呵,庞掌柜,吴公子如今十分清苦,能不能先借给吴公子一些呢?” 庞尚鹏看了看这位悬梁刺股的公子哥,心存怜悯,问道:“既然吴公子等来年秋闱参加科举,老夫先暂借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吴襄面无表情,没有啃声,汤景赶忙说道:“庞大人,如今吴公子好歹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少年英武总旗爷的大舅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我看,至少得一千两银子。” “呵呵,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当然,吴公子要借也没问题,得有人作保才行。”庞尚鹏笑道。 “吴莲不是在你这存有巨款吗,难道不能作保?”汤景问道。 “呵呵,那得吴莲前来签字画押,汤大官人,你……” 没等庞尚鹏说完,汤景可是知道吴襄有多能糟,怕庞尚鹏让自己作保,赶紧把吴襄身边的包裹拿过来,笑道:“这有吴公子的书卷,留给你做抵押吧。” 吴襄赶紧把包裹夺了过来,怒视着汤景,喝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小生宁可饿死,也不用这样低三下四。” 庞尚鹏一听,反而有了兴趣,问道:“吴公子能否赏脸借老夫一阅呢?” 吴襄绷着脸,见庞尚鹏一副真诚的样子,便从包囊中取出一本抄录好的《西游记》递了过去。 庞尚鹏随手翻了翻,高声赞道:“好书!” 汤景纳闷了,心道:前三品的大理寺卿,还他娘的好这一口!笑着问道:“呵呵,庞大人、庞掌柜,您好好瞧瞧,自己是不是和书里的西门大官人很像呢?” “西门大官人?”庞尚鹏便问便翻书,问道:“哪里有什么西门大官人啊?吴公子,老夫绝没想到你如此不见圭角,既然还有佳作,何不拿来给老夫看看?” 汤景夺过来吴襄的包囊,全都倒在庞尚鹏的书桌上,问道:“庞掌柜,全给你押在这儿,你看能借给吴公子多少银子呢?” 庞尚鹏笑道:“感念苍天赐给吴公子大才,庞贵,快去取两千两纹银来。” 汤景哈哈大笑,吴襄则呆若木鸡……公子哥,心存怜悯,问道:“既然吴公子等来年秋闱参加科举,老夫先暂借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吴襄面无表情,没有啃声,汤景赶忙说道:“庞大人,如今吴公子好歹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少年英武总旗爷的大舅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我看,至少得一千两银子。” “呵呵,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当然,吴公子要借也没问题,得有人作保才行。”庞尚鹏笑道。 “吴莲不是在你这存有巨款吗,难道不能作保?”汤景问道。 “呵呵,那得吴莲前来签字画押,汤大官人,你……” 没等庞尚鹏说完,汤景可是知道吴襄有多能糟,怕庞尚鹏让自己作保,赶紧把吴襄身边的包裹拿过来,笑道:“这有吴公子的书卷,留给你做抵押吧。” 吴襄赶紧把包裹夺了过来,怒视着汤景,喝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小生宁可饿死,也不用这样低三下四。” 庞尚鹏一听,反而有了兴趣,问道:“吴公子能否赏脸借老夫一阅呢?” 吴襄绷着脸,见庞尚鹏一副真诚的样子,便从包囊中取出一本抄录好的《西游记》递了过去。 庞尚鹏随手翻了翻,高声赞道:“好书!” 汤景纳闷了,心道:前三品的大理寺卿,还他娘的好这一口!笑着问道:“呵呵,庞大人、庞掌柜,您好好瞧瞧,自己是不是和书里的西门大官人很像呢?” “西门大官人?”庞尚鹏便问便翻书,问道:“哪里有什么西门大官人啊?吴公子,老夫绝没想到你如此不见圭角,既然还有佳作,何不拿来给老夫看看?” 汤景夺过来吴襄的包囊,全都倒在庞尚鹏的书桌上,问道:“庞掌柜,全给你押在这儿,你看能借给吴公子多少银子呢?” 庞尚鹏笑道:“感念苍天赐给吴公子大才,庞贵,快去取两千两纹银来。” 汤景哈哈大笑,吴襄则呆若木鸡…… 第144章 金陵金梦59暗战序曲 汤景帮着吴襄把一大包银子驮在马上,笑着问道:“老弟,多少天没沾荤腥啦?” 吴襄白了汤景一眼,没有理他。 汤景讲道:“春暖花开,最近官楼里可是飘来了不少花枝招展的蝶儿,呵呵,你也该请哥哥我……” 没待汤景讲完,吴襄催马便走,汤景追了上来,又问道:“你小子拿了银子,就这么不吭不哈的走了,你要去哪里?” “回栖霞寺。”吴襄淡淡地答道。 “也好,我猜庄票肯定在吴莲的手里,我再陪你去一趟,求月空长老给你换个地方,离吴莲近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庄票,再把吴莲骗出来……” 吴襄知道汤景还惦记着妹妹的那点银子,气愤地讲道:“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跟着玄德真人挺好的,真人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洗心革面,我回去好好的抄书,再也不想过那种放荡不羁的日子了。” 汤景也上了马,追着吴襄,不屑地问道:“你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才子啦?” 吴襄的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绫罗锦衣、挥金如土的时候,整日里被人瞧不起,如今落魄到这种地步,反而被沈老员外和庞尚鹏等人高看一眼,便决心不再理会汤景,也不再惦记妹妹的那些银子了,快马加鞭从朝天宫西大街拐进了王府巷。 走到了自己租下来的兴隆钱庄门口,看着那装饰一半的店铺,不由得一阵心酸,差点掉下泪来;这是自己拿出全部的家当兴办的产业,因交友不慎,全都毁在了黄炳文的手里,现在也不知道黄炳文这狗娘养的跑哪儿去了,好在陈元化在宁波的钱庄还有自己的一份,今后这生意就全靠陈元化了,吴襄现在觉得,陈元化都比汤景要强。 往前走不远,吴襄看见新开的一家杨记钱庄,气势比庞尚鹏的兴记还气派,想把这两千两银子存进这家钱庄,便下了马,扛起拿包银子,朝钱庄店铺走去。 汤景看吴襄拿了银子也不理自己了,憋了一肚子气,便想再往沈府跑一趟,不管沈老员外是不是欣赏吴襄的才华,只要拿沈琦说事,就能把吴襄的亲事给弄吹了,正在心中暗骂吴襄的时候,突然看见他去了一家新开的钱庄,也想跟过去瞧瞧。 汤景刚走到杨记钱庄的店铺门口,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店铺帮忙的伙计,突然看见吴襄扛着银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离汤景还有三丈有余,吴襄急着给汤景摆手、使眼色,赶忙跑进了马厮,牵出自己的马往外就走,汤景问道:“怎么回事?你遇到鬼了?” 见吴襄已经上马走了,汤景抬头一看,从店铺的内院里面,跑出来几个大汉,为首的道士正是铁牛! 汤景也急忙去牵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铁牛两手一挥,后面的几名大汉就要去捉汤景,跑在前面的几位上马追吴襄去了。 正在铁牛怒冲冲了出来,对汤景破口大骂,汤景低着头傻笑了一声,叫了一声牛兄弟,便低声絮絮叨叨的给铁牛解释着什么…… 这时,一位飒爽英姿的少女,一身的黑衣,手执绣春刀,似乎从天而降,站住了铁牛的面前,铁牛一愣神的功夫,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铁牛大吃一惊,以为这是一位锦衣卫,往后仰着脑袋,朝左右扫了一眼,暗示同伙赶紧到里边去请黄炳文。 “放了他,不然就杀了你!”清扬朗声叫道。 铁牛把眼睛一闭,也不啃声。 这时,汤景已经被几名大汉按倒在了地上,正疼得哇哇的乱叫…… “让你的人放了他!”清扬又大喊一声,刀刃已经在铁牛的脖子上压出血迹来。 铁牛看黄炳文还没出来,便叫道:“放了他!” 那几名大汉放了汤景,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上了马,叫道:“清扬,我们走吧。” 清扬刚放了铁牛,黄炳文一身戎装出来了,一看正是巡抚衙门前救过汤景的那名少女,冷笑着高声喊道:“什么人胆敢冒充锦衣卫,给我拿下!” 一伙人马上又把汤景和清扬包围了起来,清扬也不答话,舞动绣春刀便冲出重围,汤景也跟着跑了出来。 附近的巷子里又冒出来一伙地痞无赖,清扬冲上去,挥刀便砍到了几个,汤景则快马加鞭的跑了。 一伙人围住了清扬,有的持长枪,有的挥长刀,呼啸着朝清扬袭来…… 黄炳文高声喊道:“抓活的!” 清扬拼命的抵挡,想再次杀出重围,无奈歹徒的人数太多了,虽然他们不敢伤害清扬,对清扬围而不攻,显然是想耗尽她的力气。 沿着王府巷来来回回杀进、杀出了一里多地,清扬的体力渐渐不支了,突然发现黄炳文一直跟在歹徒的外围,正在哈哈大笑…… 清扬怒从心头起,跃起身躯,踏在一伙歹徒的肩膀之上,舞动长刀直奔黄炳文而来。 黄炳文急忙往前跑了几步,就要冲到黄炳文的近前时,清扬突然感觉背后被长枪刺中…… 清扬赶忙拿刀支在了地上,挺直了身子,随即舞动长刀,打了一个盘旋,那伙歹徒急忙往后闪身,就听黄炳文笑道:“胆敢假冒锦衣卫,你跑不了啦!” 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清扬微闭双目,默默地念道:老祖宗、凉国公(蓝玉),晚辈没有给您丢脸,蓝家今后再也不用世代为奴了;辉儿,俺走了,希望今后你也不要再做锦衣卫,愿菩萨保佑…… 见四周全是歹徒,正在缩小包围圈,清扬睁开双眼,高声喊道:“谁愿意做那招天杀的锦衣卫。”把绣春刀从颈上一抹,一股鲜血溅出,倒在了地上…… 朱辉和宋河在吴襄的带领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王府巷,却不见一个人影,宋河的眼尖,对朱辉说道:“哥哥,你看,那路边躺在一人……” 朱辉远远地望去,正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清扬,眼前一黑,大叫一声,栽落在马下…… 吴襄和宋河二人也赶忙跳下马,搀扶起朱辉,只见朱辉紧咬钢牙,怒目圆睁,挣脱了二人,拼命朝前跑去…… 抱起了清扬,朱辉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宋河站在一旁默默无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吴襄则把那包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背对着朱辉,跪倒在地,口呼:“苍天啊,钱财真是害人之物,我吴襄该死……” 这时,宋河注意到有群人巷子口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身着锦衣卫四品服饰的黄炳文,身后跟着一群人则是东厂番役的打扮,个个戴尖帽,着白靴,穿褐色衣服,手执杀威棒…… 宋河大吃一惊,低声叫道:“哥哥,黄炳文来了。” 朱辉轻轻的放下清扬,揉了揉眼睛,把拳头握得嘎吱吱直响,深吸一口气,拔出了绣春刀,一路飞奔,冲到了黄炳文的近前,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十来个东厂的番役拦在了黄炳文的前面,朱辉已经失去了理性,举刀便砍…… 这时,宋河也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朱辉,叫道:“哥哥莫急,你看,应天巡抚的大轿也到了。” “哈哈……”黄炳文一阵大笑,问道:“朱总旗,为何如此冲动?” 一阵铜锣声鸣起,宋河紧紧地抱住朱辉,朱辉在拼命的挣扎,恨不得一下子要了黄炳文的狗命! 海瑞看到这个场面,远远地便下了轿子,朝前走了过来。 朱辉把眼睛一闭,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黄炳文看海瑞来了,朱辉也不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便低声命令道:“把那个跪在地上的公子给我抓起来,送到我们那儿去。” 趁着五、六个番役跑去抓吴襄的功夫,朱辉轻轻的拿胳膊肘捅了一下宋河,宋河保护吴襄去了…… 朱辉突然一个鹞子大翻身,上前掐住了黄炳文的咽喉,正准备一使劲,结束了他的狗命…… 杨捕快等巡抚衙门的卫队已经到了,海瑞也急匆匆地跑上前来,叫道:“朱辉,不得在本官面前无礼!” 朱辉见海瑞已经到了近前,又转眼望去,那边厢宋河已经把那几名番役赶走了,便松开了黄炳文。 黄炳文松了一口气,到海瑞跟前躬身施礼,叫道:“下官拜见海大人!” 海瑞把手一摆,对朱辉问道:“朱总旗,你为何在王府巷闹事?” 朱辉低下头,又流下了眼泪,默默无语…… 黄炳文解释道:“海大人,请不要怪罪朱总旗,下官再次奉命调查从宫中逃出的妖道勾结倭寇一案,刚到金陵,还没来得及拜见海大人,就接到线报,说有人在王府巷聚众闹事,下官一面赶来紧急处置,一面派人给大人您送了信,下官和您一样,也是刚刚到这儿,就遇见了朱总旗。” 尽管黄炳文巧设善辩,海瑞自然不会相信黄炳文的鬼话,接到黄炳文送信的同时,也接到了何氏夫人的密报,怒目盯着黄炳文,却也不好发作。 黄炳文绝对没有想到吴襄还会回来! 怕吴襄被海瑞带走,黄炳文又给海瑞深鞠一躬,讲道:“王府巷里打架斗殴的案子,下官不便过问,请海大人处置吧。” 海瑞无奈地点点头,答道:“嗯,黄掌刑官辛苦啦。” 黄炳文带着十几个番役,把吴襄架起来就走,吴襄高声叫道:“海大人救我!我是吴襄,我有罪……” 朱辉和宋河终于忍无可忍了,二人冲上去,宋河大叫一声:“来接爷这一招飞云泻电……” 那些番役也不白给,五六个人转过身来,和宋河过招…… 朱辉也默默地背诵着口诀: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 冲到黄炳文的近前,那四、五个番役把吴襄架在了前面,朱辉又怕伤了吴襄,便和他们对峙了起来…… 宋河继续舞动双掌,一个鹞子大翻身,大喝一声:“爷还有一招叫倒转阴阳!”三招还没使完,那些番役们全都趴在地上哭爹叫娘了…… 海瑞从轿子里拿出一张令牌,交给杨捕快,说道:“接我的命令,让黄炳文把人交出来。” 杨捕快接过令牌不敢怠慢,快步走向前去,越过朱辉,到了黄炳文近前,拱手说道:“黄大人,吴襄本来就是应天府要捉拿的罪犯,下官接海大人令,前来带吴襄归案。”说完,便将令牌递给了黄炳文身前的一名番役。 黄炳文只好点点头,让手下人将吴襄交给了杨捕快。 趁着这功夫,朱辉突然拔出刀,直逼黄炳文而来,一名番役手疾,侧身挡在了黄炳文的前面。 寒光划过,那名番役的臂上溅出一股鲜血,黄炳文乘机朝海瑞跑去。 应天府的众差役拦住了黄炳文,黄炳文扭头一看,朱辉砍到了那几个番役之后,又追了过来,便叫道:“海大人,锦衣卫总旗朱辉如此无礼,请您管教、管教他!” 海瑞叫道:“朱辉,不得如此无礼,还不给我退下!” 黄炳文回头看看,宋河已经拦住了朱辉,便对海瑞深鞠一躬,说道:“海大人的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海瑞轻蔑地笑了一声,答道:“不必啦,请别忘了,天下为公。” 黄炳文郑重地答道:“下官定以海大人为楷模!”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海瑞说着,就准备上轿要走了。 黄炳文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哪里肯放,追着海瑞问道:“海大人真乃包青天在世,狄仁杰再生,实在是令下官无地自容,请问海大人,暗中指使藏匿在金陵城中的倭寇,在金陵城行刺下官的罪魁祸首沈琦,您审理的怎么样了?” “离地三尺有神灵。”海瑞答道。 见海瑞做如此答复,令黄炳文心中一凉,想好好摸摸海瑞的底细。 站在海瑞的轿子前面,黄炳文拱手讲道:“海大人说的真是太好了,是得让沈琦这种恶贼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这沈琦勾结海盗陈元化和从宫中逃跑的妖道玄德真人,引倭寇入金陵,图谋不轨。下官在调查此案中发现,前应天巡抚及其小舅子吴襄深深的牵连在其中,沈琦便派出倭寇行刺下官未果,恼羞成怒,又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追杀其同伙,呵呵,海大人您是很清楚的,请海大人秉公审理此案,下官不胜感激!” 海瑞已经坐上了轿子,掀开轿帘,微微一笑,答道:“本官自会秉公办理!杨捕快,你亲自带卫队保护黄掌刑官离开这里,不得有误!” 杨捕快等人到了黄炳文的近前,拱手叫道:“黄大人,请吧。” 黄炳文不依不饶、慷慨激昂地继续叫道:“海大人,据下官调查,沈氏一门乃当年被太祖爷充军发配的沈万三之后的一个支脉,怀有对我大明朝的刻骨仇恨,请海大人决不能轻信这等忤逆之徒;还有那老奸巨猾、贪得无厌、勾结海盗和倭寇的前应天巡抚蔡德忠,及其走狗小舅子吴襄,都是我大明朝的蛀虫,务必除恶务尽,有需要下官帮忙的之处,下官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海瑞一向嫉恶如仇,虽然不能立刻除掉这个阉人的干儿子,也已经做好了长期争斗的准备,等黄炳文讲完了,轻声呼叫道:“起轿。” 一阵铜锣声响起,差役们吆喝一声:威武…… 那群东倒西歪的番役全都跟在了杨捕快的身后,杨捕快问道:“黄大人,可以走了吗?” 黄炳文矜持地点点头,心中也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如何对付海瑞,又开始显得底气十足,答道:“你去照顾好朱总旗也就是了!” 说完,黄炳文也不待见杨捕快等人,带着一群人离开了王府 第145章 金陵金梦60谋篇布局 陈元化回到宁波之后,知道今年的生意是没法做了,又担心在日本平户藩的家人,便决定贴出告示,让宁波的兴隆钱庄分号暂时歇业,把募集来的银子全够给足利息退换了回去,便和张狗儿一起回了日本。 吴襄被海瑞带走之后,被暂时圈禁了起来,一天一宿没睡觉,写了一份忏悔录交给了海瑞。 海瑞本来对玄德真人的详情并不了解,看了吴襄的供述后,便急忙前往栖霞寺去见月空长老。 月空长老已经和玄德真人深谈过几次了,玄德真人每次都是痛哭流涕,对自己之前的荒唐行为也表示深深地忏悔,发誓今后誓死跟从月空长老,远渡重洋,宣化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为人世间多做些善事。 海瑞微服私访,来到了栖霞寺的后山,亲自见了见这位传奇式的老人。 玄德真人在与海瑞的谈话中,句句话都在反思忏悔,海瑞确信他果然洗心革面,也没有再为难与他,只是嘱咐月空长老照顾好他的安全,月空长老表示,玄德真人住在栖霞山万无一失。 清扬死后,汤景老实了,天天把自己关进书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婉兮在宋河的陪伴下,强忍着悲伤,住进了西北角院的耳房,负责看护阿敏姐妹,宋河当起了汤府的门房。 在韩小玉的陪同下,朱辉亲自把清扬的灵柩送回濠州钟离老家,为清扬守灵三日,又回到了汤府。 海瑞从栖霞寺回来之后,又微服私访来到汤府,在何氏夫人和朱辉陪同下,敲开了书房的门。 汤景把书房的门打开,一见海瑞来了,赶紧跪倒在地。 “海大人,小人有罪啊……”汤景叫道。 海瑞迈过门槛,急忙把汤景搀扶了起来。 四人在书房里落座,等丫鬟献上茶,何氏夫人赶紧把书房的门关上。 “汤景,本官已经看了吴襄的供词,你可知道那七十万两到了吴襄的手中,他都干了些什么?”海瑞问道。 汤景羞愧的低下了头,答道:“小人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见汤景也有悔改之意,海瑞讲道:“嗯,本来吴襄的这处宅子是要充公的,在本官掌握吴襄犯罪证据之前,没想到却被你买了下来,我且不管你的银子是祖上留下来的,还是那徐鲲的,单说这银子到了吴襄的手中,又加上吴襄自己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全都被黄炳文弄去了京城,差一点就替蔡德忠翻了案,还有可能把老夫赶出应天府!且不论这些银子全都是江南百姓的血汗钱,汤景,你想过没有?倘若老夫丢官罢职,你在这处宅院里还能过得这么安心吗?” “还有,如果罗阿敏被皇上选进了紫禁城,你以为罗阿敏会对你感恩戴德吗?”朱辉补充道。 见汤景依旧低头不语,何氏夫人说道:“这处院子本就不是我们能享用得起的,若不是因看管罗氏姐妹,我们宁可搬进街市里坊去过日子。” 朱辉讲道:“虽说皇上看了琉球国的密函,得知罗阿敏已经嫁给了海盗,没在她身上再动心思,倘若皇上要是知道罗阿敏就在南京的话,保不齐又会被邪恶之徒借机兴风作浪,成国公老王爷、海大人都可能会受到牵连,而被弹劾,更重要的是,罗阿敏进宫之后,再想把林风集团在沿海布下的那些棋子们一网打尽,可就难了!” “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如今看起来国泰民安,其实充满了动荡。自严嵩在江南改稻为桑以来,士绅豪强大肆兼并土地,有太多的失地的农民无以谋生,有的人做生意发了财,更多的人却连温饱都不能维持,这些人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很容易被坏人所利用,对待这些人,引领他们向善便是善,误导他们作恶便是恶,我这巡抚的压力很大啊。”海瑞忧虑地说道。 汤景听到这会,似乎被触动了,抬起头讲道:“海大人的淳淳教诲,令汤某无地自容,我明白了,黄炳文招募的那些人,在外人看来都是地痞无赖,倘若能给他们以正当的职业,也能引领他们向善的,汤某虽然无能,也想干些好事,要是能把那些闲散游荡的人全都用起来,让他们有家有业,有一技之长,便是最大的善事。” 海瑞认真地点点头,赞道:“好!不愧为开国功勋东瓯王之后。你若有这样的胸怀,在海某看来,也是国之栋梁。” “说实话,真不想再出海贸易了,连海盗林风都知道在琉球国开设一家烧酒作坊做实业;何况我如今有海大人的支持,刚才仔细想了想,看看能不能开一家印染织坊,按机户从织造局领织,多雇佣一些匠役,让他们居有定所、老有所依,海大人以为如何?”汤景问道。 “如此大善!”海瑞赞道,“只是织造局领织需要打通内府宦官的关节,如今我们和司礼监黄锦闹得正凶,他们在织造局的爪牙刘公公不会帮我们,但巡抚衙门掌管有隶于工部的织染局,只是比不了内府的利润丰厚。” 朱辉问道:“织造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咱大明朝的官丝织业隶属于内府的织造局和工部的织染局,还有设在南京的供应机房和神帛堂等机构管理。其中,内局以应上供,外局以备公用,由于派织数量远远超出官营作坊的生产能力,便有了‘机户领织’制,汤大官人可以自雇匠役、自购织机印染,以供官府采购,所产盈余,还可以售往民间及海外。”海瑞答道。 其实,何氏夫人和汤景之前商量过将来以何为业的事情,只是拿不定主意。 汤景却藏着自己的小心眼,一门心思的想掺合吴襄的钱庄生意,认为这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既然家中赶不走何氏,有了钱庄将来也好另立门户。 何氏夫人讲道:“那就这么定了,奴婢自幼纺丝织布,干领织印染这活自然不在话下,开设一家印染织坊,有俺来主内,善待匠役,相公主外,多揽些业务,真是最好不过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这处宅院已经抵押给了兴记钱庄,我这就请庞掌柜给你们放款,赶紧把印染织坊干起来吧。”海瑞说道。 何氏夫人又有些忧虑地问道:“海大人,俺也算过,要是兴办印染织坊,采购生丝,招募匠役,再解决他们的吃住,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虽说咱这处宅子抵押了五十万两银子,我问过庞掌柜,由于今年的丝绸收购,官府不再拨银子,全由兴记钱庄代办,他手头不宽裕啊,最多能给我们二十万两就不错了。” 汤景眼巴巴的望着海瑞,见海瑞紧绷嘴唇、直捋胡须,试探着问道:“海大人,您看能不能请庞掌柜通融一下呢?” 海瑞本是一位清贫的官僚,为了克服官府采购层层盘剥之弊,不给民间增加负担,对庞尚鹏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才促成由兴记钱庄负责筹款,自行解决收购的问题,现在汤景让他来帮忙解决三十万两银子,海瑞可是犯了难啦。 正在何氏夫人和海瑞都一筹莫展之际,朱辉突然问道:“叔叔,你在太仓黄渡港,不是正好有三十万两银子吗?” 汤景的脸顿时就变了色,心中骂道:真是冤家!你这个兔崽子不把我逼死你难受吧? 何氏夫人突然想起了那三名锦衣卫来家里找徐鲲的时候,发现了家中有三十万两银子,硬生生的被他们赶出了家门,霸占了那笔银子,虽然后来听说,翠花楼图财害命,把那三名锦衣卫杀了,抛尸秦淮河,可汤景如何又能在太仓黄渡港还有三十万两银子呢? 汤景知道朱辉的身份变了,不再像刚把他从辽东带回来的时候了,既然他已经揭穿了这件事,便也不再隐瞒,笑道:“嘿嘿,这可真是祖上留下的保命钱,原打算给朱辉他们出海贸易用的,既然后来听从月空长老的意见,决定不做贸易了,要去宣化四海,俺想着,那也不能空手去吧,说实话,这笔钱是准备留给月空长老用的。” 何氏夫人根本就不相信那是祖上留下来的,自己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想尽了一起办法;更为担忧的是徐鲲那天突然回来要银子,可怎么办?对汤景瞒着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非常不满,感慨地讲道:“若不是遇到海大人的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搁在以往,不说别的,光是徐家就把我们逼死了。” 汤景自然知道这是有所指的,也感慨道:“海大人来到应天,真是我们江南百姓之福啊,若是换了别人,应天十府早就是徐家的天下了。” 海瑞没有理解何氏的意思,却明白汤景是在说徐家大肆兼并土地,自己与徐阶顶上牛了,在奋力抗争,逼迫徐家退佃。其实,海瑞心中十分清楚,自己能否坐稳应天巡抚的位置,全仗着在与徐阶的争斗中保持平衡,便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汤景非常气愤地看着朱辉,问道:“你小子想带着月空长老出海的时候喝西北风吗?一文钱没有,你们怎么出海?还宣化四海呢,把那三十万两拿出来开作坊,你以为我不愿意吗?我是怕你们两手空空的出海,连叫花子都不如,还怎么和人家传教士去比!” 朱辉的身上揣着吴莲的一堆庄票,自然心中有底,答道:“叔叔,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和月空长老自有办法,现在我们也不着急出发,倘若你办作坊的银子不够的话,也许我还能再给你帮衬一些。” 汤景也不知道朱辉有什么办法,狠狠地说道:“看来你小子的翅膀越来越硬啦……” 海瑞笑道:“既然你们筹集到了银子,那就赶紧选地儿吧。” 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当年太祖扩建京师的时候,迁三山填燕雀,承古制将全城分割为里和市,环以高墙,设里门与市门,由吏卒和市令管理,又在东起大中桥,西至三山门(今水西门),南自聚宝门(今中华门),北抵北门桥(今珠江路北)设置十八个作坊。 顺天府如今已经成了应天府,没有洪武年间那么讲究了,可是开设一处印染织坊,还是颇费一番周转的,最终汤景把坊址选在了北门桥外。 眼下就快到了清明节,黄炳文得知汤景在巡抚海瑞的帮助下,开设了一间印染织坊;本想好好的利用吴襄一番,如今吴襄反而被海瑞控制了起来,更不知道海瑞如何审理沈琦一案,黄炳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铁牛等人被派往宁波去抓捕陈元化,到了宁波之后,看了兴隆钱庄的告示,得知陈元化把募集来的银子,给足了利息,全部退还了回去,暂时关闭了钱庄。 在兴隆钱庄和龙门客栈都没找到陈元化,经过一番打听,也没人知道陈元化去了哪里,但却无意间找到了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南京的李账房。 铁牛请李账房吃了顿饭,二人闲聊,探清了陈元化的底细,判断陈元化肯定返回日本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李账房十分后悔贪图钱财,跟了黄炳文,想再去好好的求求庞尚鹏,看看兴记钱庄能不能继续让自己做账房先生了,便跟着铁牛回了南京。 黄炳文现在已经失去很多博弈的筹码,把铁牛派出去之后,又派出一大群地痞无赖,继续加紧在栖霞寺布下暗哨,企图抓捕到玄德真人。 另一方面,黄炳文天天盼着礼部主宾司的官员快点来南京,备好了银子准备行贿,只要主宾司的官员确定那两个日本人是倭寇,这样的话,就能继续和海瑞周旋,干扰海瑞与兴记钱庄的合作,再浑水摸鱼,等抓到庞尚鹏的把柄,干掉兴记钱庄,来独霸江南十府丝绸的买卖。 铁牛往往能给黄炳文带来一些惊喜,虽然没有抓到陈元化,却把李账房带回来了,李账房心中有种预感,觉得很难再获得庞尚鹏的信任了,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便答应了黄炳文,若是回到兴记钱庄之后,来做黄炳文的内应。 庞尚鹏这些天忙得是不可开交,得知出走的李账房想回来做事,便起了疑心。庞尚鹏很清楚,这李账房本来就是被黄炳文请走的,在宁波混不下去才跑回来的,如今王府巷新开张的杨记钱庄,和黄炳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回来了,他又何苦不去杨记钱庄做事呢? 李账房一连去了三天,也没见着庞掌柜的面。 清明节这天下着小雨,李账房又来到了兴记钱庄的店铺。 兴记钱庄店铺的刘账房原是跟着李账房干的,见师父淋得像落汤鸡一般,心生恻隐之心,便将李账房接到了里面的客厅。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店里也没有生意,二人坐在客厅里闲聊天,想等到了午饭的时候,刘账房本想请师父到外面喝几杯,这时,门店里突然来了生意,伙计便将刘账房请了出去。 李账房闲来无事,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越看觉得越有意思,一只猴儿居然大闹天宫,呵呵,还有天蓬元帅调戏嫦娥不成,下凡投错了胎,生作猪的模样,取名猪八戒…… 李账房的老家也是濠州钟离的,听家乡的老人言,太祖就叫朱重八,猴儿居然还敢闹天宫,看到这儿,琢磨出滋味来了,庞尚鹏私藏反书! 趁着刘账房还没回来,又在客厅里乱翻一通,却也没有找到什么违禁之物,看看四下无人,便又跑到对面的书房,轻轻一推,门开了,只见书桌上放着好多的书稿。 随手翻了几页,只见书中赫然写道:第二十二回蕙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 没有细看,又往后翻了翻:敬济元夜戏娇姿惠祥怒詈来旺妇 李账房情不禁地看了一会,口水都流出来了,心中暗想:原来正人君子一般模样的人,暗地里都好这口,怪不得一个个三妻四妾的…… 本想把这散稿全都揣进怀里偷走的,突然想去了黄炳文嘱咐,叹道:又是猴儿闹天宫,又是满纸的淫词秽语,他娘的庞尚鹏反了! 第146章 金陵金梦61全体撤兵 在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朱辉买了很多的祭祀之物,在院外的一个拐角处,摆上祭品,燃着冥纸为清扬祈祷了一番,包含着眼泪回到了汤府。 清扬死后,朱辉暂时负责看管阿敏姐妹,知道她们父母双亡,便将祭祀之物给阿敏姐妹也送去了一份。 夜色已深,阿敏将灯笼挂在一棵盛开的白玉兰下,阿萍怀抱着阿莹站在阿敏的身旁。 阿敏蹲在树下,又树枝画了一个圈,燃起了冥纸,微风吹起,火光四溅,又急忙拿树枝将飘起的火苗扑灭,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她的脸庞,阿敏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了…… 听着姐姐的嘴里不断地窃窃私语,阿萍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心中也在深深地思念父母,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阿萍的泪水落在阿莹的脸上,阿莹也发出哇哇的哭声…… 朱辉听见了角院里的哭声,忍不住把门打开,站住了姐妹二人的背后。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也可能是阿萍抱累了,包着阿莹的薄被快要滑落到了地上,朱辉蹲下身来,捡起薄被,又伸手把阿莹接了过来。 阿敏转身看了看,只见阿萍已经止住了哭啼,却朱辉的面前显得有些难为情,眼神中透出一丝丝莫名的哀怨…… 这时,天上飘下了星星的雨点,朱辉赶忙用薄被把阿莹盖起来。 阿敏说道:“妹妹,下雨了,你不用管我,快把孩子带进屋去。” 阿萍从朱辉的手中接过阿莹,回了房间。 朱辉也准备正离开这儿,突然,阿敏头问道:“朱公子,咱们都曾经在日本国九州岛川边郡生活过,不算陌生吧。” 回想起当年住在九州岛川边郡的海盗窝里,虽说是更夫的儿子,说实话,自幼在父亲的熏陶下,读的是圣贤书,对那些穿金戴银、趾高气昂的海盗们及其家属没什么好的印象,听见阿敏的问话,朱辉也只是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朱公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阿敏一边拨弄着燃烧的冥纸,也不管朱辉愿不愿听,便心平气和的讲了起来: “我的爹爹罗文龙本是翰林院的太学生,如果当年不出事的话,如今做一名知府、知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阿敏清了清嗓子,突然抬高声音骂道:“只可恨胡宗宪那混蛋!为何不选别人,偏偏选了我的爹爹,派他赴日本去劝降海盗头子徐海,更可恨严世藩这个狗贼,让他做了海盗与严氏贼党的联络人……” 对于上一代人的各种传说,朱辉早已了熟于心,见阿敏的情绪如此激动,朱辉也蹲下身来,帮着阿敏拨弄着冥纸…… 阿敏依然没有抬头,开始讲道:“一日深夜,裕王乔装打扮,带着几名随从,抬着一箱子金条,敲开了我家的门。那年,我才八岁,见有生人来了,怯生生的躲在爹爹的身后……” “请问阿敏姐姐,裕王就是当今圣上吧?”朱辉问道。 阿敏依然旁若无人一般,继续讲道:“爹爹让我赶紧跪在裕王面前,又悄悄的趴在门口仔细观瞧,确认无人跟踪裕王之后,才把家门关好,也跪倒在裕王的面前。我爹爹低声说道:‘卑职罗文龙叩见裕王千岁,不知裕王驾到,有失远迎,请裕王恕罪。’当时,裕王显得十分拘谨,把我和爹爹都搀扶了起来,低声叫道:‘快请严阁老救我!’” 朱辉不由得叹道:“严嵩真是权势熏天啊!” 阿敏接着讲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嘉靖帝想废掉裕王的太子之位,裕王自身难保,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知道严府中有很多大内的密探,不敢直接去求严嵩或者严世藩,只好乔装打扮,带着金条来找我父帮忙,求救于严氏父子,我的爹爹罗文龙没敢怠慢,冒死答应了下来。” 朱辉早已听说过罗阿敏和当今圣上的一些传说,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裕王对我父亲十分感激,也没多言,便将我抱在怀中,大大的夸赞了一番。过了些日子,父亲回到家高兴地说,严嵩把事情办成了,今后能把我送进裕王府和公主们一起去念书,就这样,我在裕王府呆了两年多,一直等到……”罗阿敏讲不下去了,失声痛哭了起来…… “是不是你父滞留在日本,和林一官等人走得太近了……”朱辉试探着说道。 阿敏可能也觉得朱辉应该听过一些传说,便哭道:“那年,我像阿萍这个年岁,我们姐妹被父亲悄悄的送回了徽州老家,又过了半年多,我们姐妹跟随商船去了日本国川边郡,自此,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见阿敏越来越伤心,想起自己的父亲如今被海盗抓住,不知何处,朱辉也掉下来了眼泪。 “爹爹啊,你死的好冤啊……”阿敏的一声惨叫,把朱辉吓得够呛,赶忙拉起罗阿敏,将她送回了屋中。 看朱辉准备离开,阿敏擦了擦眼泪,说道:“朱公子,何氏夫人答应我们,明天让我们到莫愁湖去踏青,你提醒下夫人不要忘了。” “阿敏姐姐,我看这雨越下越大,况且府中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清扬走了,咱们等晴天再说吧。”朱辉答道。 阿敏不依不饶,说道:“我无所谓的,可怜妹妹阿萍天天坐井观天!求求你,朱公子,你要是方便的话,带她出去玩玩吧。” 朱辉知道阿萍和姐姐不一样,带她出去,她也不会乱说、乱跑,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雨停了,阿敏将阿萍送了出来,嘱咐道:“朱公子,妹妹跟着我这半年多来,受尽了委屈,知道你平时前往栖霞寺练功,就带她一起去吧,也让她散散心,要不然,会憋出毛病来的。” 朱辉看了看撅着小嘴的阿萍,知道她心中想去,又一副装着不乐意的样子,便笑道:“好吧,待会我们骑马去,你就坐在我的背后,不怕掉下来吧?” “看你说的,我跟着郭国强叔叔一起骑马,也是坐在他的背后,从萨摩的龟山城,跑了好几百里路,到近江小谷城去找灵儿姐姐,也没掉下来过呀。”阿萍答道。 见阿萍那天真烂漫的样子,朱辉感觉她真的十分可怜,便说道:“那就跟我走吧。” 二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出了城,一路无话,路过神烈山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濛濛细雨。 朱辉从包囊里取出蓑衣,递给了身后的阿萍,阿萍把蓑衣披在了朱辉的头上,自己用脑袋顶住朱辉的后背,躲在蓑衣下,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山间小道上,上坟祭扫或踏青游春的行人,川流不息,有一队人马从朱辉的身旁呼啸而过,听着他们的呼叫声,有江南的口音,也有京城的韵调,引起了朱辉的注意。 朱辉催马紧跑了几步,上前来仔细观察,果然像是黄炳文从京城带来的东厂的番役们。 “阿萍,你坐好了,我们得快点了。”朱辉低声说道。 阿萍刚刚哼了一声,就觉得身下的这匹马,宛如逐日追风一般,疾风如电,越过了前面的马队,冲出了神烈山的山间小路,只见前面一马平川,又飞奔了一阵,就望见了栖霞寺的牌坊。 过了禅寺牌坊,朱辉才勒住了马缰,对阿萍说道:“哥哥不能陪你玩耍了,我先送你到千佛庵去。阿萍,哥哥先警告你,那里有个人,你要是见了,可千万别吃惊。” 阿萍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事情要发生,也不知道朱辉说的那个人是谁,怯懦地问道:“哥哥,小玉姐姐也在哪里吗?” “对,小玉也在那里,你到那儿之后,别的人你都不要理,跟着小玉姐姐就行了,千万不要多说话。”朱辉嘱咐道。 到了栖霞寺的山门,香客异常的多,朱辉知道待会肯定得有事发生,便将马儿寄存在寺外的马厮,领着阿萍一路小跑来到了千佛庵。 这时,雨渐渐的又停了,二人进到庵内,只见三个尼姑正在韩小玉的带领下,演习六步架剑法。 阿萍见这几位姐姐虽然都是尼姑打扮,素颜中透出一股英气,虽迈着三寸金莲,却也不失飒爽英姿,心中暗自羡慕…… 朱辉将阿萍丢在一旁,跑去趴在小玉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会儿,小玉朝阿萍看来…… 这时,呆若木鸡一般的阿萍,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姐姐”,便扑向了张敏儿。 张敏儿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闪身,小玉笑着把阿萍拉住了。 阿萍转身再找朱辉,朱辉已经走了,再看那三个尼姑,也已经回庵中去了,便惊讶地问道:“我姐姐早就对我说过,她要出家为尼,难道我刚才看花眼了吗?小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比我还先到呢?” 小玉笑道:“阿萍妹妹,那位姐姐虽然也叫敏儿,却是姓张的,宁波余姚人氏,不要大惊小怪的啊。” 阿萍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又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突然,阿萍转身拉开院门,冲出了庵外,哭叫道:“姐姐,你不能丢下我和阿莹不管啊……” 韩小玉大吃一惊,急忙追上了阿萍,问道:“阿萍,你在说什么?” “我突然明白了,姐姐为什么让我跟着辉哥出来玩,她、她早就想寻短见了,快点救救我的姐姐吧……”阿萍哭着答道。 小玉已经知道将会有人前来捣乱,虽然月空长老在千佛庵和玄德真人的草庐周围,派了不少弟子守卫,但今日的香客和游人太多了,万一发生了骚乱,就会非常危险。这个时候,谁能回汤府去送信呢?不由得犯起愁来。 把哭哭啼啼的阿萍拉回了庵内,小玉没敢让阿萍去见那三姐妹,领着她进了厨房。 铁牛的母亲正在里面做饭,自月儿被人从这间厨房捉走之后,老人变得异常的谨慎,见小玉来了,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便问道:“闺女,我这老太太是该死的人啦,月儿走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有什么事,不要瞒我,看看我这老妪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韩小玉和月儿的母亲已经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知道这位勤劳一生的老人,心地十分的善良,便答道:“这位小妹出来玩耍,突然害怕家里出事,又赶不回去,因此才哭哭啼啼的。” 老人知道住在这里的姑娘,都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先默默的给大家盛好了饭菜,问道:“小姐家住哪里?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话,老妪愿意帮你们进城去看看。” 小玉拉着阿萍坐了下来,安慰说道:“先吃饭吧,等会辉哥吧,他马上就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闺女,你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是我这个老婆子跑一趟吧。”老人边吃边说道。 “干娘,这七八十里的山路,您怎么去啊?”小玉答道。 “唉,闺女,别看俺也花甲之年,想当初,那一大包百十斤的大米,俺是扛起来就走。”老人回忆着往事,眼中闪出了泪花。 小玉一边催促着阿萍吃饭,一边说道:“去一趟就得好几个时辰,您老也不能骑马。” “闺女,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再烈的马,俺都能骑。当年,咱家在水西门外开了家米店,吴莲家就在隔壁开了家豆腐坊,月儿和吴襄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啊!”老人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讲道:“吴襄会写几首歪诗,趁着送豆腐的机会结识了巡抚老爷,就把莲儿嫁了过去,这人有了钱后,可就翻脸不认人啦……” 小玉也想听听他们的遭遇,问道:“干娘,后来怎么不做米店啦呢?” 老人继续讲道:“吴襄开始是答应要娶月儿的,怕我们两家给他丢人,他在徽州老家买了一些田地,盖起了高大的马头墙,先把他的父母送回了老家;后来又给了我们一点银子,我们也回江都老家买了地,月儿就进了他的府邸。这个小没良心的,他却只让我们月儿在他府里做了个丫鬟,要不然,俺那铁牛会整天跟他过不去吗……” 突然,厨房的门被推开了,朱辉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进来,叫道:“铁牛来啦,果然是他们!” 老人突然站了起来,问道:“铁牛?这个不孝的孽障在哪里?” 朱辉刚才似乎忘了铁牛的母亲就在这里,赶紧闭上了嘴。 小玉也神色紧张的把阿敏可能会寻短见的事,给朱辉讲了一遍,朱辉一听就急了。 “你快点带阿萍进城,这里有我呢!”朱辉叫道。 小玉点点头,拉起阿萍便往外走,铁牛的母亲也跟了出来。 朱辉急忙拦住了老人,说道:“现在外面的人特别多,有一伙歹徒可能会对我们不利,请老人家千万不要出去。” 眼看着小玉带着阿萍出了庵门,老人着急地问道:“公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铁牛来这里找麻烦?” 朱辉不知道该给老人怎么讲,便随口答道:“也许铁牛哥哥是烧香来了。” “我一直不知道这孽障跑去了哪里,既然烧香来了,那我就到大雄宝殿门外等他。”老人有股子倔强劲,说着便大踏步的往外走。 朱辉赶忙跟了上来,拉了老人两把,都被老人推开了,心中暗暗着急,只好跟在老人的身后,前往寺院。 朱辉本想请月空长老找个帮手,看护着铁牛的母亲,可月空长老这会儿正在弥勒殿讲经,给善男信女们做法事,便在大殿外面等候着。 朱辉紧张的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铁牛这伙人跑哪儿去了,又对千佛庵那边担忧了起来。 忽然,玄德真人手举着一个幡走了过来,净空、净明跟在在师父的身后,幡上写“诸葛神算子”,师徒三人到了弥勒殿的门口,坐下来摆起了挂摊。 朱辉一见笑了,便将铁牛的母亲托付给了他们,净空、净明又找了个板凳给老人坐了下来。 朱辉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弥勒殿,玄德真人已经接到了生意,铁牛的母亲认真地听了几挂,见所有的客人都对玄德真人的卜卦,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热闹的人也越围越多,心中便想:等真人得闲了,俺也给儿子求上一卦,让这位神仙给他指点迷津…… 铁牛此番前来栖霞寺,正是受黄炳文所托,专门选在了清明的这一天,准备让那些歹徒先制造骚乱,再浑水摸鱼,抓捕玄德真人,再放把火烧了千佛庵。 这伙人早就在栖霞寺的各处散开了,都在等着铁牛的指令,铁牛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母亲此刻正坐在玄德真人的身边…… 一想起被人传说十两银子卖掉妹妹,遭手下弟兄们的耻笑,铁牛的心中也如打碎了五味瓶,迟迟不敢动手。 一直等到了日头偏西,算命的客人也少了,铁牛的母亲便将儿子的生辰八字报给了玄德真人,玄德真人认真的掐算了起来…… 铁牛没有想到母亲会一直待下去,急得如铁锅上蚂蚁,带来的那伙弟兄及东厂的番役也不断地催促,终于让铁牛狠了狠心…… 突然,铁牛看见母亲从玄德真人的身边站了起来,哭着叫道:“儿啊,你看见为娘了吗?看见了你就过来,你的八字不好,都是为娘的错,娘愿为你受苦受难,祈求佛祖宽恕儿的罪过,有什么灾、有什么祸,都降在娘的身上吧……” 听了这番话,眼望着白发苍苍的老母,铁牛强忍着泪水,浑身哆嗦了起来,双手捧着脸,久久的不能平静…… 见母亲在玄德真人的身边又坐了下来,铁牛终于做出了决断,让身边的随从给散在各处的弟兄们传令:全体撤兵!摊。 朱辉一见笑了,便将铁牛的母亲托付给了他们,净空、净明又找了个板凳给老人坐了下来。 朱辉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弥勒殿,玄德真人已经接到了生意,铁牛的母亲认真地听了几挂,见所有的客人都对玄德真人的卜卦,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热闹的人也越围越多,心中便想:等真人得闲了,俺也给儿子求上一卦,让这位神仙给他指点迷津…… 铁牛此番前来栖霞寺,正是受黄炳文所托,专门选在了清明的这一天,准备让那些歹徒先制造骚乱,再浑水摸鱼,抓捕玄德真人,再放把火烧了千佛庵。 这伙人早就在栖霞寺的各处散开了,都在等着铁牛的指令,铁牛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母亲此刻正坐在玄德真人的身边…… 一想起被人传说十两银子卖掉妹妹,遭手下弟兄们的耻笑,铁牛的心中也如打碎了五味瓶,迟迟不敢动手。 一直等到了日头偏西,算命的客人也少了,铁牛的母亲便将儿子的生辰八字报给了玄德真人,玄德真人认真的掐算了起来…… 铁牛没有想到母亲会一直待下去,急得如铁锅上蚂蚁,带来的那伙弟兄及东厂的番役也不断地催促,终于让铁牛狠了狠心…… 突然,铁牛看见母亲从玄德真人的身边站了起来,哭着叫道:“儿啊,你看见为娘了吗?看见了你就过来,你的八字不好,都是为娘的错,娘愿为你受苦受难,祈求佛祖宽恕儿的罪过,有什么灾、有什么祸,都降在娘的身上吧……” 听了这番话,眼望着白发苍苍的老母,铁牛强忍着泪水,浑身哆嗦了起来,双手捧着脸,久久的不能平静…… 见母亲在玄德真人的身边又坐了下来,铁牛终于做出了决断,让身边的随从给散在各处的弟兄们传令:全体撤兵! 第147章 金陵金梦62文字冤狱 铁牛自栖霞寺无功而返,令黄炳文十分生气,正在客厅里对铁牛破口大骂…… 铁牛傻笑着陪着笑脸,忽然发现李账房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做着鬼脸,等黄炳文的情绪渐渐的平息了,才跑出门外,把李账房拉进了客厅。 黄炳文一见李账房,似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连珠炮似的问道:“和庞尚鹏谈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到他那儿开工?能抓到他的把柄吗?” 李账房摇了摇头,乐呵呵地答道:“老庞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见他一面难呢。” “混蛋!你们这一群饭桶,那你还乐个屁!”黄炳文骂道。 铁牛也恶恨恨地说道:“我把你从宁波带回来,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现在庞尚鹏都已经开始派人下乡收购了,我们这八字还没一撇儿,你还好意思乐!” “哎呀,我对老庞可是太了解啦,看来要和老庞斗,得另辟蹊径,黄大人,我不想再去求老庞了,干脆,杨记钱庄还让我来做账房先生,咱们一起另想办法如何?”李账房问道。 黄炳文不可置否,铁牛对杨记钱庄的状况了如指掌,库里丁点银子都没有,心道:你李账房再大的本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见二人都默默无语,李账房又试探着问道:“黄大人、牛道长,这事是不是还得和杨掌柜商量、商量?” 铁牛十分清楚黄炳文的心思,答道:“我看你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不甘心在庞尚鹏那儿做个伙计,才拉不下脸的。呵呵,你小子也很清楚庞尚鹏是靠什么赚钱的,如果我们不扳倒庞尚鹏,即便让你做大掌柜又有个屁用!” 李账房神秘的一笑,问道:“呵呵,请问黄大人,如果我出个主意,咱们能倒转乾坤的话,那么,杨记钱庄能不能算我一份子?” “你有什么主意,先说来听听?”黄炳文问道。 李账房试探着,似似而非地答道:“嗯,要说扳倒庞尚鹏,其实很容易,只需黄大人以东厂的名义出兵办案,把兴记钱庄抄了,不就的得了么。” “放屁!要是那么容易的话,还要你做什么!”铁牛怒道。 黄炳文把手一摆,眼眶里闪着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李账房,把李账房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铁牛上来抓住他的衣领,李账房也不敢再乐了,哆哆嗦嗦的摇着脑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提、要份子的事了。”李账房结结巴巴地叫道。 黄炳文站起身来,在他们二人面前踱着步,慢悠悠地讲道:“你要份子也没有关系,这得看你有多大的功劳,呵呵。” “我、啊,不,小人要三成……”李账房怯懦地叫道。 铁牛豁出命来给黄炳文干事,也没有钱庄的股份,这小子张口就是三成,看来他一定掌握有庞尚鹏的什么秘密。 铁牛也不再犯横了,把脖子一梗,笑道:“看来你小子的野心不小,可你别忘了,丝绸布匹的收购已经开始了,机会稍纵即逝,再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李账房见黄炳文和铁牛都在着急地等着自己的答案,便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去年,与吴襄合伙筹备兴隆钱庄,黄炳文挖角的时候,对李账房已经有了较全面的了解,认为他的手里肯定有庞尚鹏的什么把柄,便在李账房的对面坐了下来,等着看他到底能有多少料。 铁牛显得比较尴尬,也悄悄的坐了下来,等着李账房开口,好把握机会与他争功。 “春梅,上茶来。”黄炳文叫道。 铁牛一愣神,看见一位叫红儿的姑娘颠着小脚,面色绯红、娇滴滴的上来给三人沏上香茗,又扭动着娇嫩的身躯转身出去了。 “黄大人,红儿什么时候改叫春梅啦?”铁牛问道。 黄炳文一脸的阴笑,答道:“嗯,没想到吴襄这狗东西还挺有才,书中写了一个丫鬟庞春梅,连西门庆的那几个老婆,什么吴月娘、孙月娥什么的都怕她,我看红儿不错,就给她改了名、叫庞春梅!呵呵,就当是庞尚鹏的闺女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账房心中一惊,暗想:难道说庞尚鹏书房里的那些书稿都是吴襄写的?黄炳文也知道?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黄炳文品着茶,等着李账房来给自己出主意,见李账房犹犹豫豫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便不耐烦了,问道:“你要杨记钱庄三成的份子,我不敢答应你,账房先生由你来做,一成如何?” 李账房暂时不敢拿那两部书说事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将盖碗放下,讲道:“小人有一计可扳倒海瑞,庞尚鹏的兴记钱庄自然倒台……”说到这儿,仔细打量着黄炳文和铁牛,见二人听得很认真,接着讲道: “自海瑞到了应天以来,迎合于小农、佃户的仇富心理,削夺富豪,仓促急进的让大户人家退佃、退田,造成奸刁游手之徒乘机蒙骗官府,欺诈巧取,地痞无赖涌入富豪乡宦之家骚扰讹诈,官府不仅不惩治,反而纵容包庇,应天十府的大户人家怨声载道,纷纷散财以自保,请问黄大人,这些现状,您可曾知晓呢?” 这些传言黄炳文当然知晓,单凭这个根本扳不倒海瑞,更何况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也知道,江南之所以出现这么奸刁游手之徒,全是因为严嵩父子在江南改稻为桑造成的结果,这些失地的农民没有正当职业,四处流窜,官府根本无法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海瑞才强制迫使江南的大户人家退佃、退田…… 想到这,黄炳文勃然大怒,骂道:“真是狗屁不通!” 李账房的脸吓得变了色,赶紧起身作揖,说道:“黄大人息怒,这不是小人异想天开随便说的。大人您知道,陈元化关闭宁波兴隆钱庄的时候,很多官宦人家的银子,都是小人亲自给退回去的,我可是见识了这些官吏们,全都对海瑞恨之入骨;不用大人您来弹劾海瑞,您只需牵个头,甚至不用露面,应天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吏,全都会联名响应,到那时候,必然会朝野震动,又有谁还能保得了海瑞呢?” 黄炳文倒没有想过要这么干,绷着嘴点了点头,朝铁牛看去…… 铁牛赶忙把手一摆,叫道:“黄大人,俺就属于那些奸刁游手之徒的一份子,联络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吏,这、这事俺干不了。” 黄炳文觉得李账房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倘若能拿到应天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吏的联名诉状,又有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的暗中相助,两三个月内拿下海瑞不难;但要干这种事,最好是用和尚、老道这一类的人,编造一个虚无缥缈的诳语,通过和尚或老道的嘴,变成上天的启示,内阁必然不敢掉以轻心,大事可成矣! “好!牛道长,这个活非你不可,事成之后,我保你做五品知府,如何?”黄炳文高声问道。 铁牛觉得这是李账房用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他一定有庞尚鹏的什么把柄抓在手里,把自己支走之后,再给黄炳文出主意,兼并兴记钱庄;到那时候,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当然,要是能帮黄炳文扳倒了海瑞,混一个五品知府也是不错的,但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犹犹豫豫的不可置否。 李账房看铁牛一身道士的打扮,也笑道:“呵呵,黄大人,要说能挑头干这事的,肯定得是黄大人您的心腹之人,最好是位德高望重的真人或者长老,好代表上天之意……” 铁牛知道逃不脱了,起身给黄炳文深施一礼,讲道:“感谢黄大人的栽培,小人觉得,随便找个云游的老道,是干不成这件事的,还需请黄大人帮忙,让朝天宫给俺一个尊号,才好去联络应天十府一州的那些大小官吏们。” 主意已定,黄炳文笑道:“呵呵,好!朝天宫的清一真人那里由我去说,不过,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透露你要做的事情,小心从事,你今后就住到朝天宫去吧。” 铁牛咧了咧嘴,问道:“黄大人,用不着那么着急吧,等刘保给我再送几个姑娘,好好消遣、消遣再去……” 黄炳文把一本书扔了过来,笑道:“看看这个比干挺着强点,呵呵。” 铁牛却没有去接这本书,悻悻地说道:“算了吧,看书把人看得猴急的,还不如不看呢。” 李账房把书捡了过来,前后看了两眼,书上也没署名,又翻看了几页,果然和庞尚鹏书房里的书稿无疑,根据自己对吴襄的了解,他是绝对写不出这样的书来。 “喜欢,就拿去看吧,记得还我啊。”黄炳文说着,站起身离开了客房。 铁牛对还在翻书的李账房狠狠地说道:“三个月后,要是还扳不倒海瑞,我回来扒了你的皮!” 李账房十分清楚,黄炳文当务之急还是要搞垮兴记钱庄的,那书稿就在庞尚鹏的书房里,这书肯定不是吴襄写的,那一定是庞尚鹏写的了,更何况他还藏着一本反书,看来,扳倒庞尚鹏并不困难。 听铁牛威胁自己,李账房不屑地答道:“牛道长辛苦啦,两个月后,我在杨记钱庄给您庆功,呵呵。” 铁牛当晚便住进了朝天宫。到了掌灯时分,刘保又派人给黄炳文送来了两个姑娘,李账房在一旁瞧着,心里痒痒的直流口水…… 春梅把那两个姑娘送去了黄炳文的卧房,又忙着去给黄炳文打洗脚水,李账房乘机媚笑着接过水桶,说道:“春梅,俺来伺候黄大人吧,正好有事要和他商量。” 春梅把水桶交给李账房,叮嘱他要放多少热水、多少凉水,盆里的水要放多少,如何给黄炳文搓脚…… 李账房等春梅啰嗦完了,赶紧去厨房打完了水,端着水盆来到了黄炳文的卧房。 黄炳文一愣,笑道:“你小子太会拍马了吧,呵呵,用不着,快点让春梅过来,今晚我要和她们三人玩个游龙戏凤。” 李账房挺尴尬,笑道:“好的、好的,小人这就去叫。”说着,朝黄炳文一连使了几个眼色,黄炳文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跟着李账房来到了卧房的外屋。 “大人,给您说个秘密,”李账房把怀中的书掏了出来,举给黄炳文看,凑近了小声说道:“大人,这本书可不是什么吴襄写的。” 黄炳文一愣,问道:“那是谁写的?” “庞尚鹏!我在他的书房里亲眼见到过这部书的手稿,他不仅写了这本****,还写了一部荒诞不羁的反书,也藏在他的书房里!所以我说,大人您只需以东厂的名义出兵办案,把兴记钱庄抄了,定能把庞尚鹏判一个死罪。”李账房恶狠狠地答道。 黄炳文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李账房就出了卧室,边走边问道:“什么样的反书?” 李账房屁颠在黄炳文的身后,将猴儿闹天宫、用天蓬元帅投错胎映射当朝太祖等等讲了一番。 黄炳文心里有谱了,急忙问道:“你能确认不会有错?” “大人,千真万确!有半句虚言,您要我的脑袋。”李账房自信地答道。 “好!这事要是办成了,许给你杨记钱庄一成的股份。” 李账房见前几天刘保送来的姑娘,黄炳文都会分给铁牛一个,还以为黄炳文会先赏他一个姑娘呢,扭扭捏捏的问道:“大人,那书、又跑不了的,咱们明儿去吧,您看,我、我看了半天的****,也……” 把黄炳文给逗乐啦,快步走到客厅门口,答道:“等一会儿抓了庞尚鹏,那两个姑娘都归你!” 客厅里值守的丫鬟看黄炳文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要办,上前道了个万福,问道:“老爷,要出门办事吗?” 黄炳文坐下来,把手一摆,答道:“派人去请东厂的弟兄们,全都到这儿集合。” 丫鬟转身出去了办事去了,黄炳文说道:“等我们包围了庞尚鹏的钱庄,你立刻到应天巡抚衙门击鼓撞钟,把海瑞也请来,倘若海瑞敢包庇庞尚鹏,一并拿下!” 过了半个时辰,东厂的十几名番役全都一身戎装聚齐了,黄炳文知道兴记钱庄那边看家护院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觉得自己的人手还不够,雇佣的那些地痞无赖只能在外围帮忙,铁牛又没在身边,急得抓耳挠腮的又派人把铁牛从朝天宫请了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铁牛回来了,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李账房瞒着自己,在黄炳文面前和自己争功夺利,恶恨恨地瞪了李账房一眼,到黄炳文近前拱手问道:“大人,需要俺来干啥?请大人吩咐吧。” 黄炳文安排道:“铁牛,今晚抓捕庞尚鹏,查抄兴记钱庄,我们人手还不够,你速去锦衣卫所,请陈千户派锦衣卫前来支援。你安排好手下的弟兄们在外围包抄,不要放走兴记钱庄的任何一个人,但也要小心点,海瑞也会来,他还在到处抓你呢。” 铁牛领令去请陈千户,黄炳文在客厅里焚上香,拜了又拜,算计着时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又打发李账房到应天巡抚衙门去击鼓撞钟。 李账房正要出门,杨公子回来了,便殷勤地给杨公子问安。 杨公子对李账房视而不见,却发现满院子全身戎装的东厂的番役们,正在听黄炳文发号施令,一个个高呼着“遵命、遵命……” “黄大人,你这是要干嘛去呀?”杨公子惊讶地问道。 虽然名义上杨公子是这里的掌柜,黄炳文从来没跟他谈过任何事,只当他是一个来金陵城游玩的花花公子,连理都没理,耀武扬威的带着手下的番役,出了杨记钱庄。 东厂的官差全副武装的来到了朝天宫西大街的路口,黄炳文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铁牛已经在周围布 第148章 金陵金梦63弄巧成拙 清明亥时许,断断续续的小雨停了,朝天宫西大街显得格外的冷清。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兴记钱庄早已经关门,两只高悬的大红灯笼照亮了店铺前的大片空地,黄炳文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正对着兴记钱庄的店铺门口;两边站立着十多位手执水火杀威棒的东厂番役。 有位番役准备前去敲门,黄炳文叫道:“再等等,他们跑不了的。” 约莫半刻钟,南京锦衣卫所的陈千户等人也到了,说实话,陈千户真不愿来,但看在厂公黄锦的份上,在牛道士的一再哀求下,带了二十多名校尉赶来了。 陈千户一见黄炳文,就抱拳问道:“请问黄大人有何吩咐?” “呵呵,陈千户,别来无恙啊,本官此番来南京尚未登门拜会,是因为暗中在调查一个忤逆案,今日请你们前来帮忙,功劳自然有你们一份,弟兄们辛苦啦。”黄炳文微笑着矜持地答道。 陈千户自然知道庞尚鹏的来历,对兴记钱庄有几分顾忌,又知道拒绝不了黄大人,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也怕自己担待不了,便打定主意,只负责周边警戒,笑道:“黄大人真乃狄仁杰在世,盖世的神探,下官自愧弗如,惭愧呀惭愧!不敢和黄大人争功,俺就在周边布防吧,保证连只鸟也飞不出去。” 黄炳文微微一笑,答道:“陈千户!巡抚大人马上也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里有我和海大人在,你不必担心,派你的人马包围兴记钱庄,等我和海大人前去捉拿反贼庞尚鹏!” 听说海瑞一会儿就到,陈千户放心了,本就是来应付差事的,便赶紧离开钱庄门口,和手下人一起在钱庄四周布下了埋伏。 铁牛估摸着海瑞该到了,也赶紧辞别黄炳文到外面等着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威武”声,黄炳文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弟兄们,立功受赏的机会到了,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准备查抄兴记钱庄。” 海瑞到了钱庄门口下了轿子,迈着方步到了黄炳文的马前,黄炳文也不敢怠慢,翻身下了马,站在了海瑞的对面。 海瑞一脸的愠怒,问道:“黄大人,本官不知你为何深夜查抄兴记钱庄?” “海大人辛苦啦!末将通过明察暗访,得知庞尚鹏的书房藏有大逆不道之物,为了防止庞尚鹏毁灭证据,只好请来巡抚大人和锦衣卫前来帮忙和见证,等会儿请您和末将一起进去查抄,呵呵。”黄炳文笑着答道。 “你若是不能讲明庞尚鹏藏有什么样的违禁之物,恕本官不能奉陪!”海瑞高声说道。 黄炳文恨得咬牙切齿,冷笑一声,说道:“哼!海大人,莫非那些违禁之物与你也有关吗?你不去是你的事,末将办案合理合法,如果庞尚鹏咬出与你有关,也别怪末将不客气啦。” 黄炳文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海瑞,转身大踏步的到了钱庄的门口。 两旁的番役们也都跟了上来,一群人开始砰砰砰的砸门…… 黄炳文往后看了看,只见海瑞怒气冲冲的仍站在那里,身后站着一排巡抚衙门的捕头和差役,再往外看,能看到铁牛部署的那些地痞无赖,装作看热闹的在四处游动…… 过了一会,钱庄店铺的大门打开了,庞尚鹏带着一群保镖迎了出来,对黄炳文一拱手,笑道:“原来是黄大人深夜来访,请恕在下礼数不周,迎接来迟,还望黄大人海涵,请!” 又往外走了几步,对站在广场上的海瑞拱手作揖,高声喊道:“海大人,请!” 海瑞见庞尚鹏神态自若、言语从容,便放下心来,迈方步踱入钱庄。 黄炳文绷起脸来,对庞尚鹏身后的保镖们叫道:“都给我闪开,妨碍东厂办案,灭门九族!” 庞尚鹏一摆手,说道:“闪开,看他们能找到什么违禁之物!” 番役们立刻冲进了庞尚鹏后院的客厅和书房,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这时,杨捕快带着众差役也进来了,负责监督这些番役们的行动。 庞尚鹏的保镖们欲起身前去制止,被庞尚鹏叫住了,庞尚鹏笑道:“有杨捕快在就行啦,况且书房和客厅里的东西,都是我的私人之物,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他们只要不动我们库房里的银子和账房里的账本,随他们的便。” 黄炳文胸有成竹,轻蔑地看了看庞尚鹏,突然一阵哈哈大笑,说道:“记得海大人说过,离地三尺有神灵,庞掌柜,你的昧心钱赚的太多了,遭此报应啊!海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以为黄炳文是拿翠花楼存在钱庄里的近百万两银子在说事,庞尚鹏笑道:“呵呵,不错,翠花楼的老鸨子也许这辈子作恶太多啦,离地三尺有神灵,她遭了报应,绝了后,因此,翠花楼被剿之后,那些银子已经全部充公啦,这海大人可以作证。” 黄炳文又看了看海瑞,问道:“海大人,请问您对翠花楼一案调查的如何?难道现在的大茶壶刘保不是那老鸨子的外甥吗?难道庞掌柜比海大人还高明吗?” 由于翠花楼的那些龟奴、粉头、窑姐儿和捞毛的等人,都怯于黄炳文的淫威,集体给刘保作证,硬说刘保是老鸨子的外甥,刘保自己又一口咬定,对于秉公执法的海瑞而言,只好默认,将翠花楼还给了刘保,而庞尚鹏则无需像海瑞那样,坚决不承认刘保是老鸨子的外甥,便将翠花楼存在钱庄里的银子,作为老鸨子的赃款全部上了国库。 见海瑞也没什么好说的,黄炳文对庞尚鹏可谓是恨之入骨,又问道:“庞掌柜,昧心钱好赚不好花啊,你说是不是?我再问你,有多少存在你钱庄的银子,因当事人出事,被你给昧下了?翠花楼的、徐鲲家的、蔡德忠的,呵呵,我还问你,你是不是和汤景的老婆还有一腿,你是不是淫词滥调的书看得太多了?我看你就像拿西门庆,小心遭雷劈!” 听了黄炳文的这番话,庞尚鹏慢慢的琢磨出滋味来了,难道说是那几本书惹出了麻烦,除此之外,黄炳文到底还能抓到自己什么把柄,半夜三更、兴师动众的来查抄自己的书房,难道是吴襄和汤景那天就是来给自己下套的? 想到这,庞尚鹏便面露微笑,吩咐手下人道:“来人,给海大人和黄大人沏茶,请公差们慢慢的查抄吧。” 根据李账房所言,庞尚鹏的yin书和反书都在书房内,客厅里还有一本,倘若不是被刻意藏起来的话,应该进门就能搜到,现在已经搜了半天啦,难道还没有搜到吗?还是那群番役们在借机中饱私囊? 黄炳文不想在海瑞面前丢人,便跑去书房和客厅的门口看了看,只见手下的那群番役们全都趴在那儿,正在慢慢的一本本查找,查过的书扔满了一地…… 趁着黄炳文出去的这会功夫,庞尚鹏趴在海瑞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海瑞马上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转身趴在身边的侍卫史世用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史世用点了点头,马上离开了兴记钱庄,快马加鞭前往汤府。 此时,汤府也是热闹非凡…… 后晌,韩小玉把阿萍送回了汤府,天也已经擦黑了。 婉兮告诉小玉,刚才在院子里还听到了西北角里孩子的哭声,过了一会儿,孩子就不闹了,小玉觉得阿敏应该没事,连门也没进,便又急匆匆地返回了栖霞山。 阿萍慌慌张张地冲进府中,正好碰见何氏夫人,问道:“婶婶,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何氏夫人也是去娘家上坟扫墓刚刚回来,便答道:“我这也是刚进门,从乡下给你姐姐带了一些鸭蛋回来,正准备送去呢。” 阿萍又急忙跑去角院外的耳房,正好又碰见了宋河,问道:“哥哥,快给我开门,我姐姐怎么样了?” 宋河答道:“没事、没事,我刚才还听见婴儿在哭呢。” 把院门打开,宋河傻眼了,海棠树上有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折断了一半,三尺白绫还是树丫上摇曳,地下有一条倒着的板凳,板凳旁边倒着一位素装的少女…… 阿萍上来抱起了姐姐失声痛哭,宋河也惊恐万分,赶紧跑出来找何氏夫人去了。 何氏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过来摸了摸阿敏的脉搏,能感觉到脉搏还在的挑动,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又看了看阿敏的脖子,勒出了一条血淋,抬头望了望那根折断的树枝,念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啊!” “阿萍,不要紧张,你姐姐没事的,快跟我一起把她抬回屋去。”何氏夫人说道。 阿萍这才摸了摸姐姐的鼻孔,似乎没有了呼吸,哭道:“婶婶,我姐姐死了……” 何氏夫人看阿萍也帮不上忙,便将在地上阿敏放平了,使劲挤压她的前胸,按压了好一阵,又拿手指在阿敏的鼻孔前放了一会,能感觉到呼吸了,便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说道:“阿萍,你姐姐真的没事,快像我刚才那样,再使劲给她压一阵,然后对着嘴给她使劲的吹……” 阿萍照做了,又摸了摸姐姐的鼻孔,能感觉到呼吸了,才擦擦眼泪,但还是十分紧张地问道:“婶婶,我姐姐怎么还不醒啊?” “她现在还处在昏厥中,咱俩把她抬回房去,我赶紧去给她请郎中。”何氏夫人说着,便搬起了阿敏的脑袋,阿萍在后面拖着她的双脚,二人吃力的把阿敏抬回了屋中,放在了床上。 阿莹刚才哭了半天啦,这会儿睡得正香,害怕吵醒孩子,何氏夫人安抚道:“阿萍,你千万不要着急,安静的呆在这,我很快就带郎中过来的,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阿萍见何氏夫人要走,哭着问道:“婶婶,我姐姐还能醒得过来吗?我好害怕啊……” 这时,小汤琼走了进来,叫道:“娘,这个姐姐怎么啦?” “琼琼,乖,快跟娘出去,不要打搅姐姐的休息。”何氏夫人拉起汤琼就往外走。 “婶婶,让妹妹陪我呆一会吧,我真的好害怕……” 何氏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走了,嘱咐门口的宋河,对角院里多加留意,便亲自请郎中去了。 阿萍默默的看着姐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汤琼劝道:“阿萍姐,别哭了,我来给你讲个笑话吧。” 阿萍哪有心思听小孩讲笑话,便没有理她。 汤琼觉得挺没趣的,随手在桌上拿起一页纸看了起来,过了一会,睁大眼睛问道:“阿萍姐,把你托付给朱辉是什么意思?” 阿萍一愣,转身看去,是姐姐上吊前留下的遗书,便一把抢了过来,只见阿敏把自己的身世写满了好几页纸,有些内容阿萍以前是不知道的。 阿萍边看边哭,看到最后,阿敏在信中向请海瑞、许灵儿和何氏夫人求情,请看在阿萍曾经帮助过许灵儿的份上,委托朱辉将来照顾好阿萍和阿莹…… 汤琼童言无忌,问道:“我听说我娘已经把我许给了朱辉哥哥,你也是吗?” 此时的阿萍心都快碎了,哪有心思和汤琼玩,阿萍依稀记得,在她小的时候,其父罗文龙是一位很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听人说父亲将来还能做大官,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与海盗、奸贼勾结在一起,最终家破人亡,父亲被凌迟处死,母亲上吊,姐妹二人流落到海盗窝里…… “阿萍姐,你不知道吧,朱辉哥哥已经有好多老婆了,我觉得他最喜欢的还是清扬姐姐,只可惜清扬姐姐死了……”汤琼也伤心地说道。 见阿萍还不理自己,汤琼撅起嘴来,自言自语道:“听说他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跟别人拜过天地的,一个还给大官老头儿做过小妾,朱辉哥哥肯定不会喜欢她们的,哼……” 阿萍慢慢的清醒了许多,又过去摸了摸姐姐的鼻孔,觉得比较正常了,看见汤琼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不禁乐了一下。 汤琼非常敏感,问道:“阿萍姐,你在笑话我吗?” “不是呀,我姐姐是说,她要是不在了,拜托朱辉照顾我和阿莹,现在我姐姐没事了,那就用不着啦。”阿萍答道。 “那好吧,阿萍姐,我跟你说实话,我爹说朱辉哥哥命犯桃花,我看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整天对我凶巴巴吧样子,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我看啊,你和他挺般配的。”汤琼说道。 阿萍一想起今天趴在朱辉的身后,用脑袋顶住他的后背,抱着他的腰,小脸顿时红了起来,马上低下了头。 汤琼又问道:“阿萍姐,你今天是不是和他一起去栖霞寺了?有没有见过那两个小妖精?” 阿萍想起了千佛庵中见到的那四个尼姑,其中有一位简直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便向汤琼打听起她们的来历,小汤琼哪知道那么多,便将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按照自己的想象胡乱地讲了起来…… 正在两个小女孩语无伦次瞎聊天的时候,何氏夫人请来了郎中。 老郎中过来给阿敏把了脉,开出了一副方子,何氏夫人拿到外面想派宋河去抓药,发现朱辉已经回来了。 朱辉得知阿敏真的寻了短见,也非常紧张,听说郎中也来了,应该没有大碍,便急匆匆的跑去给阿敏抓药去了。 等朱辉抓回药来,送进了西北角院,此时,郎中已经给阿敏做了针灸,阿敏醒来之后,阿萍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姐妹二人抱头痛哭…… 阿莹也被吵醒了,小汤琼过来哄孩子,何氏夫人在轻轻的拍打着阿敏的后背,低声劝慰着二人…… 老郎中把朱辉取来的药打开,开始给朱辉讲述这些药的使用方法…… 这时,婉兮悄悄的进来了,把朱辉拉到一旁,趴在他的耳边低声的讲了一会儿。 朱辉赶忙把手中的草药放下,急匆匆地出了角院,来到自己的屋中,换上了锦衣麒麟服,外罩对襟甲,头戴无翅乌纱帽,挂上腰牌,身配绣春刀,一路小跑到了外面的门房,只见史世用正在着急的等在那里,便上前来施礼问候。 宋河一见哈哈大笑,问道:“哥哥,真是威风凛凛,啥时候也给咱弄这么一身?” 远看着婉兮回来了,朱辉答道:“今晚跟我前往杨记钱庄捉拿反贼,立下功勋,王冲哥哥来给你请功。” “好嘞!”宋河答应一声,见婉兮回来了,便又说道:“婉兮,你好好看好家,等咱立功回来,再给你讲全真七子的故事。” 婉兮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宋河,点头答道:“去吧,小心点。” 史世用带着这哥俩先去请来上元县县令及县衙的班头,又到巡抚衙门召集了二十多名差役,在朱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王府巷,马上把杨记钱庄包围了起来。 朱辉和上元县县令彼此点点头,县衙的班头上前敲门,高声叫道:“上元县公差奉命办案,快开门!” 杨记钱庄的人基本上都被黄炳文和铁牛带走了,杨公子听见了喊声,手执一卷书稿,慢悠悠的刚刚打门打开,几个衙役上来就把杨公子按倒在地…… 第149章 金陵金梦64三堂会审 史世用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卷,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了一眼,“第九回:西门庆偷娶潘金莲、武都头误打李皂隶”,正是要查找的那本书,便将手稿递给了朱辉。 朱辉拿到上元县令近前,双手呈上,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县老爷过目。” 县令捋着胡须看了几眼,蝇头小楷赫然写道: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 “大胆狂徒,写出如此有伤风化之物,给我带回县衙,先打五十大板!”县令高声叫道。 趴在地上的杨公子微微的抬起头,冷笑道:“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你敢动小爷一指头!” “继续搜查。”朱辉说着,便带着史世用及领众衙役们冲进了杨公子的卧房,一大包书稿和一本装订成册的《西游记》正摆在书案之上。 朱辉和史世用对笑了一眼,衙役们把证物打好了包,一起回到门房,交给了县令。 县令一看“人赃俱获”,马上来了精神,叫道:“把钱庄的人全都抓到县衙去,把店铺给我封了。” 于是,衙役们又精神饱满的行动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钱庄后院弄得鸡飞狗跳,丫鬟、伙计们全都被从被窝里提溜了起来;李账房半裸着身子,和那两个翠花楼的窑姐也全都抱着头,也都被赶进了院子里。 见上元县令底气十足,杨公子知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也不再嚷嚷了。 李账房刚才到巡抚衙门击鼓撞钟,告知巡抚衙门值班的班头,兴记钱庄出了忤逆大案,东厂的黄炳文已经前去查抄,奉黄炳文之命前来通知海大老爷的。 海瑞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地召集手下人,还没等海瑞集合完毕,李账房就偷偷的跑回了杨记钱庄,按黄炳文的吩咐,享用那两个窑姐去了,刚刚巫山*一番,突然被上元县抓起来了,而黄炳文却没有回来,惶恐不安的也不敢吭声,心想:完了,肯定是庞尚鹏和海瑞联手把黄炳文逮起来了! 把杨记钱庄的人全都上了绑,穿成了一串,在衙役们的押送下,众人返回了上元县衙。 杨记钱庄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铁牛手下的那些地痞无赖,报告了铁牛,铁牛想派人去通知黄炳文,却被巡抚衙门的差役和陈千户手下的校尉们拦住了,急得铁牛在外面团团转。 不得已,铁牛派人在外面大声喊叫:“杨记钱庄出事啦……” “上元县把杨记钱庄给抄啦……” “人都被带去县衙啦……” …… 喊叫声惊动了正在和海瑞对峙的黄炳文,见海瑞和庞尚鹏都坐在那闭目养神、稳如泰山,黄炳文知道坏了,也许庞尚鹏早有防备,把那些书烧了也没准,急忙又跑去书房,问道:“找到了吗?” 番役们一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有人答道:“黄大人,这里的书太多了,马上就完、马上就完……” 此时,黄炳文已经意识到不可能再有收获了,还不知上元县令为什么查封了杨记钱庄,焦急地叫道:“全都出来吧,跟我前往上元县衙办案。” 众番役们全都撤了出来,杨捕头等人也跟着出来了。 回到了兴记钱庄的店铺,黄炳文给海瑞施礼,说道:“海大人,没想到反贼居然如此狡猾,那些反书也许被他们转移了地方,下官先把庞掌柜带走,还需海大人配合下官继续侦缉,定要把这忤逆大案侦破。” 海瑞自然知道黄炳文的意图,瞪着眼站了起来,把桌子一怕,怒道:“大胆妄为!” 在一身正气的海瑞面前,黄炳文还不敢造次,况且黄锦也一再叮嘱不要和海瑞明斗,只是因为信心十足,才弄巧成拙,只好陪着笑说道:“是末将办事不利,给海大人添麻烦了,卑职有确切的证人,能够证明庞尚鹏私藏yin书、反书,因此,下官需要把他带回去和证人对质。” “胡说八道!庞掌柜进士出身,乃孔门圣贤弟子,前朝三品大理寺卿,为人刚直不阿,虽丢官罢职,仍在为朝廷效力!你的证人如需和庞掌柜对质的话,明日到巡抚衙门的公堂来吧。”海瑞掷地有声地答道。 “外官不得干预东厂办案!”番役的头高声叫道。 海瑞觉得和东厂的这些爪牙答话有*份,也知道和东厂的这些混蛋们斗不出什么结果,装着没有听见,便不再理他们,叫道:“杨捕头,把庞尚鹏带往巡抚衙门关押,留下官差封闭钱庄,其余人等全都退下! 黄炳文继续陪着笑脸,说道:“海大人,卑职尊您是当朝的国柱,百姓心中的青天,让庞掌柜明日和证人在巡抚衙门对质没有问题,只是,这些弟兄们全都是厂公手下的亲兵,卑职也无权约束他们呀。” 海瑞拦住那群番役们的面前,怒目而视…… 那群番役们跃跃欲试,却发现巡抚衙门的一大群差役们也都进来了,便都朝黄炳文看去…… 黄炳文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就不是小事,况且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杨捕头带着庞尚鹏走了,才领着手下人悻悻的出了钱庄。 陈千户也过来了,问道:“海大人、黄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千户辛苦了,没你们什么事,早点回家歇息去吧。”海瑞答道。 黄炳文已经顾不上这一头了,带着人急匆匆的返回了王府巷,到了杨记钱庄门口,看见有几个上元县的差役正在和几个人推推嚷嚷的,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把那些狗差役们给我赶出去!” 番役们都憋着一肚子火,手执杀威棒冲了过来,还没等动手,上元县的那伙差役就全都跑了。 铁牛慌慌张张地到了黄炳文身旁,问道:“黄大人,上元县把我们的人全都抓走了,现在怎么办?” 黄炳文简直不敢相信,怒道:“上元县令好大的胆子!我问你,咱们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我也不知……”铁牛懦懦地答道。 黄炳文上了马,拔出佩刀一挥,叫道:“兵发上元县衙,问问这个七品狗官到底怎么回事!” 上元县衙门内外灯火通明,县令高坐在公堂之上,左边站着朱辉,右边立着史世用。 县令捋着胡须,翻动着那些书稿,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李账房到现在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心想这小小的县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敢跟东厂作对呢? 上元县令自持有巡抚海瑞给他做主,又有锦衣卫总旗主理办案,自然心中有底,升堂半个时辰了,也不审、也不问,似乎在等待什么…… 李账房在地下跪了半天啦,看着立而不跪的杨公子,又抬起头看了看县令,见他书中的纸卷,和庞尚鹏书房里的那些散乱的书稿有几分相似,又见他读着的时候,面露喜悦之色,仔细一想,立刻吓得浑身筛糠,往前爬了几步,对着杨公子的腿弯就是两拳。 杨公子可能也站累了,以为是衙役让他跪下,两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转身一看是李账房把自己弄跪下了,杨公子怒道:“你这狗奴才,竟敢动我?” 李账房又紧爬了两步,趴在耳边低声问道:“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你,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杨公子根本就不在乎,高声答道:“你管得着吗?我借来的书,正被堂上的那个狗官欣赏呢,看来,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哈哈、哈哈……” 杨公子笑着又站了起来,上元县令本想拍拍惊堂木,让他跪下,低头一看台案上的书稿,正好翻到了“第十四回:花子虚因气丧身、李瓶儿迎奸赴会”,便将惊堂木轻轻的放了下来,摇头晃脑的在心中念了起来: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头;春回笑脸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带愁;粉晕桃腮思伉俪,寒生兰室盼绸缪;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让文君咏白头。 见下面又肃静了下来,上元县令点点头,不由自主地说道:嗯,不让文君咏白头,倒也有情有义…… 这时,公堂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县令知道海瑞来了,便急忙丢下手中的书稿,跑出公堂前去迎接,到了门口却愣住了,只见怒气冲冲的黄炳文一身东厂官服,身后跟着一群东厂的番役,要硬闯公堂,立刻吓得浑身发抖,目瞪口呆…… 朱辉也急忙冲了出来,拔出绣春刀拦住了黄炳文。 黄炳文哈哈大笑,叫道:“无知的小儿,给我闪开,不要妨碍东厂办案,要不然,俺就上书成国公老王爷,罢了你的职。” “奉应天巡抚海大人之命,卑职主理上元县文字狱一案,请黄大人不得干预。”朱辉不卑不亢地答道。 黄炳文退后了一步,也拔出了佩刀,朝两边的番役们做了个手势,高声叫道:“你说什么?文字狱?放屁!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在我大明朝出现这样的反书和yin书,你这黄口小儿居然口口声声的文字狱?我看你与写书的忤逆之徒同罪,给我拿下,交给成国公老王爷管教!” 朱辉和黄炳文同时持刀相向,兵刃的碰撞声当当作响…… 上元县令吓得浑身筛糠,躲在一旁都快哭出来了,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威武”声…… “应天巡抚海老爷驾到!” 黄炳文一哆嗦,朱辉占了上风,想起了清扬横尸街头的惨状,绣春刀直指黄炳文的咽喉而来。 番役们以为朱辉不敢动真格的,把朱辉围了起来,有人嘲笑道:“黄毛小儿居然如此无礼,快回家问问黄大人是谁?” 朱辉怒从心头起,准备一刀结束了这狗贼的性命,史世用一看不好,杀了黄炳文的话,朱辉也很危险,冲上前来一把将朱辉拉了回去。 这时,海瑞也到了县衙的公堂门口了,两旁的衙役们闪出一条道来。 海瑞看见了朱辉和黄炳文剑拔弩张,迈方步踱到二人的面前,高声喝道:“你们二位锦衣卫,如此吵闹公堂、成何体统!” 黄炳文马上转了一副笑脸,躬身施礼,恭维道:“请海大人主持公道,请!” 朱辉和上元县令也过来拜见海瑞,礼毕,海瑞迈步走上了公堂,衙役们赶紧加了几把椅子,黄炳文和上元县令也都坐了下来。 海瑞当仁不让地坐在公堂之上,说道:“吴师爷,今日三堂会审,你做好呈堂记录,坐下吧。” 看了看堂案上的书稿,海瑞问道:“上元知县,先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上元县令明白这是明知故问,便把前后经过讲了一番,又走过来,把那一堆书稿和《西游记》都整齐的摆好了,说道:“这些便是下官从杨记钱庄抄回来的有伤风化之书和被人举报的反书,请海大人过目。” 海瑞站起身来,把惊堂木狠狠地一拍,问道:“杨公子,这些被黄掌刑官指控的有伤风化之书和反书,都是从你的卧房抄出来的,现在无需多言,先打一百大板再说!” 立而不跪的杨公子这下傻眼了,本以为海瑞和黄炳文都来了,会放了自己,没想到不问青红皂白,先打板子,转身一看,如狼似虎的两个衙役已经举着板子过来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又往前爬了几步。 “海大人,青天海老爷饶命!”杨公子吓得没敢抬头,高声叫道。 见杨公子已经就范,海瑞坐下来,把手一摆,两个举着板子的衙役停住了。 “杨公子,本官知道你乃名门之后,名冠京师的风流才子,你写的这本有伤风化的书,叫什么名字啊?”海瑞心平气和地问道。 黄炳文知道这杨公子的秉性,最喜别人夸他的家世,更爱听叫他才子,听海瑞这么问,有些急了,也跟着说道:“杨公子,你只需要讲明那部书稿从哪里借来的,便就行了。” 杨公子本来就写过不少荒淫不羁的书,打内心来讲,根本不能和那本书相比,在庞尚鹏那儿看了一后晌,知道这书也没有造反之意,听庞尚鹏说也不知道这书是谁写的,想到书中写有什么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吴月娘、孙月娥等等一群女人,便没有理会黄炳文,露出一丝微笑,顺口答道:“没想到一本《金瓶梅》居然闹得满城风雨,让诸位大人如临大敌,呵呵,真是抬举小生了。” 黄炳文没料到杨公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居然还给书取了个名字,气得一跺脚,冲进了公堂内,把跪在地上的李账房给提溜了起来。 “这位就是庞尚鹏兴记钱庄的前任账房先生,你来说说那荒淫不羁的yin书和反书,到底都是谁写的?”黄炳文瞪着李账房高声问道。 李账房知道现在只能跟黄炳文站在一头了,硬着头皮答道:“就小人所知,那两本书都是庞尚鹏没事的时候写的。” 海瑞举起了《西游记》,问道:“这本被人举报为反书的扉页上写有,作者为吴承恩,却又作何解释?” “也许、也许,庞尚鹏私下起了个别号叫吴承恩,或者他是托吴承恩之名所作。”李账房答道。 海瑞大怒,把惊堂木狠狠地拍了几下,高声叫道:“传被告庞尚鹏。” 朱辉走出了公堂,过了一会,把庞尚鹏带进来了。 庞尚鹏有功名在身,在公堂无需下跪,上来对海瑞一拱手,点了点头,立在了一旁。 海瑞一指李账房,问道:“庞掌柜,这个人你可认识?” 庞尚鹏到了李账房近前,拿脚踢了他一下,答道:“本想等忙完这几天,请你回来做账房先生,没想到你如此忘恩负义,居然编造谎言,拿书中的人物影射太祖高皇帝,对我栽赃陷害,真是十恶不赦的无耻之徒!” 李账房自知没有退路了,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哭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无论如何不敢诬陷前东家,前东家庞掌柜虽然对俺恩重如山,可小人也不能看他让猴儿造反,恶毒的攻击朝廷,谩骂太祖爷啊,更何况,他还写了不少有伤风化的淫词滥调,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小人面前显摆显摆,小人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见海瑞端坐在公堂上直点头,李账房又转身趴在庞尚鹏的脚下,磕了个头,哭道:“东家,您就招了吧,这不是小人俺的错,即便我不告你,你早晚也会被人揭发,要是小人能代你受过,愿意陪你一起认打认罚……” 庞尚鹏怎么也没想到,精明强干的李账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理睬他。 李账房趴在地上,高声呼道:“青天海老爷,小人给东家庞掌柜求个情……” 没等李账房说完,海瑞把惊堂木一拍,叫道:“传证人吴襄和汤景!” 第150章 金陵金梦65惺惺相惜 史世用把吴襄和汤景带进了上元县的公堂,汤景作为东瓯王之后,不用下跪。复制本地址浏览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汤景看着同时被押进来的吴襄,卧倒在自己的身边,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心中暗想,等明儿去沈府一趟,把那门婚事给他搅黄了,到五月节的时候,再亲自登门求亲。 正在汤景想好事的时候,黄炳文过来踢了吴襄一脚,问道:“怪不得庞尚鹏能写出那样的反书,原来庞尚鹏有你这样的狐朋狗友,你这个勾结妖道和倭寇的贪官家属,还不从实招来,庞尚鹏是不是受了的你蛊惑?” 看吴襄对自己不理不睬,黄炳文又围着汤景转了一圈,笑道:“据本官明察暗访,你从海盗窝子里跑回来,和那群海盗们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回来的当日,徐鲲就遭人绑架,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明证,要不然,他们住在你的府里干什么?”说着,拿手一指朱辉。 海瑞等黄炳文表演完了,问道:“汤大官人,你先说说那些书是怎么到了庞掌柜书房里的?” 汤景便将那天带着吴襄前去兴记钱庄的情形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海瑞把惊堂木一拍,高声问道:“吴襄,你还不从实招来?” 吴襄卧在地上傻笑了一阵,把披头的长发往后一甩,闭上双目,拉长声快速地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看吴襄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黄炳文把嘴一撇,问道:“海大人,弄来这么一位疯子,如何作证?” “呵呵,能背的出唐寅、唐伯虎的《桃花庵歌》,怎么可能是疯子呢?”杨公子笑道。 把黄炳文气得狠狠地瞪了杨公子一眼,讲道:“吴襄,你作为待罪之身,正好可以趁机将功折罪,只要你如实招出那两本书是谁写的,本官在厂公那里给你求情,赦免你的罪过。” “吴襄,你先说说那两本书叫什么名字?”海瑞也问道。 吴襄半卧在地上,手舞足蹈地答道:“一本叫《金瓶梅》,乃是小生假托兰陵笑笑生所作;另一本叫《西游记》,是俺感念沈老员外不忘旧情,见俺落魄至此,仍施恩与我,故此,托吴承恩之名所作。” “啊!”杨公子惊奇地叫了一声,很有惺惺相惜的感觉,赶忙蹲身下来,拉住吴襄的手,激动万分,叫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坐在海瑞旁边的上元县令也直捋胡子,不住地点头…… 吴襄和杨公子一对眼神,彼此拿手指着对方,问道:“原来兰陵笑笑生是你?”说完,二人开怀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黄炳文真是受不了啦,跑过来一巴掌扇在杨公子的脸上,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白辜负了你爹对你的期望,真是赖狗凑不上墙头去。” 杨公子的曾祖乃是大名鼎鼎的武宗、世宗两朝宰辅、权倾天下的杨廷和,出身这样的世家,当然看不起黄炳文,也受够了黄炳文,挨了一巴掌之后,杨公子捂着脸冲向黄炳文,二人在公堂之上,就要像泼妇一样,对抓了起来…… 海瑞把惊堂木一拍,两厢的衙役低声呼道:“肃静……”黄炳文这才赶紧返回了海瑞的旁边,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杨公子追了过来,指着黄炳文的鼻子骂道:“阉人的龟儿子!我父拿出五十万两银子,让我们合伙在金陵学着庞尚鹏开设钱庄,到了南京之后,你跟我商量过什么事?让我看过你们的账本吗?今晚你们出去抓人的时候,我连叫你几声,你都不带理我的,没想到你们兴师动众的,要干这些害人的勾当,拿这两本奇书大做文章,构陷庞尚鹏!” 黄炳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些话相当于已经揭穿了自己的阴谋,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对海瑞深施一礼,说道:“海大人明鉴,那两本书虽然下官没有看过,但我敢肯定,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绝不是吴襄和杨公子这样的酒囊饭桶……” 看了半天笑话的汤景忍不住了,便又讲述了一番那两部书是如何落在庞尚鹏的书房里的,最后强调:他可以证明这两本书确实是吴襄所作!并编了个瞎话,说最早是在自己购买了吴襄的宅院里发现的手稿,后来被吴襄索要了回去。 吴襄也知道汤景打的什么主意,为了坐实自己的罪过,好去沈家搅黄了自己的婚事,便笑道:“沈老员外也没有料到俺吴襄如此不见圭角,亲自带着爱女吴月瑛前往大牢探监,月瑛姑娘感念小生的文采与痴情,愿意等俺一生一世,哈哈,别有用心之徒就死了这份心吧。” 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汤景,根本不会相信什么山盟海誓这一套,冷笑道:“你就慢慢的等着吧,呵呵。” 吴襄白了汤景一眼,念道: “两两戏沙汀,长疑画不成;锦机争织样,歌曲爱呼名;好育顾栖息,堪怜泛浅清;凫鸥皆尔类,惟羡独含情。呵呵,躲一边羡慕去吧。” 汤景觉得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也懒得再和吴襄斗嘴生气,问道:“海老爷、各位大人,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啦?” 朱辉注意到黄炳文的脸上一丝奸笑,怕汤景会出事,答道:“现在正是午夜宵禁时间,你不怕被巡夜的差役抓走吗?” 这时,外面响起了四更鼓,海瑞叫了一声:“肃静!”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把堂案上的书卷摊开,海瑞把黄炳文、李账房、杨公子、庞尚鹏、吴襄和汤景等人一一请过来,问道:“黄掌刑官,李账房,你们二人先看好了,要追究的是不是这两部书?” 黄炳文绷着嘴没有做声;李账房随手翻了翻,答道:“正是。” “好!杨公子,请你确认这些书,是不是从你的卧房里搜出来的?”海瑞问道。 杨公子矜持地答道:“哎呀,我还没来得及批阅删增呢,如果再让我来妙笔生花的润色一番,一定能和圣人的文章一样流芳千古,可惜,就这么被你们抢走了……” “那就是说,这是从你的卧房里搜出来的无疑了。汤景,你说这书是从你的手中流出去的,也请仔细确认准了。”海瑞说道。 汤景先看了看吴襄,吴襄满脸不在乎的样子,那一副落魄的囧态,倒也像才华横溢的唐伯虎。 吴襄看看朱辉,朱辉朝他深深地点了点头。 “汤景,你要看仔细了!”海瑞大声叫道。 汤景一愣神,也看了看朱辉,朱辉又赶紧点了点头。 “不错,吴襄因害怕受到蔡德忠的牵连,匆匆忙忙的把他的宅院卖给了我,有些物件没有来得及带走,这些书和书稿正在他遗留在书房里的书,后来被他索要了回去。”汤景答道。 海瑞把惊堂木一拍,问道:“吴襄,你还有何话要说?” “毫无怨言,任凭海大人处置。”吴襄答道。 “嗨,哥们,好样的!要是海大人判你坐牢,姓杨的陪你把牢底坐穿!” 海瑞把上元县县令和吴师爷叫过来,安排道:“此案本属上元县管辖,罪魁祸首吴襄,因为还有其他案子在身,带回巡抚衙门羁押;吴先生,把呈堂记录及这些证物,还有诬告东家的李账房,交给上元县处置,本巡抚不再为你们代劳啦;杨公子和庞掌柜当庭释放,退堂!” 杨公子轻蔑地瞥了一眼黄炳文,幸灾乐祸的叫道:“害人如害己,害不了别人害自己,五十万两银子对我们杨家算不了什么,但让我看清什么叫狼心狗肺!呵呵,海大人,不如让我陪着吴公子一起坐牢吧。” 海瑞白了杨公子一眼,答道:“年纪轻轻、不懂天理人伦、持才傲物,不是好事,更不要说能写得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章了!” “难道海大人也要大兴文字狱不成?”杨公子大声叫道。 “那两本书本官也没看过,文以载道,是好是歹,世人自有评判,不要异想天开。”海瑞答道。 这时,吴襄已经被史世用等公差带走了,汤景和庞尚鹏都跟在朱辉的后面,也到了衙门口。 黄炳文已经到了衙门外,招呼众番役们等着杨公子,虽然杨公子胳膊肘往外拐,可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海瑞又给上元县令及公差们交待了一些事务,听见杨公子还在自己的身后自言自语。 等海瑞安排完毕,上元县令将海瑞送出了衙门外。 杨公子依然跟着海瑞嘟嘟囔囔的,待海瑞一转身,杨公子问道:“世人评判?到底谁来评判?” 海瑞答道道:“这两天礼部派官员要来南京,先请礼部审一审这两部书,再做评判。” 这句话正好被黄炳文听到了,马上意识到这是礼部主客司的官员下来,鉴别那两名日本人的身份来了。 杨公子不想跟黄炳文一块回去,继续缠着海瑞,说道:“呵呵,礼部的来了就好啦,海大人,您的府邸能否借小生小住几日?一旦礼部的官员来了,我要给他们好好的理论一番。” 海瑞虽然做过几年的京官,无论是当朝的权贵,还是前朝的遗老遗少,从不结交,因此,对杨公子毫无好感,肯定不愿让他住在自己的官邸,便一指黄炳文,说道:“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黄掌刑官还在等着你呢,快走吧。” 杨公子打定了主意,不再跟黄炳文回去了,跟在海瑞的身后念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海瑞转身笑道:“呵呵,不要缠着我了,你就算把三国演义给我讲一遍,我也不会带你走的。” “呵呵,海大人误会了!这首《临江仙》可不是什么罗贯中所作,此乃小生的祖父杨慎的诗句,被后世说书人所引用,请海大人不要小瞧我们杨氏一门……” 海瑞这才停下了脚步,答道:“好吧,你就暂住在本官的府邸,千万不要嘲笑我哟,呵呵。” 杨公子赶紧给海瑞作揖,笑道:“谢谢海大人。” “杨公子,已经五更天了,快点走吧。”黄炳文叫道。 “我要陪海大人吟诗作赋,在金陵多玩耍几天,你们走吧。”杨公子说完,跟着海瑞的大轿就住进了海瑞的官邸。 鼓打五更天,黄炳文等人回到了杨记钱庄,铁牛等人还在焦虑地等待着,见黄炳文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没敢多问。 从来没有认输过的黄炳文,立刻把铁牛叫进书房,命令道:“你明日就化作游方道士,联络应天十府一州的豪绅、官吏,一起联名弹劾海瑞。” “黄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铁牛问道。 “不要问了,我黄炳文从一个像你这样的草莽,能取得今日的成就,绝不会因一时的挫折而气馁,最近以来,可能是做官做大了,败就败在做事的时候,总是拖泥带水!今日起,当悟自本心,明心见性,魔挡杀魔,佛挡杀佛!”黄炳文高声答道。 铁牛看黄炳文那副狠呆呆的样子,后脊梁沟有些发凉,突然想起母亲在栖霞寺的一番话:你的八字不好,都是为娘的错,娘愿为你受苦受难,祈求佛祖宽恕儿的罪过…… 看见铁牛愣在了那里,黄炳文说道:“天一亮,我去朝天宫给你请一个道号,你赶紧睡觉去吧,最迟后天出发,先从松江府华亭县开始,找徐阶那老东西,从他那儿开个头,联合十府一州的官绅,一定要把海瑞赶出应天府!” 铁牛答应了一声,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走了。 虽然折腾这一晚上,自命不凡的黄炳文却毫无困意,来到书房的窗前,仰望着渐渐发白的天空,依稀看见一位白衣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了一身的本领,只可惜作为佃户家的孩子,埋没在乡间永无出头之日…… 少年渐渐的长大了,眼看着含辛恕苦的老父、老母为财主家做牛做马,家中却经常断炊。 那年秋天,少年帮着父母去给财主家交租,财主不问青红皂白的把他们大骂了一顿,最后派来一群狗腿子把家中的余粮全都给拉走了…… 少年忍无可忍,追上了那群狗腿子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把余粮又带回了家中。 父母知道儿子闯了大祸,拿出家中仅有的一两银子,把儿子送到村外的长亭,哭着说道:“儿啊,赶紧逃命去吧。” 少年跪在父母的面前,哀求父母一起走,老母含泪说道:“儿啊,爹娘跟着,只能拖累你,你要好好的混出个样子来,等你将来做了官,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少年只恨自己生在了“太平盛世”,尤其是相对富裕的江南,想成为一代侠客也不容易,更别说能到“梁山泊”入伙,打短工、做脚夫、当保镖,弱冠之年,便当上了一家镖局的镖师…… 年轻的后生也有了心上人,可惜是秦淮河畔翠花楼的姑娘…… 二人曾在秦淮河畔醉生梦死,终究没有银子给姑娘赎身,后生被人从翠花楼赶了出去,姑娘上吊了,后生这才真正认识到,只有做了官,才能不被人欺…… 那一年春天,后生押镖进了京师,毅然辞去镖局丰厚的待遇,做了一名锦衣卫最底层的力士,自此踏入了官场…… 作为一名毫无根基的锦衣卫,后生尽职尽责、机敏过人,又加上能说会道,善于揣摩人心,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升职很快,从力士到校尉、从校尉到小旗、又到总旗、百户、副千户…… 官职升的越高,后生越是更加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后生终于可以利用职权,将家乡的财主家灭了门;到了不惑之年,又逮着了机会,灭了翠花楼…… 良知、信仰、行为,底线统统的见鬼去吧!圣贤书更是蒙人的鬼话!只有权力、金钱、*,啊,不,厂公干爹黄锦,可没有俺的这种*,呵呵…… 雨过天晴,黄炳文抬头望着窗外,在心中咒骂起了海瑞,对这位千古难得一见的清官,官场中的异数,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么…… 东方一轮红日的冉冉升起,灿烂的阳光洒在床前,黄炳文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倦意……、机敏过人,又加上能说会道,善于揣摩人心,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升职很快,从力士到校尉、从校尉到小旗、又到总旗、百户、副千户…… 官职升的越高,后生越是更加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后生终于可以利用职权,将家乡的财主家灭了门;到了不惑之年,又逮着了机会,灭了翠花楼…… 良知、信仰、行为,底线统统的见鬼去吧!圣贤书更是蒙人的鬼话!只有权力、金钱、*,啊,不,厂公干爹黄锦,可没有俺的这种*,呵呵…… 雨过天晴,黄炳文抬头望着窗外,在心中咒骂起了海瑞,对这位千古难得一见的清官,官场中的异数,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么…… 东方一轮红日的冉冉升起,灿烂的阳光洒在床前,黄炳文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倦意…… 第151章 金陵金梦66暗箭难防 汤景一觉睡到了午后,起床之后就在朱辉的陪同下,前往兴记钱庄。 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语,路过王府巷的时候,朱辉的心中一阵心酸,在清扬自尽的那片地方下了马,低头默哀…… 汤景催马转身到了朱辉近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朱辉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默默的上马,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杨记钱庄门口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拔出绣春刀,又下了马,对着钱庄紧闭的大门,踢了几脚,叫道:“黄炳文,你给我出来!” 汤景一听吓得够呛,赶紧叫道:“臭小子,你没事找什么事啊!” 朱辉也不理会汤景,又开始“砰、砰、砰”的砸门,汤景也不敢一个人走,神情慌张的低声招呼着朱辉,让他赶紧走。 过了一会儿,杨记钱庄的门开了,一个小伙计从门缝里露出了脑袋,讲道:“这位公子,我们钱庄暂时歇业了,改天来吧。” 朱辉趁机一脚把门踢开,抓住伙计的衣领叫道:“让黄炳文给我滚出来!” 小伙计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嚷道:“这里、这里没有什么黄炳文,公子,你找错门了啦……” 汤景牵着两匹马站在门口,高声问道:“这不是黄炳文和京城的杨公子开的钱庄吗?” 后院又走出了几个伙计,陪着笑脸答道:“公子息怒,还有这位官人,请问你们在钱庄存了多少银子?掌柜的杨公子没有在家,现在巡抚老爷家里做客呢。不过,你放心,就算我们不干了,杨公子也不会欠你们的银子不还的。”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让黄炳文出来说话。”朱辉怒道。 年长一些的伙计点头哈腰的陪着笑,答道:“嘿嘿,公子误会了,前些日子确实有位京城来的黄大人,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今一早儿,他带着手下人全都走了。不过,公子你放心,别看咱家钱庄开业时间不长,欠外面多少银子,等杨公子回来,是一定要还的。” 汤景已经听出来了,黄炳文一早卷了银子跑了,心想,这个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本来东厂的这些人就不是善茬,躲在暗处会更加危险,便叫道:“辉儿,走吧,听见了吧,人家掌柜的是巡抚老爷家的贵客,不会赖账的。” 朱辉现在知道还将会和黄炳文发生更加激烈的冲突,那就不如让黄炳文的阴谋浮出水面,做面对面的对抗,以便引起成国公老王爷的关注,对东厂施加压力,制约黄炳文,现在看来,又不知道黄炳文躲到哪里去了,也许更大的威胁马上就要降临…… “姓黄的去了哪里?”朱辉问道。 伙计们赶紧一起作揖,那位年长的伙计答道:“人家那么大的官,小的们怎么敢问呢?反正一大早就带着人全都走了。” 二人离开了杨记钱庄,继续往天宫西大街走去,路过朝天宫的时候,只见朝天宫门外热闹非凡,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子,外面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这告状的不去巡抚衙门,都跑朝天宫干什么来了?”有人问道。 “以前人们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打海大老爷来了咱应天府,改了,是有钱无理莫进来,呵呵……” “这么说来,这些肥头大耳的财主们,都来朝天宫求清一真人来了,咱们看看真人能不能劝得动海老爷……” …… 朱辉和汤景听着这些似似而非的话,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兴记钱庄的门前。 虽然昨晚折腾了一宿,钱庄依然在正常开门营业。 二人说明来意,在伙计的带领下,进了庞尚鹏的书房。 一进门,朱辉就叫道:“庞掌柜别来无恙!” 庞尚鹏正在蹲在地下,收拾那些被仍在地下的一本本典籍,抬头一看,笑道:“是你们俩啊,快,里面请!”说着,站起身来,腾出两张椅子,招呼二人落座,这时,仆人过来献上了香茗。 “庞掌柜,真是该好好谢谢您!我那织坊已经租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呵呵。”汤景笑道。 庞尚鹏把手里的几本书塞进了柜橱,转身坐下,笑道:“恭喜汤大官人!孟子云: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望大官人谨记圣人的教诲,将来做出万世的基业。” “庞掌柜言之有理,借您的吉言,汤某不敢怠慢,必然尽心尽力,以不孚众望。如今,人到中年,也很后悔年轻时的荒唐,现在知道:投机取巧终不归君子之道。”汤景答道。 庞尚鹏不以为然,叹口气讲道:“唉,也不要这么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乃人之本性,存天理而灭人欲,终归也不是经世之道也。” “庞掌柜,我们刚才路过朝天宫的时候,看见很多大户人家都在那里鸣屈喊冤,还有很多百姓围观,议论纷纷,您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朱辉问道。 庞尚鹏已经到朝天宫那边看过了,便答道:“海大人真是不容易啊!江南本富饶之地,自严嵩父子改稻为桑以来,虽有过一时之繁荣,却给江南留下了长久的祸根,财主们贪得无厌,官商勾结,大肆兼并土地,失地农民无以谋生,天下也没有能容这些流民置家立业的营生,结果就造成流民遍地。如果海大人不能约束那些士绅豪强,再过几十年的话,江南半壁江山危矣!” 汤景笑道:“呵呵,咱家的染坊将来也能容下数百人就业,算是为海大人解一解燃眉之急吧。” “这正是我要说的,再好的丝织布匹,也得有人能买得起才行,你们看,现在绝大多数还是官府采购,官府哪来的钱,还不是盘剥黎民百姓,我们大明朝还得多几个陶朱公那样的,能把咱们大明的好物件卖往四海,才是根本之道啊。”庞尚鹏讲道。 “这么说,我还得出海了?”汤景赶忙问道。 朱辉想了想,笑道:“呵呵,叔叔,谁说让你出海了。如今能在海上吃得开的,哪个不是多多少少和海盗有些牵连的?我看人家西洋人,也做海外贸易,但一般都是先让他们的传教士先去,先教化海外的人心,然后才做开埠贸易。在日本国最繁荣的堺町,西洋人在那里组织了一个‘众合会’,通过宣扬基督教,把大多数的商人组织起来,他们的做法,比起咱们大明朝的王直、徐海、林一官等人,可是高明千倍万倍啊。” “这就是你小子撺弄月空长老跟你一起出海的原因吧?”汤景问道。 “叔叔太高看我了。月空长老是有大智慧之人,他是通过和我聊天,得知了咱们大明的客商及海盗在外面的现状,是月空长老提议,带我们一起远渡重洋,宣化我华夏儒释道千年之文明,将来,我们走到哪里,我们大明朝的商团便跟到哪里,我们要和西洋传教士们一比高低。”朱辉答道。 “呵呵,高明!月空长老的功德不亚于玄奘和鉴真大师,等我有功夫,一定去拜会月空长老。”庞尚鹏赞道。 这时,汤景把巡抚衙门的文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庞尚鹏,说道:“这是海老爷承诺的文书,通过我那房子的抵押,先借二十万两银子,请庞掌柜过目。” 庞尚鹏把文书仔细看了一遍,叫道:“庞贵,取庄票来。” 过了一会,庞贵抱着一个锦盒过来了,递到汤景的面前,说道:“汤大官人,请您点一点吧。” 汤景把锦盒打开,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纸卷,先一张张的查看了一番,全是不同面额的庄票,又借了个算盘,仔细算了一遍,正好是二十万两。 汤景显得很失望,心想,这要是二十万两白花花的现银抬回家中,就算不是自己的,那看着也高兴啊! 见汤景已经算完了,朱辉问道:“叔叔,天已不早了,今晚我还要到栖霞寺练功,咱们回去吧。” “庞掌柜,我将来在外面买东西、还得给雇工发月钱,这、这庄票好使吗?”汤景问道。 “呵呵,汤大官人,在应天十府一州,拿这庄票畅通无阻,好不好使,你试一试便知道了。”庞尚鹏说着,拿起了一张千两银子的庄票,继续说道:“你看,这张票子,一年以后到我这儿来换现银的话,可就不是千两纹银了,而是而是一千零五十两,怎么样?” 汤景瞪大了眼睛,问道:“我那房子抵押了五十万两银子,我这才用了二十万两,剩下的那三十万两,你可给计利息?” “呵呵,汤大官人,那房子你自己是不是还在住着呢,你要是搬走了,我收了你的房子,自然会给你算利息的。现在是你从我这儿借钱,我本应找你收利息,但我看在海大人的份上,不仅没收你的利息,还给你记了利息,是想让你将来好好的善待雇工,等你将来生意做大了,再多雇佣些人手,你可不要这么贪心啊。”庞尚鹏答道。 汤景心想,自己放在太仓黄渡港的那三十万两银子,要是也能吃利息,那该多好,打定了主意,马上转为笑脸,点头哈腰地笑道:“那是、那是,贪心会遭报应的,等我有了现银,也全都存到你这儿来,还请庞掌柜多多照应啊。” 庞尚鹏将二人送出了门外,朱辉和汤景上马走了。 路过朝天宫的时候,大户人家的那些轿子都走了,有些看热闹的还没完全散去。 朱辉下了马,到一群还在议论的人群外,对一位老者问道:“请问这位老伯,今天朝天宫有什么大事啊?” “后生,你还不知道吗?咱们金陵城的几家有头有脸的大户,差不多都来了。” “请问他们干什么来了?”朱辉好奇地问道。 “今日一早,好多家都收到了一份敲诈信,信中言明要这些人家退田、退佃,要不然的话,就来他们府中寻衅滋事,唉……” “那为什么不去上元县衙门或巡抚衙门去告状?”朱辉问道。 “信中声称是受了官府的指使,哪还敢去官府告状!” “朝天宫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朝天宫可是通天的地方啊!以前,这里曾是太祖爷的王府,如今也是皇家的道场,那些有钱人谁不拜这里的清一真人为师,真人是能直接见皇上的……” 朱辉大概听明白了,这一定黄炳文又有什么阴谋,但心中也有疑问,难道德高望重的清一真人,也会受黄炳文的摆布吗? 这段时间,海瑞正忙于部署疏浚吴淞江的工程等要务,哪有闲功夫和黄炳文斗法,此时正在赴松江府的途中…… 而此刻的黄炳文正在朝天宫和清一真人相对而坐…… 清一真人已经忙了一天啦,对那些肥头大耳的老员外们,一个个的劝慰,要他们不要轻信谣言,不要惹是生非;但心中也对海瑞总是偏袒穷人,而心生怨气…… 黄炳文恭敬地叫道:“卑职东厂掌刑官黄炳文拜见师尊。” 清一真人盘腿打坐,答道:“黄掌刑官大人不必多礼,请用茶。” 黄炳文喝了口茶,问道:“谢师尊!请问师尊今日有何感受?” “《道德经》云:治大国若烹小鲜。海大人不易!”清一真人答道。 “呵呵,海瑞一个乡试的举人,能爬到我们大明朝三品的要员,执掌应天府,真是一个奇迹啊。”黄炳文笑道。 “无量寿福,海大人自有过人之处。”清一真人赞道。 “不错,海瑞以清流自居,曾想学那比干,无端上疏弹劾先皇,陷先皇于不仁不义,好在先皇没有上他的当;如今,以诛心之论,在当今圣上面前邀宠卖乖,真是其心可诛!百姓视他为青天,朝野无人敢与其争锋,而海瑞暗中却纵容流民、海盗和倭寇,实乃我们大明朝第一奸臣!”黄炳文狠狠地说道。 清一真人凝视了黄炳文一会,摇了摇头,讲道:“黄掌刑官不可忘语!” “卑职正是奉厂公之命,在江南调查先帝的国师王金的弟子,勾结海盗和倭寇,祸乱东南沿海一案,在卑职的调查过程中,海瑞总在无端从中作梗,导致卑职屡屡受挫。”黄炳文答道。 清一真人听他提起前宫中的道士王金,有些不高兴了,问道:“难道你怀疑本宫窝藏王金的弟子不成?” “岂敢、岂敢!卑职需要师尊帮我个小忙,我的手下有一位牛道士,曾在贵宫借住过,您也是见过的,不过,这牛道士半路出家,请师尊收起为弟子,我需要他帮我以出家人的身份,游方沿海一带,帮我暗中调查江南的海盗与倭寇,请师尊行个方便。”黄炳文谦恭地答道。 “无量寿福,贫道早就不再收徒了。” “此事干系甚大,请师尊看在厂公的份上,帮一帮卑职,给牛道士发一个朝天宫的度牒,也就行了。”黄炳文恳求道。 清一真人低头沉思了一会,答道:“贫道是见过这位牛道士,虽有忠厚之相,却藏有几分狡黠,贫道怕他拿本宫的度牒,会做不法的勾当。” 黄炳文快急了,挺直腰板叫道:“卑职愿为他作保。” 作为皇家道场的朝天宫,其度牒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清一真人谨慎地问道:“你如何作保?” 把黄炳文急得赶紧取出东厂的腰牌,又请小道士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份保函,大意是如果牛道士有任何不法之处,由东厂掌刑官黄炳文负责。 写完之后,黄炳文便将腰牌和保函都押在了朝天宫。 牛道士得到了朝天宫的度牒,立刻就觉得身价百倍,抖擞精神辞别黄炳文,前往松江府,按照计划,到华亭县找徐阶去了。 路过镇江府的时候,牛道士想拿朝天宫的度牒试一试,就直接去找这里的知府老爷。 镇江知府一听朝天宫的道长前来拜访,立刻穿好官府,隆重地迎出了府门外,将铁牛请进了客厅招待。 铁牛将度牒给知府过目,请知府把闲杂人等赶出去,直接告诉了知府的来意,没想到这位知府老爷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承诺:等牛道士从苏州、常州、松江回来的时候,保证把镇江府官吏和乡绅的联名状纸,送到他的手上。 牛道士十分高兴,辞别镇江知府,满怀信心,快马加鞭朝苏州而来……文,前往松江府,按照计划,到华亭县找徐阶去了。 路过镇江府的时候,牛道士想拿朝天宫的度牒试一试,就直接去找这里的知府老爷。 镇江知府一听朝天宫的道长前来拜访,立刻穿好官府,隆重地迎出了府门外,将铁牛请进了客厅招待。 铁牛将度牒给知府过目,请知府把闲杂人等赶出去,直接告诉了知府的来意,没想到这位知府老爷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承诺:等牛道士从苏州、常州、松江回来的时候,保证把镇江府官吏和乡绅的联名状纸,送到他的手上。 牛道士十分高兴,辞别镇江知府,满怀信心,快马加鞭朝苏州而来…… 第152章 金陵金梦67冥冥之中 汤景早已在北门桥外的十八坊租好了场地,挂上了“汤记织坊”的招牌;现在又拿到了兴记钱庄的借款,领到了工部的织染局的‘机户领织’牌照,汤府上下开始忙碌了起来。 罗阿敏自从被圈禁在了汤府,就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终于选择了在清明节上吊自尽,被救下来之后,依然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幸好有何氏夫人和汤琼每日过来陪伴一会,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慰,阿萍更是不敢再离开姐姐的左右。 何氏夫人现在又顾不上阿敏了,就把韩小玉请来帮忙,张敏儿、吴莲和徐阿娇都不甘寂寞,没人想出家做尼姑,死磨活缠的都跟了过来,何氏夫人怕她们知道府里的秘密,便让她们全都到织坊学做工,铁牛的母亲也过去给大家做饭来了。 虽然琉球国的密信使隆庆帝相信罗阿敏已经嫁给了海盗头子,如今生死未卜,黄炳文也许不再罗阿敏身上下功夫了,可依然要保守这个秘密,才能利用罗阿敏铲除林风海盗集团布下的那些据点,因此,保护汤府的任务依然十分重要。 织坊开工在即,因害怕出事,只能把朱辉留在府里帮忙看护罗阿敏,宋河负责织坊的安全,但毕竟十八坊是一处云龙混杂的地方,宋河一人根本忙不过来,只好又把净空、净明也请了过来。 玄德真人依然住在栖霞山,自结识了月空长老之后,真的洗心革面,借来了很多的道家典籍,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朱辉却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转眼就快到了五月端午,平静之中似乎又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难道黄炳文已经就此罢手了吗?不可能!根据灵儿、吴襄和月空长老等人分析,朱辉也基本上摸清了黄炳文的路数,一开始是想借罗阿敏讨好皇帝,结果不但没有找到罗阿敏,反而惹出了一身的麻烦;接着是想利用玄德真人、吴襄、陈元化和那两个日本人,构陷海瑞,海瑞奋起还击,杀了神机营的监军,保护了当事人,挫败了黄炳文的阴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企图借“文字狱”构陷兴记钱庄的庞尚鹏,打乱海瑞的施政部署,又能把海瑞牵涉进来,借机把海瑞赶出应天府,仿佛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京城的杨公子无意中给解了围。 看来,黄炳文现在的目标已经非常明确了,就是为了把海瑞扳倒,把控应天府的政局,垄断江南一带的生意。 海瑞主持疏浚吴淞江的工程,去松江府已经快一个月了,黄炳文在这段时间也音信全无,那么,这些混蛋们会不会在松江府对海瑞下手呢?朱辉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汤景的织坊雇佣了一百多名工人,每日忙得热火朝天…… 徐阿娇虽然在家中地位不高,那也是相府的小姐,前段时间住在千佛庵的时候,每日和韩小玉、吴莲和张敏儿一起练武、玩耍,倒也逍遥自在,如今在织坊里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开始叫苦不已,倍加思念父亲徐鲲,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已经干不下去了。 韩小玉觉得徐阿娇是想家了,和她聊了几回,开始的时候,阿娇还挺嘴硬,眼下快到了五月节,真受不了啦,小玉只好决定赶紧把她送回家。 因怀疑黄炳文在松江府对海瑞不利,朱辉也想到松江府去看看,便亲自送徐阿娇回家。 五月初四一大早,便带着阿娇出了门,想当天把她送到家,再到松江府去见见海瑞。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黄炳文离开朝天宫之后,让刘保给租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住了下来,私下里和织造局的刘公公过从甚密。 眼看着兴记钱庄已经开始部署生丝收购了,刘公公和黄炳文都很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天天盼着礼部主客司的官员快点来南京,想行贿礼部的官员,借口海瑞偏袒倭寇,纵容海盗,又有包庇“反书”之嫌疑,弹劾海瑞。 他们不知道,海瑞暗中已经对那两个日本人做了详细的调查,确认这二位松浦先生是正当的商人,已经给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上过了条陈,高拱把海瑞的条陈做了批复,转发给了礼部,因此,礼部并没着急派人来。 由于两位松浦先生伤势过重,海瑞把他们从大牢里放了出来,交给了史世用严加看管,这二位也在盼着能见到朝廷派来的礼部官员,以便为松浦家争取更大的商业利益,同时也想讹诈一些钱财。 通过对吴襄和沈琦等人的审讯,海瑞也完全明白了黄炳文的动机,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抓到黄炳文太多的把柄,又有东厂给他撑腰,也没心情跟他斗来斗去,眼看着一大堆的政务都迫在眉睫,部署好了丝绸收购的事务之后,便抓紧时间开始兴修吴淞江的水利工程。 黄炳文和刘公公等了也快一个月了,没等到礼部主客司的官员,得知海瑞到去了松江府,黄炳文再也坐不住了,便带着东厂的番役们,乔装打扮一番之后,也追到了松江府。 这伙人到了松江府之后,发现海瑞就住在吴淞江河堤的工棚里,天天和数千名民工同吃同住,松江知府也不得不陪着,官兵和衙门的差役们日夜负责保护,想行刺海瑞,却也一时难以得手。 既然到了松江府,那是一定得去会一会徐阶,顺便打探一下铁牛有没有来找过徐阶,徐阶对海瑞的态度到底如何? 铁牛扮作朝天宫的牛真人,拿着朝天宫清一真人的度牒,沿途得到了镇江府、常州府和苏州府的官员们鼎力相助,事情办得太顺利了,不由得得意洋洋的在苏州多玩了几天,才满怀信心地来到了松江府。 铁牛本来也是想去先拜见松江知府的,一打听,才知道知府大人不得不陪着海瑞住到工地上去了,便决定去拜会徐阶,想通过徐阶来联络当地的官绅,以便加重筹码。 铁牛和黄炳文几乎同时来到了华亭县,在徐府门前相遇了,铁牛十分高兴,便将沿途的情况给黄炳文讲了一遍,黄炳文立刻信心百倍,觉得要是再有徐阶帮忙,基本上就算大功告成了。 由于黄炳文和徐阶的侄子徐鲲过从甚密,徐阶自然知道徐鲲的秉性,因此,在徐阶的眼里,对黄炳文没有什么好印象,黄炳文本来也担心自己会遭到徐阶的反感,便决定不再出面了,让铁牛以朝天宫清一真人的名义去见徐阶,同时把已经到手的联名状那给他看,以便得到徐阶的支持。 马上就到了梅雨季节,黄炳文觉得海瑞和松江知府都不可能长期在河堤上住下去,为了盯住海瑞的动向,寻找机会下手,便又回到了松江府,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这些人哪是耐得住寂寞的,到了傍晚,在客栈吃完饭,便准备一起找家青楼消遣。 这伙人刚出了客栈,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杨公子,正在东瞅瞅、西望望的满处溜达。 黄炳文使了个眼色,这伙人便赶紧行动起来,从三面对杨公子包抄而来。 杨公子一不留神,便被东厂的这些番役们给挟持了,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黄大人呢,我要见黄大人!” “黄大人,你还好意思问黄大人!跟我们走吧,先好好交待这些天你和海瑞干了些什么?要是再敢和黄大人做对,就把你扔到江里去!”一名番役恐吓道。 “去哪里?”杨公子问道。 有名番役往后一指,答道:“就是那家客栈。” 杨公子只好就范,跟着他们来到了黄炳文等人住的客栈。 番役们如狼似虎的把杨公子推进门来,先勒住他的嘴,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上来便是一顿暴揍。 看杨公子老实了,番役的头过来撕掉他嘴上的布条,问道:“公子,你们杨家早就败落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前朝内阁首辅之后,识时务者为俊杰,与黄大人做对,便是和厂公做对,与厂公做对会是什么下场,你懂的?” 杨公子不由得在心中埋怨起了父亲,为了巴结东厂,才出钱让自己跟着黄炳文到江南一起经商,哪会料到黄炳文根本没有把杨家当回事,虽然挂的是杨记钱庄的招牌,两个月来,钱庄到底干了些什么,花出去了多少钱,杨公子一无所知。 知道自己的处境,杨公子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看公风骨,似长松磊落,多生奇节…… 番役们等了半天,见杨公子如下神一般,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番役的头又举起了拳头,恐吓道:“这些天你跟着海瑞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时,黄炳文推门进来了,喝道:“住手!你们居然对杨公子如此无礼!都给我滚出去!” 杨公子睁眼看看黄炳文,轻蔑地笑了笑。 给杨公子松了绑,黄炳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大人,我们也是无意间在大街上遇到了……” 拿出手绢给杨公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黄炳文怒道:“都给我出去!” 等番役们走后,黄炳文埋怨道:“公子啊!你说说,你父把你交给我到江南学生意,居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我如何给你父亲交待啊,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千万不要被大奸似忠的海瑞所迷惑啊。” “公道自在人心!”杨公子矜持地答道。 “呵呵,不错,海瑞连自己的恩公、德高望重的前文渊阁大学士徐阶也不放过,弄得江南一带民怨沸腾,他却暗中纵容海盗,包庇反书,真是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身为名门之后,还看不出来吗?”黄炳文问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杨公子也问道。 黄炳文答道:“动用你们杨家在京师的门生故交,和我一起揭穿海瑞的画皮!光复你们杨家就靠你啦,不要让你的老父亲失望。” 知道光棍不吃眼前亏,杨公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住在哪里?”黄炳文问道。 “前面不远的麒麟客栈。” “那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现在就陪你去搬。” 朱辉和徐阿娇也刚刚到了松江府,一路上马不停蹄,阿娇更是累得筋疲力尽。 到了松江府衙(今松江二中附近)门口,朱辉问道:“阿娇,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 阿娇答道:“我家住在华亭齐贤镇(今奉贤县齐贤镇),恐怕还有将近百里呢,哥哥,我真的累得走不动了,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朱辉虽然也感觉人困马乏,但还是想先把她送回家,以免出意外,便答道:“阿娇,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喂喂马,天还不晚,能再有两个多时辰,你就到家了。” 到了麒麟客栈门口,阿娇不走了,叫道:“哥哥,我不敢走夜路,求你了,就在这儿住下吧。”说完,便下了马。 客栈的伙计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问道:“客官,小姐,住店吧?” 阿娇把马的缰绳交给了伙计,答道:“给我们找一间套房。” 朱辉没有办法,只好也跟着进了客栈,交了店钱,便跟着伙计到了后院的客房。 阿娇住在套房的里屋,朱辉住在外屋。二人洗漱已毕,阿娇问道:“哥哥,我们松江府的饭菜可好吃了,我带你到七宝大饭庄,尝一尝天下仅有的松江鲈鱼。” “鲈鱼哪里没有,我看咱们就在客栈随便吃点吧。”朱辉答道。 “呵呵,哥哥可能不知道,这松江鲈鱼就只产在松江府西门外秀野桥下,别处还真没有,你吃了就知道了。”阿娇笑道。 阿娇拉起朱辉便往外走,朱辉只好也笑道:“不愧是相府的小姐。明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那就好好请你吃一顿吧。” 二人来到七宝大饭庄,点了两条大鲈鱼和一桌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快吃完饭的时候,饭庄的包房内走出了一伙醉醺醺的客人,阿娇的眼尖,立刻惊呼道:“狗儿哥哥!” 醉眼迷离的张狗儿一回头,看见了朱辉和徐阿娇,立刻显得神情紧张起来,对身边的几个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赶忙来到了朱辉和阿娇的饭桌上,问道:“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朱辉自然知道张狗儿的身份,当着阿娇的面也无法细问,便站起身来,笑道:“呵呵,狗儿老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阿娇天天盼着你能回南京,这些天你也不回来看我们。阿娇想家了,正要送她回家,本来这活应该是你干的,哥哥没有办法,替你代劳啦。” “哥哥,在商言商,小弟身不由己,陈掌柜不在家,把生意托付给我了。天色已晚,既然哥哥赶路送徐小姐回家,我也陪着一起去吧。”狗儿答道。 “狗儿哥哥,我们住在麒麟客栈了,明天再走,请问你住在哪里?”阿娇问道。 狗儿还是比较忌讳朱辉的,笑道:“好啊,你们先慢慢吃,等我回去安排些事情,到麒麟客栈找你们说会话。” 朱辉也明白狗儿的意思,点头道:“好吧,老弟,我们在客栈等你。” 狗儿回到松江府的货栈,把明天要发送的货物安排好了,便急匆匆地来到了麒麟客栈,刚一进到后院,就昏暗的灯笼下看见了黄炳文和一个书生,二人正要进客房,狗儿怒从心头起,拔出随身的短刀,直扑黄炳文而来…… 就在狗儿快要冲到黄炳文近前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杨公子也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等番役们把狗儿绑了起来,杨公子也吓傻了。 黄炳文冷笑道:“呵呵,这就是海瑞勾结倭寇的证据!” 这时,店家的伙计们都围了过来,黄炳文下意识的去掏腰牌,才想起来腰牌押在了朝天宫,便拔出绣春刀,大声叫道:“东厂办案,抓捕海盗,都给我闪开!” 伙计们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番役们,吓得都退了出去,这伙人赶紧的把杨公子和张狗儿押走了…… 朱辉和徐阿娇隔着门缝看着这一切,干着急也没有办法,阿娇哭着扑进了朱辉的怀里…… 朱辉对徐阿娇好好的劝慰了一番,把她送进里屋,自己在外屋也睡觉了。 到了深夜子时,可能是店家报了官,来了一队衙役查抄杨公子的客房,吵闹声把徐阿娇惊醒了,吓得阿娇光着身子爬了起来,跑到外屋,钻进了朱辉的被窝,浑身发抖的紧紧抱住了还在酣睡的朱辉……宫,便拔出绣春刀,大声叫道:“东厂办案,抓捕海盗,都给我闪开!” 伙计们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番役们,吓得都退了出去,这伙人赶紧的把杨公子和张狗儿押走了…… 朱辉和徐阿娇隔着门缝看着这一切,干着急也没有办法,阿娇哭着扑进了朱辉的怀里…… 朱辉对徐阿娇好好的劝慰了一番,把她送进里屋,自己在外屋也睡觉了。 到了深夜子时,可能是店家报了官,来了一队衙役查抄杨公子的客房,吵闹声把徐阿娇惊醒了,吓得阿娇光着身子爬了起来,跑到外屋,钻进了朱辉的被窝,浑身发抖的紧紧抱住了还在酣睡的朱辉…… 第153章 金陵金梦68老成谋国 朱辉和衣而睡,突然感觉像是被蛇缠住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就把徐阿娇推下了床。(首发) 徐阿娇从地上爬起来,哭道:“狗儿哥哥被他们抓走了……” 朱辉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阿娇,赶忙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叫道:“你不要担心,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你赶紧睡觉去吧。” 阿娇不依不饶地撕扯朱辉的被褥,说道:“我不要回家了,你赶快想办法,去救狗儿哥哥……” 朱辉死死的用被褥捂着头,瓮声瓮气地答道:“他又不是头一次被抓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不过,你该回家还是得回家的。” 阿娇这才回到了里屋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而朱辉却开始辗转反侧的失去了困意,猜测黄炳文在抓了狗儿和杨公子之后的下一步行动…… 终于熬到了天亮,朱辉赶紧起了床,把徐阿娇叫了起来,收拾完毕,害怕再碰见黄炳文等人,二人悄悄的离开了麒麟客栈,出了松江城,无论朱辉好劝歹劝,徐阿娇却不愿回家了。 “无论你回不回家,我都是要去拜见徐阁老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朱辉对这位难缠的小姐说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害怕回去之后,他们还是要把我嫁给京城的那个傻公子做妾,那可怎么办啊,我那苦命的爹爹……” 徐阿娇说着,就哭起了徐鲲,弄得朱辉挺不好意思的,就在朱辉犹豫的时候,徐阿娇拨马便往回走。 “阿娇,你快回来,你看这样行吗,把你先送到外婆家,我去拜见你爷爷,会把你的事情讲给他听,要是你爷爷答应,不再把你送去京城了,你再回家,如何?”朱辉问道。 阿娇这才调转马头,带领朱辉往华亭齐贤镇方向而去…… 把阿娇送去外婆家之后,沿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绕过一汪碧波荡漾的池塘,跨过一座座玲珑别致的小桥,朱辉来到了徐阶的庄园,又穿过一道道高大的牌坊群,远处的假山上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庄园四周围有高墙,高墙外山野草木、水石谷稼郁郁葱葱。 庄园的规模很大,占地至少数百亩,颇有摆脱世俗的羁绊,解除功利的尘缨之意境…… 徐府高大的门楼就在眼前,几名家丁见朱辉一身锦衣卫服饰的打扮,过来赶紧上来问候。 朱辉说明了来意,家丁帮着牵上马,恭恭敬敬地把朱辉接进了庄园的迎客厅。 朱辉品着香茗,坐在客厅里慢慢的等待,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一名家丁从外边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说道:“总旗爷,请吧。” 朱辉矜持地站起身,跟着家丁往外走,这时,过来两个保镖,对朱辉说道:“总旗爷见谅,请将佩刀留下。” 把绣春刀摘下来交给了保镖,朱辉又把两手一摊,上来一位保镖仔细检查了朱辉的全身,确认没有暗器,这才把朱辉带进了徐阶的书房。 “呵呵,总旗爷,老爷在书房接见您,请。”家丁殷勤地说道。 “谢谢啦!”朱辉觉得能在徐阶的书房见面,确实受到了礼遇,不由得叹道:“阁老致仕一年多了,为国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几天清福了。” “呵呵,老爷确实是想能多享几天清福,可是,应天府最近老有人来,巡抚老爷还不停地找事,您回京城之后啊,还得请成国公老王爷和高大学士给应天巡抚老爷带个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嘿嘿,这话啊,我家老爷是说不出口的,就当小的求您啦。”家丁迈着碎步,在朱辉旁边点头哈腰地讲道。 “最近应天府有人来过吗?”朱辉问道。 “有,昨天还来了一位朝天宫的牛道长,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是来帮老爷出气的;走的时候啊,不知怎么得罪老爷了,被老爷给骂出去了,唉,小的也不敢问。总旗爷,小人是想提醒您一声,最近老爷的脾气大,您得多担待些,呵呵。”家丁答道。 一路上运到了不少丫鬟婆子,不停地对二人驻足鞠躬,到了书房前,有位年少的丫鬟迎了出来,家丁不住地对着朱辉点头哈腰,似乎是在提醒朱辉,不要忘了自己的那些话。 丫鬟把朱辉领进了书房,徐阶从太师椅上起身,面露微笑的朝朱辉点了点头。 朱辉给徐阶行了大礼,谢过徐阶。 丫鬟给二人献上香茗之后,朱辉落座,丫鬟踱着碎步退出了书房,把门掩好了。 “少年英武,嗯,成国公的眼光不错!”徐阶赞道,端起杯子,品了口茶,又问道:“请问朱总旗从应天府而来,是受何人之托?” 朱辉又站起来躬身施礼,答道:“阁老大人多虑了,卑职自应天府而来,是为了贵府的小姐徐阿娇。” “不要拘礼,坐、请坐!”徐阶立刻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慌张,脑袋不停地摇了摇。 “阁老大人,徐阿娇在春节期间被人拐卖到了应天府,幸亏被在下的师弟所救,要不然,不堪设想啊。”朱辉讲道。 徐阿娇虽然是侄子庶出的女儿,那也是相府的千金小姐,现在还不知道阿娇都跟这位总旗说过什么,一时就失去了矜持,看着朱辉,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朱辉又讲道:“阁老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禀明大人,徐阿娇之父徐鲲,是被来自日本的海盗绑架了,现在流落在日本国,下落不明。不过,请阁老大人放心,我们锦衣卫正在日本国打探消息,设法营救。” 徐阶闭上了眼睛,双手捂着脸,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辉接着讲道:“阁老大人,应天巡抚海大人履新当日,就遇到了徐鲲失踪一案,有人风传海大人纵容海盗,置徐鲲失踪一案于不顾,包庇汤景,实属大谬!阁老大人应该知道,我大明流落在日本国的海盗极其猖狂,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数十个据点,只为了将来倭寇来犯的时候,策反民心、配合倭寇,我们锦衣卫在成国公老王爷的部署下,抓到了海盗头子的夫人,目前圈禁在南京……” 徐阶听到这儿,把手放下来,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是徽州府罗姓女子?” 朱辉也听说过,徐阶正是因为阻挠隆庆皇帝,暗中私访这位神秘的女子,才招致皇帝震怒,在朝堂之上对徐阶大家申饬,导致徐阶主动请辞。 “正是。”朱辉答道。 徐阶点点头,说道:“嗯,请继续讲。” “成国公老王爷麾下的锦衣卫们,正在为了设法拔掉这些据点,但又不愿错伤无辜,由于这位罗姓女子怀有身孕,没有对其动刑,希望这位罗姓女子迷途知返,能给我们提供哪些海盗据点的详细名单,好将他们一网打尽,海大人正是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才对汤景多有包容,因此,卑职特来禀报阁老大人。” 徐阶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仰望着房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答道:“难为海瑞了……” “卑职曾在巡抚的官邸,亲眼看见海大人是如何的清苦,说实话,普天之下,也难有第二个这样的清官!然而,江南的官吏和士绅却对海大人多有不满……” “不要再说了!”徐阶打断了朱辉,高声叫道。 朱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矜持地看着这位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前内阁首辅。 “老夫本以为,只要官吏勤政为民,做个循吏便是好官。看来,老夫错了,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直到昨天老夫才明白,只有对任何贪墨行为零容忍,象海瑞那样,才能天下大治!”徐阶低声讲道。 朱辉看得出徐阶心态的变化,又听他提起昨天,便问道:“听说昨日朝天宫的牛道士来访,不知为了何事?” 徐阶把眼睛一瞪,高声讲道:“这个牛道士包藏祸心,暗中串联士绅官吏,是为了弹劾海瑞,被老夫给骂走了!” 这是朱辉没有想到的,都在传说海瑞不念旧情,对徐阶极其无礼,强迫徐阶退田、退佃,徐阶为了制约海瑞,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侄孙,巴结当朝的内阁;但现在听徐阶所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阁老大人忠心谋国,天地可鉴。”朱辉赞道。 徐阶可能觉得徐阿娇没少说自己的坏话,那么,在明白人面前也不用说假话,慢慢的放松了,轻声笑了一下,讲道:“老夫却是也有私心,想为子孙后代多留些基业,至于阿娇的事情,老夫是出事以后才知道的,已经对两个犬子多加管束,今后再也不会让他们干那些荒唐事了。不过,海瑞要是想坐稳应天巡抚,还真得老夫帮忙才行,后生,你懂吗?” “阁老大人的支持,对海大人太重要了。”朱辉答道。 徐阶把手一摆,笑道:“后生,你错了,不是老夫的嘴上支持,而是老夫嘴里的反对,是暗中的支持,我对海瑞骂得越凶,海瑞的职位越稳,呵呵。” 朱辉突然想起了在鹫峰寺居士林外,王世贞的一句话:老夫可以作保,徐阁老绝不会和那些丧心病狂之徒联手对付海大人的…… “此话怎讲?”朱辉问道。 “只要我徐家还在不断地买田置地,海瑞继续和我徐阶作对,内阁才会坚定地支持他。那我就明里再做声势,假装继续兼并田地,反正两个犬子置下的田产够多的啦,只要海瑞让我退佃、退田,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退,只有这样,在这暗流汹涌的官场中,才能保住他海瑞的应天巡抚之职,后生,懂了吗?”徐阶答道。 朱辉心中叹道:官场真是诡秘!对这位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起身深施一礼,讲道:“那岂不是侮辱了您的一世英名……” 徐阶打断了朱辉,说道:“不管后人怎么看我,老夫心中明白,当年大宋何等富有,金人大军一到,浮华若梦的东京汴梁,帝王将相皆为胡虏,还都不都是因蔡京、高俅之辈醉生梦死,祸乱社稷,兼并土地,民不聊生,老夫的名声算得了什么,留给后世评判吧。后生,等你的官做大了,请千万记住老夫的话:人只有一命,儿孙自有人孙福。” 徐阶的形象顿时在朱辉的心目中高大了起来,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说道:“阁老大人高瞻远瞩,在下真是受益匪浅。” “后生,你我二人今日的谈话,千万保密,除了成国公之外,不要对任何人讲,更不能在海瑞面前透露一点点,切记!”徐阶嘱咐道。 朱辉深受感动,起身施礼,说道:“阁老大人,在下这就去把阿娇姑娘接来,送进府中。” 徐阶起身相送,叹道:“我那两个犬子和侄儿徐鲲,要是能像阁下这般懂事,老夫死也瞑目了。” 把徐阿娇从外婆家接出来,阿娇听说那个坏主意都是大伯和大叔出的,现在爷爷肯定不会同意,把自己送到京城给那个傻公子做妾了,才高高兴兴地跟着朱辉回了徐府。 阿娇扑到爷爷的怀里哭了半天,徐阶的心中也像打碎了五味瓶,后悔自己在位期间,对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多有放纵,导致徐鲲一家出此惨祸。 朱辉还在惦记着营救狗儿,便赶忙辞别徐阶,徐阶又对朱辉叮嘱了一番,特别强调,回南京之后,务必搞清朝天宫的牛道士到底是什么来路。 朱辉找到家丁询问了一番牛道士的情况,心中有底了,这位牛道士就是黄炳文的走狗铁牛。 阿娇把朱辉送出了府门,依旧的恋恋不舍,央求着朱辉一定要救出狗儿哥哥。 朱辉心事重重的告别了阿娇,到了官道上,策马扬鞭往松江方向而去…… 回到松江府,朱辉赶忙到到附近的几个客栈打听黄炳文等人情况,得知这伙人一大早就全走了,又赶紧的快马加鞭返回了南京。 回到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朱辉先到了汤府,宋河正在门房里给婉兮讲全真七子的故事呢。 二人都处在亢奋的状态,讲到了丘处机应成吉思汗之召,以七十多岁的高龄率徒前往西域雪山,劝蒙元大军珍惜生灵、勿开杀戒…… 见朱辉回来了,婉兮的脸一红,起身便说去给朱辉安排饭菜。 宋河说道:“哥哥,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很平安,织坊已经开工了,待会我再陪你喝几杯,庆祝一下。” 朱辉拦住了婉兮,把宋河从门房里叫了出来,低声说道:“狗儿和杨公子在松江府都被黄炳文抓走了。” “啊,回来了吗?黄炳文他们现在哪里?”宋河赶紧问道。 “不知道,听说他们一大早从松江府回来的,现在也不知道黄炳文那些人住在什么地方,马上跟我去找史世用,请他帮忙打探消息,赶紧救人要紧。”朱辉答道。 海瑞搞清了两位松浦先生的身份,但这两位的伤还没好利索,便从大牢里把他们放了,由于还在等着礼部的官员,就把他们交给了史世用看管,住在一处秘密的民宅。 对吴襄审讯一番之后,认为吴襄只是一个被人利用草包,如今落破到这种地步,吴襄也害怕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海瑞把吴襄也交给了史世用。 这些天来,吴襄和那两位松浦先生住在一起,教他们二位学汉话,那二位教吴襄日本话,有时候,史世用也跟着一起学,倒也逍遥自在。 朱辉和宋河在傍晚时分,找到了史世用,说明了来意,史世用觉得这处院子应该很安全,便对看守的衙役和吴襄等人交待了几句,带着朱辉和宋河走了。 第154章 金陵金梦69集体沦陷 五月端午,汤记织坊的工人们全都到莫愁湖去看赛龙舟,晚上的时候又在大饭庄吃了顿饭,欢天喜地的回到了织坊。 这一天,净空、净明和宋河三个人带着一队护院,看守着织坊,张敏儿和吴莲也想跟着去,被韩小玉给留下了,陪着铁牛的母亲在家包了一天的粽子,到了掌灯时分,想让她们俩跟着去给大家发红包,二人郁郁寡欢了一天,也累得够呛,便回房休息去了。 织坊内大红灯笼高高挂,院子中央摆着一张方桌,韩小玉喊宋河过来帮忙,待会一起给大家发红包,宋河觉得大家也都该回来了,这里还有净空和净明兄弟,傻笑着求小玉,说想回汤府去看看,小玉知道他的心思,是想找婉兮去聊天,便放他走了。 戍时许,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排着队回到了汤记织坊,韩小玉和铁牛的母亲给大家准备好了五月节的红包,这些人一进门,就开始按队列轮流领取。 发到最后的时候,小玉发现少了两个人的,问道:“干娘,咱们明明还多准备了几份,咱们会少呢?” 铁牛的母亲挺尴尬,答道:“闺女,你不会怀疑我藏起来了吧?” 铁牛的母亲和小玉把自己的那一份发给了剩下的这两个工人,把工人打发走了,小玉摇摇头,神情开始紧张了起来,低声说道:“干娘,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怀疑有人假冒我们的工人溜进啦。” “唉,也是,现在这世道,富的富死,穷的穷死,混进来领个红包的,也许真过不下去了,拿我的月钱补吧,我这老婆子要钱也没有,给汤相公能省就省点。”铁牛的母亲叹道。 韩小玉焦虑地说道:“干娘,我怕不是领几个红包的事,是怕有人捣乱,你赶紧到敏儿和吴莲那边去看看,我去找净空和净明兄弟。” 把巡逻的二位道士找来,小玉告诉他们,可能有外人混进来,三人便赶紧召集护院们,大家一起到工房去清点人数。 由于张敏儿、吴莲和铁牛的母亲身份比较特殊,没有和工人们住在一起,铁牛的母亲到了织坊的车间后的一处隐蔽的工房门口,叫道:“莲儿、莲儿,我是你大娘,给我开门。” 喊了半天,也没一点动静,铁牛的母亲一推门,开了,进去看了看,里面没人,老太太开始紧张了起来,刚准备出门,一个工人打扮的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低声说道:“别啃声,看在铁牛哥哥面子上,我们不伤害你,快想办法送我们出去,要是我们有个好歹,你儿子铁牛也活不成!” “那两个闺女呢?”老太太问道。 “你不要管,跟着我到织坊门口去。”黑衣人说着便收起了刀。 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子担忧了起来,便带着这名工人往外走,路过工房区的时候,听见小玉和净空、净明正在清点工人,还有护院们正在每间房子里高喊着人名进行搜查。 那名工人拉起铁牛的母亲,一路小跑,忽然,发现身后有四个工人打扮的人,把张敏儿和吴莲夹在中间,跟了上来。 六个人到了织坊的门口,守卫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快给他们说,回汤府帮忙!” 铁牛的母亲用颤微微的声音跟着答了一句,那两名门卫就觉得不对劲,把他们给拦下了。 这伙人往后看了看,织坊内空无一人,全都在工房里搜查呢,便凶相毕露,全都拔出了佩刀,其中一人威胁道:“快点把门打开,要不然,就杀掉这三个女人!” 门卫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还磨蹭什么,快点把门打开!” “开吧,要是出了人命,咱俩担待不起。”一位门卫说道。 两个人各自掏出钥匙,才把两道锁打开,这伙人带着三个女人刚一出门,两个门卫就大叫了起来:“出事了,快来人呐!” 韩小玉听见了喊声,急忙带着净空、净明等人追了出来,到了门口一看,两个门卫已经被打趴在地,问明了情况之后,把二位道长留下来看守织坊,赶紧回汤府报信去了。 小玉风风火火的跑到了汤府门前,发现一群醉鬼正在门口闹事,巡抚衙门的便衣差役又是威胁又是劝的,这伙人就是不走,婉兮和何氏夫人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韩小玉大怒,上来拉开那两位差役,抡起剑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揍,那伙醉鬼们抱起脑袋跑了,小玉不依不饶的追上了一名跑得慢的,把他狠狠地摔倒在何氏夫人面前。 “小玉,你怎么回来了?”何氏夫人问道。 小玉抓起这个醉鬼的衣领,拔出宝剑,问道:“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醉鬼东倒西歪的又摔倒在地,小玉踩住他的脑袋,喝道:“再不说,我剁了你!” 何氏夫人过来拉住了小玉,婉兮这时也得手了,上来对着这名醉鬼就是几脚,疼得醉鬼哇哇的叫娘…… “二位大小姐,咱们可不能弄出人命了。”何氏夫人劝道。 “婶婶,织坊出事了,有人假冒我们的工人,把张敏儿、吴莲和铁牛的娘给劫走啦。”小玉说着,拿脚朝那醉鬼的脸上蹭了几下。 何氏夫人大惊失色,比这二位小姐还很,夺过婉兮的佩刀,蹲下来,朝着醉鬼的挡里狠狠地打…… 醉鬼被一前一后用脚踩着,想打个滚也打不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姑奶奶,饶了我吧,是、是铁牛派我们来的。”醉鬼叫道。 何氏夫人这才住了手,问道:“把我们的人劫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啊,我是被他们请来捣乱的,不知道他们的住哪里。”醉鬼叫道。 “婶婶,你们回府吧,把这个人交给我,我来弄死他!”小玉说着,又朝脑袋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朱辉从松江府回来说,黄炳文在松江劫持了张狗儿和杨公子,他和宋河刚刚走,到衙门找史班头去了,一定能抓到铁牛这伙人的,他们跑不了。”何氏夫人说道。 差役等她们打够了,上来说道:“交给我们吧,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渣,我把他带去找史班头,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就是一乡下种地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地没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两名差役也不和他废话,拿绳子绑了,牵起来就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何氏夫人望着那个可怜的醉鬼叹道。 “夫人,婉兮姐姐,你们回府吧,我跟着去找史班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出来。”小玉说完,跟着差役走了。 朱辉和宋河跟着史世用离开了应天大街的那所民宅,快马加鞭,直奔狮子山方向而来。 过了护城河,朱辉问道:“世用哥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他们那些人没事就在汤府附近转悠,呵呵,我的人也在盯着翠花楼。这是那个小乌龟刘保给他们找的地方,费尽心机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能沿护城河,从扬子江乘船逃跑方便啊。”史世用答道。 “世用哥哥,海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朱辉问道。 “杨捕快在吴淞江工地上日夜守护,海大人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史世用答道。 “我本来到了松江,是想看看海大人的,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铁牛假冒皇家朝天宫的道士,已经去找过徐阶了,他们正在到处联名,准备上疏弹劾海大人,现在张狗儿和杨公子又被他们抓了去,他们必然利用张狗儿的身份大做文章,阴谋陷害海大人,哥哥,你跟我们出来了,你那里不会有事吧?”朱辉问道。 宋河一拍脑门,叫道:“不好!既然世用哥哥说,汤府附近有他们暗哨,会不会有人跟着我们找到了你那处房子?” 史世用和朱辉都是一愣,二人光想着救人了,听宋河这么一说,都有些担心了起来。 知道就算现在赶回去,要是真出了事,也来不及,但如果在这里能救下人质,抓到黄炳文,也就不怕了,史世用镇静的答道:“没事的,那处房子的看守,是咱们金陵城数得上的武林高手,对付几十人不再话下,宋侠士,你要是不服气,哪天和他们比试、比试。” 与此同时,应天大街上,在“肃静”和“威武”声中,来了一顶八抬大轿,在吴襄他们住的那处民宅门前停了下来。 一位正三品文官服饰打扮的中年人下了轿子,轿子前的衙役便过来敲门。 看护吴襄和那两个日本人的两名武林高手,把门打开,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轿前的一位师爷模样的人高声答道:“礼部侍郎李大人,自京师而来,我们到了巡抚衙门才知道,海大人外出巡视去了,快请你们这儿的管事的班头,李大人着急办案。” 正好史世用外出不久,两名武林高手有些犯含糊,便按照史世用的吩咐,任谁来也不让他们进,便没有理睬这位李大人,正想关门,几名衙役冲了上来,院门被挤出了一条缝。 师爷笑道:“呵呵,二位是史班头请来的吧,您二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刘大镖师和马大镖师?我是巡抚衙门的师爷,姓赵,我这有礼部公函,海老爷不在家,巡抚衙门的吴师爷写了个便条,请二位过目。” 刘镖师和马镖师没敢去接那份公函,显得十分紧张。 师爷也看出来了,便又笑道:“二位镖师,礼部侍郎李大人今晚必须得把人犯带走,明日凌晨从下关码头启程回京城,不要误了朝廷的大事啊。” 正在二位镖师犹豫的时候,吴襄和那两个日本人也都出来了。 “吴公子,你说怎么办?”刘镖师问道。 吴襄往外看了一眼,趴在刘镖师的耳边说道:“不要搭理他们,京城的三品大员不可能刚到南京,夜晚就出来办案的,快点把门关上。” 刘镖师点了点头,正准备关门,那位礼部侍郎李大人踱着方步过来了,高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阻挠本官办案?” 刘镖师和马镖师毕竟不是官府的人,怕他们硬闯进来,便和衙役们推嚷了起来,想赶紧再把门关上,等着史世用回来。 一名衙役用日本话叫道:“日本国平户藩松浦隆信大人已经给朝廷上疏,朝廷已经赦免了松浦信昌和松浦信盛二位大人,希望你们能尽快进京,接受朝廷的封赏……” 这二位松浦先生立刻对笑着,哇哇乱叫了一通,冲到了门口,把吴襄、刘镖师和马镖师拉到一旁,对着那位讲日本话的衙役点头哈腰的说道:“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接着又跑到李大人跟前深施一礼。 李大人没有理他们,对衙役们说道:“还有那个写反书的吴襄,快把他给我带出来!” 刘镖师和马镖师都傻眼了,眼睁睁的看着衙役们把吴襄捆了起来,推出了门外。 这伙人押着吴襄,二位松浦先生眉开眼笑的跟着李大人的轿子,刘镖师和马镖师跑上来想跟着他们,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冲出了几十名衙役,把二人围在了中间,二位镖师也不敢轻易动手,只好看着这伙人前呼后拥的走了。 韩小玉先是到衙门里打听了半天,也没人知道史世用现住在哪里,只好又到海瑞的官邸,找到了吴师爷,说明了来意,吴师爷告诉了小玉一个地址。 等小玉急匆匆地来到了这处民宅的门口,发现那二位镖师还在马路中间,傻愣愣的在哪儿站着…… 与此同时,史世用等人也到了狮子山外,在靠近大洪池附近城墙下,找到了一处院子,在高墙外停了下来。 “黄炳文离开朝天宫之后,经常住在这里,抓来的人质也许就藏在这儿。”史世用说道。 “打进去吧!”宋河说道。 “不要着急,我先进去探一探。”史世用说着,便掏出一根绳子抛向高墙,拽牢了,顺着绳子爬了上去,趴在墙头上望去,只见正房里通火通明,能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史世用朝下使了个眼色,朱辉和宋河也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众人朝四下里看了看,院子里没人,宋河施展轻功,不声不响的跳了下来。 朱辉和史世用则顺着绳子往下爬,还没落地,突然就从厢房里冲出了几十个黑衣人,个个手执长刀,朝宋河扑了过来。 宋河叫道:“二位哥哥,先不要下来,待俺收拾了这群杂碎。”说完,双臂一挥,腾空而起,犹如八臂的哪吒,只听双臂带动的风声呼呼作响,瞬间,地下倒了来一片…… 这伙人知道了宋河的厉害了,重新摆出了阵型,准备和宋河周旋。 朱辉心想,这位兄弟跟着自己来了南京可没少帮忙,可能他的父母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的儿子去了哪里,千万不能让他出意外,赶忙跳下来帮忙。 史世用也跟着跳了下来,和朱辉联手与这伙人打在了一起。 宋河实在太猛了,舞动双掌,不停地施展鹞子大翻身,一会儿的功夫,便打乱了这伙人的阵型,这伙人开始躲着宋河,围攻朱辉和史世用。 因怀疑黄炳文就在屋里,宋河打着盘旋到了正房的门口,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黄炳文和铁牛果然就在屋里端坐着,看见宋河打进来了,二人哈哈大笑…… 宋河怒从心头起,高声叫道:“奸贼,陷害过我爹,纳命来!”刚刚踏过门槛,扑通一声,就掉进了陷阱里…… 朱辉和史世用联手杀退了这伙人的一轮轮的进攻,冲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地下一个大洞,屋里已经空无一人,转身再看院子里,那伙人已经打开了院门,作鸟兽散…… “不好!他们准备放箭啦,赶紧跑出去。”史世用叫道。 就在朱辉冲到院子门楼过道的时候,已经有乱箭飞来,史世用跑慢了一步,一支箭射到了大腿上。 朱辉转身要拉史世用一把,史世用高声叫道:“快走,要不然,大家都跑不掉啦。” 朱辉这才一个箭步跨出了门外,史世用栽倒在门楼下的过道里。 外面也是乱箭如雨,朱辉只好在地上打着滚,到了护城河边,一头扎进护城河,朝远处游去…… 第155章 金陵金梦70机缘巧遇 陈元化把宁波的钱庄生意暂时关掉,留下张狗儿照顾宁波的和松江一带的生意,让他等着琉球国的马五,自己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在清明节后回到了日本国的平户城。 先回到家看了看,家中一切平安,陈元化放心了,又到教堂好好的祈祷了一番,才壮着胆子去见平户藩的藩主松浦隆信。 一路之上,在陈元化的感慨万千,在他的心目中,六朝金粉之地的南京,是他见过的商业最繁荣的城市,这里的最高长官应天巡抚海瑞,为人刚直不阿、秉公执法,有海瑞坐镇应天府,就能保障商业的公平交易,而自己也没有王直、徐海等人那样的野心,如果将来在南京自主经商,必然如鱼得水…… 春节期间,亲身经历了黄炳文大闹紫禁城午门之后,陈元化还以为他彻底完蛋了,怀着侥幸的心理,准备独霸南京的兴隆钱庄,将来再有松浦家财力上的支持,自己就能把南京的兴隆钱庄办好了,凭着自己的人脉关系,那些海上贸易商都会跟自己合作,哪怕和兴记钱庄公平竞争,也能日进斗金,比跟着林风海盗集团可是强上千倍、万倍…… 没想到,天有不测之风云,二位松浦先生和自己都被黄炳文当成倭寇给抓了起来,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敌人——锦衣卫朱辉等人的鼎力相救,怕是已经死在了舟山岛,想到这,心中又不由得念道:愿主与我同在,阿门…… 到了松浦隆信的家,陈元化被请进了一间茶室,松浦隆信已经在榻榻米上等着了。 陈元化进得门来,深鞠一躬,说道:“义子松浦元化拜见家督大人!” “呵呵,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还正准备托人给你捎信呢。”松浦隆信笑着问道。 低头进了茶室,,又鞠一躬,与松浦隆信相对而坐,陈元化谨慎地答道:“家督大人,您也知道,我是被秋目浦的林风请回去的,林风在明朝那边的生意,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惦记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我们是为了赚钱,本想借助林风的财力,和家督大人联手,做天下第一海商,无奈,林风现在生死未卜,我守在宁波也是干着急啊,有很多赚钱的机会,眼睁睁的从身边溜走了……” 松浦隆信端起一碟抹茶,说道:“请。” 陈元化也跟着喝了一碟,叹道:“如今大明海清河晏,朝廷开了海关,准民间贩东西二洋,应天巡抚海瑞大人,清正廉洁,和我还有一面之交,如今正是经商最好的时机!要是能借给我二百万两银子,我有一年的时间,就能翻一倍……” 松浦隆信点了点头,讲道:“听说信昌和信盛都跟你去过南京了,不知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如今堺町的商人,暗中都听从尾张国织田信长的摆布,织田信长以天下布武的大义名分,正在讨伐松永久秀和三好氏一族,准备上洛,拥立足利义昭为将军,那信长年轻气盛,声威如日中天,又喜欢穷奢极欲,以瓷器茶具赏赐功臣,上行下效,你们设法从大明的官窑多买一些回来,这可是一本万利啊。” 陈元化不敢隐瞒那两位松浦先生都被当成了倭寇,如今羁押在应天府,哆哆嗦嗦地从榻榻米上往前爬了几步,伏地叩首,答道:“信昌和信盛在南京被人诬为海盗,如今被应天巡抚海瑞大人暂时圈禁在巡抚衙门,等儿臣回去,一定请海瑞把他们释放……” 松浦隆信把眼一瞪,厉声喝道:“海瑞如此无礼!你还夸他清正廉明!哼,气死我了。” “这不关海大人的事,是有奸臣陷害,这个奸臣也是海大人的敌人,明朝的政局十分诡秘,海大人拿这奸臣也没有办法,据我所知,这实际上是海大人把信昌和信盛保护起来了,等我回到南京后,我要杀掉这个奸臣!请海大人释放信昌和信盛。”陈元化解释道。 松浦隆信平息了一下怒火,问道:“那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何事?” “我需要二百万两银子,等我杀掉那个奸臣之后,我要在南京开设一家钱庄。”接着,陈元化又把钱庄的经营方式,给松浦隆信介绍了一番。 松浦隆信咧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的听了兴记钱庄的经营模式,叹道:“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不过,只有太平盛世,才能干做这样的生意。” “请家督大人先支持我一百万两银子,等这些银子周转开了,您再准备一百万两,希望将来咱们一年能赚上一倍。”陈元化自信地讲道。 “听你所言,兴记钱庄做官府的垫款生意,没有风险;但你却是给那些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垫款,他们经常会遇到海盗和台风,风险巨大,如何规避?”松浦隆信问道。 陈元化答道:“家督大人说的极是,我和一些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聊过,他们每次出海之前,我可以要求他们在我这儿买一份保险,如果他们一切平安,买这份保险的钱就归我们了;要是他们遇到了海难,我按他购买的保险金额,可以十倍、甚至百倍,赔偿给他们的家属。这样的话,他们出海,心里也踏实了,毕竟谁也不愿意遇海难,所以,我们又能多赚一笔。” “嗯,不错,这是你想出的主意吗?”松浦隆信有些不信的问道。 陈元化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答道:“这是曾经居住在伊岐岛的尼德兰人传教士马克先生给我的,他们的先祖曾经有一部‘罗地安海商法’,就是这么处理海难的。” “好吧,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银子,等你救出了信昌和信盛,我还要听听他们的见解,你马上回南京吧。”松浦隆信冷冷地说道。 也许知道会是这个结局,陈元化辞别松浦隆信,回到家中拿出了一些银子,找了四个曾经在秋目浦跟着林一官做过海盗的野武士,带着他们于五月初又回到了南京。 先托人到巡抚衙门打听一番,得知海瑞去了松江府,那二位松浦先生已经从大狱内放出来了,不知被软禁在哪里,但陈元化已经放心了。 于是,陈元化每天晚上都带着四个海盗,到翠花楼附近盯着,试图行刺黄炳文…… 五月节的夜晚,秦淮河畔的金粉楼台、烟波画舫到处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汤景这段时间确实忙得够呛,趁着端午放了一天假,心里又痒痒了,到了天黑,便从家中悄悄的溜了出来,也来到了秦淮岸边的烟花柳巷、官楼画舫转悠了一圈…… 那伙人劫持了张敏儿、吴莲和铁牛的母亲之后,正准备把她们先藏在翠花楼,等着黄炳文和铁牛的指令,也想趁机在翠花楼逍遥一晚。 翠花楼的后院门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陈元化知道,要是黄炳文来的话,肯定会从后门进去,围着翠花楼转了一圈之后,便躲在翠花楼的后门附近,等着黄炳文…… 突然,陈元化发现翠花楼的后门来了一伙人,押解着三个女人,有个人上去砰砰砰的敲门了。 仔细一看那三个女人,陈元化却吓了一跳,其中一位肯定是张敏儿、另一个女孩子长得有点像吴襄,还有一个老太太,看她们的表情,应该是被劫持到这儿的…… “陈掌柜,你看那个女人,不就是秋目浦城主林一官的夫人、罗阿敏小姐吗?是什么人把她卖到了这种地方?”有一名海盗气愤地问道。 陈元化笑道:“我肯定,那不是林一官的夫人,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早就听说林一官大人和罗阿敏小姐下落不明,原来被人卖到了这里,你这个人混蛋!别忘了,你是林一官大人雇佣来的。”另一名海盗骂道。 还没等陈元化反应过来,另外两名海盗已经拔出了佩刀,冲了上去,对着那伙人便砍。 那伙人没想到在翠花楼门口会出事,没有一点防备,也根本不是这四名海盗的对手,还没有来得及啃一声,眨眼间,四名海盗手起刀落,那伙人颈上鲜血四溅,全都倒在了翠花楼的门口。 铁牛的母亲手疾眼快,把张敏儿和吴莲拉到了旁边,又伸开两只手捂着她们的嘴,低声说道:“闺女,千万别做声,咱们准备跑吧。” 这时,巷子里有人叫道:“不好,杀人啦!” 那四名海盗转回身,逢人便砍,小巷里本来就不多的行人,吓得都四处逃窜…… 张敏儿等人浑身打着哆嗦,刚想逃跑,但是吓得腿都软了…… 四个倭寇到张敏儿近前,深施一礼,说道:“罗阿敏小姐,让您受委屈了,请多多原谅!” 陈元化赶紧叫道:“还不快跑!” 汤景也在巷子口附近,听见有人喊巷子里杀人啦,也跟着人群跑到巷子口看热闹,却一眼看见了陈元化,还有张敏儿、吴莲和铁牛的母亲,大吃一惊,马上意识到织坊出事了,心中骂道:肯定是陈元化这王八蛋干的! 这时,翠花楼的后院里冲过来一大群手执长刀的壮汉,朝陈元化等人追了过来,陈元化身后的四个人,把汤景又吓了一跳,这些人分明就是真正的海盗! 四名海盗异常凶猛,立刻转身杀将过去…… 汤景朝巷子里望去,看见他们对着巷子里不管是什么人,一阵胡乱砍杀,哀嚎声一片,直追到了翠花楼后门,那伙人逃回了翠花楼。 这时,巷子里除了这四个海盗,已经没有路人了,他们才转身往巷子外跑去。 汤景这会明白了,也许是翠花楼的人抓了张敏儿和吴莲,而这伙海盗一定是把张敏儿当成了罗阿敏,这才装着胆子,上前一把抓住了陈元化,叫道:“陈掌柜,别来无恙啊!” 张敏儿等人钻进了巷子口外看热闹的人群中跑了,陈元化正想去追赶,没想到汤景突然冒了出来,急忙摆脱汤景,答道:“汤大官人,赶紧去跟我把前面的那几个女人追回来。” 汤景笑呵呵的紧紧地拉住了陈元化,把他拉出了巷子口,躲开看热闹的人群,二人到了一颗大柳树下面…… 四名海盗收起了弯刀,出了巷子口,很多看热闹的呼啦一下全都跑开了,四个人东张西望的看了半天,发现汤景和陈元化二人犹如决斗的公牛,死死地掐在了一起…… 一名海盗问道:“你们在干什么?罗阿敏小姐呢?罗阿敏小姐呢?” 汤景往四处望了望,张敏儿等人早已没有了踪影,便松开了陈元化,用日本话笑道:“哈哈,谢谢你们啦!那位不是什么罗阿敏小姐,是我的织坊里的一个工人,不信的话,就好好的问问你们陈掌柜吧。” 陈元化气得够呛,知道官府的差役也许马上就该到了,说道:“汤大官人,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正好有生意要和你谈。” 汤景又笑道:“哈哈,陈掌柜,上次你帮我送回了月儿,这回你救了我的工人,等我有空了,一定前往宁波重谢!不过,今晚我还有事,先走啦。” 那四名海盗立刻把汤景围了起来,有人掏出短刀,威胁道:“跟我们走,要不然,我杀了你!” 这时,巷子里传来了官府衙役的吆喝声,陈元化知道今天肯定是等不到黄炳文了,没再理会汤景,迈开大步离开了这里。 汤景知道这伙海盗心狠手辣,只好乖乖的跟着陈元化他们走了…… 与此同时,刘镖师和马镖师还站在马路中间,越想越不对劲,得知韩小玉前来找史世用和朱辉的,又听了小玉把发生在织坊和汤府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二位镖师知道上当了,后悔的要死,便告诉小玉,史世用他们三人刚刚去了狮子山。 由于担心史世用等人的安全,刘镖师和马镖师决定和小玉一起去找他们,路过鼓楼附近的时候,小玉想先去给何氏夫人报个信。 三人来到汤府门前,刚刚下了马,小玉就看见张敏儿、吴莲和铁牛的母亲连跑带颠的回来了…… 小玉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喜从天降,激动得热泪盈眶,和干娘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时,婉兮已经把院门打开,请众人进了院子,把何氏夫人请来,在倒座房的客房内,众人听了张敏儿的叙述,大家不由得又替汤景担忧了起来…… “你们不要担心,听我家官人说过,陈元化一直想跟我们家合伙做生意,他不会伤害我家官人的,二位镖师,请赶紧到狮子山去找史班头吧,他们三个毕竟还都是孩子啊。”何氏夫人说道。 “那就赶紧走吧。”韩小玉赶忙站起身说道。 两位镖师相互看了一眼,刘镖师劝道:“这深更半夜的,小玉姑娘就不要去了……” 小玉已经迈出了房门,坚定地说道:“不要替我担心,也许我能帮上大忙的。” 婉兮跟了出来,说道:“妹妹,今天你留下看家,还是我去吧,今晚我要替妹妹报仇,一定要亲手杀了黄炳文这个狗贼!” 铁牛的母亲对张敏儿和吴莲安慰了几句,跟着何氏夫人一起出了倒座房,和何氏又低声商量了一会,说道:“你们不要争了,有我这个老太太去,比你们两个丫头管用。小玉,我的女儿,听娘的话,留在家里陪敏儿和莲儿,为娘要是不能劝动那个该死的铁牛,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娘!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让您去冒险呢?”小玉着急地说道。 “小玉,你要是不听为娘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门前。”老太太坚定地答道。 何氏夫人朝小玉和二位镖师点了点头,二位镖师也能看得出来,这位辛劳一生的老太太,身子骨很结实,精神也很好,但还是有些担心。 “老夫人,您会骑马吗?”马镖师问道。 “呵呵,年轻的时候,百十斤的麻包,俺扛起来就走,再烈的马也能骑,一口气跑上数百里,也不成问题,你们不要担心。”老人自信地答道。 张敏儿和吴莲也都跟出来了,给老太太送行。 老太太很利索的就上了马,朝何氏夫人等人微笑着挥了挥手,何氏都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 等二位镖师也上了马,老太太高声叫道:“走吧!” 小玉、张敏儿和吴莲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母亲保重!” 第156章 金陵金梦71杨子风云 朱辉从护城河里出来之后,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摸着黑爬到了河堤之上,注意周边的动静。 万籁俱寂,望着苍穹闪烁的群星,朱辉猜测着黄炳文下一步的行动。 听徐阶讲,铁牛已经拿到了江南士绅官吏联合弹劾海瑞的签名,在松江府抓到了杨公子和狗儿,宋河和史世用也刚刚被他们抓了去,那么,还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抓捕吴襄、玄德真人、陈元化和那两个日本人呢? 朱辉越想越是着急,沿着城墙外的河堤寻找黄炳文等人的踪迹,做好了和他们拼命的准备…… 沿着护城河的继续往前走,能望见远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拐过一道弯,便是波涛滚滚的扬子江……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心中默默的吟着文天祥的这首《扬子江》,甩掉了身上湿漉漉的外衣,朱辉一口气跑到了小桃园附近,却累得跑不动了,便顺着河堤而下,从定淮门进了城。 从定淮门大街往前走,朱辉不禁黯然泪下,感到非常的无助,不知不觉到了南祖师的庵路口。 这里是南京卫所驻军的大营,巡夜的士兵把朱辉拦住了,见他光着膀子,满身是水,即便朱辉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可无论怎么解释,这些士兵也不肯相信,这个半大孩子会是北镇抚司的总旗。 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朱辉终于忍不住了,微闭双目,静心调息了一会,心中默默地念道: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一名巡夜的士兵被打翻在地,另一名士兵嗷唠一声,便朝军营跑去,大声喊道:“快去禀告张千户,卫所来了歹徒。” 耳听得卫所大营内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朱辉自知好汉难敌四手,但在这黑灯瞎火的军营区,也不知该往哪里逃。 正在恍惚之间,突然,南祖师庵大街上,有三匹马自北而南飞驰而来,朱辉以为这是那个张千户到了,便摆出了六步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借助军营外微弱的灯光,朱辉发现跑在前面的是两位威猛的大汉,没有穿官服,后面的却是一位老妪。 两个大汉从朱辉身边呼啸而过,后面的老妪则勒住了马缰,停了下来。 “辉儿,快点上马!”铁牛的母亲叫道。 朱辉怎么也没有想到,铁牛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也没再犹豫,便跨上了马,这时,正好和刚从军营出来的张千户迎了个对面。 铁牛的母亲一抖缰绳,高呼一声:“驾、驾……” 马儿脱缰,飞奔了起来,拐个弯,直奔三牌楼方向而去。 张千户等人拐弯追来的时候,朱辉等人早已没了踪影。 “大娘,你怎么来了?”朱辉问道。 “我要好好的教训、教训铁牛这个不肖子孙!他们骗过了前面的那两位、史班头请来看护吴襄的镖师,把吴襄和那两个日本人全都劫走啦,我们也追到了狮子山下的那处院子,知道你们也出事了。”铁牛的母亲答道。 朱辉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汤府出来,贸然去找史世用,暴露了目标,心中懊悔不已,便给铁牛的母亲讲了自己这边的经过,又问道:“大娘,家里没事吧?” “我和敏儿、莲儿都被人从织坊抓到了翠花楼,刚到翠花楼门口,突然间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伙人,把劫持我们的人杀了,却抓走了掩护我们的汤相公,我们娘仨才得以逃脱,回到汤府门前,就遇到了小玉和前面的两个镖师,这才急急忙忙的到这儿找你们来了。”铁牛的母亲解释道。 朱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没想到黄炳文从松江回南京的路上,把一切安排得这么周密,看来,他们下个目标一定是栖霞寺了,便说道:“大娘,赶快追上那两个镖师,告诉他们,马上赶往栖霞寺。” 铁牛的母亲真是老当益壮,快马加鞭,大声叫道:“刘镖师、马镖师,等等我们。” 二位镖师已经快到了府军后街,勒住了马缰慢了下来。 铁牛的母亲追了上来,说道:“我身后的这位就是少年英雄朱辉,听他讲,黄炳文等人刚才又抓到了史班头和宋侠士,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栖霞寺,我们现在赶紧过去看看吧。” “大娘,您先回家吧,我和二位镖师大叔去就行了。”朱辉劝道。 “不,我一定要见到铁牛,问问他还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太太坚定地答道。 三匹马绕过玄武湖,来到了太平门,朱辉给守城的官兵亮出了腰牌,顺利的出了城,沿着神烈山北麓,直奔栖霞寺而来。 已经四更天了,三匹马来到了栖霞寺的山门,四个人甩蹬离鞍下了马,值更的法师把他们请进了山门外的一间客堂。 朱辉和这里的法师都很熟了,简明扼要的讲明了来意。 法师说道:“自净空和净明离开他们的师父后,玄德真人也搬到了寺院里去住了,昨天端午节,虽然香客很多,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意外。” 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铁牛的母亲念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啊。” 这时,朱辉又担心起了汤府,起身说道:“师父,既然没有意外,请安排大娘和二位镖师在居士林歇息吧,我赶紧回城,天一亮,去巡抚衙门请吴师爷帮忙,联络卫所的守军,再想办法救人。” “阿弥陀佛,朱总旗辛苦了,三位施主,请跟贫僧到居士林客房歇息吧。”值更的法师说道。 铁牛的母亲虽然心疼朱辉,但也没有拦着他,说道:“辉儿,路上多加小心。” 两位镖师也想跟朱辉回去,朱辉劝道:“二位师父,我猜测,黄炳文不会放过玄德真人的,也许天亮他们就会来,请好好歇息,明日还得辛劳二位师父帮忙啊。” 前往居士林的路上,铁牛的母亲问道:“法师,昨日端午节,玄德真人又摆卦摊了吗?你别说,他算得还真准。” 值更的法师把脑门一拍,突然叫道:“阿弥陀佛,不好!昨日玄德真人确实发财啦,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傍晚准备收摊的时候,被一位女施主请去家中做法,出山门的时候,我还跟真人说让他早点回来,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朱辉大吃一惊,看来黄炳文安排得非常周祥,除了张敏儿和吴莲不知被什么人救出来了,剩下那些他要抓的人,全都已经抓到了,企图威逼抓来的这些所谓人证,又有江南很多官吏士绅的联名弹劾状,再有宫里的掌印太监添油加醋,海大人真的很危险了。 一旦海瑞被弹劾,罪名就轻不了,且不论江南的黎民百姓跟着遭殃,汤府、汤景织坊和兴记钱庄也立刻就得完蛋…… 不敢再想下去了,朱辉急忙问道:“法师,现在十万火急,请立刻到禅院的客堂去看看,玄德真人昨晚有没有回来?” 听到这,铁牛的娘和二位镖师都停住了,法师说道:“你们还是先在客堂歇会吧,我这就去看看。” 过了一刻钟,法师带着月空长老急匆匆地来了,月空长老说道:“阿弥陀佛,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有强制阻止他,这么看来,玄德真人也已经被抓走了。” 朱辉给月空长老行了礼,叫了一声“师父”,立刻泪流满面…… 月空长老拍着朱辉的肩膀,安抚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朱辉,既然他们已经抓到全部想抓的人,必然不会在南京久作停留,现在,我们赶紧去找吴师爷,请巡抚衙门帮忙,沿江搜捕。” 朱辉说道:“师父说的是。除了抓人之外,他们还以皇家道场朝天宫的名义,暗中联络镇江、常州和苏州的官吏士绅,联名诬告海大人,弹劾状都写好了,也许现在他们的船就停靠在长江岸边的某一处码头,只待天亮转入运河进京……” “天马上就亮啦,那还等什么!老衲跟你们一起去。”月空长老叫道。 五匹快马在拂晓时分进了城,来到海瑞的府邸,找到了吴师爷,简要的说明了来意。 吴师爷面露难色,说道:“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啊,再说,沿江巡防,归狮子山下卫所的张千户管辖,即便海老爷在家,也得通过他们才行啊。” 朱辉想起来了,刚才差点就被张千户抓住,便说道:“呵呵,吴师爷,你不要担心,我和张千户有一面之交,只要出具一张巡抚衙门的文书,我们这就去找张千户帮忙。” 吴师爷急急忙忙地草撰好了文书,盖上巡抚衙门的大印,朱辉带着众人再次返回了狮子山下的大营。 这时,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来了,朱辉心急火燎的到了军营的校场,把张千户请了出来。 一看见朱辉,张千户就叫道:“你这个小混蛋,昨日殴打我们巡逻的士兵,扒了你的皮,我也能认出来你!” 朱辉再次掏出腰牌,又拿出巡抚衙门的文书,陪着笑说道:“张大人,请千万不要见怪,昨日真是十万火急,冲撞了张大人,卑职先给您赔礼道歉,完成今日的任务,海大人将会上书禀明成国公老王爷,今日的功勋,全部记在您的头上。” “你们追捕的是什么人?”张千户问道。 朱辉没敢说实话,答道:“受成国公老王爷所托,卑职的使命是暗中保护海大人,有一个奸臣在南京抓了很多无辜的人,企图利用这些无辜的人作伪证,阴谋陷害海大人,我们的任务是解决这些被抓的人质。” 然后,朱辉又把六个被抓的人质特征,详细的给张千户等讲了一遍,一位道长、两位书生、三个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其中有两个日本人…… 张千户听朱辉讲的这么详细,又拿着巡抚衙门的文书,也想将来在锦衣卫最高指挥官面前露露脸,便消了气,马上布置手下的校尉们,沿江派出巡逻船,搜捕可疑的船只。 同时,张千户又安排了一条快船,朱辉等人全都坐在快船上,沿江一路搜索,朝镇江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陈元化等人也押着汤景到了下关码头,汤景怕死,知道陈元化手下的这几位心狠手辣,也不敢反抗,便乖乖的跟着陈元化等人登上了一条货船。 “你不会还把我弄日本去吧?”汤景问道。 从昨晚抓到汤景之后,陈元化就没有搭理过汤景,上了船,那四名海盗都做起了水手。 等船开了,陈元化低声笑道:“大官人,我想放了你,他们四位答应吗?” “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他们都是你的手下,你这混蛋!劫持我有什么用?”汤景不解的问道。 “呵呵,他们说你把罗阿敏藏起来了,当然,我知道那个像罗阿敏的女人是谁,可跟这几个小子说,他们不信,还以为我有外心呢,害怕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南京,夜长梦多,想把你劫持到宁波,让你们家人拿罗阿敏来换你回去。”陈元化解释道。 汤景知道自己没有危险,便笑着骂道:“嘿嘿,你他娘的这掌柜的是怎么当的!说出去丢不丢人呢!” 陈元化叹道:“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要不说嘛,其实我也想请您汤大官人,跟着我到宁波去看看,我在那儿开了一家钱庄,要不是黄炳文这个王八蛋,我都眼睛干起来了。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你也都知道的,不得已,我暂时又把钱庄关了。现在,我非常想和你老兄好好谈谈,咱们联手干掉黄炳文,一起在南京开一家钱庄,你看怎么样?” “嗯,你这主意不错,我刚刚开了一家织坊,天天累得吐血,怕是也赚不了几个钱!要是一起做钱庄,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得想办法赶紧放我回去,要是我失踪了,呵呵,俺汤家可是开国功勋的后裔,到时候朝廷追查到你,你可就成了钦犯啦。”汤景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说道。 陈元化认真地答道:“你放心,回到宁波,我就赶紧派人给你家送个信,你也好好歇两天,咱们哥俩好好谋划一下,我亲自送你回家。” 货船刚到七里洲附近,被巡逻的官船拦了下来,陈元化赶忙拿出了宁波市舶司的票引,给巡逻的官兵看,同时,暗中塞给了巡逻的士兵每人几贯铜钱。 这时候,汤景想趁机企图逃跑,被陈元化给按住了。 陈元化趴在他耳边说道:“哥哥,你要是跑了,可就把老弟我害了,有我在,没人去你府上闹事,我要是垮了,呵呵……” 汤景又老实了,货船又开始起航,这时,有条官府的快船快速地从边上超了过去。 汤景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刚一露头,就看见了刚刚过去的那艘快船船尾上站着的朱辉。 朱辉也看见了汤景,大声叫道:“叔叔,你这是要去哪里?” 汤景吓了一跳,赶忙退到了船舱口,陈元化也正想出船舱晒晒太阳,往前一推,又把汤景推了出来。 朱辉一看汤景的身后是陈元化,四个水手明显也不是好人,便一猛子扎进长江,那两位镖师一看朱辉跳下去了,也跟着一起跳进江中,朝陈元化的货船游了过来。 陈元化和汤景都躲进了船舱里,朱辉和二位镖师爬上货船,便和那四位水手打在了一起…… 这时,前面的官船也停了下来,指挥四周的巡逻船朝着货船扑来…… 四名水手不敢恋战,一起跳入江中,潜水游向了七里洲头,沿峡江继续往前游去…… 朱辉等人救下了汤景,要把陈元化捆起来。 汤景说道:“朱辉,快不赶紧谢谢你的恩人,昨晚要不是陈掌柜,张敏儿和吴莲都被卖到翠花楼去了。” 陈元化也赶紧点头哈腰的,指着官船的老太太说道:“是啊、是啊,那位老人也可以作证,我救下了二位小姐,和汤大官人一起被人绑架的。” 朱辉放了陈元化,汤景笑着踢了陈元化一脚,骂道:“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混蛋,在真人面前就不要胡言乱语啦,朱辉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朱辉等人又回到了快船上,派了几名陈千户手下的校尉,乘小船把陈元化和汤景送回了下关码头。 那四名海盗沿着峡江游累了,看见江面上停着一艘楼船,便悄悄的爬了上去。 这是一艘看似两层、实为三层的楼船,刚从下关码头起航,正准备走镇江、下运河,赶回京城。 原来,黄炳文和铁牛等人也折腾了半夜,天一亮,等着翠花楼、栖霞寺和应天大街抓来的那些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玄德真人、吴襄、两个日本人都送到了,但翠花楼那边传话说出了事。 事不迟疑,把六个俘虏全都关押在了甲板下面的底舱里,黄炳文带着一名翠花楼的窑姐,躲进了夹层里睡觉去了。 铁牛负责指挥水手们起航,楼船出了下关码头,驶向了波涛滚滚的扬子江…… 到了七里洲附近,就听说卫所的官兵在挨个排查,也不知他们要查什么。 巡逻船把他们拦截了下来,铁牛没敢打搅黄炳文,也知道黄炳文因为自己腰牌还被押在朝天宫,便拿出朝天宫的度牒,巡逻的官兵每人塞上了十两银子,把巡逻船打发走了,便躲进了峡江,准备等过了风头再走。 四名海盗悄悄的爬上黄炳文的楼船,悄无声息的就干掉了几个水手,接着又干掉了铁牛手下的几个保镖,正准备往楼上爬去…… 此时,铁牛正躺在楼上的逍遥椅上,欣赏西门大官人呢…… 第157章 金陵金梦72峰回路转 铁牛手执书卷,躺在逍遥椅上,叫道:“红儿、红儿,给爷沏杯茶来。” 侧立一旁的红儿忙把茶碗端到铁牛身旁的台案上,铁牛端起来品了一口茶,不还好意的看了看红儿,红儿急忙闪开了。 铁牛憨笑了一声,又对身旁的小厮说道:“到下面驾驶舱去问问,咱们能起航了吗。” 小厮道了声诺,顺着楼梯走了下去,问道:“江里还有人检查吗?”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答应。 “水手们都死哪去了!”小厮骂着,推开了驾驶舱,就被海盗一刀捅进了咽喉,拉进了驾驶舱中。 铁牛一手抚摸着趴在怀里的红儿,一手端着茶杯,边喝边笑着骂道:“嘿嘿,他奶奶的吴襄,你个王八蛋要是能写出这样的书来,我他娘的就不姓牛啦!” 刚把茶杯放下,就听见有人上了楼梯,铁牛把红儿推到一旁,问道:“能走了吗?” 红儿转身一看,吓得尖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四名海盗满身的血污,有的已经手执宝剑,有的手执短刀,逼向了铁牛…… 铁牛大叫一声“不好”!翻身便逃,跑到向船舷边上,也搞不清这几个人的来路,什么也顾不上了,保命要紧,拿手中的书卷朝海盗砍过了过来。 就在一名海盗手执宝剑劈向铁牛的瞬间,铁牛越过船舷,一头跳进了峡江…… 海盗们把红儿捆了起来,又上上下下把船舱检查了一遍,将被杀掉的的那些船员、保镖们的尸体,全都抛进了江里,准备起航。 楼船顺江而下,很顺利的就过镇江…… 天过午时,黄炳文饿醒了,松开了还在呼呼酣睡的窑姐,衣冠不整的从夹层里爬了上来。 黄炳文爬上二层的船舱,一边呼叫着铁牛,一边将书卷从地上捡了起来,正准备坐到逍遥椅上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红儿的哼声…… 朝四下里扫了一眼,看见红儿被堵着嘴,绑在船舱后面的角落里,正在胡乱的踢着腿…… 黄炳文大惊失色,把红儿的绳子解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铁牛跑哪儿去了?” 红儿叫道:“跳江跑了,有人劫了我们的船……” 黄炳文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佩刀,才发现什么也没带,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叫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红儿把眼睛一闭,尖叫一声,便吓得把头埋了起来,没等黄炳文转身,从楼下跑上来的一名海盗就把黄炳文摁倒在地…… 被海盗压在身下的黄炳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劫持东厂掌刑官。” 海盗也不答话,两拳就把黄炳文打晕了,往船舷方向拖去,准备把他扔到江里去。 红儿虽然不愿继续受黄炳文等人的****,但也知道落在这伙人的手里也好不了,爬了几步,哭道:“大爷,饶命吧,你们要救的人,都在甲板下的舱里,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吧。” 海盗拖着黄炳文迟疑了一下,红儿磕头如捣蒜,继续哭道:“你们要多少钱、他就有多少钱,这可是东厂的大官……” 海盗放下了黄炳文,朝下面的船舱叫了一嗓子,又跑上来一名海盗,二人嘀嘀咕咕的聊了几句,红儿也没有听懂。 一名海盗把黄炳文捆了起来,另一名海盗过来拉起了红儿,问道:“底舱里都是什么人?” 红儿心想,你们要救的人还能不知道吗,是不是闹出什么误会了,便解释道:“有一个老道,两位公子,还有、还有什么俩倭寇……” “什么?你说谁是倭寇?”那名海盗大怒,一脚把红儿踢翻在地。 “啊,不,是、是俩日本人,还有一个从松江府抓回来的海商……”红儿改口答道。 两名海盗相互看了一眼,又嘀咕了几句,便押着红儿,拖着黄炳文下了船舱。 把底层的甲板打开,一名海盗往舱底望去,数了数,有八个人被五花大绑,在狭隘的底仓中窝在了一起。 一缕阳光洒进来,狗儿从舱底爬了起来,眯着眼睛往上望去,越睁越大,仿佛如做梦一般,惊喜地叫道:“胡九官大人,你们怎么来啦?” 这名被称为胡九官的海盗,伸手把狗儿拽了上来,给狗儿松了绑,那二位松浦先生也在下面哇哩哇啦乱叫,胡九官也听懂了,又把他们拽了上来。 “还有我呢,狗子,你结义大哥的大舅哥,你都不管了,小心天打雷劈。”吴襄叫道。 狗儿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笑着跳了下去,给大家解开了绑绳,宋河、史世用、吴襄、杨公子和玄德真人等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也都被救了出来。 胡九官又把黄炳文捆起来,扔进了底舱,又重新把甲板上盖子锁上。 大家全都上了二层的船舱,却惊讶的发现,一位娇艳的美人袒胸露怀,正坐在逍遥椅上,手执书卷边看便笑…… 美人一抬头,立刻吓得尖叫一声,眼珠一翻,昏死了过去…… 狗儿找胡九官问明了情况,又把红儿叫来询问了一番,众人听了红儿和胡九官的叙述,全都嘘唏不已…… 吴襄趁着大家聊天的功夫,悄悄的跑去拍了拍那位美人的脸蛋,看她没一点反应,摇着头叹道:“唉,可惜了……” 杨公子把美人手中的书卷拿过来,翻了翻,笑道:“哈哈,吴公子,快看这是什么!” 吴襄拿来一看,正是那天自己被抓到翠花楼的时候,被小乌龟刘保搜走的那本奇书,高兴得差点也晕了过去…… 杨公子把吴襄拉到一旁,手指着书卷第三回,说道:“笑笑生,你看、你看,这诗曰:对眼不相识,徐思似有情。杯前交一面,花底恋双睛。小生看来,这‘对眼’二字,应改为‘乍对’,唐人李中《海上和郎戬员外赴倅职》中云:乍对烟霞吟海峤,应思蘋蓼梦江湄。此处改为‘乍对不相识,徐思似有情’。可好?” “哈哈、哈哈,就以杨兄所言……”这时,吴襄突然发现狗儿和一名海盗要去捆绑那位吓晕了的美人,便赶忙上前说道:“慢着、慢着,这惜香怜玉的事情,还是由俺来做吧。” 推开了狗儿和那名海盗,吴襄的嘴里念念叨叨,小心翼翼的把美人捆了起来。 这时,在宋河和史世用的帮助下,红儿为大家准备好了午餐,众人吃完饭,史世用和胡九官商议,要求船回南京。 胡九官当然不干,差点和史世用拔刀相向,那两位松浦先生现在也不再惦记着索赔了,跟着胡九官一起,和史世用等人对峙了起来。 宋河随时准备与海盗们交手,狗儿陪着笑开始在两边斡旋…… 玄德真人还记得太仓黄渡港有汤景家的买卖,便提议:要求到了黄渡,把宋河、史世用、两位公子和自己放下来。 狗儿又和海盗商量了半天,最终,大家都接受了玄德真人的这个建议。 铁牛从江中逃出来之后,宛如丧家之犬,满身湿漉漉的从五马渡爬上了岸,经上元门进了城。 先是回到杨记钱庄换了身衣服,杨记钱庄的伙计们也不敢多问,给他准备了些酒菜,铁牛吃完了饭,怕杨记钱庄不安全,便又去了朝天宫。 清一真人得知铁牛拿朝天宫的度牒,到外边找官绅联名弹劾海瑞,非常的气愤,根本就不想见他,而且准备把他抓起来,就在大通明宝殿附近设好了埋伏,等着铁牛。 铁牛希望能在朝天宫先落住脚,再慢慢打听,看到底是什么人劫持了黄炳文等人,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宝殿,刚一进门,就被几个道士给抓住了。 铁牛还是有膀子力气,感觉不好,便急忙挣脱开来,朝外面跑去,外面也有几个道士朝他扑来。 冲上前打翻了两名道士,跑到了朝天宫大成殿丹墀前,铁牛挟持了两名香客,追过来的道士们怕铁牛伤了香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出了朝天宫…… 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抓自己,杨记钱庄也不敢回了,翠花楼更不敢再去了,怀着沮丧的心情,又来到了十八坊,到鸡鹅巷找到以前在一起卖菜的几名伙计,就现在这儿住了下来。 朱辉在张千户等人的陪同下,沿江搜捕,虽然救下了汤景和陈元化,但却没有找到黄炳文等人的任何踪迹,到了傍晚时分,全都回到了狮子山下大营。 张千户判断,他们带着这么多人质的话,如果不走水路,是断然出不了南京城的,因此,这伙人应该还没有出城。 朱辉等人谢过了张千户,把铁牛的母亲和月空长老送回汤府歇息,又带着两位镖师来到了海瑞的官邸。 把追捕的详细情况给吴师爷讲了一遍,吴师爷唯唯诺诺的,又犯难了,心想,海大人不在家,我可没有权力再来个全城大搜捕…… 看吴师爷半天不啃声,刘镖师看出了吴师爷的难处,说道:“要说这个黄炳文这个人,当年我们都在同一家镖局,算是我们的师弟,只不过这小子做了官之后,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了,但他在南京能落脚的地方,我们基本上也能猜个差不多,借给我们一队差役,今晚也许就能把人救出来。” 马镖师也连声附和,说道:“黄炳文租赁的狮子山下的那处房子,之前就是我们镖局的货栈,有你们官府的帮忙,应该能在城里找到他们的。” 见吴师爷还是犹犹豫豫的,朱辉说道:“呵呵,吴师爷,海大人履任的当日,要不是您带着衙役赶走了徐鲲,我和汤大官人现在还不知在哪儿流浪呢,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决不让你为难,这样吧,既然史班头被他们抓走了,您就把史班头手下的差役帮我们召唤来,没有越权吧。” 吴师爷这才答应了下来,连夜把史世用的手下十来个弟兄召集起来,大家来到了关押吴襄等人那处房子里,和二位镖师一起商议抓捕方案。 这群弟兄也不顾一天的辛劳,在二位镖师的带领下,对每一处在黄炳文可能落脚的地方,连夜展开了搜捕…… 与此同时,刘千户等人也在沿江巡逻,盘查一切可疑的船只…… 忙了一宿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次一早,朱辉带着大家来到了汤府,准备让大家吃些早点,歇息一会。 何氏夫人热情地将众人请进了一进院,朱辉把情况给何氏讲了一遍,又对婉兮安慰了一番,在倒座房的客房里见到了陈元化和汤景,他们二人正在商议如何在南京开钱庄的事情呢。 陈元化一见朱辉,马上给他跪下了,哀求道:“老弟,你一定得把那二位松浦先生给救出来啊,我全家老小都还在平户城,哥哥的身家性命全靠你啦!求求您……” 朱辉搀扶起来陈元化,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这不正跟汤大官人商量的吗,也许我用不着松浦隆信家的银子了,只要汤大官人救出了沈琦,等汤大官人纳了沈月瑛为妾,用沈家的银子开钱庄也就足够了……” 没等陈元化把话说完,汤景急忙把他拉住了,又对着朱辉笑了笑。 朱辉一甩手,朝着汤景就是一巴掌,汤景急忙闪身,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 这时,何氏夫人在外面喊道:“快出来吧,汤诚和史班头回来啦……” 朱辉没有再搭理汤景,急忙开门跑了出来,只好史世用和老汤诚风尘仆仆的也刚进了院门。 史世用的腿上还有箭伤,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把手和朱辉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婉兮在旁边也激动地问道:“真是菩萨保佑,宋河没有受伤吧?” “没有,宋侠士保护着那几位,现在应该从太仓出发了,我们是怕家里着急,才连夜赶回来的。”史世用答道。 何氏夫人忙着跑回二进院安排早饭,正好碰见了铁牛的母亲,带着小玉和两个丫鬟要出门。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何氏夫人问道。 铁牛的母亲道了个诺,答道:“夫人,虽然府上家大业大,也得省着点过日子,我刚才到厨房一问,她们买来的菜,比我在十八坊那边买的贵出了很多,呵呵,我带着她们到鸡鹅巷去看看,那边有我们的一家老邻居,今后就算让他们给府里送菜,也比她们跑去外边买的便宜。” 何氏夫人有些不放心,笑道:“老太太,谢谢您!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到,这些天咱家的事太多了,您也好好的歇歇,今儿就别出去了。” “请夫人放心,有俺这个闺女跟着呢,咱不怕,买完菜我们还得回织坊呢。”说完,铁牛的母亲便拉起小玉往外走。 出了二进院,小玉看见史世用回来了,便赶忙上前问个究竟,史世用和朱辉简要的给小玉讲了一遍昨日的经过。 铁牛的母亲听说儿子跳了江,不再有一丝的悲伤,默默地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就收了这个招天杀的孽障吧…… 到了鸡鹅巷转悠了半天,这里好像也已经物是人非,铁牛的母亲打听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位老邻居,也不想白来一趟,便决定买一些菜回去。 四个人挑了半天,把选好的一捆捆菜拿给菜贩去称,铁牛的母亲自己做过小买卖,知道其中的猫腻,先是把菜贩腰包中磁铁要了出来,又和菜贩一两一钱的计较了起来…… 菜贩看这位老太太太难缠了,说了几句难听话,被小玉一把抓住了衣领。 小玉举起了宝剑,喝道:“你敢给我再说一遍!” 菜贩的伙计一看不好,偷偷的对帮手使个眼色去了。 伙计跑了出去,来到一处窝棚,叫道:“牛哥,快起来,有人到我家找事来了。” 铁牛晃着脑袋爬起了床,骂道:“谁他娘的敢来这儿找事!走,咱看看去。” 铁牛跟着伙计来到菜摊,就见外面围着一大群人看热闹,就听一位老太太讲道:“我问你,还买卖人呢,我先问你,这吸铁石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说着,把磁铁扔到了地上,围观的人连声叫好…… “我再问你,老祖宗为什么把这称,弄做十六两作为一斤?”老太太又问道。 菜贩直摆手,哑口无言,心中盼着帮手赶紧来。 “这一斤十六星,就是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北斗七星主亡,南斗六星主生,福、禄、寿三星主你的终身,你懂不懂!人在做,神在看,老天爷在天上看着呢!少给人一两,少的是福星,少人二两,减禄、减寿。做人都不能昧良心啊!”老太太抑扬顿挫的讲道。 铁牛看着这群围观的人再次高呼赞叹,愣住了那里,菜贩的伙计把铁牛往里一推,叫道:“还不赶紧把这老不死的给俺家赶出去!” 铁牛一下子栽倒在母亲的面前,老太太松开了菜贩,以为看花眼了,仿佛儿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铁牛再也忍不住了,想起了母亲在栖霞寺弥勒殿前的那些话,眼泪呼啦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爬了起来转为跪姿,大叫一声“娘”,便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第158章 金陵金梦73海清河晏 母亲含着眼泪将儿子带回了汤府,众人见到了铁牛都是大惊失色…… 汤景和朱辉上来就把铁牛按倒在地,狠狠地揍了一顿,汤景边打边哭叫着月儿,朱辉哭着叫清扬…… 何氏夫人听不下来了,搀扶起哭晕了的老太太回了二进院…… 月空长老把汤景和朱辉拉开,铁牛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脸叫着“月儿啊、我的好妹妹……”,被月空长老拉进了倒座房的客房。 到了午饭的时间,婉兮敲开了倒座房的门,月空长老说道:“你们先去吃吧,不要管我们。” 婉兮偷偷的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铁牛跪在地上,如泪人一般…… 过了一会,月空长老把铁牛带了出来,婉兮急忙问道:“师父,你们去哪里?” “阿弥陀佛,牛道长带老衲去劝诫他手下的弟兄们,不用替我担心。”月空长老答道。 婉兮还是不放心,着急的说道:“师父,我跟你去吧。” 月空长老摇摇头,念道:“我是仙蓬旧主人,一生常得自由身;退归自合称山长,变化犹应侍帝晨;得酒不妨开口笑,学人难作捧心颦;垄中且复随缘住,又见湖边草木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是啊,要是能重新做人,大家有个好的营生,哪个愿意整天把头悬在裤腰带上啊。”铁牛揉着眼睛也答道。 “一生常得自由身,自由身……”望着月空长老和铁牛的背影,婉兮低下头一遍又一遍的念道。 傍晚时分,宋河带着吴襄、杨公子和玄德真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婉兮把大家让进了倒座房的客厅。 众人寒暄了一会,陈元化把宋河叫了出来,问道:“狗儿和二位松浦先生为什么没回来?胡九官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宋河答道:“昨日在太仓歇息了一晚,今早我是准备把所有人都带回来的,那四个海盗不答应,可不是俺打不过他们!唉,狗儿不让俺动手。他说,等你回到宁波,亲手把那俩日本人交给你。” 史世用和朱辉也跟了出来,异口同声地问道:“黄炳文呢?” “也被他们带到到宁波去了。”宋河答道。 “糊涂!如果黄炳文和海盗勾结在一起,可如何是好?”史世用着急地叫道。 朱辉说道:“我和陈掌柜这就赶往宁波,无论如何得让黄炳文归案。” “那就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陈元化也跺着脚叫道。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史世用也说道。 宋河很后悔没有把黄炳文带回来,也闹着要去,婉兮在身后轻轻的拽了他一下,宋河一回头,婉兮就把他拉到一旁,脸一红,趴在他耳边说道:“我可能怀了身孕。” 宋河立刻瞪大了眼睛,双手捧起婉兮的脸,兴奋地说道:“那好!等我们把黄炳文押解进京,你跟我回家,估计家里找我都快找疯了,呵呵,全真教今后有传人了,我要在全真宫(今北京白云观)操办我们的婚事!” “小点声!”婉兮拨开宋河的手,轻声说道。 汤景刚好出了二进院,听见了宋河的话,跑到婉兮面前教训道:“你的婚姻大事,得由汤家做主,怎么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啦!还有王法家规吗?” “叔叔息怒,婶婶早已烧掉了蓝家的卖身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一生常得自由身……”婉兮说着,眼睛一红,想起了妹妹清扬,低下头念道:“妹妹,我们自由了……” “你走啦,谁来看家护院?”汤景又问道。 老汤诚到汤景面前深施一礼,笑道:“呵呵,少主,既然你和陈掌柜商量好了,把太仓黄渡港的生意卖给了陈掌柜,那老奴带着弟兄们就回府吧,不要耽误兮儿的青春!” 朱辉对宋河说道:“留在家里陪婉兮吧,等婉兮产下孩子,将来我们一起宣化四海,让你们全真派名扬天下。” 吴襄也走出了倒座房,叫道:“妹夫,杨公子要带我去京城,莲儿就交给你啦,等大舅哥再写出一部名扬天下的奇书,也跟着你们四海漂泊去,如何?” 杨公子也跟了出来,帮腔道:“是啊、是啊,吴公子大才!到了京城,我们一起吟诗作赋,作流芳千古的文章,呵呵,一定能在那群京城的纨绔子弟面前鹤立群鸡……” 朱辉转身看着二人,问道:“杨公子,你的钱庄不开啦?大舅哥,沈家的千金也不要啦?” “开钱庄多俗!我想好了,反正从家带的银子,都被黄炳文这王八蛋败光了,我把钱庄送给汤大官人,将来汤大官人赚了钱,别让吴公子和我饿着,也就心满意足了。”杨公子答道。 “我在大牢的时候,月瑛姑娘去探监,说是愿意跟我浪迹天涯,如今,有杨公子照应,相信也不会让月瑛姑娘吃苦,沈家可以放心了。”吴襄接着答道。 汤景还在惦记着沈家小姐,不屑地说道:“唉,又一朵鲜花擦到了……” 知道汤家的嘴里说不出好话,没等他说完,朱辉急忙说道:“京城西便门有处小院,送给你啦,也不能让大舅哥寄人篱下,你说是不是?” “真的?”吴襄高兴的问道。 “真的,等会就把房契拿给你。”朱辉答道。 汤景把那三个字咽到了肚子里,怎么想怎么不舒心,围着众人呲牙咧嘴的转着圈,忽然,听吴襄说道:“我劝沈老员外拿出家里的银子,帮衬汤大官人一把,让杨记钱庄好好的办起来。” 陈元化也在默默的听着这一切,急忙把汤景拉到一旁,又对吴襄使个眼色,吴襄也跟了过来。 陈元化低声说道:“吴公子、汤大官人,把兴隆钱庄关了,有京城有杨家撑腰,又有金陵富商沈家帮衬,咱们大家一起做杨记钱庄,二位意下如何?” “我无所谓,本来也不懂经商。”吴襄答道。 “那好!杨记钱庄的掌柜我来做。”陈元化当仁不让地说道。 “凭什么你来做!沈家的钱、杨公子的钱庄、还有吴公子,大家都是给我汤某的面子!”汤景气愤地说道。 陈元化笑道:“呵呵,汤大官人,你别生气,我看你也不是经商的料,现在你的织坊开起来了,那你就好好的管好你的织坊,再扩大规模,多产丝绸,我都给你卖到海外去,赚回来白花花的银子,通过钱庄再投进你的织坊里,这样,我管两头,你管中间,钱庄和海上贸易也都算你的一份,如何?” 朱辉听了陈元化的计划,叫道:“好!我同意,不过……”说着,就把陈元化拉进了另一间倒座房。 把门关好了,朱辉严肃地说道:“看得出,你是个真正的买卖人,我们大家都支持你,但是,你务必把林一官在沿海布下的那些据点的名单交出来!” 陈元化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差点给朱辉跪下了,哀求道:“总旗爷,我给你说实话,林一官带回来的那些人,十个里面有九个跟我一样,大都是本分的买卖人,现在林一官死了,没人愿意再跟海盗搅合在一起,把名单给了你,你们锦衣卫把他们无缘无故的抓起来,我于心不忍。” “一旦海盗再联络他们,他们必然兴风作浪,祸害黎民百姓,难道你没想过吗?”朱辉问道。 “我想过,你这海盗窝里长大孩子,还能不知道吗?有几个人不是被逼无奈才做了海盗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安心的营生,海盗头子又死了,你以为他们没事给自己找事玩?”陈元化答道。 “把名单给我!我可以禀明成国公老王爷,只是把他们监控起来,他们若不再作奸犯科,也不会轻易动他们的,倘若犯了王法,你也一样,定斩不饶!这没用商量的余地!”朱辉坚定地说道。 陈元化望着朱辉那坚毅的目光,犯了难了,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就听汤府外面大呼小叫的乱成了一片,朱辉赶紧拔出绣春刀,跑出了外门,只见数百号人跪在汤府的门前,高声呼叫着:汤大官人,给口饭吃吧…… 史世用、宋河和婉兮都已经出来了,紧盯着铁牛…… 月空长在人群中安抚着,朱辉赶忙来到月空长老的身旁,看得出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跟着黄炳文的地痞无赖。 朱辉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把这些人召集过来,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都先安静,汤相公家的织坊还能用多少人,等着让汤相公算一算,要是一时安置不下,也不要着急,老衲再想办法……” 汤景没敢出门,在二进院门口急得团团转,这时,铁牛的母亲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问道:“汤大官人,咱们织坊还能再用多少人?” “唉,我要是还有钱,就能把北门桥外那几处荒置的作坊全租下来,这些人就都派上用场了,可是、唉,我真的没钱啦!”汤景跺着脚叫道。 老太太看了看陈元化,问道:“陈掌柜,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呢?”陈元化急忙摇了摇头。 这时,朱辉闯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跑进了二进院,拿出了吴莲给自己的那一匣子庄票,跑到了汤景近前,问道:“叔叔,再开一家织坊,需要多少银子?” 汤景翻着白眼,叹道:“这些人都用上,没有百万两银子,怎么能行!” 朱辉把匣子打开,放在了汤景的面前,说道:“那好!这是一百一十多万两,明日就让莲儿到兴记钱庄去兑换,你到外面答应他们吧。” 汤景看着这一匣子庄票,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朱辉和陈元化赶紧把他扶住了。 “我的个亲娘唉,难道真有这笔钱……”吴襄的话还没说完,就瘫倒在地。 朱辉急忙过来掐了掐吴襄的人中,和杨公子一起,把他也搀扶了起来。 汤景和陈元化一起出了外门,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来讲吧,我、怕说不好……” 陈元化高声讲道:“各位兄弟,安静、安静,我是兴隆钱庄和杨记钱庄的两家掌柜,我已经决定了,借给汤大官人百万两银子,再开一家织坊,将来你们每月都会有月钱,五月节、八月节、春节还有红包,娶妻生子都不在话下。今后,你们好好孝敬父母,如果有什么难事,只要你说是汤记织坊的,找我杨记钱庄就能给你借款,如何?” 众人齐呼万岁…… 月空长老满意地点点头…… 铁牛热泪盈眶的到汤景和陈元化面前磕了几头,起身叫道:“弟兄们,都回家吧,我都说了,月空长老是不会骗我们的,相信了吧,等着到汤记织坊排队登记……” 等众人散去,铁牛到了史世用跟前,说道:“史班头,我先带你抓捕黄炳文手下的那些东厂的番役,然后跟你归案。” 朱辉和宋河一起帮忙,史世用又召集来手下的弟兄,在铁牛的带领下,包围了那群东厂番役们住的小院。 黄炳文本以为稳操胜券,把他们全都留在了南京,等着京城的消息,让他们配合随时抓捕海瑞。 这伙人正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听铁牛说黄炳文被海盗抓走了,人质都落到了海瑞的手里,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乖乖的束手就擒,铁牛也跟着一起到巡抚衙门归了案。 第二日,史世用、朱辉和陈元化一起快马加鞭,又赶往了宁波,三人来到了龙门客栈,见到了狗儿,才知道胡九官等人,把狗儿、那个窑姐和两位松浦先生留了下来,四个人带着黄炳文已经去了日本。 “他们带黄炳文带到日本干什么?”朱辉不解地问道。 狗儿答道:“黄炳文先说自己是锦衣卫四品的镇抚,央求九官叔叔放了他,我说他就是一个青楼的大手,什么也不是,九官叔叔看他也拿不出来锦衣卫的腰牌,就相信了我;接着这王八蛋又说,他知道原来秋目浦的那些财宝藏在了什么地方,说得有鼻子眼的,九官叔叔就信了。” 只要那二位松浦先生没事就好,陈元化大舒了一口气…… 朱辉有些奇怪,王冲和灵儿姐姐都不知道林一官把那些财宝藏在了哪里,便问道:“黄炳文怎么会知道呢?” “我看是这王八蛋为了保命,说的瞎话,他肯定没料到九官叔叔会把他带去日本,等有机会再把他干掉吧。”狗儿答道。 朱辉和史世用也都十分无奈,二人一起给成国公和海瑞写了份条陈,把有关黄炳文的详情叙述了一遍,又请陈元化把林一官在沿海布下的据点,详细地罗列了出来,在信中反复强调,如果他们不犯王法,对这些据点只做监控,不要轻易惊动他们。 狗儿继续留在宁波照顾生意,陈元化、朱辉和史世用回了南京。 到了五月下旬,海瑞从松江府的工地回来了,朱辉和史世用把条陈拿给海瑞看了一遍,海瑞十分高兴,亲手杀了一只老母鸡,在府邸招待了二人…… 吴莲帮着把那些庄票兑换了出来,把汤记织坊的规模扩大了两倍,铁牛手下的弟兄们也都可以安居乐业了…… 上元县令按程序把《西游记》和《金瓶梅》上交应天府,海瑞否定了黄炳文等对这两本书的指控,给礼部尚书写了封信,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只是建议不要再让有伤风化的《金瓶梅》流落民间…… 铁牛被处劳役一年,沈琦被释放了,吴襄娶了沈月瑛小姐…… 仲夏,朱辉、史世用、宋河、婉兮、杨公子、吴襄、沈月瑛等七人一起乘官船,沿运河前往京城…… 宋河的父母看见儿子领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高兴得合不拢嘴,在全真宫给宋河和婉兮操办了婚事,朱辉和史世用作为伴郎,都喝多了…… 在王冲的陪同下,朱辉和史世用在王府拜见了成国公,成国公依然担忧海盗会卷土重来,责令朱辉务必守在汤府,监控陈元化和罗阿敏,对沿海的其他据点也做出了监控的部署…… 史世用被锦衣卫录用了,作为陈元化海上贸易的船员,负责监控陈元化手下的那些商人…… 徐阿娇在家里每日盼着父亲能回来,徐张氏还是经常到应天府状告汤景…… 海瑞还在继续逼迫前帝国内阁首辅徐阶退田、退佃,徐阶每收到海瑞的一封信,便会退一些田地给佃户们…… 那些豪绅大户们都看着徐阶家,只要徐阶家退了些田产,他们也跟着退一些…… 海瑞依旧是没有任何积蓄,每日白菜豆腐加咸菜度日,操持政务日理万机,又开始主持兴疏浚白茆河等工程…… 海清河晏,江南的生丝收购提价了,而且付给百姓的都是现银,江南百姓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敏儿、吴莲依然住在织坊里,二人不能见到相公朱辉,经常有些怨言,月空长老专门过来安慰她们:吃得今日苦,方享明日福!二人便老老实实的在织坊里做工,汤记织坊的上千部织机,织出了万段锦绣…… 月空长老、玄德真人、韩小玉、史世用、净空、净明和张狗儿等人跟随陈元化的商船,从太仓黄渡港出发,满载了一船的汤记织坊的丝绸,沿吴淞口南下,经南汇过杭州湾,穿越舟山群岛再南下,过六横岛,进入了东海…… 就快过年了,婉兮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之后,孩子刚过了满月,一开春,宋河便辞别了父母,带着婉兮一起来到了汤府…… 春暖花开,汤府一片祥和,婉兮经常带着儿子到西北角院去串门,和阿敏聊聊天,谈一谈育儿的经验,倒也其乐融融…… 阿萍和汤琼、汤瑶、汤庆在一起玩耍,经常把满周岁的阿莹和小婴儿宋刚弄得哇哇乱叫,这时候,朱辉总是把汤家的三姐弟轰走,汤琼只要看见朱辉和阿萍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便会撅起小嘴,气得嘤嘤的哭泣……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黄炳文被胡九官等人从一个荒岛带往另一个荒岛,也没有找到秋目浦宝藏的蛛丝马迹…… 被风吹日晒的黄炳文显得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每日在胡九官等人呵斥下,还在继续寻找…… 夕阳下,一座孤岛上,如乞丐般的黄炳文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海滩,从海市蜃楼里仿佛看见:当年,那位英俊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终于做了锦衣卫,报了家仇,雪了己恨,官越做越大…… 凄厉的寒风中,面向波涛汹涌的大海,黄炳文大声呼道: 第159章 暗战1大闹武科场 倭寇当年犯海疆, 将军北上筑金汤; 风驰南北八千里, 不为封侯为振邦。 青史悠悠不可忘, 环球几度抗豪强; 谁言烽火成遗迹, 靖国阴风正越洋。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春,许灵儿和努尔哈赤一起逃出了总兵府,离开抚顺城二人分了手,努尔哈赤遥望着灵儿的背影,高声喊道:“姐姐,女真人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灵儿穿越这白山黑水之间,经辽东、跨过鸭绿江进入了朝鲜。 七年前,带着父亲和朱家父子从堺町乘商船归国,途径朝鲜的旧王京,遭遇林风海盗集团的洗劫,四人失散,许仪后和朱均旺又被海盗挟持到了日本,朱辉历尽千辛万苦逃回了大明,灵儿则被一位朝鲜的年轻人李舜臣所救。 今日又路过朝鲜古王都开城,灵儿再次寻觅当年的那家饭馆和客栈,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如今林风海盗集团在大明沿海和朝鲜的窝点都已肃清,只待到从日本国救出父亲,便可以回到吉安县桐坪乡,陪老父亲安度晚年了…… 从开城来到了全罗道,又路过了那片茂密的小树林,灵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位英武洒脱的后生,正在慷慨激昂的历数那些千古名将:孙膑、白起、李牧、韩信、卫青、关云长、李靖、郭子仪、岳飞、戚继光、李成梁…… 耳边又听他如数家珍般地讲道:如松大人嘉靖四十三年武举,高中武状元,初为指挥同知,立下赫赫战功,迁署都督佥事,今为神机营右副将,驻防山西,嘉靖四十四年娶妻夫人马氏、嘉靖四十五年纳吴氏夫人为侧室…… 想到这儿,灵儿的脸红了,也许如松现在已经回到了辽东,等着和自己成亲呢,也许义父李成梁大人正在对素儿大发脾气,也许荣儿此刻正在埋怨自己不辞而别…… 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下了路,穿过了那片小树林,来到了李舜臣家的农舍门口,只见院门紧闭,铁将军把门,找邻居一打听,原来李舜臣进京赶考去了。 也许他真的以如松为楷模,希望他能在朝鲜国武科及第,将来成为一代名将,灵儿默默的为李舜臣祝福,离开了小村庄,朝京畿道方向而去。 武举大比之年,朝鲜王京热闹非凡,灵儿进了城,在武科场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希望能看到李舜臣武科场夺冠。 次日一早,灵儿来到武科场门前,只见赶考的人们挤在门口,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武科场地势宽阔,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围墙,设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只留南门出入。 南门两旁有数百名披挂整齐、手执刀枪的将官把守,卯时一到,场内号角齐鸣,咚、咚、咚三声炮响,科场南门大开。 主考官传令:“各位赶考的举子听着,时辰已到,请各位列队进场。各道府县的举子进场之后,站到本县旗号下候考,违令者重责不贷!” 灵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在这群列队等候着入场的举子们中间寻找,只见举子们个个催坐骑,人人抖嚼环,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武科场。 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李舜臣,头戴黑缎子扎巾,胯下枣红马,穿一身黑缎子紧袄裤,腰扎大红丝鸾带,外罩一件黑缎子英雄氅,脚踏薄底快靴,手握一柄亮银枪,催马走在武举的队列里,显得气势轩昂。 灵儿朝李舜臣招了招手,李舜臣却没有看到,举子们全都鱼贯入场。 这时,场内远处又传来三声炮响,随着一声“主上驾到!” 霎时间,密密匝匝摆了一条人胡同,灵儿也赶忙往后闪身,朝鲜国王宣祖李昖步入场内彩山厅,一百多名手持大刀、长矛的卫队紧随其后入场。 宽阔的彩山厅上立有四扇屏风,屏风前有一张御案,御案上摆有有一颗状元印,还有一对金花和一条红绸子。 国王李昖端坐在御案后面的团龙靠椅,左右各有一张桌子,后面安放着金漆太师椅,这是主考和副主考的座位;彩山厅前边,设有丹埠、品级台,是文武百官站立的之处,文官都是纱帽圆领,武将个个盔明甲亮,肋下悬挂宝剑。 彩山厅东台下设有下场比武之人标名处,举子们已经在这里挂号登记,写上家乡住处,姓氏名谁;西台下摆着两排刀枪架,上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棍、棒、铎、轮,鞭、锏、锤、抓,拐子、流星等十八般兵器。 场中央有一块大空场,周围用白灰画了一个大圈,这是比武的地方;场子的东、西、南三面插着各府县的号旗,赴考的举子们都站在号旗的下面,就等辰时一到,比武夺魁。 御林军在东、西、南三面立起了一道人墙,这时,科场院门敞开,观摩比武的百姓也涌入场内,灵儿夹杂在人群中,在全罗道的号旗下,找到了李舜臣。 国王李昖传旨:“鸣炮开考!” 咚!咚!咚!三声炮响,主考传令:“举子们听真,宣祖加恩科,开考场,不分贵贱,不论老少,今科状元只凭武艺。愿考者彩棚标名,战五杰为状元,代挂帅印。” 话音刚落,京畿道号旗下跑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十分威武,身高八尺开外,头戴一顶紫金盔,身穿紫金甲,内衬一件大红袍,脚踏虎头战靴,坐下一匹黄骠马,掌中擎一柄长刀,来到标名处挂上了号。 紧接着,李舜臣也从全罗道号旗下催马出来挂了号,也这位京畿道的举子在场内战在了一起,一时间,二人刀枪并举,好似蛟龙翻舞,大战了十多个回合,李舜臣占了上风。 接下来,李舜臣又连续挑战了四名举子,连战连捷,听到场外的阵阵喝彩声,似乎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李舜臣战胜第五个挑战者,催马围着场地转了一圈,场外沸腾了,激动的民众齐呼李舜臣的名字,这时,李舜臣在人群中也发现了灵儿,便勒住了马缰,兴奋的朝灵儿招了招手…… 天近午时,又有了第六位挑战者,李舜臣觉得有两栋总兵李成梁的干女儿为自己加油助威,真是越战越勇,还不时地往人群中招手示意…… 灵儿担心影响李舜臣的注意力,便往人群后退了几步,突然,就觉得轻飘飘的,一下子失去了知觉,感觉天旋地转…… 似乎是被人拉着,退到了人群的最外面,一个人从后面用布堵住了灵儿的嘴,令一个人则拉起灵儿就往外走,全场的观众全被李舜臣精彩的武艺吸引住了,被没人注意到灵儿被人劫持。 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灵儿,灵儿昏昏沉沉的想也叫不出声来,眼看着就要出了武科场…… 李舜臣正和对手二马一错蹬,抖动虎头亮银枪,要杀一个回马枪,朝武科场南门望去,突然发现,许灵儿被人挟持了,便大叫一声不好!催马便朝观众人群冲去…… 事发突然,除了李舜臣,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枣红马受惊奔向人群,人群中一片骚动,除了最前面的几个人被马冲倒下,受了些轻伤,众人呼叫着闪出了一条过道,李舜臣快马加鞭冲出了武科场,拦截住了挟持灵儿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没想到,新科武状元会冲出来救人,马上释放了两枚烟幕弹,从围上了看热闹的人群中消失了。 主考官都愣住了,国王李昖在彩山厅上大发雷霆…… 一队御林军冲了出来,把李舜臣从马上拽了下来,李舜臣挣扎着在人群中寻找灵儿,直到看见灵儿安全了,才束手就擒…… 摆脱了那两个劫持者,这时候,灵儿也受到了刺激,强打精神,睁开了双眼,把塞在嘴里的布,掏了出来,想上前去给那些官兵们做出解释,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李舜臣被绑进了武科场…… 第160章 暗战2他乡遇故知 朝鲜明宗二十年(公元1565年,明嘉靖四十四年),国王李峘病逝,因世子李暊早亡,首相奉遗教迎十五岁的河城君李昖即位,成为朝鲜王朝第十四代君主,庙号宣宗。 虽然宣宗已经执政了十年,始终没有摆脱朝中的党争,朝中的大臣及士大夫依照他们在王城居住的区域不同,分为东人党(岭南学派)和西人党(畿湖学派),朋党之间角逐名利、互相攻击,利用权势打击和迫害对方。 朋党以私利而勾结在一起,历来便是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唐文宗曾叹曰:去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面对北方女真部落不时骚扰边境,掠夺人口,隔海相望的倭寇的侵袭,血气方刚的宣宗李昖力排众议,开春闱武科,亲临武科场彩山厅观摩取士,没想到举子李舜臣中途退场,马踏围观的民众,造成了一场大乱。 李舜臣被从马背上拽下来之前,眼望着灵儿虽然摆脱了挟持,但依然神志不清,却也不敢大声喊叫,直到灵儿消失在人群中,才停止了挣扎,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彩山厅的台下。 宣宗李昖面色愠怒,端坐在彩山厅的团龙靠椅上,台下东人党人和西人党人身穿红袍,头戴纱帽的大臣位列两旁。 两位主考官先来追问李舜臣,李舜臣便将刚才的突发事件详述了一遍,御林军也来作证,说是有倭寇趁机绑架民间女子,只是没能抓到倭寇,那名被救下的女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台下的东人党人和西人党人彼此之间接头接耳,都在关注对方的表情,似乎对李舜臣冲出武科场救人的事件并无多大的兴趣,只待对方有什么样的表态,自己一方准备好充分的论据反驳也就是了。 还没等宣宗李昖表态,左边的一个大臣出班上奏,讲道:“陛下,微臣以为,科举是国家取士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李舜臣目无尊长、桀骜不驯,将来是一大害,必须割除李舜臣的举子功名,方可端正朝纲,臣建议把李舜臣充军发配永不叙用。” 宣宗李昖知道了实情,已经消了心中的怨气,知道台下必有一番纷争,便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漫步踱到彩山厅前。 右面走出来一位大臣,出班奏道:“微臣不以为然,李舜臣凭武艺,战胜五杰,本该为状元,代挂帅印,在接受第六名举子的挑战中,也占了上风,明知此举有可能断送自己的前程,却义无反顾的追击倭寇,营救一个平民女子,实乃侠肝义胆的忠义之士!管子(管仲)云: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微臣以为,李舜臣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将来必堪大用,请主上明鉴。” 这时,左面又一位大臣赶忙出班跪倒,着急地奏道:“主上圣明,圣人云……” 紧接着,右面又出来一位大臣,跪倒奏道,“主上圣明,圣人云……” 一会儿的功夫,台下的东人党人和西人党人全都跪倒了,相互谴责,吵成了一团…… 宣宗李昖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又坐回到了团龙靠椅上…… 与此同时,灵儿神情依然恍惚,似乎又被什么人搀扶着,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客栈,感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倒头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儿醒来了,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一团,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好了,头脑也清晰了,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行囊还在,知道自己中了迷药,倘若不是李舜臣再次出手相救,可真是不敢想象…… 感觉一阵口干舌燥,也饿了,灵儿想出去吃点东西,便摸着黑走出了客房。 客栈内有两盏昏暗的灯笼,却没有一个人影,也不知什么时辰,灵儿顺着灯光走到了客栈的门房,连叫了几声,值守的伙计出来了,但却听不懂灵儿的语言。 二人比手画脚的说了半天,灵儿才明白,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肯定没有地方吃饭了,便准备返回客房。 刚一转身,灵儿突然发现客栈小院的灯笼下,站着一位一身黑衣的人,便下意识的往腰间摸了摸,宝剑却没有带在身边,便往后退了一步,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灵儿姑娘,是我。”黑衣说道。 灵儿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发现眼前的黑衣人竟是林文涛,如今自称南光坊。 急急忙忙地走向前去,灵儿大叫了一声“文涛……”,便声音呜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文涛似乎在埋怨灵儿,念道:“阿弥陀佛,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意。”说着,便领着灵儿往客房走去。 灵儿紧跟其后,激动地说道:“文涛,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文涛答道:“今早我也去武科场观看比武,人太多了,没有发现你,直到李舜臣冲出武科场,追击挟持你的两名倭寇,我才知道你也到了朝鲜,阿弥陀佛,真是天意啊,看来,你和李舜臣的缘分未尽……” 如今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灵儿听到这儿,感觉脸上一直发烫,便低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 文涛早已听说过,灵儿父女和朱家父子回国的途中,在朝鲜遭遇过海盗,若不是李舜臣出手相救,也是不堪设想,又感慨地说道:“李舜臣文才武略,其志不在李如松之下,灵儿姑娘,你好福气啊!” 自从得知李如松早已娶妻生子,灵儿便对如松死了心,虽然李舜臣救过自己两次,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李舜臣有什么缘分,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与文涛一起,并立在木曾川的岸边,生死与共,携手对付蜂须贺小六的情景…… 二人来到了灵儿的客房,见灵儿已经沉默了半晌,文涛说道:“我就住在你的隔壁,现在才四更天,你再去睡会吧。” 灵儿深情地看着文涛,突然之间一阵心酸,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文涛倾诉,又有无数个问题,需要从文涛这里得到答案,看文涛要回自己的房间了,便不由自主的说道:“文涛,来陪陪我吧……” 当年,文涛被岛津义久押往石山本愿寺的途中,遇到了这位姑娘,便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 文涛为了帮助灵儿摆脱松永久秀等人的追击,抢夺了岛津义久的弯刀,在与摄津国的武士们的搏击中身负重伤,倒在地快要死了,是这位姑娘将自己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被死神召唤的文涛得知这位姑娘名叫许灵儿,仿佛又听到了母亲临去世前对自己的一番话:儿啊,娘每时每刻都在许愿,等你弃恶从善的那一天,娘就会求妈祖菩萨去看望你的,妈祖菩萨能保佑你的一生,妈祖菩萨很灵的,儿啊,你记住娘的话,妈祖菩萨很灵、很灵的…… 想到这儿,文涛的眼眶也湿润了,便跟着灵儿进了客房。 文涛点燃了蜡烛,与灵儿相对而坐,一时默默无语…… 文涛打破了沉默,问道:“想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吗?” 灵儿低下了头,面色绯红地答道:“先让我猜猜……” 如今林风海盗集团已经被肃清,全部人马逃亡到了吕宋玳瑁岛,那又是什么人要劫持自己呢,灵儿想了想,问道:“难道是小西……” “对!是小西隆佐!”文涛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唉,要是早点在人群中发现了你,就好了!李舜臣被官兵绑走之后,我掩护着你回到了客栈,到了客栈门口,又发现了一群小西隆佐的手下人,这伙人被我打跑了,回到客栈,你又晕了过去,我便请客栈的人帮忙,把你安置好了,我才从另一家客栈搬到这里,住在了你的隔壁。” “有没有听说李舜臣现在怎么样了?”灵儿问道。 “朝鲜朝廷的东人党人和西人党人,在武科场彩山厅下争论不休,相互撕扯,都快打起来了,一方奏请宣宗国王,把李舜臣当做桀骜不驯的乱臣贼子,充军发配,永不叙用;另一派,则赞赏李舜臣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必堪……” 灵儿十分关心李舜臣的安全,急忙问道:“宣宗国王是怎么处理的?” “呵呵,我估计国王早就受够了朋党之争,既没有把他充军发配,也没有点他做状元郎,而是当场释放了李舜臣,允许他来年再次参加科举,明年的朝鲜国武科的春闱,也许就是专门给李舜臣开的。”文涛答道。 灵儿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从李舜臣的嘴里知道了如松的情况,虽然李舜臣救了自己两次,但始终对李舜臣没有什么感觉,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文涛,好想得到当年如松给自己的那份柔情…… 文涛毕竟是出家之人,虽然日本国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但文涛始终觉得自己有种非常强烈的使命感,而这份使命,必须要斩断自己的七情六欲…… 望着如涅槃一样的文涛,灵儿苦闷的低下了头,轻声问道:“文涛,你怎么也到了朝鲜?” “请以后叫我南光坊天海。”文涛说着,便面色凝重的低下头,答道:“贫僧受月空长老所托,经由朝鲜去往辽东,前去解救汤景……” 第161章 暗战3往事不如烟 灵儿曾被林风海盗集团劫持到吕宋岛长达一年多,幸亏得到了罗阿敏姐妹的保护;林风征战马尼拉失利后,在传教士马克的帮助下,退守玳瑁岛,为了和西班牙人殖民者谈判,甚至期望能与大明朝廷和解,林风才释放了灵儿等人,灵儿回到了福建,被福建总兵胡守仁直接送回到了辽东。 从福建赴辽东的途中,路过南京的时候,曾经打听过汤景家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海瑞离开应天府之后,汤景就被抄了家,算来也有一年多了,对其中的详情,灵儿却还是一无所知。 “汤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灵儿问道。 文涛讲道:“据月空长老所言,隆庆四年的时候,兴记钱庄的掌柜庞尚鹏官复原职,回了京城。陈元化接手了兴记钱庄,与他的杨记钱庄合并,改叫兴隆钱庄,独霸金陵,财力极其雄厚;在陈元化的支持下,汤记织坊的规模越做越大,汤家的丝绸大都通过陈元化卖到了海外,换回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当然,汤景和陈元化的生意也遭到了很多人的嫉妒。海大人刚一离任,东厂管辖的南京织造局刘公公就和新任应天巡抚合谋,首先拿下了陈元化,陈元化虽然脱离了我哥哥的海盗集团,但却是有案底的。” 灵儿自然知道,林风被弟弟文涛关押过两次,第二次从朝鲜通度寺逃脱之后,逃回了大明,果然期望利用之前布下的那些据点,准备卷土重来;若不是陈元化协助,王冲等人很难全面掌握林风海盗集团在沿海的窝点,更别说将他们一网打进了,便急忙问道:“陈元化后来怎么样啦?” “陈元化作为勾引倭寇的海盗,被押赴京城西市问斩了。”文涛沮丧地答道。 灵儿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文涛幡然悔过,不惜与亲哥哥为敌,在九州岛龟山城疗伤的时候,但无论陆云龙如何劝说,宁可出家为僧,也不加盟锦衣卫,想了想自己的结局,不禁对文涛暗自敬佩,深情地望着文涛,说道:“文涛,我也不再是锦衣卫了……” 文涛似乎并不意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灵儿姑娘,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何况一个女孩家。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文涛了,文涛早已经死啦。” 灵儿也笑了笑,接着问道“南光坊天海法师,请问朱辉现在哪里?” “听王冲将军所讲:当时大家都认为林风已经死了,阿敏住在南京的那些岁月里,也没有任何不法之处,得到了海大人和成国公朱希忠的认可,隆庆皇帝驾崩后,便准备赦免阿敏,阿敏姐妹也希望能回到京城,因此,海大人离任的时候,才把她们带往京城,交给王冲和郭奕夫妇,对阿敏监视居住,朱辉护送海大人等人回京的途中,没想到在天津卫遇到了林风,阿敏等人也在天津卫逃脱了。这才有了后来,王冲将军率部一路南下,沿途打击林风在沿海布下的那些据点;而朱辉在京城却被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问责,在好友们的帮助下,逃出了京城,有一年多没有他的消息了。”文涛答道。 灵儿清楚的记得,当时郭奕已经去了日本,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对王冲多有打压,发生了罗阿敏潜逃事件后,自己正好从辽东回到京城,刘守有急派王冲率部追击林风和罗阿敏,责令王冲完不成任务不得回京,自己也跟随他们一路追到了福建,在从福建赴日本的途中,遭遇了海盗的劫持,对于是什么人救了朱辉有些奇怪,便问道:“知道是什么人救了朱辉吗?” “呵呵,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朱辉并不是坐牢,只是被锦衣卫监视居住,听说有两个文人,拿一本不知什么书,居然买通了看守朱辉的锦衣卫,趁着看守看书入迷的时候,朱辉偷跑了出来。”文涛答道。 灵儿又问道:“冲哥和奕儿姐姐现在可好?” “待会再说他们。呵呵,灵儿姑娘,告诉你个好消息,织田信长把妹妹阿市夫人嫁给了手下的大名柴田胜家,令尊许仪后老先生受到了阿市夫人的保护,跟随阿市夫人去了柴田胜家的领地北庄城,我已经去见过老头家了,柴田胜家和阿市夫人都承诺,随时可以把令尊接走。” 知道父亲现在很安全,灵儿放心了,恨不得能立刻渡海接到父亲,带着父亲赶紧回江西老家,便又问道:“朱伯伯和徐鲲可有消息?” 文涛有些沮丧地答道:“我离开比叡山延历寺之后,几乎走遍了日本全岛,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沧海桑田,灵儿替朱均旺的命运担忧了起来,突然又想起路过南京的时候,听人所讲,有“倭寇”火烧翠花楼,救了汤景的两个女儿,既然朱辉失踪了这么长时间,那又是何人所救,何氏夫人、汤琼、汤瑶及汤府的那些女眷,现在又在哪里? 灵儿那眼巴巴的看着文涛,越是着急想知道大家的近况,越是不知该从何问起…… 文涛接着回答灵儿刚才的问题,讲道:“幕府将军足利义昭被织田信长赶出了京都,幕府老臣细川藤孝等人也无能为力,王冲和郭奕一时难以将陆大人的灵柩运回国,目前,夫妇二人带着孩子都还居住在萨摩藩郭国强大人的家里。” “那么,月空长老又是如何托付你去解救汤景的?”灵儿问道。 注意到灵儿的表情,文涛便准备把前因后果一并道来,答道:“前些年,陈元化买下了汤景家的大船,在月空长老、韩小玉和玄德真人及其弟子的保护下,和松浦隆信、文静等人做了几趟生意,陈元化赚了不少钱,把其中的两成利分给了月空长老。” “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岁数越来越大了,二人算着赚的钱差不多了,最后一次出海的时候,便将张敏儿、吴莲和宋河、婉兮夫妇全都接上船,东渡到了堺町,之后大家又都去了石山本愿寺的地内町,住在了文静那里,等着朱辉。” “朱辉原打算把阿敏送到京城后,便返回日本和月空长老汇合,他们的计划是从日本出洋,像那些西洋的传教士一样,到那些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宣讲我华夏文明,哪料到,没有等来朱辉,却等来了张狗儿带着汤琼、汤瑶姐妹来到日本找文静,大家才知道南京出了如此惨祸……” “这么说来,原来是狗儿火烧翠花楼,救下了汤氏姐妹?”灵儿吃惊地问道。 文涛答道:“对,狗儿对我哥哥很忠诚,把汤琼、汤瑶姐妹留给了月空长老,就又离开了日本,到南洋寻找我哥哥去了。” 灵儿基本上听明白了这两年所发生的一切,这时,天已经快亮了。 注意到文涛满脸的倦意,灵儿说道:“南光坊法师,你去睡会吧。” 文涛站了起来,说道:“不,天一亮我就要走了,汤景和两位夫人都被充军发配到了辽东,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弟子们已经到辽东去过一趟了,没能找到他们,这次又想亲自前去寻找,被我拦住了,我答应月空长老一定要找回汤景,决不能食言。灵儿姑娘,你再歇息一会,天一亮,我就先走了,请你多多保重!” 看文涛要离开了,灵儿情不自禁地也站起身,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啼哭了起来…… 文涛轻轻地拍着灵儿的后背,也动情地说道:“灵儿姑娘,路上千万要小心,虽然我哥哥的那些据点被拔掉了,但堺町的商人小西隆佐,又开始在朝鲜和大明沿海布下了不少新的据点,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灵儿停住了哭泣,往后仰了仰身,问道:“小西隆佐还是在效忠那只猴子吗?” “不错,看来织田信长要统一日本了,也许他真的会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要独步天下,那只猴子便会充当信长的急先锋,这才是最大的倭寇!将来是我华夏炎黄子孙的心腹大患。”文涛语气低沉,颇为忧虑地答道。 灵儿还记得,郭奕作为天皇家的血脉,一直还在梦想着光复斯波家族,刺杀杀父仇人大伯织田信长,推举郭国强作为斯波家族的首领,想到这,便又趴在了文涛的肩上,低声问道:“最近可曾见过奕儿姐姐?” 文涛的脸顿时凝重了起来,将灵儿轻轻的推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严肃地答道:“灵儿姑娘,求你件事,到了日本之后,赶紧先去见一见王冲夫妇,千万要劝阻郭奕将军不要轻举妄动,如何对付织田信长,是我和郭国强大人的事情,切记!” 灵儿郑重地点了点头,紧绷着嘴唇,又趴在了文涛的怀中…… 文涛松开了灵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了灵儿,说道:“知道你昨天为什么会昏迷吗?” 灵儿迷茫的摇了摇头,凝望着文涛,越来越感觉文涛才是有大智慧之人。 文涛把布包解开,说道:“大洋彼岸的新西班牙(墨西哥)有一种香草,俗称鼠尾草,那里的土著人很神秘,他们把这种香草放在沾满血污的烂泥中发酵,就配制出了这种*香,闻一下就能使人迷失心智,这种毒物是被西洋传教士从大洋彼岸带过来的,已经害了很多人,昨日若是没有这包解药的话,真是不堪设想啊。”。 灵儿突然觉得,今后不知该如何面对文涛,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把解药揣进了包里,又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文涛的双手。 天已经大亮了,文涛也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松开了灵儿,道了声“保重”!转身出了灵儿的房间…… 第162章 暗战4巧遇有玄机 灵儿收拾好了行囊,和文涛同时退了客房,离开了客栈。 二人在客栈外上了马,并肩而行,一路上默默无语,出了朝鲜王都的城门,相互招了招手,彼此深情地看了一眼,便各自催马转身,背道而行。 灵儿快马加鞭,迎着瑰丽的朝霞,穿过一座座炊烟弥漫的村庄,奔走在通往釜山的官道上,傍晚时分来到了釜山港。 在釜山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灵儿便去往码头,联络去往日本的商船。 灵儿在码头上到处打听,突然,看见了一位矮个子老头正在指挥着一群人往船上运货,认出了此人便是小西隆佐,便急忙转过身躲开他。 小西隆佐也发现了灵儿,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到了灵儿近前,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深施一礼,笑道:“灵儿姑娘,久违了,感谢主,今日又釜山港遇到您。” 灵儿停下了脚步,也微笑着答道:“原来是小西隆佐先生,别来无恙啊。” “灵儿姑娘,请问你是要回日本吗?”小西隆佐问道。 昨日在朝鲜王都差点被他们的绑架,灵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现在正和罪魁祸首直面相对,也想探一探他到底想干什么,便答道:“正是。” 小西隆佐把右手按在了左胸,深鞠一躬,说道:“感谢主保佑我们平安,灵儿姑娘,如果你是要回日本的话,请不要客气,明日一早,搭乘我的货船吧,直接发往堺町。” 灵儿也急忙还礼,却没有答话,拿矜持的目光看了小西隆佐一会,把他看得有些难堪。 小西隆佐退又问道:“请问灵儿姑娘,你住哪家客栈?用不用搬到我们的客栈来住?” 灵儿摇了摇头,神秘的一笑,答道:“谢谢隆佐先生!听说小西家的药铺卖一种*香,闻上一闻就能让人神志不清,像僵尸一样受人摆布,确实挺吓人的,我怕再有人拿*香熏我啊。” “灵儿姑娘说笑了,那不过是一些闲人的传说罢了,我做药材生意这么多年,闻一下就让人神志不清,呵呵,我还真没见过有这样的药物。”小西隆佐笑道。 听小西隆佐不承认有这样的迷药,灵儿突然间就气得浑身发抖,也不跟他客气了,拔出宝剑喝道:“小西先生,昨日在朝鲜王都武科场绑架我的人,就是阁下的人,用的就是*香,你还想抵赖吗?” 小西隆佐摆着手笑道:“呵呵,灵儿姑娘误会了,朝鲜王都的那家药铺,虽然挂的是我小西家的幡号,掌柜的却不是我的人。我是信主之人,不会做那些卑鄙的勾当,如果真是发上了这样的事情,隆佐给您设宴赔罪,愿主保佑我们这些善良的人,阿门。” 虽然小西隆佐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群野武士,灵儿还是动了杀机,想一剑刺死这个矮老头。 小西隆佐也收敛了笑容,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又深施一礼,说道:“灵儿姑娘,听了你刚才所言,我也是很吃惊,请千万不要误会,在下马上派人去问问,看看是什么人竟然胆大妄为,竟敢违背‘十诫’的圣训,若是在下的属下,我定不会轻饶与他!” 灵儿看着他那略显无辜的样子,咬咬牙,还是忍住了,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去。 隆佐先生紧跑了几步,又追上了灵儿,依然嘟嘟囔囔的做出解释。 灵儿又有些愤怒了,转身说道:“小西阁下,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此番回日本,是为了接回我的父亲,回家乡安度晚年,请不要挡着我的道!”说完,灵儿拔出了宝剑。 “小西隆佐做出潘然醒悟的样子,惊讶地叫道:哎呀,我都忘了,灵儿姑娘曾经是明国的锦衣卫,我明白了,企图绑架你的人,肯定是以前聚集在秋目浦和伊岐岛的那些海盗!” “难道你和那些海盗还有来往吗?”灵儿厉声问道。 小西隆佐显得非常谦逊,点头哈腰地答道:“不敢、不敢,在下谨遵耶稣基督的圣训,绝不会与那些人为伍,只不过,当年秋目浦的大当家人出事后,有些人着实可怜,在下收留了一些人,他们也都受了洗礼,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是贼性难改。” 灵儿对小西隆佐的话将信将疑,便冷笑道:“呵呵,这么说,贵药铺还是在卖这种害人的*香喽!” 小西隆佐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躬身低头讲道:“此药肯定不是我们小西家药铺的,据我所知,这种药来自南洋的西班牙人,若不是听你所言,我还真不敢相信,小西家的药铺居然有人私自与南洋的海盗有来往,我一定严厉地追查此事,请灵儿姑娘千万不要误解。愿主原谅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吧,那终将悔改的,必会得到主的救赎,阿门。” 灵儿根本也没有打算搭乘他的商船,更没指望他设宴赔罪,既然小西隆佐有这个态度,也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便说道:“那就谢谢小西阁下了。”说完,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灵儿走远了,小西家的野武士走了过来,有人问道:“小西老爷,为什么对这位女娃娃这么客气,我看,今晚把她绑了吧。” “不要胡言乱语!”小西隆佐生气地答道。 野武士们都低下了头,隆佐在他们跟前踱着步,沉默了半晌,问道:“弥九郎(隆佐之子小西行长)已经二十岁了,我要把弥九郎培养成真正的武士,你们还有谁想做武士?” 这群野武士全都抬起了头,异口同声地大声叫道:我! 小西隆佐歪着头,踱着步,盯着每一个人的脸,又问道:“好!既然你们都想成为武士,那么,你们想过没有,谁能帮你们成为武士?” 野武士们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小西隆佐对这些人显得十分不屑,大声讲道:“在尾张国爱知郡中村,有一个叫木下弥右卫门的贫苦农民,他有个儿子叫藤吉郎,生得身材矮小且形容委琐,父死娘改嫁,幼小的藤吉郎四处流浪。如今,藤吉郎已经成为了北近江长滨城主,领二十二万石的大名!” 野武士们齐声高呼:我们都愿意追随小西行长大人,做羽柴筑前守家的武士! 隆佐见这伙四肢发达的野小子们全都听懂了,走上前去,高兴地拍着每个人的肩膀,对每个人都赞叹了一句,又站到了这群人的面前,严肃地讲道: “你们都是弥九郎的家臣,跟随弥九郎在羽柴筑前守的帐下杀敌立功,将来也都会拥有自己的领地,成为真正的大名。” 野武士们的脸上也都乐开了花,彼此叽叽喳喳的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可知道,羽柴筑前守的敌人是谁?”小西隆佐突然大声问道。 有人说是武田胜赖,也有人说是上杉景胜,还有人说岛津贵久,甚至有人说是德川家康…… 小西隆佐撇着嘴摇了摇头,讲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不过,这些人首先是织田上总介大人的敌人!织田上总介大人鸿鹄大志,天下布武,麾下大将如云,将来必然成为天下人。当然,羽柴筑前守大人是效忠织田上总介大人的,这不用怀疑。如今,羽柴筑前守是北近江的大名,那么,我问你们,北近江以前是谁家的领地?” “浅井长政大人的。”有几个人同时答道。 “呵呵,不,浅井长政大人已经升天了,北近江是阿市夫人的!”小西隆佐大声讲道。 “对,是阿市夫人。”有人随声附和道。 “那么,阿市夫人现在哪里?”小西隆佐又问道。 “听说织田上总介大人把他的妹妹阿市夫人,改嫁给了北庄的柴田胜家大人啦。”有人答道。 小西隆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羽柴筑前守大人大破小谷城的时候,为了保护阿市夫人和她的孩子,曾三次放弃进攻,派不破河内守劝降,是为了什么,你们想想?”说到这儿,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众人都摇了摇头,伸长脖子想听听到底有什么蹊跷…… 隆佐继续讲道:“羽柴筑前守大人大破小谷城,立下了赫赫战功,筑前守大人非常喜爱阿市夫人,阿市夫人的哥哥、织田上总介大人,却把阿市夫人赏给了寸功未有的柴田胜家,那么,你们说说,羽柴筑前守大人会这么想?” “我要杀了柴田胜家,帮羽柴筑前守大人把阿市夫人夺回来……” “柴田胜家是我们的敌人!” …… 听着这伙人吼吼乱叫,小西隆佐又生气了,大声叫道:“混账!柴田胜家大人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同为织田上总介大人家的大将,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再敢胡言乱语,我可就不客气啦!” 众野武士们老实了,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小西隆佐。 小西隆佐觉得应该给他们说实话了,便认真地讲道: “刚才那位女娃娃,她的父亲是阿市夫人的恩人,如今就居住在北庄,受到阿市夫人的庇护,倘若通过这个女娃娃和她的父亲,把阿市夫人从北庄偷偷的接出来,让阿市夫人心甘情愿的摆脱柴田胜家,嫁给羽柴筑前守,回到她原来的封地北近江,柴田胜家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这样的话,羽柴筑前守大人就成了织田上总介大人的妹夫,那么,将来你们跟着弥九郎做羽柴筑前守家的武士,呵呵,你们的心有多大,你们的天地便有多大!” 大家都听明白了,有个人叹道:“好险啊,昨日我还以为要把这个女娃娃弄死呢。” 小西隆佐把脸一绷,瞪了那人一眼,喝道:“不要随便胡言乱语!” 第163章 暗战5茫茫天涯路 灵儿生怕小西隆佐等人再次找上门来,万分小心的在釜山港客栈住了一宿。 天刚蒙蒙亮,灵儿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到另外一个码头,去问问有没有去往平户或博多(今日本福冈)的商船。 正待起身,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灵儿立刻拔出了宝剑,问道:“什么人?” “恩人啊,是我。”一个日本人的声音答道,“我是弥次郎,恩人难道把我忘了吗?” 灵儿依然没有开门,继续问道:“弥次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受文静公子所托,负责在朝鲜的买卖,听说恩人到了釜山,一大早就赶紧跑来了,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去往平户的商船。”弥次郎答道。 隔着门缝往外看了看,只见弥次郎一手提着一个大罐子,另只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站在门口,灵儿便开了房门。 弥次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恩人,七年没见了,小人和清姬每日都在为恩人祈福……” 灵儿把弥次郎让进了客房,弥次郎进来后,把罐子放到了桌上,从包里取出一个大碗和勺子,忙着从罐子里往外盛汤。 “恩人,昨日深夜,听说你来了釜山,我和清姬高兴得一夜都没有睡觉,本打算留你在这里住几天,又听说你一早就要走,清姬又给你炖了一夜的鸡汤,快点趁热喝吧。”弥次郎说着,把盛好了的鸡汤端给了灵儿。 灵儿一直在观察着弥次郎,没有说话,见弥次郎恭恭敬敬的,把滚烫的鸡汤递了过来,便笑道:“谢谢你啦!弥次郎,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弥次郎显得很失望,把鸡汤又放回了桌上,叹道:“唉,都怪清姬,本来昨晚我和清姬就该来拜见恩人的,清姬说不要我打搅您休息,让我大清早过来给您一个惊喜。” “弥次郎,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釜山?”灵儿问道。 “是、是小西隆佐大人告诉我的,昨晚深夜,他到了我家,说是在码头上看到你了。”弥次郎答道。 果然没有猜错,是小西隆佐告诉他的,那么小西隆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虽然知道弥次郎一直跟着文静做生意,但灵儿还是倍加小心,问道:“弥次郎,你来朝鲜多久了?” “嘿嘿,已经两年多了,您还不知道吧,文静少爷和堺町的陈申掌柜分了家,我这些年,跟着文静少爷也发财啦,把清姬明媒正娶到了地内町,现在茶屋四郎次郎这个混蛋再也不敢小瞧我啦,哈哈……” “清姬也跟你来了朝鲜?”灵儿问道。 “是啊、是啊,清姬到这儿帮忙来了,最近她也想家里的孩子了,正好让清姬陪伴您回日本,她现在正在码头等候呢。”弥次郎答道。 有清姬相陪伴,灵儿多少放了点心,问道:“搭乘谁家的商船?” “平户城主松浦隆信老爷家的,到了平户,那里有清姬的哥哥、茶屋四郎次郎家的生意,有人接待你们,把你们安全送回地内町。文静少爷家现在可热闹啦,来了很多你们明国的商人和法师,有位法师说,我弥次郎将来也能成为武士,呵呵,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回去,请那位老法师帮我取一个好听的姓氏,要不然,怎么武士呢?哈哈……” “小西隆佐走了吗?”灵儿问道。 弥次郎答道:“小西老爷家的船天不亮就走了,我本来也想请您搭乘小西老爷家的商船,我问了小西老爷,他们要在对马岛停留一天,这才又联系松浦老爷家的船,让清姬陪您一起走。 “既然清姬小姐已经在码头等候了,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吧。”灵儿说着,便背好了行囊,退了客房,和弥次郎一起前往釜山港码头。 出了客栈,弥次郎十分恭敬地请灵儿上了马,一手牵着马的缰绳,另只手拎着一大罐子鸡汤,到了码头附近,就见一名抹着浓妆的日本女人,迈着碎步一路小跑,迎了过来。 灵儿判断这名日本女人就是清姬,便下了马,对着弥次郎,笑道:“你真是好福气啊!” “呵呵,这还不是多亏了恩人,如果我还是在筑前到长门的渡口码头摆渡,怎么能娶得上高贵的清姬小姐呢!”弥次郎笑道。 清姬跑了灵儿的近前,将双手平移至左胸前,用右手压在左手背上,右腿后伸,左腿屈膝,低头说道:“奴婢清姬拜见恩人许灵儿小姐,不能亲自前去迎接恩人,请多多包涵。” 灵儿急忙还礼,笑道:“清姬小姐辛苦了。” “都安排好了吗?”弥次郎问道。 “全都安排好了,松浦先生已经登船了,我们也快点上吧。”清姬答道。 灵儿和清姬登上了商船,二人刚在船舱内找个地方坐下,就见弥次郎正在对着一个大个子月代头,点头哈腰的说个没完,似乎是拜托他一路好好的招待清姬和灵儿。 灵儿觉得那个大个子月代头,似乎有些眼熟,一时也想不起哪里见过。 弥次郎临下船的时候,把那罐子鸡汤交到了那个大个子月代头的手里。 船上的人挤满了,弥次郎朝灵儿和清姬招了招手,便下了船。 大个子月代头拎着那罐子鸡汤,挤过人群,来到了灵儿和清姬面前,看了灵儿一眼,瞪大了眼睛,手一哆嗦,把滚烫的鸡汤全都洒到了腿上。 清姬捂着嘴生怕叫出声了,灵儿这才看清,原来这位就是曾被黄炳文抓的两名倭寇之一,也十分震惊,不由得握住了剑柄…… 大个子月代头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近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请恕我松浦信昌有眼无珠,不知恩人驾到,请多多原谅!” 灵儿急忙站起身,说道:“原来是松浦信昌先生,久违了。” “请恩人和清姬小姐到前舱歇息。”松浦信昌还在拎着那只罐子,一瘸一拐的领着把二人带进了前舱,又派手下人拿来了两个舒适的靠背。 等灵儿和清姬坐好了,松浦信昌对灵儿举起了大拇指。 清姬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许灵儿的传奇故事,没有想到居然受到松浦信昌的如此尊敬,叹道:“灵儿小姐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信昌先生是在夸赞大明应天巡抚海瑞大人。”灵儿笑了笑,看着松浦信昌,又问道:“呵呵,请问松浦信昌先生,是这样吗?” “当然,海瑞大人是我见过的普天下第一好官!”松浦信昌说着,对着外面的大海一抱拳,问道:“请问恩人,海瑞大人离开南京之后,现在去哪里?” “海大人现在因病引退,回到琼山老家去了。”灵儿答道。 松浦信昌显得有些沮丧,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突然高声叫道:“要是有海大人在,陈元化和我的弟弟信盛断然不会出事了。大明朝的官吏个个如狼似虎、贪赃枉法、唯利是图……” “好啦、好啦,大明朝的官吏也没有这么不堪吧,松浦信昌先生,我也为令弟和陈元化感到难过!但世间的事情,往往都是有什么样的因,才结什么样的果。”灵儿劝道。 “那也是你们大明朝廷的错,如果不是大明朝禁海,哪有那么多大明的子民流落海外为盗,我看你们嘴里所说的倭寇中,明人占了不下七成!” 听松浦信昌越说越激动,灵儿又劝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离地三尺有神灵,做人恪守自己的良知,也就够了。” 松浦信昌听出了灵儿的话外之意,当年,平户、伊岐和对马,被世人称为“三岛倭寇”。大明朝廷的钦犯海盗王直等人就盘踞在平户藩,受到了松浦家的庇护,不过,那个时候,信昌还小。 信昌当然记得,在第二次被黄炳文从翠花楼抓走之后,被关押在南京西安门外三条巷,倘若不是海瑞手下的史世用等人鼎力相救,海瑞又派出朱辉和许灵儿来核实自己的身份,得知自己并非海盗或倭寇,而是真正的商人,海瑞并没有虐待自己,更没有敲诈勒索,而是有意的保护了起来,因此,对海瑞和许灵儿、朱辉等人心存感激。 又想起了海瑞从南京离任后,陈元化和松浦信盛立刻就被抓起来当成倭寇处死了…… 想到这儿,松浦信昌落下了眼泪,遥望着大海,大声呼道:“天啊,你为何不保佑海大人这样的好人!” 见松浦信昌对海瑞如此膜拜,灵儿也颇受感动,说道:“海大人以天下为公,洁身自爱,大爱无疆,是真正的孔门弟子,亚圣的传人,深知民间疾苦,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松浦信昌又摇着头,仰天低声问道:“离地三尺有神灵,呵呵,我的弟弟信盛和陈元化,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那么,上天又为何不眷顾这些善良的好人呢?” 灵儿也站了起来,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大海,也茫然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清姬望着灵儿,说道:“德川家康老爷经常教育我们这些家臣:厌离秽土、欣求净土。老爷家的幡旗上也是这么写的。” 听了清姬之言,灵儿微微的抬起头,穿过这片苍茫的大海,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的坎坷,是啊,上天为何不专门眷顾善良的好人啊!眼前浮现出宽厚仁爱的父亲,月空长老、南光坊文涛、西洋传教士马克…… 灵儿想了许久,掷地有声地讲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让恶人成为恶人,就是上天对他们最大的惩罚,请信昌先生不要再纠结了。” 前舱里安静了下来,舱外一群群海鸥掠过,商船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朝向海天一色的大海深处缓缓航行…… 第164章 暗战6神秘的旅途 商船抵达了平户,松浦信昌帮着灵儿和清姬把行装和马儿都卸下了船,又热情地邀请二人到平湖城的家中吃饭。 灵儿谢绝了松浦信昌的好意,和清姬一起离开了码头,前往茶屋四郎次郎家的货栈。 二人来到茶屋家的货栈,只见大门紧闭,空无一人;清姬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哥哥茶屋四郎次郎前几天接了南洋的一批货,带着客栈的全体人马前往冈崎城送货去了。 按照文涛的吩咐,灵儿本打算在平户就和清姬分手,先到龟山城去找郭国强、王冲和郭奕,劝阻郭奕不要轻易冒险去刺杀织田信长。 清姬则邀请灵儿同行,一起前往摄津国地内町,灵儿考虑清姬一个单身女子,独自乘坐一夜的舟船也不安全,便同意了,二人再次来到了平户港码头,找到了一条前往堺町的商船。 二人登上了客船,都已经非常疲惫了,在船舱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清姬便睡着了。 客船过了关门海峡,进入了濑户内海,天已经黑了,船舱里的人大都进入了梦乡…… 灵儿强打起精神,心中感慨万千,想着自己此番从辽东出走,必然会惹怒李成梁,如松好不容易从山西大同回来,也会非常失望,也许素儿正在受到责备,也许荣儿正在埋怨自己的不辞而别…… 次日午时,商船到岸了,灵儿和清姬下了船,准备先去到陈申的丝绸铺去看看,二人刚出了码头,迎面有一辆马车迎了过来。 “请问是清姬小姐吗?”赶车的老人问道。 灵儿和清姬都有些奇怪,相互看了一眼,灵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请问你是谁?”清姬也问道。 “我是清延老爷派来专门在此接清姬小姐的,请吧。”赶车人说着,便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车上跳下来一位年轻人,半月代头上挽着发髻,挎着一把弯刀,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从灵儿的马上取下了二人的行李。 灵儿和清姬都急忙阻拦,年轻人十分粗鲁,把灵儿一把推开,将二人的行李都扔到了马车上,又将马的缰绳抢了过来。 年轻人牵着马,这才对二人深鞠一躬,说道:“请二位小姐不要惊慌,你们有所不知,自信长公‘上洛’以来,幕府将军撒下了‘信长包围圈’,松永久秀再次背叛,您也知道,这里原是三好氏和松永久秀的地盘,形势错综复杂,清延老爷知道小姐该回来了,怕小姐出事,派在下天天在这里守候着,我会把你们安全的送回地内町。” 前年,灵儿曾住在京都央求将军幕府帮忙,希望将陆云龙的灵柩运回大明,让英雄魂归故里,怎奈织田信长“上洛”之后,赶走了幕府将军足利义昭,霸占了京都,又把希望寄托在武田信玄“上洛”,能把织田信长给赶出去,武田信玄是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连襟,必然会鼎力相助,不料到武田信玄突然病死,希望全落了空。 此后,织田信长趁机击败越前的大名朝仓义景和近江的妹夫浅井长政,石山本愿寺的“强固同盟”已经瓦解,尽管织田信长如日中天,但反信长的势力并不小,茶屋四郎次郎算是织田信长的盟友、德川家康的家臣,当然也算是松永久秀和三好氏的敌人了。 考虑到了清姬的安全,灵儿便说道:“既然如此,请清姬小姐上车吧。” 按照清姬对哥哥茶屋四郎次郎的了解,哥哥似乎并不会这么关心自己,而眼前的两个人又不认识,清姬还是有些害怕,说道:“灵儿姑娘,既然是回地内町的,那就一起走吧。” 灵儿点了点头,准备骑上自己的马,那位年轻人赶忙又鞠一躬,说道:“你们一路舟船劳顿,请上车吧。” 灵儿和清姬一起上了车,赶车的老人拉上了帘子,年轻人骑上了灵儿的马,一起往摄津国石山本愿寺方向而去…… 路过林道巽墓地的时候,灵儿不由得黯然神伤,拉开帘子往外望去,看见了林道巽墓前那块高大的墓碑,这应该是文静后来又修过的,便想停下来祭奠这位传奇的老人。 “我们可以停一下吗?”灵儿问道。 年轻人勒住了马,也问道:“请问小姐有什么事情?” “这里葬着我们的一位前辈,我想去拜一拜,悼念这位英灵。” “吁、吁……”赶车的老人把马车停了下来。 还没等灵儿下车,突然间,从不远处的小山上冲下来一支马队,一群黑衣人手执弯刀,呼啸着把马车包围了起来。 清姬立刻就吓得哭了起来,灵儿也很吃惊,急忙拔出宝剑,准备下车和这群黑衣人搏斗。 灵儿跳下了马车,只见那位年轻人和黑衣人打斗了两个回合,便落荒而逃,任凭清姬在马车上大声呼喊,也不见他回头了…… 灵儿挡在清姬的前面,拿宝剑一指那群人,问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黑衣人把弯刀收起,到灵儿的近前深鞠一躬,说道:“请许灵儿姑娘不要惊慌,我们是北庄的武士,令尊许仪后就居住在那里,阿市夫人听说你回了日本,特派遣我们前来接小姐前往北庄和父亲团聚。” 灵儿可以肯定不会是阿市夫人安排的,那么是不是小西隆佐先到了一步,做出了这些安排,但他的目的到底什么呢,难道他那么好心就是为了自己和父亲团聚? “阿市夫人怎么知道我来了日本?”灵儿收起了宝剑,镇静地问道。 “啊、这个么、我……” 没待那个黑衣人说完,另一个上前施礼答道:“灵儿姑娘受惊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伊岐岛的权三郎,一直负责保护令尊和阿市夫人的,阿市夫人接到了一份飞鸽传书,才知道您到了堺町。” 灵儿仔细打量这名黑衣人,认出了正是那位曾经做过邓碧川手下的野武士,当年,在王冲从岛津家借兵平叛,邓碧川登船准备逃跑的时候,正是他杀了邓碧川,却又把父亲许仪后绑架到了近江小谷城…… 本来对这位权三郎就没有好感,听了他的这些话,灵儿觉得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可眼前为了保护清姬,又不能和他们翻脸,便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权三郎,既然接我去北庄,那当然好啦!不过,清姬小姐着急要回地内町去看望孩子,那就请先把清姬小姐送回家吧。” 清姬也停住了哭泣,哀求道:“权三郎先生,拜托啦。” 权三郎笑了笑,答道:“请灵儿姑娘上车吧。不过,清姬小姐,石山本愿寺的僧兵经常与我们作对,我们得绕过地内町,路过京都的时候,我们会把您交给您的兄长茶屋清延先生。” 清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现在十分怀疑这些事情都是哥哥安排的,便又问道:“他不是到冈崎城给德川老爷家送货去了吗?怎么会在京都呢?” “呵呵,清姬小姐不要怀疑,茶屋清延大人从平户运来了南洋送来的一批火枪,本来是要运去三河国冈崎城,给德川家康大人的,织田老爷听说了这件事,便把清延大人截住了,现在那批火枪运到了京都。”权三郎答道。 清姬点了点头,对灵儿解释道:“也许是真的,我哥哥一直是效忠三河国德川家康大人的,德川老爷家和织田老爷家已经结盟,如果要是织田老爷想要那批火枪的话,我哥哥肯定是要听从织田老爷的。” 尽管其中还有很多的蹊跷,但现在也难以弄清,为了清姬的安全,灵儿又登上了马车,对权三郎等人说道:“我们就先到京都,把清姬小姐交给他的哥哥吧。” 权三郎毕恭毕敬地点头答应,这群人护送着马车,绕过石山本愿寺,来到了京都。 这里早已是织田信长的天下了,织田军控制了整个京都,织田信长的官位也晋升为从三位的权大纳言。 权三郎等人在京都畅通无阻,很快就找到了茶屋四郎次郎居住的客栈。 茶屋四郎次郎对于妹妹的突然到来,还是十分吃惊的,灵儿也看得出来,但始终不知道权三郎等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之,清姬已经安全了。 清姬要求灵儿也居住在这家客栈,被权三郎等人很有礼貌的拒绝了,表示不能辜负阿市夫人的嘱托,要赶快沿琵琶湖前往北庄。 权三郎等人带着灵儿辞别了茶屋清延,清姬十分担心灵儿的安全,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交给权三郎,请权三郎对灵儿多多照应。 权三郎笑道:“清姬小姐就放心吧,灵儿姑娘是阿市夫人的恩人,我们怎么敢对灵儿姑娘不敬呢!” 灵儿也笑了笑,心中明白,父亲治愈好了阿市夫人的不育之症,自己也曾在木曾山脚下,把企图欺负阿市夫人的猴子,从军帐里拎出来,扔出了帐外…… 权三郎对清姬深鞠一躬,说道:“请清姬小姐留步吧。” 京都的街道两旁垂柳与樱树交错,三步一寺庙、七步一神社,街道十分整齐,权三郎带着灵儿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过了二条城幕府将军的御所,灵儿又回想起当年在这里的情景…… 当时,灵儿正在正央求幕府旧臣细川藤孝帮忙,准备将陆云龙大人的灵柩运回国,事情还没有办成,在这里邂逅了文涛,才知道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之后,林风逃了出来,被那只猴子送到了这里……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佑三郎等人在一处房子前停了下来,灵儿抬头一看,却大吃一惊,林风正是从这所房子里披头散发走出来的,这里应该就是那只猴子作为京都奉行的官邸! 第165章 暗战7京都计中计 官邸的门打开了,一位身材矮小、穿薄如轻纱的和服、披着浓密黑发、满脸涂得雪白的女人,低着头迎了出来,给灵儿道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尊贵的许灵儿小姐,能伺候您非常荣幸,奴婢叫阿真,请小姐跟我来吧。” 灵儿朝官邸内望去,里面有几名穿着朴素的女人正在园子里修剪花草,心中暗想,听这女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权三郎把自己带到这儿来,必然怀有不可告人的用意,也没有再多问,表现得十分镇静,转身看了看权三郎等人。 权三郎等人齐刷刷的深鞠躬,一起说道:“请许灵儿小姐先在此好好歇息吧。” 这时,阿真过来牵上了灵儿的马,对权三郎等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请灵儿领进了这所院子。 灵儿心中明白,这些人都算是织田信长家的奴才,父亲现在依然是织田信长的妹夫柴田胜家的贵客,相信这些人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便大大方方的在榻榻米上跪坐了下来,等着那群女人过来伺候。 有人给灵儿打来了洗脸水,有人叽叽喳喳的喊叫着去给灵儿做饭,阿真用室内炉子上茶釜的煮水,给灵儿泡制抹茶…… 灵儿洗漱完毕,品了一口茶,笑道:“谢谢你!阿真,请问这里是谁家的府邸?” 阿真匍匐在榻榻米上,答道:“启禀小姐,这里以前是京都奉行羽柴秀吉大人的官邸,如今羽柴大人做了北近江国二十万石的大名,有了自己的居城长滨城,便将这里还给了织田权大纳言老爷,现在便成了一处接待贵客的客栈。” “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住在这里?”灵儿问道。 “回禀小姐,今日只有您一位尊贵的客人,过一会儿,请您先用餐去吧,吃完饭,您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权三郎先生还要带领您去长滨城呢。”阿真答道。 灵儿的心中就是一震,便沉下头没有说话,难道不是去越前的北庄吗?怎么会是去长滨城呢? 又过了一会儿,等仆人把熏鱼、寿司、饭团、大酱汤等上来,灵儿确实也饿了,便吃了起来。 灵儿吃完了饭,阿真帮着收拾好了餐具,笑道:“请灵儿小姐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灵儿谢过了阿真,看天色还早,便到外面走走,院子不大,种满了各式的花草,仅有的两栋房子全都改成了客房,看得出来,现在确实只有自己一位客人。 灵儿走出了院门,也没有人拦着她,站在门口往后望去,院子三面有三丈余高的围墙,很难能翻得出去,客房的后面,有几栋高大的楼阁,与这所院子紧挨着,不知道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 正在灵儿东张西望的时候,权三郎等人突然围了过来,说道:“请灵儿小姐千万不要外出,如今,德川家康大人正在和武田胜赖打仗,城里有不少甲府(武田胜赖的居城)来的乱波,这也正是我们今日请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上路的原因,要不然,我担心走不出琵琶湖天就黑了,要是遇到武田家的乱波可就麻烦啦。” “谢谢您!权三郎,请问你们住在哪里?明日到底是去长滨城还是北庄?”灵儿问道。 权三郎一愣神,知道也许是阿真说漏了嘴,指着街道对面的一处低矮的房子说道:“请灵儿小姐放心,我们就在对面的那处房子里保护您,明日当然是去北庄,让您们父女团聚。” 见权三郎等人时刻跟着自己,灵儿只好又回到了那处院子。 权三郎等人这次没有再离开,一直守候到深夜,才回到了对面的那处客栈。 在堺町码头迎接清姬的那个年轻人给权三郎开了门,问道:“她不会跑了吧?” 权三郎答道:“弥九郎少爷,你放心吧,她不会跑的,我告诉她织田老爷家正在准备和武田胜赖打仗呢,现在还一时走不了,明日再让她给她的父亲写封信,派我的人到北庄送给许仪后。” “嗯,下面怎么安排?”弥九郎问道。 “许仪后接到女儿的书信,必然会央求阿市夫人前来京都相见,那么,我们就把这父女俩同时困在京都,阿市夫人离不开神医许仪后的,不管柴田胜家把她看得有多紧,她也会想办法来京都的,只要许氏父女听从我们摆布,就一定能说动阿市夫人脱离北庄,心甘情愿的改嫁羽柴筑前守大人,我们就大功告成啦。”权三郎答道。 弥九郎皱了皱眉头,不无忧虑地问道:“听说是你把许仪后从伊岐岛,绑架到了小谷城的,难道许家父女会听你的?阿市夫人刚嫁到北庄的时候,你企图绑架阿市夫人,把她送给羽柴筑前守大人,被柴田胜家从北庄赶了出来,相信阿市夫人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感,那么,谁来说服许氏父女和阿市夫人?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反而误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前程!” “请弥九郎少爷放心,这是小人和令尊小西隆佐老爷商量好的计策,也是得到羽柴筑前守大人默许的,现在令尊正在长滨城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在一起,只等着我们这边的好消息,我觉得万无一失,呵呵,即便有什么麻烦,也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和令尊无关。”权三郎解释道。 弥九郎心中还是没有底,这件事成败与否,决定他能否成为羽柴秀吉家的武士,低头沉思: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结盟之前,都是羽柴秀吉通过小西隆佐的渠道,给织田信长运送火枪,如今,德川家康家的御用商人茶屋四郎次郎,通过平户藩的松浦隆信,也有了购买火枪的渠道,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羽柴秀吉在主公织田信长心中的地位就下降了许多,况且织田家麾下的大将如云…… 想到这儿,弥九郎变得急躁起来,大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谁能说服许氏父女?你还没有回答我!” 权三郎笑了,答道:“我负责监护许仪后五年之久,老先生的心事我最清楚,这个许灵儿姑娘,呵呵,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我已经帮这位姑娘,物色了一个对他们父女来说都求之不得的亲事……” 弥九郎以为是说自己呢,脸一红,急忙打断了权三郎的话,喝道:“快说!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权三郎笑道:“呵呵,弥九郎少爷不要着急,这不是正说着的嘛。这位正是织田权大纳言的亲弟弟织田长益先生,我早就听说过,阿市夫人很早就为这位灵儿姑娘操过心,当时,听说灵儿姑娘的意中人是一位商人,后来不知道是那位商人死了,或者是出家了,反正就没消息,阿市夫人就又和许仪后谈起过这件事,许仪后虽然没有表过态,我觉得他的心中应该是默许的。” 弥九郎长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再也没有从商人到武士的诱惑力了,而这全取决于羽柴筑前守能否同意重用自己,如果能帮羽柴筑前守把阿市夫人娶到手,那么,不仅羽柴筑前守的前程似锦,成为武士的愿望也唾手可得了,便急不可耐地问道:“织田长益先生会同意吗?” “呵呵,长益先生不同于织田老爷家的其他人,虽然被他的哥哥赐予了尾张国知多郡,在权大纳言老爷的长子织田信忠的旗下;但长益先生却对尚武没什么兴趣,擅长和歌、茶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一位世间难得的风流才子,也早已对这位明国的姑娘心存爱慕之心,私下曾言:若是能娶这位明国的姑娘,即便将来跟随许家到了明国,考一个进士三甲也不在话下。您想想,这事能办成了吗?”权三郎答道。 弥九郎一拍大腿,连声叫道:“好、好!赶紧去给织田长益先生提亲。” 权三郎笑道:“呵呵,不劳少爷费心,令尊明日便启程前往尾张国知多郡或者是岐阜城,去见织田长益先生。请少爷在京都不要久留,赶紧回堺町帮着令尊照顾生意去吧,等事情办成了,我也要跟随少爷您,一起到羽柴筑前守大人家做武士。” 弥九郎的心中乐开了花,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如果明日那位灵儿姑娘闹着要走,怎么办?” 权三郎胸有成竹地答道:“也许现在那位灵儿姑娘正在闹肚子,明日她哪儿也去不了,呵呵,只能在那所房子静下心来,等着欣赏织田长益先生的诗画吧。阿真会把她照顾好的,等上一两天,长益先生就该来给她治病来了。” 与此同时,灵儿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腹部极其难受,便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开始碾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强忍着疼痛,等着天亮前往北庄…… 一大早,阿真便给灵儿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等着灵儿。 灵儿非常的难受,强打精神起了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阿真见灵儿起来了,赶紧过来伺候着。 面对这桌早餐,灵儿却是没有一点食欲,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滚烫,虽然头开始发懵,但又不像是中了*香,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便谢过阿真,又回到了客房。 灵儿找出文涛留下的药,请阿真帮忙打来开水,吃完了安静地坐了一会,感觉心跳的更快了,在阿真的搀扶下又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就觉得浑身无力,躺在了榻榻米上,一动也动不了…… 第166章 暗战8孤身陷魔窟 阿真跪坐在灵儿的身旁,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为灵儿祈福…… 灵儿太难受了,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权三郎的一阵呵斥声,一群侍女一句一个“咳”的,发出惊恐的叫声…… 灵儿微笑着看着阿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真,请权三郎先生不要责备她们,我可能是这些天舟船车马的连续赶路,路上既没有好好歇息,也吃不好,生病了,看能不能帮我请个郎中瞧瞧,我的包里有银子,拜托了,阿真。” 阿真趴下来,摸了摸灵儿的额头,又把了把脉,拿手捂着嘴,流露出极其恐慌的表情,答道:“对不起,灵儿小姐,没能把你照顾好,都是我的错!”说着,掉下来几滴眼泪。 “小怏小病不要紧的,谢谢你!阿真。请给权三郎先生说一声,也许得明日才能走了,不要责备下人,拜托了,阿真……” 听着灵儿的声音越来越弱,阿真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说道:“请小姐多多保重!”便转身出了房间。 院子里传来了权三郎对阿真的责骂声,阿真似乎在不停地哭泣,这时,灵儿的耳朵却开始翁翁直响,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儿睁开了眼睛,发现阿真跪在自己的身旁,有一位老郎中正在帮自己把脉。 见灵儿醒了,老郎中说道:“小姐,你可能是太累了,中了风寒,我先给你开些药,吃上几天,好好的歇息吧。” “对不起,灵儿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真说着,又落下了眼泪。 “谢谢你阿真,这怪不得你的。”灵儿说着,想起身坐起来,却发现腹中奇痛无比,扬了扬头,又躺了下来。 “阿真小姐,请带我去开方子去吧。”老郎中起身说道。 阿真趴在榻榻米上,安慰道:“吃了药就会好的,请小姐好好歇息。”说完,便带着郎中离开了房间。 近中午时分,阿真给灵儿端来了一碗汤药,灵儿吃完后,便又睡了一觉。 到了深夜,灵儿醒来了,阿真给灵儿煮了一锅咸粥,灵儿吃了半碗,便吃不下去了…… 在阿真的服侍下,虽然吃着老郎中的汤药,饭量有了,可是一点也不见好。 权三郎还是每天都来一次,也显得十分急躁,每天对要呵斥阿真等人一顿。 灵儿觉得这是权三郎在阿市夫人跟前的邀功心切,自己反而不着急了。 第四天,权三郎把阿真等人大骂了一顿之后,匍匐在榻榻米前来见灵儿。 “真是对不起,灵儿小姐,您今天觉得怎么样?”权三郎问道。 “谢谢你,权三郎,请不要责怪阿真她们,病是自己得来的。”灵儿答道。 “我看那个日本郎中真是个废物,怎能比得上我们大明国的医生,这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就不会让小姐您受苦了,唉!”权三郎叹道。 灵儿看着这位有着典型日本脸庞的权三郎,问道:“权三郎先生,你也是明国人吗?” “启禀小姐,我家原是伊集院城之后,是真正的武家,五十年前岛津贵久攻陷鹿儿岛,伊集院家被迫跟随居住在平户城的‘萨摩徽王’王直,流落到了明国沿海的浙江,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明国平叛,我才又回到了伊岐岛,跟随了邓碧川。”权三郎答道。 灵儿明白了,眼前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倭寇!怪不得当时在伊岐岛平叛的时候,是他杀掉了邓碧川,绑架走了父亲等人,在他心中永远也摆脱不掉武士的情结,为了能重新做武士,那是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见灵儿半天不语,权三郎说道:“灵儿姑娘,也许令尊已经知道你到了京都,我们如果一时半会还去不了北庄的话,请给令尊写封书信吧。” “权三郎先生,我感觉今天好多了,套上一辆马车,我们也能走。”灵儿答道。 权三郎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答道:“武田胜赖在甲府召集一万五千多兵马,正在准备进攻德川家的领地长筱城,德川家康老爷写信要求织田权大纳言老爷派兵支援,您也许不知道,织田老爷的战线拉得太长,也许根本就帮不了德川家康,但甲府的乱波已经沿着琵琶湖布下了暗哨,随时在监控着京都、近江、越前和尾张等地的动静,如果我们现在赶马车前往越前,您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太危险了。” “嗯,但是如果我父知道我在京都,他也不放心的,那么他来京都看我的话,岂不是更危险,如果我的父亲还不知道我到了京都,那也没有必要写信吧。”灵儿答道。 权三郎见灵儿不肯写信,便说道:“小姐说的是,我是怕耽误小姐的治疗,日本的郎中真是太废物啦。” “呵呵,没有大碍的,这种病有个十天半月,自然也就好了。”灵儿说道。 权三郎的心中在算计着时间,倘若灵儿不给父亲许仪后写信的话,那么织田长益也该来了,到时候,请织田长益来给灵儿“治病”,那肯定是“一治就好”的;请长益给阿市夫人和许仪后写封信,可能比灵儿的书信还管用。 已经派人到尾张国知多郡请织田长益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小谷城失陷以后,阿市夫人在弟弟织田长益在岐阜城的家中住过一段时间,长益先生曾经听姐姐提起过这位传奇的女英雄,早就对许灵儿心驰神往了。 织田长益两天前就接到了小西隆佐的书信,让他立刻来给许灵儿“治病”,早就想前往京都,无奈军情紧急,没有得到哥哥织田信长的同意。 因为把阿市改嫁给柴田胜家是织田信长决定的,所以长益先生自然不管让信长知道急着要去京都的原因,眼下只能无望的等待。 德川家康派往岐阜城的使者终于到了,也许织田信长即将出兵前去支援德川家康,那么,对长益先生来说就有机会了。 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不仅是少年时代的小伙伴,成年后,信长把女儿德姬,嫁给了德川家康的儿子信康,俩家结成了同盟,于是,德川家康就成了替织田信长,抵挡关东大名武田氏和北条氏的屏障。 天正三年(大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初夏,甲斐国领主武田胜赖征集一万五千兵马,向德川家康的领地三河国发起攻击。 武田胜赖的大军已经在长筱山城下的医王寺山设立本阵,德川家康的女婿奥平信昌率五百人驻守山城,一旦长筱城失守,三河国的冈崎城就危在旦夕。 逃亡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昭还在发号施令,号称“越后之龙”的上杉景胜也在蠢蠢欲动,造成守护越前的柴田胜家、北近江的羽柴秀吉等人丝毫不敢大意,与此同时,西国的毛利辉元、石山本愿寺、比叡山、园城寺等等势力,也都在暗中等待时机…… 织田信长发兵救援是早就定好了的事情,但对付武田家的风林火山战术,信长有自己的打算,收到茶屋四郎次郎运送来的火枪之后,一方面让手下的士兵加紧操练,另一方面,他在等着一位即将到达京都的贵客。 岐阜城的千叠台正殿,织田信长穿得非常正式,一副威风凛凛、高高在上的样子,正殿两侧站满了文武大臣,弟弟织田长益也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看着哥哥接见德川家康的使者。 德川氏的使者抹着一把鼻子一把泪,给织田信长讲述奥平信昌抱着必死的决心,坚守长筱山城的经过,又把德川家康在冈崎城的困境详述了一番,最后,搬出了信长的女儿德姬,继续陈述战机不可错过…… 织田信长一直在默默地听着,显得很不耐烦,突然讲道:“作战当然需要战机,但应该随机而动!你不要再讲了,我知道该什么时间出兵。” “请问大人什么时间出兵?”德川氏的使者着急地问道。 “等我去京城去见一位尊贵的客人回来,随后出兵。”织田信长答道。 德川氏的使者一听就慌了神,马上伏地叫道:“大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没等您出兵,武田大军已经踏破了冈崎城,将会如潮水般地涌进了京都……” 这时,千叠台正殿外,侍卫森兰丸给织田信长使了个眼色,织田信长站起身来,对着德川氏的使者大声嚷道:“你懂什么!我一旦出兵,必然会惊动四邻,如果贸然前去支援的话,原本不是敌人的人,也会变成敌人!” 德川氏的使者听得明白,信长怕京都周边的那些西国的大名、石山本愿寺、越后的上杉景胜等人乘机“上洛”,占领京都,但对于信长出兵相救一事,算是有了结果,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请问大人出多少兵马?” “三千人足矣!”信长说着,已经跟着森兰丸步出了殿外。 德川氏的使者傻眼了,武田胜赖一万五千多人马,风林火山战术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而织田长信只派三千援兵,简直是以卵击石,慌慌张张的从地下爬起来,追出了殿外,大声叫道:“大人,至少也得一万兵马啊……” 织田信长一回头,笑道:“不用你来操心!织田家的火枪足以阻挡武田氏的骑兵,我不会看着三河国的亲家有难,而坐视不管的,哈哈……” 眼看着哥哥大踏步而去,织田长益赶忙跟着跑了出来,到了森兰丸的身边,低声问道:“请问是要去往京都吗?” 森兰丸点点头,答道:“你也跟着一起去吧,老爷要接见西洋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先生。” 第167章 暗战9夜雨风满楼 一大早,阿真又来到了灵儿的房间问寒问暖,得知灵儿的病情还不见好转,流下了自责的眼泪,请求灵儿原谅。 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灵儿以为权三郎是来了,说道:“阿真,请权三郎先生回去吧,不用每天来看我,等我好了,自然就能走了。” “启禀小姐,不是权三郎先生,是、是又来了几位客人。我昨晚去找过京都的奉行大人,想请他把安排这位客人住在别处,可是,奉行大人说,这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安排的,我们做下人的,真没有办法。”阿真诚惶诚恐地答道。 “嗯,不要紧的。”灵儿知道,作为阿市夫人的客人,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还是想知道新来的客人是什么人,便又问道:“请问这是哪里的客人,织田权大纳言大人为什么安排他必须住在这里?” 阿真隔着窗户往外望了望,瞪大眼睛答道:“哎呀,奉行大人亲自陪着来的,是一位西洋红毛传教士。这么说来,织田老爷也该来了,让这位传教士住在这里,一定是为了见织田老爷方便,老爷的官邸就在我们的后面,紧挨着呢。” 说起西洋传教士,灵儿就想起了马克,晃动着浑身酸痛的身子,移到窗户边往外望去,只见那位京都奉行点头哈腰的,正在和那位带着黑礼帽、一身黑衣的传教士告别。 “灵儿小姐,我要去给那位传教士先生安排早饭,请您多多原谅。”阿真诚恳地说着,便退了出去。 阿真走后,又来了一名侍女,给灵儿送来了早饭。 灵儿的肠胃还是很难受,没吃几口,就又让侍女端走了。 侍女看着灵儿那痛苦的表情,深陷的眼窝,十分伤心地说道:“小姐,您到底想吃什么?只要我们有的,一定能给您做出来,这样下去,您的身子要垮掉的。” “谢谢您,真的没事的,也许明天就好了。”灵儿微笑着答道。 侍女退了下去,阿真又回来了,进门就说道:“灵儿小姐,你最近两天吃的太少了。” “那也没有办法,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灵儿依然乐观地答道。 “权三郎先生捎来信了,今晚会有一位神医前来给您治病,阿弥陀佛,祈求菩萨保佑您赶快好吧。”阿真说着,做起了祈祷的动作。 “那就谢谢权三郎先生啦。” 阿真又在灵儿的房间呆了一会,问道:“小姐,要不要我来陪你在外面走走?活动下身子骨,也许会好得快点。” 因这所院子里来了新的客人,外面的天气也不好,阴云密布,灵儿便躺了下来,答道:“非常感谢阿真小姐的照顾,我想再好好的睡一觉,出出汗也许会好得快些。” 阿真忙着给灵儿盖好了被子,拉上了窗户的挡板,关好了房门,便出去了。 躺在榻榻米上,灵儿却也睡不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将近午时,阿真来敲门,问灵儿想吃些什么。 灵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便告诉阿真等晚饭一起吃吧。 这时,院子里来了不少的人,阿真又忙去招呼客人去了,听得出来,这是织田信长回来了,要接见这位西洋传教士。 到了下午申时,灵儿饿了,阿真送来了饭团和酱汤,吃完之后,又躺了一会,突然感觉好了一些,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房间里漆黑一团,灵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叫了几声阿真,阿真也没过来,来了一位侍女。 灵儿半坐起身,说道:“我感觉好多了,谢谢您们,请问阿真去了哪里?” “阿真小姐给您请郎中去了,也许快该回来了。”侍女答道。 灵儿吃完了下午的那顿饭之后,睡了几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明显有了胃口,笑道:“呵呵,真是应该好好谢谢阿真小姐了,现在我觉得好多了,请问还有什么吃的吗?” 侍女愣了一下,赶忙答道:“您的食宿都是阿真小姐负责的,还是等阿真小姐回来吧。”说完,侍女便退了出去。 阿真和权三郎正在院子外面急得团团转,阿真更是跺着脚,眼巴巴的望着织田信长的官邸,这时,远处传来了寺院的钟声…… “这都已经亥时了,权大纳言大人接见这位传教士,晚宴都该吃完了,织田长益先生怎么还不出来?”阿真着急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权三郎也很着急,又问道:“阿真,下午的时候,你在汤里给她加了多少药,会不会在长益先生给她瞧病之前,她已经好了?” “哎呀,我以为长益先生天黑之前就能来的,所以药的剂量下的很大,这不就能显示长益先生的医术高明吗?我哪知道长益先生到现在还不能出来呀。”阿真有些后悔地答道。 权三郎深叹一口气,埋怨道:“真蠢!哪能一下子让她好呢,怎么也得长益先生给她开个方子之后,再吃几剂药才能好,那样才能显得长益先生医术高明……” 阿真时刻都在盯着织田信长官邸的大门,看见门开了,赶紧那胳膊捅了捅权三郎,低声叫道:“西洋传教士出来啦,咱们赶紧闪开。” 权三郎赶紧拉起阿真跑开了,西门阿尔梅达在织田信长的官邸门前,又和送行的一些人寒暄了半天,才转身返回前面的那所房子。 阿真在门口非常有礼貌的把西门阿尔梅达迎了进来,把他安顿好了,又急急忙忙的来到外门口,把权三郎喊了过来,问道:“长益先生出来了吗?” 权三郎往外跑了几步,朝织田信长的官邸望去,只见大门紧闭,失望的摇了摇头,答道:“你先进去吧,还是要把她伺候好了,等着长益先生会来给她瞧病的。” 外面下起了小雨,阿真不知道织田长益什么时候能来,便安排人给灵儿做了些夜宵,又出了庭院。 灵儿的胃口好多了,吃完了夜宵,站起来活动了一会,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庭院里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一丛丛怒放的杜鹃花,散发出清幽的芳香,微风习习,摇动樱树的枝条,和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树叶沙沙作响。 侍女给灵儿撑起了雨伞,灵儿在一颗樱树前停了下来,不再浑身酸疼了,体力也在慢慢的恢复,感觉非常清爽。 “小姐,回去吧,刚好一些,千万不要再着凉了。”侍女劝道。 灵儿微笑着答道:“谢谢您!外面很舒适,活动一下比老是躺着要好一些。” 侍女陪着灵儿在小院里走了一会,灵儿朝隔壁的房子望去,窗户亮着灯光,即将深夜午时了,显然,那位传教士还没有休息。 烛光下,西门阿尔梅达正在用羽毛笔写教皇一封书信,信中写道: “这位尾张新国王织田信长,年纪大约只有40岁多岁,个子高而瘦,发髻上的头发稀少,好武艺,脾气暴躁。” “他好像时刻都充满正义感,时而表现出慈悲的一面,他的态度很傲慢,极为注重名誉,巧于运用战术,不服从规律,也很少听从部下的进言,所以大家都叫他疯子。” “所有的人对他抱持一种异样的敬畏,他不喝酒,他轻视全日本的王侯,他与王侯说话时,彷佛对待属下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几乎杀掉这这个有着一千多年佛教传统的国家全部的佛教徒,日本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转向信仰基督教了,但现在,还不是我们和这个疯子正面交锋的时候……” 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西门阿尔梅达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站起身来到窗户前,往外望了望,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叫道:“东方的蒙娜丽莎!正在深雨中赏花……” 来不及掩上房门,也没有带上雨伞,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便跑了出来,到了灵儿的近前,行了一个西方的鞠躬礼,便给灵儿做起了自我介绍…… 听着这位西洋传教士生硬的日本话,侍女不由得捂着嘴笑了起来。 灵儿觉得这位传教士的日本话和马克比差远了,但也基本上能听明白:这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耶稣会传教士,他在日本国有很多的弟子,是新国王织田信长的好朋友…… 灵儿始终微笑着点着头,并没有和这位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答话。 这时,雨越下越大了,有名侍女在西门阿尔梅达的身后,撑起了一把雨伞,西门阿尔梅达继续介绍他到京都的来意: 原来,自织田信长占领京都以来,石山本愿寺一向宗的信徒,不管老弱妇孺,嘴里高喊着:南无阿弥陀佛,面对信长的武力毫不妥协,在枪林弹雨中前仆后继,已经成了这位“新国王”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 西门阿尔梅达先生滔滔不绝的还没有讲完,阿真带着一位年轻的武士回来了,看见灵儿正在和这位传教士聊天,便赶忙跑向前来,站在二人的中间,打断了西门阿尔梅达先生。 “尊敬的传教士先生,外面的雨太大啦,请您先回房休息吧,真对不起,这位灵儿小姐的病还没好,我刚刚为她请来了郎中……”阿真说着,指了指身旁的那位年轻的武士。 “你是国王的弟弟,没想到你还是位郎中。”西门阿尔梅达高声叫道。 这位年轻的武士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灵儿看着这位织田信长的弟弟,年龄和自己相仿,简直不敢相信这他就是阿真嘴里的神医,不由得怀疑了起来这些天…… 阿真给侍女递了个颜色,侍女请西门阿尔梅达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真给灵儿道了个万福,搀扶起灵儿,说道:“小姐,终于把尾张的神医长益先生请来了,快去请长益先生为您把把脉。” 灵儿把阿真轻轻的推开,笑道:“真是太谢谢您了,阿真小姐,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这种病,不用治自己也会好的。” 织田长益毕恭毕敬的又鞠一躬,神情严肃地说道:“请小姐千万不要大意,既然生了病,就需要治疗的。” 灵儿低下了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阿真似乎看出了灵儿的心思,也不再管灵儿什么感受了,上来拉起灵儿就往房间走,织田长益紧紧地跟在后面。 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灵儿心中默默地念道:如果这位织田长益不怀好意的话,就杀了他! 灵儿等人还没有进门,传来一声炸雷,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嘶声裂肺的叫声:有刺客! 这时,庭院外也传来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第168章 暗战10英灵异乡愁 灵儿站在门口神色严峻的看着阿真,阿真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也紧张了起来。 织田长益紧跑了几步,到了庭院的门口,问道:“什么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们沿街巷布防,决不能放走了刺客!”外面传来了织田信长的侍卫长森兰丸的声音。 庭院的门打开了,森兰丸一看是织田长益,便问道:“长益阁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织田长益本应该居住在哥哥织田信长的府邸内的,听森兰丸这么问,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森兰丸也没有再理会长益,朝后一挥手,一大群武士冲了进来。 灵儿和阿真都惊呆了,西门阿尔梅达也把房门打开了,站在门口凝望着森兰丸。 “刺客可能沿着房檐到了这里,快去搜查刺客!”森兰丸叫道。 西门阿尔梅达冒着雨跑了过来,拦住了那群武士,到森兰丸的近前,说道:“侍卫长阁下,我以上帝的名义担保,这儿绝没有来过什么刺客。” 森兰丸深鞠一躬,强硬地说道:“请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多多谅解,我必须要搜查这里,这是我的职责。” 织田长益站住了西门阿尔梅达的身旁,面露愠怒地讲道:“我也可以保证,这里绝没有来过什么刺客,请不要打搅这位尊贵的客人。” 织田长益和森兰丸对峙着,彼此不肯相让,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的呼叫声,好像有人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森兰丸,听见了吧,刺客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还不赶紧去抓刺客!”织田长益怒道。 有人找森兰丸汇报,刺客沿街逃跑了,森兰丸又赶紧招呼手下人,全部从庭院内撤了出来。 织田长益的全身已经湿透了,把院门关好了,朝西门阿尔梅达点了点头,西门阿尔梅达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房间了。 阿真把织田长益带进一间客房,换了身衣服,陪着织田长益来到了灵儿的客房,二人上了榻榻米,灵儿赶忙往后退了退。 阿真微笑着说道:“灵儿小姐,好不容易才把织田先生请来,请他给您把把脉吧,再开个方子,我去准备纸笔。”说完,便起身退了出去。 灵儿把手放在背后,摸出了一把短刀,藏在了靠垫的下面,冷眼看着织田长益,没有言语。 织田长益盘坐在榻榻米上,躬身低头说道:“请小姐不要紧张,我是阿市的弟弟,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谢长益先生,我已经好啦,不需要再治疗了。”灵儿微笑着答道。 “请小姐放心,我自幼习岐黄之道,只需把把脉,便能知道您好没好。”织田长益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灵儿也赶忙低头鞠躬,说道:“谢谢您,长益先生,我的父亲也是一位郎中,我自幼也懂一些医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真的不用再治疗了。” 织田长益静下心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除了远处时而传来的喊杀声,庭院里的人应该都去睡觉了,便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一步,企图接近灵儿…… 灵儿矜持地盯着织田长益,把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了,这时,隔壁的房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呻吟声,可能是西门阿尔梅达正在和侍女偷欢…… 织田长益仿佛受到了刺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哆哆嗦嗦地朝灵儿扑了过来…… 灵儿背着手,抓起来那把短刀,正想举起来的时候,就见榻榻米下面突然站起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把弯刀架在了织田长益的脖子上…… 灵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黑衣蒙面人就是郭奕,倒也没有吃惊,不用说,森兰丸搜捕的这位刺客就是她了。 “不要啃声,否则,立刻杀了你!”郭奕低声说道。 织田长益吓得浑身直哆嗦,从榻榻米上跳了下来,趴在郭奕的脚下,小声说道:“请饶命,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郭奕朝灵儿使了个眼色,灵儿拿起一条手巾,跳下了榻榻米,把织田长益的嘴给勒住了;郭奕又扔下一根绳子,灵儿又把织田长益捆了个结结实实…… 织田长益趴在地上,晃动着脑袋,祈求郭奕饶命,郭奕把宝剑收起,将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盘坐在织田长益的对面。 沉默了半晌,郭奕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说着,把长益嘴上的手巾扯了下来。 织田长益昂起头,仔细端详起郭奕,仿佛从她的脸上看见了哥哥织田信行的影子,立刻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挤出了几颗泪珠。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我的侄女……” 郭奕依然冷峻地盯着织田长益,对身旁的灵儿说道:“妹妹,请给他松绑。” 灵儿给织田长益解开了绑绳,长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往前跪爬了几步,到了郭奕的近前。 郭奕也流下了眼泪,这位叔叔曾经是自己童年时非常有趣的玩伴,没想到,一场变故之后,一家人骨肉相残,和大伯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和亲切的这位叔叔一别就近二十年…… 在父亲织田信行和大伯织田信长的家督之争失败后,害怕被清算,信行把七岁女儿和妻子送去了大明,投奔当年争贡之役时,流落在的斯波氏家族中的一脉。 郭奕的母亲是尾张国的守护斯波义统的女儿,斯波氏家族是皇室的后裔,尽管郭奕自幼长在大明的京师成了锦衣卫,骨子里依然没有忘记复仇,更没有忘记光复母亲家族的荣誉。 无论与大伯织田信长多大的仇恨,毕竟自己还是织田家的女儿,郭奕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头扑进了叔叔的怀中,低声嘤嘤的哭了起来。 外面的喊杀声消失了,又过了许久,郭奕也停住了哭泣,夜死一般的沉寂…… “灵儿小姐,不要再哭了,做女人的,都是要经历这一次的。”屋外传来了阿真的声音。 长益叫道:“阿真,你赶快睡觉去吧,我今晚就住这里了。” 阿真发出了咯咯笑声,讲道:“长益老爷,你也要好好歇息,权三郎刚才捎话来了,刺客已经在荒木村重大人的府邸前自杀,明日您还要跟随权大纳言老爷远征,晚安。” 听着阿真远去的脚步声,灵儿和郭奕上了榻榻米,织田长益打了个地铺,熄灭了蜡烛,三人也准备歇息了。 灵儿小声问道:“姐姐,是你一个人来的吗?” 郭奕点了头,答道:“对,是我一个人。” 灵儿没有再言语,和郭奕一起躺在了榻榻米上,郭奕的心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闭上眼睛,碾转反侧,回想了这次到京都的经过…… 这次行动是背着郭国强和王冲偷跑出来的,先是到了岐阜,没有找着刺杀信长的机会,又尾随信长到了京都。 信长在昨日中午到达京都的府邸之后,便紧急召见西门阿尔梅达,晚宴后,又和西门阿尔梅达谈了许久。 西门阿尔梅达刚离开信长的府邸,京都那些王公大臣立刻就堵在了信长家的门口,企图拜见信长。 森兰丸等侍卫们把他们都赶了出去,立刻关上了信长家的大门,府里安静了,那些跟随信长从尾张国来的大臣们,也都各自进寓所休息去了。 森兰丸等人刚一离开府门,织田长益就出来了,守门的侍卫又打开了府门,还没待长益走出去,京都的那些王公大臣终于逮着了机会,一下子就全都涌进了信长的府邸,郭奕也趁机溜了进来。 织田信长对这些王公大臣们根本就不屑一顾,按照计划,明日一早就要出兵三河,支援亲家德川家康,哪有闲工夫搭理他们,便让森兰丸派出全部卫队,一股脑的把那些献媚的王公大臣们全都赶了出去。 郭奕进来之后,机敏地躲开了卫队,暗中盯住了织田信长,见他独自一人回房歇息去了,觉得机会十分难得,还没等信长坐在榻榻米上,便持剑冲了进去。 信长也不含糊,马上抄起了弯刀,大喝一声,和郭奕对杀了起来…… 郭奕复仇心切,一招紧似一招,眼看就要把信长逼到了绝路上,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森兰丸等人的呼叫声,郭奕一愣神的功夫,织田信长转危为安了。 郭奕不得不赶紧后撤,退出了信长的房间,爬上房顶逃了出去…… 等森兰丸的卫队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刺客的踪影,织田信长对侍卫们破口大骂,府里立刻也炸开了锅。 郭奕沿着房檐跳到了前面的这处院子,当时,灵儿和西门阿尔梅达等人正在细雨中赏花…… 郭奕突然见到灵儿居住在这里,也是十分吃惊,躲起来静心听院子里的人说话,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森兰丸等人追过来的时候,西门阿尔梅达和织田长益把他们拦住了,之后,森兰丸接到报告,说是刺客沿街逃跑了,这伙人才撤了出去,这时,郭奕才有了些安全感,便躲进了灵儿居住的房间。 次日一早,织田长益安排阿真准备了一辆马车,早饭是长益亲自取来的,没有再让阿真等人靠近这个房间。 趁着阿真等人招待西门阿尔梅达的机会,郭奕换了一身侍女的衣服,和灵儿一起上了马车,拉上了帘子。 阿真听见外面的动静,跑出来问道:“长益老爷、灵儿小姐,您们这就要走吗?” 织田长益当起了车夫,大声答道:“你告诉权三郎和小西隆佐他们,他们想办的事情,包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了,那就多多拜托长益老爷和灵儿小姐啦。”阿真微笑着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织田信长的卫队及支援德川家康的援兵已经列队,森兰丸发现了织田长益的马车,便让他跟在卫队的后面,等候命令,准备出发。 灵儿掀开了马车篷子外的帘子,一眼望去,昨晚上没有见着织田信长的那些王公大臣们,正蜂拥而至,想去朝拜信长,又全都被卫队隔离开了,但灵儿却从中找到了一个熟人。 “长益先生,三年前,我在京都求荒木村重大人办过事,现在想去和荒木村重大人打个招呼,可以吗?”灵儿问道。 “快去快回,马上就要出发了。”长益答道。 郭奕从马车上望去,只见灵儿对一位老人深度鞠躬,老人面色凝重的给灵儿说了几句。 灵儿立刻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郭奕的心也碎了,马上意识到昨日掩护自己逃跑的人是谁,一下子就昏厥了过去…… 第169章 暗战11烽火连天日 灵儿哭泣着回到了马车上,发现郭奕已经昏了过去,马上掐起了她的人中。 没等郭奕醒来,织田军已经出发了,在卫队监护下,长益赶起了马车,跟随大军离开了京都。 快到岐阜城的时候,郭奕醒来了,灵儿说道:“长益先生,把我们送进城吧,奕儿的状态很不好。” 长益知道,为了震慑西国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名们,大军从京都出发,是以朝廷的名义讨伐武田胜赖,即便路过岐阜城,也不见得会停留。 长益苦闷地答道:“你等一会,我去问问。” 长益本是侄子信忠的手下,自己手下的军队也交给了信忠来指挥,眼前只能求侄子去了。 信忠知道这位武道略输文采的叔叔是什么德性,可以任凭长益随便的“风流快活”,但要求他必须得听从指挥,严词拒绝了他要回岐阜城的要求。 见长益回来了,灵儿从马车跳了下了,问道:“我们可以进城吗?” 还没等长益有所反应,森兰丸在一旁大声呵道:“任何人不得乱动!大军马上就要开拔。” 长益失望的摇了摇头,灵儿也赶忙上了马车,拉上了帘子。 森兰丸训斥道:“你愿意带着谁去打仗,我不管,但是,你必须要遵守军纪,要不然,我就请信忠大人惩罚你。” 织田长益赶紧陪着笑脸,高声答道:“遵命!” 这时,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丹羽长秀、泷川一益、前田利家等织田麾下的大将,全是一身的戎装,带着各自的兵马出了城。 岐阜城出来的两千多士兵,全都扛着一捆捆的木材和火枪,加上从京都带来的一千多人组成的火枪队,浩浩荡荡的开赴三河国。 德川家康父子率众迎出了冈崎城外,织田大军到了之后,家康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对织田信长表示了一番感谢,恭恭敬敬地请大军进了冈崎城。 家康亲自陪着织田信长父子,安排他们住进了本城的书院;德川家的首席家臣本多作佐卫门,陪着织田家的其他武将们,让织田军驻扎在了冈崎的三道城。 本多作佐负责织田军的安置,发现只有织田长益比较特殊,手下没有军队,却带着两名女眷,便在军营外给他安排了一间高级的营房。 考虑到郭奕不吃不喝,灵儿又是大病初愈,长益又央求本多作佐,说从京都来的女眷不方便和士兵们一起吃饭,请本多作佐给找一位会做“唐餐”的厨师。 作佐知道长益是信长的弟弟,也知道这位长益先生的秉性,对他十分客气,便答应了,安置好了织田军之后,回到本城,便派了一名足轻武士,带着一名厨师前往三道城,给织田长益开小灶去了。 傍晚,在织田信长父子居住的书院里,德川家康亲自操办了丰盛的晚宴,又派本多作佐亲自前往三道城,去请织田家的武将们。 本多作佐已经给长益派了厨师,便没有再叫他,请了信长麾下的武将们,一起前往本城书院赴宴,准备吃完晚饭后,召开军事会议。 郭奕一直在偷偷的哭泣,从早到晚连口水也没喝,长益心疼侄女,来到了厨房,去找本多作佐派来的那位厨师。 灵儿看郭奕不吃不喝,安慰道:“姐姐,荒木村重已经答应了我,他会厚葬冲哥的,把冲哥和陆云龙大人安葬在一起。您可要多保重身子,吃些东西吧。” 郭奕扑进了灵儿的怀里,低声说道:“我要随他去了……” 这时,织田长益端着一盘烤鸭回来了,笑道:“这是我求本多大人专门找了一个明国的厨师做出来的,我刚才尝了尝,香脆可口,是天下难得的美味啊!趁热快吃吧。” 灵儿劝道:“姐姐,冲哥若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他就不会在暗中一直保护你了,你不能让冲哥在阴间也埋怨你……” 长益也跟着劝道:“奕儿,为了孩子,你更得好好的活下去!还记得吗,当年我的哥哥信行,为了你和你的母亲,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们母女送走,你怎么能轻言随他而去呢?” 说着,长益拿起了一张卷饼,抓了几片鸭肉,包起来递到了郭奕的手中。 灵儿看着这盘烤鸭,心中泛起了猜想…… 长益笑道:“这是我专门请德川家的首席家臣,把御厨给请来了,就是为了能让奕儿吃上可口的饭菜。” 灵儿看了一眼郭奕,郭奕点了点头,灵儿跑去厨房一看:正在壁炉上烤鸭子的正是徐鲲! 徐鲲看见了灵儿,也大吃一惊,夹碳的火钳掉到了光着的脚上,疼得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身旁的一名足轻武士呵斥道:“赶紧起来干活去!”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灵儿赶紧拦住了这名足轻武士,这名武士看着灵儿神情,赶紧放下了鞭子,对灵儿深鞠一躬。 “呵呵,真没想到德川家有这么好的厨师,为何不献给织田老爷呢?”灵儿矜持地问道。 当年,伊岐岛平叛的时候,徐鲲和朱均旺被海盗绑架到了船上,灵儿带人想去救他们,但没有成功;现在徐鲲并不知道灵儿是什么人,趴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看了灵儿一眼,不知她是何用意。 足轻武士把徐鲲拉了起来,徐鲲忍住疼痛继续干活去了。 “你们都先出去,我要问问这位御厨,愿不愿意到织田老爷家效力!”灵儿大声叫道。 等厨房里的人全都跑了出去,灵儿把门关上,说道:“徐鲲,你的女儿徐阿娇很想你!” 徐鲲立刻明白了灵儿的身份,俯身趴在灵儿的脚下痛哭流涕…… “徐鲲,我记得当时你是和朱均旺叔叔在一起的,他现在哪里?”灵儿问道。 徐鲲的声音呜咽,断断续续地讲道:“我、我作过孽,我、我该死……,朱大哥、他、他原来在、寺院,现在、大久保、忠世的帐下、出征、打仗去啦……” 灵儿蹲下来问道:“徐鲲,你想不想回松江府?” 徐鲲强忍住悲痛,坚定地答道:“就算死,也要死在家乡!” “那好,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明白吗?”灵儿问道。 徐鲲趴在地上直磕头…… 灵儿安慰道:“你家里都很好,我会想办法把你和朱大叔救出去的。” “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不必这样。”灵儿说完,便转身出了厨房。 灵儿回来后,见郭奕还在拿着那咬了一口的卷饼发呆,织田长益在一旁唉声叹气。 “姐姐,好好的吃饭吧,也许明日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灵儿说道。 郭奕含着泪点了点头,说道:“叔叔,我想喝大酱汤。” 织田长益起身去了厨房,给郭奕盛汤去了。 等长益出去后,灵儿说道:“果然是徐鲲,朱大叔在德川军中大久保忠世的帐下。” 郭奕擦了擦眼泪,答道:“妹妹,我也想到了,要想办法救出他们,咱们赶紧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灵儿问道。 “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的叔叔非常善良,他会帮我们的。”郭奕自信地答道,“直接告诉他吧,让他把这位厨师,还有大久保忠世手下的一名士兵,从德川家康的手里要过来,我相信德川家康不敢不给。”郭奕答道。 灵儿摇了摇头,忧虑地说道:“如果贸然求德川家要人,就算德川家会买长益先生的面子,必然引起大家的怀疑,即便把他们俩要回来,要想逃走,也不容易。” “那如何是好?”郭奕问道。 灵儿答道:“我们俩跟着长益先生出战,等两家开战了,我们寻找机会把朱大叔救出来,救出朱大叔之后,再和徐鲲汇合。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郭奕点了头,这时,长益把大酱汤端来了,三人一起喝着大酱汤,吃起了烤鸭。 三人吃完了饭,郭奕问道:“请问叔叔明日参战吗?” 织田长益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呵呵,不是叔叔怕死,而是不想和信忠抢功劳,知多郡的兵马全都交给了信忠,我去不去都行。” 郭奕显得很失望,说道:“听说武田胜赖这个混蛋极其嚣张,作为织田家的一员,和大伯的恩怨可以先放在一边,我要参战!” 长益惊讶的问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行刺你的大伯吗?” 郭奕答道:“不!叔叔,请你相信我,这是为了捍卫我们织田氏武家的荣誉,灵儿姑娘也会帮我的,我劝你也要参战。” 长益又看了看灵儿,灵儿点了点头。 “长益先生,不要让人看不起,拜托了!”灵儿说道。 织田长益觉得难以置信,摇着头问道:“如果你们想逃走的话,现在就可以,何必这样呢?我能模仿哥哥信长的笔迹,给你们写一张通行证,如何?” “叔叔,你错了,既然来了,必到阵前一战!这是为了安抚我父亲的在天之灵。”郭奕答道。 提起了哥哥信行,长益黯然伤感,摇了摇头,忧虑地说道:“为了安抚哥哥的在天之灵,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好豁出去了……” 说着,长益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画上花押,递给了郭奕,说道:“这是我模仿大哥的笔迹和花押,信中说明:你们是阿市夫人的仆从。你们拿去,走尾张、过美浓,前往越前北庄,可保平安抵达。” 郭奕收起了书信,依然面色冷峻地说道:“叔叔,非常感谢你!不过,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请灵儿姑娘和我一起出战,你愿不愿意参战,那是你的事情!” 长益傻眼了,认为这是她们两个商量好的,准备在阵前刺杀信长,急得快要疯了,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该怎么办…… 灵儿看出了长益的难处,说道:“长益先生不要多虑,我们绝没有想行刺织田信长的意图,我陪姐姐参战是为了保护姐姐的安全,姐姐是在替他的父亲参战,完全是为了你们织田家的荣誉。” 长益害怕强拦着她们,反而暴露了她们的身份,又怕她们真的行刺信长,想了想,便问道:“我去求本多作佐,让你们参加德川军的一方,如何?” 这正是二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郭奕赶忙说道:“听说大久保忠世是德川家康的左膀右臂,那就请本多先生把我们安排在大久保忠世的帐下吧。” 次日凌晨,织田长益也穿上了戎装,郭奕和灵儿也是一身武士的打扮,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本多作佐又来了,长益把郭奕和灵儿带到了作佐的跟前,说道:“本多作佐卫门大人,听说大久保忠世大人要打头阵,今日也是我帐下两名勇士的初阵,请把她们派往大久保忠世大人的军中,我要让她们初阵立功。” 作佐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没开口答话,郭奕和灵儿已经开始对杀了起来,把本多作佐看呆了。 作佐看了一会,大声叫道:“果然是两员猛将!” 长益问道:“本多大人,可以吗?” 作佐笑道:“一定让她们初阵立功!”便带着灵儿和郭奕走了,把她们送到了大久保忠世的军中。 德川军和织田军同时从冈崎城出发,联军在离长筱城十里的设乐原安营扎寨,织田军驻扎在极乐寺山,德川军驻扎在茶磨山。 信长特意让士兵扛来了木材,把这几万根木材做成栅栏,前后扎了三层,连绵部署了十多里,这是专门为擅长骑马作战的武田军设下的绊马索。 联军布好了阵型,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等人骑着马,带着各自手下的一群武将,在两军阵前来回穿梭…… 与此同时,武田胜赖率率领甲斐国的一万五千多人,也正在做战前的动员令,准备放弃对长筱城的包围,采用“风林火山”战术,发挥骑兵的优势,向联军的阵地发起进攻…… 第170章 暗战12歹念亦未休 织田与德川两家的联军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阵前扎下了两丈多高的木栅栏,用来阻挡武田胜赖的骑兵团,联军严阵以待,等待着武田军的攻击。 到了晚上,有传言说,武田胜赖采用了“战国第一名将”、其父武田信玄的“隐游战术”,觉得没有什么胜算,为了避免和联军正面作战,从围攻长筱城的阵地药王寺山撤走了,全都藏到了附近的山林里,让联军空等一场之后,必然军心动摇,等联军撤离的时候,再突然杀出,出奇制胜。 这些传言很快就动摇了织田与德川两家的军心,连德川家康都开始有些忧虑了。 次日,联军的阵前会议中,织田信长显得胸有成竹,对家康表示,这里的一切全交给他了,让德川家的军队就当“游山玩水”来了。 德川家康的女婿奥本信昌,坚守长筱城早已弹尽粮绝,本希望信长能早点发兵救援,而信长却从京都到岐阜,又从岐阜到冈崎,磨磨蹭蹭的饶了一个“几”字行的大圈,如今听织田信长这么说,觉得十分不爽,便不露声色地盯着德川家的那些大将们。 德川家的大将们也都面露窘态,显得有些不悦。 这时,大久保忠世和弟弟自报奋勇,表示要冲出栅栏外打头阵,把武田军的主力给吸引过来。 信长表态支持,并表示:如果大久保兄弟在木栅栏外陷入苦战的话,他将安排柴田胜家、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等武将前去支援。 同时,驻扎在药王寺山的武田胜赖也陷入了战与不战的困局,有人主战,有人反对,因此,对阵的双方,一连拖了三日,也没有开战。 这三天里,对灵儿和郭奕来说,也是度日如年,织田长益来看望过她们好多次,见她们俩在军中很踏实,士气也很高昂,相信了郭奕替父参战的说法,十分满意,觉得如果她们俩立下战功,也许自己就能有出头的机会了。 其实,在大久保忠世的军中找到了朱均旺之后,三人就开始设计了逃跑计划,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郭奕和灵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天正三年(大明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五月二十一,天刚朦朦亮,德川家康派出了手下的两员猛将:大久保忠世、忠佐兄弟带领其手下的五百步兵,冲出了栅栏外,朝武田胜赖的阵地发起进攻。 直到这个时候,灵儿和郭奕都意识到了危险!大久保兄弟的手下有不足百支火枪,用这些步兵来“奇袭”,无异于以卵击石。 实际上,可以说这五百步兵就是替织田信长充当炮灰来了! 近百人的火枪队冲在前面,朝武田军的阵地打响了第一枪,灵儿和郭奕把朱均旺夹在中间,手执弯刀,跟在火枪队的后面,等着火枪队退下,敌人冲来的时候,也敌军血拼…… 随着一阵喊杀声,眼看着武田军的战马犹如飓风一般冲过来了,德川军的火枪手已经撤了下去,灵儿等人的队伍成了前锋,三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本指望大久保兄弟能冲上阵前指挥,这时候,却突然听见大久保忠世大叫一声“撤”。 大久保兄弟及手下的少数亲兵,已经撤回到了第一道栅栏的里面。 灵儿等人也赶紧撤退,那些冲在灵儿等人前面的,来不及撤离的德川军,在武田军铁蹄的践踏下,宛如待宰的羔羊,根本就没有抵挡的能力。 灵儿和郭奕保护着朱均旺,拼命地抵挡了一阵,撤回到了木栅栏的附近,这时,晨雾已经散去,眼前的三道高高的木栅栏,对面的极乐寺山、茶磨山、松尾山都现出了原貌,埋伏在附近林子里的武田军也清晰可见了…… 就在灵儿等人准备撤回栅栏内的时候,山林间突然冲出了数千人马,黑压压的一片,为首的高呼: “弟兄们,机会来了,给我踏平栅栏,杀向信长的大本营……” “活捉织田信长……” “活捉德川家康……” 任凭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撤回的德川军哭喊着大声呼叫,第一道木栅栏的门被死死地钉上了,灵儿等人不得不再次准备迎战。 林间杀来的铁蹄就快到了近前,这时,奇迹出现了,织田信长突然出现在了阵地上,亲自指挥,一千名火枪手使用的全是茶屋四郎次郎刚刚运来的新式装备,对着杀来的数千名武田骑兵猛烈开火,枪声震耳欲聋,灵儿等人全都趴在了地上。 枪声停住了,一阵晨风吹来,硝烟散去,灵儿等人还都趴在地上,抬头望去,到处都是倒地的战马,时而发出咴咴悲鸣,林间的树林已经染成了红色…… 这时,大久保兄弟又带人冲了出来,率军朝林间追击逃亡的织田军,灵儿等人也跟着朝林间追去…… 大久保的队伍刚刚冲入林间不久,另一支武田骑兵团从远方呼啸而来,发起了第二波进攻,这一次,先头部队很快就冲到了第一道木栅栏。 灵儿和郭奕保护着朱均旺,没有跟随大久保兄弟的队伍追击武田军,而是躲在了林子里,观看武田骑兵军团的进攻,只见这一波攻击异常凶猛。 一阵猛烈的火枪射击之后,第一道木栅栏成了血淋淋的人墙,但后面如潮水涌来的战马,很快就冲破了第一道防线。 信长的火枪队分成了三队,每队一千多人,不断地填充弹药,一队撤下另一队立刻补上去,一刻也没有停止射击…… 这一队武田军终于被消灭在了第一道木栅栏内,战场很快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灵儿等三人趁机从林间往外逃。 三个人迈过一具具武田军的尸体,往林子深处走去,没走太远,又听到了一阵阵的马蹄声,紧接着号角齐鸣,三人赶紧又趴在了地上,抬头望去,只见两支武田骑兵团,从不同方向而来,眨眼间,已经把第一道木栅栏全部冲毁了,又朝着第二道栅栏发起猛攻…… 一点也没有出意外,织田军三千多支火枪轮番射击,这两支骑兵军团全部被击毙在第二道木栅栏外,不过,第二道栅栏也被冲毁了大半。 被打退的武田军失去了战马,有很多人放弃了进攻,纷纷朝林中逃跑,灵儿等人不得不做好迎战的准备。 逃亡的武田军还没等靠近灵儿等人,就被他们的长官召集了起来,这时,又有两支骑兵团从左右两翼同时杀将出来,朝向被冲垮的第二道栅栏发起进攻,那些被打散的士兵,跟在骑兵后面,等着冲破第三道栅栏的时候,再杀进去。 在两支骑兵团杀到第三道栅栏的时候,双方陷入了胶着战,尽管武田军倒下了无数的战马,织田军千余支火枪齐发,也杀不尽排山倒海般的武田骑兵…… 灵儿和郭奕等人都快看傻眼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争,差点丧失了逃走的最佳机会,直到朱均旺提醒,三人才拼命地往森林外跑去。 远方依然是战马嘶鸣、枪声不断,跑了大约两刻钟,三人出了森林,到了一座村落的附近,刚准备到村落里躲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那只猴子羽柴秀吉。 矮小的秀吉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羽织,正在笑着呼叫身后的将士,突然看见三名逃跑的士兵,看服装似乎是德川军,便大声叫道:“德川家康养了一群怕死鬼,哈哈,你们要是还想立功的话,就跟着我吧。” 灵儿和郭奕马上转身,背对着秀吉,灵儿低声说道:“大叔,告诉他,我们是奉命追击武田军的。” “大人,我们奉大久保忠世大人之命,负责追击逃亡的武田军的。”朱均旺大声叫道。 “大久保兄弟的部队全被打散了,大都编入了我们尾张国的队伍里了,跟我走吧,向武田胜赖这个小杂种发出最后的总攻。”羽柴秀吉喊叫着,催马到了三人的面前。 郭奕和灵儿赶紧低下了头,秀吉却一眼就认出了二人,勒住马转了一个圈,看郭奕和灵儿全都手持弯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哈哈、哈哈……”秀吉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又看了看手下的队伍,全都等着秀吉的命令,准备着朝武田胜赖的大本营发起总攻。 秀吉止住了笑,问道:“原来是十年前在筑前偶遇的故人,这一位是阿市夫人的侍女,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参加了德川家的军队?” 灵儿把弯刀收了起来,把头贴近郭奕,小声说道:“只能将计就计了。” 郭奕点了点头,也放下了长刀。 灵儿上前一步,笑道:“呵呵,真没有想到,原来是羽柴筑前守大人,看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天助大人啊!” 秀吉勒住马,往后撤了一步,问道:“我记得你应该在京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灵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想必小西隆佐已经知会你啦,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们在京都,与织田长益先生在一起,正在为筑前守大人谋划大事,没想到权大纳言大人突然发兵,把我们姐妹和长益先生都给卷进来了,从岐阜城一路行军,您应该都看见了,长益先生是赶着马车来的,车上就是我们姐妹,他怕参战的时候,会有人对我们质疑,就安排我们到了德川家的军中。” “呵呵,原来是这样,明白了,请问你们现在要去哪里?”秀吉问道。 灵儿又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当然是去越前的北庄,趁着柴田胜家出征,我们希望能把阿市夫人接往京都居住。” 秀吉点了点头,笑道:“若不是你这个丫头,坏了我的好事,阿市夫人现在已经在长滨城了!我问你,你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呵呵,筑前守大人,真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啊!”灵儿很得体的答道。 秀吉听了这话非常高兴,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撅起了尖尖的猴嘴,摇起了头来,大声叫道:“佳吉,你快过来。”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对秀吉深鞠一躬,说道:“请大人训示!” 秀吉说道:“佳吉,牵三匹马来,你拿我的令牌,带着这三位前往长滨城,先找到小西隆佐先生,再做商议。” 佳吉点了点头,便转身牵马去了。 秀吉骑马追了过来,低声说道:“佳吉,千万要慎之又慎!” 佳吉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秀吉。 秀吉眨了眨眼睛,又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说道:“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明白吗?” 佳吉答道:“明白了,大人。”便快跑了几步,到队伍中拉出三匹马来,将缰绳交给了灵儿等人,自己也上了马,四人辞别了秀吉。 远方的火枪声断断续续的还在响,喊杀声依然震天…… 秀吉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奸笑,大声叫道: “总攻的时机到了,我们不能落在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的后面,更不能落后于德川家的神原小平太、石川数正、鸟居元忠,哈哈,现在我们杀向药王寺山,活捉武田胜赖!” 第171章 暗战13好事又多磨 当年郭奕和王冲在清州城行刺织田信长的时候,小佳吉曾经跟踪过他们,虽然佳吉比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那些孩子都有心计,记忆力虽好,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今日见到郭奕,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石田佳吉骑马走在前面带路,紧皱眉头,想着心事。 灵儿等三人紧紧地跟着,很快就绕出了战场,往尾张国方向跑去。 “姐姐,我们还得到冈崎城去一趟,把徐鲲接回来。”灵儿说道。 “现在有石田佳吉陪着我们,我担心徐鲲会坏我们的事。”郭奕忧虑地答道。 朱均旺勒住了马,说道:“我在这里做了好多年的苦役,对这儿还比较熟悉,徐鲲也听我的,还是我去吧。” “不,大叔,怕你会被人认出来,反而走不掉了。”灵儿说着,也勒住了马。 郭奕想了想,说道:“你们俩跟他走吧,我一个人去。”说着便大声呼叫佳吉。 石田佳吉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到了三人的近前,死死地盯着郭奕,在郭奕一瞪眼的时候,依稀记起了跟踪郭奕和王冲的情形: 当年,郭奕和王冲行刺未遂,从清州城逃了出来,被秀吉抚养的一群孩子给盯上了,这些孩子没有能力对抗,回去报信也来不及,正是在小佳吉的指挥下,几个孩子一路跟踪他们俩,出了尾张国。 郭奕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孩子,突然转回身,跑了过来,杏眼圆睁,举起了宝剑,王冲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一刻,对小佳吉来讲,太难忘了…… “请问姐姐有什么事情?”石田佳吉问道。 “我和妹妹的行装还在冈崎城三道城里,我现在过去取一趟,你带着灵儿姑娘和大叔先走吧,等取回了行装,我到长滨城找你们去。”郭奕答道。 石田佳吉判断,她绝不是要回去取什么行装,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出征之前,听说织田信长在京都的寓所遇刺,不过,好像听说刺客已经自杀了,会不会和她们有什么关联?佳吉判断:眼前的三个人从京都来到冈崎,混入在军中,若不是有某种意图的话,何必跑到德川家的军队里,或许还是要谋杀织田信长! 想到这,佳吉笑道:“姐姐,如果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件,就别要了,你说个数,筑前守大人赔给你也就是了。” 郭奕立刻拉下了脸,拔出了宝剑,灵儿看得出来,她想把石田佳吉杀了,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石田佳吉也不是善茬,马上也抽出了弯刀,和郭奕对峙起来。 灵儿知道,如果和郭奕联手,杀掉石田佳吉不是难事,假如只是为了逃出三河和尾张,手中持有模仿信长笔迹的路条,把佳吉杀掉也就算了,关键是还要到冈崎城去救徐鲲,万一走漏了消息,怕是大家都逃不掉了。 石田佳吉虽然不能确定这几个人的身份,但可以判断这是织田信长的敌人。 和郭奕对峙了一会,见灵儿站在二人的中间,试图调解,石田佳吉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佳吉试探着说道:“姐姐,小弟希望你们能认清大局,不要莽撞!如今,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像只老鼠一样,窝藏在纪伊国兴国寺,从关东到京都,没有人再听他的了,这次织田老爷从京都发兵,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西国的毛利辉元大人、小早川隆景、宇喜多直家等大名们,都已经不再理会幕府将军的号令啦,小弟劝你们迷途知返!” 大家都听明白了,石田佳吉把他们当成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人。 朱均旺赶忙说道:“石田佳吉说的太对了,幕府大势已去,如今大家都是织田大人的臣民,有事情好好商议。” 灵儿也在想,倘若杀不了佳吉,继续对峙下去的话,也非常危险,赶忙说道:“佳吉兄弟说的对!信长公已经是‘天下人’啦,与信长公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也不用瞒你,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冈崎城,需要把他带走,要不然的话,惹出了篓子,怕是你家主公也担待不起,还可能会误了你家主公的‘好事’!” 石田佳吉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认为留在冈崎城的那个人还在等着谋杀织田信长,自己的主公羽柴秀吉虽说是信长眼中的红人,一旦信长出了事,或者出事的原因与秀吉有关,甚至如果信长知道秀吉还在打阿市夫人的主意,那可就全完蛋了。 琢磨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石田佳吉收起了弯刀,笑道:“姐姐,何不早说,我陪你们去一趟,把那人接上,可保万无一失!” “这样甚好!”灵儿催马到郭奕的近前,说道:“姐姐,请佳吉兄弟带我们回冈崎城吧。” 此时,郭奕也想明白了,宝剑入鞘,说道:“那就拜托佳吉兄弟了!” 石田佳吉又调转马头,带着三人往冈崎城方向而去。 此时,织田和德川两家联军,正在对武田胜赖驻扎在药王寺山的大本营发起总攻,给弹尽粮绝的长筱山城解了围。 坚守长筱城的奥平信昌正在往城里搬运粮食,在往返的途中,捡到了武田胜赖丢下的一杆“源氏白旗”。 这杆白旗这是武田家的祖宗八幡太郎义家留下来的,可想武田胜赖逃跑的时候有多么狼狈,联军大获全胜之后,全部聚集在长筱城弹冠相庆。 这时候,石田佳吉等人也回到了冈崎三道城,灵儿进去寻找徐鲲,其他人在军营外等待。 灵儿跑进那间厨房,厨房里空无一人,便又去找军营里留守的人打听。 过了一会,灵儿失望地回来了,郭奕问道:“妹妹,徐鲲呢?” “营房里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留守,我问了一圈,他们说,织田老爷家点名要了这位厨师,他们不敢不给,两天前,看护徐鲲的那个足轻武士,已经把他送往岐阜城去了。”灵儿答道。 石田佳吉一听慌了手脚,马上问道:“这名厨师是不是还要谋杀信长公,这怎么得了!我们赶紧前往岐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三人跟着石田佳吉,离开了冈崎城,快马加鞭往岐阜方向而去。 四匹快马一路往北赶路,也没有遇到什么人拦截盘问,到了木曾川附近,天色已晚,往前走是岐阜城,顺河而下是伊势国,穿过伊势往西走就是石山本愿寺。 郭奕放慢了脚步,对灵儿低声说道:“妹妹,不要往前走了,你带着大叔从这里回地内町去找文静,我跟着他走去找徐鲲。” 灵儿哪儿能放得下心,便勒住了马,说道:“姐姐,把长益先生的路条给大叔,大叔一个人回去没事的,我一定要陪着你。” 石田佳吉也停了下来,大声叫道:“现在木曾川还有渡船,咱们快点走吧,今晚住在岐阜城。” “佳吉兄弟,大叔家就在木曾川岸边,他就不跟我们进城了。”灵儿答道。 石田佳吉警觉了起来,催马跑了过来,问道:“大叔的家在哪里?我们先把大叔送回家去。” 大家对这一带都不是很熟悉,怕说漏了嘴,郭奕和朱均旺都没有啃声,灵儿突然想起了在河内国石川郡邂逅的石川五右卫门,便笑道:“呵呵,谢谢佳吉兄弟了,大叔家其实在河内石川郡,离这里很很远呢。” 石田佳吉更加坚信这些人是效忠足利义昭的,便又问道:“石川郡有个人叫真田八郎,大叔可曾认识?” 没等朱均旺的反应,灵儿赶忙答道:“请问佳吉兄弟问的可是石川五右卫门?” “不错,这位真田八郎早年在越前比叡山,拜师三太夫,学得伊贺忍术,以前曾在越前大名朝仓义景的门下,朝仓氏灭亡后,做了强盗,专门跟我们尾张国作对,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敌人!”石田佳吉狠狠地说道。 灵儿知道石川五右卫门曾流落到九州岛南部的川边郡一带为盗,郭国强在岛津义久家做武士,奉命缉拿石川五右卫门,后来石川五右卫门归顺了郭国强,还曾帮过罗阿敏姐妹的出逃,但不知现在这位神秘的大盗干过什么事情,一时语塞了。 郭奕却知道石川五右卫门的下落,之前石川五右卫门和舅舅郭国强、南光坊文涛等人一起密谋,准备干掉织田信长,因此,他又带着手下人回到了木曾川一带;只是由于岛津义久忙于和邻居高原城的伊东义佑打仗,郭国强在岛津家不能随便外出,南光坊文涛又去了朝鲜解救汤景,自己等不及了,才不顾丈夫和舅舅的劝阻,前往岐阜去行刺信长。 见灵儿沉默了下来,郭奕答道:“佳吉兄弟,大叔家正是被石川五右卫门所害,才被迫跟着我们浪迹天涯。听说这个大盗就活动在山城国和河内国附近,大叔回到家乡之后,一定会帮你们打探石川五右卫门的消息,趁早抓到这个强盗!” 虽然石田佳吉有些将信将疑,但也明白自己的使命:利用这两个女人,把阿市夫人从越前北庄骗出来,依赖她们来说服阿市夫人抛弃柴田胜家,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的主公羽柴秀吉。 石田佳吉也不想多事了,便决定放走朱均旺。 朱均旺饱含热泪,面对灵儿和郭奕,十分激动,却又不能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来,强忍住悲伤,辞别了二人,拿着织田信长的路条,顺流而下,前往地内町去了。 木曾川原是蜂须贺小六的地盘,天正元年(公元1573年),小六参加征讨近江小谷城立下战功,被秀吉授予三千二百石,如今也成了武士,正是小六手下的野武士撤离之后,石川五右卫门及手下夺取了小六的地盘,成了在一带专门和织田信长作对的“强盗”。 第172章 暗战14作孽不可活 朱均旺走后,石田佳吉似乎多了份警觉,躲在了灵儿、郭奕二人的身后,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来到了木曾川渡口,石田佳吉急急忙忙地跑向渡口码头,已经没有船了,便吹了几声口哨。 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映红了河对岸的天空,石田佳吉等了一会,不见河里有动静,便下了马,沿着河岸边跑、边伸长脖子往芦苇荡望去。 郭奕悄悄地追了过去,准备趁着石田佳吉不备,一剑将其刺死,灵儿发现了郭奕的意图,也没有阻拦,做好了帮忙的准备。 石田佳吉站在芦苇荡边,又吹起口哨的时候,郭奕已经到了佳吉的身后,刚刚拔出宝剑,还没举起来,突然,芦苇荡传出来一个声音,大声问道: “石田大人,怎么是您呢?” 郭奕又赶忙将宝剑插回了鞘中,只见一个浑身是水的野武士,从芦苇荡中钻了出来。 灵儿站在远处仔细一瞧,这位正是权三郎!便觉得有些奇怪,权三郎怎么会在这里呢? 又有几个人跟着权三郎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权三郎甩了甩胳膊上的水,给石田佳吉深鞠一躬,问道: “石田大人,您不是跟着羽柴筑前守大人到三河国打仗去了吗?” 石田佳吉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矜持地看着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权三郎没有认出郭奕,也没有注意到躲在一边的许灵儿,便自我介绍道:“石田大人,我叫权三郎,以前负责监护阿市夫人家的医生,但被柴田胜家这个混蛋给赶了出来,想投奔羽柴筑前守大人,却没有立功的机会,呵呵,石田大人作为筑前守大人的亲信,应该听说了,我前些日子去了京都,配合小西隆佐大人,正在帮筑前守大人干一件大事。” 石田佳吉听明白了,便问道:“权三郎,你在这里干什么?” “石田大人,如果我帮羽柴筑前守大人办成了那件事,还请石田大人多给小人美言几句,让我也能像蜂须贺小六那样,做筑前守大人家的武士,拜托了!”权三郎恭恭敬敬地答道。 石田佳吉看了看郭奕,心中泛起了猜疑…… 作为羽柴秀吉的心腹,对秀吉的秘密石田佳吉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小西隆佐到长滨城来找秀吉策划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权三郎抓了灵儿,其目的是利用许仪后父女二人帮忙,让阿市心甘情愿地抛弃柴田胜家,嫁到长滨城去的,可是权三郎和眼前的郭奕似乎并不认识! 灵儿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便赶忙跑了过来,问道:“权三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权三郎看见灵儿也是大吃一惊,赶忙施礼,问道:“小姐,你怎么跟石田大人跑回来了?织田长益老爷呢?” 灵儿笑了笑,答道:“这些你不必问啦,以后你会知道的。刚才石田先生也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言难尽啊!我本来也想参加支援三河国的军队,就在长益大人住在你那儿的那天晚上,织田老爷家来了刺客,后来,我参加追捕刺客去了,是我带着手下人,把那名刺客逼到了绝路上的,本来以为立了功,想让织田老爷收下我,无奈我们这些人不会使用火枪,被前田利家大人赶出来了。”权三郎沮丧地说道。 郭奕一听,顿时浑身哆嗦了起来,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上又拔出了宝剑…… 这时候,芦苇荡里已经钻出来二十多号人,个个手执弯刀,如夜叉一般,抖搂着身上的水,站住了石田佳吉的背后。 灵儿也十分伤感,恨不得活剥了权三郎的皮,但此时,只能强忍住悲痛,上前拉住郭奕的手,郭奕已经快晕倒了,情不自禁地靠在了灵儿的肩上。 石田佳吉十分谨慎,又问道:“权三郎,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权三郎笑了,往石田佳吉的身后一指,答道:“如今,蜂须贺正胜(小六)做了筑前守大人家里的武士之后,我听说木曾川流域的生意,都被石川五右卫门这伙强盗抢去了,既然我没有资格参加织田老爷家的军队,便带着我的弟兄们到木曾川来了,正准备找石川五右卫门决战呢!” 石田佳吉这才放了心,在他的心目中,权三郎和石川五右卫门都是野武士,都是强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既然权三郎一心想跟着自己的主公做武士,便释然地说道:“权三郎,你立功的机会又来了,快帮我们渡过河,我们今晚要进岐阜城。” 权三郎一声口哨,芦苇荡里出来一条船,停靠到了码头上。 灵儿搀扶着郭奕上了船,权三郎和石田佳吉牵着马,也跟了上来,渡过了木曾川,权三郎准备跟着他们三人进城,被石田佳吉给拦下了。 “石田大人,让灵儿小姐劝说阿市夫人,这个主意我给小西隆佐大人出的,前些日子在京都,小西隆佐大人也是安排我来负责‘接待’灵儿小姐的……” 石田佳吉露出了狡黠的一笑,说道:“听说石川五右卫门趁着织田老爷出征,今晚要偷袭岐阜城,你好好的带着手下人埋伏在这儿,捉到了石川五右卫门,便是奇功一件,直接就在织田老爷家做武士了。” 权三郎不干了,知道他们三人回岐阜城,一定趁着柴田胜家也不在北庄,趁此机会将阿市夫人接回岐阜,由灵儿等人劝说阿市夫人,将阿市夫人送往秀吉的长滨城去…… 在权三郎看来,灵儿已经是织田长益的人啦,觉得他们三人跑回来就是要办这件事的,现在看来,秀吉的亲信石田佳吉要抛弃自己,肺都快气炸了,但还得陪着笑脸,趴在石田佳吉的耳旁,低声说道: “这可是机密大事!连我手下的弟兄们也不知道,石田大人,你甩不掉我的。” 石田佳吉也明白:其实,这位权三郎在阿市夫人的眼中,连狗屁都不是!又看灵儿和郭奕对权三郎的态度,也是不阴不阳,虽然这个“好主意”虽然是他出的,但接下来的事情,也许真用不着他了,便矜持地看着权三郎,轻轻的摇了摇头。 秀吉是权三郎崇拜的偶像,对秀吉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出身低贱的秀吉凭着赫赫奇功,如今已经成了北近江二十多万石的大名,其手下的大将,也多是平民出身,更有那个在木曾川为盗的蜂须贺小六,因墨俣一场战功也成了武士! 因此,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能在秀吉面前露脸的机会,权三郎绝不会轻言放弃! 虽然知道石田佳吉是秀吉的亲信,这么一个过河拆桥的毛孩子根本指望不上,怎能轻易就被他骗了!眼看着他们三人上马要走,权三郎真急了,拦住了石田佳吉的马,却朝着灵儿问道: “灵儿小姐,你对织田长益先生还满意吧?把织田长益先生请来京都,可是我和小西隆佐大人费劲了心机,才办到的。” 灵儿马上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脸一红,朝郭奕看去,郭奕神情严峻,坚定地灵儿点了点头。 天已经黑了,权三郎手下的弟兄们全都聚集在木曾川岸边,望着他们的主人,似乎就等着权三郎一声令下,便将石田佳吉从马上拉下来,臭揍一顿…… 石田佳吉非常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对着权三郎冷笑道:“我告诉你,羽柴筑前守大人可以不要阿市夫人,如果你把这些事传扬出去,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权三郎绝没想到这位秀吉的心腹如此狭隘,只能去求灵儿了,一边拦着石田佳吉的马,一边问道:“灵儿小姐,别忘了我曾经两次救过令尊大人的命!” 灵儿和郭奕心中都明白,要不是这位多事的权三郎,早就把许仪后救出来了,现在,又听说权三郎是追捕王冲的元凶,二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彼此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佳吉兄弟,带上他,没有他可能办不成那件事!”灵儿冷答道。 石田佳吉没什么说的了,笑道:“权三郎,本来给你抓捕石川五右卫门的机会,你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我会和你争功吗?” 权三郎深鞠一躬,答道:“感谢石田大人的好意!我一个人跟你们去也就行了,这些弟兄们全都留在这里,等着抓捕石川五右卫门。” 石田佳吉十分不屑地看着权三郎,说道:“你愿意的话,就跟着跑吧。” 权三郎没有马,只好跟着他们跑,累得满头大汗,好在离岐阜城不远,已经能望见高高的天守阁了。 石田佳吉快马加鞭跑在最前面,灵儿紧随其后,郭奕跑得慢一些,等着权三郎,二人已经非常默契了,只待等着机会,同时下手,把权三郎和石田佳吉一起杀死。 通往岐阜城的官道上行人稀少,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等着灵儿先动手,便能一剑刺死权三郎,前去帮灵儿。 权三郎挥汗如雨,在后面紧紧的追赶,郭奕勒住了马缰,躲在了权三郎的身后,…… 灵儿到了石田佳吉的身后,举起了弯刀…… 这时,郭奕一剑便将权三郎刺倒在地。 权三郎惨叫一声,石田佳吉赶忙策马回头观瞧,灵儿的弯刀已经直奔他的咽喉而来,由于石田佳吉的马打了个盘旋,被他躲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石田佳吉大声问道。 灵儿也不答话,转过身,手中的弯刀又朝石田佳吉砍来,郭奕也到了,三匹马战在了一起。 战了三个回合,石田佳吉抵挡不了二人的进攻,落荒而逃。 灵儿一看难以杀死石田佳吉,便大声喝道:“佳吉兄弟,你就这么胆小如鼠吗?” 石田佳吉拼命的逃窜,叫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你们还要效忠那个没用的足利义辉吗?” 二人紧追不舍,郭奕大声叫道:“羽柴筑前守命你牵马的时候,给你做了个什么动作,难道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是你们先心存歹念的!” 石田佳吉往后一看,发现她们的马没有自己的快,觉得安全了,便大声答道:“你们误会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是让我干掉权三郎这样的知情人,并不是针对你们的。” “这一路之上,我猜也是这么猜的,像权三郎这样的知情人必须干掉!可是,刚才遇到权三郎的时候,你又为何不愿意带着他呢?这是多么好的灭口的机会!”灵儿也叫道。 石田佳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马上就要到了岐阜城下,尽管夜色很深,远处已经看见了巡更的士兵,相信她们也不敢再对自己下手了,便慢了下来。 灵儿的马离石田佳吉三丈有余,便停了下来。 “你不要过来!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的。”石田佳吉大声叫道。 “本来就没想杀你,看了你刚才对权三郎的态度,又联想到羽柴筑前守对你暗中做的动作,呵呵,我们不得不防!”灵儿说道。 这时,郭奕也追上来了,勒住马和灵儿站在一起,说道:“知道你对我们不信任,不过,我告诉你,离开我们,你是办不 第173章 暗战15骨肉亲情在 石田佳吉论武功比不了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和片桐协作等人,平时以善于出谋划策而著称,深受秀吉的信任,但却受到那些武将们的嘲讽,因此,造成了心胸比较狭窄,听了灵儿他们的解释,依然不能接受。 考虑到还要在岐阜城拯救徐鲲,灵儿和郭奕便放过了石田佳吉,跟着他进了城。 三人都住进了秀吉在岐阜城的官邸,已是快到亥时了,灵儿和郭奕二人都十分谨慎,决定轮班睡觉,以防不测。 郭奕还处在极度的悲伤之中,便让大病初愈的灵儿先休息,就在灵儿刚刚睡着不久,郭奕就听到外面有动静,隔着窗户看去,是石田佳吉挑着灯笼出了门。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郭奕判断是石田佳吉回来了,还没等门房的仆人去开门,郭奕便提着宝剑跑了出来。 “我来给石田先生开门,你不用管了。”郭奕对仆人说道。 仆人见是石田佳吉带来的客人,便行了个礼,对郭奕说声谢谢,转身回门房睡觉去了。 门开了,石田佳吉见郭奕手中提着宝剑,突然感觉一阵冷意,问道:“你还没有休息?” 郭奕将院门关好了,也问道:“石田先生,打听到德川家送来的那位厨师的下落了吗?” “织田长益大人要的人,德川家康不敢不给,我刚刚问了,现在已经在长益大人的府邸啦。”石田佳吉答道。 郭奕放心了,便笑道:“为何不将他带来呢?” 石田佳吉神秘地一笑,答道:“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去长益大人的府邸,所有该办的事情,也许明日都可以办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郭奕谢过石田佳吉,回了房间,仔细琢磨石田佳吉刚才的话,似乎听出了其中的奥秘,难道姑姑阿市夫人来了岐阜? 对于郭奕而言,叔叔长益和姑姑阿市,都是自己儿时的伙伴;如果不是大伯织田信长野心勃勃、极度冷血,何至于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恶毒的将亲妹妹嫁给了自己的“敌人”,又强迫文采超群的叔叔长益跟着他舞刀弄枪,导致一家人骨肉相残…… 依稀记得当年和母亲逃出清州城之前,姑姑阿市还探望过自己的父亲织田信行,哭着劝父亲前去给信长认错,当然,父亲知道他的哥哥是绝不会放过自己一家的,便拒绝了,郭奕哭着将姑姑阿市从自己家里送了出去…… 前些年,在近江小谷城的山脚下,和灵儿一起去营救许仪后的时候,遭到了那个该死的权三郎的拒绝,和姑姑见了一面,当时,多么想扑进姑姑的怀痛哭一场…… 也许明日又要和姑姑见面了。如今,自己的恩公、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不在了,又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如果明日再次见到姑姑,郭奕真不敢想象,到时候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到了后半夜,灵儿醒了,说道:“姐姐,你睡会吧。” 郭奕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强作笑颜答道:“听石田说,徐鲲已经到了我叔叔长益的家里,也许姑姑阿市夫人也在那儿,我怎么能睡得着。” 灵儿对郭奕的身份是了解的,作为日本皇族的后代,她始终没有忘记复仇,很担心她明日做出什么行动,便问道:“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和姑姑相认,请姑姑帮忙,带上徐鲲,咱们一起回越前北庄,救出你的父亲,咱们一起回大明。”郭奕答道。 看着郭奕坚定的眼神,灵儿觉得她已经想清楚了,便劝道:“姐姐,既然如此,我听你的,明日要办的事情不少,赶紧歇息会吧。” 这时,郭奕才感觉到一丝倦意,倒在灵儿的身旁睡着了。 次日一早,石田佳吉过来敲门,郭奕和灵儿都已近做好了准备。 “请二位小姐跟我到织田长益大人的府邸去吧。”石田佳吉说道。 二人也没有多言,带好了行装,跟着石田佳吉出了门,直奔织田长益的府中。 织田长益被哥哥信长封在了尾张国知多郡的大草城,其家眷都在那边,岐阜城里的府邸也和秀吉的一样,基本上是一座空宅,多是用来岐阜办事的时候居住,在织田长益提出了要德川家的厨师之后,本多作佐请示了德川家康。 对德川家康而言,虽然织田信长是他亲家兼儿时的伙伴,却一点也不敢小瞧权势熏天的织田氏的任何一个人,果断地答应了下来,又听说这是织田长益为了“外室”,索要的这位厨师,在大军开往长筱之时,便将徐鲲送进了长益岐阜城的家中。 三人来到了长益的府邸,石田佳吉前去敲门。 门开了,出来了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灵儿和郭奕都认出来了,这是茶茶。 三人进了门,茶茶没有认出来灵儿,显得怯生生的。 郭奕忍不住把茶茶拉住了,仔细端详着茶茶,仿佛看见了当年逃离日本时的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抱起茶茶放声痛哭…… 石田佳吉惊呆了,马上拉起郭奕,质问道:“你干什么?” 郭奕站起身,一甩手,便给了石田佳吉一个大嘴巴。 不知所措的茶茶,赶忙大声喊道:“母亲,家里来客人了。” 阿市夫人也听见了哭声,带着身边的两个小女儿迎了出来。 灵儿见阿市夫人出来了,便赶忙去道了个万福。 阿市夫人惊讶地拥抱住灵儿,喃喃地说道:“真没想到,是你回来了,这些年来,我天天为你祈福……” 灵儿叫了一声:“给夫人请安!”眼眶也湿润了起来,想着父亲这些年来多亏了阿市夫人的照应,怀着感激之情,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石田佳吉看着灵儿和阿市夫人的亲切劲,默默地点头,心中暗想:看来小西隆佐说的不错,这位灵儿小姐一定能劝动阿市夫人,也许明天就能将她们母女接进长滨城! 郭奕松开了茶茶,哭着往前跪爬了几步,抱着阿市夫人的腿,大声叫道:“姑姑,我是织田信伊……” 灵儿这时候才知道郭奕的原名织田信伊,蹲下身来,拉着郭奕劝道:“姐姐,起来吧。” 阿市夫人大惊失色,马上捧起郭奕的脸,仿佛看见了哥哥信行的影子,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这时,茶茶仔细打量着灵儿一会,终于认出来了,拉起灵儿的手,叫道:“姐姐,你想死我啦……” 郭奕和阿市夫人抱头痛哭,茶茶和灵儿拉起了家常,石田佳吉被晾在了一旁,显得有些尴尬,但他已经听明白了郭奕的真实身份,便去了厨房,准备找徐鲲去核实。 徐鲲正在烤鸭子,热得满头大汗,被石田佳吉一把抓了过来。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石田佳吉趴在徐鲲的耳边,恶狠狠地问道。 徐鲲吓得筛糠了,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我就是一个做饭的……” 石田佳吉半松开徐鲲,阴沉着脸,对两边帮忙的伙夫喊道:“你们都出去!” 那些伙夫们见石田佳吉一身武士的打扮,吓得都跑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主使你来谋杀权大纳言大人的?”石田佳吉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谋杀权大纳言大人的。”徐鲲趴在地上答道。 石田佳吉围着徐鲲转了一圈,一脚将徐鲲踢得翻了个个,狠狠地说道:“你不说实话,我立刻杀了你!” 徐鲲根本就知道怎么回事,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石田佳吉自然听说过早年间织田信长家里的变故,亮出了短刀,问道:“织田信伊是什么人?” 徐鲲哪知道织田信伊是什么人,望着石田佳吉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说道:“织田信伊、织田信伊,她是……” 说着,徐鲲又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石田佳吉急不可耐的样子,说道:“她是、她是……” 趁着石田佳吉一不留神,立刻拔腿从厨房逃了出来,大声呼道:“救命啊!” 阿市夫人和侄女彼此诉说着多年来的离别之苦,痛哭流涕的去了客厅。 灵儿带着茶茶三姐妹正在院子里玩耍,突然听见了徐鲲的呼救声,便赶忙跑了过来。 石田佳吉正在拖着徐鲲往厨房里去,还没等灵儿动手,茶茶捡来了一条木棍,跑上前去,对着石田佳吉一阵乱打…… “他做的鸭子可好吃了,你为什么打他?”茶茶质问道。 “佳吉兄弟,不得无礼!”灵儿也叫道。 石田佳吉换了一副笑容,过来抱起了茶茶,说道:“茶茶小姐,长滨城的鸭子也很好吃的……” 没等石田佳吉说完,茶茶瞪起了眼睛,骂道:“混蛋!长滨城的那只猴子是我的杀父仇人!” 灵儿到了石田佳吉近前,低声说道:“佳吉兄弟,你好自为之吧,我已经问过了阿市夫人,她是决不能去长滨城的,如果硬是要逼她,她将以死抗争!” 石田佳吉赶忙把灵儿拉到了一旁,避开了茶茶,气急败坏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答应小西隆佐?你又为什么答应了织田长益大人?现在让我如何给羽柴筑前守大人交待!” “佳吉兄弟,你理解错了,没人答应小西隆佐,也没人答应织田长益,现在,阿市夫人也表明了态度,让你家主公死了心吧!”灵儿冷冷地答道。 石田佳吉仍不死心,喘了几口粗气,问道:“这、这,难道你不是织田长益大人的人吗?在织田家族中,长益大人和阿市夫人的关系最好,长益大人都已经答应了羽柴筑前守大人,他也可以帮着你来规劝阿市夫人,希望你不要反悔!” “佳吉兄弟,你错了!我和织田长益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们怎么想,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织田长益。”灵儿答道。 把阿市夫人从柴田胜家的身边抢走,本来就是一个及其机密的任务! 听灵儿这么一说,石田佳吉现在有些后悔了,没能在长筱战场上立功,反而接了这么一个活,还不知道虎之助和市桂那些混蛋们如何笑话自己呢。 石田佳吉犹豫了半天,问道:“如何收场?” “我们相互保守秘密!”灵儿答道。 石田佳吉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问道:“织田信伊是谁?” “织田信伊是织田家族里的人,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关心的,希望你能把她忘了。”灵儿矜持地答道。 石田佳吉低下了头,仔细的把一些线索串在一起,似乎明白了,原来她们不是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的人,而是织田信长的弟弟织田信行的后人,那个女人就是织田信行的女儿! 第174章 暗战16枭雄着了魔 猴子的心中一直惦记着阿市夫人,希望借助阿市夫人来提升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既然织田信长把妹妹阿市嫁给了柴田胜家,那么猴子现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谋反”! 灵儿看出了石田佳吉的心事,便说道:“你要办的那件事的主谋是权三郎,已经被我们干掉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处置小西隆佐,回去找你家主公商量;请告诉你的主公,这件事结束了。不过,请你们还要保守‘织田信伊’的秘密,我们也会替你们保秘,阿市夫人也保证不会在她哥哥信长那里告状。懂吗?” 作为秀吉的心腹,石田佳吉与秀吉的太太、宁宁的关系非常好,从宁宁那听说过,当年秀吉曾有一面“神镜”,能“预知”未来,如果织田信长将来有什么不测,秀吉当为“天下人”!只可惜那面“神镜”掉进了木曾川。 当然,相对于秀吉手下的那些武将来说,也只有自己知道这些秘密,石田佳吉双手捂着脸,又想起了这位冷艳的“织田信伊”,秀吉还救过她,仿佛对她还有莫名其妙的好感,那么,莫非秀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石田佳吉突然有了这样的逻辑:难道说将来能除掉织田信长,让自己的主公羽柴秀吉成为“天下人”的,天命就在“织田信伊”小姐的身上? 想到这儿,石田佳吉站起身来,笑道:“请灵儿姐姐放心,我们一起坚守这些秘密!” “好!我相信你,我们今日就离开岐阜,跟着夫人回越前北庄,你也回去吧,千万不要再提那些事情了,万一传到了织田信长的耳朵里,先倒霉的是你家主公!” 石田佳吉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袋子木头人,这是他为了讨好阿市夫人的女儿,昨晚专门在岐阜城买的,跑去茶茶的身边,叫道: “茶茶真乖,这是哥哥给你的家家酒玩具。”石田佳吉笑着抱起了茶茶,问道:“喜欢吗?” 茶茶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木头人,笑道:“喜欢!” 石田佳吉若无其事的和茶茶姐妹玩耍去了。 灵儿对石田佳吉的话不可置否,心中自有盘算,只要他现在不再找事,趁着织田信长、柴田胜家等人都在外面打仗,马上和阿市夫人一起回北庄,接回自己的父亲,带着大家赶紧回大明…… 岐阜城传来了长筱之战胜利的消息,阿市夫人本来就是趁着哥哥信长出征的机会,回娘家看看,知道信长该回来了,便赶紧的带着众人,在织田家卫队的护送下,返回了越前的北庄。 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联军在长筱城外,于设乐原设下三道木栅栏,挡住了武田军的铁蹄,只用了三千火枪手,大败武田胜赖的万余名骑兵。 当年,武田信玄在世的时候,织田信长千方百计地避免与其决战;如今,果然如信长所说:打武田军就像玩麻雀一样易如反掌!这场大战让德川家康及属下众将都长了见识,长筱一战与其说是德川家康的胜利,不如说是织田信长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德川家康不禁对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忧起来了。 天正三年五月二十五,就在织田信长凯旋回归岐阜城的时候,阿市夫人带着郭奕、灵儿和徐鲲等人,也正在返回越前的路上,途中虽然遇到了一向宗信徒们的武装骚扰,总算平安抵达了北庄。 许仪后父女团聚,彼此诉说着离别之情;阿市夫人答应放许家父女回国,但希望把郭奕留在自己的身边,正在众人热热闹闹的诉说愁肠之时,柴田胜家也带着越前的军队,凯旋而归了。 见家里来了很多的客人,得知许灵儿是许仪后的女儿,柴田胜家十分热情,庆功宴上,将许家父女奉为上宾。 由于丈夫的突然回来,阿市夫人怕郭奕泄露身份,始终把她带在身边,住了几日,灵儿便和郭奕商议,准备辞别阿市夫人,回地内町去找文静,郭奕很想念孩子,立刻就同意了。 对阿市夫人照顾父亲这些年,灵儿表达了一番的激之情,郭奕也趁机对姑姑表示,了却和大伯的一切恩怨,将来带着孩子回大明京城好好的过日子。 虽然阿市夫人十分舍不得,但见她们两个必走的决心,也没再挽留,心情极度的悲伤,便哭了起来。 灵儿和郭奕面面相觑,郭奕想起姑姑也是历经坎坷,也跟着哭了起来,拉住姑姑的手,劝说阿市夫人跟自己回大明…… “比叡山的这些一向宗信徒真是可恶!趁我出征的时候,又闹起了乱子!”外面传来了柴田胜家的声音。 阿市夫人和郭奕都赶忙止住了哭声,郭奕擦了擦眼泪,躲在了灵儿的身后。 屋门被推开了,柴田胜家进来安慰道:“夫人,不要恐慌,这些一向宗成不了气候的,我这就发兵剿灭比叡山的那些秃驴们!” 长筱之战期间,趁着柴田胜家出兵远征,被织田信长一把火烧掉的比叡山延历寺的一向宗信徒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扬言要灭掉北庄,柴田胜家以为阿市夫人害怕而在家里哭泣。 自改嫁到北庄以来,柴田胜家十分尊重阿市夫人,对阿市前夫留下的三个女儿也视同己出,打心眼里来说,阿市夫人是不可能跟着侄女走的,更不会同意改嫁给杀前夫的仇人羽柴秀吉。 面对忠厚的丈夫,阿市夫人凝望着泪眼,知道丈夫柴田胜家在说什么,便摇了摇头,说道:“夫君,与佛祖为敌总是不好的!” 柴田胜家面露尴尬之色,喃喃地说道:“可是这些一向宗信徒们,对我们还是很有威胁的……” 灵儿看了看阿市夫人,问道:“请问夫人,既然延历寺已经被焚毁,那么这些一向宗信徒听谁的指挥?” 没待阿市夫人答话,柴田胜家气愤地说道:“都是石山本愿寺那个可恶的显如,在暗中操纵一向宗,专门和织田权大纳言大人作对!” “听说石山本愿寺曾与朝仓义景、武田信玄结成‘强固同盟’,如今朝仓氏灭亡,武田家大势已去,那么有没有可能劝劝显如,不要再做这些飞蛾扑火的事情了?”灵儿问道。 “可是,谁又去劝阻显如这个秃驴呢?”柴田胜家狠狠地说道。 灵儿朝阿市夫人使了个眼色,阿市夫人答道:“神医许仪后先生曾是显如的父亲、本愿寺第十代法王证如的救命恩人,请许先生他们去一趟吧,倘若比叡山的一向宗能退兵,总比兵戎相见要好。” 柴田胜家点了点头,答道:“真是令人气愤,和这些一向宗信徒作战,想要打赢还真不容易,那就依夫人所言,请许先生劝一劝显如,但愿他们能退兵吧,明日我派兵护送你们到琵琶湖。” 没有想到带父亲出走北庄如此顺利,灵儿心中十分激动,柴田胜家又安慰了一会阿市夫人,便忙着处理越前的政务去了。 郭奕也看得出姑姑和柴田胜家的关系非常好,便不再劝姑姑跟自己走了。 灵儿为了让郭奕再和姑姑多说些私房话,便辞别了阿市夫人,找父亲去准备次日的行程。 次日一早,柴田胜家派出越前的卫队百余人,和阿市夫人一起送出北庄城十里之外,灵儿、郭奕、许仪后和徐鲲等人与柴田胜家和阿市夫人挥泪告。 柴田家的卫队一直护送到琵琶湖畔,等灵儿等人上了船,卫队才返回北庄。 镜泊泛轻舟,大家也都无暇欣赏这湖光山色的风景,灵儿和父亲聊着家常,郭奕依然冷峻地想着心事,徐鲲则憧憬着将来回到家乡,发展海上贸易,总之,大家的心情还是愉悦的,准备回到地内町,和文静、月空长老等人团聚。 经过多半日的行程,客船到了京都天已经黑了,郭奕来和灵儿商议,让她带着父亲和徐鲲先回地内町,自己要去拜见荒木村重。 灵儿哪儿放得下心,决定陪同郭奕在京都先住几日。 京都已经是织田信长的势力范围了,四人带着行装,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住进了清姬曾住过的那家客栈,吃过晚饭,郭奕和灵儿觉得去找荒木村重,看他如何处理王冲的遗体。 虽然各地战火不断,华灯初上的京都依然透出奢华的景象,灵儿陪着郭奕穿梭在行人如织的大街小巷,前往二条城,郭奕的心已经碎了,二人一路上默默无语。 途径织田信长的府邸,往前不远就是荒木村重的家了,二人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冲,郭奕停住了脚步,灵儿赶忙上前搀扶,二人拥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忽然,她们发现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二人赶紧亮出兵刃,准备冲出重围。 “哈哈……”一阵笑声过后,包围圈闪出了一道缝,瘦小的秀吉出现在二人面前,大声叫道:“二位故人,别来无恙!” 灵儿准备一个箭步上前准备挟持秀吉,秀吉赶忙往后退了几步,郭奕赶忙将灵儿拉住了。 “石田佳吉把一切都跟我说了,请二位到我的府中,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们商议,你们放心,我对天发誓,绝无歹心。”秀吉说道。 灵儿和郭奕知道已经无法摆脱他们了,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便跟着秀吉,又来到了前些日子囚禁灵儿的那所院子。 经过一番精心的策划,却没能把阿市夫人弄到手,对秀吉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意外地发现,原来追踪秋目浦海盗的这些人,居然是自己的主公织田信长的天敌、织田信行的后人!这对野心勃勃的秀吉来说也是一大收获。 秀吉也很慎重,在门口派出手执火枪的重兵把守,请灵儿和郭奕进到了客厅,把门关好了,对郭奕深施一礼,低声说道: “织田信伊小姐,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委派我来调查刺客的身份,我刚刚从荒木村重家里出来,荒木大人已经厚葬了那位刺客。听荒木大人所言,真是一个惊天地而动鬼神的故事,令人感动啊!他是为了掩护另一个人,才被追兵逼到了绝路上,我敬佩他是一位有情有义的英雄!” 郭奕差点晕倒,被灵儿搀扶住了,二人看着秀吉,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秀吉踱着步,小声说道:“我们彼此之间都在保守秘密,这你们放心。” 郭奕抬起头,说道:“放了我的妹妹,我陪着那名刺客一起去死!” “大可不必!我需要你们帮忙。”秀吉说道。 “帮什么忙?”灵儿问道。 “长筱合战你们都见识了,织田大人家火枪队的威力如何?呵呵,你们知道吧,以前购置这些火枪都是我来办的,自秋目浦的林风失去联络之后,小西隆佐没有能把这些事情办好,我在织田权大纳言眼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了。”秀吉沮丧地答道。 灵儿心中清楚,这次长筱之战用的火枪,是茶屋四郎次郎从平户城松浦隆信家买来的,本来是要运给茶屋的主公德川家康的,被织田信长抢了去,由此可见,德川家康是多么惧怕织田信长。 听他提起了林风,灵儿意识到秀吉需要购置火枪的渠道,便问道:“是想买火枪吗?” 要从南洋把那些西洋火枪运来,琉球是一个中转站,失去了林风这个好伙伴之后,秀吉发现,小西隆佐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再继续给自己运送火枪,导致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不稳,尤其是秀吉打下小谷城之后,织田信长把阿市夫人嫁给了柴田胜家,这让秀吉有了很强的危机感。 前些日子,织田信长直接召见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就是想把控一个自己购置火枪的渠道,这让秀吉更加忧虑了,自己肯定不能直接和信长竞争。 秀吉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判断,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是织田信行的后人,不管她们投靠了谁,秀吉知道,当年在琉球国,就是她们把林风逼到了绝路上,说明她们和琉球国官府的关系非同寻常。 “对,我不管你们效忠谁,也不想知道你们将来想干什么,现在,我出钱和你们一起做生意,如何?”秀吉问道。 郭奕和灵儿都是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秀吉亮出了底牌,说道:“京都一乘院还葬着一位曾经帮助足利义辉对抗三好三人众的侠士,现在还有这名刺客,我帮你们将他们的遗骨运出京都,你们帮我前往琉球国,结交那里的官府,建立一个运送火枪的中转站,你们意下如何?” 灵儿曾花了一年的时间,幕府将军家的那些旧臣们,也没能将陆云龙大人灵柩运出京都,突然听秀吉这么说,赶忙说道:“明日就先帮我们运吧。” 秀吉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答道:“现在可以放你们走了,请你们也不要再到荒木村重家去了。我等你们从琉球运来第一批火枪,就立刻操办今日所承诺的事情,把两位英雄的灵柩帮你们运出京都,你们也切记,火枪生意真能跟我做。” 灵儿和郭奕彻底明白了秀吉的意图,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好,我们答应你,也希望你能信守诺言。”灵儿说道 “哈哈,我才不做那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呢,请你们放心。”秀吉笑着,转到了郭奕的近前,深施一礼。 郭奕苦笑着看了一眼秀吉。 秀吉也仔细地打量了郭奕一会,突然像着魔一般,放声大笑,最后,气喘吁吁地说道:“织田信伊小姐,请节哀顺变,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希望我们彼此之间都能保守秘密,你们尽快到堺町找小西隆佐商议,在琉球国建一个贸易中转站。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第175章 暗战17欲静风不止 猴子秀吉从京都回到岐阜城后,对织田信长撒了谎,汇报说:经过他的一番调查,刺客是大盗石川五右卫门的手下。 织田信长恼羞成怒,决定对活跃在木曾川流域的野武士们,来一次彻底的扫荡。 面对织田信长的疯狂报复,石川五右卫门一点也不怯场,反而在木曾川流域和织田军玩起了“游击战”,他白天打扮成商人模样,到处探听富户人家,夜晚就对这些富豪家采取行动,结果,在尾张国一带,反而赢得了“侠盗”的名声。 灵儿、郭奕、许仪后和徐鲲等人在京都又住了几日,暗中和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幕府旧臣取得联系,在他们的安排下,前往一乘院,在陆云龙和王冲的墓前祭拜了一番,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离开了京都,经石山本愿寺,没敢惊动显如,悄悄的来到了地内町。 林文静领着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朱均旺、宋河和婉兮夫妇、韩小玉、净空和净明师兄弟、还有张敏儿、吴莲、汤景的两个女儿汤琼、汤瑶等一大群人,前来迎接灵儿、郭奕、许仪后和徐鲲,大家聚集在文静家里的大客厅,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番。 汤琼已经长大了,再次见到徐鲲的时候,十分尴尬。 徐鲲也听说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差点被坏人卖进翠花楼,又想起了被海盗掠走的这些年的遭遇,当着大家的面,流下了眼泪,主动给汤琼姐妹认错,说当时确实是想帮好朋友汤景一家渡过难关,因不知汤景还活在世上,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现在,对自己的荒唐行为后悔不已…… 汤琼和汤瑶当然也知道,当年父亲被海盗掠走,家中突遭变故,母亲何氏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没少给姐妹二人讲起可能会遇到的灾难……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海瑞调离应天府之后,南京的政局被东厂的刘公公所操纵,汤府被抄,汤记织坊充公,杨记钱庄、兴记钱庄被查封,陈元化被当作海盗,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汤景夫妇被充军发配,姐妹二人被卖进了翠花楼,若不是在松江府经商的张狗儿相救,真是难以想象…… 想到这儿,汤琼对徐鲲当年伸出援手,给母亲何氏帮过大忙,又听徐鲲道了歉,泪流满面的后悔不已,拉着妹妹到了徐鲲的近前,怀着感恩之心,叫了一声“徐大”,把徐鲲感动得差点晕了过去。 酒席宴前,许仪后、朱均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四位老人在一起聊天,宋河和婉兮夫妇缠着灵儿,听她讲前些日子所遭遇的故事,净空、净明兄弟俩也在一旁认真的倾听…… 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注意到郭奕满面愁容,非常痛苦地喝着闷酒,三人便主动的陪郭奕拉起了家常…… 林文静则端着酒杯,到每个人的面前轮番敬酒,几十杯酒下肚,也喝高了…… 这顿接待宴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只有四位出家人和汤琼、汤瑶姐妹没有喝酒,直到其他人全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六位才将大家搀扶到各自的卧房。 许氏父女回来的消息,传到了石山本愿寺第十一代法王显如的耳朵里,显如的心中责怪起了“干妹妹”许灵儿和林文静,得到消息以后,立刻从本愿寺出发,前往地内町林文静的府邸,到林府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 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及两个徒弟正在宴会厅帮着下人们收拾残局,听说显如来了,便赶忙迎接,将显如等人迎进了文静家的会客厅。 由于他们四人和显如之间的语言不通,大家聚在客厅里只是彼此鞠躬、行礼,气氛颇为尴尬。 林府的下人把喝得不省人事的林文静抬了过来,林文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显如,说了声:“没敢打搅权僧正法王大人……”便又睡着了。 显如哈哈大笑,对月空长老等人,把林文静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月空长老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是赞赏文静的,陪着笑,直点头。 大家心里也明白,林文静不愧为一个经商的天才。在金陵两家钱庄的支持下,月空长老以太仓黄渡港为基地,率商船出海,和林文静做过多次贸易,也让林文静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文静便和堺町的陈申分了家;自此,文静一发而不可收,很快和日本国各地的大名们都建立了联系,在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庇护下,短短的两年多,已经成了地内町独占鳌头的大掌柜。 在文静的生意风生水起的时候,陈申在堺町的买卖却越来越难做了,由于堺町的商界受到教会背景的“众合会”所操纵,年初,陈申不得不关闭堺町的商铺,回琉球国和亲人团聚去了。 显如苦心经营地内町,不遗余力的支持林文静,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希望将来通过林文静的实力不断壮大,将本愿寺的触角伸进近在咫尺的堺町,和把持堺町商界的教会势力做一番较量,对文静抱以厚望。 这会儿,显如盘坐在榻榻米上,对着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谈笑风生、东拉西扯,林府的下人给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月空长老等人做着翻译。 正在显如拿文静和小西隆佐来做比较的时候,说曹操、曹操便到,有林府的下人过来禀报,小西隆佐来啦。 显如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林文静,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丝冷意,暗想:我在地内町如此的照顾他,难道这臭小子还背着我,和这个基督徒小西隆佐还有来往吗? 其实,显如是想多了。小西隆佐虽然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也是众合会的会首之一,但商人们毕竟都是唯利是图的,就算对于权势熏天的织田信长来说,众合会大多数的商人也不买他的账,弄得织田信长非常恼火,一心想替秀吉出头的小西隆佐也无能为力;在此背景下,织田信长才不得不直接和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谈判。 月空长老率商船出海,和日本国做了两年多的买卖,自然知道这个小西隆佐是谁,对于他的深夜突然造访,也是比较吃惊的。 知道文静和小西隆佐并无生意上的来往,月空长老问道:“小西隆佐先生来做什么?来找文静吗?” 下人摇了摇头,答道:“小西隆佐说,他是来拜访许灵儿小姐的。”说完,又用日本话给显如讲了一遍。 显如笑道:“怪不得我这妹妹回到地内町的时候,不做声张,连堺町的豪商小西隆佐先生听说她回来了,都深夜大老远的前来拜访,看来,我的妹妹真是名满天下啦!” 月空长老已经听朱均旺讲过,灵儿途径朝鲜的时候,差点中了小西隆佐的“*香”,到达日本之后,又被“绑架”到了京都,经历了一系列的坎坷,刚刚回到地内町,这小西隆佐就又找上门来了! 就在月空长老还在琢磨着小西隆佐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净空、净明兄弟一听,是那个在朝鲜企图谋害灵儿的坏蛋,立刻站起身来,推开那名林府的下人,手执宝剑,怒气冲冲的要去杀了这个混蛋。 显如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困境,他的权威已经很难干预散布在日本各地的一向宗信徒了,如今一向宗信徒们还在各地不断的起事,这些罪名都被织田信长安在了显如的头上,他可不想让小西隆佐死在地内町,那一定会招致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等人疯狂报复的。 一想起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显如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赶忙从榻榻米上跳下来,把净空、净明兄弟给拦住了。 玄德真人对徒弟呵斥道:“你们俩不得无礼!听从长老的安排。” 净空、净明便安静地在师父的后面坐了下来。 文静虽然烂醉如泥,经过这一番折腾,头脑清醒了一些,听说小西隆佐来了,还想起来给显如做些解释,表示自己和小西隆佐并无来往,可就是眼睛、嘴巴都不听使唤,干着急说不出话来;后来又听说小西隆佐是来找灵儿的,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便又假装睡觉了。 显如深夜造访,没能见着干妹妹灵儿,觉得很遗憾,也不想白来一趟,便通过文静府里的下人,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商议,自己躲起来,想听听小西隆佐到底想干什么。 下人将小西隆佐等人带进了文静家的会客厅,小西隆佐虽然没有和文静、月空长老等人做过生意,这几年来,在生意场上对他们还是比较熟悉的。 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从太师椅上起身,和小西隆佐见过礼,便请小西隆佐上了榻榻米。 小西隆佐只见林文静倒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却不见许灵儿和“织田信伊”,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打了几声招呼,便问候起来刚刚回来的许家父女,见这二位出家人听不懂,还需要林府的下人翻译,便不再理会他们二人了,对林府的下人说道: “请你转告许灵儿小姐,让她不要忘记在京城时,许下的诺言,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她们姐妹明日就到堺町找我,她们会明白的。” 林文静听到这儿,强打精神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依然假装打着呼噜,朝正对着自己的那名翻译眨了眨眼睛。 那名下人也注意到了林文静的眼神,又见文静轻轻的摇了摇头,便会意了,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翻译说,小西隆佐先生是来拜访许灵儿小姐的,既然许小姐已经休息了,他们就不打搅了。 下人说着,看小西隆佐等人也下了榻榻米,便赶紧张罗着送这些人出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跟着送出了府外。 这些人走了以后,显如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林文静晃动着身子,叫道:“法王大人……” 显如看文静醒了,指着文静,笑骂道:“你这猴崽子,这么隆重的宴席,为何不通知我一声。” 文静苦笑道:“灵儿姐姐说,明日她就想将带着所有困在这里的人,一起前往萨摩,去找郭奕的舅舅郭国强,她和父亲准备从川边郡回国了。我本想请您过来一起庆贺的,姐姐说怕引起太多的伤感,因此,就没有惊动您的大驾。” 显如摇了摇头,往门外一指,说道:“她们不见得要回国,也许她们和尾张国那边有什么秘密的交易。” 文静半坐起身来,答道:“明白,我刚才暗示了翻译,没有把小西隆佐的原话告诉那两位老人。” “想知道真相,就不要轻易去问她们,最好让她们自己说出来。” 第176章 暗战18随缘达共识 次日一早,大家聚集到了文静家的客厅,尽管文静和显如都一再挽留,灵儿和郭奕还是坚持要带着众人去萨摩藩,前去投奔郭国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早就想到萨摩藩川边郡的秋目浦去看看了。 郭国强作为岛津义久家的武士,在川边郡缉盗。由郭国强负责帮忙,在原来林风海盗集团遗留下的大明子民中,挑选能工巧匠建造唐船,训练远洋水手,在当年鉴真大师登陆日本的地方,打造了一个远洋基地。 前几年,月空长老以太仓黄渡港基地,率商船出海经商,攒下了足够的银子,为远洋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若不是南京的一场变故,早就该启航了。 如今,两位大师就等着文涛能找到朱辉、把汤景夫妇等人救回来,便可以率唐船从秋目浦扬帆启航,横渡大东海(太平洋),拓荒新大陆,宣化四海、弘扬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 这些计划林文静也都知道,他想不明白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这么两位老人到底图什么,但也从来没有干涉过,却暗中对朱辉羡慕不已,每当韩小玉、张敏儿、吴莲和汤琼谈起朱辉的时候,都会让他有点妒火中烧…… 林家客厅里热火朝天,汤琼、汤瑶都盼着父母、朱辉和狗儿哥哥赶紧回来,听说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姐妹俩急得哭了起来…… 徐鲲是盼着赶紧回家,甚至想着如果汤景夫妇这次遇难了,就把汤琼姐妹当成亲闺女抚养,把她们拉到一旁,劝了起来…… 宋河夫妇、净空、净明在文静家也住了一年多了,日本国战乱纷纭,又加上语言不通,出了石山本愿寺一带,哪里还都没去过,加上他们对经商也没有兴趣,早就想去秋目浦看看传说中的海盗窝子,他们四人忙着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朱均旺表示,愿意陪着老哥哥许仪后返回江西的家乡,因朱辉还没回来,对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这三个未来的儿媳妇,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这五位都有点不知所措,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林文静和显如忙着招呼大家,以文涛还没有从朝鲜回来为理由,极力挽留,希望大家在地内町多住几天。 当显如得知郭奕的丈夫去世、孩子还留在了萨摩龟山城的时候,又急忙和文静一起找郭奕商量,准备派本愿寺的僧兵前去将郭奕的孩子接回来,被郭奕拒绝了。 客厅里乱成一锅粥,也没人提昨晚小西隆佐来访的事情,显如又去缠着许仪后,挽留他们父女将来就在地内町安居。 灵儿和郭奕都不想给石山本愿寺和林文静惹麻烦,见文静和显如都如此的热情,彼此递了个眼色,便请显如到外面的茶室商谈。 三人在茶室中盘腿而坐,灵儿拿室内炉子上茶釜开始煮水,郭奕准备起了抹茶。 “妹妹,为什么要着急回萨摩?”显如问道。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答话。 显如知道她们的身份是大明的锦衣卫,看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知道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说,便不再问了,用茶釜中刚烧开的水,洗起了茶筅和茶碟…… 三人沉默了一会,显如注意到郭奕的表情极其悲伤,叹了口气,将抹茶放入碟中,拿温水把抹茶调成浆糊状,又用茶筅贴着碟底前后刷搅,使之形成浓厚的泡沫。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显如将一碟香浓递到了郭奕的手里,郭奕双手接了过来,看了灵儿一眼,掉下了眼泪…… “显如哥哥,你可知道我姐姐的真实身份?”灵儿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明国官府的钦差。”显如答道。 灵儿摇了摇头,也开始泡制手中的抹茶,轻声说道:“哥哥,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显如喝了一口刚刚刷搅好的抹茶,放下了茶碟,默默地打量着二人,没再说话。 “我姐姐的原名叫织田信伊,当年稻生合战的时候,随母亲流落到了大明……”灵儿继续讲道。 显如明白了,问道:“你们从越前北庄回来,那么,阿市夫人已经知道了郭小姐的真实身份了?织田信长也知道了吗?” 从京都去越前北庄的时候,她们已经遇到过一向宗闹事,柴田胜家刚出征回来,就闹着要镇压一向宗信徒;织田信长等人也认为显如是罪魁祸首,恨不得立刻发兵,灭了石山本愿寺,那么,织田信长和显如之间的战争早晚还是要来的。 想到这儿,灵儿答道:“我们要带着大家离开地内町,是不愿意给织田信长制造攻打石山本愿寺的借口。” 显如笑了,讲道:“不管织田信伊小姐在不在本愿寺,疯子(指织田信长)想要开战的话,他随时都会开战。不过,你们放心,我自有把握保得住祖宗给我留下来的石山本愿寺,阿弥陀佛。” “可是,比叡山作为天皇皈依的圣山,延历寺还不是被那疯子一把火给烧掉了……” 没等灵儿把话说完,显如看着她那失措的表情,自信地笑道:“呵呵,妹妹,你可知道疯子(指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之前,谁到我这里来过?” 看显如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灵儿摇了摇头。 显如从随身的包囊中取出一尊佛龛,递到了灵儿的手里。 郭奕也擦干了眼泪,和灵儿一起仔细观看,正是灵儿带回国的途中,在朝鲜遗失的那尊达摩佛龛!二人一下子就惊呆了,不知道这件国宝怎么又落在了显如的手里。 看着二人的表情,显如问道:“知道尊佛龛是怎么回来的吗?” 灵儿和郭奕同时摇了摇头,但已经意识到显如可能和秀吉之间有交情,秀吉第一次把佛龛还回来,为了领回跟踪郭奕和王冲的加藤虎之助,或者说当时秀吉还不清楚佛龛的价值。 林风手下的海盗,在朝鲜劫持灵儿等人之后,又夺走了这尊佛龛,难道是海盗把这国宝卖给了显如? 显如知道她们有疑问,卖着关子说道:“阿弥陀佛,这国宝怎么到我的手里,待会再说。咱们先说说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延历寺,与佛祖为敌,真是天理不容!前些日子,我也听到了风声,越前正在闹一向宗,现在柴田胜家已经开始镇压啦,织田信长认为我是罪魁祸首,也准备派大军征讨本愿寺,可是,他却突然撤军了,呵呵,我才有心情来这里看望妹妹啊。” “莫非织田信长已经知道,越前的一向宗闹事和您没有关系,您也控制不了越前的一向宗?”灵儿问道。 显如也是绝顶的聪明,马上联想到织田信长在京都遇刺的事件,肯定就是这位“织田信伊”所为!还是口是心非地答道: “织田出征三河国,前去支援德川家康的时候,为了震慑西国的大名们和本愿寺,选择以天皇的名义,从京都发兵,出征的前一天,他在京都的家中来了刺客,呵呵,你们猜猜,这刺客是谁?” 郭奕听到这儿,瞪起了饱含泪水的杏眼,似乎有话要说。 灵儿轻轻摇了下头,镇静地笑了笑,问道:“哥哥,请问是谁?” “阿弥陀佛,织田信长大军长筱征战得胜回来,其手下的大将羽柴筑前守秀吉,就开始马不停地调查此事,最终确认,刺客乃是流窜在木曾川流域的强盗、石川五右卫门的属下。信长公闻讯大怒,本来要征讨本愿寺的大军,直接开进了木曾川,石川五右卫门这伙人和织田军捉起了迷藏。呵呵,织田信长打得赢武田家的万余铁骑,却拿这石川五右卫门毫无办法。” “请问哥哥是怎么知道的?”灵儿问道。 “当年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号令天下大名讨伐织田信长,形成了对信长的包围圈,当时,信长的军费极为紧张,派出手下的大将们,像乞丐一样到处化缘,甚至恐吓勒索,大都是空手而归,只有一个人给他带回了三万两白银的军费,呵呵,那个人便是来求我的羽柴秀吉!” 灵儿这时才明白,这尊佛龛是怎么失而复得的,点了点头,问道:“哥哥,这尊国宝您准备怎么处置?” 显如有些神色黯然,答道:“妹妹,令尊是我的恩人,听说你要陪着令尊大人返回家乡,不管你是不是锦衣卫,还有没有寻回国宝的任务,这尊佛龛本就是来自大明之物,请你和令尊大人带回去吧,愿佛祖保佑你们在家乡平平安安,贫僧在远方也会为你们祈福。” 灵儿和郭奕都深受感动,对显如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把显如说得有些难为情了。 显如很真诚地劝道:“当年,若非许神医竭尽全力,保我父亲争取来半年多的性命,让我这年少无知的小儿和武田信玄、朝仓义景结为连襟,哪会有我的今天!对许老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不敢言谢,请妹妹也不必客套。” 灵儿和郭奕静默了一会儿,郭奕对灵儿点点头,灵儿说道:“显如哥哥,不瞒你说,我们和羽柴秀吉有个约定,您知道吗,我们有两位大明钦差的遗骨都葬在京都一乘院,秀吉答应帮我们接两位英灵归国,我们答应给他在琉球国建一个中转站,今后以萨摩藩的川边郡为据点,给他运送火枪,所以,必须得走。” 显如点点头,问道:这么说,昨晚小西隆佐来找你们,是为这件事了?” 灵儿叹了口气,答道:“在琉球国建中转站,以川边郡为据点贩运火枪,非我们所愿,只是以此为条件,请秀吉帮忙运出二位英雄的灵柩,到时候,我们必然会和秀吉发生冲突,等秀吉发觉我们根本不会给他运送火枪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带大家离开地内町,实在是不想连累哥哥啊!” “我听说织田信长对堺町的商人十分不满,已经和西洋传教士直接谈判了,今后西洋人的火枪生意只能跟他做。呵呵,秀吉真是一个极有心计之人,我猜测,他一定知道织田信伊小姐的真实身份,既有大明使者的身份,可以借助作为大明使者在琉球国官府的影响力,依赖你们来运送火枪,暗中积累实力,还不会暴露他的野心,甚至还有可能……” 听显如不说了,灵儿看了看郭奕,郭奕轻轻地摇了摇头。 “哥哥,你是说秀吉还想借我姐姐之手,杀掉织田信长?”灵儿问道。 “不好说,妹妹,还记得那面铜镜吧?”显如神秘兮兮的问道。 那面铜镜早已掉进了木曾川的淤泥里,灵儿问道:“难道被秀吉从木曾川里找出来了?” 显如眯起了眼睛,低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当年,织田信长口口声声要火烧石山本愿寺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和信长决战的准备,他却突然改变了目标,烧了比叡山,正是因为秀吉拿这尊佛龛,给他换回了三万两银子。” 灵儿和郭奕都惊讶地看着显如,仿佛觉得显如是为了保住本愿寺,而纵容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 显如的声音更低了,解释道:“当时,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就答应了秀吉,给了他三万两银子的,是因为秀吉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面镜子刚到他手里的时候,有天早上,他拿起来照了一照,他的太太宁宁在一旁惊呼道:快看、快看,镜子里有一轮初升的太阳,火红、火红的。还有一次,织田信长请尾张国的武士们一起吃饭,秀吉又拿出‘神镜’照了信长,你猜猜,他在镜子中看到了什么?” 郭奕大吃一惊,忙问道:“难道是信长能取代天皇陛下吗?” 显如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秀吉在镜子里看见,织田信长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 郭奕如释重负,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苍天有眼!” 灵儿也全听懂了,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想听哥哥有什么建议?” “你们可能会奇怪,堺町的陈申掌柜为什么干不下去了?贫僧实话实说,堺町商人组织的众合会,实际是受耶稣会西洋传教士所操纵,他们在堺町的势力太强大了!陈掌柜不肯信教,又拉不下脸来到地内町投奔文静,今年初,只好关了堺町的生意,回了琉球。” 显如说到这儿,见灵儿和郭奕直点头,便又念道:“南无阿弥陀佛,一切都随缘吧,请二位妹妹到琉球国建一个贸易货栈,帮助文静和陈掌柜他们,把堺町的生意再重新做起来!” 第177章 暗战19强忍心头恨 灵儿、郭奕和显如等人商议完了之后,确定了在琉球建立贸易基地的方案,带领大家先回萨摩,在那里等着文涛的消息。 灵儿听说郭国强在川边郡秋目浦,已经帮月空长老建造了码头,远洋的大“宝船”就快造好了,挑选了近百名水手加紧训练,船长就是来自南京的刘镖师和马镖师。 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越发感到时光宛如白驹过隙,迫切期望能早日到达“新大陆”,要在那里建立一个“理想国”。 一切安排就绪,众人又在文静的家里住了一天,文静怀着伤感的心情设宴招待大家,月空长老、显如和玄德真人在文静家也搭起了道场,为大家祈福…… 次日一早,灵儿和郭奕带着众人出发了,文静和显如等人含着眼泪给大家送行,众人还没出地内町,就发现前面有僧兵和一群武士在打架。 灵儿、郭奕和显如催马向前观瞧,净空、净明和宋河夫妇、还有韩小玉也都紧紧跟上前来。 显如大叫一声“住手”,巡逻的僧兵便停了下来,弥九郎领着一群年轻人也都收起了兵刃。 灵儿一看正是在堺町码头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当时是以茶屋四郎次郎仆人的身份,来迎接自己和清姬的,结果,刚出堺町,就把自己和清姬交给了权三郎这个混蛋!如今见他一身武士的打扮,便问道:“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近前一步,给灵儿躬身施礼,答道:“拜见许灵儿小姐,我是羽柴筑前守门下的武士小西行长,原名弥九郎,小西隆佐是我的父亲,请您明白我父亲的良苦用心!我将负责护送你们前往堺町,并在堺町那边准备好了客船,前往萨摩,还请小姐请多多关照!” 大家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秀吉和小西隆佐等人谋划好的,显如觉得有他们护送也放心了,只有林文静有些不明就里,在显如身边不断地小声询问。 显如耐心地给文静做着解释,一时讲得也不明不白,把文静听得如坠雾里,心中越发感觉那位羽柴筑前守秀吉,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喝退了那群僧兵,由小西行长等人开路,众人继续前行,出了地内町。 文静和显如等人送出了十里之外,方才与大家依依不舍的告别。 由于陈申已经关闭了他在堺町的商铺,回琉球国和亲人团聚去了。 众人到了堺町,也没停留,在小西行长的陪同下,来到码头,上了小西家准备好的客船,又经过一天多的航行,到达了萨摩藩川边郡。 郭奕领着大家来到秋目浦村,住在了南光坊文涛的家中。 许仪后和朱均旺都曾在这个村子里居住过,灵儿对此地也不陌生,只不过此番回来,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灵儿注意到文涛的家比以前大多了,郭奕解释说,这是舅舅郭国强把之前张三官、李四官家的宅子都买了下来,并指向隔壁的一个大院子和附近的房子,告诉灵儿,现在住在这里的,全是准备随同月空长老远洋的水手,船长就是当年在南京帮着朱辉、史世用抓捕黄炳文的两位镖师,秋目浦已经成了月空长老出海远洋的基地。 灵儿回来之前,王冲和郭奕夫妇协助郭国强,早在这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了文涛的家中,郭奕很快就把众人安置好了,自己连口水也没喝,便立刻辞别众人,要前往龟山城去见舅舅郭国强。 灵儿担心郭奕还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便陪着她来到了龟山城。 郭国强正在家里照顾着两个男孩,一个有六、七岁,一个不足两岁,见郭奕和灵儿回来了,郭国强热情地和灵儿打着招呼,两个男孩叫着娘扑进了郭奕的怀里。 郭奕揉着哭红的眼睛,和灵儿一起给郭国强见过礼,三人相互问候了一番,郭奕安抚了几句孩子,还没等郭国强发问,便一头扑进了舅舅的怀里,失声痛哭,郭国强这才知道,王冲遇难了。 看得出郭奕十分后悔,郭国强也没有多言,为了让他们舅甥之间说会话,灵儿带着两个男孩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小姨,我爹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王冲的儿子王虎问道。 灵儿并没有听郭奕提起过,家里生了个老二,有些奇怪,把那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抱起来,问道:“虎儿,这是你的弟弟吗?他叫什么名字?” 小虎儿答道:“他叫阿真,是我爹爹从战场上捡来的。” 小阿真还不会说话,对着灵儿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似乎也在问养父怎么还没回来。 灵儿强忍住泪水,把虎儿也揽了过来,不知该给两个孩子说点什么好…… 屋里传来了郭奕低沉的哭泣声,虎儿又问道:“小姨,我娘哭什么呢?” 灵儿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泪水滴在了孩子们的头上…… 虎儿基本懂事了,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不在人世,从灵儿的怀中挣脱开来,朝屋里跑去。 灵儿抱着阿真追了过来,叫道:“虎儿懂事,不要打搅你娘和你舅爷……” 虎儿推开屋门,大声叫道:“娘,我要杀掉织田信长!” 郭奕赶忙抱住了虎儿,仿佛害怕失去这个孩子,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奕心中对织田信长的仇恨,来自于其母亲对她的言传身教,那时郭奕也像虎儿这般年岁,现在,她害怕自己重蹈覆辙,在小小的虎儿心中,过早埋下仇恨的种子,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做出莽撞的行为,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儿啊,你娘也是姓织田的,你的弟弟阿真也是姓织田的……”郭奕哭着劝道。 郭国强明白郭奕的意图,抱起虎儿说道:“孩子,你的父亲已经化为罗汉,你还是能再见到他的……” “舅爷,我也要变成罗汉,去帮爹爹杀掉织田信长这个疯子!”虎儿大声叫道。 郭国强紧紧地抱着虎儿,轻声说道:“虎儿,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既然知道织田信长是疯子,何必招惹于他,让上天收拾他的,虎儿乖,今后不要再胡言乱语啦。” 郭奕已经意识到,这种从小埋在心中的仇恨有多么可怕,它会扭曲人的本性,想想自己多年来的心路历程,不听舅父的劝阻,不仅没有报了仇,反而把自己心爱的丈夫搭进去了…… 舅父生在大明、长在大明,对大明怀有感恩之心,效忠大明朝廷,作为天皇家族的支脉,终身未娶,却甘心在萨摩藩岛津义久家里做一名低级武士;尽管他从来不多说,郭奕确信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听着虎儿刚才那稚气的声音,郭奕忍住了悲伤,说道:“舅舅,再过些日子,我和灵儿妹妹就要去琉球,还可能要到吕宋走一趟,您平时也有很多差事要办,我想把虎儿和阿真都送去石山本愿寺,让他们在那里读书识字,膜拜佛祖,您觉得好吗?” 郭国强摇摇头,很坚决地答道:“不好!” 灵儿和郭奕都是一惊,她们知道,郭国强一心礼佛,虽然没有出家,比出家人都虔诚;通过这些年与显如的交往来看,可以说显如是一位可以信得过的人,本以为这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没想到,却遭到郭国强的强烈反对。 灵儿看了看怀里的阿真,到了郭国强的近前,问道:“郭大人,等文涛从朝鲜回来,也许月空长老率领众人就要远洋去了,我和姐姐准备到琉球去找马五兄弟,您每日还要给岛津家当差,两个孩子尚小,这可怎么办?” “灵儿姑娘,月空长老出海远航开拓新大陆,没有这么容易,既然他们决心已定,我也不必多说,我猜测要想启航,至少还得一年。”郭国强答道。 “为什么?”灵儿不解地问道。 “萨摩有很多海上来的传教士,我从他们那儿听说过,远洋一次,能耗尽一个小国的财力,也不见得能统治那里的原住民,所以,日本国这些大名们,包括织田信长,虎视眈眈的盯着朝鲜、琉球和大明,他们也不愿冒险开拓新大陆,我担心月空长老手里的钱不够啊,你们两个多跑几趟南洋,多赚些银子,帮帮他们吧。”郭国强答道。 灵儿明白月空长老的想法,解释道:“月空长老本来也没有要统治新大陆原住民的想法,只是想把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传播四海,和那里的原住民和平相处,并无侵占之意,也许用不着太多的钱财,便能出海远洋。” “令尊和朱均旺二老,会跟着月空长老出海吗?”郭国强也问道。 “他们想叶落归根。”灵儿答道。 郭国强说道:“那就拜托两位老人帮忙照看孩子吧,将来跟他们回大明,坚决不能把孩子送往石山本愿寺。” 灵儿和郭奕都点了点头。 郭奕答道:“就听舅舅的,等我们从京都运出陆大人和冲儿的遗骨,我们带着二老回大明,实现这二老叶落归根的心愿,让孩子在大明长大。” 灵儿拿出了那尊达摩佛龛,双手献给了郭国强。 郭国强接过达摩佛龛,将其供奉在神位上,焚上香,才问道:“不是遗失在朝鲜了吗?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舅舅,正是显如还回来的,详情有空的时候给您细说。”郭奕答道。 郭国强拜了又拜,说道:“阿弥陀佛,真是要好好的谢谢显如,这件国宝先敬在这里,等你们回国的时候,再带回去吧。” 郭奕问道:“舅舅,难道您觉得显如不可信任吗?” “显如知恩图报,以南无阿弥陀佛、恶人正机之法名,深得草民、低阶武士乃至海盗、山贼的信奉。说实话,把虎儿和阿真送去本愿寺交给显如的话,我不担心。可是你们不知道,他有个儿子教如,比虎儿长几岁,有钱、任性!早晚给本愿寺惹出滔天大祸,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虎儿最好不要这样的孩子一起成长。”郭国强解释道。 郭奕和灵儿明白了,郭奕便去张罗着做饭,虎儿带着弟弟跑一边玩去了。 “郭大人,请问您现在和朝廷还有联系吗?”灵儿问道。 “自成国公老王爷过世之后,朝廷的邸报再也没发来过,我给指挥使刘大人上过书,也音信全无,直到冲儿回来,才知道朝局的变化。”郭国强答道。 “郭大人,一直不敢跟姐姐打听,她到底是怎么从家里跑出的?”灵儿问道。 “唉,都怪我一朝不慎!前些日子,忙于帮着岛津义久和高原城的伊东义佑打仗,奕儿知道我该回来了,留下封信,撇下两个孩子,借口去尾张国参拜其父亲信行的神位,偷偷的离家前往岐阜城,她在岐阜城没有找到刺杀信长的机会,又尾随信长的大军到了京都。” 剩下的事情灵儿都是知道的,但还是有些疑惑,便又问道:“郭大人,当时冲哥没在家吗?他怎么会在京都呢?” “冲儿的压力很大!此番来到日本,朝廷命他务必运回陆大人的灵柩,因此,他时而便去京都联络那些幕府的老臣;二者继续寻访遗留在日本的那些海盗们及其家属,资助他们回国,不愿走的,全去了秋目浦,做了将来远洋的水手;三来他还在调查那些海盗头子们遗留下的宝藏。也许他是听说织田大军要出征三河国,才趁机到京都去找荒木村重,碰巧了遇到奕儿在京都行刺信长。” “我被挟持到南澳的时候,听罗阿敏说,林风藏在平户外海野岛上的财宝,在蜂须贺小六的帮助下,都已经运走了,其中一半还分给了尾张国的那只猴子,难道还有海盗头子们遗留下的宝藏?” “呵呵,林风团伙只是近十几年的事,自王直算起,海盗们在日本苦心经营近百年了,林风的那点财宝算的了什么?王直、徐海、陈东、麻叶这些海盗们藏匿的财宝是林风的百倍!” 第178章 暗战20寻梦正当时 川边郡(属今日本南萨摩市)位于萨摩半岛南部的西北角,面向东海秋目浦海湾,秋目浦村夹在天神鼻和正面岬中间的海湾处,是一座天然避风港。 早年间,萨摩藩的领主岛津贵久姑息养奸,纵容那些日本国战败的武士们出海抢劫,又有明朝来的海盗们配合,秋目浦成了倭寇的据点,在明朝肃清海疆之后,前往明朝抢劫的那些倭寇大都被消灭了,这里又成了林一官(原名林文俊,后改名林风)海盗集团的基地。 十年前,王冲率领十名锦衣卫来到这里,准备铲除寇首林一官,解救困在这里的百姓,一次行动失败之后,还没来得及组织第二次,秋目浦的城堡里藏着巨额财宝的消息,就传到了一些日本国大名们的耳朵里,给秋目浦招致一场大祸,林一官的手下大多数被杀,城堡被毁,附近村庄的百姓惨遭不幸。 林一官潜逃之后,其弟六官文涛出家为僧,把林家兄弟留在秋目浦村的房子,交给了郭国强,郭国强对这些房子做了一番改造,如今,林家的宅院成了月空长老等人筹备跨海远洋的基地,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准备率众从这里出发,横渡大东海(太平洋),拓荒新大陆。 前两年,二位长老从太仓黄渡港出发,做了几趟海上贸易,攒下了不少的银子,本计划像永乐年间内监官郑和一样,也从太仓刘家港启程下东洋,前往新大陆,怎奈南京的一场变故,把正在日本国做贸易的众人困在了地内町,不得不在郭国强的帮助下,重新在秋目浦建码头、造唐船。 当年,协助朱辉、史世用抓捕黄炳文的刘镖师刘猛、马镖师马健,跟从月空长老从事远洋贸易,早已成了船长,如今,正在秋目浦训练水手,负责监造唐船。 王冲回到日本这一年多来,寻遍了九州岛各地,又前往对马、平户各藩,找到那些的被海盗卷进来、流落在各地的大明子民,对有些愿意回国的,资助其归国,愿意做水手的,都送回了秋目浦,在刘、马二位镖师的手下受训。 正在码头忙碌的刘、马二位船长,听说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等人从地内町回来了,带着手下百余名水手船员,前来秋目浦村林家宅院,拜见二位长老,并详细地汇报了这一年来筹备的情况,大家再次热热闹闹的又庆贺了一番。 灵儿和郭奕带着孩子辞别郭国强,郭国强因为差事繁忙,没能和她们一起来秋目浦,但也给大家准备了不少礼物,让郭奕和灵儿带去了大家。 次日,灵儿和郭奕回到秋目浦村,把孩子托付给许仪后和朱均旺两位老人,一刻也没停歇,便又一起风尘仆仆的赶往秋目浦码头,寻找知月空长老。 阵阵海风吹来,群群海鸥掠过,秋目海湾的浪花拍打着码头,一艘大船宛如海上的一座城堡,在海湾的码头摇曳,码头之上,工人们还都在忙碌着打造航海的各式工具。 大船仿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大宝船所造,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长约三十丈(折合100米),宽十二丈(折合40米),船有三层,七桅可挂十张帆,锚重千斤,需百人方可启航,船体可容纳五百余人。 本以为万事俱备,只等文涛把朱辉,把汤景夫妇从辽东回来,就该扬帆起航了,头一天晚上,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刘猛、马健等人算了一宿账,才发现有些棘手,建这座码头和打造这艘唐船,以及近百人一年多的花销,几乎耗尽了月空长老的积蓄。 前些日子,借居在地内町文静家里的时候,文静给大家好吃、好喝、好招待,但从来也没有提过资助远洋的事情,当然,月空长老也不好意思找文静张嘴,这里不比南京,想再次筹款就不容易了。 当年郑和下西洋,是替永乐成祖皇帝宣扬国威,用的是皇家的银子,船员水手多来自卫所的官兵,船队百余艘,人数多达两万多人;而如今秋目浦的这些船员水手,除了从太仓黄渡港跟随来的少数人还在,其他人大都已经走了,新招募的船员全是海盗出身,这些人非常敬佩王冲,如今王冲也不在了,倘若手中没有足够的银子,这百余名船员水手可能都无法控制,想到这些,让月空长老非常揪心。 灵儿和郭奕在这座新码头转了一圈,看着这里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十分高兴,看见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刘猛和马健等人正在海边聊天,便走了过来。 二人拜见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又和刘猛、马健见过礼,却发现他们四位都是眉头紧锁、满面的愁容。 月空长老指着一片海滩,说道:“看,古籍所载,那里就是大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此地成功登陆,今日我们再难,条件也比当时鉴真法师好多了,请各位不必忧虑。” 灵儿和郭奕已经听郭国强提起过,月空长老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知道他们面临的难处是什么,二人彼此点头会意,灵儿上前说道: “师父,我和姐姐近日准备去一趟琉球和南洋,再做几次贸易,赚到的银子就留作远航的川资吧。” 月空长老苦笑了一声,答道:“多谢二位姑娘了!” 灵儿和郭奕已经商量好了,在前往琉球之前,最好能见文涛一面,如果要在琉球建一个贸易货栈,离不开当地官府和熟人的帮助,王冲和郭奕确实和琉球国官府打过交道,但郭奕性格直率,得罪过那里的很多官员,陈申在当地的势力不足以帮上大忙,能指望的也许就是马五了。 “师父,请问文涛什么时候能回来?”灵儿问道。 月空长老答道:“请你们不必替文涛担心,老衲早已预料,汤景夫妇还有一劫没有度完。” 灵儿心中有些奇怪,既然知道汤景夫妇有此一难,为何不提前规避呢,带着心中的疑惑,看了月空长老一眼。 月空长老明白灵儿的意思,说道:“世事如棋局局新啊,是劫数,就难以避免。” “大明朝局也真是诡秘的很!”郭奕也不由得叹道。 月空长老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等级森严,人各有命,却又不安天命,就注定了在劫难逃,但你又不可预知什么时间发生,这也正是我大明朝的劫数啊,你我都改变不了的,老衲有生之年,冒死远洋,就是想在新大陆行‘尧舜之道’,建立一个众生平等的理想国。” 所谓“尧舜之道”便是以孝道为先、贤者治国、施行仁政。 圣人在《礼记?大学》中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历经数千年来,中华大地无数的仁人志士们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正在大家皆思何为“理想国”之时,玄德真人默默点着头,叹道:“唉!我糊弄了世人一辈子,如今彻底醒悟了,人永远也不可能成神、成仙,所谓的无为而治,实乃是当权者无不可为也!无论君子还是小人,都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每个人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当谎言败露之时,便是长老所说的劫数到了。” 月空长老转过身来,背对着大海,指向远方的群岛,说道:“徐福当年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给这座群岛带来了中华的文明,但徐福当年的初衷,可和我们今日的远洋出海完全不同,他是因为用谎言欺骗了始皇帝,才不得不出走,始皇帝和徐福都没有逃出劫数。” 大家心中明白,当年,徐福等方士们劝秦始皇修仙,进献长生不老药,欺骗始皇帝,虽得逞一时,却不能得逞一世,知道早晚会出事,便借口海上有仙山,继续寻找长生不老之术而出逃。 数年之后,秦始皇意识到受骗了,在丞相李斯的撺弄下,便将怨气发泄在儒生们的身上,中华历史上才有了“焚书坑儒”…… 正在大家都低头沉思之际,灵儿还在想着文涛,不无忧虑地问道:“师父,您已经到辽东去过一次了,文涛这回能救得出汤景夫妇吗,朱辉现在又在哪里?他们到底能逃过这一劫吗?” 玄德真人抢先答道:“请姑娘不必担心,等贫道和长老再去一趟辽东,做一回生意,带着他们一起回来。” “这只能怪当时老衲失算了,当年在南京的时候,老衲承担起出海赴日本贸易的重责,攒下了一些金银,也锻炼了队伍,为将来拓荒新大陆,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做了准备,没有料到南京一场大祸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更没料到日本国战乱不断,物价飞涨,这一年多的时间,把我们攒下的钱财消耗的差不多了,呵呵,不要紧,老衲和真人再跑一趟辽东和朝鲜国……” 没等月空长老说完,灵儿急忙说道:“师父,既然文涛能救得出他们,二位师父如果只是为了做生意的话,就不必再跑一趟了;我和姐姐准备去琉球和南洋,找在那里做生意的马五和林邵琦大哥,请他们帮忙,多做几次买卖,赚到的钱留作远航的川资。” “灵儿姑娘,辽东还是要去的,长白山深山老林里有贫道两位师兄弟,再不去,可我就见不着他们了,我相信,在他们的帮助下,文涛一定能找到朱辉,救出汤景夫妇。”玄德真人说道。 “嗯,我在朝鲜的时候遇到文涛,看他也是挺有信心的。”灵儿低声说道。 玄德真人解释道:“是啊,贫道陪着长老在辽东一带,寻找了好几个月,没有找到汤景夫妇的踪迹,甚至还去了一趟蓟门,见了戚继光将军,后来才知道,他们可能在长白山,贫道在长白山遇到了两位道友,他们愿意帮忙寻找汤景夫妇和朱辉的等人,我们不放心留在地内町的女眷们,就急匆匆的先回来了,没过多久,贫道就有种预感,觉得已经找到他们了,才和长老商议,派文涛前去解救他们,现在,我们也该出发了。” 提起辽东,尽管灵儿已经对李如松彻底死了心,不由得想起了镇守边关的义父李成梁、荣儿和素儿,还有那位虎头虎脑的小罕子努尔哈赤,真想陪着二位老人再去一趟辽东。 月空长老看出了灵儿心事,灵儿已经是大姑娘了,昨日还在和其父许仪后聊起了她的终身大事,打心眼里来说,许仪后希望女儿能在辽东和李如松成亲,但毕竟女大不由爹。 灵儿又想起了文涛、想起了李舜臣,甚至还有那位帮过自己的传教士马克,遥望着茫茫的大海,仿佛如做梦一般…… “灵儿姑娘,听说你这次是从李成梁大人的军营里偷跑出来的,李大人一定十分伤心,你不如跟着我们,带上令尊一起前往辽东……” 灵儿明白月空长老的用意,没等月空长老说完,便微笑着答道:“感谢师父的一片苦心,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这也许正是师父所说的劫数,请师父不要再劝我了,我父亲和朱大叔都希望叶落归根,过些日子送他们回江西吉安桐坪乡老家吧,我要陪着奕儿姐姐,把这儿该办的事情办完再说。” 月空长老也不再勉强,但又不无担心地问道:“林风海盗集团如今盘踞吕宋,琉球也有很多他们的余党,我担心你和郭奕将军和他们打交道会吃大亏的。” “请师父放心,我意已决。前年,我乘坐的林邵琦大哥的商船,被海盗劫持,幸亏得到了阿敏、阿萍姐妹相助,在林风集团中待过一年多,深知他们的困境。既然师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也请师父救救他们吧。”灵儿答道。 “阿弥陀佛,万事万物皆有佛性,此乃大善!”月空长老赞道。 “谢谢师父!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带着他们一起寻梦去吧。” “好!我们再造一艘唐船,师父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179章 暗战21乱世急催促 众人回到秋目浦村,当晚便开始做出了下一步的安排。 徐鲲着急想回家,希望将来和林文静继续做生意,次日,郭奕帮他联系了一艘返回宁波的商船,又等了一天,把他送走了。 净空、净明准备陪二位师父前往辽东,宋河夫妇也不甘落后,他们四人就对前番两位师父瞒着大家,悄悄的前往辽东救人就有些不满,尤其是婉兮,对叔叔汤景一家的遭遇十分疼心,要将儿子宋海留给许仪后和朱均旺二位老人照看,做好了出发前的一切准备。 对于第一次前往辽东救人,月空长老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他以为汤景夫妇是被发配到军前效力去了。 汤景作为襄武东瓯王汤和老王爷的后人,在被海盗抓走之前,月空长老曾想拉汤景一起参加戚家军去抗倭,汤景怕死,又贪图海上贸易的暴利,给戚家军捐了一些钱财,又带着家人出海了,月空长老拿着汤家的资助参加了戚家军。 有这样的交情,月空长老相信戚继光将军一定会帮忙的。 当时,戚继光将军正在镇守蓟门,和李成梁为邻,虽然和李成梁没有交情,想找到汤景夫妇之后,凭着当年与戚继光将军一起抗倭的“薄面”,请戚继光将军给李成梁写封书信,就能救出汤景夫妇。 于是,月空长老带上了老兄弟玄德真人,给大家留了封书信,便悄悄的去了辽东,在辽东一带戍边的军营中到处汤景夫妇的下落,也没有找到一点踪影。 二位长老不认识李成梁,也没去抚顺找他,就前往蓟门去找戚继光。 戚继光将军虽然驻扎在蓟门,但戚家军的将领则遍布天下,有戚继光将军伸出援手,找到汤景也许不是难事。 二位长老到了蓟门,受到了戚继光将军的热情地接待,对月空长老出海远航的计划大加赞赏,也表示了对汤景一家的遭遇的关注,便将南京事件的原委给月空长老介绍了一番。 原来,年仅十岁的新君登基后,皇帝身边的“大伴”冯保串通皇帝的生母李太后,赶走了内阁的高拱和宫中的司礼监太监黄锦等人,大权独揽,不再需要海瑞牵制那位权倾朝野、已经致仕还乡的徐阶了,就免掉了海瑞的应天巡抚之职。 黄锦倒台之后,南京织造局的大太监刘公公,立刻进京觐见冯保,拿出了全部的家当给冯保送礼,获得了冯保的信任,趁着张居正还未掌权,新任应天巡抚还未到任之际,刘公公回到南京立刻释放了那些黄炳文手下的东厂番役们,这伙人已经被海瑞关了好几年了,出狱之后,在刘公公的唆使下大兴冤狱,查抄了汤记织坊和陈元化的两家钱庄,刘公公等人大大地捞了一票。 刘公公深知汤景的家世,本来也想杀了他,但怯于太祖留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又怕汤景的家人到京城鸣屈喊冤,更害怕京城的那些遗老遗少、边关的将领同情汤家,便将汤景夫妇及汤诚等众家人,全部发配到了长白山。 戚继光将军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汤景夫妇已经被扔进了长白山深处的深山老林里,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不过,让两位老人欣慰的是,听戚继光将军介绍,锦衣卫总旗朱辉被软禁在京城期间,在两位公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已经前往长白山深处寻找汤景去了。 两位老人辞别了戚继光将军,又来到了那白山黑水之间,寻找了一个多月,虽然没有找到汤景夫妇及朱辉等人,却无意中在大山深处碰到了一位年轻的马姓道士,自称“华山真人”,正在山林里采集人参。 从马道士的口中得知,当年,马道士的师父也想在宫中博一个国师的尊位,带着弟子从华山进京,却没有料嘉靖皇帝驾崩了,新君隆庆皇帝已改前朝的遗风,对道士们恨之入骨,诛杀了宫中的道士王金、申世恩等人之后,其他在京的道士们纷纷逃亡。 当时,玄德真人逃去了南京,而马道士则逃进了长白山。 马道士和玄德真人聊得很投机,玄德真人自认识了月空长老之后,洗心革面,改掉了一切陋习,学识大长,又有仙风道骨之像,马道士想要拜其为师。 玄德真人却不敢收徒了,便认了马道士做了师弟,还有一位和马道士住在一起的女真老人名叫安布,论岁数,安布比玄德真人还年长,安布一心想跟着马道士学修道,可马道士觉得自己的修行不够,和这位老人年龄也太悬殊,二人便以师兄弟相称,于是,这位安布老人便成了玄德真人的师兄。 长白山地处边陲,汉人较少,因此,这里没有中原那样的仙山灵气,倒是有千年的老山参。 安布老人和马道士每日到大山深处去挖人参,顺便帮忙,到深山老林里去寻找汤景夫妇和朱辉,两位长老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答应出高价购买他们挖来的人参,便辞别安布和马道士,经朝鲜返回了日本地内町。 二位长老回到地内町之后,把辽东之行给大家讲述了一遍,宋河听了有关马道士的传奇,心中已经明白,这位马道士和自己的祖先肯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如今,宋河夫妇听说二位师父又要去辽东,无论如何也要随同前往,一定要见一见这位马道士。 有宋河夫妇陪同前往,就不让净空、净明去了,把这哥俩留在了秋目浦看家护院。 郭奕联络好了前往朝鲜的商船,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带着宋河夫妇也出发了。 灵儿陪着父亲在秋目浦村住了些日子,许仪后担任起了汤琼、汤瑶姐妹和虎儿、宋海和阿真等这些孩子们的老师,每日教他们诗书礼仪。 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把朱均旺当作公公对待,每日早晚都去请安,让这位一生坎坷、颠簸流离的老人好生感动,只盼着儿子朱辉能早日回来。 净空、净明兄弟俩担任起了村里的警卫,从水手中挑选了十多个人,组成了一支卫队,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每日带着他们在村庄、码头附近巡逻。 盛夏的季节,烈日把海滩晒得滚烫,净空、净明等人依然坚持在沙滩上练武,这时,有一条商船悄悄的靠近了秋目浦码头。 从船上下来了一群年轻人,全是日本武士的打扮,净空和净明等人发现后,赶紧带着卫队跑过来盘问,到了码头一看,领头的武士正是那位小西行长。 净空从卫队中找了一名翻译,前去盘问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正在指挥着手下人从船上往下卸货,便让翻译告诉净空,他们是带着礼物来看望灵儿和郭奕的。 净空不敢怠慢,马上命净明前去村里通知灵儿和郭奕。 过了一会,灵儿和郭奕到了,她们自然知道小西行长干什么来了,没有让他们进村,在码头上找了一间屋子,接待了小西行长一行。 小西行长很客气,先将送来的礼物介绍了一遍,又对灵儿和郭奕表示,请她们放心,月空长老等人已经平安抵达了朝鲜,现在正赶往长白山的途中。 灵儿和郭奕知道,小西隆佐在朝鲜的势力不可小窥,对小西行长表示了一番感谢之意。 小西行长十分谨慎,把自己带来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又对灵儿和郭奕使个眼色。 灵儿会意,也请净空带着卫士们出去了。 屋里只有三个人了,小西行长似乎等着灵儿和郭奕先说,可二人都沉默不语。 小西行长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织田信伊小姐,羽柴筑前守大人对您十分关心,他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第一批火枪什么时间可以运到?” 灵儿和郭奕已经知道,织田信长和传教士建立了直接联系,大批西洋火枪将会直接运送到岐阜城,猴子还要建立自己的渠道,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织田大人家买来的火枪,难道不分给羽柴筑前守吗?”灵儿问道。 “这你们不必多问,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这个中转站能不能建立起来。”小西行长答道。 “呵呵,恐怕羽柴筑前守还有别的目的吧?”郭奕冷笑道。 “不错,现在没有别人,告诉你们无妨,织田信长大人‘天下布武’,马上就要统一日本啦,也许还会远征,天下没人能抵挡织田大军,羽柴筑前守将会充当远征的先锋。”小西行长慷慨激昂的讲道。 难怪小西隆佐削尖了脑袋,也要自己的儿子到秀吉手下做武士,看来,所谓“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独步天下”,信长十多年前的忘语就要付诸实现了。 想到这儿,郭奕把案几一拍,怒道:“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姐姐息怒,还记得郭大人说的吗,上天要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织田信长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灵儿劝道。 小西行长也笑了,说道:“在织田信伊小姐面前,我不必撒谎,也许你们担心信长公要征讨大明,正像许灵儿小姐说的那样,信长公的野心太大了,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够实现,请二位小姐想一想,信长公百年之后,谁来做‘天下人’?” 灵儿和郭奕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知道小西行长的意思是说等织田信长死了之后,秀吉将统治日本,但也不愿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我们希望能看到羽柴筑前守的诚意,先帮我们把京都一乘院的两具灵柩运出来再说。”郭奕答道。 小西行长笑了,讲道:“这没有问题,筑前守大人还让我通知你们,你们到了琉球之后,先把货栈建起来,无论你们以前和林风阁下有什么恩怨,希望你们和林风阁下和解,并通知林风阁下,请他务必到日本来一趟,羽柴筑前守大人答应你们的事情立刻兑现。” 灵儿和郭奕对视了一眼,明白了,看来猴子不仅仅是为了给他运送火枪,他和林风之间一定还有什么秘密,只是林风集团现在被困在吕宋的彭加丝兰湾,无暇顾及日本;而林风集团驻守在琉球的马五,在漳州商人林邵琦的影响下,主要发展大明和伊斯兰商人之间的贸易,林风集团和日本国彻底断了联系。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郭奕面色冷峻地问道。 小西行长立刻站了起来,情绪激昂地威胁道:“那你们再也别想从京都运出那两具棺木,惹怒了筑前守大人,还会揭穿你是织田信行的后人,和你们关系密切的石山本愿寺将会被一把火烧掉,秋目浦将会被夷为平地,呵呵,我不敢猜测秋目浦村里的那些人的命运会怎么样!” “弥九郎兄弟,请你不要这么激动,令尊大人可是被称为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相信他老人家不愿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灵儿劝道。 为了让儿子成为武士,小西隆佐可谓煞费心机,虽然没有帮秀吉把阿市夫人弄到手,但确实让秀吉看到了小西隆佐的诚意,便同意让弥九郎做了武士,改名为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虽然当上武士了,但在秀吉的家里毕竟还是新人,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片桐协作和大谷吉继等人,都瞧不起小西行长,小西行长倒是和石田佳吉挺谈得来,又加上其父小西隆佐给他的消息,对郭奕等人的秘密,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因此,秀吉便将负责和灵儿、郭奕的联络的事情,交给了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刚刚入驻长滨城,做了秀吉麾下的武士,可不愿把事情办砸了,也收敛了起来,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灵儿说道:“不要紧的,既然要合作,羽柴筑前守也需要拿出起码的诚意,而不能光靠威胁我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筑前守的难处,在织田信长的眼里,筑前守还比不了前田利家、明智光秀、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很多名将,要想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待灵儿说完,小西行长笑道:“既然说到这里,我不妨告诉你们,筑前守大人曾经有一面‘神镜’,能预知未来,听说石山本愿寺的显如知道详情,你们不妨找显如打听一下吧,呵呵。” “那么,如果筑前守取代了织田信长,也会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吗?”灵儿问道。 小西行长仰面朝天祈祷了一会儿,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答道:“我以上帝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就我和我的父亲对筑前守大人的了解,他若能取代信长公,日本国将不再会有战乱,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阿门。” 灵儿对小西行长的说法不可置否,但已有了主意,给郭奕使个眼色,便去张罗着在码头摆下了盛宴,刘、马二位船长作陪,直到小西行长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罢休。 第180章 暗战22落魄似风烛 小西行长等人走后,灵儿和郭奕商量起了对策,又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年,陈元化为了能在南京和汤景一起做生意,把林风海盗集团在大明沿海据点的名单交了出来…… 王冲将军等人通过明察暗访,发现“海盗”们的新首领马五,与当年秋目浦的那些海盗头子们完全不同,林风团伙布下的据点,在马五的引导下,基本上做的也都是正当的商业贸易。 当锦衣卫准备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之时,王冲在成国公老王爷面前苦苦的求情,出于怜悯之心,成国公老王爷答应了王冲,对这伙人严加监控,暂时先饶了他们。 倘若不是林风突然出现,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灾难了,更不会有的南京那场大祸…… 林风还想和岛津义久建立联系,没有料到岛津义久翻脸不认人,反而敲诈起了林风,火烧了林风的商船,文涛不忍心哥哥惨死在大海,救出了林风和罗阿敏,将罗阿敏交给了郭奕,送去了南京,把哥哥关押在了日本比叡山延历寺……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林风逃脱后,被秀吉和小西隆佐送到了朝鲜,准备经由朝鲜回国,文涛又追到朝鲜,再次把哥哥关押在了朝鲜全罗道的通度寺,林风自称是琉球国首里烧酒坊的掌柜,被琉球国使节马良弼意外发现,马良弼觉得朝鲜无故关押琉球的属民让自己很没面子,通度寺的敬岑长老便将林风交给了马良弼。 林风从马良弼的手中逃脱后,从朝鲜经辽东来到了山海关,被许灵儿发现了,灵儿回到京城后,便汇报给了王冲和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紧接着,万历皇帝登基,海瑞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从应天府离任赴京。 海瑞准备把罗阿敏姐妹带回京城,交还给郭奕看管,回京的途中,林风在天津码头劫持了罗阿敏姐妹,领回了自己的女儿,令本来就对王冲十分不满的刘守有趁机发难。 王冲连夜以八百里加急给锦衣卫各地的卫所发出指令,对林风在沿海布下的据点全面出击收网,又和许灵儿一起沿途追击林风等人…… 正是在这期间,南京织造局的刘公公刚在京城拜了新主子冯保,返回了南京之后,趁着这个机会抓捕海盗出身的商人陈元化,将陈元化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汤景被诬陷为海盗的同伙,被刘公公查封了家产,全家充军发配…… 当时,张狗儿正在松江做生意,得到了风声,便跑回南京去救人,但是已经晚了,得知汤景的两个女儿刚被翠花楼带走了,便伪装成“倭寇”,当晚,火烧翠花楼,救出了汤琼和汤瑶…… 林风诡计多端,从沧州开始,便不再与沿海的那些据点联络了,而是沿开封府一路南下,逃亡到了广州,本打算去投奔他的叔叔林道乾,恰遇曾一本、林道乾等海盗团伙刚刚被官府剿灭,林风又从广州往东,逃亡到了潮阳,重新收了林道乾的部下,占据了南澳岛…… 王冲等人一路追击林风,铲除了林风在沿海布下的据点,一路南下到了福建,却没能找到林风的踪迹…… 刘守有大怒,作为位列三公、前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家族的世交,又拿陆云龙牺牲了日本,而遗骨却没能运回国内,二罪归一,对王冲、郭奕夫妇及许灵儿等人大加申饬,命郭奕和许灵儿即可返回日本,务必将陆云龙的灵柩运回来,王冲留在福建协助总兵胡守仁剿匪…… 郭奕带着孩子含泪辞别了王冲,独自前往日本去找郭国强,不久,灵儿也乘坐漳州商人林邵琦的商船,返回日本了。 灵儿在返回日本的途中,在琉球做短暂的停留,却遭遇林风海盗集团的劫持,在南澳岛、台湾、吕宋等地流落了一年多…… 王冲留在福建协助当地的总兵继续剿匪,两广提督殷正茂和福建总兵胡守仁联手,在王冲的帮助下,把林风集团赶出了南澳岛……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郭奕和灵儿不得不再次要和林风集团打交道了。 如今,林风率领众“海盗”,被困在吕宋的彭加丝兰湾玳瑁港的仁牙因河口岸,一年前,福建巡抚刘尧诲和总兵胡守仁派使者告知林风,朝廷将会封他为“吕宋总督”,暂时把林风集团安抚住了。 郭奕和灵儿做了一番分析,认为马五和张狗儿都是可以信任的,如果由马五和张狗儿出面,代表林风到日本来一趟,见一见羽柴秀吉,请秀吉帮忙,也许能先把陆大人和王冲的灵柩运出来。 她们也知道,虽然福建巡抚给林风传话,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大明朝廷是绝不会容忍林风海盗集团的,早晚会发兵前去清剿;同时,林风团伙还面临着西班牙人的威胁,也许大明朝廷和西班牙人联手绞杀也未可知…… 如果林风集团愿意跟随月空长老前去开拓新大陆,那是最好不过的出路了,想必要说服林风等人,也许还得费一番周折…… “看来不得不依赖马五和张狗儿了,妹妹,你觉得马五会听我们的吗?”郭奕不无疑虑地问道。 “事在人为,如今,马五娶了阿萍,和林风是亲戚,由马五和狗儿出面说服林风和罗阿敏,我们再能给林风等人找条好的出路,而不是被朝廷或者西班牙人赶尽杀绝,他们应该会同意的。”灵儿答道。 郭奕对两次行刺信长未能得手,惭愧不已,想起自己的国仇家恨,恨不得立刻杀掉织田信长,咬着牙说道:“妹妹,我们的好心,也许会被林风那伙人当成驴肝肺,就算答应了,也少不了一番的周折。其实,只要干掉那个信长这个招天杀的疯子,就不用担心林风这伙人了,他们毕竟是一群海盗!” 灵儿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如果郭奕继续住在日本的话,不知她还会不会再次冒险,便劝道:“姐姐,我们也准备出发吧,到琉球先找马五谈一谈,别忘了,林风身边还有位张狗儿也许能帮我们,他可是朱辉和宋河的结拜兄弟。” “难道真的要给羽柴秀吉运火枪吗?”郭奕问道。 灵儿摇了摇头,笑道:“我到琉球后,先把贸易做起来,赚些银子留给月空长老出海远航,再让马五和狗儿兄弟代表林风跟我们回来一趟,告诉那位羽柴秀吉,现在火枪的生意不好做,先让秀吉帮忙帮我们把事情办了,再从长计议。” “怕是秀吉没没有这么好糊弄的。”郭奕叹道。 灵儿又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姐姐,你说的不错,听小西行长和显如给我们的消息,我也感觉这位羽柴筑前守绝不是一般的人,也许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他和林风之间一定也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如果秀吉觉得我们是他和林风之间的联络人,那么,我们很多事情是不是都好办了?姐姐,您说呢?” “这样也好,趁机让秀吉把织田信长干掉!”郭奕狠狠地说道。 灵儿知道她心中的怨恨,抬头看了看郭奕。 郭奕解释道:“信长狼子野心,他统一日本之后,必然会兵犯大明,这些虎狼之师可不像前些年的那些倭寇了,妹妹,长筱之战我们都经历了,见识了织田军火枪队的威力,这伙人要是侵入了大明沿海,那可真是一场天大的灾难啊。” “如果秀吉取代信长,那么,他会不会兵犯大明呢?”灵儿问道。 也许郭奕得到过秀吉的几次帮助,便答道:“在我看来,这个猥琐的家伙也许没这么大的野心吧。” 主意已定,灵儿和郭奕便开始准备前往琉球,出发之前,二人找来了净空、净明和刘、马二位船长,千叮咛、万嘱咐看护好秋目浦村。 一切安排妥了,灵儿和郭奕来到枕崎町的街市之上,购买一些必备之物,又给阿萍和马五带了一些礼物,就在准备返回秋目浦村的时候,附近的教堂里传了一阵歌声。 灵儿不由得想起了传教士马克,便在教堂的门口停了下来,往里看了一眼,见那位传教士是一位日本年轻人,穿一身黑袍,正在手捧着《圣经》,给一群善男信女们讲经。 这身黑袍又让灵儿想起了一身黑色袈裟的文涛,马上就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郭奕注意到了灵儿奇怪的表情,便叫道:“妹妹,快走吧。” 灵儿抬脚迈步,却发现被人扯住了身后的衣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一名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死死地拉着灵儿。 灵儿心生怜悯,便丢给了乞丐一个铜板,希望他能松手。 乞丐却没有去拿那枚铜板,而是发出低沉的哭泣声,用颤微微的大明官话叫道:“请小姐救救我吧……” 听着这名乞丐的一口大明官话,郭奕也停了下来,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乞丐这才抬起头来,睁开那红肿的双眼,仔细打量起了二人,赶紧松开了灵儿,拖着一条伤残的腿往后爬去…… 郭奕和灵儿对视了一眼,马上就认出了黄炳文,一下子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妹妹,这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黄炳文!”郭奕低声说道。 灵儿点了点头,往前追了几步,问道:“黄炳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炳文一手揉着通红的眼睛,一边拼命地往前爬,没敢啃声…… 郭奕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在黄炳文的前面,一脚踩到了他的背上,黄炳文不动换了。 灵儿蹲下来,继续问道:“黄炳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海盗给害苦了……”黄炳文哭诉着,看见郭奕一瞪眼,马上改口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我、我找到了……” 郭奕手攥着剑柄,对黄炳文怒目而视,听黄炳文语无伦次,也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灵儿站起身来,问道:“姐姐,他带走吧。” “黄炳文,你到底找到了什么啦?”郭奕问道。 黄炳文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也许真到了穷途末路啦,沉思了一会,答道:“不瞒二位千户大人,我从司礼监大太监黄锦那里,见到过东厂派往琉球国的那位王公公发来的密函,近百年来,海盗们在荒岛上留下了无数的宝藏,我在扬子江上被海盗劫持之后,便和他们一起去不停地寻找,终于找到了……” “你们找到宝藏之后,海盗们抛弃了你,是吗?”灵儿急忙问道。 黄炳文见她们俩没有恶意,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瞪着通红的眼睛,使劲地摇了摇头。 郭奕有些不信,嘲笑道:“哼,既然你们找到了那么多财宝,不好好去享福,为何落魄成了这个样子?” 黄炳文叹了口气,答道:“找是找到了,但藏宝洞中布满了机关暗器,胡九官那些海盗们全都遭了暗算,死在了藏宝洞中,我也搭上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流落到了这儿。” “黄炳文,我们送你回国吧。”灵儿说道。 “回国?呵呵,我在荒岛之上被困了三年,早已悟透了一切,如今宛如风烛,苟且保命,哪还敢回国,哈哈……”说到这儿,黄炳文一阵大笑。 “你为何不跟朝廷联系?”郭奕问道。 黄炳文苦笑道:“倘若我回大明,必会被新君当成黄锦的余党,结局可能还不如在这儿做乞丐。如今,隆庆帝死了,黄锦死了,陈元化死了,汤景死了,成国公老王爷也死了,朝廷又关闭了市舶司,大明早已物是人非,我也悟透了世间的一切,我对不住海大人,对不住生我养我的父母,我不回去,家眷还能算得上烈属,我要是回去了,反而拖累妻儿……” 第181章 暗战23贪心惹灾祸 灵儿和郭奕已经明白了黄炳文的处境,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灵儿问道。 黄炳文理了一下满头的乱发,答道:“我没脸再回大明啦,这也是为断绝自己的一切念想,如今,只盼着落发为僧,了却残生,修行来世吧。” 郭奕呵斥道:“既然想出家,为何在基督教堂门前乞讨,给我大明锦衣卫丢脸!” “呵呵,郭千户息怒,我被一名西洋传教士从孤岛上救出来,前些日子,还曾在教堂里帮忙,混口饭吃,因为不懂当地话,那个西洋神父走了以后,当地的神父把我从教堂赶了出来。”黄炳文答道。 郭奕笑了,又问道:“既然是传教士救了你,你又曾在教堂帮忙,怎么会想到落发为僧呢?” “传教士们讲的那些经文我不懂,当年,在家乡惹了祸,曾在寺院里避过难,只可惜那时候年少无知、狂妄不羁,又贪图名利,一心想着升官发财,没能领悟到佛祖对我的启示,丧失了本性,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彻悟了,既然教堂不要我,我就出家修行,期盼来世吧。”黄炳文答道。 灵儿想了想,说道:“鹿儿岛有一座泰平寺(岛津家的寺院),离这儿不远,我们送你过去吧。” 听灵儿说要送他去寺院,黄炳文急忙举起了那枚铜板,问道:“感谢两位千户大人对我如此关心!难道你们对那些宝藏没有一点兴趣吗?” 郭奕和灵儿都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接黄炳文的话茬。 黄炳文长叹一声,喃喃地说道:“泰平寺我去过了,也是因为不懂当地的语言,被那里的和尚赶了出来,唉……” 看黄炳文的意思,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 灵儿对郭奕说道:“姐姐,把他带回秋目浦村,等文涛回来,看看文涛愿不愿意收留他。” 郭奕点了点头。 “感谢两位千户大人的恩典!”黄炳文说着,半跪了起来,给二人磕了个头。 “请不要再叫我千户了,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了。”灵儿说道。 郭奕也说道:“跟我们走吧,至于你口中的那些财宝,需等待南光坊文涛、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他们回来再议吧。” 黄炳文拖着一条腿,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玄德真人这个混蛋也在这儿?” 郭奕笑道:“对!你的冤家对头全在这儿,跟我们走,先做好挨顿打的准备。” “好吧,就让他们打我吧,打得越狠我越高兴,越能消我的罪业。” 黄炳文拖着一条腿,跟着郭奕和灵儿来到了秋目浦村口,遇上了正在巡逻的净空、净明兄弟等人。 巡逻的卫兵过来帮忙,接过了灵儿和郭奕手中的东西,看她们身后跟着一个乞丐,有几名卫士就把黄炳文给拦住了。 净明却在仔细打量着这乞丐,惊讶的张大了嘴,瞪着眼睛跑上前去,一脚将黄炳文踹翻在地,转身问道:“二位姐姐,难道你们想学东郭先生吗?” 郭奕笑了笑,对净空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净明踩住了黄炳文那条受伤的腿,骂道:“你这狗东西,还不去死!跟着我姐姐干什么?” 黄炳文疼得汗都出来了,咬着牙一声不吭。 净空这才叫道:“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净明一脚又将黄炳文踢翻了个个,黄炳文仰面朝天,紧闭双眼,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 “净明师弟,不要忘了长老的教诲,万物皆有佛性,看来,黄炳文已经悔过啦,饶了他吧。”灵儿说道。 “我饶了他?朱辉、宋河、张狗儿,还有汤大官人,他们能饶得了他?我若饶了他,他们几个回来,还不得跟我翻脸?”净明说着,不依不饶的又给了黄炳文几脚。 净空赶紧过来把净明拉开了,念道:“无量寿福,师弟,既然两位姐姐带他回来,也许自有用意,不得无礼!” “对这种人用不着菩萨心肠!我看二位姐姐把这混蛋带回来,就是让我收拾他的!”净明说着,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准备一刀结束了黄炳文的性命。 净空赶忙拉住了净明,把他推到了一旁。 这时,灵儿上前劝道:“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悔过!既然黄炳文已经悔过了,就饶了他吧。” 净明这才转过头,悻悻地大声叫道:“再让我看见他有一点邪念,立刻杀了他!” 怕大家见到黄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灵儿拜托净空在秋目浦村外,给黄炳文找了一间小木屋,让他先住了下来。 由于已经联络好了前往琉球的商船,次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怕黄炳文会出意外,灵儿和郭奕又对净空、净明兄弟做了一番交待,请他们善待这个落魄之人,等着文涛、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回来,再做处置。 灵儿和郭奕在家中吃过晚饭,又到村外的小木屋去见黄炳文。 黄炳文刚刚吃了些东西,见到郭奕和灵儿,惭愧得泪流满面,又给二人跪了下来,问道:“二位小姐,难道你们对那些宝藏一点也不动心吗?” 灵儿答道:“既然藏宝洞中有那么多机关暗器,想得到这些财宝也不容易,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想。” 郭奕看了灵儿一眼,问道:“妹妹,月空长老从太仓到日本跑了两年多,你可知道,他们和平户藩的松浦隆信和文静等人做了几次买卖?” 灵儿一愣,答道:“这、我还真没问过。” 郭奕讲道:“妹妹,我告诉你,在南京两家钱庄的支持下,动用了不下三百万银子的本钱,月空长老用汤景家的大船,满载着大明的丝绸、瓷器等物,前后跑了八趟,才攒下了不足百万两银子的积蓄。” “这一年多来,近百万两银子已经快花完了?”灵儿惊讶地问道。 郭奕叹了口气,答道:“造大船,建码头,打造远航的各种器具;接济冲儿救出的那些海盗们,送他们川资路费;一年多来又有近百人坐吃山空,加上日本国连年战乱,物价疯涨,能花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灵儿听了直乍舌,心中暗想,就算我们到琉球首里建一个贸易货栈,从琉球到日本得跑多少趟,才能赚到这么多的银子啊! 郭奕看出了灵儿的心思,又问道:“妹妹,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我们手里的这点本钱,恐怕挣不了多少钱,何况还要面临劫匪、台风、海难等风险,若是能寻到这些财宝,资助月空长老出海远航倒是不错的,你觉得呢?” 灵儿点了点头,问道:“黄炳文,那些财宝藏在了哪个岛上?” 黄炳文看她们动了心,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卖着关子答道:“说来话长啊……” “这笔财宝是什么人留下的?”灵儿问道。 黄炳文摇了摇头,答道:“据猜测,应该是王直或徐海那伙人藏在岛上的。” “是哪一座荒岛?”郭奕问道。 “太遥远了,在琉球的南边,那是我们大明的国土。”黄炳文答道。 灵儿和郭奕知道,黄炳文是被陈元化找来的林风的余党挟持到日本的,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寻宝呢? “你去过琉球?”郭奕问道。 黄炳文答道:“对,我被胡九官那几个混蛋海盗押着,在日本九州外海从一座荒岛到另一座荒岛,跑了两、三年,一无所获,没有办法了,才去琉球找那位东厂的王公公,和王公公谈好了条件,胡九官等人把全家老小都从这儿接到了琉球,给王公公做了人质,王公公才把他所掌握藏宝地点告诉我们。” 灵儿仔细一琢磨,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既然藏宝地距离日本这么远,那么,胡九官等人死后,你又是如何回到了日本?” 郭奕也在认真地观察黄炳文,想起了当年黄炳文在京师大闹午门,惊了圣驾,成国公老王爷正准备拿他问罪的时候,却听说他接到了琉球国发给东厂的一封密函。 密函中提到:严世藩、罗文龙等人运去日本国的那些财宝,被流落在日本萨摩藩的海盗林一官藏在了一座荒岛上,如今海盗林一官病死在了琉球首里,其夫人罗阿敏在日本遇到海难,下落不明…… 郭奕和灵儿都知道这些渊源,又见黄炳文的眼神并没有游离,显得十分真诚的样子,便期待着听他如何解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妈祖菩萨保佑,多亏了那位年轻的西洋传教士,他若是再晚到一天,我就得死在那座海岛上……” 黄炳文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念起了佛,看灵儿和郭奕都在认真倾听,便详细地讲起了那些恐怖的经历…… 原来,东厂派往琉球的那位王公公,为了包庇林一官和罗阿敏,才给皇帝写的那封密信,王公公抱着一箭三雕的目的,添油加醋的把严世藩、罗文龙等人运去日本国的那些财宝,被林一官等人藏在了平户外海的某个海岛上,做了详细描述,大大地渲染了一番。 王公公这封信的目的,一是为了让朝廷相信林一官和罗阿敏都死了,海盗散伙了,不要再去追究;二是为自己表功,说明自己再为朝廷效力,追查到了被奸贼运往海外的那些财宝的下落;三是王公公听命于大太监黄锦,黄锦把持的东厂在和成国公朱希忠任指挥使的锦衣卫衙门的争斗中,居于下风,便想暗中阴锦衣卫一道,如果王冲、郭奕等人不能给朝廷追回这些财宝的话,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免不了要被朝廷问责! 当黄炳文从黄锦的手中,拿到这封密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掌握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核心机密,放弃了利用罗阿敏升官发财的企图,这才千方百计地在江南一带,勾结那些从日本回来的各色人等,准备扳倒海瑞之后,再出海寻宝…… 人算不如天算!黄炳文自以为抓到了扳倒海瑞的所有人证,从南京返京的时候,在长江中被胡九官等人劫持。 知道自己难逃海盗的魔掌,黄炳文便起了与胡九官合作寻宝的心思,双方谈好了条件,一旦找到这些宝藏,留下一成献给大明朝廷,剩下的双方平分,黄炳文答应胡九官等人,事成之后,保他们在朝廷为官。 当年朝廷派锦衣卫跨海剿匪,大当家人林一官逃跑之前,将全部财宝偷偷的运走了,秋目浦城堡里藏有无数财宝的传说,遭到了日本国那些贪心大名们的暗算,给秋目浦招来了一场大祸,城堡被焚,大多数人被杀。 胡九官也算是个小头目,当时正好出海在外,回到秋目浦之后,林一官团伙已经覆灭了,但他确实听说,那些日本人也没能在秋目浦抢到任何的财宝,所有的财宝全被大当家人林一官弄走了。 如今,大当家人林一官已死,罗阿敏失踪,当年剿匪的锦衣卫们也都回国了。因此,当黄炳文再次提起林一官那些宝藏的时候,胡九官还真以为这位锦衣卫的大官知道下落呢,便带着黄炳文来到了平户。 他们一群人把平户附近的海岛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林一官的宝藏。 接着,又到九州岛外海的荒岛上去寻找,胡九官等人手里的那点积蓄,花的也差不啦,这伙人慢慢的失去了信心,开始虐待黄炳文,差点杀掉他。 黄炳文求生心切,便答应带着他们前往琉球,去找那位东厂的王公公,胡九官等人也走投无路,便同意了。 其实,黄炳文对寻宝已经失去信心了,见到王公公之后,他抬出了自己是厂公黄锦的干儿子这块“金字招牌”,请王公公帮忙,杀了胡九官等这些海盗,把自己送回大明。 可王公公似乎不是很买账,听说他们到日本寻找林一官的那些宝藏,鼻子都快笑歪了…… 黄炳文后来才知道,王公公和林一官的叔叔、首里酒坊的林掌柜交情匪浅,林一官也并没有死,而是已经改名林风,如今在南洋还有很大的“势力”,藏在伊岐岛附近海域的那些财宝,早被他们运走了。 郭奕到现在才搞明白,当年和王冲前往琉球国追杀林一官,虽然那几次的行动,都得到了琉球王大力支持和官府的配合,但林一官在琉球国却始终能如鱼得水,一次次的让他逃脱,原来琉球王宫中里有这么位王公公,一直在暗中给林一官帮忙…… 黄炳文大失所望,准备辞别王公公回国之际,王公公悄悄的告诉黄炳文,他通过多年来的暗访,掌握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当年王直、徐海等海盗头子们受招安的时候,为了留下退路,在琉球往南有几座荒岛上,埋着一大笔财宝,是林一官那些财宝的数倍之多! 王公公哀叹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去寻宝,如今黄炳文来了,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黄炳文又动心了,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去找到那个宝藏,既能升官又能发财,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公公给了黄炳文一幅海图,黄炳文又把胡九官等人找来,王公公让这伙人把家眷全部从日本接到琉球做人质,黄炳文立刻带着这伙人从琉球南下,到“荒岛”上寻宝去了…… 第182章 暗战24悔过便是福 王公公给了黄炳文一副航海图,便开始的一再催促下,黄炳文等人满怀希望的逆黑潮而下,经过一天多的航程,来到了一座岛屿。 从最大的那座岛屿登岸,发现这儿并非王公公所说的“荒岛”,他们在岛上遇到了十多名操福建的方言渔民。 渔民们开始以为他们非常寻找淡水来了,热情地接待了胡九官和黄炳文等人。 吃饭的时候,黄炳文打听起了这里情况,原来,这个地方叫钓鱼台列岛,附近还有赤尾屿,黄尾屿,南小岛,北小岛等一些列岛链,黑潮流经的时候,就会带来大量的鱼群,故此,大明沿海的渔民给该地取名为钓鱼岛,自古以来,便在地打鱼谋生。 钓鱼岛是自福建、台湾前往琉球的必经之地,大明皇帝陛下册封琉球国王的使者,一般是从福建闽安镇出五虎门,取鸡笼头,经花瓶屿、彭家山,在钓鱼岛做短暂停留,登岛补充一些淡水,再经黄尾屿、赤尾屿,取姑米山、马齿岛,入琉球那霸港。 谢过这些渔民,胡九官等人在方圆十里的小岛上转了一圈,在山顶上找到了王公公所说的那座妈祖庙,就在他们进妈祖庙朝拜的时候,那十多名渔民突然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死活也不让他们进去。 胡九官和黄炳文对了眼神,便不再勉强了,便又和这些渔民聊了一会,得知,就在去年,朝廷派往琉球的册封使前往那霸,册封了琉球尚氏第四代领主尚永王,回国的途中带回来了四个“怪人”,就住在这座妈祖庙里。 册封使特别关照了岛上的渔民,不要轻易打搅妈祖庙里的人,也不要对外人声张,这些人中有三个人也会下海去打鱼,有时候也找渔民们买一些柴米油盐,但从来不说话,曾经有名渔民怀着好奇之心,偷偷的到妈祖庙去看过,说是里面有一个妖怪,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没几天,那位渔民就疯掉了。 这些渔民的传言,使得胡九官和黄炳文等人更加坚信妈祖庙地下藏有宝藏,或许朝廷也得知了这个秘密,册封使才留下了几名武林高手看护。 王公公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宝藏就埋在妈祖庙地下的山洞里,并一再催促他们赶紧南下,肯定是希望朝廷派人探宝之前,让黄炳文和胡九官等人尽快下手, 胡九官等人聚在一起,悄悄的商议了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把岛上的人杀干净再说。 月黑风高的夜晚,胡九官、黄炳文等人悄悄的来到了渔民们住的草庵,不费吹灰之力,这些海盗们便杀死了这些酣睡中的渔民,又立刻前往妈祖庙。 胡九官带着人闯进了妈祖庙中,小小的庭院中燃着一堆篝火,屋里亮着灯光,里面的人可能还没有睡觉。 听见外面的动静,屋里出来了三个束装的黑衣人,亮出了弯刀。 众人混站在了一起,本以为对付妈祖庙里的武林高手,得要费番周折,没料到,还没等骨瘦如柴的黄炳文动手,就听妈祖庙内传来一阵悲凉凄惨的歌声,三位黑衣人立刻撤退到了妈祖庙门口,扯开了衣服,喊着黄炳文听不懂的号子,切腹了…… 这时,妈祖庙内燃起了熊熊大火,胡九官等人赶紧往后撤,在强劲的海风吹拂下,不到一个时辰,庙宇便化为了灰迹…… 这伙人一面扑打着尚未烧尽的木料,一边寻找那位“妖怪”,却没能找到那位“妖怪”的踪迹,这时,有人从船上拿来挖掘的工具,这伙人便在被毁的妈祖庙地下翻腾了起来。 终于在妈祖庙神位的正下方,找到了藏宝洞口,胡九官等海盗们往里丢了几块石头,判断山洞并不深,便迫不及待地举着滑了下去,就在黄炳文也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就听着地洞里传来一声声的惨叫…… 惨叫声慢慢的停息了,洞里的火把也熄灭了,这时,留在地面上的除了黄炳文,还有两名小海盗,望着那漆黑的洞口,三人虽然都很害怕,但又都不死心。 两名海盗威逼黄炳文跳下去看看,黄炳文便和他们打了起来,结果被海盗扔进了地洞里,摔断了一条腿。 洞内一片漆黑,黄炳文摸到了身边的一个海盗,身上被乱箭射得像刺猬一样,肯定是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全部被乱箭射死在洞中,黄炳文不敢再动换了。 这时,地面上又传来阵阵的惨叫声,两个海盗不知和什么人在搏斗,黄炳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惨叫声停止了,洞口处一阵阴风刮过,黄炳文抬头一看,洞口处火光冲天,只见一条青色的巨蟒盘踞在洞口处,顿时,便吓得昏死了过去…… 黄炳文被困在在山洞中,天亮的时候,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洞中的情景,胡九官等人触动了洞内木板上的机关,海盗在洞内布置的弓弩已经发射完了。 黄炳文敲了敲身旁的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判断下面还有一个洞,但也不敢再撬动木板了。 又过了两天多,黄炳文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回顾这三年多来被海盗绑架,在荒岛上寻宝,后悔的要死,一瞬间,悟透了善恶,正在祈祷来世的时候,听见了洞口处有人说话。 黄炳文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拿出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一声声惨叫,才把那位前来寻找淡水的西洋传教士给引来了。 那名年轻的传教士派人用大框把黄炳文从洞里救了出来,把他送到了自己的船上,拿出水和食物给他吃。 等黄炳文恢复了一些体力,传教士带着几名水手,用各式的方言和黄炳文搭讪,其中有个人能讲大明官话,黄炳文听懂了,他们在问岛上到底发上了什么事,问他是什么人。 尽管黄炳文正在悔过,这会儿也不敢说实话,便说自己是从琉球来的客商,在岛上遭遇了海盗,恳请他们将自己送回琉球。 等水手把黄炳文的话告诉传教士的时候,被那位年轻的传教士拒绝了,不过,传教士答应可以把他带去日本,黄炳文没有办法,对传教士千恩万谢,算是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传教士的货船扬起了桅帆,启航离开了钓鱼岛,途中,黄炳文发现传教士的船上装载的全是火枪和弹药,才意识到他们琉球国官府的盘查,不敢途径琉球。 到了日本九州的川边郡,传教士把这一船的火器交给了一名日本年轻人,才带着黄炳文等人登岸,来到了一座教堂。 黄炳文在教堂里住了几天,每日看见那些虔诚的信徒们祈祷,心中也暗自落泪,年轻的传教士前来问黄炳文要不要回琉球的时候,黄炳文拒绝了。 听琉球的王公公所言,如今已经是万历朝了,黄锦倒台,其属下的爪牙大都倒了霉,想到如今大明朝廷也许已经把自己的妻儿当做烈属对待,要是再去寻宝,没准就得把命搭上,就算王公公把自己送回大明,结局也不见得会好…… 悔过的黄炳文跟着做了几次弥撒,虽然听不懂这些虔诚的信徒们在说什么,但那氛围的气场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便恳请传教士让自己留下来,宁可留在教堂做个杂工,不想再回琉球了。 年轻的传教士答应了,黄炳文怀着感恩之心,在教堂里帮忙,也在刻意学这里的语言,毕竟岁数大了,似乎很笨,学了几天也没学会几句,像个傻子一样。 又过了几天,那名年轻的西洋传教士走了,来了一位日本的神父,对黄炳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黄炳文是个瘸子,把他从教堂赶了出去,黄炳文已经意识到什么叫信仰,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这是让他悔过大半生,今后积德行善修好来世的理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想到当年的那位英俊少年,曾在寺院里避过难,这儿应该也有寺院,拖着一条腿爬到了鹿儿岛的泰平寺。 也许不凑巧,黄炳文到泰平寺的时候,正遇上萨摩领主岛津义久征战前的一场****,寺院的住持嫌弃黄炳文伤了一条腿,便和岛津义弘一起把他赶了出去。 有好心人连说带比划的告诉黄炳文,岛津义弘威胁他,要是再在泰平寺看见他,就要他的命,黄炳文怀着悲凉的心情,拖着一条腿,一路乞讨,又爬回了川边郡的教堂,乞讨中遇到了郭奕和许灵儿…… 听着黄炳文这番遭遇,灵儿和郭奕唏嘘不已,为黄炳文能彻底悔过,也表示庆幸。 一场噩梦醒来,黄炳文又试探着问道:“如果你们要去寻找那笔宝藏,我可以带你们去,帮你们敲开洞里的木板,就算死在那里,我也认了。” 郭奕有些不信,问道:“为什么?” “我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区别,呵呵,听说过几天汤景一家也要来了,我的冤家对头全在这儿,倘若真能寻到这笔财宝,就算我积德行善、消了罪业,给大家赔罪了,只是到现在见不到海大人啦……”黄炳文说着,流下了眼泪。 灵儿一直没有做声,她在判断那位传教士是不是马克,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黄炳文,你知道那位传教士叫什么名字吗?” 黄炳文轻轻的摇了摇头,答道:“有人叫他马内斯特,也有人称他马克桑,反正叫他什么的都有,我叫他马先生,大家反而笑我……” 灵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郭奕,叫道:“姐姐,真的是他!” 郭奕看灵儿那惊讶的眼神,面色绯红,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黄炳文,那位小传教士在钓鱼岛都干了什么?”郭奕问道。 黄炳文仔细想了想,答道:“没干什么,把我送到了船上,加了淡水,不久就走了。” “你再仔细想想。”郭奕说道。 “噢,他们把我从洞里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殓岛上渔民的尸首,还在岛上做了一场弥撒。”黄炳文答道。 灵儿确信这位传教士就是马克,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火热,赶紧低下了头…… “应该就是我们在伊岐岛遇到的那位马克。”郭奕说道。 灵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请问这位传教士去了哪里?”郭奕问道。 黄炳文摇了摇,表示不知道。 “马克曾经说过,他是西门阿尔梅达的弟子,那位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刚刚去过京都,拜见了织田信长,那么,应该是织田信长和西门阿尔梅达达成了协议,马克帮信长运送火枪来了。”灵儿低声答道。 郭奕大声叫道:“我们必须组织马克,不能再给那个疯子运火枪了。” “姐姐,请问怎么阻止?”灵儿问道。 “他们途径琉球而不敢靠岸,说明琉球官府肯定不允许他们的所作所为,会有办法的。”郭奕答道。 灵儿想起了马克,若是能见到马克的话,可以跟他好好的谈一谈,晓以大义,也也许马克就不再帮织田信长了…… 正在灵儿胡思乱想之际,郭奕问道:“黄炳文,你愿意跟我们去琉球吗?我还是锦衣卫的身份,带我们去见那里的王公公,动用琉球官府的力量,坚决要阻止西洋传教士给织田信长运送火枪!” 听郭奕已经拿定了主意,灵儿也不敢肯定马克能听自己的,也跟着问道:“黄炳文,你觉得可行吗?” “也许可行,王公公毕竟是东厂派往琉球的人。” 第183章 暗战25扑朔又迷离 次日一早,净空便将黄炳文送到了秋目浦码头,黄炳文在这儿遇到了当年一起做镖师的两位师哥。 刘猛和马健万没想到黄炳文流落到了这里,又落魄到了这种地步,更不相信他能改邪归正,尽管他现在断了一条腿,还是坚决不同意他跟着灵儿和郭奕前往琉球。 黄炳文也没什么好说的,给两位师兄请过罪,便卧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听着净空和二位船长的谈话,两位师兄数落了净空半天,净空念着无量寿福,给他们做着解释。 过了一会儿,净明领着一群弟兄赶着马车,把灵儿和郭奕两人携带的行装和货物运了过来,由于联络好的商船还没到,大家都在码头上等待着。 刘猛一见到净明,便指着卧在一旁的黄炳文,问道:“你怎么也是菩萨心肠?还不趁机把他扔到海里去!” 净明心想,你们干嘛不扔,非要等着我,便笑了笑,答道:“二位年兄,搭把手,跟我一块把他抬起来,咱把他扔到海里喂鱼。” 净空喝道:“师弟,不要无礼!两位姐姐已经说了,带着黄炳文去琉球自有用意。” “二位船长、师兄,说实话,别看他瘸了一条腿,恐怕大家还都不放心,现在送行的还都没到,待会许、朱二位老人,还有那些女眷要是看见了这个混蛋,我看两位姐姐今儿是走不成了!”净明说道。 “你有什么主意?”刘猛问道。 “我?呵呵,干脆,我跟着去得了,也省得两位姐姐带着这个混蛋不方便,你们说呢?”净明顺口答道。 “师弟,你若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只要你今后不再鲁莽从事,待会不妨和姐姐们商量一下。”净空说道。 刘猛和马健也直点头。 “净空,今后我可以陪你巡逻,如何?”马健问道。 “有马师父帮忙,就太好了,那就让净明去吧。”净空答道。 过了一会儿,码头有人来报,商船已经靠岸了,而这时,灵儿等人都还没到,大家一起帮忙,先把灵儿和郭奕携带的货物和行装运上了商船,黄炳文也跟着爬了上去。 净明打定了主意,要随从灵儿和郭奕前往琉球,上了船便以看守黄炳文为借口,就不再下来了。 净空、刘猛和马健下了船,来到码头的路口迎接灵儿和郭奕,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一群小孩子欢闹着跑在前面,张敏儿和吴莲等人跟在孩子们的后面吆喝着,生怕孩子们跑丢了似的。 韩小玉、郭奕和灵儿三人聊着天,小玉想陪着她们去琉球,三个人正在商量,许仪后和朱均旺生怕她们两个再出什么意外,含着眼泪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劝她们把小玉带上做个帮手。 见他们争执不下,净空上来给二位老人施礼,说道:“请二老不必担忧,小玉妹妹武艺高强,让她留在家中看守内宅,马健师父今后和小道一起在村外巡逻,就让小道的师弟净明去吧。” 韩小玉顿时一惊,赶紧摇头叫道:“净空师父,千万不可!” “呵呵,妹妹多虑了,你要是去了,还是三个女人,有净明陪同,可能更好一些。”净空笑道。 小玉问道:“净明现在哪里?” “已经登船了,我们谁劝他,他也不下来,说宁死也要保护姐姐们的安全,小玉妹妹,怎么?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净空问道。 灵儿和郭奕都能理解,这是不想让大家知道黄炳文跟着她们琉球,一是怕大家担心,二者黄炳文的罪孽太过深重,这些日子里,大家都在咒骂黄炳文,倘若两位老人和女眷们,非要让黄炳文给月儿和清扬等人抵命的话,恐怕就不好办了。 灵儿劝道:“就让净明师弟跟着去吧,出门在外,有个男人帮忙,也是很必要的。” 许仪后和朱均旺都点头默许了,韩小玉把灵儿拉倒一旁,趴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灵儿偷偷的看了看郭奕,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再争执了,众人把灵儿和郭奕送上了船,站在码头上招手示意,直到商船消失在茫茫的秋目浦湾…… 商船抵达了那霸港,郭奕先下船,请了几名搬运工,将携带的货物和行装运下了船,又在郭奕的带领下,四人来到了琉球国驿馆。 这儿是郭奕和王冲追捕林一官的时曾经住过的地方,驿馆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还认识郭奕,不用掏锦衣卫的腰牌,便热情地接待了一行人,将灵儿和郭奕安置在一套上房,净明和黄炳文住在了下首的一间客房里。 国驿馆掌柜把众人安排好了,又准备设宴招呼郭奕和灵儿,郭奕告诉驿馆掌柜的,此番前来不是公差,婉言谢绝了。 等国驿馆掌柜的走后,灵儿把净明找来帮忙,先把给马五和阿萍的礼物准备好了,想要立刻前往林家酒坊去拜会。 正在三人忙碌的时候,黄炳文拖着一条腿爬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脏兮兮的布团,说道:“这是东厂在外面联络的幡旗,你们要是想找王公公的话,就把它挂在驿馆的门外,会有人禀告他的,他一旦得着信,准来。” 灵儿没在飞鱼营受过训,对锦衣卫和东厂的规矩,一知半解,曾见过堺町的林道巽在店铺外挂过的一面旗幡,上面画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似鱼非鱼、似蟒非蟒,满身鳞片,头上生有二角。 灵儿怀着好奇心,从黄炳文的手中接过了脏兮兮的布团,打开了,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腊梅:枝条上压着积雪,几朵鲜红的梅花含苞待放,正中间是一轮明月,一位长发披肩的少女侧对着明月吹着笛子,画工精美,这可惜白布上沾满了黄炳文身上的油渍…… “这么美的一幅画,真是太可惜了。”灵儿叹道。 郭奕都还在收拾东西,虽然没有去看,却答道:“这些死太监梦想来世也能有一场风花雪月……” 净明赶忙侧身去看,先是大吃一惊,愣了一下神,才叫道:“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净明的动作被黄炳文看在了眼里。 黄炳文沉思了片刻,问道:“净明道友,你是不是见过这样的旗幡呢?” 净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黄炳文拖着身子到了净明身旁,又问道:“你师父玄德真人是不是也有一块?” 郭奕和灵儿也都大吃一惊,一起盯着净明。 净明本来还想争辩,可又不知如何说起,急得直挠头。 “二位小姐,你们不必吃惊,净明道友刚才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确信玄德真人必然有这样的旗幡无疑。”黄炳文说道。 “请问你想起了哪件事情?玄德真人师父怎么会有这样的旗幡呢?”灵儿问道。 “呵呵,别忘了,玄德真人跟着师兄王金道长进宫,想做国师,没料到隆庆帝即位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捕杀宫中的道士,那么多人都被杀了,唯有玄德真人逃了出来,呵呵,你们想过为什么吗?“黄炳文问道。 “难道玄德真人和宫中的太监还有联络?”灵儿也问道。 “他企图带着张敏儿偷偷的进京,想把张敏儿当作罗阿敏送进宫去,我就知道他和宫中还有联系,你们猜,和玄德真人有联络的这位宫中之人是谁?”黄炳文卖着关子问道。 灵儿和郭奕都赶忙摇头,净明可是从没听师父说起过他曾在宫中的事情,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黄炳文,期待着下文。 黄炳文闭上了红肿的眼睛,抿着嘴平静了一会,继续讲道:“黄锦做司礼监掌柜东厂的时候,使用的幡旗不是这样的,这个幡旗,正是那位当年太子的大伴,如今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掌管着东厂,权势压过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如今做了司礼监大太监的——冯保!” 也许黄炳文只是为了卖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净明并不知道其中的渊源,以前也不知道冯保是谁,如今听黄炳文这么一说,心中暗自埋怨起了师父,在大明有这么强大的靠山,何苦还要跟着月空长老开拓什么新大陆,建什么理想国! 郭奕也怀着自己的心事,显得忐忑不安,也不愿在大家面前流露,已经装好了去拜访马五和阿萍的礼物,问道:“妹妹,我们现在出发吗?” 灵儿拎起来包裹,点头答道:“还不知道他们在不在琉球,先去看看吧。” 黄炳文盯着净明,见他在摆弄着那面旗幡,有些不放心,说道:“净明道友,先还给我吧,等二小姐回来再挂出去。” 净明答道:“还是先挂出去吧,总得等有人看见了,才能去告知王公公,王公公能不能立刻从宫中出来见我们,也还没准呢。” 黄炳文伸手找净明去要那面旗幡,净明不给,灵儿和郭奕二人准备出门了。 黄炳文问道:“二位小姐,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灵儿非常信任马五和阿萍,笑道:“如果马掌柜在家的话,也许就接我们到他家去住,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们走的。” 黄炳文点点头,答道:“这样也好。上次见到王公公的时候,知道他和林家酒坊的交情挺深,如此说来,要见王公公的话,也许就用不着我这面旗幡了,净明道友,还给我吧。” 净明把旗幡收在了怀里,笑道:“我先替你保管着。” 灵儿和郭奕倒是没有再想太多,带着礼物便准备出门了。 见净明和黄炳文还在争执,临出门的时候,郭奕说道:“当年我们前来抓捕林一官的时候,凭着锦衣卫的腰牌,能直接去见琉球尚元王,我看见不见这位王公公都两可。” 灵儿也嘱咐道:“净明师弟,听郭奕姐姐的安排,他和这里的国王、大臣都打过交道,我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净明点点头,答道:“请二位姐姐放心。”说着,便帮着携带礼物,将二人送到了驿馆门口。 从驿馆雇了一辆马车,又对净明嘱咐了几句,灵儿和郭奕坐上马车,前往位于首里那霸港安里河畔的林家酒坊。 郭奕知道酒坊的掌柜对自己恨之入骨,对灵儿嘱咐了几句,自己先不下马车,想看看马五和阿萍夫妇在不在,再做决定。 酒坊的伙计们见来了客人,便去往府中通报,过了一会儿,已经怀孕的阿萍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迎接到了府门外。 阿萍高声喊着姐姐,立刻就扑进了灵儿的怀中,嘤嘤的痛哭了起来…… 郭奕仔细观察了酒坊和府门附近的人群,见是阿萍出来迎接,林老掌柜并没有出来,也下了马车。 这时,丫鬟和伙计们一起帮忙,从马车上卸下来两大包礼物,阿萍又拜见郭奕,众人一起进了林府。 将灵儿和郭奕请进了客厅,给二人切好了茶,阿萍出去安排下人准备招待宴席。 这座府邸郭奕是来过的,当年林一官诈死,就是躺在这间客厅里,首里所司代领着王冲和郭奕前来验尸…… 物是人非,如今这客厅摆满了琴棋书画,倒是十分优雅。 郭奕正在欣赏着墙上的书画,灵儿喝着茶水翻看着一本典籍,阿萍进来了。 “我家相公附庸风雅,让二位姐姐见笑了。”阿萍说着,坐在了灵儿的对面。 郭奕也坐了下来,尽管没和马五打过交道,见这客厅的摆设,说明马五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的武夫了,对这夫妻二人暗自钦佩。 阿萍说道:“二位姐姐,这几年来,我和相公分多聚少,如今,他又和邵琦大哥下西洋了,不过,他很听我的话。” “阿萍,你真是好福气!”郭奕赞道。 阿萍有些羞涩了,脸变得通红,小声问道:“朱辉哥哥还好吧?” 听阿萍的声音有些颤抖,郭奕和灵儿都知道其中的渊源,二人对视微微一笑。 郭奕答道:“阿萍,朱辉命犯桃花,如今跑到深山老林里修炼去了,我们不要管他。” 阿萍涨红了脸,低头不再言语了。 “阿萍,酒坊老掌柜在家吗?”郭奕又问道。 “公公已经过时了。”阿萍答道。 灵儿知道马五是老掌柜的养子,便问道:“这么说,是马五兄弟继承了这里的家业?” 阿萍满脸忧伤地答道:“这多亏了六官文涛哥哥!姐夫和姐姐被琉球官府缉拿,他们都不敢回琉球,老掌柜过时的时候,正好马五下了西洋,若不是文涛哥哥去见尚永王,这份家产就被宫里的太监给霸占了。” 郭奕立刻惊讶地站了起来,赶忙问道:“那个太监?是琉球王宫里的王公公吗?” 阿萍噘着嘴,点了点头。 郭奕骂道:“果然不出所料,王公公这个狗贼!” 见郭奕转身就要走,灵儿和阿萍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问道:“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刚才,我光想着如何面对酒坊的老掌柜了,忽略了一件事,现在赶快返回国驿馆,我怕出事!” 第184章 暗战26借刀杀人急 灵儿突然想起了韩小玉在送行的时候,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几句话,立刻站起身来,辞别阿萍,要跟着郭奕一起回驿馆。 阿萍知道,郭奕是前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老王爷的红人,肯定了解很多朝廷的内幕,联想到王公公这一年多在琉球的所作所为,阿萍便意识到她们俩此番前来琉球,必然和王公公有关。 刚刚一提到王公公,郭奕就立刻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起身就要回驿馆,想必有什么事情即将会发生。 阿萍想到这儿,起身问道:“二位姐姐,有什么事这么当紧?我已经在家里安排了便饭,准备好了客房,等吃完了饭,我陪着二位姐姐把行李搬过来,今后就住在府里吧。” 灵儿也叫道:“姐姐请留步。” “妹妹,事不迟疑,我怕净明上了王公公的当。” 阿萍跟着问道:“净空、净明师父也都来了吗?那就都在家里吧。” “阿萍,要是净空师父也来的话,姐姐就用不着这么紧张了,驿馆里还有位你想不到的人,姐姐担心他们会出问题。”灵儿答道。 “是那一位?”阿萍问道。 “黄炳文!”郭奕答道。 阿萍惊得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差点栽了过去。 “妹妹,快走!其实我不担心黄炳文,我是怕净明经不起王公公的诱惑。”郭奕叫道。 灵儿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糊涂了,就算这段时间,大家都发现了净明比较鲁莽又贪财,可他在琉球他也是人生地不熟,能出什么事呢? 郭奕和灵儿本来也都希望,寻到海盗们藏匿的财宝,用来资助月空长老远洋拓展新大陆,听了黄炳文的叙述之后,对钓鱼岛是否埋有宝藏就开始将信将疑,如果没有宝藏的话,王公公这番表演,到底意欲何为呢? 本想通过阿萍打听王公公近来在干什么,可听了阿萍的介绍,他们和王公公已经翻了脸,郭奕觉得已经不能指望阿萍了,又怕净明偷偷的挂出旗幡,和王公公接上了头,不敢想象这个鲁莽又贪财的净明会干出什么事来。 见郭奕已经出了客厅,灵儿和阿萍也都跟了出来。 “阿萍,你们和王公公还有联系吗?”灵儿问道。 阿萍摇了摇头,面露惶恐之色,低声答道:“马五说,姐夫林风在琉球成了钦犯,就是被王公公害的。” 郭奕边走边转身看了看阿萍,似乎明白了,当年,第一次在琉球抓捕林一官的时候,林一官借助安里河放河灯的机会逃跑了,又和王冲一路追击到了南洋,没有发现林一官的踪迹…… 王冲和郭奕从南洋吕宋回到日本不久,就有人暗中向朝廷汇报,在琉球又发现了林一官,这才前来拿着成国公老王爷的照会,面见琉球国尚元王,请官府配合二次抓捕,尽管首里所司代有意包庇林一官,可最后逼得林一官不得不吃药诈死,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后改名换姓逃出了琉球…… 尽管王公公一直没露过面,看来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必是王公公无疑!想到这儿,郭奕问道:“这家酒坊可有王公公的份子?” 阿萍点点头,答道:“我从文涛哥哥那里才知道,当年,我姐夫是在我父亲的帮助下,在秋目浦才立住脚,建起了自己的城堡,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派他的叔叔来琉球那霸,开了这家烧酒坊,那时候,徐海受招安后被杀,很多人又流落到了琉球,琉球官府缉拿海盗也很严厉,酒坊老掌柜到处找门路、托关系,就找到了王公公,给他写了一份契约,这家酒坊算是有他一份,才算把这烧酒坊办起来了。” “所以这些年来,老掌柜和王公公走得很近?”灵儿问道。 “其实,算不上很近,王公公毕竟常年住在王宫里,老掌柜借助王公公的背景,结交了琉球官府的很多大官倒是真的,不过,老掌柜的过时之后,王公公知道姐夫林风是不敢回来啦,说马五是外姓人,拿着那份契约过来,要收回我们的酒坊,赶走我们的乡亲,当时,多亏了文涛哥哥前来奔丧,和王公公据理力争,算是把酒坊保住了。”阿萍答道。 郭奕边走边听阿萍的叙述,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不信,便问道:“既然王公公有这个企图,仅凭文涛和他争执一番,他就轻易放弃了?” 阿萍低下了头,答道:“这一年多,我在这儿一直提心吊胆的,幸亏马五以前在村里组织了团练,才安心一些,但不知道王公公哪天还会来找麻烦。” “王公公最近是不是也遇到了麻烦?”灵儿问道。 阿萍点了点头,答道:“琉球尚元王老王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尚康伯不是正妃所生,当今国王尚永王是次子。尚元王去世后,听说琉球王宫中有过一番内斗,最终尚永王即了王位,当时,又正好遇上隆庆帝驾崩,尚永王即位一年多,也不得朝廷的册封,据说,王公公和尚康伯关系很好,妄图推翻尚永王,推举尚康伯登位,事有不密,尚康伯逃出了王宫,王公公遭到了清算,直到朝廷册封使来琉球,正式册封了尚永王,才把他放出来。” 王公公毕竟是东厂派往琉球国的密探,根据黄炳文所述,目前看来,他在尚永王的宫中已经恢复了权力,灵儿突然想起了钓鱼岛妈祖庙里的那个“妖怪”,便问道:“阿萍,尚康伯现在怎么样了?” “据说尚康伯生死不明。”阿萍答道。 郭奕冷笑一声,提醒道:“妹妹,你难道忘了?黄炳文不是说,册封使从琉球归国的途中,带了几个怪人,这些人住在钓鱼岛的妈祖庙中。” “这么说,是册封使救了王公公,又把尚康伯带去了钓鱼岛吗?”灵儿问道。 郭奕马上答道:“未必。妹妹,朝廷的很多内幕你有所不知,当年,成国公老王爷给先帝嘉靖陛下汇报我们在日本国办差的情况,遭到了先帝的申饬,老王爷如梦方醒,才知道琉球王宫里有东厂的人。如果让尚永王知道,王公公是东厂派来监视他的人,我看王公公离死已经不远了!” “郭姐姐说的不错,尚永王未必知道王公公是东厂的人,听说王公公在尚永王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已经痛改前非了,要誓死效忠尚永王。但愿我们能揭穿王公公的真面目,让尚永王杀掉这个狗贼。”阿萍狠狠地说道。 郭奕看着灵儿,说道:“可以肯定王公公和册封使有联系,我判断是册封使偷偷的把康伯带去了钓鱼岛。” “王公公怕事情败露,借刀杀人!”灵儿惊呼道。 郭奕答道:“呵呵,对,恐怕王公公做梦也不会想到黄炳文会活着回来!如果净明挂出了那面旗幡的话,我怀疑王公公又已经开始蛊惑净明和黄炳文了。” 这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府门,阿萍派了一辆马车,请二人上了车,叮嘱道:“二位姐姐,你千万小心点。” 灵儿给阿萍招了招手,说道:“阿萍,等我们再回来,就住在你家里。” 赶车人风驰电掣般的出了府,朝琉球国驿馆赶去。 马车上,灵儿问道:“姐姐,既然王公公已经借海盗胡九官之手,杀了尚康伯,那么王公公还会蛊惑净明和黄炳文去寻宝吗?” “洞内有没有宝物或未可知,倘若净明经不住王公公的诱惑,带着黄炳文前去寻宝的话,他们必死无疑。”郭奕答道。 “姐姐,那天听黄炳文讲完,我就判断妈祖庙的下面不见得有宝藏,倒像是一座墓。”灵儿说道。 “就怕这个莽撞又贪财的净明犯傻,上了王公公的当。” 马车一路狂奔来到了国驿馆,灵儿和郭奕在附近看了看,没有见到那面旗幡,赶紧跑进了国驿馆。 进了院,遇到了国驿馆的伙计,郭奕问道:“我们的那两位随从吃饭了吗?” “回郭将军,您的两位随从跟着宫里来的王公公出去了。”伙计答道。 郭奕大叫一声不好!灵儿忙问他们去了哪里? 驿馆的伙计哪里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显露出一脸迷茫的样子。 “妹妹,赶紧到那霸港去看看吧。”郭奕建议道。 灵儿点了点头,没顾上回客房,便跟着郭奕出了驿馆,坐上了马车,朝那霸港码头跑去…… 二人在繁忙的码头上转了一大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到处寻找净明和黄炳文…… 沿着码头、海岸一路到处打听,一直寻到日头偏西,也没有找到净明和黄炳文的踪影。 灵儿和郭奕又汇合到了一处,二人都觉得需要再回驿馆去看看,若是他们俩还没有回来的话,郭奕就准备拿锦衣卫的腰牌,到琉球王宫去找尚永王了。 回到了驿馆一看,净明和黄炳文果然还没有回来,二人又仔细检查随身带来的行装,东西也没有丢,净明是临时起意上的船,自己什么东西也没带,还真不好判断他们今晚还会不会再回来。 郭奕掏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又从行囊中找出一个锦盒,里面有成国公老王爷写给藩国的照会,带着灵儿准备到王宫去找尚永王。 不到万不得已,郭奕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倘若惹了尚永王不高兴,给朝廷一封上疏参奏,没准就是一项灭顶的大罪。 眼下可以肯定,王公公是不值得信赖的,琉球国其他官僚和王冲还有些交情,郭奕知道自己把他们很多人都给得罪了,自己以后也不想再做锦衣卫,豁出去也要见一见尚永王。 郭奕带着灵儿来到琉球王宫,给禁卫军首领说明了来意,有小太监进宫禀报去了。 灵儿和郭奕在王宫外等了近一个时辰,宫里传话出来了,很委婉的告诉她们,成国公老王爷已经过世,他的照会已经没用了,如今,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来人,只认司礼监的冯公公。 但尚永王也没有拒绝她们,要她们在驿馆候着,明天会有王宫里内臣去接见她们。 二人刚刚远航抵达,又忙碌了一天,累得快要散架了,先回到驿馆准备歇一歇,再去给阿萍送个信,明儿还要在驿馆等着王宫里的内臣。 进到了驿馆,伙计告诉郭奕和灵儿,有客人已经在驿馆的酒楼,给她们准备好了宴席。 郭奕和灵儿好生奇怪,问了几句,得知是阿萍来了,这才到酒楼赴宴。 阿萍在侍女的陪同下,出门迎接郭奕和灵儿,请她们二人上座,摆好了宴席,把侍女和酒楼的仆人全都大发了出去。 没有外人了,三个女人也都不喝酒,面对一桌山珍海味,边吃边聊。 “阿萍,你听说过徐海在钓鱼岛上埋有宝藏吗?”郭奕问道。 阿萍面露惊讶之情,又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没有啃声。 灵儿知道其中的缘故:其父罗文龙和海盗头子徐海是歙县同乡,罗文龙曾受命于浙闽总督胡宗宪,前往海外劝降徐海,徐海受招安后,屯兵平湖城外,却遭到了朝廷的无情镇压。 罗文龙早就和徐海的夫人,就是那位才华横溢的金陵名妓王翠翘勾搭连环,徐海死后,罗文龙希望胡宗宪能将王翠翘“赏赐”与他,但被胡宗宪拒绝了,罗文龙恼羞成怒,和严世藩勾结在一起,继续和海盗团伙保持联络,并扶植起了林一官团伙…… 这些往事,阿萍不一定都知道,但提起徐海的时候,见她的表情,似乎也知道一些。 大家都沉默了半晌,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灵儿岔开话题,问道:“阿萍,怀了几个月了,马五什么时间回来?” 阿萍面露委屈之情,答道:“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马五下西洋一次,一般要半年的时间,算来还有三月多才能回来。姐姐,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请你们不要瞒着我。” “阿萍,当年徐海团伙在平湖城外被屠之后,徐海的家属和你们是否还有联系?”郭奕问道。 “不瞒二位姐姐,流落在吕宋期间,姐姐把很多往事都告诉了我,当年徐海和王翠翘被杀后,我父将徐海和王翠翘的遗体葬在了钓鱼岛,上面盖了一座妈祖庙,这样,才算是收服了徐海的旧部,带着他们到了日本,扶植起来了我的姐夫,建起了秋目浦的城堡,据说,徐海和王翠翘有个女儿但已经不知下落。”阿萍答道。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王公公因为担心自己的命运,借刀海盗之手杀了尚康伯,妈祖庙的下面,应该阿萍的父亲罗文龙给徐海和王翠翘下葬的墓,那么,罗文龙会把宝藏埋在徐海的墓中吗? 第185章 暗战27春秋明大义 送走了阿萍,已经是深夜了,灵儿和郭奕回到了驿馆的客房,终于可以歇息一会了,可还期待着净明和黄炳文能够回来。 郭奕先去洗了洗,便躺到了床上,本想闭会眼睛,却又碾转反侧的不能静下来,猜想明天尚永王会派什么人来见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灵儿出去洗了会儿衣服,回到客房内坐下来,刚喝了几口水,突然感觉屋里有股奇香飘来,再看郭奕,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些不太对劲。 “姐姐、姐姐……”灵儿连叫了两声,又拍了拍郭奕,看她没有任何反应了。 这时,灵儿也感觉头晕了,强打起精神,大声叫道:“快来人呢!”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驿馆的两名伙计跑了过来,问道:“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灵儿已经把窗户、房门全部都打开了,赶紧到包裹里去翻腾…… 见驿馆的伙计过来了,灵儿便叫道:“赶快给我们换房,我们房间里被人下了*香。” 伙计仔细的闻了闻,确实有一股令人飘飘欲仙的奇香扑鼻,看郭奕已经昏迷了过去,顿时吓得脸色突变,叫道:“将军饶命!我这就安排换房。” 这名驿馆的伙计说着,便来帮灵儿收拾东西,同时,让另一位伙计去通知掌柜的。 灵儿找到文涛留下的解药,把昏迷中的郭奕扶起来,伙计帮忙打了一碗水,灵儿把药送入到郭奕的口中,又给她灌了一碗水,灵儿自己也吃了一包,把郭奕搀扶起来,郭奕趴在灵儿的身上出了客房。 在驿馆伙计的帮助下,灵儿换了客房。 这时,驿馆掌柜的也来了,他知道郭奕锦衣卫的身份,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了,一看见灵儿,便跪倒在地,祈求饶命…… 灵儿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也没有责怪掌柜的,客气地说道:“你不必紧张。” 掌柜的看灵儿没有责怪之意,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躬身施礼,问道:“我先去给郭将军请个郎中吧?” “刚给她吃过解药了,等一会儿看看吧。”灵儿答道。 掌柜的点点头,转身看了看郭奕,郭奕还在酣睡。 “驿官大人,白天谁到我们这儿来过?”灵儿问道。 “国驿馆内人来人往,客人太多了。不过,来找你们的人,有王宫里的太监王公公,还有昨晚在驿馆酒楼设宴招待你们的那位少奶奶。”掌柜的答道。 “我们那两位随从是跟着王公公走的吗?”灵儿问道。 “不错,那位道长和一个瘸腿的,他们是跟着王公公出去了,并没有告诉我们,他们要去哪里。”掌柜的答道。 “谢谢驿官大人,请问您和王公公有过交往吗?”灵儿又问道。 掌柜的吓得赶紧摆手,叫道:“王公公乃是王宫的内臣,平时也不出宫,小人和王公公并无任何来往。” 灵儿看见郭奕翻了一个身,松了一口气,又拿出一包解药来,旁边的伙计赶忙去倒水。 灵儿抱起了郭奕,只见她的眼光发散,神智依然不清,灵儿又把解药给她送到嘴里,把水灌了进去。 “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灵儿问道。 “我好困啊。”郭奕说完,又躺了下去,仿佛又睡着了。 灵儿已经有过经验了,知道吃了解药,便没有大碍,但必须要睡够了才行,再次感谢驿馆的掌柜的和伙计们,请他们离开了。 灵儿不敢睡了,拿出一本书挑灯看了起来,一直看到鸡叫三遍,东方已经发白了,揉了揉眼睛,熄了灯,手托着下巴,眯了一会眼睛…… 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灵儿的脑袋晃了两下,看外面已经大亮,赶忙起身到了门口,问道:“请问是哪位?” “我是阿萍。”门外答道。 灵儿把房门打开了,见阿萍带着两名侍女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几位驿馆的伙计,他们好像生怕阿萍是劫匪似的。 灵儿朝外一挥手,说道:“你们请回吧,这是我的妹妹,请放心。” 等驿馆的伙计都走了,阿萍进到了客房,看郭奕还没起床,笑道:“郭姐姐是累坏了吧。” 灵儿揉着通红的眼睛,把昨晚的情况给阿萍讲了一番。 阿萍吓得差点尖叫了起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便安排一名侍女出去,让车夫过来帮忙,准备带着灵儿和郭奕赶紧离开这儿,到家里去住。 灵儿知道暂时走不了,便拦住了她们,说道:“妹妹,我们还不能走,昨晚奕儿姐姐拿锦衣卫腰牌和成国公的照会,到王宫想去见见尚永王,但尚永王不买账,没召见我们,不过,他答应今天派一位内臣来找我们。” “会是王公公吗?”阿萍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等一等吧。”灵儿答道。 “姐姐,昨晚吃饭的时候,听说王公公派人到钓鱼岛的妈祖庙去寻宝,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阿萍叹道。 “妹妹,上辈人的恩怨,与我们无关,请妹妹不必太在意。”灵儿安慰道。 阿萍揉着眼睛,呜咽着说道:“以前,我只知道我的爹爹很疼我,那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懂……” “阿萍,不要说了,其实,我和奕儿姐姐都已经猜到了。”灵儿劝道。 阿萍终于哭了出来,愤愤地说道:“没有料到!我爹爹居然为了一个海盗头子的女人,抛家舍业,做了贼人的鹰犬,全家人落得这般下场……” 等阿萍哭了一会儿,灵儿过来拍拍郭奕,看她还在酣睡,便有些着急了,万一王宫的内臣要来,自己不知该怎么应对。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闹声,像是驿馆掌柜的正在拜见一位琉球的高官,灵儿仔细的一会儿,知道是王公公到了。 阿萍也听出是王公公来了,显得很紧张…… 灵儿赶忙从郭奕的身上找出她的锦衣卫腰牌和成国公老王爷的照会,吩咐道:“阿萍,你留在这里陪着姐姐,我去见那位王宫的内臣。” 阿萍点点头,留在了这间客房,灵儿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梳理了一下头发,这时,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侍女把门打开,灵儿迎了出来,只见一位瘦小的老太监,笑呵呵的正站在门口。 老太监要往客房里偷看,灵儿赶忙挡住了他的视线,侍女很快的就把门关上了, 灵儿对老太监一抱拳,躬身施礼,说道:“大明五军都护府衙门飞鱼营锦衣卫拜见公公!” 老太监摇了摇头,笑道:“你不是郭奕将军。” “郭将军一路远航到此,身体不适,卑职乃是郭将军帐下的许灵儿。” “总不能在这儿说话吧?”老太监笑嘻嘻的问道。 灵儿朝老太监身后驿馆掌柜的一招手,答道:“当然,为了不打搅郭将军歇息,请驿官大人安排一间会客房吧。” 驿官掌柜的早做好了准备,赶忙应道:“请二位大人跟我来吧。” 灵儿和老太监来到会客厅,驿官的伙计们给备了茶水,关上门出去了。 灵儿见老太监看着自己直笑,联想阿萍对这位王公公的描述,以及郭奕对王公公的猜测,净明和黄炳文的出走,郭奕中了*香,倘若不是自己出去洗衣粉,真不敢想象现在会怎么样…… 想到这儿,灵儿紧咬住牙关,强压着怒火,大大方方的端起茶碗,说道:“公公,请!” 老太监也端起茶碗,品了口茶,笑着问道:“许将军,难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灵儿抿着嘴笑道:“不用问,您就是‘忠心报国’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见她们换了客房,郭奕也没来见自己,也许是中了*香,虽然看不出灵儿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是话中有话,低声答道:“洒家不知郭将军和许将军为何而来,如果你这是夸洒家的话,那么,许将军就过奖了,今后,还请许将军在琉球不要乱说。” 看王公公的神态还挺自如,灵儿表现得也尽量很客气,起身又对王公公施礼,说道:“当年,末将跟从王冲将军和郭奕姐姐在日本国剿匪,多亏了王公公和堺町的林道巽大人情报,才赶走了寇首林一官,今日得见,十分荣幸,在下代表王将军和郭将军谢谢王公公了。” 王公公赶忙摇头,轻声说道:“请坐、请坐,许将军千万不要客气,折杀了洒家。” “王公公,末将敬您是前辈,今日所谈,若有不敬之处,请您谅解……” 没等灵儿说完,王公公也严肃了起来,马上接道:“洒家深得先帝嘉靖爷的恩宠,自当忠心报国,绝无二心!” “呵呵,也许对先帝嘉靖爷没有二心,但是对隆庆爷、万历爷,也许就不好说了……”灵儿嘲讽道。 王公公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叹道:“天地良心,洒家虽是阉人,但也懂春秋大义!几十年来在异国他乡如履薄冰,心酸苦难,谁人能知?洒家熬过来了,如今已是耳顺之年,在这世上,洒家也没有任何亲人,无牵无挂,但求还能为国多效力一天,别无他求,许将军要想问什么,洒家知无不言。” 听了王公公这番话,打量着这位瘦小干瘪的老人,灵儿也颇为感慨,想此番前来琉球,要为了做生意赚钱,又要糊弄住那位极其难缠的日本国大名羽柴秀吉,少不了要和这位王公公打交道。 灵儿盯着王公公,尽量的保持克制,问道:“请问王公公,我们带了两位随从,昨日跟你去了哪里?” 王公公突然变得目光炯炯,也紧盯着灵儿,抿了下嘴,也问道:“许将军,请问你们带着黄炳文用以何为?” “我们是在日本的时候,偶遇黄炳文乞讨,正好我们要来琉球办差,便将他带到了这儿,并无其他目的。”灵儿答道。 “呵呵,许将军,你没有说实话。”王公公轻轻地摇着头说道。 “是黄炳文说,他曾到琉球找您,您告诉钓鱼岛藏有财宝,结果,和他一起去寻宝的海盗们,海盗们全都死在了那里,他也断了一条腿……” “真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唉,真是天意啊。”王公公叹息着接下了话茬。 “黄炳文乃是东厂的掌刑官,被海盗掠到了海外,王公公为何要这般做法?”灵儿问道。 “黄炳文是黄锦的干儿子,如今黄锦已经倒台,黄炳文在大明的所作所为,我当然听说过,也就是一个蟊贼!那几名海盗不是好东西,都是当年林一官手下的匪徒,作恶多端,让他们一起去送死,实乃天意也。”王公公答道。 “那么,让他们在妈祖庙中杀死尚康伯,也是天意了?”灵儿问道。 “呵呵,看来许将军真是来办差的,请问许将军,你们此番前来琉球,是受朝廷哪位大人的遣派?你实话告诉我,我怕朝廷内阁不清楚琉球国的现状,做出了误判!”王公公疑惑地问道。 灵儿不好回答了,也不知王公公所说朝廷会做出什么误判,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王公公看灵儿低头不语,又问道:“难道说,你们此番前来琉球,是内阁张大人要策动琉球王子尚康伯兵变吗?呵呵,张大人肯定还不知道,尚康伯死了,他死有余辜啊。” 灵儿看了看王公公那副满脸严肃的样子,觉得他和朝廷内阁之间存在分歧,因不明其中的缘故,也不好判断,便问道:“请问公公为何有如此说法?” 王公公摇了摇头,答道:“昨日那位小道士,一见到我,就把他的师父玄德真人和司礼监冯公公抬了出来,我便猜测你们并不知道尚康伯死了,因此,我认为你们是受内阁之托,前来琉球支持尚康伯兵变,取代尚永王的。” 灵儿猜测,王公公是怕尚康伯将来揭他的老底,借刀杀了尚康伯之后,误以为朝廷还要继续扶植尚康伯,才起了歹意,不知把净明和黄炳文弄到哪儿去了,又用*香来害郭奕和自己…… 这时,灵儿已经压不住了满腔的怒火,拔出了佩刀,问道:“你把他们两个弄去了哪里?” 王公公赶忙摆摆手,答道:“许将军息怒,我本担心小道士莽莽撞撞的泄露了我的身份,没想到他上来就问我到钓鱼岛寻宝的事情,我且将计就计,给了他一笔钱,在那霸港雇了一条船,让他们寻宝去了。” “这么说,他们俩有去无回了?”灵儿惊叫着问道。 王公公摇摇头,答道:“许将军请坐,请谅解我的一片苦心,我若是心存歹意,和朝廷有二心,那么,我们不会在这儿谈这些,他们两个不会死的,只不过上了我的当,帮我把钓鱼岛妈祖庙下的两具棺木给运回来,郭将军中了*香也没关系,睡一觉也就好了,洒家实在是怕你们闹出什么动静,揭穿了我的身份,毁了我的大计啊。” 灵儿拿佩刀一指王公公,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大计?” 王公公长叹一声,答道:“洒家当年瞎了眼,早年,洒家是准备扶植尚康伯登上王位的,也给暗中给朝廷上过疏,尚康伯也得到先帝隆庆爷的认可,没有料到,老王爷尚元王和隆庆爷几乎同时驾崩,朝廷尚未给尚康伯册封,琉球王宫就起了内斗,尚康伯败下阵来,洒家也被打入冷宫,差点丢了性命,但绝不敢暴露身份,新君万历登基后,派了册封使到了琉球,册封了尚永王,大赦天下,洒家也给尚永王爷认罪了,并帮助潜逃中的尚康伯跟着册封使去了大明……” “但尚康伯并没有去大明,而是留在了钓鱼岛?”灵儿问道。 “不错,洒家后来才知道,尚康伯不甘心失败,骗了册封使大人,说自己要留在钓鱼岛闭门思过,出家为道了却残生,谁知他却派出使者,勾结日本国大名,只要帮他推翻尚永王,他愿意做日本的属国国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王公公的话音很低,灵儿还是能听出他满腔的热血之情。 灵儿这会儿已经很同情这位王公公了,问道。“尚康伯勾结了那些日本国的大名?” 王公公答道:“据我的线报,尚康伯通过西洋传教士,和日本尾张国的大名织田信长建立了联络,织田信长答应了他,洒家得到消息之后,焦虑万分,便花钱买通了首领和那霸港的官员,严查西洋传教士的商船,绝不允许他们在琉球登岸,从海上拦截他们的商船,对日本国来的商人严加管束,希望能断绝尚康伯和织田信长的野心,正这节骨眼神,黄炳文和海盗胡九官送上门来了,便借他们之手除掉了尚康伯。” 灵儿大惊,联系到近日来这些经历,很想象到很多事件的背后,竟有这么深的内幕…… 第186章 暗战28沧桑莫再提 正在灵儿沉思之际,王公公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到了会客厅门口,竖起了耳朵听了一下,猛的一拉房门,阿萍跌跌撞撞的扑倒在门槛前…… 灵儿赶忙起身跑上前来,抱起了阿萍,抚摸着她的肚子,斜眼看了看王公公。 “阿萍,没事吧?”灵儿问道。 王公公也蹲下身来,看着阿萍,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罗家二小姐,洒家真没想到是你啊,菩萨保佑……” 阿萍对王公公怒目而视,骂道:“狗太监、奸贼!” 看灵儿已经把阿萍搀扶到了椅子上,王公公把会客厅的门关上了,插上门杠,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阿萍,也许你们和王公公之间有误解……” 没等灵儿说完,王公公便叹了声气,朝灵儿做了个手势,低声讲道: “许将军,今日正好罗家二小姐也在,她也算是林家的儿媳妇吧,我不妨把那些沧桑往事给你们讲清楚,洒家历经三朝,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天了,这么多年,洒家没拿过朝廷的一文钱俸禄,该做的也都做了,算是报答了先皇嘉靖爷的知遇之恩!如今,尚永王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啦,今天,能把心里话给你们二位讲出来,洒家死而无憾……” 说到这儿,王公公抿了一下干瘪的嘴唇,眼睛里的泪水刷刷地往下直流…… 看阿萍还在怒目而视王公公,灵儿劝道:“阿萍,看来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亲眼看见的、亲耳听到的,也不见得都是对的,请听王公公讲讲那些沧桑往事吧。” 王公公擦了擦眼睛,盯着阿萍,说道:“罗家二小姐,今后你可以放心,洒家不会再去追要林家烧酒坊了。” “哼,那还不是你怕我家大伯哥、六官文涛哥哥告发你是东厂的太监,你害怕了吧?我告诉你,文涛哥哥握有你为东厂卖命的很多证据,再敢和我们作对,就让尚永王杀了你!”阿萍狠狠地威胁道。 王公公闭上了眼睛,搓着手中的念珠,默默的祈祷了起来,过一会儿,睁开眼睛问道:“罗家二小姐,你可听说过令尊和徐海的夫人王翠翘的往事?” 阿萍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心中骂道:死太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小姐休怪,洒家必须把那些沧桑的往事讲你听,请问二小姐,你听说过徐海和王翠翘还有个女儿吗?”王公公低声问道。 昨日在阿萍的家里,灵儿已经听阿萍说起,徐海和王翠翘有个女儿,但已经不知下落…… “公公,难道你知道徐海的女儿的下落吗?”灵儿惊奇地问道。 “听洒家慢慢讲来。”王公公品了口茶,闭上了眼睛,又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阿萍怕他继续讲自己的父亲罗文龙,赶紧叫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王公公没有理会阿萍,讲道:“当年,五峰船主王直以日本萨九州岛平户藩为基地,以宁波双屿岛为大本营,在平户藩领主松浦隆信的纵容下,勾结倭寇侵入我大明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戚继光将军和俞大猷将军南下抗倭,连战连捷,重创了这伙倭寇,他们在一次次冒险失败后,王直仍希望以‘海上霸主’的身份,与朝廷谈判,洒家也知道海盗是杀不尽的,便配合浙闽总督胡宗宪大人,将计就计,对这些海盗们晓以大义,招降了王直。” 那些故事对灵儿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了。 王公公也没有多讲细节,叹了口气,继续盯着阿萍,接着讲道:“徐海原是王直的属下,王直招安之后,徐海及陈东、叶麻等头目与王直决裂,继续为祸东南沿海,又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这才有令尊罗文龙受胡总督的差遣,途径琉球,前往日本去劝降徐海,虽然令尊和徐海是徽州府同乡,倘若不是洒家从中帮忙,哪有这么容易啊……” 关于这些往事,灵儿和阿萍都知道,罗文龙在此期间,勾引了徐海的夫人王翠翘,又分化了徐海和陈东、叶麻等头目,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以说罗文龙是位大功臣……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王直受招安之后,尚且受到胡总督的优待,而徐海率部招安,屯兵于平湖城外的沈庄,请求归降,这是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的事情,徐海尚未进城就被胡总督剿灭,请问二位小姐,你们可知其中的缘故?”王公公问道。 灵儿知道这些事实,却不知其中的缘故,便摇了摇头;阿萍则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也不再反对了。 “洒家对不住徐海啊!”王公公叹道。 “公公,胡总督能优待王直,直到胡总督自己被朝廷清流所参,才迫不得已让王直坐轿受死,那么,对徐海为何如此冷酷无情呢?”灵儿问道。 “罗家二小姐,虽然对你来说,为尊者忌,洒家也不得不说,令尊为了王翠翘,唆使徐海的余部陈东,在平湖城外制造祸乱,攻打准备归降的徐海部众,给胡总督镇压徐海制造口实,胡总督出兵镇压,平湖城外的众海盗仓惶出逃,徐海途中负伤,经过一场激战,徐海投水而亡,王翠翘被俘!”王公公说到这儿,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缓缓地说道:“洒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阿萍想了想自己一家的遭遇,已不再惊讶了。 王公公继续给阿萍讲道:“徐海率部招安,途径琉球的时候,通过令尊罗文龙找到洒家,为防止不测,徐海和王翠翘把女儿留在了这儿,洒家让她隐姓埋名,养在了琉球的民间。” 接下来的故事,灵儿已经听堺町商人林道巽讲过,徐海死后,王翠翘被俘,罗文龙祈求胡大人将王翠翘“赏”给他,胡大人不允,罗文龙便怀恨在心,彻底投靠了严世藩,充当了严党的爪牙。 严世藩知道其父严嵩已经八十多岁,活不了几天了,自己因五官不正不能入阁,便唆使罗文龙游走在大明和日本之间,继续勾结海盗,并试图将一向宗引入大明,作为自己可以依赖的私家武装力量,准备着在危险的时候,图谋不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逃亡日本…… 人算不如天算,严世藩没能治愈好眼疾,也绝没有料到其父倒台这么快,罗文龙又迅速落了网…… 可能是王公公不愿当着阿萍的面再提这些往事,也可能觉得阿萍知道这些内幕,犹豫了一会儿,王公公接着讲道:“一代才女王翠翘夫人自尽了,徐海的余部从海中捞出了徐海的尸首,运到了钓鱼岛,后来,王翠翘夫人的棺木也运到了那儿,洒家常常想,洒家对不住徐海夫妇,到了阴间,洒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海和王翠翘夫人……” “是何人为徐海和王翠翘建的那座妈祖庙?”灵儿问道。 王公公继续看着阿萍,答道:“令尊也到了钓鱼岛,他确实非常怀念王翠翘夫人……” 阿萍羞得无地自容,赶紧叫道:“你不要再说啦!” “二小姐,洒家活不了几天了,且听洒家把话说完,令尊在钓鱼岛遇到了一位年轻人,他叫林文俊,也就是后来的林一官,当时,洒家也林文俊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是他和令尊拿出来自己的财产,给徐海夫妇下了葬,建了那座妈祖庙,然后,他们二人一起到日本平户城去找松浦隆信,那时候,松浦隆信已经和西洋人勾结起来了,没再扶植他们,他们又来到了秋目浦,在那儿得到了萨摩领主岛津贵久的支持……” “那么说,妈祖庙下面真的有宝藏吗?”灵儿问道。 “呵呵,怎么可能有宝藏啊,虽然林文俊没来琉球找过我,但我知道他们手中已经没有多少财产了,这伙海盗聚集在秋目浦,也已经没有能力出海抢劫了,但他们在秋目浦发展的却很快,当时,洒家真是没有料到啊……” 那个时候,灵儿已经跟着父亲回了大明,对林一官(林文俊)怎么发展起来的,还真不是很清楚,但在堺町抓捕林一官的时候,却知道他当时正在和尾张国的猴子(秀吉)做火枪交易,便问道:“他们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就从南洋往日本运送火枪了?” “是朝中出了奸臣!真没有料到,奸贼小儿严世藩竟然勾结倭寇,试图从石山本愿寺引进一向宗祸害大明,同时,为给自己留条后路,把我大明的无数金银财宝,以捐赠给日本石山本愿寺的名义,偷偷的运到了秋目浦!” 在郭奕暗中保护下,灵儿千里走单骑跨海救父成功,又在郭奕的带领下,遇到了堺町商人林道巽,此时,朝廷派的锦衣卫也到了堺町,接下来便是留在日本,陪同王冲、郭奕等锦衣卫剿匪、寻宝,其中多少不解的谜团,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 此时的灵儿真的是感慨万千,问道:“公公,以前我十分不解,堺町的林道巽大人是如何与锦衣卫和东厂同时保持联系的,莫非都是通过您老人家?” “据我所知,林文俊有三个叔叔,都还算一代枭雄,其中之一便是林道巽,这是一位深明大义之人,洒家暗中帮他加入了锦衣卫,林道巽受成国公老王爷的调遣,给洒家帮了不少大忙;另一位便是琉球酒坊的老掌柜,他不愿世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此人和洒家交情深厚,我也就不再提了,还有一位便是曾在占据广东南澳岛的海盗林道乾……” 阿萍十分不满,气愤地问道:“既然和我家公公交情至深,那你还为何抢我家的酒坊?” “二小姐,你可知这家酒坊是如何开起来的吗?”王公公问道。 阿萍绷着嘴,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林文俊和令尊到了日本之后,也是为了留条后路,文俊请他的这位叔叔来到了琉球,想做些正当的生意,来找洒家帮忙,当时琉球国正在缉拿那些王直和徐海的余部,而老掌柜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洒家是拿徐海给他的女儿留下的活命钱,帮着老掌柜买通了官府,才开的这家烧酒坊,请问二小姐,是不是应该还给人家徐小姐呢?”王公公盯着阿萍问道。 “徐家小姐现在什么地方?”灵儿问道。 “这先暂且不提,不过,请二小姐放心,徐家小姐现在已经不需要烧酒坊了,所以,洒家今后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啦。”王公公答道。 灵儿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谜团没有解开,便问道:“当年王冲将军和奕儿姐姐到琉球抓捕林一官,遇到很多蹊跷的事情,王公公,该作何解释?” “许将军,我们这些人为朝廷卖命,请问你拿过多少俸禄?”王公公问道。 灵儿摇了摇头。 “对,我也没拿过俸禄,要继续给朝廷卖命,手里就得有钱,既然我和林道巽商议好了,要铲除林一官这块毒瘤,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还得依赖烧酒坊的老掌柜为我提供钱财,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做?” 灵儿听懂了,越发觉得这个世道太复杂了…… 王公公又解释道:“就说尚康伯暗中勾结织田信长这件事吧,尚康伯一旦上位,就要把琉球变成日本的属国,洒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告知了尚永王,尚永王刚刚得到朝廷的册封,不信他的哥哥会勾结日本人,也不想多事,洒家有线报知道,织田信长所谓‘天下布武’,锁定了琉球,事态严重如此严重,却不给尚永王名言,因此,洒家只能自己想办法,设法让官府管制日本国来的那些商人,严查那些可恶的传教士,阻止他们从南洋往日本运送火枪,洒家要是手中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这时,灵儿突然觉得那位猴子秀吉迫不及待的让自己和郭奕来琉球,建一个贸易据点,颇为意味深长,便问道:“请问王公公,织田信长现在知道尚康伯已经死了吗?” “我昨日听黄炳文说,是一艘往日本运送火枪的传教士救了他,据说就是传教士帮尚康伯和织田信长搭的线,也许织田信长现在已经知道了。”王公公答道。 这时,灵儿已经明白了,猴子秀吉肯定知道织田信长勾结尚康伯,图谋琉球的事情,如果说织田信长和尚康伯能够成功,那么,秀吉派了一位织田信长的仇人,帮他在琉球建一个据点,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倘若猴子知道尚康伯已死,那么用信长的仇敌建立这个据点,信长的仇敌必然不会和信长联络,完全受他的控制,他既能在织田信长跟前邀功请赏,又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如此看来,这位猴子秀吉的心机真是不可预测…… 想到这儿,灵儿说道:“公公,不瞒你说,我和奕儿姐姐不是朝廷派来的,您猜派我们来这儿的是谁?” 王公公有些不信,问道:“真不是朝廷派你们来扶植尚康伯的?” “说来话长,您知道奕儿姐姐的身份吗?”灵儿问道。 郭奕自幼在飞鱼营受训,当年,嘉靖皇帝幕后操纵锦衣卫衙门和东厂,两者之间并无太多的信息沟通,王公公暗中通过自己的渠道,让林道巽加盟锦衣卫,两人才好密切配合,可惜林道巽死的太早了,因此王公公并不知道郭奕的身份。 见王公公直摇头,灵儿答道:“奕儿姐姐为成国公老王爷所收养,虽蒙受大明的天恩,其实她是织田信长的亲弟弟、织田信行的女儿,她和织田信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织田信长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羽柴秀吉,无意中得知奕儿姐姐的身份后,以能帮我们从京都运出陆云龙大人的灵柩为诱饵,派我们前来琉球帮他建一个贸易据点……” 王公公听了,倒是没太吃惊,点点头说道:“酒坊老掌柜去世的时候,文俊的弟弟南光坊法师来琉球奔丧,曾跟我提起过此人。”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灵儿问道。 王公公长叹一声,答道:“唉,洒家老了,活不了几天啦,洒家敬佩你们这些锦衣卫们赤胆忠心,看来,今后咱们的敌人、就是那些西洋传教士和织田信长这样的鼠辈了,往事沧桑不要再提,尽我所能,全力以赴地帮帮你们吧……” 第187章 暗战29弄巧或成拙 听了王公公的一番感慨,让灵儿和阿萍都颇受感动,听他所言,现在似乎已经不再忌讳让人知道他有东厂的背景。 “既然如此,王公公何不早点给奴家说清楚,原来,林家烧酒坊还有人家徐家小姐的一份呢!”阿萍埋怨道。 “二小姐,难道老掌柜的没有留下遗言吗?”王公公问道。 阿萍摇摇头,答道:“没有遗言,不过,倒是听老掌柜的说过,等马五和林邵琦大哥再次出海的时候,想跟着他们回惠州老家去,过一过‘日啖荔枝三百颗’的日子,他本来在家乡就是本分人,这些年来,他真的想家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没能等到马五和林邵琦大哥从西洋回来,就这么走了……” “也许这都怪我,徐家小姐隐姓埋名养在琉球,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老掌柜的只知道当年用了徐家的钱,也知道徐海有个女儿,还曾托人到处打听,想收养起来,但洒家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徐海的女儿就在琉球……” “王公公,既然徐家小姐在琉球,那就算上徐家一份吧,我相信马五不会有意见的。”阿萍诚恳地说道。 王公公轻轻的摇着头,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灵儿和阿萍心中都是一震,难道徐家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也许是看出了二人的心思,王公公赶忙摆着手说道:“有关徐家小姐的事情,都不要再提,千万记住,拜托二位小姐,不要再提啦!” “请问王公公,净明道长和黄炳文此番前往钓鱼岛‘寻宝’,可会有危险?”灵儿问道。 王公公露出神秘的微笑,答道:“财宝也许会有一点点,那是给徐海夫妇陪葬的,当年,为了防止有人盗墓,徐海的部将们才设下了那些机关,他们害怕官府知道是徐海的墓,又在上面盖了一座妈祖庙,净明和黄炳文这趟从钓鱼岛回来,会把徐海夫妇的棺木给运回来的。” 灵儿有些不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运回徐海夫妇的棺木?” “我告诉他们,那些奇珍异宝全在两具棺木里,但棺木内有毒气,也有暗器,只有我知道那些暗器的机关,还有毒气的解药,他们两个一定会完好无缺的把棺木运回来的。”王公公自信地答道。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就听郭奕有气无力地叫道:“快开门……” 灵儿赶忙跑去开门,只见郭奕神情还有些恍惚,手执宝剑对王公公怒目而视。 “姐姐,你现在怎么样?”灵儿扶住郭奕问道。 “呵呵,郭将军,别来无恙,快快请进,洒家已经给你备好了解药。”王公公叫道。 郭奕推开了灵儿,摇摇晃晃的举着宝剑朝王公公而来,灵儿赶忙拉住了她,阿萍跑去又关好了会客厅的门,插上了门杠。 “姐姐,王公公是朝廷的人,绝没有二心,您就放心吧。”灵儿低声说道。 “我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但是个奸臣!”郭奕狠狠地答道。 阿萍也拉着郭奕的手,劝道:“姐姐,请谅解王公公吧,他已经把很多事情的渊源全都讲给了我们……” “姐姐,请理解王公公的良苦用心,详情待我慢慢的讲给你听。”灵儿说道。 王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阿萍,说道:“拿些水来,快让郭将军吃下去。” 灵儿也掏出一个布包,又把阿萍手里的布包要过来,在台几上摊开了,发现两包药完全一样,转身问道:“王公公,药铺里可有卖这种药的?” “药铺哪有卖这种药的,那些西洋传教士从大洋彼岸弄来的*香,可真是害了不少人啊,这解药是洒家从一位朋友那里讨来的……” 灵儿指着自己的那包药,问道:“这么说,是南光坊天海法师了?” “不错,南光坊天海法师雄才大略,必能成为一代国师,你们既然想办法把陆云龙将军的灵柩运出京都,何不找南光坊天海法师帮忙?” 灵儿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郭奕听到这儿,才把佩剑插入鞘中。 尽管郭奕还不知道王公公如何赤胆忠心,刚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说到净明和黄炳文到钓鱼岛去运棺木,棺木中有毒气、还有暗器,王公公却判断他们不敢轻易开启棺木,仔细一想,有些着急了,大声说道: “王公公,速给我们准备船只,我们要立刻前往钓鱼岛。” “姐姐,你现在身体还不适,再说,也许明天净明和黄炳文就该回来了,我们还有去干什么?”灵儿问道。 阿萍准备好了水,递到了郭奕的手里,又把解药送来。 郭奕一甩头发,似乎不再像刚才恍恍惚惚的样子了,喝了口水,说道:“药就不用吃了,妹妹,你不了解净明,他必然会开棺木的。” 王公公一听,差一点晕倒,赶忙问道:“郭将军,你说什么?那个道士不怕死?” “呵呵,公公,你不想想,他若怕死,还会偷偷的带着黄炳文前去寻宝吗?”郭奕冷笑道。 此刻,王公公已经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叨着:“唉呦,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奕把眼一瞪,厉声问道:“棺木中何人?” 王公公已经在抓耳挠腮了,阿萍吓得哆哆嗦嗦的一声也不敢吭。 灵儿挡住了郭奕,轻声答道:“是徐海和王翠翘夫妇。” 郭奕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指着王公公,问道:“你要这海盗夫妇二人的棺木运来作甚?” 其实,这个问题灵儿也一直想问,但还没问出口,郭奕便闯进来了,这会儿看着王公公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于心不忍,便解释道: “姐姐,当年劝降徐海的时候,王公公是出过大力的,您想想,王直受招安后,尚且享过几天清福,而徐海请降,却被集体屠杀……” 郭奕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绝没有这么简单!” 可能这会儿王公公也想明白了,把脚一跺,到了郭奕和灵儿面前,说道: “许将军,你刚在不是一直追问洒家,徐家小姐的结局如何吗?好,我现在豁出去了,告诉二位将军,徐家小姐现在做了尚永王的正妃娘娘,洒家这是在帮正妃娘娘做事!” 不用多说,徐家小姐进琉球王宫,做了尚永王的正妃,那一定是王公公安排的。 阿萍在一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灵儿倒是很镇静,刚才就已经猜测,如果徐家小姐还在人世的话,必然嫁到了琉球的豪门,只是没有料到做了尚永王的正妃。 “徐家小姐是谁?徐海的女儿吗?”郭奕惊奇地问道。 “不错,郭将军,洒家已经知道你们此番前来琉球的用意,洒家老了,早已力不从心,想帮你们,怕也是有心无力,如果你们真想对付日本尾张国的那些混蛋的话,徐家小姐能帮你们大忙!” 郭奕看了一眼灵儿,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事不迟疑,立刻备船前往钓鱼岛,我担心如果去晚了的话,净明这个混蛋会把那两具棺木扔到海里去的。”郭奕说道。 王公公这下子可慌了,赶忙给郭奕作揖,说道:“拜托了,郭将军。” 灵儿打开了会客厅的房门,四人一起回到了客房。 阿萍的侍女帮忙把国驿馆掌柜的找来,退了这里的客房,灵儿和郭奕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把携带的货物等物品全都运去了阿萍的家里。 王公公带着郭奕和灵儿来到了那霸港,请她们二位在一座小码头上等候。 过了一刻钟,一艘帆船靠了岸,从船上走下了一名黑大汉,招呼灵儿和郭奕上船,说道:“拜见二位将军!王公公已经回去了,请快点上船吧,看这天,我怕会遇上风暴。” 郭奕和灵儿都有些迟疑,转身往后看了看,只见王公公勾着腰已经走远了。 “二位将军,鄙人姓马名蹬,是这条船的船主,听王公公说,你们都是公差,小的们会万分小心的,请快点登船吧。”马蹬船主劝道。 “昨日王公公是不是也送了两个人前往钓鱼岛?”郭奕问道。 “不错,昨日有位道长带着一个瘸子也去了钓鱼岛,船主是在下的兄长马鞍。” “马船主,昨日那个瘸子愿意去吗?”灵儿问道。 “哈哈,将军取笑了,听说那瘸子是个犯人,被道长捆着,要把他发配到那座荒岛上,他当然不愿意去了。”马蹬船主答道。 灵儿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净明肯定是需要黄炳文去帮他冒险,才逼他去的,发掘到了棺木之后,他会逼着黄炳文开启棺木,黄炳文若是不从的话,也许他会杀掉黄炳文;棺木开启之后,如果里面只有极少的陪葬品,没什么金银财宝,这个混蛋的净明,没准就把棺木抛进海里了…… 一想到这儿,灵儿拉起郭奕赶忙登上了船,马蹬船主紧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进到了船舱,马蹬船主给灵儿和郭奕安排了舱位,立刻安排启航。 帆船逆黑潮而下,又经过一晚的航程,到达了钓鱼列岛海域。 郭奕和灵儿轮班歇息,这时也都醒来了,二人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往东方瞭望,只见天边的云层中闪出了一道红霞,云彩慢慢的散去,霞光扩散开来,一轮红日升起来了,一步步地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 黝黑色的海面变蓝了,天空也变成了浅蓝色,深红的太阳突然就发出了夺目的光亮,射得眼睛发痛,海天一色,眼前一片波光粼粼…… 灵儿和郭奕还在回味着海上日出的美景,马蹬船主正在指挥着水手们靠岸,忽听岛外号角齐鸣,十多艘快艇已经把帆船包围了起来,每条快艇上有七、八位士兵,个个手执弓箭对准了帆船上的每个人…… 远方驶来了一艘战舰,一位将领头戴紫金冠,身穿亮银甲,身披大红的斗篷,站在船头高声喝道:“哪儿来的船只,犯我钓鱼列岛?” “完了,我们被明军包围了!”马蹬船主着急地叫道。 “马船主,请不要紧张,我来见见他们的将领。”郭奕说着,便去摸自己锦衣卫的腰牌。 灵儿一直在仔细打量着那位将领,忽然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赶忙拉住了郭奕,低声说道:“姐姐,不用掏了。” 郭奕看着灵儿的表情,问道:“你认识他?” 灵儿点点头,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叫道:“冯将军,我是许灵儿,请问胡总兵可好!” 冯安将军也手搭凉棚,看见了灵儿,也高声问道:“灵儿妹妹,你不是在辽东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此情此景,见到了一路护送自己自福建前往辽东的冯安,灵儿不由得挤出了几滴眼泪,用手抹了抹,对郭奕低声说道:“姐姐,这位就是福建总兵胡守仁大人手下的亲兵卫队长冯安,是位女将,看来净明和黄炳文已经他们被抓走了。” 马蹬船主也央求道:“二位将军,赶快帮我问问,在下的兄长马鞍昨日到此,是不是被他们抓走了?” 这时,战舰已经到了近前,灵儿对冯安一抱拳,问候道:“给冯将军请安,请问冯将军,您怎么驻扎到了这儿啦?” 冯安不拿许灵儿当外人,答道:“妹妹啊,一言难尽,请妹妹到我的战船上说话。” 郭奕看着冯安的表情,提醒道:“妹妹,也许胡守仁大人已经不在其位了。” 第188章 暗战30机缘巧遇多 郭奕和灵儿上了冯安将军的战舰,和冯安将军见了礼,冯安紧紧拉住灵儿的手,激动得直哆嗦。 灵儿问道:“冯将军,怎么会是你在守卫钓鱼岛呢?” “我们之间就以姐妹相称吧。”冯安答道:“真是一言难尽啊!妹妹,我从辽东回来之后,正好赶上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来福州履新,总兵胡守仁大人和新来的这位巡抚老爷二人交恶,导致这位巡抚老爷要劾罢胡大人的总兵官之职……” 听着冯安的声音有些呜咽,说不下去了,郭奕在旁边一愣,心中暗叹:朝局真是诡秘,是金陵兴记钱庄掌柜庞尚鹏吗,如今又做了福建巡抚? 当年,灵儿乘坐漳州商人林邵琦的商船前往日本支援郭奕,商船中途被海盗掠到了南澳岛,幸得罗阿敏姐妹的庇护,随着林风集团从南澳逃去台湾,又从台湾逃亡到吕宋,在马尼拉和西班牙人打了一场打仗失利后,在传教士马克的帮助下,退守在吕宋彭加丝兰湾的玳瑁港仁牙因河口,给马五和阿萍操办了婚事,才将林邵琦和灵儿等人释放,期望通过他们和朝廷谈判。 林邵琦带着灵儿、马克、马五和阿萍等人返回漳州,福建总兵胡守仁没有让传教士马克登岸,直接就送往一艘去往日本的商船。 灵儿当年在海上“失踪”之后,消息传到辽东,急坏了辽东总兵李成梁,李成梁通过戚继光将军给守卫东南沿海的各位手下大将们打招呼,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灵儿,就这样,福建总兵胡守仁在漳州发现了灵儿,派出了总兵府的亲兵卫队,在冯安的带领下,直接把灵儿送去了辽东…… 这些往事还历历在目,如今灵儿和冯安在钓鱼岛不期而遇,不得不感叹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 这时,冯安在战舰上请郭奕和灵儿坐下来喝茶,马蹬船主隔海大呼小叫…… 灵儿站起身对马蹬招了招手,问冯安道:“姐姐,昨日是否有条船来过钓鱼岛?” “是的,已经被押往台湾去了。”冯安答道。 冯安手下快艇上的士兵已经登上了马蹬的帆船,把马蹬船主控制了起来,马蹬不再大呼小叫了。 “冯安将军,昨日岛上发生了什么事?”郭奕问道。 “两个月前,岛上发生了一起海盗残杀我大明渔民的事件,还放火烧了妈祖庙,其间,正好是胡总兵面临被弹劾之时,为了稳定军心,也为了不连累我,胡总兵请求庞巡抚把我外放到了台湾岛,剿灭了北港的残余海盗之后,做了水师千户,驻守在北港,钓鱼岛属于在下的监护范围。”冯安答道。 “昨日在钓鱼岛上,是否有一个小道士和一个瘸子,他们挖到了两具棺木?”郭奕又问道。 “不错,这伙人刚刚把两具棺木挖出来,就有渔民给我们送信了,现在,已经把这伙人和那两具棺木全都押往台湾去了。”冯安答道。 郭奕和灵儿都松了一口气,冯安也笑了笑,三人一起喝起了茶。 “姐姐,那瘸子和道士有没有胡说八道?”灵儿问道。 冯安早已猜到她们二人是为了昨日事件而来的,便笑道:“那位道士很是搞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当上圣上的大伴冯公公的人,棺木中的是他祖宗,那位瘸子倒是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问他们二人的关系,那道士说,瘸子是他的仆人。” 郭奕和灵儿都点点头,直觉黄炳文果然洗心革面,不再有非分之想了。 “冯安姐姐,带我们到台湾去吧,那道士和瘸子到钓鱼岛确实是来运棺木的,不过,棺木中倒不是道士的祖宗,却是一位身份很特殊的一对夫妇。”郭奕说道。 冯安点点头,答道:“我能猜出个差不多,棺木中人,一定和海盗有关,我们这就返回台湾北港,回去好好审理。”说完,便指挥战船启航了。 冯安的舰队押送着马蹬的帆船,离开了钓鱼岛。 航行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发现远方的海面上隐隐约约的桅帆,冯安叹了口气,知道那是西洋传教士的帆船。 灵儿也手搭凉棚,望着远方说道:“那些是西洋人的船吗?” “不错,他们在往日本国运送火枪。”冯安答道。 此时,郭奕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扭曲,知道这些火枪将会运到尾张国清州城,交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大伯织田信长的手中,织田信长拿这些火枪攻打武田、北条、上杉等等大名,很快就统一日本,实现“天下布武”的野心。 如果织田信长征服了琉球,那么大明整个东南沿海就暴露在这伙狼子野心的倭寇的枪口下,就不再是王直、徐海等人勾结倭寇犯边可比的…… 郭奕问道:“冯安姐姐,你们配备有火枪吗?” 冯安朝船舱里一指,点点头,答道:“火药容易受潮,在海上不是很好用啊。” 郭奕指着远方的一艘西洋的帆船,严肃地说道:“冯安姐姐,截住他们!” 冯安一愣,答道:“你看,他们绕过钓鱼岛而去了,并没有犯我们的边境。” “冯将军,求你了,我和妹妹在琉球有特殊的任务,把这条传教士的船截下来,我们有大用!”郭奕请求道。 冯安看了看灵儿,灵儿站起身来,朝远方望去,那艘传教士的帆船也越来越近了,他们明显是要绕过钓鱼岛,不禁想起了黄炳文所述,也许那就是马克的船…… 好在离开钓鱼岛还不太远,灵儿也请求道:“姐姐,拦下他们,看看是什么人?” 冯安命士兵吹响了号角,过了一会儿,在钓鱼岛巡逻的快艇都聚拢过来了,又命人把战舰舱里的火枪分发下去,战舰和快艇直奔传教士的帆船而去。 传教士的大帆船有可能还想到钓鱼岛补充淡水的,也许是发现了明军的战舰,才加速往西北方向而去。 冯安指挥快艇和战舰直奔传教士的帆船而来,不一会儿,便追上了。 还没待战舰靠近,快艇上的士兵已经和传教士的帆船交上了火,冯安等人望去,传教士的帆船的火枪几乎不间断的朝四周的快艇袭来,有两条快艇翻了,很明显,敌方占了上风。 冯安指挥着将战舰上的火炮对准了传教士的帆船,士兵们忙碌着操作火炮,并加速前进…… “轰隆……”一声巨响,炮弹打在了传教士帆船的尾部,在剧烈的颠簸中,一名身穿黑衣的传教士冲到了甲板上,比手画脚的上蹿下跳…… 明军的快艇也在海浪的颠簸中翻了许多,战士们从海中朝传教士的帆船游去…… 紧接着,战舰上的火炮又发射了,这次打在了帆船的船舷上,那名传教士和手执火枪的水手们全都赶紧扑倒在甲板上…… 趁着火炮补充火药之机,传教士帆船上的水手们,又开始朝战舰射击,而这时,已经有明军的战士登上了传教士的帆船…… 冯安的战舰也靠近了帆船,帆船的甲板上展开了一场搏斗,灵儿认出了那名传教士就是马克,便高声叫了起来…… 马克正在和三名明军的战士作战,听到战舰上有人喊叫他的名字,便急忙往后闪身,就在一转眼的刹那,被一名明军的战士用长枪刺倒在了甲板上…… 灵儿疯狂的喊叫着马克,冯安命人击起了休战鼓,帆船上的水手们看见马克倒下了,这些人纷纷举手投降…… 冯安带着郭奕和灵儿跳上了马克的船,灵儿蹲在马克的身前,只见马克的腹部还在流着鲜血,便大声叫了起来。 战舰上跳过来一位随军的郎中,过来给马克包扎伤口,马克这才睁开了眼睛,见灵儿蹲在他的面前,苦笑了一声,叫道:“许小姐,原来是你……” 灵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到冯安近前问道:“姐姐,现在怎么办?” 冯安指着一船舱的火枪,答道:“私贩火器就是死罪,把他们押往台湾去。” “姐姐,可他们不是我们大明的子民啊。”灵儿争辩道。 冯安把眼一瞪,答道:“糊涂!这些火器运往日本国,那些倭寇得到这些兵器,还不是要犯我大明沿海!” 灵儿还想再说什么,被郭奕拉住了。 冯安继续指挥士兵将缴获的帆船驶往台湾,命郎中治愈船上的伤者,便又带着郭奕和灵儿返回战舰。 灵儿看着奄奄一息的马克,于心不忍,追着冯安叫道:“姐姐,一定要治愈好马克啊,他是我们的恩人!” “妹妹,你不必担心,我刚才看了,他没有致命的伤,跟我来吧。”冯安答道。 灵儿又蹲在马克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用日本话问道:“马克先生,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马克强忍住疼痛,往上挺了挺身子,使劲咬了咬牙关,憋了半天答道:“对不起,我本不愿做这些事情,是神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安排的,作为弟子,我不得不从,我知道这违背上帝的意愿,愿万能的主原谅我吧,阿门。” “冯将军要带你们去台湾,到了台湾我想办法救你,你要保重啊!”灵儿安慰道。 马克朝灵儿挥了挥手,又躺在了甲板上…… 灵儿见郭奕和冯安都还等着自己,这才站起身来,跟着她们回到了战舰。 冯安等将士们押解着缴获的两艘帆船,在茫茫的大海中逆黑潮而下,驶往台湾,到了北港驻地,天色已经黑了。 给郭奕和灵儿安排好住处,冯安设宴招待二人。 灵儿和郭奕都没有喝酒,很快就吃完了晚饭,二人便请冯安带着去找净明和黄炳文。 净明、黄炳文、马鞍船主及十多名水手都被关押在一所监牢里,冯安命士兵把净明和黄炳文带了出来,来到了冯安的大营。 大营外灯火通明,净明举着手中的那面东厂的旗幡,底气十足的质问士兵,大声叫道:“难道你们的将军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们是东厂王公公的人,王公公是厂公冯公公的人!你们的将军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关押我们!” 黄炳文拖着一条残腿,冷眼看着愣头青一样的净明,心中很不是滋味,想起了自己当年是不是也像这个净明一样,拿支鸡毛当令箭,整日里耀武扬威,不知道自己是谁,认了大太监黄锦做了干爹,被世人所耻笑,不仅没有飞黄腾达,反而落得这般下场…… 士兵拿杀威棒狠狠地给了净明几下,训斥道:“看你再敢胡说八道!” 净明不服气,斜眼看着那名士兵,结果又挨了两脚,踉踉仓仓的差点摔倒…… 黄炳文不动声色的跟着,心中突然一阵冷意袭来,万幸自己被海盗抓走,倘若还在京城跟着黄锦的话,也许已经满门抄斩了…… 净明自以为拿东厂的王公公能唬住冯安,恶狠狠地看着黄炳文,叫道:“黄掌刑官大人,还不快点跟这些混蛋们亮出你的身份!” 黄炳文白了净明一眼,紧绷着嘴唇,一声不响。 进到了冯安的大营,士兵呵斥道:“还不快给冯将军跪下!” 净明扭过头来,狠狠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是厂公的人!懂吗?老子是厂公的人!” 黄炳文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冯安的面前,低下头一声不吭。 就在净明抖搂着那面东厂的幡旗,耀武扬威的时候,灵儿和郭奕突然从左右出现在净明的面前,一人一个大嘴巴朝净明扇去,把净明的脑袋打得像波浪鼓一样,净明这才看清是郭奕和灵儿…… 净明再也不敢大呼小叫了,一下子吓得像筛了糠,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的面前…… 第189章 暗战31亡羊再补牢 等郭奕和灵儿住了手,净明也吓傻了,赶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声叫道:“姐姐饶命”! 冯安离开了座椅,踱步到净明的身旁,说道:“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敢在本千户面前卖弄!” 净明爬着过来,喏喏地喊道:“求大帅饶命、求大帅饶命……” 冯安突然一转身,厉声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郭奕和灵儿也没有再理会净明,坐到了冯安帅位旁的椅子上,听着冯安审案。 净明又往郭奕和灵儿的近前爬了几步,喊道:“姐姐,我错了,原谅兄弟这一次吧。” 冯安朝郭奕和灵儿使了个眼色,继续问道:“快说,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我、我,贫道……”净明又偷眼看了看郭奕和灵儿,不知道敢不敢说出自己是玄德真人的徒弟。 见她们二人都面无表情,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净明也不敢说实话了,答道:“在下叫沈惟敬,绍兴人氏。” “胡说八道,你明明是中原口语!”冯安喝道。 净明长叹一声,答道:“小人确实籍贯乃是浙江绍兴,自幼跟随师父长在中原。” “你师父是谁?”冯安又问道。 净明知道师父是从宫中逃出来的,这会不敢胡说八道了,着急地看着郭奕和灵儿,叫道:“姐姐,难道你们见死不救吗?” 郭奕站起身来,盯着净明,问道:“不要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哄住人!你对虎儿过分的亲切,到底安的什么心?” 灵儿又想起了韩小玉的几句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郭奕和净明。 净明吓得直摆手,叫道:“小弟错了,我、我知道王将军不在了,我不想再做道士了、我也不想跟着师父出海远航……” 郭奕一指黄炳文,又问道:“你为何骗过他手中的旗幡,偷偷的挂出去?瞒着我们去见王公公,又带着他前往钓鱼岛?” “我、我这都是为了姐姐您!我、我不想让你们去冒险,我想把岛上的那些东西给你们运回去,给大家一个惊喜……”净明答道。 “恐怕你真的得到那些财宝之后,不会再返回琉球了吧?”郭奕盯着净明问道。 净明吓得直摆手,争辩道:“姐姐,我猜测我师父和司礼监冯公公有交情,他也有一面这样的旗幡,我想,现在咱们大明是冯公公当权,拿到那些财宝之后,咱们都回大明吧,别留在日本国冒险了,我听说姐姐和日本国还有深仇大恨,小弟怕你还会出事,我、我又没本事能说服姐姐,只好冒险去寻宝,现在宝物也拿到了,让我师父、月空长老他们都回来吧,咱们都别再冒险了……” 郭奕气愤地骂了一声“混账”,便又坐回到了座位上。 净明又爬到冯安的近前,哀求道:“冯将军,把那两具棺材还给我们吧。” “棺材中有什么?”冯安冷冷地问道。 净明看着郭奕和灵儿,眼睛放光地答道:“是财宝,是当年海盗们藏匿的金银财宝!” 灵儿笑了,问道:“听说棺材中有毒气、还有暗器,谁敢开啊?” 净明本来想说琉球的王公公知道棺材上的机关,低下头沉思了一下,觉得冯安不会同意再把棺材运往琉球的,便指着黄炳文答道:“让这个废物去开。” 郭奕和灵儿都看在眼里,黄炳文依然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听见净明让自己去送死,没有争辩,连头也没抬。 从钓鱼岛回台湾的途中,郭奕和灵儿对冯安并没有隐瞒,把这次前来琉球和钓鱼岛的全部经过已经讲给了冯安,此刻,冯安虽然不知道黄炳文是谁,但听净明如此恶毒的拿人命不当回事,也表现出了极度的厌恶。 冯安没有再理会净明,到了郭奕和灵儿近前,问道:“二位妹妹,如何处置此人?” “杀掉他!”郭奕毫不犹豫地答道。 净明吓得一哆嗦,跪爬了几步,哀求道:“姐姐、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郭奕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立刻拔出了宝剑,被灵儿拉住了。 “看在他在南京给大家帮过不少忙,还有他的师兄和师父的面上,姐姐,饶了他吧。”灵儿劝道。 冯安笑了笑,说道:“这等人,你饶了他,他还会继续招摇撞骗。” 灵儿站起身来,到净明的近前,要回了那块东厂的旗幡,又到黄炳文的面前,问道:“这面旗幡到底是谁的?” 黄炳文这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答道:“琉球国王公公的,他第一次派我们去钓鱼岛寻宝的时候给我的,说是无论有没有找到宝物,都可以拿着这面旗幡到首里那霸港去找他。” “净明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灵儿问道。 此刻净明已经知道,自己和那些“财宝”无缘了,就算跟着他们回到日本,也会被大家耻笑,肯定还得受到师父和师兄的惩罚,更别说能得到郭奕的心了…… 迟疑了一会儿,净明将头上的道帽摘掉,把眼睛一闭,狠狠地说道:“感谢灵儿姐姐,我早就不想再当什么牛鼻子道士了,老道全都是骗人的!我想还俗,我想家了……” 灵儿站起身来,看了看郭奕,郭奕羞得恨不能杀掉净明,便又看了看冯安。 冯安问道:“妹妹,你说如何处置此人?我听你们的。” 灵儿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放了他吧。” 净明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冯安和灵儿。 冯安对灵儿点点头,又对净明喝道:“还不快滚!” 净明连滚带爬的到了大营门口,又朝里面磕了个头,叫道:“请二位姐姐回去之后,告诉大家,净明掉进了大海,已经不在人世了,沈惟敬不忘三位姐姐的恩德,我走了。” 净明走后,冯安又问郭奕和灵儿:“这个瘸子是什么人?那个小道士说他是什么东厂掌刑官,可他又不承认。” 郭奕和灵儿都叹了口气,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黄炳文。 “冯安姐姐,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把他带回琉球。”郭奕答道。 黄炳文以头触地,这才低声说了一句:“感谢二位将军的恩典。” 冯安派士兵把黄炳文送到了马蹬船主住的地方,又释放了马鞍船主及其水手。 黄炳文走后,又有士兵把马克抬进来了。 马克腹部的伤势还挺严重,躺在担架上朝灵儿微微一笑。 冯安问道:“二位妹妹,你们谁会说西洋话?” “马克先生会说日本话。”灵儿答道。 郭奕用日本话问道:“马克先生,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火枪?” “我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从西方买来的,他先运到马尼拉,我再从马尼拉运往日本,神父和日本尾张国的织田信长先生达成了协议,我要帮他们运送三万支火枪。”马克答道。 三万支火枪绝不是小数目,长筱之战中,织田军三千支火枪大败武田军一万五千多铁骑,看来织田信长的野心真是不小! “你已经运过去多少了?运到哪里?给谁交货?”灵儿问道。 “上一次是运到了川边郡,交给了堺町的商人小西隆佐先生,运了五千多支;不过,我上次给他们送货的时候,织田信长先生派人请我到清州城去了一趟,在那里我见到了织田信长先生,他说他不信任小西隆佐,这次要把火枪运到伊势湾,到那儿交给丹羽五郎先生。”马克答道。 郭奕和灵儿对视了一眼,冯安因为听不懂,显得有些着急。 郭奕用大明官话说道:“看来织田信长对猴子是有所防备的,怪不得猴子要用我们来另起炉灶。” 灵儿点了点头,继续用日本话和马克交谈,问道:“马克先生,我记得你在船上说过,干这些事情非你所愿,也违背上帝的旨意,那你为什么还要干呢?” 马克从担架上半坐了起来,深情地望着灵儿,突然改口了西洋话,说道:“还记得在吕宋的时候吗?我教过你的尼德兰语。” 灵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亲爱的许灵儿小姐,我爱你!”马克说着,蔚蓝的眼睛里闪着一朵泪花,默默的等着灵儿的回答。 灵儿赶紧用手捧住了脸,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冯安和郭奕都没有听懂,但看马克和灵儿二人的表情,心中也猜个差不多,都吃了一惊…… 马克望着灵儿,用尼德兰语说道:“为了爱,为了遵守上帝的旨意,我愿意放弃赚钱,今后不再往日本运火枪了,灵儿小姐,我爱你!” 灵儿的一下子就晕了,没想到马克先生这么直截了当的表白,仰起脸来,瞪大眼睛望着房顶,想起了李如松、更是挂念着文涛,仿佛还有那位朝鲜国的状元郎李舜臣,他们一起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马克依然傻傻的看着灵儿,继续讲道:“亲爱的,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天堂,也愿意陪你一起下地狱,但求一生一世相伴……” 灵儿的泪水从眼角里流了出来,这时,郭奕和冯安更加确信他们在谈什么了。 郭奕用日本话低声说道:“妹妹,你确实老大不小了,文涛出家了,如松是负义之人,请妹妹……” 马克用感激的目光朝郭奕看去,直点头。 灵儿实在受不了,也用日本话答道:“姐姐,请不要再说了,如此大事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马克也点点头,说道:“我懂,我可以请罗阿敏女士做我们的媒人。” 郭奕和灵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对,请罗阿敏女士做媒人。”马克重复道。 “你和他们还有来往?”郭奕问道。 “对,他们现在已经频临绝境了。”马克答道。 灵儿不禁又想起了就在半年多前,正是胡守仁的安排下,由冯安率领卫队护送自己前往辽东,林风的爪牙李成怀、蔡德、陈植和李瑞奇等人暗中跟踪,准备等到灵儿和冯安等人到长江上登船,他们再劫持客船…… 但这伙人没有料到,灵儿和冯安等人从南昌往吉安而去,没再往九江方向前行,顿时便起了杀心…… 正在双方搏斗中,马五追了过来,说是他得到了消息,林邵琦买通了福建巡抚刘尧诲,要封大当家的林风为吕宋总督,李成怀这伙人也都能得一个朝廷的功名,弄个一官半职,这样才劝走了李成怀等人…… 想到这儿,灵儿突然抬头看着冯安,问道:“姐姐,庞尚鹏大人为什么会和胡总兵交恶?” 冯安听灵儿唐突的问起了这件事,长叹一声,答道:“唉,灵儿妹妹,你是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时,西班牙人逼到了家门口,刘巡抚不敢轻易出面和西班牙人谈判,便和胡总兵商议了一个缓兵之计,由胡总兵来应对西班牙人提出的无礼要求,同时,急需稳住林风海盗团伙,暗中派人给林风捎信,答应给他一个吕宋总督之职,要林风再次对马尼拉发动进攻,以解西班牙人步步紧逼之围。” “刘尧诲这是在玩火!”郭奕大声叫道。 冯安点点头,讲道:“不错,朝廷怎么可能封这个可恶的海盗做吕宋总督呢!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朝廷免了刘大人的巡抚之职,派了庞尚鹏大人来到了福建,做了巡抚,庞巡抚大人肯定不愿意替刘尧诲抗这颗雷,便急命胡总兵前往吕宋追击林风海盗团伙,可是,这样的远征岂是那么容易的,二人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庞巡抚大人现在有没有弹劾胡总兵?”郭奕问道。 “唉,现在胡总兵被庞巡抚按吏咸奉职查办,倘若胡总兵处理不好林风海盗团伙的事情,一旦这些海盗卷土重来,那弹劾是早晚的事情,一旦被弹劾必是大罪,胡总兵怕连累我等身边的将士,才将在下派往台湾的。”冯安叹道。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冯安姐姐,我们谈个条件吧。”郭奕说道。 “妹妹请讲,什么条件?” 第190章 暗战32闲愁成蹉跎 “冯安姐姐,请允许我们把那两具棺木运回琉球,我们来帮庞巡抚和胡总兵解围,如何?”郭奕问道。 “如此说来,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二位妹妹,我还想知道棺木中的二人是谁?”冯安也问道。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朝冯安示意。 冯安明白了,派士兵们抬走了马克,又屏退了门外放哨的士兵,回到座位上,等着她们的答案。 “是徐海和王翠翘夫妇……” 没等郭奕说完,冯安惊呼道:“此二人当挫骨扬灰!怎么还能将其棺木运去琉球?何况琉球乃我大明属国,即便到了琉球,琉球王也不敢接受。” “姐姐,实不相瞒,这是琉球国新王的正妃娘娘的意思,其中的故事就不便再多讲了。”灵儿答道。 冯安沉默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件大事,万一出了纰漏或走漏了风声,没人能担待得起…… “姐姐有所不知,日本国对我大明属国琉球已垂涎三尺,早就动了吞并琉球的野心,倘若得罪了尚永王的这位正妃娘娘,后果不堪设想……”灵儿劝道。 看冯安还是犹豫不定,郭奕又说道:“冯将军,您看这样行吗,请释放了那两位琉球的船主,让他们认棺木里的是其先人,给他们办个移棺仪式,让他们快点把棺木运走吧,我们二人陪将军您到福州去一趟,给胡总兵解围。” “那二位船主肯认棺木中人做自己的先人吗?”冯安问道。 “此事由我们来说服船主,保万无一失。”郭奕答道。 “好吧,就听二位贤妹的安排,今日不早了,也请二位贤妹安歇吧。” 次日一早,郭奕和灵儿便去找马蹬和马鞍二位船主,等郭奕给他们提出来,要他们认棺材中人是其先人,二人非常为难,有些宁死也不肯屈从的态度。 郭奕笑了,说道:“只要将棺木运回琉球,你二人可请王公公从宫中寻一位风水师,请他来选择墓地,你二人必然能得到重金的回报;再择良辰吉日隆重下葬,可保你们子孙后代出仕为官,信与不信,你们自己选择,但求你们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多做声张。” 马鞍船主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若是我们不愿意呢?” “那你们就在台湾住着吧,今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们!”郭奕冷冷地答道。 “哥哥,试试吧,不管怎么样,就当我们做善事了。”马蹬船主劝道。 哥俩又用琉球方言商量了一会,最终答应了郭奕。 郭奕又笑了,满意地对二人说了声“谢谢”。 灵儿对郭奕点点头,又对那哥俩道了声“拜托啦”,二人便赶紧去找冯安。 冯安以帮助属国琉球国民祭祖移棺为由,委托一位百户长帮忙,准备给马蹬、马鞍兄弟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仪式。 郭奕和灵儿对马氏兄弟暗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好好的写好祭奠的悼词,把这个仪式办得不能出一点纰漏;二人又问黄炳文作何打算,黄炳文愿意回琉球跟随王公公,便将黄炳文交给了马氏兄弟,请他们帮忙把黄炳文带回去琉球。 一切安排就绪,二人在去找冯安的路上,郭奕对灵儿说道:“妹妹,到了福州就看你的了。” 灵儿对庞尚鹏和胡守仁之间交恶的原因并不摸底,显得犹犹豫豫。 郭奕突然想起了王冲,眼前一黑,赶紧拉住了灵儿的手,问道:“记得当年冲儿曾说过,这世上的事情永远也办不完,妹妹千万不要为了办差,误了自己终身大事啊,何况你现在也不再是锦衣卫了……” 知道郭奕接下来就要提起马克,灵儿赶紧问道:“姐姐还记得吗,我当年是如何答复冲哥的?” 郭奕紧紧地抓住灵儿的手,动情地说道:“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比亲人还亲,妹妹,你瞒不了我的,如松在你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后来,遇到了文涛,可惜文涛出家了,至于你回答冲哥的,那位朝鲜新科武状元李舜臣,恐怕只是口是心非的应付的托辞。” 灵儿没有料到郭奕把自己的闲愁看得那么仔细,对李舜臣两次搭救自己,当然怀着一份感恩之情,但这份感情,是无法和当年对如松的感情相提并论的,更何况李舜臣在朝鲜国出仕为官,而自己即将准备随父亲返回江西老家,再也不准备浪迹天涯了。 想到这儿,灵儿羞涩地答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答应那个传教士……” “妹妹,还记得月空长老出海远航,开辟新大陆,想做什么吗?”郭奕问道。 灵儿一愣,不知道郭奕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猜测是不是想邀请马克来参加月空长老的远航计划,根据自己的直觉,马克是一位善良而又单纯的人,又有丰富的航海经验,那么邀请他同行,未尝不可,但不至于为了这事,让自己答应了马克吧? 郭奕停住了脚步,看着灵儿低下了头,涨红了脸,也怕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赶紧讲道:“月空长老出海远航,是为了传播中华数千年儒释道之文明,宣化四海,和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到大洋彼岸的新大陆,建立一个理想国,请问妹妹,是不是这样?” 灵儿依然羞涩的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妹妹,我们可不可以做个实验?把马克先生带去秋目浦,如果马克先生能放弃了对基督教的信仰,接受了我们的华夏的儒释道文明,那么,月空长老此番远航定能大获成功,若是连一个马克都‘宣化’不了,我看,那也就别再那个费神啦。”郭靖说道。 灵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郭奕,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么一套理论,本想和她争辩几句,却又张口结舌…… “妹妹,我们此番到福州,凭你我二人之力,试图调停两位封疆大吏之间的纠葛,也真是勉为其难,但以我判断,庞尚鹏和胡守仁之间交恶的原因,必然和林风有关,眼下,能做我们和林风之间联络人的,也许只有马克……”郭奕认真地分析道。 “为什么?难道马五、张狗儿不行吗?”灵儿问道。 郭奕摇了摇头,答道:“妹妹,是不是刚才我说到福州就看你的啦,你的负担太重,请妹妹放心,等我们到福州见了庞尚鹏和胡守仁之后,摸清情况,再做决断,如何?” 灵儿一直都十分钦佩郭奕的精明强干,做事风风火火,也不再羞涩了,拉起郭奕前往冯安的大营,埋怨道:“姐姐,你什么都好,可就是心中放不下复仇,我真的替你很担忧啊,将来,你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回乡下吧。” 郭奕咬咬牙关没有言语。 “姐姐,织田信长与佛祖为敌,必会得到报应的……” “妹妹,你不要再说了,我早已意识到了……”郭奕说到这儿,也不想做太多的解释,也学着灵儿的口吻,埋怨道:“妹妹,你知道吗?其实,你那儿都好,就是不知道为自己盘算,妹妹,试问闲愁知几许,莫让光阴成蹉跎啊。” “姐姐,请不要再说啦……” 二人到了冯安的大营,冯安已经做好了横渡海峡的准备,三人一起吃完饭,便登船出发,前往福州去找胡守仁和庞尚鹏。 三人到了福州,住进了巡抚衙门的驿馆,到了晚上,悄悄的先去拜见了胡守仁。 胡守仁一看冯安又把许灵儿带来了,十分吃惊,第一句话就问道:“你这丫头,又回来干什么?让老夫如何给李总兵大人和如松将军交待!” 三人忙着给胡守仁行礼,胡守仁急忙摆手,叹道:“如今,我这个总兵已经被巡抚大人降薪罚俸,坐在火炉上,快被烤得皮焦肉烂啦!” “胡大人,末将此番带着二位前来,正是给您解围来了。”冯安说道。 “林风海盗集团一日不除,满朝文武就一日寝食难安,现在庞巡抚步步紧逼,我这如坐针毡,正不知如何是好,准备辞官回乡啦。”胡守仁哀怨道。 当介绍到郭奕是王冲将军的夫人的时候,胡守仁十分感激,热情地问候了一番…… 若不是王冲追击林风团伙到了福建,当时,福建、广东两地的总兵和提督,还都摸不清南澳岛突然出现的这伙海盗的来历,更别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把他们赶到了吕宋,要不然,朝廷早就怪罪下来了…… 怀着对王冲的感激之情,胡守仁又问起了王冲的近况,这时,郭奕已经涕不成声了…… “难道王将军在日本国出了差错?”胡守仁惊讶地问道。 灵儿和冯安对胡守仁示意,不要再提那伤心事了,胡守仁也揉了揉眼角的泪花,低下了头。 郭奕擦干了眼泪,问道:“林风团伙还在骚扰南海吗?” “都是一些小股的海盗,让我们疲于奔命,林风是在向我们施加压力啊,他还在梦想着朝廷能封他做吕宋总督。”胡守仁叹道。 “西班牙人的态度如何?”灵儿问道。 “西班牙人也在以帮我们镇压林风海盗集团为诱饵,妄图派耶稣会登陆大明腹地去传教,现在庞巡抚也是左右为难,把全部的压力都推给了老夫。”胡守仁答道。 “我们来想办法,最好能让林风海盗集团散伙,他们就不会再有非分之想,这样的话,也堵住那些西班牙人的口,胡大人您觉得如何呢?是不是就能化解大人您和庞巡抚的纠葛了?”灵儿问道。 “如此甚好!最近马尼拉的拉维扎列斯总督,还在派使者来见庞巡抚,说是再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要派人到京师面见皇帝陛下了。”胡守仁答道。 “林风有没有派人来过?”灵儿又问道。 胡守仁点点头,露出满脸的愁容,答道:“林风肯定派人来过,只不过,他们不来找我,据说他们团伙里的人,好像有人和庞大人还是故交,也许正因为这样,庞大人才没有立刻弹劾我,要不然的话,现在老夫已经下大狱了。” 灵儿和郭奕全明白了,肯定是罗阿敏在操纵和庞尚鹏谈判的事,如此看来,要化解这场危机,还得从罗阿敏身上下功夫,先约束林风手下的那些海盗们,不再给西班牙人提供施压的口实。 冯安听到这儿,有些不明白,惊讶地问道:“总兵大人,消息可靠吗?庞巡抚居然和海盗中人有交情?” “没有证据不能在外面乱说啊!”胡守仁对冯安严肃地说道。 林风和庞尚鹏之间没有关联,如果是他和庞尚鹏之间有联系的话,必然只有威胁,可能早把庞尚鹏逼急了,而目前似乎处于僵持状态,灵儿也知道林风和罗阿敏之间存在裂痕,那么,能和庞尚鹏之间建立联系的,必然是听从罗阿敏吩咐的马五了。 据文涛所说,其兄林风和日本国的猴子秀吉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约定,林风两次逃脱之后,依然野心勃勃,即便答应林风的要求,就算朝廷帮他打败西班牙人,让他做了吕宋总督,反而更是心腹大患! 如果由阿萍、马五和张狗儿等人帮忙,劝降了罗阿敏等人,按林风的性格,他必然不会甘心,也许会孤注一掷建立与猴子秀吉的联系,继续骚扰南部沿海,图谋琉球,那就更没人能约束他了…… 灵儿当然知道,其团伙目前暂居吕宋的彭加丝兰湾玳瑁港的仁牙因河口岸,是马克给他们找的地方,现在灵儿终于明白了郭奕的意思,也许马克能治服林风…… 想到这儿,灵儿问道:“总兵大人,请问庞巡抚最近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再逼你出兵镇压?” “最近倒是没再紧逼,庞大人只要求,他今后不想再听到林风这个名字,我们便可以相安无事了。”胡守仁答道。 灵儿看着郭奕说道:“姐姐,明日见过庞大人,看来我们就得赶紧回琉球找商量去了。” “切记,你们见庞大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见过老夫了。”胡守仁提醒道。 灵儿点点头,答道:“当然,既要让海盗内部彻底分裂,又要考虑给他们出路,那伙人都是交过投名状的,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如果不给他们出路,变成散兵游勇,反而更难控制,也还会有下一个林风的产生。” “决不能把林风引入琉球,那更是心腹大患!”郭奕讲道。 “如果我们要是能劝说罗阿敏跟从月空长老到大洋彼岸开辟新大陆,姐姐,你觉得有可能吗?”灵儿问道。 “他们这些人,只有能有钱,让他们干什么都行!”郭奕说着,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胡守仁笑着问道:“你们手中有钱吗?” 郭奕和灵儿都腼腆地摇了摇头。 “呵呵,灵儿啊,反正你也不是什么锦衣卫了,老夫帮你出一个主意,你们见到庞大人的时候,如果庞大人同意你们的计划,你们也可以向庞大人提出一个要求,让泉州市舶司对你们开发,专做和西洋的丝绸贸易,用不了多久,你们就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了。”胡守仁笑道。 这可是灵儿想也没敢想过的事情,倘若能通过马克,让吕宋的彭加丝兰湾玳瑁港的仁牙因河口岸原住民赶走林风,再劝说罗阿敏收罗一些可靠之人,跟随月空长老出海远洋,请罗阿敏招募一些类似张狗儿那样的忠勇之士,和马五、林邵琦联手,组成一支护卫贸易商船武装力量,镇压一些死不改悔的亡命之徒,那林风就成“孤家寡人”,至于林风的出路,还真没有想好…… 主意已定,灵儿便将心中盘算的计划讲给大家…… 冯安和郭奕虽然都点头称好,但不知道罗阿敏能不能放得下林风。 灵儿便又讲起了在马五和阿萍婚礼的当天,罗阿敏要撞死的经过,听得大家不禁一阵唏嘘,胡守仁也不免替罗文龙惋惜了起来…… 抛开这些沉重的话题,四人又聊了会家常。 胡守仁忍不住对灵儿埋怨了一番,郭奕和冯安都很明白灵儿苦衷,聊到此处,三人便辞别胡总兵,回了驿馆。 第191章 暗战33女中伟丈夫 次日清早,郭奕和灵儿前往福建巡抚庞尚鹏的府邸,递上名刺,请庞府的门房前去通报。 二人在门房等了一会儿,只见庞尚鹏头戴三品大员的乌纱,穿一身大红的蟒袍,亲自迎了出来。 郭奕和灵儿赶忙从门房出来,拜见庞巡抚。 庞尚鹏满脸的笑容,微微弯腰致意,请二人前往府中的客厅叙话。 见庞尚鹏还是像当年当钱庄掌柜的时候那样谦和,二人都松了口气,在花厅中分主宾落座,侍女给二人献上香茗。 等仆人们全部退下,庞尚鹏站起身来,对郭奕和灵儿深鞠一躬,回想起自己宦海重生的经历,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声音有些呜咽,说道:“实在没有料到是二位姑娘来访,礼待不周,请二位见谅!” 二人赶忙起身还礼,异口同声地答道:“庞大人,您老太客气,真是折杀小女啦。” “请坐、请坐。”庞尚鹏忙应道。 “我们姐妹当年在金陵的时间太短,真没能给庞大人帮过忙啊。”郭奕说道。 “呵呵,老夫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在金陵经商的经历,那恶贼黄炳文五次三番陷害海大人,老夫也差点因‘文字狱’所构陷,若非郭将军和许将军帮忙,朱辉总旗官协助海大人力挽狂澜,恐怕海大人早已被奸佞所害,老夫哪有今天啊。” “庞大人,听说海大人离任应天巡抚之后,因病隐返回了琼山老家,现在可又曾出仕?”灵儿问道。 庞尚鹏深叹一口气,答道:“海大人主政应天府期间,兴利除弊,大兴水利工程,推行老夫建议的‘一条鞭法’,为人刚直不阿,深受百姓的爱戴,怎奈被朝中的小人所排挤……”说着,流露出一丝悲哀,没能再讲下去了。 “我在京城期间,风闻海大人迂腐滞缓,不通晓施政的要领……” 没等郭奕说完,庞尚鹏忽然站了起来,面露愠色,郭奕也知道说错话了,赶忙住了口。 庞尚鹏深吸一口气,问道:“若说别人不懂海大人,难道郭将军也听信那些无耻之徒的狂言吗?” “请庞大人息怒,小女子不懂政务,朝中风言,应该是说海大人不通人情世故……”郭奕忙答道。 庞尚鹏讲道:“当年海大人冒犯天威,犯下死罪,是徐阁老和御史黄光升大人极力营救,才得以豁免,你们只看得海大人在应天巡抚任上,不断地和致使还乡的徐阁老作对,却不懂得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正是徐阁老暗中配合海大人退田退佃,才使得应天府的‘一条鞭法’能够推行下去;隆庆四年,海大人前往福建晋江潘湖拜见黄光升,以谢当年营救保护之恩,何来海大人不通人情世故之说?” 这些故事,郭奕和灵儿还真不太清楚,深感官场中的水真是太深了…… 面对两个不谙朝政的小姑娘,庞尚鹏摇摇头,坐了下来,感叹道:“古人说三人成虎!可叹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些饱练世故、奸猾狡黠又随波逐流之徒,竟然还敢嘲弄海大人迂腐!唉,海大人正是因恪守圣人的清规戒律,行君子之道,忠心报国,勤政为民,才被人说成迂腐,试想,迂腐之人如何敢抬棺回家,冒死弹劾圣上?” “庞大人所言极是,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迂腐之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灵儿答道。 “不错,海大人以清贫之身,实践圣人治国之理念,才招致那些奸猾无耻之徒所攻击,实乃我天朝上国的悲哀啊!我们今天不谈这些了。”庞尚鹏说到这儿,笑了笑,问道。“请问二位故人来福州,所办何差?” 郭奕微微一笑,答道:“正是为庞大人所遇到的为难之事而来的。” “为老夫所遇的难事而来?呵呵,明白了,老夫履任福建以来,面对西班牙人和林风海盗集团的步步紧逼,正坐在火炉上烤呢!呵呵,二位是老夫的贵人,若为此事而来,请快给老夫指一条明路吧。”庞尚鹏笑道。 灵儿和郭奕二人对视微微一笑。 “庞大人,请问您当年在金陵所办的兴记钱庄转让给谁了?”郭奕问道。 “转给了一位宁波的商人陈元化。”庞尚鹏答道。 “那么请问庞大人,可知陈元化的出身?”郭奕又问道。 “听说海大人从南京离任之后,陈元化被人揭发是海盗出身,曾经勾结过倭寇,被东厂所缉拿,押回京城,西市问斩了。” “陈元化在南京经商期间可有不法行为?”郭奕接着问道。 庞尚鹏摇摇头,答道:“若有不法行为,恐怕早就被海大人严办了。” 郭奕讲道:“不错,陈元化确实是海盗出身,在我大明沿海,类似陈元化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且不论其当初做海盗是否出其本意,如果朝廷要杀,杀得过来吗?况且陈元化给我们锦衣卫提供了林风海盗窝点的名单,这些窝点也都受到了锦衣卫的监控,所以林风逃回大明之后,才被一路追击,迫使他流亡吕宋,那么,林风团伙中,有多少人也都盼着能像陈元化那样,本分经商,将来不再被朝廷所追究,获得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听郭奕站在海盗的立场上说话,庞尚鹏有些不以为然,试探着问道:“郭将军的意思是,只要给海盗们放一条生路,便能瓦解林风团伙,是不是这个意思?” 灵儿看庞尚鹏一副表示怀疑的表情,想了想,说道:“记得当年我们在日本锄奸,铲除林风海盗团伙的据点秋目浦的时候,有一位海盗头目自尽前感叹,一个人的野心,害了一群迷途的羔羊。庞大人,要说能彻底断绝了林风这个十恶不赦之徒的野心,我们不敢保证,但要瓦解海盗团伙,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庞尚鹏摇了摇头,答道:“老夫还是很质疑,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一日为盗,终身为盗。” “很多海盗之所以为盗,只是为了生计而迫不得已,如果他们还没有失去信仰,失去做人的本分,应该是能改的。庞大人,请问您可知道黄炳文的下落?” 听着灵儿这似是而非的论点,又唐突的问起了黄炳文,庞尚鹏摇摇头。 庞尚鹏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听说这个该死的东西被海盗掠走了,这也正是陈元化被问罪的原因,至于南京城汤景、汤大官人被抄家,据说是因为徐鲲失踪一案有关,难道你们知道黄炳文和徐鲲的下落?” 郭奕答道:“不错,黄炳文当然是咎由自取!但徐鲲却是被海盗头子林风绑架走的,其实,林风当时是要绑汤景的,连林风自己恐怕也没想到,月黑风高绑错人了,倒霉的徐鲲也像汤景一样,在日本国被当着下人,流浪了六年多,前不久刚刚被我们解救出来,如今已经回了松江老家;至于黄炳文,我们知道他已经改邪归正了,请问庞大人信吗?” 庞尚鹏摇摇头表示不信。 “黄炳文几经磨难之后,如今心系佛祖,已经忏悔了。”灵儿继续讲道。 “真的忏悔,还是假的忏悔?”庞尚鹏依然表示怀疑。 从接触黄炳文这段日子来看,灵儿和郭奕都相信黄炳文确实忏悔了,二人都同时认真地点了点头。 庞尚鹏笑了,问道:“二位是说,只要信了佛祖,便会成为好人吗?” 灵儿和郭奕对视了一眼,突然又觉得有些似是而非。 “呵呵,二位姑娘可曾听说过,历史上有过‘三武一宗灭佛’之事?” 灵儿和郭奕二人虽然熟读圣贤书,可对历史却知之甚少,不过,二人同时想起了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事件,无情地屠杀僧侣,甚至马上将要祸及到石山本愿寺…… 看着她们二人一副惊讶的样子,庞尚鹏讲道:“说来话长,今日先不讲这个话题了,二位姑娘要是有兴趣,可以找些典籍好好的看看。” “与佛祖为敌终归是不好的……” 没等灵儿说完,庞尚鹏立刻严厉地答道:“自古以来,以圣贤之道,士大夫治国,民间信仰决不能干预国政!” “请问庞大人,西班牙人为何五次三番来找您,给您压力?”灵儿问道。 庞尚鹏一愣,答道:“无非是为了传教和经商。” “西班牙人有没有妥协过?”灵儿又问道。 “鉴于老夫态度强硬,确实有妥协,现在只要求传教。” “朝廷为何不允许他们传教?”灵儿接着问道。 “非我头类、其心必异,传教实乃收买民心之举,将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本。”庞尚鹏答道。 “月空长老早已看出了那些西洋人的鬼把戏,传教为先,经商为由,接下来便是对武力征服,所以,月空长老才觉定自筹款项,出海远航,要到海外与西洋传教士们一比高低。庞大人,试想,如果我们华夏文明,连自家的海盗都征服不了,如何与那些西洋人较量?” 灵儿这几句话极大地触动了庞尚鹏。 郭奕接着补充道:“如今,就连深受中华文明影响至深的日本、吕宋等地,都有很多的人改变了信仰,受西洋传教士所蛊惑,信了基督教;小女子虽然不懂士大夫的治国之道,却能感觉到,一旦我们大明属国、邻邦,都被西洋人基督教所征服,那么,大明早晚就得失去天朝上国的地位,再想扭转乾坤,可就难了……” 庞尚鹏绝没料到两个小女子竟有如此见解,但听她们所言,似乎对瓦解林风海盗集团颇有信心,便认真地点点头,讲道: “如今,西班牙人以资助林风海盗集团相要挟,要求派传教士进入大明腹地,继而开放经商口岸;林风海盗集团则不断地派遣小股的海盗,侵扰福建、广东沿海,又幻想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之名,给他钱粮招兵买马,他来征讨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对大明称臣;而我大明水军对这两股势力却鞭长莫及,虽焦虑万分,却又无能为力,三方正处在胶着的状态。” “庞大人,您认为林风会归顺朝廷吗?”郭奕问道。 “呵呵,自古招安都不会有好下场,远有梁山泊,近有王直、徐海,他林风自然不是傻子,招安是假,一旦他占据吕宋,和狼子野心的倭寇一南、一北图谋大陆,大明江山危矣!”庞尚鹏答道。 “庞大人果然洞若观火,林风正是有此野心,那么,请问庞大人,如果要林风先与西班牙人作战,战胜了再封他吕宋总督,如何?”灵儿问道。 “在你们来之前,老夫也是这么盘算的,林风在马尼拉和西班牙人打过一次,输得很惨;老夫倒是盼着林风再和西班牙人干上一仗,但林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反倒学会了拿西班牙人来逼宫,真是令人十分恼火!如此看来,瓦解林风团伙才是上策。”庞尚鹏答道。 郭奕和灵儿的建议算是得到了庞尚鹏的首肯,二人便将商议好的计划给庞尚鹏和盘托出,把庞尚鹏听得直叫:“妙、妙、妙!” 主意已定,郭奕和灵儿突然感觉到责任重大,压力倍增,今后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风风雨雨…… 这时,府中的丫鬟前来禀报,准备开宴了。 庞尚鹏正显得心花怒放,起身招呼二人一起赴宴。 “庞大人请慢,我们还有几句话要说。”灵儿喊道。 庞尚鹏转回身来,笑道:“请许将军不要客气,只要老夫能做到的,绝我二话。” “庞大人,请不要弹劾胡守仁将军……” 没等灵儿说完,庞尚鹏放声大笑,答道:“胡守仁将军乃是戚继光将军麾下抗倭的英雄,更何况和我庞某并无私怨,只要能解决了林风海盗集团,我保胡总兵步步高升。” 灵儿站起身来,继续讲道:“月空长老等人如今被困在日本国秋目浦,为跨海远航开辟新大陆,所筹备的川资路费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我们期望能做些贸易,帮一帮月空长老。” “你们准备和哪里做贸易?”庞尚鹏问道。 考虑到马五、林邵琦目前以琉球为基地,已经开辟了一条和西域穆斯林贸易的通道,但琉球毕竟只是弹丸之地,如果能将贸易基地挪到福州,由福州提举市舶司提供方便,也许一年就能帮月空长老赚到远航所需。 想到这儿,灵儿答道:“做通往西域的贸易。” 庞尚鹏对灵儿和郭奕点点头,笑道:“呵呵,二位姑娘考虑的还真是长远,此时容老夫和福州市舶司提举谈一谈,如何?”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答道:“多谢庞大人!” 这时,庞尚鹏已经到了门口,忽然指着头上的乌沙,叹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这顶帽子还不知能戴到那一天呢,愿佛祖保佑你们将来顺顺利利,赚个体满钵满。” “庞大人可能误会了,不是我们姐俩要赚个体满钵满,实乃帮月空长老出海远洋,开辟新大陆,宣化我华夏五千年之文明……” 灵儿还没说完,庞尚鹏举起大拇指,赞道:“二位姑娘真乃女中豪杰、伟丈夫也!月空长老不仅是一位令人敬佩的抗倭英雄,其将来的成就,也绝不会亚于玄奘、鉴真大师!但愿老夫能等到他出海的那一天……” 说着,庞尚鹏又显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迈出了门槛。 郭奕追上前来,忙问道。“庞大人何出此言?” “朝局的诡秘,非你们能够理解的,今天与二位姑娘交谈,着实也让老夫多了一份见识,真是受益匪浅、受益匪浅!来、来,随老夫赴宴,敬二位将军一杯,以聊表寸心……” 第192章 暗战34洒泪踏征途 灵儿和郭奕受到了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热情款待,庞巡抚请她们二人在福州多住几日,亲自前往福州提举市舶司交涉,给她们领到了两张“引票”。 引票实为出海行船执照,以便官府接受控制,抽取税金,隆庆二年,朝廷准贩东西二洋,福州市舶司也只发放了东西洋引票五十张。 领到了引票,也就有了合法出海经商的资格,灵儿和郭奕已经商议好了,准备将引票交给马五和林邵琦,让他们将琉球的贸易基地迁往福州。 二人对庞尚鹏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辞别庞尚鹏,准备返回台湾。 在冯安的安排下,出发前又悄悄的拜访胡守仁,胡守仁给二人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灵儿接过胡守仁的信封,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总兵大人,记得这应该是王翠翘临刑前写下的诗句吧?”灵儿问道。 胡守仁颇为惆怅,看着冯安,冯安点点头。 “二位女英雄,把这首诗带去琉球吧,告诉徐家小姐,那些往事,已历三朝,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如今朝廷政通人和、物丰邦宁、国泰民安,由内阁武英殿大学士张(居正)大人主政: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丈量土地、强推一条鞭。今日是大明朝万历三年,七月十五,愿逝者安息吧。”胡守仁讲道。 灵儿知道,胡守仁作为朝廷大员,抗倭的将领,冒着被告发的风险,把王翠翘受刑前的诗句送给她的女儿,定能让徐家小姐倍受感动。 “谢谢您!胡大人。”灵儿轻声说道。 郭奕接过来这封信看了看,轻声说道:“胡大人,难为你了。” “呵呵,我也知道你们大家的难处,徐家小姐为了父母冒险将棺木运往琉球,符合天理人伦,当然,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本官已经知道了,将这首鲜为人知的诗句告知徐家小姐,也是人之常情,等棺木下葬的那天,烧掉也就是了。”胡守仁答道。 二人带着福建总兵胡守仁的书信,在冯安的陪同下,悄悄的返回了台湾,准备带走黄炳文,让马克和他的商船先留在了台湾,交给冯安看护。 冯安派了一艘官船,护送郭奕和灵儿、黄炳文等三人返回了琉球,他们又住进了琉球国驿馆。 安顿好了,郭奕让黄炳文把那副东厂的旗幡挂在了驿馆外,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公公便来了。 王公公来到了奕和灵儿的客房,黄炳文也过来拜见王公公,见礼完毕便识趣的关好了房门走开了。 王公公捂着脸哭着,突然跪倒在郭奕和灵儿面前,把她们俩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前辈,千万不能这样啊,折杀小女子了……”说着,搀扶王公公坐到椅子上。 “洒家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王公公边哭边说道。 “王公公,选好下葬的日子和地点了吗?”灵儿问道。 王公公点点头,答道:“徐家小姐刚刚入宫不久,不便见人,让洒家替她感谢二位姑娘的大恩大德……”说着,又要跪下来。 灵儿起身赶忙拦住了王公公。 “王公公,您是前辈,我们姐妹二人当拜您为师,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郭奕说着,拉住灵儿,二人给王公公行了大礼。 王公公赶忙搀扶起来二人,揉着眼睛说道:“洒家自问,对得住天、对得住地,对得住良知,也没有辜负先帝爷的期望,洒家老了,也该追随先帝爷去了,咱大明都已经换了三朝,如今朝中已经没人记得老朽了……” “公公,请千万保重!”灵儿说着,把胡守仁的书信递给了王公公。 王公公拆开书信一看,差点又哭昏了过去,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翠翘、翠翘,你可以安息了……” “公公切勿过度悲伤,那些往事也怪不得您的。”灵儿劝道。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洒家也是徽州人氏,知道翠翘夫人出身官宦世家,乃是一代才女,其父为人耿直,得知了权贵,翠翘卖身救父,落进了金陵秦淮岸边烟花柳巷的火坑,后来,有情有义的徐海花重金把她娶回家中……”王公公说到这儿,已经涕不成声了。 郭奕想起了自己的家世,眼圈也红了,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劝道:“公公,不要再提那些伤心的往事了,翠翘夫人的家世及遭遇,我和妹妹都知道……” 王公公抽泣着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心中已经猜出,定是堺町的林道巽给她们讲过,便不再提了。 郭奕说道:“请公公交给徐家小姐,告诉她这是当年戚继光将军麾下的将领胡守仁写给她的,还望她能识大体、明大局……” “徐家小姐是洒家看着她长大的,这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请二位姑娘放心,今后,如果洒家不在了,你们拿着这面旗幡,仍然可以找她。”王公公说着,把手中的旗幡递给了郭奕。 灵儿又把胡守仁的一番话讲给王公公,请他捎话给徐家小姐。 王公公点点头,感叹道:“这几年,也收不到朝廷的邸报了,洒家是老了,已经成了个废人了,多亏在这节骨眼上,遇到了二位……”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公公,可有日本人的什么消息?”灵儿问道。 王公公擦干了泪水,讲道:“我琢磨着,那个织田信长应该还不知道尚康伯死了,最近,那霸港来了很多日本人的商船,这伙人神神秘秘的,一面打听琉球有没有拦截过传教士的商船,还似乎正在打听尚康伯的下落。”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眼,彼此点头。 “公公,您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在钓鱼岛遇到了冯安将军,冯将军缴获了一艘往日本国运火枪的商船,船主正是西洋传教士马克,这位马克先生是神父西门阿尔梅达的弟子,西门阿尔梅达曾在日本京都和织田信长达成过协议,看来,这是织田信长急需火枪,也许他等不及了。”灵儿讲道。 王公公深以为然,听了不住的点头,答道:“洒家也在刻意打听这位织田信长的消息,听说他已晋升为日本国从二品内大臣、兼近卫大将;在清州城,他把织田家督之位传给了嫡男织田信忠,自己又在南近江筑起了一座五层七重高大城池,名唤安土城,连传西洋教士都称赞说,欧罗巴都没有这么豪华绚丽的城池,看来,信长其志不小!” 郭奕听到这儿,又忍不住怒火中烧,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要烧掉这座安土城!” 灵儿知道,不管郭奕有多冷静,只有听见了织田信长的名字,就会立刻大发雷霆,刚刚又听说信长把织田氏家督之位传给了其嫡男信忠,更是怒不可恕。 “姐姐,”灵儿把郭奕按下了,让她坐好,又递过来一杯水,说道:“姐姐,切莫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妹妹,快去和阿萍见上一面,请她给罗阿敏写封书信,你赶紧回台湾,带上马克到吕宋去吧,我们按计划执行。”郭奕说道。 这时,灵儿犹豫了起来,按计划,自己去吕宋对付林风海盗集团,郭奕回日本对付那只猴子,而如今郭奕只要一听见织田信长的名字,便失去理智,很不放心。 灵儿认真地想了想,有条不絮地讲道。“姐姐,请不要着急,现在织田信长的人都在琉球活动,他们还在企图联络尚康伯,到处打听马克的商船,相信一时半会他们也难以得到准确的消息。姐姐,你想想,如果织田信长的人不撤离,猴子秀吉便不会催我们,那么我们就有时间把吕宋的事情办完,再一起前往日本对付那只猴子。” “不,妹妹,还是按原计划办吧,如果猴子一直没有我们的消息的话,我担心他们会对秋目浦不利。”郭奕答道。 “秋目浦是岛津家的地盘,恐怕猴子他们也还鞭长莫及,姐姐,你不知道,我的胆子越胆小了,求你陪我先去南洋吧。”灵儿劝道。 郭奕摇摇头,讲道:“妹妹,你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了,说实话,你这一切都是在帮我。眼下,我心乱如麻,心中还惦记着孩子们,你就别让我再下南洋了,妹妹,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不要勉强,林风团伙现在不过是烂河塘里的泥鳅,翻腾不出什么大浪来,尾张国的那些混蛋们才是心腹大患!” “姐姐,答应了庞尚鹏大人和胡总兵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办!”灵儿答道。 郭奕的情绪有些激动,狠狠地说道:“既然猴子秀吉有取代那个混蛋的野心,眼下我要想办法,让猴子干掉那个混蛋!” “姐姐,难道猴子秀吉就没有吞并琉球、图谋大明的野心吗?”灵儿也激动地问道。 郭奕一愣,张张嘴,没有答话。 “姐姐,我看那猴子秀吉比信长更有心机,野心也许更大,你没看到吗?他很能沉得住气。”灵儿继续问道。 听这姐妹俩吵得面红耳赤,王公公自然也知道她们这是彼此关爱;看郭奕那副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有听见织田信长便像点了炮捻,如果真让她一个人返回日本,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二位姑娘,请不要争了。”王公公劝道。 灵儿和郭奕都低下了头。 “猴子秀吉派你们来,有没有具体的要求?”王公公问道。 灵儿抢着答道:“没有,只说等我们建好了贸易据点再联络他,所以,我判断,只有猴子的主公、那位尾张国的混蛋还在图谋琉球,他便不会着急。” 王公公笑了笑,说道:“是啊,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弄清传教士的商船被大明水军扣押了,但他们要打探尚康伯的消息,就得花点时间,等他们慢慢的打听吧。” “如果猴子秀吉派他的人到琉球找我们,该怎么办?”郭奕问道。 灵儿也笑了,答道:“姐姐,别忘了,我们不是还有个帮手吗,黄炳文在这儿先帮我们顶着,就说我们到南洋帮他联络林风去了。” 王公公皱着眉头,问道:“黄炳文可靠吗?” 这句话把它们二人问住了,如果黄炳文出任何纰漏的话,就可能会给秋目浦带来一场灾难。 正在二人沉默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阵阵的敲门声。 郭奕和灵儿急忙站起身来,握住了佩剑。 王公公蹑手蹑脚的到了门口,趁着敲门声轻轻的拔掉门杠,猛一拉门,只见黄炳文跪在门口泪流满面。 黄炳文慌慌张张的爬了进来,王公公又把门杠上了。 黄炳文低着头跪在地上说道:“三位恩人,黄某宁死效忠大明,效忠家乡的父老乡亲,今后愿意留在琉球追随王公公,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我将万死不辞!”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圈,突然感觉对黄炳文的话不可置否。 黄炳文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迅速地切下了自己的左手的食指,顿时血流如注。 三人大惊,异口同声地叫道:“黄炳文,你干什么?” 黄炳文低着头、咬着牙关,低声答道:“断指明志!” “你这又何苦呢?”灵儿叹息着,拿出一块白布,帮黄炳文包上手,又忙着去找药。 鲜血立刻渗透了白布,黄炳文颤栗了起来,拿右手抹了抹满脸的汗珠,低声说道: “一位心比天高的农家少年,自幼立下过鸿鹄之志,却在当了官之后,泡进了一坛大染缸,失去了做人的良知,我对不起海大人、对不起被困在秋目浦的那些乡亲们!二位姑娘,将来回到家乡,请告诉世人,当以我黄某为戒!” 三人都十分感动,郭奕拿来一个垫子给黄炳文,让他坐起来。 王公公帮着把黄炳文手上的布解开,灵儿给他涂上止血的白药,又重新给他包扎了起来。 “炳文大哥,你这是何必呢,大家没人说不信任你啊。”灵儿叹道。 黄炳文答道:“我刚刚已经去找驿馆的掌柜打听了,我们离开的这些日子,确实有日本国来的客商找过你们,他们留过话,说是八月十五前还会来,要你们二位在这儿等着,我也担心,倘若他们再找不着你们的话,就会对秋目浦不利。” 郭奕也挺受感动,没料到黄炳文已经去打听了这些事情,对黄炳文说道:“谢谢你,炳文大哥。” 这时,就听阿萍从门外叫道:“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挂念死我了……” 灵儿赶忙跑去把门打开,叫道:“阿萍……” 阿萍挺着肚子,一下子扑进了灵儿的怀中。 郭奕也过来扶住阿萍,问道:“阿萍,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姐姐,这些日子,我差不多每天都来看看的。”阿萍答道。 “日本尾张国的人有没有到过你的府上?”郭奕问道。 阿萍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其实是来找姐夫的,我把他们赶了出去。” “阿萍,我们正准备到吕宋去一趟,见见你的姐姐和姐夫……” 没待灵儿说完,阿萍苦诉道:“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姐姐,我想阿莹了……” 郭奕到阿萍的近前,抚摸着她的肚子,劝道:“妹妹,海上风高浪急,你经受不住的,况且这个季节台风不断,这一去不知要在路上延误多少时间,你还是要保重身子要紧。” 阿萍似乎还有些惊恐,说道:“姐姐,虽然家里有团练护村,我一个人在家还是挺害怕的,我怕那些日本人再找上门来。” “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是什么人?”郭奕问道。 阿萍答道:“来人说是堺町的商人,叫什么弥九郎……” “小西行长!”灵儿叫道。 “弥九郎问你们到琉球找过我吗,我对他说你们来过,但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后来他又问起了我姐夫,我告诉他我姐夫死了。”阿萍答道。 郭奕问道:“弥九郎信吗?” 阿萍摇了摇头,答道:“他不信,让和我姐夫也赶紧与他联络,还让我给你们捎个话,因为日本商人在琉球受到太多的限制,请你们赶紧把琉球的货栈办起来,准备与他们做贸易,是赔是赚都无所谓的,他还威胁说,如果我们不听他的,他能一夜之间灭了秋目浦。” “阿萍,写一封书信给你姐姐,我们马上要去吕宋,把你姐姐和阿莹接回来。”郭奕说道。 阿萍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们真的听从那个弥九郎的?” 灵儿指着黄炳文,说道:“不,炳文大哥会帮我们守着一个货栈,等弥九郎再来的时候,就告诉他贸易货栈已经建好了,我们都去吕宋联络你姐夫去了,剩下的事情,让炳文大哥对付他们,必要的时候,请王公公帮忙。” 郭奕拿出了那两张“引票”,交给了阿萍,说道:“这是福建巡抚帮着办的,等马五回来,你们就能把这里的买卖迁到福州去了。” 阿萍看了引票,感动得热泪盈眶,赶忙找来笔墨纸砚,给姐姐罗阿敏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郭奕。 郭奕把书信收好了,安排道:“阿萍,帮着租赁一家货栈,请炳文大哥住过去,弥九郎再来的话,由炳文大哥对付他好了。” 黄炳文对阿萍深鞠一躬,又沉下了头。 王公公问道:“二位姑娘,你们准备什么时间出发?” 灵儿看了眼郭奕,郭奕正在收拾行装,便答道:“禀公公,我和姐姐此番回来,正是为了把炳文大哥送回来,见一见阿萍和您,现在已经都商议好了,我们即刻出发,冯将军的船还等着我们呢。” 阿萍哭着把郭奕拽了过来,又拉着灵儿的手,哭着问道:“姐姐,你们不能歇息一天再走吗?” 灵儿和郭奕都摇了摇头,看黄炳文和王公公也都在抹眼泪,三个女人哭泣着拥抱在了一起…… 第193章 暗战35旌鼓扬军威 郭奕和灵儿在琉球未做停留,便又随同冯安派来的船返回了台湾。 冯安深受感动,设宴招待了二人,酒过三巡,边吃边聊,郭奕问起了马克的情况。 冯安笑了,讲道:“马克先生非常可爱,他表示,可以把那满船的火器全部送给我们,并愿意留下来教我们演习阵法,条件是要求我们给他请个老师,教他诗书礼仪。” 郭奕微笑着问灵儿:“妹妹,这个老师就让你来当吧……” 灵儿又一下子涨红了脸,羞涩的低声答道:“姐姐,我现在心乱如麻,就不要取笑我了。” 冯安倒是认真了起来,微笑着对灵儿说道:“妹妹,我没有料到你们随船立刻就回来了,本希望趁着你们在琉球的这段日子,我请个老师教马克先生诗书礼仪,让他教我们的士兵演习阵法,既然你们这么快回来了,呵呵,看来,也只能由你来给他做老师了。” “他还没教我们的战士演习阵法呢,我也不用给他做老师。”灵儿噘着嘴答道。 “等吃完饭,我带你们二位到演兵场去看看。”冯安说着,又举起了酒杯。 郭奕和灵儿都不胜酒力,都抿了一小口,冯安也不再勉强。 吃完了饭,冯安带着二人来到了演兵场,悄悄的站在外围观瞧。 演兵场上人声鼎沸,马克正在把崭新的火绳枪发到每个士兵的手里,又有士兵抬过来一箱箱火药。 “刚开始训练吗?”郭奕问道。 冯安点点头,答道:“我们这儿本来也配有鸟铳和铁炮,但总是感觉威力还不如弓弩,又加上火药容易受潮,战士们都不喜欢用,但我听你们讲过日本国的长筱之战,三千火枪手居然能破一万五千余铁骑,我才有兴趣让马克先生教我们演练阵法。” 演兵场上将士们正在和马克争执,马克连叫带比划,将士们也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引起了大家的阵阵哄笑…… 马克急得直跺脚,那些战士们也没人听他的,可能是因为腹部的伤还没有好利落,时而弯下腰抚摸着伤口,最后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战士们像对待怪物一样围着马克,时而一通奚落,时而笑得前仰后合…… 冯安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觉得有些不像话,绷起了脸,说道:“灵儿妹妹,就看你的了。” 灵儿还想争辩,被郭奕一把推向前去,冯安也跟了过来,拉起灵儿来到了演兵场。 冯安将军一声令下,战士们停止了喧哗,全都昂首挺胸,列队站在冯安的面前。 冯安围着这数百名士兵巡视了一圈,开始训话。 灵儿和郭奕将倒在地上的马克搀扶了起来。 有一名百户长不服,问道:“我们的手中不是没有这些鸟铳、铁炮,也不是不懂怎么使唤,用得着这红毛鬼来教我们吗?” “放肆!”冯安怒道。 “冯将军,您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儿气候潮湿,火药容易受潮,这些东西在我们手中,用途不大。”另一名校官说道。 “当年戚家军中也配有鸟铳,真打倭寇的时候,还不如鸳鸯阵管用……” “洋鬼子的奇淫技巧怎么能比得上我们的十八般兵刃,呵呵……” “再说了,红夷大炮的威力还不比上这火绳枪吗?” 听着这些质疑,面对士兵们的疑惑,冯安踱步到了灵儿和郭奕的近前,轻声说道:“郭将军,你来讲讲长筱之战吧。” 灵儿知道,郭奕十分忌讳提起织田信长,赶忙站起身来,说道:“姐姐,我来帮马克先生,请大家做一次演习吧。” 冯安笑道:“看来,就得你来给马克先生做老师了。” 这时,灵儿也顾不上羞涩了,请马克起来,二人商量了起来。 马克恨不得在灵儿面前拿出浑身的招数,来组织这次演练,顾不得腹部的疼痛了,马上组织士兵们开始布阵。 “你们全都听好了。”冯安指着郭奕和灵儿,对士兵们讲道:“郭将军和许将军乃是五军都护府、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大人帐下的锦衣卫千户,你们哪个再敢喧哗抗命,军法从事!” 士兵们都严肃了起来,齐声答道:“遵命!” 在马克的指挥下,灵儿和郭奕按照织田信长布阵的方法,命士兵们十人一排分列三队,又请人把原来的鸟铳拿来了十支,先发到前排士兵的手中。 演习开始,前排士兵先用鸟铳发射之后,冯安派士兵开始丈量射程。 “启禀冯将军,最远者三丈有余。” 冯安点点头,又让士兵们用马克运来的火绳枪准备射击,马克捂着肚子到每个士兵的面前,给他们调整姿势,教他们使用方法。 一阵硝烟过后,士兵又去丈量射程。 “启禀冯将军,最远者五丈有余。” 这时,就听有不服气的士兵说道:“那是当然,我们那些鸟铳都用了多少年了,老枪肯定比不过新枪。” 冯安也没有理会这些士兵,马上命人在五开丈外的地方扎起了九排草人,给草人全都挂上了厚厚的盔甲。 在灵儿的协助下,马克开始训练那三排手执新式火绳枪的士兵。 按照行军途中的遭遇战开始训练,命前排的士兵举枪瞄准,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扣动能控制点火的机械装置——扳机,开始射击,火绳枪连射五发炮弹,第一排草人全部倒地。 前排士兵射击完毕,退到了后面再次准备,后排的士兵补上,继续射击,又射倒了一排草人,这队退下之后,第三排开始上,重返往复,连续射击,直到九排草人全部被射倒。 五丈之外的草人也全部倒地了,冯安带着士兵们过来检查,众人全都惊讶的呆若木鸡…… 草人身上的盔甲全部被穿透! 有些士兵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想,倘若战场上遇到这种火绳枪连射,自己的小命也许就没了…… 不用再多废话,演兵场上的将士们再也没人说是奇淫技巧了。 灵儿陪着马克在演兵场继续操练,冯安把郭奕拉倒了一旁。 “郭将军,当年,戚大人抗击倭寇,在被倭寇及佛郎机人侵占的双屿岛上,曾经缴获了一些日本人的铁炮和西洋番铳,这些火器送到京城后,经兵部的马宪、李槐等人改良,成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鸟铳,顾名思义,便是后手不弃把,点火则不动,十中八、九发,有飞鸟在林,皆可射落。末将本以为,我大明的鸟铳已经是最好的了,但现在看来,和马克运来的火绳枪一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差一大截子啊。”冯安满面忧虑地说道。 郭奕点点头,答道:“冯将军,送些火枪到京城去吧,交兵部神机营好好的探究一番,赶紧学习制造。” “你们准备何时去吕宋?”冯安问道。 “越快越好,多延迟一天,林风团伙就多一天给庞大人压力,况且琉球和日本那边还都等着我们的消息呢。”郭奕答道。 冯安望着演兵场上,灵儿担当马克的翻译,忙忙碌碌的正在训练士兵,叹了口气,说道:“真希望你们能多住几天啊。” “冯将军,最近可曾见过林风团伙的人骚扰沿海?”郭奕问道。 “最近他们倒也消停,听马克先生讲,林风团伙不是已经快深陷绝境了吗。”冯安答道。 “不见得,我们最担心的是林风还会再与日本的羽柴秀吉建立联系,一旦他们再次勾结,必然会把琉球作为他们合作的基地,到时候,再想干掉他们可就难了;听灵儿说过,林风的叔叔林道乾,从广东潮阳诈死逃亡到了暹罗,改名为林悟梁,与暹罗王歃血为盟,做了暹罗国的驸马,如今定居在北大年港,如果林风得到林悟梁的支持,再次卷土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能再等了。” 听了郭奕的这番话,冯安深以为然,按计划派舰队护送她们前往吕宋。 灵儿陪同马克在演兵场训练了半天的士兵,二人也都累得筋疲力尽了。 冯安又设晚宴招待大家,席间,马克介绍了林风团伙的近况。 林风原来手下的两名日军大将庄公、萧柯都已经在马尼拉战死,他本希望以阿萍为人质要挟马五,让马五帮他联络日本国的故交,但阿萍却被她姐姐罗阿敏偷偷的送回了琉球。 阿萍回到琉球之后,马五断然拒绝了林风的要求,和漳州商人林邵琦组成商队,做起了和西域穆斯林之间的买卖。 此后,林风把马克找来,重金贿赂马克,请马克作为他和马尼拉的拉维扎列斯总督中间人,调停他们和西班牙人的冲突;同时,又派七澳主李成怀、九澳主蔡德等人潜入福州,向福建巡抚衙门施加压力,希望朝廷能封他做吕宋总督,和他们一起出兵,把西班牙人从马尼拉赶出去。 罗阿敏知道朝廷肯定不会答应林风的要求,便劝林风放弃吕宋彭加丝兰湾的玳瑁港,前去北大年投靠其叔叔林悟梁,林风碍于面子一直没有答应。 马克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曾在玳瑁港会晤过林风,后来,西门阿尔梅达又到了日本国,和织田信长达成了运送军火的协议,同时,也将林风的情况给织田信长讲过,也可能是织田信长和林风之间没有交情,高傲自大的织田信长根本没把林风当回事。 此后,西门阿尔梅达回欧罗巴组织军火去了,派自己的徒弟马克往来于马尼拉和日本之间替他贩运,就在马克这次的从马尼拉出发前,林风派了七澳主李成怀悄悄的到了马尼拉,找到了马克,又给马克许下了重金,委托他到日本后,暗中帮忙联络羽柴秀吉。 听了马克的叙述,郭奕和灵儿更加清醒的认识到,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都是意在图谋琉球,只不过二人的渠道和途径都不太一样。 织田信长是希望扶植琉球国宫斗失败的尚康伯,让其作为自己在琉球的代理人,直接控制琉球。 而羽柴秀吉则希望,暗中在琉球建立一支受自己控制的力量。 在没有联络到林风的情况下,秀吉选择了织田信长的天敌郭奕,作为郭奕的救命恩人,秀吉觉得可以好好的利用郭奕,请她到琉球国,利用她与琉球官府的关系,建立起一个贸易据点,再和小西隆佐联手,在琉球培植起一支自己的势力。这样,无论将来织田信长能否控制琉球,他都可以进退自如,必要的时候,还能在织田信长面前再建奇功。 冯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没再多做挽留,次日清早,把郭奕、灵儿和马克三人送到了北港码头。 为了对林风团伙和西班牙人扬威,也为了防止途中遭遇不测,冯安派出了唯一的一艘大福船及两艘鹰船,组成了一支船队,前往吕宋玳瑁港。 大福船底尖上挑,首昂尾翘,树三桅,舱三层,船面设楼台高如城堡,旁有甲板相护,舰首配有红夷大炮一门、千斤佛郎机六门、另有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十张;舰尾配有掷火球、火砖、火桶等火器,可向其后向的敌船发弹,掩护随行的帆船;又精挑细选了水手十人,战士五十人,编为六甲,舱内还备有十八般兵刃。 两条鹰船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掩护,竹间留铳眼,每条鹰船十名士兵,配有鸟铳、火绳枪及弓弩,危险的时候,可冲入敌阵,与大福船配合作战。 舰队离开了台湾北港,冯安将军站在码头之上,与郭奕、灵儿等人执手泪眼,直到桅帆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舰队乘风破浪,航行迅速,日头偏西的时分就已经能望到了吕宋岛。 正在舰队前往吕宋岛西部航行的时候,遭遇了西班牙人十多艘战舰的拦截。 郭奕派马克站在福船的舰头,朝西班牙人的战舰喊话,告诉这些西班牙人,这是大明的官船,前来彭加丝兰湾的玳瑁港,要招抚那里的大明子民,请他们不要阻拦。 西班牙战舰的指挥官声称,此事必须禀告吕宋总督拉维扎列斯,得到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恩准才能放行。 听了马克的翻译,灵儿问道:“姐姐,现在怎么办?” 郭奕怒道:“哪儿来的什么拉维扎列斯,还敢妄称吕宋总督!实乃蟊贼也!告诉他们赶紧闪开,否则,我们立刻开火。” 正在马克对西班牙人喊话的时候,郭奕和灵儿分别对两边的鹰船做出了部署,一旦福船上的红夷和千斤佛郎机开火,两艘鹰船立刻行动,把西班牙人的舰队赶走。 马克和西班牙人对话结束,告诉郭奕和灵儿,敌舰上的西班牙将领的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许明军的福船靠近吕宋岛,同时,他们已经派出了快艇,到马尼拉湾搬救兵去了。 郭奕把船上的五位甲长请到了楼船上的指挥台,请大家做好战斗的准备。 福船上的将士们马上忙碌了起来,士兵开始操作红夷大炮和千斤佛郎机,将炮口对准西班牙人的舰队,剩下的战士们准备好了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鹰船上士兵们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郭奕挥动着手中的旌旗,灵儿和马克擂起了指挥台上的战鼓,士兵们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一时间福船上下旌旗招展、战鼓号角齐鸣…… 随着红夷大炮一声震天的轰响,西班牙人的一艘战舰被掀翻在了海中。 接着,三门千斤佛郎机齐鸣,碗口铳、迅雷炮、喷筒及火药弩齐射,海面上掀起层层的波浪…… 敌人的舰队散开了,敌舰的军官一面指挥着士兵们操作大炮,一面命士兵用火绳枪朝着福船射击。 这时,两艘鹰船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敌方舰队袭来,鹰船上的火枪朝着敌方舰船齐发,冲进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之间…… 鹰船上的战士们以茅竹密钉做掩护,灵活机动,在敌舰队中穿插配合,很快就消灭了两艘敌舰,并迅速离开了敌方的舰队。 “轰隆……”一声巨响,福船上的红夷大炮又打翻了一条敌舰,紧接着,三门千斤佛郎机封住了敌舰的进攻,西班牙人的战舰开始逃跑了…… 鹰船再度出击,朝着逃跑的敌舰追去。 打退了西班牙人,福船上一片欢呼,将士们高呼:“郭将军威武!” 灵儿对郭奕这股杀伐果断的勇气十分钦佩,心中有所反思,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种性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优柔寡断起来了。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郭奕赶忙鸣金收兵,命鹰船返回,请马克辨认航线,沿着吕宋岛西部的海域,在落日的余晖下,朝彭加丝兰湾玳瑁港仁牙因河口岸方向驶去…… 第194章 36第三部暗战游子念归宿 福船抵达仁牙因湾已经是晚上了,正是八月的月朔,漫天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 郭奕、灵儿和马克等人站立着楼船的塔台之上,翘首瞭望,马克指向远方的灯塔,那便是玳瑁港。 福船放慢了航速,朝玳瑁港方向驶去,海风徐徐吹来,给大家都带来了一丝倦意,想起马上就要和林风海盗团伙交锋了,郭奕和灵儿又不免紧张了起来。 十多条快艇突然出现在福船的前面,就听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再往前行了!” 这时,玳瑁港沿岸灯火通明,海湾里数十艘战船全都燃起了灯光,海岸上三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福船,紧接着便是战鼓震天、号角齐鸣…… 郭奕急命福船和鹰船停住了前进,灵儿开始对巡逻快艇喊话。 “弟兄们,我们是大明福建巡抚庞大人派来的,我是许灵儿,请速去给你们的大当家人林风先生禀告,我们有要事相商。” 巡逻快艇上有人问道:“真的是许灵儿小姐吗?我是九澳主蔡德,你们不要再靠前了,等着大当家人的答复。” “蔡澳主,罗氏夫人可安好!我这儿有罗阿萍小姐的书信,请夫人一起来吧。” 随着灵儿的话音刚落,海湾里的战船开始出动,迅速把福船包围了起来。 郭奕说道:“马克先生不是说林风团伙不是已经快深陷绝境了吗?现在看来他的战斗力还挺强的嘛。” “郭将军,我说他陷入绝境,是指他现在毫无出路,马尼拉总督和你们大明的皇帝都不会放过他,当地人早晚也会和他们反目为仇。”马克答道。 福船和鹰船上的将士们骚动了起来,郭奕把甲长们全部找来,讲道:“请大家骚安勿躁,全体将士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与他们发生任何冲突,听从我的指挥。” “郭将军,如果对方先开火怎么办?”有位甲长问道。 “海盗被围捕多年,难免有人极度仇恨官府,我们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他们打仗,而是联合他们共同对付西班牙人,请大家一定要多忍让。” 郭奕话音未落,海面上已经响起了枪声。 “九澳主,请不要让你们的人开火,我们绝无恶意!”灵儿高声叫道。 这时,九澳主蔡德派出了几条巡逻船,给包围福船的战舰传达命令,过了一会儿,枪声停止了。 三人站在指挥台上焦虑的等待着,海岸上偃旗息鼓了,一起又恢复了平静…… 蔡德等人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侦查,确认只有这三条船,巡逻船才去给林风汇报。 福船一直等到了子时,巡逻艇开始散去,包围福船的战舰也陆续返航。 “许灵儿小姐,大当家人和夫人请你们靠岸。”九澳主蔡德叫道。 “多谢大当家人和夫人,多谢九澳主!”灵儿答道。 这时,福船上的士兵又开始闹了起来。 “海盗扣押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做海盗!”有士兵愤怒地问道。 “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万一被海盗留在这儿……”又有人叫喊着大哭了起来。 郭奕命令甲长们集合全体士兵,开始训话。 “诸位将士们,从你们出发的那一刻,就应该能想到,此番远航可能会战死,也可能做了海盗的俘虏……” “不,冯将军只是说护送你们到一座岛上,而没有说要我们和海盗打仗!” “我们真没想到海盗在这儿有这么大势力!” “请安静、请安静!这位兄弟说的对,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和海盗打仗,而是希望能和他们联手,借他们的势力赶走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诸位弟兄们想一想,如果把西班牙人赶走了。”郭奕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大声问道:“朝廷能封一个海盗头子做吕宋总督吗?” 众将士齐声答道:“不可能!” “好,赶走西班牙人,夺回马尼拉,你们有信心吗?”灵儿也大声问道。 “有!” “对,赶走那些红毛鬼,将来的马尼拉就是我们这些弟兄的啦!” 郭奕朝下摆摆手,讲道:“各位弟兄们明白就好!现在请大家安静,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打下了马尼拉,诸位觉得谁可做吕宋总督?” “这得看皇上的啦。”有人瓮声瓮气的答道 “不,这得看谁的功劳大谁当,我觉得应该是胡总兵。” “胡总兵将来入阁拜相,还是冯将军来当吧,听说红毛国就有女王,我们拥戴冯将军做马尼拉的女王!”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笑,马克虽然听不懂,但看着这些将士们高昂的气势,也不再紧张了。 福船靠了岸,九澳主蔡德手执火把,身后一群仪仗队,代表林风和罗阿敏列队迎接。 郭奕、灵儿和马克率先下了船,蔡德等人赶忙迎上前来,彼此做了自我介绍,又相互恭维了一番。 福船和鹰船上的七十名将士,个个精神抖擞,扛着火枪、携带着兵刃,列队登了岸。 这时,蔡德身后突然出现数百名士兵,个个手执弯刀,要来收缴明军将士们的武器。 双方又对峙了起来,危情一触即发…… 郭奕和灵儿都一声不响的盯着蔡德…… 蔡德对二人躬身施礼,微笑着解释道:“请二位将军见谅,这是我们大当家人的命令,也是为了岛民的安全,许将军,您应该知道,虽然我们被人骂作海盗,其实都是一些贩夫走卒、工匠、艺人,在这弹丸之地,也只是图一个安全,请二位将军能理解。” 郭奕点点头,答道:“九澳主,火枪和兵刃请帮我们保管好了,一定要保证我们将士们的安全。” “郭将军的深明大义,蔡某感恩戴德,请郭将军放心。” 明军将士交出了随身的武器,被安排住进了一处营帐。 蔡德陪同,把郭奕、灵儿和马克送到了了村镇的客栈。 九澳主蔡德把一切安顿好了,已近二更天,便请三人好好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去见林风和罗阿敏。 三人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后便在客栈里等候,一直等到日近晌午,仍不见林风派人来请,便决定到村镇的街市上走走。 看到这里商业的繁荣,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林风到了穷途末路,这里有大明的移民,也有本地的土著,他们的商铺和住宅杂居在一群,使人能感受到一种祥和的气氛。 沿街市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不仅有土地庙、妈祖庙、佛塔,也有基督堂和清真寺,沿途遇到了不少巡逻的士兵,这些人明显都是林风的属下,但也没人盘问。 三人来到了仁牙因河口岸,这是一座商业码头,充满异域情调的商人们忙碌着自己的生意…… 不远处的海港上有三门红夷炮台,仁牙因海湾里游弋着数十艘军舰,看见这些才会使人想到,这儿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生战争。 灵儿指着大福船说道:“姐姐,你看,他们有人登上了我们的船。” 郭奕不以为意,答道:“既来之、则安之,随他们的便吧,我们这番前来,主要是攻心为上。” “姐姐,我曾在这儿住过,也非常贫瘠,当时这里的人都是除了教堂的神父,全是本地人,短短半年多,这里已经非常繁荣了,似乎还很祥和,真不该把他们赶尽杀绝啊。”灵儿叹道。 “妹妹,还记得秋目浦的李四官怎么说的吗?一个人的野心害了一群迷途的羔羊。”郭奕问道。 灵儿当然也知道,就算林风彻底改造好了,朝廷饶恕了他,西班牙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更何况林风还野心勃勃。 三人又来到了一处军营,林风的士兵们正在吃饭,另有一伙人抬着大锅、还有人端着酒菜,正在给明军将士们的营帐送去。 三人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只见明军的将士们和林风的士兵们相互抱拳问候,时而哈哈大笑,接着,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马克连说带比划的问道:“你们饿不饿?” 郭奕和灵儿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问道:“你饿了?” 马克点点头,笑了。 “走,既然林风不请我们吃,那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去吃吧。”郭奕说道。 三人穿过一片树林,被明军将士们看见了,大家赶忙招呼着来一起吃饭。 林风的属下得知了这三位的身份,也急忙放下饭碗、酒杯,过来给三人请安。 这三位也不客气,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过了一会,蔡德跑来了,抹着脖子里的汗,到郭奕近前施礼,说道:“拜见郭将军,真是让我好找啊,大当家人和夫人已经在家中摆好了酒宴,真是没想到郭将军如此豪爽,在军营里已经吃上啦。” “还以为林风不欢迎我们呢,呵呵,如果要杀我们,那也要做一个撑死鬼。”郭奕笑道。 “郭将军说哪里话,您是我们的贵客,在下礼待不周,还望二位将军海涵啊!”蔡德答道。 “请问九澳主,有没有把书信交给夫人?”灵儿问道。 蔡德马上施礼,点头哈腰地答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请问二位将军,感觉我们这儿怎么样?” “不错,非常祥和,我当年从这儿离开的时候,还担心你们和当地人处不来,没想到你们已经扎下根了。”灵儿微笑着答道。 “这全是拜夫人的功劳,要不然的话,当地人早把我们赶出去了。”蔡德答道。 灵儿看了一眼郭奕,点点头,郭奕轻声说道:“一切都不出乎我们所料,不过,这么祥和的气氛已经到头了。” 蔡德激灵打了一个冷颤,被大家看在眼里。 “九澳主,西班牙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们没有意识到危险吗?”灵儿问道。 蔡德赶忙摆手示意,轻声答道:“请二位将军到林府叙话,快请!” 一行人离开军营前往林风的府邸,到了村口,迎面是座大教堂。 郭奕给灵儿使了眼色,灵儿拿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下马克。 马克会意,到了教堂门口,便招呼大家进来,蔡德等人也跟了过来。 一位年迈的神父迎了出来,看见了马克,马上瞪大眼睛,呼叫着马克的名字,和他拥抱在一起。 这位神父一看就是一位老华人,当然和蔡德也不陌生。 把大家请进了教堂,神父和马克用西洋话聊了起来,得知郭奕和灵儿是大明官府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看蔡德急着想走,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说道:“愿我主基督保佑你们,蔡澳主,你们来到这儿快九个月了吧,林风先生自称国王,早已成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鄙人和马克先生从中调解,西班牙人早把这儿踏平了。” 蔡德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说道:“感谢神父大人的恩德。” 神父又说道:“蔡澳主,你不是不知道,去年年底,你们围攻马尼拉失败后,走投无路,是马克先生找到了我,在这儿收留了你们,你知道我冒有多大的风险吗?” 蔡德也非常清楚当前的形势,西班牙人以帮助大明肃清流亡在吕宋的林风集团为诱饵,企图到大明内地传教、经商;林风一直暗中派使者联络福建巡抚刘尧诲、及新任巡抚庞尚鹏,期望朝廷能封他做吕宋总督,他将会同朝廷赶走西班牙人,夺回马尼拉,使吕宋再度成为大明的属国。 林风似乎已经认准了,朝廷不可能给西班牙人开放口岸经商,更不可能容许他们到内地传教,为了向朝廷示威,他时而还会派出小股海盗侵扰大明沿海,西班牙人看在眼里,默许甚至纵容他们侵扰大明沿海,反而不急于灭掉林风了。 就这样如走钢丝一般,维系着这里的“和平”。 想那王直、徐海等人,当年在日本的势力远比自己现在大得多,接受了朝廷招安,还不是一样被屠杀殆尽!出路到底在哪里?何处才是归宿?始终是林风团伙的澳主们解不开的死结…… 沉默了好一会儿,蔡德突然脸色煞白,感觉一阵头晕,差点摔倒,说实话,他们这些人每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便会灰飞烟灭…… 郭奕注意到了蔡德的表情,认真地说道:“九澳主,朝廷派我们来此,正是要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 “想家啦,我们都想家啦。”蔡德叹息着,仰脸望了望房顶,起身对神父深施一礼,说道:“感谢神父大人这一年来对我们的照顾!” 郭奕和灵儿也都站了起来,对神父表示感谢,马克起身和神父道别,众人出了教堂。 这时,村里响起了阵阵鞭炮声,紧接着笙箫齐奏,唢呐声震天,林风和罗阿敏一身白袍,领着一群男女老幼迎接到了村口。 阿莹怀抱着红团锦绣走在最前面,当看见了灵儿和郭奕的时候,放声痛哭,飞奔着跑上前去,扑进了灵儿的怀中…… 灵儿怀抱着阿莹,早已是泪流如注,郭奕也深深的被这场面感动了,捂着鼻子,任凭眼中的泪水往下直流…… 看见林风夫妇满脸的肃穆,缓缓而来,蔡德拉着马克快走了几步,和林风打过招呼,便先行进村了。 林风夫妇到了郭奕和灵儿近前躬身抱拳,说道:“罪人林某拜见郭将军和许将军。” 郭奕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当年我们只知道林一官,后来听说你叫林文俊,如今你已经又改名为林风,呵呵,林风阁下,请不必把我们看成朝廷的人,其实,我们都是林文涛先生的朋友,也是罗阿萍小姐的姐妹,请不必多礼。” 林风听了这话,浑身一颤,依然弓着腰、拱着手站在那儿,像一个知错的孩子…… 灵儿和阿莹已经成了泪人,二人把大红锦团献给了郭奕…… 郭奕怀抱着锦团,和罗阿敏四目相对,彼此心中都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终于,郭奕将锦团交到了灵儿的手中,和罗阿敏彼此叫着名字,二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这时,轻快喜悦的唢呐名曲《喜洋洋》戛然而止,请来迎接的妇孺老幼们哭声一片,笙箫声再起,却吹奏起了金戈铁马、震撼人心的《十面埋伏》…… 195.第195章 暗战37暗定三重记 在凄切悲壮的旋律中,郭奕和罗阿敏手拉手泪眼凝望,郭奕注意到罗阿敏的胸前悬挂着一只十字架。 罗阿敏注意到了郭奕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十字架,说道:“郭将军请谅解,到了这里,只能入乡随俗,我的心中始终没有忘记妈祖菩萨。” 郭奕苦笑了一声,轻轻的摇摇头,问道:“我来之前,特意拜见了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庞大人曾给我讲起当年内监官郑和大人下西洋,途径吕宋,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请问姐姐,可曾听闻这个典故?” 罗阿敏点点头,这时,林风也转过身来,到了郭奕的近前。 “林某正是以许柴佬为楷模,期望能统一吕宋。”林风说道。 灵儿走了过来,问道:“林风阁下能赶走西班牙人,统一吕宋当然最好,但不知林风阁下以什么样的方式治国,如何教化民心?” 林风和罗阿敏都是一愣,显得有些尴尬。 郭奕接着问道:“请问林风阁下也皈依了基督教了吗?” 林风赶忙摇头,答道:“在下虽然自幼贫苦,还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贱内之所以皈依基督教,也是为了迎合本地人而已,我们家中供奉的是妈祖菩萨和列祖列宗。” 这时,罗阿敏拉起了郭奕和灵儿,阿莹也跑过来说道:“请二位大姨到我家吃饭去吧。” 灵儿微笑着抱起了阿莹,跟着郭奕和罗阿敏朝村里的林府走去。 乐曲声停止了,村庄的路边站满了妇孺老幼,一个个手拿丝巾擦着眼泪,林府快步走向前去,到了府门口,弯下身躯,将众人迎进府中。 林府中早已备好了宴席,罗阿敏请郭奕和许灵儿上座,自己和几位澳主的夫人作陪;教堂的神父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和马克一起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由林风和蔡德等人作陪,另外几位看起来像是本地土著人的首领。 宴席在喜庆的氛围中开始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风起身来给郭奕和灵儿敬酒。 郭奕手执酒杯,笑道:“林风阁下,你还没有回答我妹妹的问题呢,等你答完了,再喝这杯酒好吗?” 林风举杯面对许灵儿和郭奕,说道:“林某感激二位将军善待在下的妻儿,当先饮为敬。”说完,一仰脖子,喝下了一杯。 仆人赶忙又给林风斟满酒,林风连喝了三杯,显得有些脸红脖子粗了。 “林某记性不好,请再问一遍吧。”林风说道。 “作为文涛的朋友,小妹叫你一声哥哥,得知哥哥在这儿自称国王,请问你以什么方式治国?又拿什么教化民心?”灵儿问道。 林风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林某虽不才,却有办法让大家跟我发财,哈哈、哈哈……” 伴随着林风的一阵大笑,众人都朝他看过来,林风端着酒杯把那几个本地人叫了过来,对灵儿说道:“许灵儿,你可曾记得,我们刚到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 “本地人穷困潦倒。”灵儿答道。 “现在如何?”林风问道。 “商贾云集、街市繁荣。”灵儿答道。 林风把那几位本地的首领拉到近前,得意地问道。“那我这国王做得怎么样啊?” 这几位本地人举着大拇指,对着林风叫道:“噢、噢!” 郭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屑地看着林风,没有说话。 罗阿敏始终关注着郭奕,轻声说道:“二位将军,二位妹妹,不要听他酒后胡言乱语。” 这时,神父站了起来,讲道:“林风阁,下此言差矣,你给予本地人带来的财富,还能大过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吗?只不过当下南部的卡加廷、依罗戈、莱特、保和及布拉干等地的土著人,都在拼命地反抗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让你钻了个空子,等拉维扎列斯腾出手来,一夜之间就能用财富买走这里的民心,或者把这里夷为平地。” 林风显得十分尴尬,把酒杯一举,对神父说道:“林某十分感激神父大人对我们的照顾,敬您一杯!”说完,又一饮而尽。 神父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叹道:“我虽为华夏子孙,也是深为朝廷的禁海令所误,如今却做了上帝的仆人,以我主耶稣的名义来说,主也不喜欢这些拿着枪炮欺压当地土著的西班牙人,林风,二位姑娘都在问你,你既然自称国王,请问你有什么治国之道?又拿什么教化民心?” 林风不是不懂,多年来一直被世人成为海盗,如今虽然自称国王,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实在是羞于回答这个问题,看神父也在逼问,顿时憋得满脸通红,答道:“以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 神父将酒洒在林风的脚下,微笑着拍着林风的肩膀,说道:“许柴佬在吕宋苦心经营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只可惜如今的吕宋,已今非昔比,我观你虽有许柴佬的风范,却没有许柴佬之命啊!如果能有一块世外桃源之地,交给你林风治理,以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教化那里未开化的土著,传授他们工艺技术,让那里的人民信仰自由,建立一个理想国,你可愿意?” “哈哈、哈哈,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能让我建立一个理想国?”林风笑道。 神父拉起林风,用手指着东方,认真地说道:“就在大洋的彼岸,大约八十年前,有一位航海家发现了好几块新大陆,比我们大明还要大许多许多。据说,那里的土著人还没有开化,如今,西班牙人已经在那边建立一个叫新西班牙的王朝,当然,他们是效忠欧罗巴的西班牙国王,你林风若是有此志向,何不横渡重洋,开辟一块新大陆,那里海阔天空,任由你来建立一个以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的理想国,如何?” 林风宛然一笑,问道:“我连马尼拉的西班牙人都打不过,难道要我跑到大洋彼岸的新西班牙王国去送死吗?” 灵儿朝马克使了个眼色,马克从包囊中拿出一副海图跑到了林风近前,仆人赶忙搬来一张桌子,马克把海图摊开在桌子上。 按照马克的讲解,神父在一旁给林风做着翻译,马克指着海图告诉林风新西班牙在什么位置,林风可以去开辟的新大陆又在什么位置。 大家全都围了过来,看着海图上的两块新大陆,中间还夹着一大群岛屿,有人还拿手去量北面的这块陆地,然后和大明的版图去比较,大家都惊讶地发现,这块陆地竟然能大出明版图的一倍还多。 等马克和神父介绍完了,郭奕指着海图上北面的一块大陆,问道:“阿敏姐姐,您可曾还记得南京栖霞寺有位月空长老?” 罗阿敏已经看完了妹妹阿萍的书信,知道郭奕要说什么,赶忙答道:“这是一位胸怀大志、德高望重的国师。” 郭奕点点头,继续讲道:“月空长老拿出自己多年来远洋贸易的积蓄,花了近百万两纹银,在林风大哥当年留下的秋目浦村,建造了一艘仿内监官郑和大人下西洋的大宝船,就是希望带领大家到这块新大陆,宣化我儒释道之文明,以孔以孔孟之道教化人心,施行礼仁之治,前往新大陆,协助有德之士建立一个理想国,请问林风大哥,是否有志向和月空长老同行?” 林风笑道:“若能得此陆地称王,吾辈将能与大明皇帝平起平坐啦,哈哈、哈哈……” 九澳主蔡德在林风的身后,赶忙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说道:“海上风高浪急,路途遥远,吾辈恐怕到不了新大陆,就喂了鱼鳖啦。” 灵儿瞪了蔡德一眼,说道:“欧罗巴人用我们大明传过去的司南罗盘,尚且能横渡大洋,难道我们比那些西洋人差吗?” 林风还在盯着那副海图,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叹道:“若是能得此地,何必再向大明皇帝称臣!” 灵儿和郭奕对视一眼,不知林风接下来要怎么做,心情都紧张到了极点。 林风指着海图上今日洛杉矶附近的位置,朝郭奕和灵儿看了看,问道:“我要在这里建造我的王宫,让我的国民全部都能出海做生意,如何?” 郭奕笑道:“呵呵,你就是仿紫禁城造金銮殿,也没人管你。” 听到紫禁城三个字,林风突然一激灵,抬头望着天空,想起了当年在日本国比睿山延历寺,遇到猴子秀吉的时候,秀吉问道:“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哪里?”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城的紫禁城!哈哈、哈哈……” “好!林风果然气度不凡!” 自林风手下的两名日本人庄公(siocos)和萧柯(csioco)在马尼拉战死之后,再也无法和秀吉取得联系了,也不知如今秀吉的主公织田信长有没有在日本取得“天下”,既然织田信长立志要“天下布武”,那什么时候才能派秀吉充当先锋官,借道朝鲜进攻大明的北方,按计划,自己将在琉球、台湾或者吕宋等地,配合秀吉进攻大明的闽粤沿海,南北夹击取朱家的天下,到时候,秀吉继续去攻打印度,直到欧罗巴,大明就交给自己了…… 灵儿还不知道林风在想什么,以为林风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开辟新大陆去了,笑道:“林风大哥果然气度不凡……” 这句话仿佛又刺激到了林风,没等灵儿说完,林风忽的一下推开了众人,喘着粗气来了府门,把大门拉开。 灵儿望去,只见二澳主马志善、七澳主李成怀以及陈植、李瑞奇等一大群人,正聚集在林府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 九澳主蔡德跑在了林风的前面,把李成怀等人都请来进来。 “你们不在海湾值守,都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要是朝廷的大军或者西班牙人舰队来犯怎么办?”林风嚷道。 澳主们全都跪在林风的近前,李成怀讲道:“朝廷言而无信,说是要敕封大当家澳主为吕宋总督,协助我们赶走西班牙人,一年快要过去了,也没见圣旨,更没有支持我们收复马尼拉的任何表示,甚至听说还派使者出使马尼拉,和西班牙人商议来对付我们,如今又派这两个黄毛丫头,以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让我们放弃玳瑁港,横渡重洋去开拓什么新大陆,当我们全是傻子吗?请大当家澳主千万不要上当啊!” 蔡德也跟着跪了下来,接着讲道:“大澳主,大家流浪多年,思念乡土,期盼归宿,如果说要选择横渡大洋开辟新大陆,还是再次进攻马尼拉,跟西班牙人战一场的话,我相信大家都宁可与西班牙人一战。” 林风对自己这些属下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就算要再次进攻马尼拉,也难以指望他们能像庄公和萧柯那样舍命相拼了,想到这儿,不由得又是仰天一声长叹…… 罗阿敏似乎看出了林风的心思,站在林风的身旁高声问道:“要战可以,谁来做先锋?” “把这两个女人抓起来做人质,逼迫朝廷出兵帮我们打下马尼拉!”人群中有人叫道。 罗阿敏怒道:“放肆!你们真是狗改不了****!以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迫朝廷就范了吗?” 郭奕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正色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和西班牙人一战,不过,不是我们进攻马尼拉,而是马尼拉的拉维扎列斯总督可能要来攻打玳瑁岛了,你们放心,驻扎在台湾岛的冯安将军会派援兵,帮我们打败西班牙人的,到时候再乘上追击,杀进马尼拉湾,一鼓作气,拿下马尼拉。” 林风听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旦冯安的军队到达玳瑁港,就算打败西班牙人,占领了马尼拉,将来也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 “会让我们的大当家做吕宋总督吗?” 二澳主马志善缕着花白的胡须,也琢磨出了滋味,听见身边有人还在问林风能不能做吕宋总督,那胳膊肘使劲捅了捅那个人,然后站起身来,大家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马志善到郭奕近前深施一礼,讲道:“我等只坚守玳瑁港,不让西班牙人进入仁牙因湾,配合冯安将军的舰队在外海和西班牙人作战,至于攻打马尼拉,应该主要依赖冯安将军,这样安排如何?” 当时在福州的时候,和庞尚鹏及胡守仁已经制订了详细的计划,上策便是林风夫妇愿意跟着月空长老横渡重洋,不战而瓦解海盗集团,这样可以保全这里的大多数人;中策是诱使林风团伙武装进攻马尼拉,无论林风胜败,冯安再出兵坐收渔利;下策才是等西班牙人进攻玳瑁港,战事一起,其结果就难料了…… 耳听着这位老头还在讲条件,郭奕没有理他,对灵儿说道:“妹妹,阿萍姑娘还有一封书信,拿出来读给他们听听吧。” 196.第196章 暗战38一语破天机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如今,虽山形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前有朝廷大军围剿堵截,后有夷人船坚炮利、如狼似虎,世间万物之兴废,取决于有无远见卓识。如若再战马尼拉,战败则无立锥之地,招安回乡恐不为朝廷所容,纵然姐夫依旧有霸业雄心,困守玳瑁港也会消磨殆尽,长此以往,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也。 我等既以四海为家,然日暮乡关何处是,却不必等到烟波江上使人愁,夷人能在新大陆开疆扩土,我等华夏子民为何不能?劝姐夫及各位澳主,何不学那仙人驾鹤之事,与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携手东渡,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未尝不是良策……” 许灵儿读到这里的时候,马志善、李成怀及陈植等人围住了灵儿,李成怀伸手把阿萍的书信从灵儿的手中夺了过来。 罗阿敏怒道:“七澳主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李成怀深施一礼,讲道:“夫人息怒,你看这里的弟兄们都是刚刚从海上巡逻回来,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不能不让他们知道吧,这些人中,有的是跟着大当家从日本国来的,也有不少是林道乾大人的余部,更多的人是被迫卷进来的,大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块立锥之地,费劲心机才把玳瑁港经营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这么就走了,多心有不甘啊!” 二澳主马志善撅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的走过来说道:“我老了,哪儿也不愿去了,纵然林道乾在北大年做了暹罗王的驸马,邀请老儿到他那里去享福,我也不愿去了,如今只想叶落归根。” 林府门外又陆续来了一群年轻人,都嚷嚷着朝廷欺骗了他们,个个剑拔弩张的,恨不得要冲进来找郭奕和许灵儿算账。 灵儿和郭奕明显的感觉到,这样的氛围和刚才在军营中所见所闻大有不同,也许大家开始都以为,朝廷终于要支持他们攻打马尼拉了,如今听说要把他们从这里遣散,便开始群情激奋了起来。 郭奕在一旁观察着林风,回忆起了当年林风预感到秋目浦大祸降临之际,舍弃了全部弟兄,偷偷的运走了金银财宝,带着罗阿敏藏到了尾张国;如今,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知林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林风面无表情,饱经沧桑的脸上失去了当年的那份狡黠,微闭双目,一声不响,悄悄的回到了餐桌旁,坐在了马克和神父的对面。 灵儿抱起了吓得直哭的阿莹,也回到了餐桌旁,问那群呆若木鸡似的澳主夫人们道:“各位大嫂,不知你们都作何打算?” 这些女眷们最害怕打仗,一旦战事再起,自己的相公、儿子都可能死于非命,但她们更害怕还乡之后,落得王直、徐海那样的下场…… 看着哇哇啼哭的阿莹,女眷们也都暗自落泪,纷纷对灵儿表示愿意远渡重洋,到新大陆开拓一片天地,跟着灵儿站住了罗阿敏的一边。 这时,村外也开始喧嚣了起来,郭奕担心起了那些明军士兵们的安全,把罗阿敏叫道一旁,说道:“虽然大家都盼着有个好的出路,看来一时难以定夺,今天先到这儿吧,等大家冷静下来再做商议,请姐姐劝劝他们,千万不要乱来。” 罗阿敏点点头,对众女眷们说道:“各位姊妹,跟自家的相公先回吧,规劝家人不要轻举妄动,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守护好我们的家园,请大家一定要认清形势,玳瑁港绝非久留之地,回家之后你们都好好的考虑一下,将来该作何打算。” 这些澳主夫人各自找到自家的相公,一个个的过来辞别罗阿敏,这时,却找不到林风了。 郭奕和灵儿这才发现,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都惊愕的看着阿敏。 马克对灵儿指了指林府的后院,意思是说林风去了那里。 阿敏对辞行的众澳主说道:“请各位回去之后,还得加强戒备,以防西班牙人来偷袭我们,你们内心有什么真实的想法,可以通过各位的夫人来找我,争取给大家都某一条好的出路。” 等众澳主和夫人都离开了林府,围观在林府门外的众人也都陆续散去。 阿敏对郭奕和灵儿说道:“二位妹妹,这里不比我们大明,天气炎热、蚊虫众多,怕你们还不习惯,请搬到府里来住吧。” 郭奕答道:“也好” 灵儿问道:“听说狗儿就在玳瑁港,为何不见狗儿呢?” 阿莹用稚气的童声答道:“狗儿哥哥每天都要到很远、很远的海上去巡逻,怕有坏蛋来欺负我们。” 罗阿敏赶紧把阿莹拉过来,说道:“乖乖,跟娘一起到二位大姨住的旅店,帮她们把行李搬过来,和二位大姨住在一起好吗?” 阿莹笑着挣开了阿敏的手,跑上前来拉住郭奕和灵儿,说道:“大姨,走吧,我跟你们去搬东西。” 灵儿抚摸着阿莹的小脸,问道:“阿莹,想你的小姨吗?” 阿莹认真的点点头,抬头看了母亲一眼,答道:“听我娘说,小姨的肚子里有了宝宝,不能坐船渡海,我想小姨啦……”说着,趴在灵儿的怀里哭泣了起来。 马克和神父跟着她们一起出了林府,到了客栈帮郭奕和灵儿取了行李,马克帮忙把她们又送回了林府,自己搬进了教堂去住。 灵儿和郭奕在林府安顿好之后,便在罗阿敏的陪同下,带着阿莹一起出了村庄,穿过一片片棕榈林,来到了仁牙因河口岸。 来自吕宋岛内的商船沿仁牙因河千帆林立,河岸上有林风设置的交易市场,椰子树的长影下,一位帅气的年轻人正在忙碌着收购吕宋岛****来的各种货物,并不时地派人把收来的物品运往停泊在海岸码头的商船。 郭奕和灵儿都在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岁数应该比马五还小,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帮岛民们算完账之后,微笑着站起身来,对每一个来交易的岛民也都热情有加,请工人们处理收购来的货物,并亲自把铜钱点好了,交到每个前来交易的岛民的手中,岛民们似乎也对这位年轻人非常信任,有的甚至连数也不数,便将铜钱收进褡裢,对年轻人微笑着点着头,满意地离开了…… “苍天啊,就让他们好好的在这儿做生意吧。”灵儿叹道。 “呵呵,我们又何尝不想就这样好好的做生意。”罗阿敏无奈地笑道。 “这位年轻人是谁?”郭奕问道。 阿莹笑嘻嘻的朝那位年轻人跑了过去,稚气的童声传来:“他叫蛋蛋,是狗儿哥哥的好朋友。” “他叫李旦,是狗儿在泉州救下的一个孤儿,心灵手巧,也非常勤奋,这个市场就全靠他了。”罗阿敏说道。 阿莹从李旦的那儿领了一个芒果,朝李旦做了个鬼脸,扒开芒果皮,吃着又跑回来了。 离开了交易市场,迎着落日的晚霞,阿莹跑在前面领路,阿敏陪着郭奕和灵儿边走边聊,她们又来到了彭加丝兰湾海岸,三门红夷大炮正对着海面严阵以待,各大澳主们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指挥着属下的战舰、巡逻艇在海湾里游弋…… 海天都染成了橘红的色彩,落日越来越红,也仿佛越来越大,万道霞光映照着宁静的玳瑁港…… “娘,我饿了,回家吃饭去吧。”随着阿莹的叫声,大家朝西面的海湾望去,暗红的落日正在一点、一点的从海面上消失了。 灵儿和郭奕都在遥望着海港上摇晃的大福船,在落日的余晖下,大福船的楼阁仿佛染满了鲜血,正一滴滴的往下流淌,二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罗阿敏则望着前面不远处,直到一座高塔上亮起了灯火,她知道,此时的林风正在那儿汇集情报,便抱起了阿莹,对郭奕和灵儿说道:“二位妹妹,走,我们回家吧。” 此时的林风正在玳瑁港的指挥塔内显得狂躁不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儿的处境了…… 郁闷的林风把身边的亲兵打发走,闭上了双目,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当年,在家乡吃不上饭、穿不起衣的少年,跟着叔叔林道巽来到了马尼拉…… 林道巽在马尼拉做起了和日本、琉球等地的贸易,因海上闹倭寇,叔叔一家便留在了日本的堺町,青春年少的林文俊不甘心跟着叔叔打杂,便跑去了海上闯荡,偶遇前来招抚徐海的罗文龙,在罗文龙的支持下,盘踞在萨摩南端的秋目浦,更名为林一官,开始招兵买马…… 那时的林一官是何等洒脱,根本不用像前辈王直、徐海那样出海抢劫,通过罗文龙,便将大明贪官严世藩无数的金银财宝运到了秋目浦,建起了自己的城堡,又做起了和西洋人贩卖火枪的生意…… 秋目浦不仅得到领主岛津贵久的庇护,还有盘踞在平户的陈东、叶麻,伊岐岛的邓碧川,对马岛的沈南山等众弟兄遥相呼应,更有秀吉这样的莫逆之交…… 一切都毁在自己的亲叔叔和亲弟弟的手里,还有那两个女人…… 林风想到这儿,恨不得亲手杀了郭奕和灵儿,可是遥望着海湾外南中国海中的那点点火光,却又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皮底下便是两广提督殷正茂的战船出没的地方,斜对岸的台湾岛上有福建总兵胡守仁的雄师虎视眈眈,身后还有如狼似虎的西班牙人,随时就能将玳瑁港夷为平地…… 为了阻止林风和织田信长、羽柴秀吉等人相勾结,林风曾被自己的亲弟弟在日本的比叡山和朝鲜的通度寺关押了将近五年,这期间,妻儿也被郭奕和灵儿送到南京住了五年,若非海瑞带着阿敏和阿莹进京述职,自己正好也被琉球国使臣马良弼从朝鲜放了出来,一家人才得以在天津卫相遇…… 本还庆幸早已在大明沿海布满了“棋子”,逃出虎口之后,便想留在大陆沿海再干一番“事业”,等待着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攻打大明…… 没有料自己到派往宁波的掌柜陈元化、还有叔叔的养子马五,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为了做生意,为了赚些小钱,竟然把那些“棋子”全部暴露给了锦衣卫,弄得自己的满盘皆输,不得已狼狈逃窜到了广东,收罗了叔叔林道乾的部下,继而盘踞南澳岛,又被一路追杀,再度出海才逃亡到了吕宋…… 一桩桩往事历历在目,似乎又站在海船之上,怀抱着女儿阿莹,女儿闪着晶眸再问:“爹爹,我们还要去哪里?” 林风紧握双拳,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远方南中国海里的点点灯火,发出一声怒吼:我们还要去哪里…… 听见了林风的吼声,马志善、李成怀、蔡德等人都匆匆地跑了上来,众澳主围着林风异口同声地问道:当家人,我还能去哪里? 林风转过身来,瞪着通红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答道:“我们哪儿也不去!一定要坚守在这里。” 马志善觉着花白的胡子,轻轻地摇摇头,讲道:“朝廷派了两个黄毛丫头,到这儿来找我们,表面看来似乎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要我等横渡重洋,去开辟什么新大陆。但在我看来,这是一条死路,呵呵,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朝廷对我们是有心无力啊!我们初到吕宋的时候,并不清楚西洋夷人已经占领了马尼拉,让那两个日本人做先锋前去攻打,杀了西洋夷人的指挥官,得罪了西洋夷人,如今夷人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再坚守在这里,早晚必被夷人所害。” 蔡德打断了马志善,问道:“难道还要我们接受朝廷的招安,继续重蹈王直、徐海的覆辙吗?” “本希望占个地盘,让朝廷封当家人一个吕宋总督,我们这些人也能跟着加官晋爵,可恨朝廷昏庸无能,竟然看不出将来大明的心腹大患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西洋夷人!他们居然还派使者到马尼拉,找那些夷人来对付我们,弄得我们现在走投无路,是可忍、孰不可忍,干脆回大明造反吧!”李成怀狠狠地说道。 “回去造反死路一条,还会连累无辜的族人,我看不如杀向马尼拉,把那些该死的西洋夷人杀个精光,等我们占领了马尼拉,当家人自然就是吕宋总督啦。”一位年轻的澳主嚷道。 “对!其实就是这些西洋夷人最可恨,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存在,那现在当家人就是当年的许柴佬,先把那些西洋夷人干掉再说。” “吕宋南部的列岛上的土酋,也在反抗西洋夷人,我们和各地的土酋联合起来,兵发马尼拉,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林风面对这些群情义愤的属下,知道他们一个个连马五也比不了,更别论能像庄公和萧柯那样攻进马尼拉,杀掉西班牙人的指挥官了;林风当然更明白,如今的局面,就算自己拼上老命,在朝廷的配合下,攻占了马尼拉,自己也不见得能坐上吕宋总督之位,反而替朝廷做了嫁衣。 马志善看林风依然不动声色,劝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千万不可鲁莽从事,当家人说死守玳瑁港,我本没有意见,如今,我们玳瑁港能征战的将士不足千人,还有一千多妇孺老幼,可一旦马尼拉的夷人攻打我们,我们就成了瓮中捉鳖,如果没一个对策,早晚会大祸临头啊!” 林风这才微笑着轻声问道:“二澳主,你有什么高见?” 马志善颇为感慨,鼻子一耸,差点掉泪,颤微微的声音答道:“把能征惯战的留在这儿坚守,其家眷送往暹罗北大年,投靠老澳主林道乾大人,剩余想回家的人,就让那两个女娃娃带走吧。我老了,不想再漂泊了,我会跟着这两个女娃娃回去,算是招安了,朝廷对我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只要把我这把老骨头葬在故土,我也瞑目了。当家人,你看如何?” 林风知道马志善一旦回了大明,肯定不得善终,但这席话确实就像一语道破了天机,让他豁然开朗。 在朝廷的眼中,早年跟着林道乾、曾一本的马志善,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倘若先答应了郭奕和灵儿的提议,今后不再侵犯大明的沿海,让马志善等人能跟着她们回去,起码也算对朝廷表示了归顺的诚意;腾出手来,再把坚守在这里将士们的家属送到暹罗北大年,那就真能坚守玳瑁港了,今后可以跟朝廷和西班牙人慢慢的玩,就算西班牙人前来攻打,也不用再害怕啦。 林风心中有底了,只要西班牙人半个月内不来攻打玳瑁港,便可以做好这些部署。 将来,只待北方传来羽柴秀吉借道朝鲜攻打大明的消息,便可以玳瑁港为基地起兵,先渡海杀向台湾,再杀进闽浙沿海…… 197.第197章 暗战39各怀心腹事 林风和手下的澳主们商议了将近一个晚上,初步算定了有一千二百多人要跟随马志善归国,留下八百多精干的将士,多是年轻人,其家眷也不多,共有二百多人送往北大年,其中包括罗阿敏母女,至于愿意跟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去往新大陆的,几乎没有。 跟随马志善回国的,基本上都是被海盗劫持而卷进来的普通商人及其家属,还有一些前番攻打马尼拉时,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这些人倒是没什么顾忌,而马志善是抱着必死的准备的。 次日一早,林风宣布在西班牙人攻打玳瑁港之前,准备放弃玳瑁港,接受朝廷的“招安”,制订了一个分期、分批放大家回国的计划…… 整个玳瑁港沸腾了,当那些被海盗挟持来的商人们及其家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觉得朝廷终于来救他们了,回到家中便做准备。 林风突然宣布的这个“归降”计划,让郭奕和灵儿犯了难,因为她们不能保证朝廷会善待这些人,可又不能对大家明说,一下子就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之中。 灵儿和郭奕不得不赶紧找罗阿敏,请她把林风和马志善找来,准备告诉他们朝廷并没有全部赦免这些人。 五人聚集在林府的客厅,林风面无表情,马志善似乎非常的激动,而三个女人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等众人落座,郭奕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二位澳主,我们此番前来,并非代表官府要接你们回国,恐怕是二位澳主误会了。” 罗阿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而马志善则对林风一笑,又朝郭奕和灵儿点了头。 怕他们有所误会,灵儿着急地讲道:“我们本意是想来劝你们跟随月空长老前往新大陆开疆拓土,并没有计划要带着这一千多人回去,不过,如果这些人愿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们当然会尽力保全他们,但将来官府是不是还会追究,我们没办法保证,对于他们未来的前途,我们就也无能为力啦。” 马志善捋着胡子,认真地说道:“说实话,第一批愿意跟你们回国的,除了我这个老棺材瓢子,其他人都是被挟持来的,他们都没有什么罪过,官府可以一个个的甄别,如果官府要是追究,我这当家二澳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过,朝廷要罚要杀,由老朽担着,够有诚意的吧?” “你们剩余的人什么时候回去?”郭奕问道。 “这得看朝廷如何对待第一批回去的这些人了。”马志善答道。 郭奕和灵儿突然都意识到了林风的诡计,二人对了一个眼神,感觉非常棘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得被他们扣押在这儿,到时候怕罗阿敏也无能为力了。 “林风大哥,当年福建巡抚刘尧诲大人通过总兵胡守仁大人,确实曾给你许过愿,请朝廷封你为吕宋总督,可条件是要你出兵赶走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你没有做到,所以,你胁迫新任巡抚庞尚鹏大人是没有用的;现在,你送走了一批老弱病残,留下的都是精兵强将,请问林大哥,什么时候攻打马尼拉?”郭奕面无表情的问道。 林风也面无表情,答道:“圣旨什么时候要我们攻打马尼拉,我林某将亲临前敌做先锋官。” 郭奕和灵儿都知道,林风的这话等于没说,因为朝廷不可能下圣旨让他攻打马尼拉的。 罗阿敏现在并不了解林风的计划,作为犯官罗文龙之后,阿敏在琉球国也是被抓捕的钦犯,回到大明更不会有好下场,便紧张地说道:“二位妹妹,我和莹儿愿意跟随月空长老前往新大陆。”说完,看了看林风。 见林风不可置否,罗阿敏又问道:“月空长老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郭奕想了想,答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不过,阿敏姐姐,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的话也可以,我们暂时先把你们娘俩送到琉球,和阿萍团聚。” 见林风依然不动声色,罗阿敏以为林风默许了。 马志善笑道:“二位将军,横渡重洋、开疆拓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请问月空长老有几条大船?能携带多少人?川资路费准备的如何?据老朽所知,新大陆也不是荒无人烟之地,到了之后,还要面对那些蛮夷土著的威胁,你们有多少将士?” “月空长老不会像西洋人那样,并非要征服新大陆的蛮夷土著,而是期望通过传播我们的儒释道之文明,以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与西洋人一比高低。”灵儿解释道。 “哈哈、哈哈……”马志善笑得前仰后合,快喘不过气来了,让郭奕和灵儿显得非常尴尬。 等马志善笑够了,林风也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就让月空长老到吕宋来吧,先教化这儿的蛮夷,与那西洋夷人一比高低,我林某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在此恭候月空长老的大驾,吕宋成功了,再前往新大陆不迟,如果失败了,还有条退路,如何?” 灵儿答道:“如今在吕宋,西班牙人的势力明显大过我们华人,但在新大陆,西洋人还没有这么大的势力,况且,新大陆正处在拓荒的阶段,很多西洋人都往那里跑,而我们华夏一族却无人涉足,等西洋人把地盘都占满了,今后我们再想去可就难了,这也是月空长老着急前往新大陆的初衷。” “欲与西洋人一比高低,何不先来吕宋试试?舍近求远、无异于舍本求末,一屋不扫而何以扫天下呢?”马志善问道。 林风又接着讲道:“教化人心,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当年许柴佬在吕宋,废了二十多年之力,传播孔孟、教授鱼桑,尚且以失败而告终;而眼下的西洋人,无论到了新大陆还是旧大陆,都是先以武力征服当地的土著,再迫使土著信仰其宗教,然后才是开埠经商,就像对待孩子一样,打一巴掌揉三揉,再给个甜枣,就算这样,还是阻挡不住土著人的反抗,恕我直言,月空长老开拓新大陆必然失败!” 听了林风和马志善所言,竟让郭奕和灵儿近乎无言以对。 这时,罗阿敏也觉得马志善和林风言之有理,问道:“二位妹妹,可否邀请月空长老先到吕宋来一趟?” 灵儿想了想,答道:“先来吕宋也未尝不可,只是月空长老岁数大了,想趁着新大陆还未全被西洋人占领,先去给我们华人争取一块立足之地,去晚了,怕是将来没有我们的份了,再想插足的话,恐怕就像现在的吕宋一样了。” 马志善指着罗阿敏胸前的十字架,笑道:“呵呵,西洋人来之前,许柴佬在吕宋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传播孔孟之道,但现在你们再看看这座岛上,有多少人佩戴十字架,又有几人还记得圣贤书?既然月空长老决议要和西洋人一比高低,那就不分来早与来迟。” “既然说先来吕宋也未尝不可,那何不先来吕宋尝试一番,也好积累一些经验,先送走那些无辜的人,我林某愿意留下来陪同月空长老,和那些西洋人一搏,让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先教化吕宋岛的土著人一番,如何?”林风问道。 “可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都已经老了,常叹息时光匆匆宛如白驹过隙,如果他们有生之年到不了新大陆的话,会遗憾终生的。”灵儿答道。 马志善颇为感慨,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感叹道:“老儿若是能年轻二十岁,像我们林大澳主这般年纪,一定要拜月空长老为师,老儿钦佩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有此雄心壮志,既然他们都到了花甲之年,更应该先来吕宋尝试一番,再多培养几个徒弟,否则的话,将来后继无人啊。” 林风赶紧接着说道:“林某不才,愿拜月空长老为师,二位妹妹赶紧带着这些无辜的人回去吧,再将月空长老请来,林某愿意在这里先陪同月空长老和那些基督徒们斗斗法,如若斗赢了,林某捐出全部家财,亲自带领我手下的士兵,保护月空长老前往新大陆开疆拓土,如何?” 灵儿看郭奕一直没有说话,便朝郭奕眨了眨眼睛。 郭奕已经想明白了,月空长老远航新大陆确实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那么在此期间吕宋来一趟也未尝不可,便点点头,答道:“好!只要你们还能守得住此地,我们回去之后,便陪同月空长老前来。” 听郭奕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方案,林风立刻叫道:“好!一言为定。还望你们回去之后,善待我的二澳主。”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马志善显得十分激动,对这位漂泊一生的老人来讲,能让他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比什么都重要,便感叹道:“我已经是该死的人啦,死不足惜,听二位讲起月空长老,小老儿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求你们能善待这一批跟我们回去的人,老朽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风也非常满意,轻而易举的甩掉了所有的累赘,今后可以自由的和西班牙人和朝廷斗法了,慢慢的等待时机,将来反攻大明,实现自己的霸业雄心。 这时,林风突然看见罗阿敏的胸前还在挂着十字架,便指着十字架,恶狠狠地呵斥道:“还不快把那鬼符扔到茅厕里去!” 罗阿敏一笑,赶快把十字架摘了下来,无奈地说道:“别忘了,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是西洋人马克请这里的基督徒接受了我们,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吧。” 马志善伸手把十字架接了过来,说道:“我这一生没什么信仰,当了一辈子有奶便是娘的海盗,这老了、老了,没事却喜欢到教堂听听神父讲经,感觉神父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上天堂我不敢奢望,下地狱又不肯甘心,带着这把老骨头回到家乡陪伴祖宗,来世别让我托生猪狗,也就心满意足了。” 摘掉了十字架,罗阿敏也有几分失落,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想想还不知哪里才是自己和女儿的归宿,又突然失去了心灵的寄托,转身看了看郭奕和灵儿。 郭奕的神情一直都是十分的严肃,她认为已经看穿了林风的诡计,这番设计正是为了甩掉玳瑁港的包袱,留下来的都是精兵强将,肯定是希望继续盘踞在玳瑁港,以等待着织田长信攻打大明的时候,从南方实施反扑;但罗阿敏和这位海盗老头也许都还不懂林风真正的心思! 灵儿对林风的心思猜的也差不多,只不过灵儿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陪同长老在来一趟,内有罗阿敏姐妹和张狗儿配合,外有月空长老德高望重、以德服人,这群海盗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能破解林风的阴谋,应该不在话下,因此显得表情十分自然。 感觉到非常无助的罗阿敏,凝望了郭奕和灵儿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附在灵儿的肩上抽泣了起来…… 林风见火候已到,拉着马志善站起身来,说道:“大局已定,各自准备去吧。” 没能劝动林风等人跟随月空长老去开疆拓土,林风也不会傻到受郭奕和灵儿的蛊惑,去主动攻打马尼拉;当然,郭奕和灵儿也没想到,海盗团伙的二澳主会带着一千多人,主动接受“招安”,林风今后也不会再逼迫朝廷来封他做什么吕宋总督了,海盗团伙短期内也不会再犯大明的边境,算是没有白来,给福建巡抚庞尚鹏和总兵胡守仁解了套。 等林风和马志善走后,灵儿问道:“阿敏姐姐,张狗儿什么时候回来?” “狗儿在离这儿数百里的马尼拉湾的驻守,平时是不回来的,如果狗儿回来了,那就说明红毛鬼就要攻打我们了。”罗阿敏答道。 “看来我们这次来是见不到狗儿了,他也该到了定亲的年龄,阿敏姐姐,你有没有给他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呢?”郭奕问道。 罗阿敏点点头,答道:“给他提过亲事,没有狗儿能看上的。” “呵呵,姐姐,见到狗儿的时候,你告诉他,徐阿娇还在等着他呢,还有个好消息,阿娇的父亲徐鲲我们已经救出来啦,他答应女儿阿娇和狗儿的婚事,现在已经送他回了松江府。我猜测狗儿的心里也只有徐阿娇。”灵儿笑道。 罗阿敏非常的吃惊,瞪大眼睛问道:“真的?” 郭奕和灵儿都认真的点点头。 罗阿敏举起了大拇指,赞道:“二位妹妹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就算死在你们手里,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姐姐,我们今后还少不了靠你帮忙。”灵儿答道。 罗阿敏想起了在南京的时候,和灵儿之间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又忆起了在南澳岛的时候,若不是妹妹阿萍舍命保护灵儿,差点对灵儿恩将仇报,如果不是灵儿在马尼拉抓获了西班牙人的探子,怕她肯定活不到现在了…… 想到这儿,罗阿敏一阵心酸,拉住灵儿的手,差点又掉下了眼泪。 “很多人都要跟我们走了,姐姐,带我们到外面看看吧。”灵儿提议道。 罗阿敏带着阿莹、郭奕和灵儿先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去践行,准备回国的这些人都把郭奕和灵儿当成了活菩萨,喜极而涕,对郭奕和灵儿顶礼膜拜,弄得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四人又转到了达仁牙因河口岸,准备回国的人都在口岸的市场上变卖那些带不走的物件,也有人叫喊着要卖村里的房屋…… 当地的土著人正在蜂拥而来抢购,交易市场内外熙熙攘攘,李旦坐在树凉荫下挥汗如雨,笑对每个前来交易的顾客…… 正在四人准备要走时,灵儿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朝李旦走来,惊讶地叫道:“狗儿兄弟……” 198.第198章 暗战40携手御强敌 张狗儿回头一看,吃惊不小,急忙跑了过来,问道:“二位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罗阿敏刚刚还在说,如果狗儿回来了,就意味着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将要攻打这里了,现在看见像泥鳅一样的狗儿大汗淋漓、满面憔悴的样子,就知道可能出了大事。 没等郭奕和灵儿回话,罗阿敏近前一步,神色紧张地问道:“狗儿,出什么事了?” 这时,郭奕和灵儿也在和狗儿打着招呼,到了近前。 张狗儿指着市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慌张地说道:“夫人,大家这都是在干什么?我回来之后,跑遍了港口、码头,也到过指挥塔和林府,怎么找不到一位澳主啊?” 郭奕和灵儿看张狗儿的表情慌张,也都紧张了起来,心中猜测,可能是福船在外海对西班牙人的巡逻舰进行过攻击,招致了西班牙人的报复…… 罗阿敏知道林风等人昨晚商议了一宿,可能这会儿都睡觉去了,赶紧招呼道:“狗儿,快跟我来吧。”说完,便带着大家风风火火的出了市场。 众人跟着罗阿敏来到村口的教堂,罗阿敏让大家在门口等候着,便要进教堂找人。 教堂的门口有几个本地人,试图阻拦罗阿敏,罗阿敏生气地把他们推到了一旁,急匆匆的闯了进去。 穿过教堂,罗阿敏来到了后面的一处小院,一脚便踹开了一间房门,只见林风正搂着一个西洋女人呼呼大睡。 那位半裸着身子的西洋女人吓得惊叫了起来,林风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转过身来,正准备发怒,一看是罗阿敏叉着腰站在了门口,便一把推开了那个西洋女人,裹着床单跳下了床,冲到门口,把罗阿敏推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你疯了!”林风低声怒道。 罗阿敏甩手给了林风一个大嘴巴,林风赶紧捂住了脸,朝四下看了看,好在院子里没人,便拉着罗阿敏到了对面的房子里。 罗阿敏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吼道:“死到了临头,还在这儿鬼混!” “你在胡说什么?小点声!”林风说道。 “狗儿回来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位澳主,在市场里正好被我们遇见了,就在教堂的门口等你呢。”罗阿敏生气地说道。 林风一听张狗儿回来了,也吃惊不小,就知道可能有战事发生,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即是军情,我也没有细问,看他的神色,怕我们是要大难临头了。”罗阿敏答道。 “你先走吧,让狗儿在教堂外等我,我马上来。”林风说着,便出了房子,回去穿衣服去了。 罗阿敏羞愧难当,长舒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强作欢颜的走出了教堂。 张狗儿和郭奕、灵儿正在聊天,可能是聊到了开心处,三人都在笑逐颜开。 “娘,找到爹爹了吗?”阿莹问道。 罗阿敏眼睛一红,赶紧抱起了阿莹,轻声答道:“莹儿,咱们回家吧。” 趁着林风还没出来,罗阿敏抱着阿莹,对郭奕和灵儿说道:“二位妹妹,狗儿和当家的有话要说,我们先回去吧,也该吃饭了。” 郭奕和灵儿也不好掺合他们的军务,便跟着罗阿敏走了。 张狗儿在教堂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林风衣冠整齐、满脸肃穆的从教堂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林风,狗儿赶忙施礼,低声说道:“拜见老爷,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早对你说过了,跟我不必这么客气么,跟我走。”林风说着,脚步也没停,带着张狗儿往玳瑁港走去。 二人来到指挥塔,林风才问道:“马尼拉湾现在什么情况?” “启禀叔叔,昨日起,西班牙人已经开始在马尼拉调兵遣将,据我派往马尼拉城的探子称,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已经平定了民都洛岛(nd)土人的暴动,参与暴乱的土酋索利曼(soli)也已经向拉维扎列斯称臣,他们现在已经腾出手来了,有可能从海上和陆地兵分两路攻打我们。”狗儿答道。 这半年多来,西班牙人已经发出过无数次的威胁,林风的对策是通过神父也和马尼拉大教堂保持沟通,平时决不再与西班牙人发生任何冲突,反而陆续派出小股海盗去骚扰福建和广东沿海。 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认为,只要吕宋岛保留着这股来自大明的海盗势力,便有和大明朝廷谈判的余地,但决不允许林风团伙向岛内发展,所以,时而便对林风团伙敲打一番,而不真的将其消灭。 林风也算准了,大明朝廷绝不可能答应西班牙人的要求,时而派出自己的使者去见福建巡抚,要求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他将配合朝廷把西班牙人从马尼拉赶走。 而大明朝廷根本就没有海外扩张的野心,反而对这伙海盗深恶痛绝,甚至派出使者前往马尼拉,要求西班牙人灭了这伙海盗。 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林风如同走钢丝一般谨慎,任何风吹草动便能刺激到他的神经…… 对于郭奕和许灵儿的到来,一开始,林风还以为朝廷是终于下了决心,要配合他来进攻马尼拉,等搞清楚了她们二人的来意,心中凉了半截,而如今马尼拉方面突然出现异动,确实让林风受到了惊吓。 这么多年来,林风也已经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听了狗儿之言,沉默了半天,才对狗儿说道:“知道了,你速返回马尼拉湾口继续打探,我马上派出李成怀等人守住达仁牙因河口,只要再给我们七、八天的时间,到时候,谁来我们也不用怕了!” “遵命!”狗儿说完,恭恭敬敬地对林风深鞠一躬。 林风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狗儿的肩膀,笑道:“小子,你们张氏一门都是忠烈之士,让你的婶婶给你操持门亲事吧。” 狗儿不好意思的回头一笑,答道:“叔叔莫操心,刚刚听郭、许二位姐姐说,松江府徐家的小姐还在等着我呢。” 林风并不知道徐家的小姐是谁,但知道狗儿曾在松江府帮着陈元化做过生意,便宛然一笑,拍着狗儿的肩膀说道:“等我们真正立下了脚跟,叔叔好好的帮你操办这门亲事。” 这时,狗儿反而不着急走了,站在那儿想了想,问道:“叔叔,我们怎么样才算立住脚跟呢?” 林风知道,狗儿虽然忠心,但自南京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悲天悯人、多愁善感了起来,便长叹一声,答道:“年轻的时候,我视人命如草芥,自从在天津卫偶遇阿莹,顿生一种慈悲的情怀,一想起自己的妻儿落入人家的手中,便心如刀绞,好在许、郭二位姑娘不是还算懂事,并没有亏待我的妻儿。如今,我也不忍心看着玳瑁港的父老乡亲魂断异乡,决定把愿意走的人,都让他们跟着许、郭二位姑娘回去吧,留下来的家眷送往北大年,你陪着叔叔在这儿好好的干一场,如何?” “叔叔,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答应了月空长老,准备带着徐阿娇和两位把兄弟,跟从他们去新大陆开疆拓土,眼下我是看着叔叔作难,于心不忍,等叔叔安住脚跟了,我便去找月空长老,请叔叔能够谅解。” 林风没有料到狗儿还有这样的心思,尽管心中十分不爽,还是微笑着拍着狗儿的肩膀,说道:“也许过些日子,月空长老就到吕宋来了。” 狗儿一听显得十分兴奋,问道:“真的?” 林风点点头,很严肃地答道:“真的。” 狗儿怀中激动的心情,辞别了林风,离开了指挥塔。 林风又开始坐卧不安了,闭上了眼睛便开始回顾秋目浦遭难时的一幕…… 当时,本打算是留在日本国投靠织田信长,找到秀吉之后,却意外的发现,严世藩运来的那几件神奇宝贝落在了他的手里。 秀吉为了防止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不肯把自己介绍给他的主公织田信长,反倒是建议他带着自己的金银财宝离开日本,到琉球、台湾或南洋等地去发展,以待时机,配合织田信长的“天下布武”计划。 织田信长怀着吞大明、降印度,一直打到欧罗巴的野心,准备在统一日本之后,派手下的大将借道朝鲜进攻大明,自己若是能在南方落下脚跟,将来配合织田信行南北夹击,取大明指日可待…… 可惜秀吉派给自己的大将庄公和萧柯战死在了马尼拉,叔叔的养子马五现在和自己离心离德,只顾忙着他自己的生意,如果张狗儿再离开自己,那么这些原来邓碧川、林道乾和曾一本的手下,能称得上忠勇之士、独当一面的真是不多啦,乌合之众如何能成大事?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林风派出李成怀的队伍沿仁牙因河湾往岛内布防,蔡德等人继续在彭家斯兰湾巡逻,等着张狗儿的消息。 此前,林风从南澳岛和台湾劫持了六十多艘商船,除了有一部分在攻打马尼拉时候被摧毁了,现在只剩下了四十多艘,已经全部改造成了战舰,而当年商船的船主及普通的商人们,除了一些立下过“投名状”的,现如今大都准备回国了,这时,也有不少人来找林风索要自己的商船。 风雨飘摇的关口,林风也怕大家闹事,经过一番商议,腾出了十艘战船送他们回去,这些船停泊在玳瑁港码头,大家都忙碌着往船上搬运东西…… 罗阿敏每日带着郭奕和灵儿忙碌着给大家帮忙,一连五天过去了,计划回国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能再有两天便可以启航…… 第六日早晨天还未亮,一条快艇到了玳瑁港,狗儿下了船,悄悄的跑上了指挥塔,把正在这儿值守的林风叫醒,二人到了塔台之上。 狗儿紧张地汇报道:“叔叔,大事不好,昨日通过马尼拉的华人探明了消息,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以撒施洛(juansalceds)为统帅,征集吕宋土著士兵六千余人,西洋兵近千人,近百艘战船,计划今早从马尼拉湾出发,来攻打我们。” 林风依然不动声色,问道:“第二拨探子何时能到?” “再过一个多时辰。” 林风扔给狗儿一张令牌,大声叫道:“拿我的令牌,让蔡德做好伏击的准备。” “遵命!”狗儿大喊一声,接过令牌,转身下了塔台。 林风又把自己的亲兵交上来,把一张张令牌发出去,对众澳主做出了战备部署,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玳瑁港战鼓擂擂、号角齐鸣…… 东方露出了第一道霞光的时候,罗阿敏带着郭奕和灵儿也到了指挥塔下,得知西班牙人近百艘战船就要打过来了,郭奕和灵儿都意识到,在这生死关头,必须和他们生死与共,便赶忙回到村子里的军营,召集明军将士,动员大家参战。 明军将士这些天来受到了礼遇,耳闻目染这里的一切,也觉得这伙人挺可怜的,听说西班牙人要来攻打这里,一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准备迎战…… 郭奕和灵儿带着明军将士上了福船和鹰船,开始做战前准备…… 林风接到第二道情报之后,知道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带上罗阿敏和张狗儿匆匆地出了指挥塔。 林风和罗阿敏、张狗儿等人上了福船,这艘战船毕竟是明军水师的正式装备,比林风用商船改造的战舰要强百倍,当看到明军将士们个个士气高昂,有的在准备红夷大炮,有的在摆弄手中的火枪,还有人在调试弓弩,林风和罗阿敏都颇受感动,二人决定留在福船上,和明军将士一起出海御敌。 留下了十多艘战船在近海的仁牙因湾驻守,蔡德率领二十多艘战舰编队已经出发了,往彭家斯兰海方向驶去…… 福船和鹰船也启航了,在林风的指挥下,很快就追上了蔡德指挥的战舰,绕过波利瑙(bolinao)半岛的海角,在附近的海域做好了伏击的埋伏。 将士们在战舰上刚吃完午饭,西班牙人战舰的帆影就出现在了福船的视野里。 郭奕手执令旗,指挥福船前去袭击,两艘鹰船也一左一右加速前进,明军的甲长们都在测算着火炮的射程…… “轰隆”一声巨响,福船上的红夷大炮朝着西班牙人的先锋战船发起攻击,打翻了一艘西班牙人战船,掀起了海上滚滚的巨浪…… 西班牙人的舰队受到攻击之后,便蜂拥朝福船前进,一阵阵枪炮袭来,差点把大福船掀翻了,郭奕急忙指挥福船往后撤退。 两艘鹰船发挥了灵活的优势,不时地冲向前去,用火枪袭击西班牙人的战舰,组织他们的进攻,迫使西班牙人战舰上的火炮无法发挥威力。 这时,蔡德指挥的战舰突然出现在西班牙人战舰的两翼…… 趁此机会,大福船上的火炮继续对正面来犯的敌舰射击,压住了西班牙人的进攻。 蔡德麾下的二十多艘战舰从两侧朝西班牙人发起猛攻,海上时而掀起层层巨浪,近百艘战舰混站在了一起…… 鹰船上用茅竹密钉扎成的防护设施着了火,明军士兵一边灭火,一边继续用火枪和弓弩袭击敌舰,依然灵活地活跃在冲在前面的敌舰周围,干扰着敌舰的前进…… 福船继续发挥着强大的威力,已经连续打翻了五艘敌方的先锋舰。 蔡德率领的舰队从两翼冲进了敌舰群,双方的火枪和弓箭在海面上乱飞,很多舰船的桅帆都着了火…… 随着大福船继续发威,打翻了第十艘敌舰的时候,西班牙人和菲律宾人组成的舰队终于开始往后撤了,此时,蔡德的战船也损失了大半。 被毁的战舰燃起了 199.第199章 暗战41节外又生枝 这场海上伏击虽然暂时击退了西班牙人的来犯,但林风团伙的战船损失了过半,手下的将士战死了一百多人,而大福船上明军将士则毫发无损,让林风见识了福船的威力。 回到玳瑁港之后,林风一面安排在林府的“聚义厅”大摆酒宴,犒赏明军将士,一面派罗阿敏和蔡德等人去慰问死者的家属,并紧急安排次日一早撤离的事宜。 正在林风、马志善等几位澳主给明军将士们轮番敬酒的时候,马克突然出现在了聚义大厅的门口,着急的要找许灵儿。 明军将士们大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因为有张狗儿在前面挡驾,郭奕和灵儿倒也没有喝太多,神志还都比较清醒。 守卫在门口的士兵把灵儿叫了出来,马克把灵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小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林风的手下把大福船开走了……” 没等马克把话说完,灵儿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海上战死了很多人,我和神父一起到海岸边做弥撒,亲眼看见的。”马克答道。 灵儿朝聚义厅看去,正好和张狗儿打了个照面,便朝狗儿招了招手。 狗儿摇摇晃晃的赶忙跑了出来,看了看显得十分拘谨的马克,笑着问道:“你这个红毛鬼想干什么?要是再缠着我姐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马克虽然听不懂狗儿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他没有恶意,便用生硬的日本话说道:“虽然你们今天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可能明天就会招致他们更很的报复,你们想要明军的福船,我能理解,请问你们把福船偷偷的开走,经过许小姐她们的许可了吗?” 狗儿疑惑的看着马克,也用日本话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灵儿用大明官话问道:“狗儿兄弟,你们把福船开去了哪里?是不打算让我们走了吗?” 狗儿借着酒劲,指天说道:“姐姐,请相信我,我对天发誓,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待我把叔叔叫来问个清楚。” 狗儿说着,就要跑进去找林风,被灵儿拉住了。 “狗儿兄弟,福船已经被开走,如果这个时候被我们的将士知道了,我怕他们现在就得借着酒劲闹起来,一旦翻了脸,后果不堪设想。”灵儿劝道。 “姐姐,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狗儿答道。 灵儿看了看马克,马克点了点头,似乎在等着灵儿的指示。 “狗儿兄弟,你带着马克先生,用你的快艇赶紧去追,看看林风要把福船藏到什么地方。” 狗儿有些不屑地看了看马克,答道:“姐姐,用不着带着马克先生,我自己去就行了。” 灵儿笑道:“兄弟,不是姐姐不信任你,就我所知,林风的这些手下你还不是很熟悉,他们不见得都会听你的,去年林风兵败马尼拉的时候,是马克先生领着大家来到了这里,不要小看马克先生哟,他在那些士兵的眼中算得上德高望重了,而且马克先生还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船长。” 狗儿点了点头,带着马克赶紧走了。 灵儿平息了一下情绪,又回到了聚义厅,郭奕从灵儿的表情中,感觉到了可能有什么事请发生,看大家吃喝得也差不多了,便建议大家早点回去休息,以便准备明日撤离。 林风刚才已经注意到了灵儿、狗儿和马克三人在外面窃窃私语,见狗儿带着马克一起走了,便起了疑心,先是对自己身边的几个亲信悄悄的交待了几句,等那几名亲信自走后,林风和马志善也开始响应郭奕的请求,结束了宴席。 马志善等几位澳主又对明军的将士们表达了一番谢意,便辞别了郭奕和灵儿,陪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明军将士们陆续离去了聚义厅,林风将他们送到了府门外。 聚义厅里只剩下了郭奕和灵儿,她们俩留在这儿等候着罗阿敏,郭奕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便趴到了桌子上。 灵儿给郭奕端来一盆水,拍了拍郭奕,郭奕连喝了几杯水,头脑清醒了一些,就在灵儿准备把刚才情况告诉郭奕的时候,喝得摇摇晃晃的林风又回来了。 一走进聚义厅,林风就骂道:“狗儿这小子太无礼了!客人都还没用离席,哪有他先跑掉的道理,看我不好好的惩罚这个混小子!” “林大哥息怒,刚才马克先生跑过来说,今日海战死伤的人太多了,他得到了神的启示,需要到海边去做弥撒,说非得让你亲自去不可,我也是说,客人都还没用离席,哪有主人先跑掉的道理,马克先生说你的亲信去也行,我便自作主张,请狗儿兄弟跟他去了。”灵儿非常镇静地答道。 听灵儿说的也有道理,林风点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招待不周,还请二位将军谅解,阿敏也该回来了,你们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林风说到这儿,似乎十分伤感的样子,双手抱着脑袋,感觉酒劲直往上涌,叹了口气,走到了聚义厅门口,回头说道:“二位将军,今日我们携手御敌,明日也许就是生死对头,林某自知无力对抗朝廷,将来一旦战败,将切腹谢罪,望二位将军还能善待我的妻儿……” 林风的声音有些呜咽,对郭奕和灵儿深施一礼,快步转身离开了府邸。 郭奕和灵儿相对而坐,也颇为伤感,灵儿这才把林风偷走福船的消息告诉了郭奕。 郭奕似乎并不吃惊,赞道:“妹妹,你做的对,相信明日天亮,狗儿和马克也许就能把福船开回来了。” “姐姐,即便把福船开回来,如果林风非得要我们的福船怎么办?”灵儿问道。 “他想要福船也行,那就得让张狗儿、罗阿敏母女跟我们走。”郭奕答道。 “阿敏母女本来就想跟我们走的,这能阻挡得了吗?”灵儿不无担忧地问道。 郭奕笑道:“呵呵,傻妹妹,你还没有看得出来吗?罗阿敏又怀孕了,林风年近五十还没有儿子,他能舍得罗阿敏跟我们走吗?” 灵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叹道:“阿敏母女也怪可怜的。” “妹妹,你真是太善良了,阿敏姐妹遭的罪,还不都是那该死的罗文龙和这个可恶的林风造成的!”郭奕嘴里骂着罗文龙和林风,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织田信长的那张马脸,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突然感觉自己的命运还不如罗阿敏…… “姐姐,你觉得狗儿会跟我们走吗?”灵儿又问道。 “狗儿的心中一直在惦记着徐阿娇,即便他拉不下脸来和林风闹翻,相信他也会站在我们的这一边,从林风派狗儿在马尼拉坐探,就能看得出来,林风非常依赖张狗儿。”郭奕答道。 “既然我们的使命是要瓦解这个海盗团伙,如果狗儿愿意的话,那就把狗儿带走吧。”灵儿建议道。 郭奕摇摇头,讲道:“虽然林风自称‘国王’,但他处处小心谨慎,你看他平时显得非常谦恭,说明他可用的人和可信任的人不多,马志善带着那些老弱病残及普通的商人撤走之后,留下的全是精兵强将,将来,无论是朝廷还是西班牙人,恐怕一时都还灭不了他们,如果狗儿能留下来,也许还能做我们的内应,只要我们把徐阿娇抓在手里,狗儿就会乖乖听我们的。” “徐鲲应该早到家了,可小朱辉和汤景一家不知找到了没有……” 听着灵儿的叹息,郭奕也想儿子了…… 接近午夜子时,罗阿敏拖着疲惫的身躯才回到了家中,到聚义厅来招呼二人去休息,灵儿这才注意到罗阿敏微微挺着肚子。 “阿敏姐姐辛苦了,今后千万不要太操劳,小心腹中的胎儿。”灵儿慰问道。 阿敏微微一笑,答道:“我想阿萍了,得知她也怀着身孕,真希望能跟你们一起走啊。” “阿敏姐姐,小妹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答应。”郭奕正色讲道。 罗阿敏一愣,答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们。” “林大哥把我们的福船藏起来了……” 郭奕话音未落,罗阿敏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狠狠地骂道:“真是贼心不改!”说着,便双手捂着脸,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灵儿拉了下罗阿敏,安慰道:“阿敏姐姐,不要担心,好在被马克先生发现了,狗儿和马克已经追那艘福船去了,天亮也许就能回来的……” “追回福船之后,如果林大哥还不归还我们,请姐姐一定要坚持跟我们走!”郭奕接着说道。 罗阿敏揉了揉眼睛,将手从脸上移开,认真地点了点头,拉起郭奕和灵儿出了聚义厅。 次日清早,灵儿和郭奕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在罗阿敏和女儿阿莹的陪同下,前往玳瑁港。 准备撤离的一千多人,扶老携幼的早就聚到了码头,准备登船回国。 在罗阿敏的陪同下,郭奕和灵儿沿着海岸去寻找福船,一直寻到太阳高高的升起来了,也没有看见福船的影子,便又跑到指挥塔去找林风。 林风没在指挥塔,值守的士兵也没阻拦她们,四人便爬上了指挥塔台,遥望着前方的海湾,盼着福船能够赶快回来…… 朝码头外望去,似乎没有一个首领出面送行,甚至也找不到也准备登船回国的二澳主马志善的影子,但这些准备回国的人,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起,按照顺序在码头的闸门外排起了长队,井然有序的等待着闸门开放。 这时,大家突然发现,蔡德带着数百名士兵来到了码头,这些人有的端着火绳枪,有的手执弯刀,全副武装的在码头外列队。 郭奕和灵儿担心起了那些明军弟兄们的安全,站在塔台之上,朝远方的棕榈林望去,军营方向却不见明军弟兄们的踪影…… 二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赶紧下了指挥塔,罗阿敏母女也跟着下来了,四人跑向码头去找蔡德。 到了蔡德的近前,罗阿敏问道:“九澳主,明军的弟兄们什么时候到?” 蔡德恭恭敬敬地施礼答道:“启禀夫人,明军弟兄还在大营里吃饭,等他们吃饱喝足就该来了。” “九澳主,福船去了哪里?”罗阿敏厉声问道。 “启禀夫人,这个、小的不知。”蔡德谨慎地答道。 “林风和马志善这会儿在什么地方?”罗阿敏又逼问道。 “启禀夫人,这个、小的也不知。”蔡德说完,又想了想,继续说道:“大当家澳主可能太伤感了,既然有夫人来为大家送行,也就够了。” 福船还是没有回来,灵儿和郭奕都怀疑林风昨晚上追狗儿和马克去了,又替他们二人担忧了起来。 罗阿敏也在担心,如果明军弟兄们这会儿到了码头,却找不到福船,他们可能就会和蔡德等人发生冲突,便和大家商议,准备让码头外排队的人先行登船。 前几天,罗阿敏为了大家没少费心,对每家乘坐那艘船都做好了安排。 郭奕和灵儿着急去寻找明军将士,便辞别罗阿敏,离开了码头,蔡德等人看她们二人往军营方向跑去,也没有干预。 因大家都在等着罗阿敏来下命令开闸放行,等罗阿敏带着女儿登上了码头外的高台,对大家发表告别演说的时候,人群中一片欢腾,很多人在高呼夫人万岁,又有人走出队列,围着高台和罗阿敏母女挥泪告别…… 随着罗阿敏的一声令下,蔡德命令士兵打开了码头的闸门,…… 等归国的众人全都进了码头,正在依次登船的时候,罗阿敏抱着女儿阿莹慢慢的从高台上走下来,准备离开码头的时候,却被蔡德把她们拦住了。 这时,二澳主马志善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到罗阿敏跟前深鞠躬,说道:“给夫人请安,我要走了,请夫人多多保重!” 罗阿敏也问候道:“请二澳主也多多保重!请问嫂夫人呢?” 马志善往船上一指,讲道:“家里人全都登船了。夫人,小老儿要走了,你就让我多说几句,当家人想把那大福船留下,不是为了和西班牙人和朝廷打仗,而是为了过几天护送夫人母女前往北大年,这儿与北大年远隔万里,安南、马来、还有暹罗的海盗横行,那伙人可比我们凶残多了,没有这艘福船,谁人能保证夫人的安全呢?” 罗阿敏大吃一惊,这些天来,没人给她说过,要把她们母女送往北大年,便赶忙问道:“为什么要把我们母女送去北大年?没人给我说过这事!” “夫人,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正当的商人,被朝廷的禁海令所逼,不得不落草为寇,老了,想家了。”马志善说着,朝码头上的大船一指,呵呵的笑了两声,继续道: “夫人,请你好好想想,玳瑁港守不住了,只有把留下来将士们的家眷送往北大年,大当家人才能安心的留在吕宋岛施展拳脚,慢慢的和那些西洋夷人斗法,老儿回去之后,会到官府自首,替大当家的给朝廷承诺,留在吕宋的弟兄们是为了牵制西洋夷人不犯我大明,我们今后保证也不再与朝廷作对了!只有这样做,我们回国的这些人才不至于会被清算啊。” “如果福船回不了台湾,郭将军和许将军怎么办?台湾的冯安将军又怎么办?”罗阿敏生气地质问道。 马志善笑道:“呵呵,那两个女娃娃还是太嫩了!说实话,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大当家的能饶过她们吗?给她们留条命回去,已经不错了。” 罗阿敏绝没想到马上就要归国的马至善能说出这种话来,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质问道:“福船回不来,你们的船能走得了吗?如果明军将士们发现丢了福船,你们这些准备回国的人全都走不了,等一会发生了哗变,我看不用西班牙人打进来,我们这些人就得自相残杀,难道二澳主要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马志善笑道:“夫人,不管那两个丫头回不回去,我都是要带着这些人回去的,刚才已经说了,回去之后,小老儿主动到福建巡抚衙门自首,也会把大当家人的书信递给巡抚老爷,小老儿本来就是该死的人啦,到时候,官府对我是杀是剐,也都无所谓,请夫人保重,我们这就要启航了。”说完,对身后的一个后生使个眼色,那名后生吹响了启航的号角。 马志善又对罗阿敏深鞠一躬,说了声:“夫人保重!”在那名后生的搀扶下,二人转身进了码头。 这时,码头外只剩下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蔡德命令手下的士兵,堵上了码头的闸门,准备把罗阿敏母女送回林府。 罗阿敏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在号角声中,望着九艘大船全部启航了,港口岸边只留下了一艘破破烂烂的帆船,在海浪的波涛中摇曳…… 200.第200章 暗战42无信不知耻 郭奕和许灵儿穿过一片片棕榈林,到了林风团伙的军营,发现这儿早已被七澳主李成怀,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起来,明军将士们手无寸铁,正在李成怀等人对峙着…… 二人大惊失色,心中不免对这次行动考虑的不足感到懊悔…… 郭奕立刻拔出了宝剑,准备去找李成怀算账,被灵儿紧紧地拉住了。 “姐姐,千万不要激动,等一会儿罗阿敏来了再说。”灵儿劝道。 二人又退回到了棕榈林,眼前的危情却是一触即发……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二人转身望去,是村里的神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眼下只能把这位神父当成救命的稻草了,灵儿赶忙拉起了郭奕朝神父跑了过去。 神父满头大汗,神色慌慌张张的,和二人迎了个照面,感叹道:“二位将军,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收留了这些恩将仇报的海盗。唉,请问现在军营里是什么情况?” “神父,七澳主李成怀带人包围了军营,我们明军的将士手无寸铁,正在和他们对峙,现在如何是好?”灵儿问道。 神父的脸色铁青,紧咬着嘴唇没有答话,继续迈步往前走,郭奕和灵儿也跟了上来。 穿过了棕榈林,到了军营外,神父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李成怀,你们死到临头,居然还恩将仇报,在这儿和自己人自相残杀,还不快点收起你们的兵器,把明军弟兄也赶紧武装起来。” 李成怀手执长枪,看了看神父、郭奕和许灵儿,见三人怒目圆睁,不屑地笑了笑,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李成怀手下的士兵看见了神父,有的人把兵器放了下来,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架,有的人赶忙低下了头,更多的人则像李成怀一样,对神父表示不屑一顾。 “郭将军、许将军,真没料到这些白眼狼如此对待我们,现在怎么办?”明军的一位甲长问道 “二位将军,冯安将军只是要护送你们到一座岛上,你们为何骗我们到这贼窝子来啊,现在如何是好?” …… 神父对明军将士们摆了摆手,请大家保持安静,转身怒道:“李成怀,快放了我们的弟兄们,把他们的兵器还给他们,听见没有!” 李成怀到了神父近前,笑嘻嘻的低声问道:“给他们兵器?也想学那些红毛鬼一样,让我们和他们决斗吗?呵呵,我们才没有这么傻!” “一群无信仰的蠢猪!”神父生气地骂道。 李成怀显露出一副很得意的样子,问道:“信仰能让我们当饭吃吗?” 灵儿看不下去了,反问道:“如果不是马克先生给我们捎信,说你们数千妇孺老幼已经频临绝境的地步,我们才懒得管你们呢,我们冒着天大的风险跑来解救你们,昨日还携手打败了西洋人的舰队,今日就要自相残杀,难道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郭奕手握宝剑,紧闭双唇,对李成怀怒目而视,如果不是被灵儿拦着,她可能会立刻跑过去,一剑刺死这个无耻之徒。 这时,李成怀突然面露凶相,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要让手下的士兵把这三个人也抓起来。 大家都看出了李成怀的意图,郭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却被神父紧紧的拉住了。 神父抬头看了看斜挂的骄阳,大声叫道:“李成怀,死到临头,还敢做孽!” 见李成怀又往后退了几步,神父朝郭奕和灵儿挥挥手,告诫他们不要上前,自己则冲进了海盗们的包围圈,对着明军的将士们讲道: “各位勇士,在下虽然信奉基督教,却也是一位华人,自许柴佬治理吕宋的时候,我家就生活在这座岛上,历经七代了,吕宋岛上像我这样的华人不计其数,西洋人来犯之前,我们与本地土著和睦相处;自西班牙人占据了马尼拉,我们华人在吕宋屡遭残杀,当年马尼拉满城的华人,如今不足百人,为了能保我们华人继续在吕宋岛上繁衍下去,我收留他们这些人。” 神父说着,拿手指了指李成怀等人,又继续讲道:“再过一个时辰,一千多西班牙人就要沿着仁牙因河从岛内杀过来了,为保我们华人不受荼毒,明军弟兄们,你们能不能不计前嫌,拿起武器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吗?” 李成怀听到这儿也吃了一惊,赶忙拨开人群,到了神父的近前,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有西班牙人从岛内来犯呢?” 神父答道:“我自有和马尼拉联系的通道,得到确切的消息,西班牙人昨日在海上退兵之后,昨夜就调集陆军,今日一早沿仁牙因河来犯,难道你们在前方没有探子吗?” 李成怀负责守护岛内的安全,自然在前方派有探子,听了神父的话,还是将信将疑,并没有把神父的话当回事,继续朝手下的士兵使着眼色,想把神父先抓起来。 神父推开身旁的几名士兵,大声嚷道:“没有我和马尼拉大教堂的神父从中斡旋,你觉得你们能留到现在吗?前些日子,马尼拉的拉维扎列斯总督平定了南方列岛的叛乱,已经腾出手来要收拾你们了,如果不是郭、许二位将军及时接走那些无辜的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再次拯救你们!” 按照林风的计划,是要俘虏这些明军,迫使他们就范,将来编入自己的军队,再次绑架许灵儿和郭奕作为要挟,逼迫福建总兵胡守仁,多送来几艘装备精良的战船,准备积蓄力量,再次攻打马尼拉。 正在李成怀准备亲自动手,企图把“扰乱军心”的神父控制起来的时候,探子来报,西班牙大军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仁牙因河口岸。 这回所有的人都确信不疑了,突如其来的危情,彻底打乱了林风的部署。 李成怀手下的士兵也都慌了手脚,军营外一阵大乱。 灵儿高声喊道:“二澳主马志善已经带着该走的人都走了,请大家不要惊慌,大敌当前,我们华人弟兄们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决不能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明军将士们在几位甲长的带领下,挥舞着拳头,也跟着高声喊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携手抗敌!” 得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许诺,明军将士们将与李成怀部士兵携手御敌;神父也答应李成怀,如果将来林风要追究李成怀的责任,将林风的面前给他作保。 李成怀这才不得不释放明军将士们,将火枪和兵刃发到了他们的手中。 神父又和郭奕、灵儿等人商议,委任李成怀为前敌最高指挥官,明军将士全部听从李成怀的指挥,沿仁牙因河往前推进十里布防,准备伏击西班牙大军。 神父带着郭奕和许灵儿赶紧返回了玳瑁港,到那儿去找林风。 归国的船走后,玳瑁港恢复了平静,蔡德等率领战舰、快艇仍然在彭家斯兰湾附近的海域巡逻,大福船依然不知去向,也没人知道林风去了哪里,三人又赶忙返回村庄去找罗阿敏。 刚刚抵达林府门口,便听到了远方传来了阵阵的火枪声…… 林府大门紧闭,门外被蔡德派来的士兵把守着,神父过来说明了来意,守门的士兵把府门打开了。 府门内也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住了三人,态度非常蛮横。 神父将那几个士兵推开,站在门口高声叫道:“夫人,赶快出来吧,西班牙人沿河打过来了,速召集众乡亲到教堂去避难!” 过了一会儿,郭奕和灵儿也都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和孩子的哭声…… 那些留下来的村民和本地人也都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枪声,全都呼喊着跑了出来,街道上混乱不堪,有很多人聚集到了林府的门口。 罗阿敏领着阿莹从府里走了出来,到了那群看护自己的士兵们近前,怒道:“还不快去保家抗敌,留在这儿干什么!” 那群士兵赶紧闪开了,到了神父近前,有人问道:“七澳主现在什么地方?” “七澳主和明军将士们正在沿河十里之外御敌,你们赶快去支援吧。”神父答道。 罗阿敏出来之后,先谢过神父,把手和郭奕、灵儿紧紧的拉住一起。 “好姐妹同生共死,姐姐,你不要害怕!”郭奕说道。 灵儿抱起了嘤嘤啼哭的阿莹,安慰道:“阿莹,不要怕,明天小姨就带你和你娘离开这里,今后再也不用受这种苦难了。” 阿莹揉了揉眼睛,停住了哭声,点了点头。 到了林风门前的高台上,阿敏大声喊道:“乡亲们,现在全都听从神父的安排,所有的人全部进教堂避难。” 话音刚落,村民们全都往村口的教堂跑去,神父带着阿敏母女和郭奕、灵儿等人走在人群的最后,到了教堂的门口,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挤不下了。 远方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喊杀声震天,教堂内也是哭叫声一片…… 神父让她们四人也进教堂,被她们拒绝了。 罗阿敏站在村口往四下遥望,期待着林风能赶紧回来,郭奕和灵儿想去前线支援,被神父给阻止了,阿莹又吓得直哭…… 正在大家焦虑万分之际,蔡德带领一支一百多人的火枪队,来到了村口。 神父赶紧跑了过去,指着远方,对蔡德说道:“九澳主,快去前线支援,七澳主他们人数太少,加上明军的弟兄也才不过二百来人,敌方来了一千多人啊。” 蔡德似乎并不着急往前线支援,到灵儿跟前就要去抢阿莹,灵儿赶忙把阿莹护在了身后,和郭奕一起拿宝剑指着蔡德,把蔡德逼得退后了几步。 蔡德手下的士兵拿火枪对准了郭奕和灵儿…… 罗阿敏跑到蔡德跟前,狠狠地扇了他两个大嘴巴,骂道:“混蛋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在起内讧!” 神父到那群拿着火枪的士兵跟前,劝道:“还不放弃兵器,让万能的主原谅你们的无知,拯救你们的灵魂吧。” 那群士兵的神色也都非常紧张,他们的家人也全都在教堂里,有几个士兵可能是听见了自家人在教堂内的哭喊声,便含着眼泪,放下了兵器…… 蔡德捂着脸,低声说道:“夫人息怒,我来接诸位将士的家眷及夫人、孩子,立刻乘福船,把你们送往北大年,这时大当家人的安排。” 罗阿敏气得大叫道:“我们宁可回国受死,也不再受这种折磨啦,快让林风给我滚出来!”接着,一脚把蔡德踢到在地, 可能是罗阿敏用力过猛,自己差点也摔倒在地,便捂着肚子显得十分痛苦的样子。 阿莹从灵儿的身后跑来,搀扶住了母亲,郭奕和灵儿也过来帮忙。 趁着这功夫,蔡德从地上悄悄的爬起来,把神父推到了一旁,命令士兵把罗阿敏等人包围了起来,自己跑到了教堂门口,大声喊道: “里面的各位乡亲听着,为了不遭西洋夷人的屠杀,你们赶紧出来吧,大当家的已经准备好了大船,要把你们送到老澳主林道乾大人那里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家里的那点财产就不要再惦记了,赶紧跟我走。” 蔡德的话音刚落,教堂里就有不少人跑了出来,这些人也没有搭理蔡德,赶紧跑回村里的家中,去取自己的金银细软,准备登船跑路…… 神父到蔡德跟前,指着郭奕和灵儿,问道:“既然如此,还不快放了郭、许二位将军?” “大当家人有令,既然她们两个是夫人的姐妹,就让她们跟着夫人到北大年去吧。”蔡德答道。 听着远方的枪声和喊杀声又有些远了,想必是李成怀部的士兵和明军将士们联手,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 神父忍无可忍,生气地骂道:“混蛋的东西,明军弟兄们在前线拼命厮杀御敌,你们还要挟持郭、许二位将军,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将来就不怕下地狱吗?” 蔡德根本没有理会神父,观察了一会儿,教堂里该跑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便朝包围罗阿敏等人的士兵们使个眼色,这才对神父冷笑道:“谁爱信谁信,反正老子是不信什么鬼神!” 这时,教堂里只剩下了吕宋的本地人,听着远方的枪声稀疏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远,蔡德判断,可能暂时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便不慌不忙的让手下的士兵,押着罗阿敏母女、郭奕和许灵儿,朝玳瑁港方向而去…… 神父望着蔡德远去的背影,叹道:“真没有料到,这群没信仰的强盗是如此的可怕啊!” 201.第201章 暗战43人不如天算 得知福船被林风手下人开走了,狗儿带着马克悄悄的离开林府的聚义厅,二人摸着黑到了玳瑁港,就没敢再去找人打听。 驾驶着狗儿的快艇,二人先在仁牙因河口海湾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福船的任何踪迹。 狗儿驾驶快艇又往河口对岸的安达岛附近去寻找,直到把彭家斯兰湾附近的海域都找遍了,天快亮的时候,便和马克一起驾驭快艇前往博利瑙海角,在这片海域内一直寻找到日上三竿,依然没有找到。 狗儿和马克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了,他们知道郭奕、许灵儿及明军将士们,还有二澳主马志善等一千多人马上就要回国了,担心明军的将士们见不到福船,有可能会在码头上闹事,这才在烈日下开始返航。 等狗儿的快艇返回到安达岛的时候,二澳主马志善率领的九艘大船早已驶出了海湾,正满载归国乡亲们进入了南中国海。 海湾内依然不见大福船的踪影,只有二十多艘伤痕累累的战舰在海岸边摇曳,码头之上似乎也静悄悄的,狗儿的快艇加速朝码头驶去…… 这时,蔡德手下的战舰已经开始在海湾巡逻了,狗儿的快艇拦住了蔡德的指挥舰,对站在船头的蔡德问道:“九澳主,二澳主、郭、许二位将军带着乡亲们已经走了吗?” 蔡德朝狗儿挥了挥手,大声喊道:“他们全都走了,狗儿兄弟,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狗儿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林风是不是已经把福船还给了明军弟兄们,也不便给蔡德解释自己干什么去了,想了想,把身旁的马克拉起来,答道: “九澳主,昨日海上一战,死了不少弟兄,为了安慰这些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小弟和马克先生到外海去给弟兄们做了个弥撒……” 蔡德一听大笑了起来,问道:“狗儿兄弟,听说你做了和尚的弟子,怎么也信起了洋教啦?” “唉,这还不是因为小弟学艺未精,先请这洋和尚帮帮忙吧。”狗儿也笑着答道。 “辛苦你啦,狗儿兄弟,你们忙碌了一宿,刚从外海回来,请先回家好好的歇歇吧。” 狗儿和马克登了岸,便去找人打听福船有没有回来过,码头上的士兵告诉他们说,明军的将领驾驭着福船,带着二澳主马志善的九艘大船,早就走了,二人这才安心地回到狗儿在村里的家中,躺在床上倒头便睡着了。 二人刚睡了刚有一个时辰,就听着整个村子又沸腾了起来,远处传来了阵阵的火枪声,很多人哭喊着从家中往外跑…… 狗儿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仔细听了一会儿,村里的人似乎都在往教堂避难,便将还在熟睡的马克叫醒了。 马克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问狗儿外面发上了什么事情。 狗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答话,心中却十分着急,拉起了马克就冲出了家门,往村外的教堂跑去…… 等二人刚了村口,避难的村民们已经全都躲进教堂去了,只见罗阿敏站在教堂门前四下张望,神父正在劝着郭奕和许灵儿,阿莹吓得哇哇直哭…… 听着远方的枪声,看见郭奕和许灵儿并没走,狗儿和马克就知道出事了,二人正要呼唤罗阿敏的时候,突然看见蔡德带着火枪队把教堂封锁了起来…… 眼看着神父和蔡德一顿争吵,又看着罗阿敏将蔡德踹到在地,随后,蔡德爬起来对教堂内的村民喊话,狗儿才知道西班牙人从岛内又打过来了。 村民们又都从教堂里跑了出来,蔡德手下的士兵控制了罗阿敏母女、郭奕和许灵儿等人,押着她们去往码头。 神父对蔡德高声大骂,却也无能为力,只好悻悻地走进了教堂。 马克早就安奈不住了,想要冲上去救人,被狗儿紧紧地抓住,并拿手捂着马克的嘴。 狗儿低声说道:“眼下不能硬拼,我猜测福船并没走,这会儿已经回到了港口,你快跟我走,接下来看我的眼神行事。”说着,拉起了马克又悄悄的进了村庄。 蔡德的火枪队带着罗阿敏等人从村外去往码头,狗儿便拉着马克穿行村庄,想赶在蔡德等人的前面,拼命地往码头跑去。 果然,大福船又回到了玳瑁港,这时,行动比较迅速的村民已经有人开始登船了,狗儿拉着马克拨开人群闯进了码头,登上了大福船。 林风和几名亲兵正在福船的指挥塔台上瞭望,看见了罗阿敏母女、郭奕和许灵儿等人,边走边在和蔡德交涉,磨磨蹭蹭的正在赶往码头,也看见了狗儿和马克匆匆忙忙的登上了福船。 其实,林风昨晚让陈植、李瑞奇等几名小澳主带了二百多名士兵,把福船开到海湾里走了一圈,就又将福船从仁牙因河口开进了内河,就等着马志善带众人走后,用这艘福船把罗阿敏等人送往北大年。 林风昨晚从家里出来后,一直就呆在福船上,在内河做好了准备,只待马志善等人走后,福船再驶往玳瑁港,还未等出发,便得到了消息,数千名西班牙大军正沿着仁牙因河打过来了,李成怀所部及明军将士近二百人,已经开往十里之外的河湾洲,前去阻击来犯的敌军。 林风为了保护家园,急忙派出陈植和李瑞奇,带着福船上的一百多名士兵前去支援,又急忙派小船去找蔡德,让他带人赶紧进村,把准备送往北大年的人紧急召集起来,这才不慌不忙的将福船驶往玳瑁港,而这时,狗儿和马克已经在家睡着了…… 福船停靠在了码头,蔡德带领手下的士兵也来了到村口,与此同时,小澳主陈植和李瑞奇带领的士兵已经到了前线,和李成怀部的战士们、明军众兄弟携手,在仁牙因河湾洲与西班牙大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暂时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 而此时,正是罗阿敏等人在教堂门外,听着枪声稀疏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远,趁此机会,蔡德不慌不忙的让手下的士兵,押着罗阿敏母女、郭奕和许灵儿,朝玳瑁港方向而去…… 看罗阿敏等人还没走进码头,而狗儿和马克已经等了船,林风慌慌张张的从福船的指挥塔上跑了下来,在甲板上和狗儿打了个照面。 “狗儿贤侄,你让叔叔我找得好苦啊,这大敌当前,昨晚你跑去哪里?”林风一面和狗儿打着招呼,一面悄悄的对身边的亲兵交待了几句,那名亲兵赶忙跑下了福船,到码头上迎接蔡德等人。 狗儿急忙拜见林风,答道:“叔叔,昨日虽然打退了西洋夷人的进攻,我们也战死了一百多位弟兄,他们的遗体都还漂浮在海上,为了告慰这些在天之灵,马克先生也说他得到了神的启示,便来侄儿和他一起,到海上给这些战死的弟兄做了弥撒;同时,侄儿也担心那些西洋夷人今日继续前来报复,故此,在海上值守了一宿,直到今日见到九澳主的巡逻舰队出海,才回村歇息。” 林风显得十分激动,上来拍着狗儿和马克的肩膀,讲道:“二位辛苦了,我也是刚得着消息,今日西班牙人没从海上来犯,却沿着仁牙因河从岛内杀过来了,现在七澳主和几位小澳主、还有明军兄弟们正在前线浴血奋战,趁此机会,把所有未走的家眷,用这艘福船,把他们全都送往北大年,投靠老澳主悟梁(林道乾)老先生去吧。” 狗儿认真地点点头,问道:“叔叔,全体人马都要撤离吗?” “不,我和七澳主、九澳主等要带领弟兄们留下来,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那些红毛鬼,只要把大家的家眷安置好了,用不了三年时间,看叔叔我赶走那些红毛鬼,夺下吕宋岛,再将大家接回来,到时候,不管朝廷如何待我,我将是事实上的吕宋总督!”林风慷慨激昂地答道。 这时,大多数村民都登上了福船,狗儿往码头望去,蔡德带着罗阿敏等人也到了。 “叔叔,婶婶和阿莹妹妹来了,我去接一接她们。”狗儿说着,便要下船去接罗阿敏,被林风拉住了。 “不要下去了,她们不是马上就要上来了吗?”林风说着,看了看马克,本打算派陈植和李瑞奇驾驭福船前往北大年,眼下可能指望不上了,便打算让狗儿和马克去一趟。 林风继续讲道:“狗儿贤侄,叔叔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想派你带福船去往北大年,但你还太年幼,没有远航的经验,如果让马克先生做船长,你来协助,叔叔问你,这位马克先生可靠吗?” 狗儿知道马克跟着灵儿学了不少大明的官话,怕马克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后,拒绝了林风的要求,便侧过脸来对马克眨下眼睛,答道:“我和马克先生本不熟悉,昨晚和他一起出海,才知道他是一位虔诚的教徒,是个正直的人,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马克会意,继续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朝大海望去,在胸前画着十字架,默默的祈祷了起来。 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三人似乎在码头上跟蔡德吵了起来,狗儿又想下船去看看,再次被林风赶忙拉住了。 “贤侄,马上就该启航了,别再下去了。”林风说道。 狗儿指着罗阿敏问道:“叔叔,婶婶他们为什么还不登船呢?” 林风嘿嘿一笑,答道:“我计划让许灵儿跟随你的婶婶,留下郭奕将军来管教那些明军将士,可能她们现在有些想不开,还正在商议呢。” 狗儿立刻明白了林风派亲兵到码头迎接的用意,心中暗暗着急,眼看着郭奕、许灵儿和士兵们在码头上撕扯了起来,蔡德正催促着罗阿敏母女登船。 罗阿敏在女儿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阿莹转身跑向郭奕,哭着抱住郭奕的腿不松手,罗阿敏则拔出宝剑,架在了蔡德的脖子上…… 等计划送往北大年的人和蔡德手下的水手、船员们,全部都登船了,林风拿出一封写给叔叔林道乾的书信,郑重地交给了狗儿,又对狗儿嘱咐了一番…… 这时,玳瑁港的指挥塔上传来了阵阵的号角声,林风知道,这是有外敌要来攻打港口了。 同时,远方传来的阵阵火枪声及厮杀声,也越来越近…… 已经登船的人也全都坐不住了,有人从舱里跑过来哀求林风,有人站在甲板上高声呼喊着罗阿敏母女,催促她们快点登船,林风也着急了,钻出人群,赶忙跑下了福船。 由于没人敢对罗阿敏母女动粗,罗阿敏把宝剑架在蔡德的脖子上,阿莹还在紧紧地抱着郭奕的腿…… 灵儿见林风从福船上下来了,大声叫道:“林大哥,要我们姐妹护送乡亲们去暹罗国北大年也没有问题,但不可把我们姐妹分开!” 林风依然显得十分谦恭,朝着灵儿挥了挥手,到了码头之上,先给郭奕和许灵儿深鞠一躬,说道:“二位将军的大恩大德,林某今生报答不尽。” 蔡德见林风来了,可能觉得罗阿敏不会杀了自己,望着眼前的宝剑笑了笑,企图躲开,罗阿敏一使劲,蔡德的脖子里冒出了血迹。 林风大声呵道:“阿敏,现在是生死关头,不得无理取闹。” 然后,林风蹲在了地上,抱起了阿莹,轻声说道:“乖孩子,听爹爹的话,快点起来。” 看罗阿敏还在对蔡德构成威胁,林风一手怀抱着阿莹,另只手拨开了罗阿敏的宝剑,站到了蔡德的身前,劝道:“阿敏,这不关九澳主的事,要杀就把我杀了吧。” 蔡德赶紧捂住脖子,趁机赶紧跑出了码头…… 林风本以为罗阿敏会放下宝剑,刚把阿莹放下,正想转身,罗阿敏突然拿出了一股狠劲,用宝剑顶住林风的咽喉,吓得阿莹又抱住了母亲的腿。 灵儿怕伤了阿莹,赶忙把她抱了起来。 阿莹哭着央求道:“娘,不要杀我的爹爹!” 远方的枪声和喊杀声渐渐的消失了,林风觉得可能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知道罗阿敏也不会真伤自己,便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对郭奕深鞠一躬,说道: “郭将军,委屈你啦!我知道明军弟兄们正在协助我们抵御强敌,林某感激不尽,请郭将军能够留下来,负责指挥这些明军弟兄们,等着福船从北大年回来,我一定会让福船完璧归赵,到时候,郭将军、许将军和明军弟兄们再归国不迟,还请郭将军见谅,请吧。” 林风话音刚落,那几名包围郭奕的士兵,就要把郭奕带走。 罗阿敏刚追出去,就被林风一把抓住了,这时,就见蔡德又神情慌张的跑进了码头。 “夫人,全都走吧,大事不好啦!” 林风还以为蔡德是在配合自己唱双簧,劝道:“阿敏,大家都在等你们呢,快点上船吧。” 蔡德冲进了码头,拦住了押着郭奕的几名士兵,推着他们往里走,大声喊道:“全都上船吧,我们的人大都已经战死啦,现在红毛鬼已经占领了河口岸的市场,李旦他们全都被抓走了,红毛鬼大军正要进村,一会儿就杀到这儿来啦。” 林风听到这儿,有些惊慌失措了,急忙问道:“神父在哪里?露易丝在哪里?” 蔡德惊恐地答道:“听说教堂已经被红毛鬼包围啦……” 这时,又有几名伤残的士兵也跑进了码头,一看见林风,便跪在地上哭道:“当家大澳主啊,我们的三百多将士、还有明军弟兄们,在河湾洲打完了最后一粒火器,用干了最后一支弓箭,血拼了两个多时辰,也没能抵挡住红毛鬼的进攻,现在敌军已经占领了仁牙因河口岸的市场,有一伙人开进了村庄,另一伙人正在往码头而来……” 郭奕和许灵儿一听明军将士们大都战死了,二人差点都晕了过去…… 林风也不再强迫留下郭奕了,立刻命令罗阿敏带着大家赶紧登船。 罗阿敏把阿莹交到灵儿和郭奕的手中,说道:“二位好妹妹,拜托你们帮我把阿莹带大,马上又是一场大战,我、我不能不管……” 灵儿抱着阿莹,郭奕拉住了罗阿敏,二人同时劝道:“姐姐,你还怀着身孕,赶紧登船走吧。” 罗阿敏摇摇头,指着林风,痛苦地答道:“你们还是不懂他的心思,我必须得留下来,你们快走吧。”说着,便推着她们三人赶紧登船。 此时的林风也像疯了一样,抱起罗阿敏,摇摇晃晃的便上了福船,把她交给张狗儿,又立刻爬到了福船的指挥塔台上,手搭凉棚往岸上望去,数百名士兵集结到了码头外,远方村庄的上空,冒起了滚滚的黑烟…… 202.第202章 暗战4四千虑有一失 林风又一次面临着家园被毁的命运,望着椰林深处的滚滚浓烟,不由得忆起了当年秋目浦…… 那一次,正是在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追杀下,林风和罗阿敏躲到了尾张国清州城外猴子秀吉的家里避难,试图投靠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作为主公,企图依赖这伙日本人的扶植,将来反攻大明,成就“春秋霸业”…… 林风绝没有想到,传说秋目浦的城堡里,藏有来自大明首辅世子运来的无数金银财宝,无端的给秋目浦招来了一场灾祸,手下的将士和秋目浦的百姓惨遭那些日本武士野蛮的屠杀…… 当时,虽然猴子秀吉出于私心,没有把他介绍给织田信长,但和猴子秀吉却达成了共识,只待秀吉在日本崛起之后,二人联手图谋大明…… 林风依然雄心万丈,狡兔三窟,对逆天霸道的织田信长和雄才大略的秀吉深信不疑,企图在琉球和南洋为基地,继续招兵买马,将来配合织田氏“天下布武”,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 还是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又继续追杀到了琉球,差点让琉球王把林家酒坊连根端了,只好诈死逃生,在大明沿海布下了数十个据点,依然企图等待着时机,但人算不如天算,好不容易在大明沿海建立起来的网点,又全都毁在了福船上的那两个女人的手中。 当时,林风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林道乾、曾一本等团伙,也全部被朝廷剿灭了,林风收留了林、曾的残部,加上众多亦商亦盗的属下及其家眷,数千人扶老携幼、九死一生,继续遭到朝廷大军的追杀,从南澳岛流窜到了台湾,继而逃亡到了吕宋,竟然无立足之地…… 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了!就在林风被其亲弟弟拘禁期间,西班牙人抵达了南洋列岛,采用残酷镇压的手段,血洗宿务岛和棉兰老岛,迫使当地土著人就范,在吕宋岛的马尼拉,罗阇国王苏莱曼在满城华人的支持下,拼命抵抗,终归败在了西洋人的火枪、火炮之下,苏莱曼国王战死,马尼拉城陷落,导致吕宋岛的华人华侨惨遭屠杀,短短的几年内,西洋人和传教士占据了吕宋岛…… 林风逃亡到马尼拉城下的时候,还不清楚西班牙人已经占据了马尼拉四、五年了,而且前后换过了三任总督…… 林风不得不强行攻打马尼拉,倭寇大将庄公和萧柯战死,攻城惨遭惨败,在教徒马克和许灵儿的帮助下,才带领众乡亲在彭家斯兰湾仁牙因河口岸落下了脚跟,但前有朝廷的围追堵截,后有西班牙人虎视眈眈,时刻面临着被绞杀的命运…… 西班牙人试图利用林风的势力要挟大明朝廷,允许他们进入内地传教经商;朝廷对林风团伙一时也无能为力,只好对西班牙人许以商业利益,想借助西班牙人的势力消灭林风;而西班牙人对大明朝廷的态度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利用林风在吕宋的势力对大明沿海构成的威胁,要挟大明朝廷,也想象佛郎机人占据澳门岛一样,让大明朝廷割让给西班牙人一座沿海的口岸或岛屿,并允许“耶稣会”进入大明内地传教,他们达到这样的目的之后,拉维扎列斯总督才会发兵灭了林风…… 林风算准了大明朝廷和西班牙人不可能谈得拢,故而一边骚扰大明沿海,又一边主动联络官府,试图以赶走占据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为条件,期望朝廷能封他为吕宋总督…… 就是在这样极度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林风不得不依赖罗阿敏和本地的神父,和当地土著人和睦相处,发展商业贸易,收编吕宋本地的华人、华侨,仅用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勤劳的人们已经把贫瘠的海湾,经营成了一座繁荣的港口…… 椰林深处的村庄上空飘来了滚滚的浓烟、火光时而隐现,和当年放弃秋目浦的时候相比,林风仿佛已经没有当年的那股豪情了,眼看着家园被焚毁,心如刀绞一般,紧咬牙关,暗暗的落下了眼泪…… 玳瑁港的指挥塔警笛长鸣,号角连天,村庄和码头之间的棕榈林处,还有士兵们在拼命的抵抗,蔡德也在正在码头上忙碌着,指挥撤回来的士兵们扛着一箱箱的火药,登上了战舰…… 大势已去,林风暗自叹息,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走下了楼船的旋梯,只见张狗儿正站在楼梯口处,身后是灵儿和郭奕站在罗阿敏的左右,马克怀着阿莹正在嘤嘤的哭泣…… “叔叔,为了还生活在吕宋的华人,我们和西班牙人决死一战吧。”狗儿大声说道。 林风急着要下船,从他们的身旁走过时,答道:“贤侄,你就放心吧,叔叔一定要战!否则,我们将在吕宋无立锥之地啦。”说着,便快步走下了福船。 罗阿敏、郭奕和灵儿全都要跟着下船,阿莹在马克的怀中喊道:“爹、娘,你回来吧,我好害怕啊……” 已经登船的青壮年男女,也纷纷跑出了船舱,喊着要跟林风到码头上和西洋人决一死战,顿时,福船上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林风站在码头上,瞪着这些想要下船的众人,怒道:“狗儿,你现在身为船长,还不带着大家快走,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吗!” 狗儿拦住了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 罗阿敏则把郭奕和许灵儿往船上推,大声喊道:“二位妹妹,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快点回去,帮我把阿莹带大了。” 这时,码头内的伤残的士兵越来越多,枪声和厮杀声也越来越近,撤回来的士兵大都上了那些残破的战舰。 狗儿坚决不让罗阿敏下来,在福船的登船口处吵了起来,罗阿敏突然指着码头的闸门处,大声叫道:“狗儿,快把那个贱女人给绑来,我就不下船了。” 狗儿转身望去,见是一位西洋女人正在惊慌失措的溜进了码头…… 许灵儿站在福船的甲板上,也看见了这位西洋女人,顿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大吃一惊,对郭奕悄声说道:“姐姐,看来林风和猴子秀吉已经建立了联系。” 郭奕也非常吃惊,赶忙问道:“妹妹,你怎么知道?” 灵儿指着那位西洋女人,轻声说道:“当年我们在堺町追杀林一官的时候,我负责监视和林一官做交易的猴子,亲眼看见猴子到小西隆佐的家里去借钱,当时,小西隆佐没在家,猴子就在小西家门前等候,后来小西隆佐和一个修女一起从教堂回家,那名修女便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叫露易丝!猴子从小西隆佐家里借到钱后,又是她陪着猴子到了教堂,教堂派了一支火枪队,帮着猴子护送林一官逃离了堺町。” 这些天来,郭奕和灵儿都还不知道露易丝就在玳瑁港,听见罗阿敏要狗儿把这贱女人绑到船上来,便确定罗阿敏对这一切是知情的。 狗儿并没有听从罗阿敏的命令,这时,露易丝已经到了林风的近前,二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林风好像在催着露易丝,让她赶快到蔡德的战船上去,而露易丝似乎心存疑虑,眼巴巴的望着大福船,却又不敢过来…… 这时,罗阿敏像发疯了一样,一脚把狗儿踹到了海里,跑到露易丝的近前,拉起她就往福船上跑…… 林风试图阻止罗阿敏,罗阿敏把宝剑对准林风,怒道:“再上前一步,我杀了你!” 露易丝为了保命,更愿意跟着罗阿敏上大福船,趁着罗阿敏和林风对峙的时候,已经爬上了上去。 林风拿罗阿敏毫无办法,只好对刚刚从海里爬出来的狗儿喊道:“贤侄,赶快把你的婶婶带上船吧,你务必把大家安全送往北大年,一路保重、多多小心!” 狗儿过来拉走了罗阿敏,罗阿敏往福船看去,郭奕和许灵儿已经把露易丝控制了起来。 林风非常无奈,喊道:“阿敏,你要好好把我们的阿莹带大,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等着做吕宋总督夫人吧,哈哈、哈哈……” 等狗儿和罗阿敏都登上了福船,林风带领手下的两名亲兵,召集码头上的将士们,组织力量守卫码头;同时又派了一伙人,赶紧去摧毁海岸上的那三门红夷大炮。 就在林风准备登上蔡德的那艘战船的时候,突然看见神父慌慌张张地跑进了码头,身后一群满身是血的士兵抬着一副担架。 见此情景,林风知道自己的家园已经全被西班牙人占领了,紧跑两步到了担架前,只见满身血污的七澳主李成怀已经奄奄一息了,抬担架的是六位明军弟兄。 林风拉住神父问道:“神父大人,岸上还有多少人在抵抗,难道我们全军覆没了吗?” 神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抬手给了林风一记耳光。 林风捂着脸,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敢直面神父,嘴里嘟囔道:“都怪我无能,指挥不力、吃了败仗。” 神父责问道:“我费尽心机,保护你们在此地经商、生存,绝没想到你居然通过那个露易丝勾结倭寇……” 林风的脸突然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赶忙对神父施礼,马上打断了神父的话,答道:“绝无此事!” 神父也没有理睬林风,让那几位明军弟兄把李成怀抬上了福船。 这时,又有一群伤残的士兵连跑带爬的进了码头,狗儿等人冲下船来,把这些士兵们也送上了福船。 随着轰隆隆的三声巨响,海岸边升腾起一阵硝烟,三门对着海湾的红夷大炮被摧毁了。 枪声和厮杀声越来越近了,指挥塔上的警笛和号角声都停了下来,海岸上拼死抵抗的士兵们也往码头方向撤退…… 蔡德带着一群士兵跳下了战舰,把这群士兵派到码头外抵挡敌军,又跑过来催促林风和神父赶紧登船。 狗儿也在招呼着林风和神父到福船上来,林风和神父都没有理会张狗儿,跟着蔡德上了战舰。 这时,西班牙人已经打过来了,码头外数十名士兵和西班牙人展开了肉搏战,拼命守护着码头,大福船及蔡德手下的战船赶紧启航…… 在马克和张狗儿的指挥下,一片哭喊声中,大福船离开了码头,蔡德手下的战舰上也陆续撤离,码头上的士兵们大都战死了,只有极少数人跑到海岸边,跳上了快艇…… 西班牙人终于打进了码头,这时,大福船和十多艘战舰也全都驶进了海湾的深处。 占领了码头的西班牙人试图登上剩余的十多艘战舰,尽管遭遇了快艇的袭击,由于寡不敌众,那几艘快艇很快就被西班牙军给击沉了,西班牙大军控制了留在海港的这些战舰…… 林风、蔡德和神父三人站在指挥舰的船尾,望着码头方向,只见一队队的西班牙士兵上了战舰,足有四五百人,他们驾驭着那些残破的战舰,离岸朝着逃亡的船队追了过来…… 这时,蔡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林风问道。 蔡德指着前方的战船答道:“这八艘船上,应该还有四百人左右,等一会儿我们杀回岸上的时候,应该还能占优势。” 林风又责怪起了蔡德,低声说道:“你们把夫人从教堂带来的时候,为何不派几个弟兄,把露易丝小姐保护起来呢?” 蔡德低声答道:“附近所有村里的人,全都躲进了教堂,里面挤得水泄不通,何况当时嫂夫人和那两个女人都在教堂门口……” 这时,神父气得满脸铁青,朝他们二人抬了抬手,吓得林风和蔡德急忙往后躲。 蔡德想替林风圆场,叹道:“神父大人,要说这次西班牙人来犯,我看都是官府派来的那两个女人招惹的灾祸!” 林风也赶忙说道:“是啊,恐怕谁也绝没想到,就在我们把玳瑁港刚刚建设起来,仁牙因河口岸市场也日益繁荣的时候,官府会突然派这两个女人来找我们,弄得我们措手不及,还没有来得及给马尼拉方面做出解释,拉维扎列斯总督可能害怕我们和大明朝廷联手,将来对付他们,招致这位野蛮的总督,不问青红皂白,就派大军灭我们来啦。” 神父怒道:“胡说八道!林风,还记得我平时是怎么劝你的,叫花子出身的太祖皇帝,在成霸业之前,尚且知道‘广积粮、缓称王’。你到了玳瑁港之后,便自称‘国王’,为了保护你们能此地经商生存下去,保护吕宋岛的华人、华侨,我劝你谦仁谦恭,打消了你称王的念头,期望你能像许柴佬那样,把吕宋岛的华人、华侨团结起来,你们自身强大了之后,自然就能对抗西洋人,我费劲心机在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大人面前给你们求情,但绝没料到你竟然勾结倭寇……” 郭奕和许灵儿到达玳瑁港的之前,露易丝受小西隆佐的委托,也到了马尼拉,凭着西班牙人的身份,露易丝很快就在马尼拉建立了一个据点,期望作为林风和秀吉之间的联络站,此后,露易丝便以修女的身份到了玳瑁港,因此,神父之前并不清楚露易丝和林风的关系,只是对他们二人偷偷的媾和充满了反感,但看在马尼拉大教堂主教的份上,对露易丝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没有在意。 郭奕和许灵儿到来后,林风和众澳主商议了几番,决定送走那些没用的妇孺老幼们,只把精兵强将留下来,请秀吉再派一些像庄公和萧柯那样的大将,制订了一个攻打马尼拉的详细计划,让露易丝偷偷的送去了马尼拉的联络站。 听着神父骂自己勾结倭寇,林风懊悔不已,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下彻底明白了,看来交给露易丝的那封书信,落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手里了,顿时惊得呆若木鸡…… 蔡德对这些内幕还不明就里,又帮腔道:“我们和倭寇远隔万里,神父大人不要冤枉我们啊,我看这次西班牙人突然发怒,全是因为那两个女人!听说那她们带着明军的福船来找我们的时候,耀武扬威的在海上还和马尼拉的巡逻船打了一仗,才招致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报复……” 没等蔡德说完,神父给了蔡德一记耳光,骂道:“做人要讲点良心!前些日子,主教大人来信质问过朝廷派官船来玳瑁港的事情,问起了她们在海上和巡逻船发生冲突的原因,我和马克先生给主教大人写了书信,告诉马尼拉的官方,大明朝廷派人来,是为了把被海盗劫持来那些无辜的人带回家乡;同时,明朝官府也劝这些亦商亦盗的人放下武器,好好的在此地经商、种田;至于海上的冲突,我和马克先生都据理力争,责任完全在巡逻船挑衅引起的,巡逻船强行拦截航行在公海上的大明官府的战船,拉维扎列斯总督并不占理……” 蔡德又矫情地说道:“这伙西班牙人全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这是因为拉维扎列斯总督把列岛南部的叛乱镇压完了,轮到我们了,他们也是一伙强盗,跟强盗讲理管用吗?”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露易丝送往马尼拉的一封书信,导致西班牙大军疯狂报复!” 神父的话音刚落,随着轰隆隆十多声的巨响,海面上掀起了层层的巨浪,正在追赶逃亡船队的西班牙人乘坐的战船,全部爆炸,正在慢慢的沉下了海面…… 神父望着大海中漂浮的尸体,还有很多的西班牙士兵正海中拼命的挣扎,又往前方望去,八艘战舰全都停了下来,士兵们在战舰上一片欢呼…… 此时,大福船已经消失在了南中海域…… 林风和蔡德哈哈大笑,指挥舰上士兵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203.第203章 暗战45何去欲何从 首尖尾阔、两舷外拱的大福船航行在南中国海域,护板内有宽平的甲板和连续的舱口,通向二层的船舱。 二层船舱内挤满了林风属下将士们的家眷,孩子们和妇女呼叫着亲人的名字,有些人在默默地祈祷,有些人在服侍伤员…… 福船的三层是将士们操练的场所,许灵儿和马克正在甲板上忙碌着,给满身是血的士兵们和躺在担架上的李成怀治疗外伤,露易丝被捆绑在红夷大炮下面的柱子上,发出凄惨的嚎叫,罗阿敏抱着阿莹站在船尾处,目光呆滞的遥望着大海…… 郭奕和张狗儿在福船的指挥塔台之上,正在看着航海图商议,福船该何去何从…… “狗儿兄弟,虽然我也知道,满船的生灵回到大明之后前途未卜,但船上的淡水不足能让我们到达暹罗国大年港,况且天色已晚,安南、爪哇海盗横行……” 狗儿打断了郭奕,神色凝重地问道:“姐姐,不要再说了。福船回到大明之后,明军弟兄们大都战死,你如何给冯安将军交待?叔叔带着数百将士还坚守在玳瑁港,你又如何保证婶婶和阿莹的安全?我又该如何给满船的家眷们解释?” 郭奕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叹道:“狗儿兄弟,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们此番前来吕宋劝降,也算是事先摸清了林风的底细,从二澳主马志善带着一千多人已经回国这件事来看,这儿早已是人心思归;如果北大年真的是避难所的话,恐怕不用等到现在才去;即便朝廷不发兵灭了玳瑁港,西班牙人早晚也得下手,只是没料到西班牙人动手这么快而已。” “西班牙人的袭击,也许和你们的到来有关吧。”狗儿说道。 郭奕也不愿在狗儿跟前狡辩,答道:“也许有这样的可能性。”说着,看了看塔台下露易丝,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在神父的庇护下,婶婶带着大伙儿把玳瑁港经营的不错,我们建起了自己的港口、码头,还有仁牙因口岸的市场,吕宋岛内的华人、华侨也有很多人投奔到这儿,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事情,还是能坚持下去的……” 听着狗儿似乎在埋怨自己,郭奕打断了狗儿的话,指着露易丝,也感叹道:“如果不是突然看见了这位西洋女人,我和你灵儿姐姐确实有一种负罪感。” 塔台下的露易丝还在发出愤怒的吼声,嗓子已经喊哑了,也没人理她。 狗儿笑了笑,问道:“难道说是因为叔叔抢了马尼拉总督的女人?” 郭奕看狗儿满脸疑惑的样子,指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露易丝,问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吧?难道你之前没有见过她吗?” 狗儿摇了摇头,急忙问道:“姐姐,她是谁?” “她是日本堺町众合会的人,是小西隆佐的朋友,应该是那只猴子派来的。”郭奕答道。 狗儿猛的一听,也非常吃惊,瞪圆了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姐姐,自我来到玳瑁岛之后,和婶婶一起,都规劝叔叔不要再和倭寇往来,叔叔也知道勾结倭寇的王直、徐海都是什么下场。我还听说,织田信长和西洋传教士达成了协议,现在,往日本运送火枪的生意都是那些传教士在做,似乎日本人也不需要叔叔了,那么这位猴子派这个女人,千里迢迢的到吕宋找叔叔能干什么?” 郭奕反问道:“干什么?据文涛所讲,林风和猴子有约,要不然的话,文涛作为林风的亲弟弟,能在那暗无天日的石屋里关他多年吗?” “姐姐,当年在日本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懂事以后,被叔叔派往了宁波经商多年,现在我算懂了,宁可饿死,也不能再勾结倭寇!叔叔流落到吕宋之后,我想帮帮他,自己找来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听叔叔说过一句还要和倭寇来往的话。姐姐,文涛到底给你们说过什么?切不可冤枉了叔叔。” 郭奕认真地讲道:“也许尾张国的那位大混蛋(指织田信长)很快就能统一了日本,说什么要天下布武,将来派猴子去征大明、降印度。猴子也知道,大明的确太大了,早就和你的叔叔密谋,并在朝鲜、琉球、吕宋,甚至大明沿海提前布下棋子,只待尾张的那个混蛋一声令下,从辽东、江浙、福建南北中三路攻取大明。” “姐姐,我可是听说你也是日本的血统……” 没等狗儿说完,郭奕大怒,喝道:“不要将我和那些倭寇相提并论!” 这时,马克和灵儿爬上了塔台。 “妹妹,把阿敏也叫上来吧,我们得商议到底该何去何从。”郭奕说道。 灵儿下了指挥塔去找罗阿敏,马克到了指挥塔上往四周海面上看了看,又查了查航海图,确定福船刚刚进入西沙海域。 狗儿打心眼里来说,他想把满船的人送往北大年之后,再将福船还给郭奕,但现在也非常迷茫,便命令福船先停了下来。 灵儿陪着罗阿敏母女上了指挥塔,罗阿敏自然也知道要商量什么事,作为大明朝廷和琉球国王要抓捕的钦犯,阿敏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婶婶,你想去哪里?”狗儿问道。 罗阿敏看了看郭奕和灵儿,绷着嘴没有答话。 “船长,要是前往暹罗大年港的话,怕船上的淡水不够。”马克说道。 狗儿答道:“到了南沙群岛,我们就可以去补充淡水,我和那儿的渔民很熟。” “船长,往南的海域有安南和马来的海盗出没,我的商船曾在西卫滩被劫持过,我们现在满船的都是女人和孩子,还有很多伤员,没有任何战斗力……” “不要说了!”狗儿打断了马克,又看了看郭奕和灵儿,问道:“如果福船回到大明,请问二位姐姐,你们如何保证婶婶的安全?” 这时,有人发现船不动了,很多人跑出了二层的船舱,到了三层的甲板上望着指挥塔,纷纷质问要去往哪里? 郭奕和灵儿对视了一眼,没有答话,都把目光投向了罗阿敏。 罗阿敏即担心自己和女儿的命运,也替满船的人担忧,更担心船上的人现在闹事。 听着大家都在纷纷的质问,罗阿敏仔细想了想,朝下面招招手,问道:“七澳主现在醒过来了吗?” 围在担架旁的人答道:“回夫人,七澳主已经醒过来了。” “问问七澳主我们该去哪里?”罗阿敏说着,便带着大家走下了指挥塔。 七澳主李成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先对周围的几位明军士兵拱手作揖,用微弱的声音讲道:“若非明军弟兄们在河湾洲全力以赴地阻击西班牙人的进攻,舍命火烧了他们的战船,恐怕我们现在已经全都成了西班牙人的俘虏了。” 一位满身是伤的士兵接着讲道:“明军兄弟们不计前嫌,这几位弟兄更是拼了性命,保护了阵前指挥官七澳主,大家同心协力,才打退了那些来犯的夷人;一位甲长在阵亡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差点就做了海盗,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劝能回家就回家吧……” 听着这位士兵的陈述,很多人涕不成声…… 罗阿敏到李成怀的近前,说道:“七澳主,你是去过北大年的,你来给大家讲讲,老澳主林道乾那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李成怀点点头,讲道:“各位请安静,当家大澳主不是没有为各位考虑过出路,早已派我到北大年去过一趟了,如果老澳主那儿很安全的话,不用等到今天,早把各位送到大年港去了……” “老澳主做了暹罗王的驸马,难道还不安全吗?” “老澳主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纷纷问起了林道乾的现况。 李成怀继续讲道:“实话告诉你们,朝廷早就已经给暹罗、安南和吴哥等地的国王下了国书,即便老澳主做了暹罗国的驸马,暹罗王迫于朝廷的压力,现在也不敢再收留他们了,对老澳主下了逐客令,老澳主则以血洗暹罗国相威胁,当时就差点兵戎相见。不管怎么说,老澳主在暹罗国也是客人,真要刀兵相见的话,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几个月过去了,也许大年港正在遭遇血雨腥风的清洗……” 听了李成怀的这些话,很多人哭天抢地的哀鸣了起来…… 罗阿敏站起身来,问道:“李成怀,这艘船上你是唯一的澳主,带领大家去往台湾,你可愿意?” 李成怀看了看罗阿敏,摇了摇头,紧盯着郭奕和许灵儿,轻声问道:“夫人,你和侄女怎么办?” 郭奕和许灵儿都陪在罗阿敏的身旁,这时,张狗儿也看着她们二人,期待着她们的答案。 二人都知道,罗阿敏母女和船上的那些士兵们的家眷不同,作为被朝廷凌迟的犯官之后,又嫁给了海盗头子,即便隆庆皇帝健在的话,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赦免她们母女,如果罗阿敏被大明朝廷或琉球官府抓到的话,最好的结局恐怕也只能是充军发配了。 许灵儿知道,郭奕作为锦衣卫,不便回答狗儿和李成怀的问题,便抢着答道:“其实,我们此番来吕宋之前,曾在福州拜见了新任巡抚庞尚鹏大人,也听庞大人讲过,朝廷对老澳主林道乾早就下过了追杀令,他们在暹罗也难以立足。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有信心劝说林风和夫人,将来带领大家,跟随月空长老去开拓新大陆,如今,我们依然期待夫人和林风大哥都能追随月空长老,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狗儿马上点头,附和道:“要说月空长老赴海外开拓新大陆的缘起,跟我和朱辉哥哥、宋河哥哥都有一定的关系。我记得,那是金陵城白鹭洲鹫峰寺的居士林外,在王世贞大人和吴承恩老先生的点拨下,月空长老才有了远赴海外,要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的念头。婶婶,就答应下来吧,我来劝说叔叔跟你们母子同行,当然,我也是要和朱、宋二位哥哥一起,追随月空长老的。” “对,到了台湾之后,阿敏姐姐和莹儿无需登岸,直接转到去往琉球的船上,我亲自把母女二人送到阿萍的家中。”灵儿随声附和道。 “琉球王或许已经忘了我们,前些天听妹妹所言,那位王公公确实是东厂的人,依然忠于大明朝廷,一旦王公公勾结首里所司代,继续抓捕我们母女,如何是好?”罗阿敏不无忧虑地问道。 这时,郭奕已经考虑清楚了,答道:“姐姐不必担忧,王公公对那位坏得流脓的黄炳文都能谅解,对徐海的女儿尚且怜悯,况且,王公公还指望着我们,抵制那些心怀叵测的日本大名,坚决不能让那些狼子野心之徒染指琉球。姐姐,我可以保证王公公绝不会对姐姐不利。” 罗阿敏听到这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同意了灵儿和郭奕的安排,往炮台下的柱子上望去,只见露易丝可能是嗓子喊哑了,低着头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便大步走上前去,给了露易丝一记耳光。 李成怀从担架直了直身子,没能站起来,只好坐在那儿,冲着三层甲板上的人群招招手,讲道:“我已经成了废人了,终于能够理解二澳主马志善老先生的心思了,咱们这些人继续漂泊也毫无出路,你们到船舱里劝劝大家,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追随月空长老,又有多少人愿意跟我回潮州接受官府的安置。你们都下去吧。” 听了李成怀的话,大家都不再有异议了,有人朝李成怀招招手,有对李成怀安慰几句,看见罗阿敏正在殴打露易丝,还以为阿敏是在和这个西洋女人争风吃醋,也没人拦着她,全都返回了二层船舱。 张狗儿知道,罗阿敏等人的事情还没完,便抱起了阿莹,和马克一起登上了了指挥塔,命水手们启航前往台湾。 经过灵儿和马克治疗后的伤兵们和七澳主李成怀,也进了三层的船舱,罗阿敏还在三层甲板的炮台下,继续折磨着露易丝…… 郭奕和许灵儿站在罗阿敏的身后,直到看见罗阿敏要下狠手,怕露易丝被打死了,才上前拦住了罗阿敏。 “姐姐,你知道她是谁吗?”灵儿问道。 罗阿敏还在气愤不平,答道:“我当然知道这个臭婊子是谁!” “她到你们这儿多长时间了?”郭奕问道。 “就在你们到来的前十来天,她以马尼拉大教堂修女的身份到的玳瑁港,这个臭婊子和林风那个混蛋还以为我不知道呢。”罗阿敏说着,便捂着肚子露出了疼苦的表情。 听说露易丝和自己前后脚到达玳瑁港,先去马尼拉,后到玳瑁港,一直躲在教堂里没有露面,郭奕和灵儿都在猜测,看来,露易丝不只是受猴子的委托前来联络林风,也许她还在帮织田信长寻找马克的下落…… “这么说来,姐姐只把她当成了林风大哥的姘头了,请问姐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灵儿又问道。 罗阿敏用手托着露易丝的脸,吓得露易丝赶紧闭上了眼睛。 仔细看了一会儿,罗阿敏恍然大悟,答道:“我看西洋女人长得都差不多,妹妹这么一说,我反倒有些印象了,好像在堺町见过这个女人!” 灵儿点点头,说道:“对,她是堺町众合会的露易丝!是小西隆佐的朋友。” “小西隆佐的朋友?”罗阿敏虽然有些疑惑,但此时彻底明白了林风的意图,叹道:“我和神父先生存心积虑、费尽心机,和逃来吕宋的父老乡亲们一起,苦心经营玳瑁港,才把这贫瘠的港湾建造成今天这个样子,本希望将来夹缝中能给大家求条生路,没想到那个死不要脸的,还贼心不死,暗中勾结倭寇!” 知道露易丝肯定会说日本话,郭奕拔出了宝剑,对着露易丝的咽喉而来,把露易丝吓得闭上了眼睛,又尖叫了起来。 露易丝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毕竟曾被罗阿敏捉奸在床,虽然挨了顿打,但始终也没觉得有生命危险,此刻,被郭奕用宝剑顶着咽喉,突然吓得昏死了过去。 “不要给我装死,谁派你来的?”郭奕问道。 见露易丝浑身打颤,面部抽搐,灵儿赶忙劝郭奕收起了宝剑,又跑进船舱端来了一碗水。 露易丝在烈日下暴晒半天了,早已吼的口干舌燥,被罗阿敏折磨了半天,又被郭奕吓着了,当灵儿把水送到了露易丝的口中,露易丝睁眼看了一眼…… 郭奕依然手执宝剑站在自己的近前,罗阿敏则捂着肚子在一旁呕吐了起来,许灵儿还在端着碗,往自己嘴里灌水…… 露易丝轻声叫了一声“菩萨……” 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露易丝像是被水呛着了,赶忙低下头,发出了阵阵咳嗽声…… 204.第204章 暗战46疑云渐亦明 太阳敛起了炎炎的霸气,呈现出金红的光芒,蔓延在南中国海面上,天边的大片五彩的云朵扩散开来,红日将天际染成了红色,大海像是铺满了片片的碎金,在粼粼的波光里泛起了迷人的光泽…… 落日的余晖下,大福船朝台湾方向驶去,邻近中秋,月亮也早早的升了起来,马克站在高高的塔台之上,望着高高的挂在天边的明月,不知罗阿敏和郭奕她们会如何处置露易丝,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船长的舱室内,奄奄一息的露易丝的躺在床铺上,张狗儿跳着昏暗的灯笼,许灵儿正在帮露易丝医治伤口…… 郭奕和罗阿敏坐在一旁,等许灵儿帮露易丝包扎好了外伤,张狗儿把灯笼挂了起来,这时,露易丝也睁开了眼睛。 见郭奕一脸的杀气,罗阿敏依然是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许灵儿赶紧用身子挡住她们二人,问道:“露易丝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露易丝有些羞愧难当,轻声答道:“对不起罗阿敏夫人,我、我不想和你失去和气……” “露易丝小姐,我已经劝慰了夫人,请你放心,大家都是小西隆佐先生的朋友。”灵儿说着,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郭奕坐不住了,手握着挂在腰间的短刀,把许灵儿推开,怒目而视露易丝,问道:“是尾张国的疯子织田信长派你来的吗?” 灵儿知道,只要露易丝点头说是,郭奕也许就会立刻杀了她,便赶忙又挡在露易丝的身前,接着问道:“露易丝小姐,你除了接受织了田权大纳言大人的委托,羽柴筑前守大人是否也请你帮他办些事情呢?” 露易丝听了灵儿的问话,打了一个寒颤,眼中狡黠的目光又凝聚在灵儿的脸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谢谢你露易丝小姐,你不用说,我们也已经明白了,是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的一船火枪丢失了,发了怒,找到了你们堺町的众合会,众合会的长老派你到马尼拉打听有关马克先生的消息,是这样吗?”灵儿问道。 露易丝继续点点头,流露出一丝的惊愕…… “你临行之前,小西隆佐先生找过你,悄悄的告诉你到了吕宋之后,要想办法打听有关林风的消息,你从马尼拉又来到了玳瑁港,是这样吗?”灵儿继续问道。 露易丝赶忙坐了起来,惊叫道:“菩萨,我知道你们是谁了!听小西隆佐先生说,羽柴筑前守大人手下的几位女将,驻守在琉球国首里那霸港,应该就是指你们了。” 郭奕不得不钦佩灵儿的细心和冷静,也明白了灵儿的用心,这会儿倒是怕罗阿敏再次激动起来,便紧紧的拉住罗阿敏的手,听着灵儿和露易丝的对话。 看露易丝从床上坐了起来,灵儿又赶忙把一碗水递给了她,很随意的问道:“你认识马克先生吗?” “不,我不认识,但认识他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在欧洲购买新式的火枪运到马尼拉,马克先生再将这些火枪从马尼拉运到日本。上一次马克先生是交货给小西隆佐先生的,可能是织田大人对小西隆佐不信任,要求马克先生今后把火枪运到伊势湾,交给丹羽五郎,可这一次马克先生和他的商船都失踪了……” 听露易丝讲到这儿停住了,灵儿问道:“是不是织田大人怀疑羽柴筑前守搞的鬼?” 露易丝摇摇头,答道:“据我所知,织田大人非常信任羽柴筑前守,但羽柴筑前守似乎对织田大人并不是很忠诚。” 郭奕一听有了兴趣,赶忙问道:“此话怎讲?” “虽然日本国的叛乱还没有平定,但织田大人占据京都,又在琵琶湖畔大兴土木修建安土城,可以说是天下归心,堺町的众合会自然不敢得罪织田大人,由于织田大人购买的火枪迟迟不能运来,便派丹羽五郎去了堺町,对众合会的众长老大发雷霆,扬言要赶走这里所有的西洋人,灭掉基督徒。众合会的长老们不敢怠慢,便准备派我跟随一艘商船去往马尼拉,打听清楚马克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小西隆佐先生得到我即将前往马尼拉的消息后,悄悄地找到了我,跟我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露易丝答道。 “他说什么?”郭奕着急地问道。 露易丝面露惊恐的神态,看了看许灵儿。 许灵儿点了点头,轻声讲道:“露易丝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们和织田大人没有任何联系,你也知道,我是受羽柴筑前守的委托驻守在琉球那霸港的,小西隆佐先生无论说什么,对于我们来说都不算是秘密。” 罗阿敏还不知道郭奕和许灵儿此前在日本的一番经历,听了灵儿的话,吃惊不小,郭奕时而掐一掐罗阿敏的手,让她不要插话。 露易丝低头沉思了一会,讲道:“我们不愿意接入任何日本大名之间的争斗,众合会也只为商业利益和传播基督教,既然你们都是受羽柴筑前守的手下,是小西隆佐先生的朋友,那自然应该知道小西隆佐先生让我干什么了。” 许灵儿笑了笑,讲道:“我明白了,小西隆佐先生肯定应该许给了你们一笔很大、很划算的买卖,你应该能赚不少钱吧?不过,露易丝小姐,你还是猜错了,我们也不能算是羽柴筑前守的手下,和你一样,我们也不愿介入日本国大名之间的争斗,对我们来说,他们谁得天下都是一样的。我们也是得到了羽柴筑前守的承诺,有一笔大生意要给我们,我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只为了传播中华儒释道之文明,当然,我们也要商业利益。” “这么看来,我们是竞争对手了?”露易丝笑着问道。 灵儿也微笑着答道:“当利益一致的时候,竞争者也能成为朋友,你说呢?露易丝小姐。” “请问你们做什么生意?”露易丝问道。 见露易丝对生意有兴趣,灵儿非常认真,便取出台案上的一罐子茶叶,请郭奕帮忙,点着了茶炉,用茶釜煮上水,便等着水烧开了,准备着用紫砂壶泡茶。 看露易丝还在疑惑的看着自己,灵儿又指了指罗阿敏身上的丝绸围裙,笑着答道:“我们是做丝绸、茶叶和瓷器生意的,日本那个弹丸之地,又连年战火不断,早已让我们失去了兴趣,如果我们一起合作,就能把生意做到波斯、大食等西域穆斯林国家,甚至欧罗巴诸国,怎么样,露易丝小姐?” 露易丝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的上帝,如果我们能合作,真是太好啦!” “当然,以前我们大明的商人在马尼拉也占有一席之地,如今马尼拉城的华人、华侨都被赶出了,甚至遭到血腥的屠杀,如果露易丝小姐能帮我们在马尼拉建立一个贸易货栈,我们就能一起合作了。”灵儿认真地讲道。 露易丝想了想,又流露出一丝不安,似乎对许灵儿表示质疑。 灵儿看出了露易丝的表情,微笑着问道:“露易丝小姐有什么为难的吗?” 露易丝突然又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冷笑着问道:“呵呵,谁都想做这样的生意,只可惜大明朝廷又关闭了经商的口岸,如今只剩下宁波、广州和泉州三地的市舶司派发引票,才能允许到大明经商,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引票;拉维扎列斯总督和大明朝廷谈判了很长时间,也是一无所获,你们有什么能力和筹码和我们一起合作经商呢?” 灵儿赶忙问道:“呵呵,露易丝小姐,那么,小西隆佐先生又能许给你们多大的利益呢?” 露易丝突然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慷慨激昂地讲道:“不瞒你们说,我在马尼拉已经建立了贸易货栈,却不一定非得做买卖,这个货栈是为了和林风联络用的,林风计划通过我们重金招募士兵,让羽柴筑前守再派来一些大将到吕宋,今年年内赶走马尼拉的拉维扎列斯总督。这样的话,林风先生就是事实上的吕宋总督了,到时候,台湾、琉球都将纳入林风先生的名下,海盗团伙也都将聚集到林风先生的身边,听从他的号令,大明朝廷承受不住林风先生的压力,所有的生意都得由林风先生和我们说了算,众合会也会搬到台北港或者马尼拉,谁还愿意在堺町受大傻瓜织田信长的欺压呢?” 根据罗阿敏平时和神父之间沟通的消息,拉维扎列斯总督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对玳瑁港动手的;又想起辛辛苦苦创立的家园,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罗阿敏的心如刀绞一般,听说露易丝果然是来作为林风和猴子只见联络人的,林风甚至想依靠日本人,在年内袭击马尼拉,看来这场灾祸必然是因露易丝引起的无疑了…… 想到这儿,罗阿敏站起身来,到了露易丝的近前,问道:“你帮林风联系到了羽柴筑前守了吗?” “林风先生的书信刚刚送到马尼拉……” 没等露易丝说完,罗阿敏甩手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把露易丝扇得又卧倒在了床上…… 露易丝爬起来,捂着脸质问道:“难道你不想做吕宋总督夫人吗?” “放屁!玳瑁港遭此大难,必然是因你送往马尼拉的书信所起,还做什么春秋大梦!”罗阿敏怒道。 张狗儿和郭奕都一直都没有说话,看罗阿敏又要寻找兵刃,便赶紧的把她拦住了。 “婶婶息怒,到了台湾把这个女人交给官府吧,抓到这么一个奸细,也算能在巡抚庞大人那儿将功补过。”狗儿劝道。 “郭将军,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罗阿敏严肃地问道。 此时,郭奕已经冷静了许多,看了看许灵儿,若不是灵儿苦口婆心和露易丝交谈,怕是不可能从露易丝的嘴里得到这么多的消息。 茶釜的水煮好了,灵儿并没有劝阻罗阿敏,也没有表态,而是默默的用紫砂壶泡了一壶茶,洗了茶后,给每人沏了一杯。 灵儿端起一杯茶,递给了罗阿敏,轻声说道:“姐姐,现在我们只谈生意,如何?” 罗阿敏的气消了一些,但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一杯茶水泼到了露易丝的脸上,骂道:“臭不要脸的,还在得意,你勾结倭寇和海盗图谋马尼拉,在马尼拉建的什么贸易货栈,肯定已经被拉维扎列斯给端了,你将来再敢踏进马尼拉城半步,你的同胞们就得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死到临头还在做梦!” 灵儿给露易丝找了一块布,让她把脸上的茶水擦干净,将一杯浓郁的香茗递到她的手中,问道:“露易丝小姐,你好好回忆一下,林风先生的书信是不是落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手里?” 露易丝品了一口茶,仔细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眼中留下了泪水,哭着对罗阿敏说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的什么错?”罗阿敏愤怒地质问道。 “我本该多等一日,把那封书信亲自交到一艘前往日本的商船上,当时,我只想着、只想着……” 看露易丝吞吞吐吐的,罗阿敏大声问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露易丝惭愧的低下了头,小声答道:“我把书信藏到了教堂里约定的一个地方,就匆匆忙忙的返回了玳瑁港……” “你不回日本,还回玳瑁港做什么?那个老不死的臭海盗对你有什么吸引力?” “夫人,真是对不起,林风先生答应我,他做了吕宋总督之后,要纳我二房夫人……” 此时,罗阿敏拔出宝剑,准备结束了露易丝的性命,被郭奕和许灵儿紧紧地拉住了。 此时,张狗儿也明白了,留着露易丝将来还有大用,急忙劝道:“婶婶,等我再见到叔叔的话,我会狠狠地教训他的……” 罗阿敏捂着脸转身哭泣了起来,灵儿搀扶起了罗阿敏。 看露易丝松了一口气,张狗儿劝道:“露易丝小姐,不要再想做什么吕宋总督二夫人的美梦了,好好的忏悔吧,将来和我们合作才是一条明路。” 露易丝不依不饶地问道:“我们合作没有问题,大明朝廷又开始闭关锁国,能允许我们到泉州、福州去经商吗?” 许灵儿朝郭奕一伸手,郭奕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灵儿。 灵儿把锦囊打开,拿出两本黄纸,亮给了露易丝,答道:“这就是两张福州市舶司的引票,露易丝,跟我们合作,开辟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如何?” 露易丝拿着那两本引票,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但明白和灵儿合作肯定能赚到银子,满意地答道:“上帝保佑,谢谢您!” 205.第205章 暗战47巧施反间计 深夜子时,一轮明夜挂在台湾北港的上空,大福船在一艘巡逻艇的引领下靠了岸,值守的士兵们立刻封锁了福船的出口。 冯安将军已经接到了通知,披挂整齐赶往北港码头,和郭奕、许灵儿一见面,三人便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活下来的六名明军士兵也下了船,到了冯安近前跪地痛哭…… 由于马志善率领的一千多人回到了福州,冯安对吕宋玳瑁港发生的一切有所耳闻,已经知道派出的七十名将士如今只剩下了这六位,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许灵儿先去劝慰了那六名士兵,等他们停住了哭声,又回到冯安的近前,问道:“冯安姐姐,船上之人怎么办?” “仿巡抚大人对马志善等人的安置办法,让他们转船前往福州,请二位妹妹放心吧。”冯安答道。 郭奕说道:“冯安姐姐,船上还有五个人,情况比较特殊,需要请您派船送往琉球。” 冯安心中一惊,赶忙问道:“难道有海盗的大头目在船上吗?” 许灵儿答道:“是有一位大头目,其实冯姐姐您是见过他的,就是去年追我们到南昌的那位七澳主李成怀,现在的七澳主李成怀身负重伤,已经成残疾了,他就在船上。福船的人本来都是想到暹罗国北大年,投奔林道乾去的,是李成怀决定带领跟着我们回来的,而且李成怀等人和我们的弟兄们一起,拼了性命才抵挡住西班牙人的进攻,保住了满船乡亲们的命,他希望带领众乡亲将来返回潮州老家,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庞大人的恩准?” “这位七澳主既然愿意归降,我们当然可以给他求情。”冯安又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么,是什么人需要送往琉球呢?”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彼此递了个眼色,明白有些事情还是不便给冯安明说。 郭奕讲道:“这五人当中包括马克先生及其夫人,还有一位是锦衣卫总旗朱辉的拜把子兄弟,实际是我们的卧底,另外两位是一对母女,母亲还怀着身孕,她们二人是东厂派往琉球国的王公公指明要寻找的人。” “嗯,可以安排那位卧底的弟兄和这对母女前往琉球,但马克先生及其夫人还要到琉球去干什么?”冯安质疑道。 许灵儿答道:“姐姐,是这样的,您也知道,庞大人给了我们两张福州市舶司的船引,我们计划先让马克先生到琉球去找阿萍和马五夫妇,请马五和马克先生好好商量、商量,将来我们希望都回福州,开辟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姐姐觉得如何?” 冯安笑了笑,讲道:“原来是这样啊。妹妹,姐姐可得提醒你一句,这些西洋人马克可真是太花心啦,你可千万不要上了这个马克先生的当啊,他都已经有夫人了。” 灵儿羞涩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姐姐,我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 “虽然我们战死了这么多兄弟,还是成功地瓦解了林风海盗团伙,除掉了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今后林风团伙再也不会给庞大人和胡总兵添麻烦了,二位妹妹立下了大功……” 听了冯安的这些话,郭奕和灵儿有些羞愧难当了,都低下了头。 这时,福船上传来了阵阵的哭喊声,码头上的士兵对企图下船的人大声地呵斥着…… “冯安姐姐,我去安抚一下船上的人,让他们在船上歇息一宿,明日再改派客船送他们到福州,如何?”灵儿问道。 “也好,顺便把那五位送往琉球的人接下来,我这就去安排你们歇息,天亮就送你们出发吧。”冯安答道。 郭奕和许灵儿又登上了福船,冯安去给他们安排今晚的住处,并派人把马克的那艘被截获的商船准备好。 郭奕和许灵儿又登上了福船,对船上的乡亲们一番安抚,大家的情绪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又对李成怀安做了一番宽慰,告诉他将来见到冯安将军、胡总兵和巡抚庞大人的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把李成怀感动得热泪盈眶…… 到了深夜丑时,郭奕和许灵儿带上船上的五人准备下船了,李成怀爬出了三层的船舱,跪在甲板上,望着罗阿敏母女的背影,叫道:“夫人保重!侄女保重!许将军,我有罪,当年在漳州的时候,我还鬼迷心窍,追杀你到了南昌,差点酿出天大的灾祸,我对不住你啊!” 灵儿和罗阿敏都转身给李成怀招了招手,只见李成怀的身边立刻又跪倒了一片…… 灵儿又急忙跑过来,对大家说道:“七澳主,各位乡亲们,请多多保重吧!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呼叫夫人,明白吗?我们后会有期!” 灵儿话音刚落,甲板上一片哭声,都不敢再称呼罗阿敏为夫人了。 张狗儿怀抱着阿莹走在前面,罗阿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艰难的走下船梯,身后是马克和露易丝,郭奕和灵儿跟在最后面。 出了福船上了军港的码头,冯安手下的士兵们把福船又封锁了起来。 郭奕低声对马克和露易丝说道:“为了保你们离开台湾岛,我给冯将军说你们是夫妻,千万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 露易丝看了看马克,眨了眨明亮的眼眸,面露微笑,似乎很满意。 马克停住了脚步,转身生气地说道:“不,我爱的是许灵儿小姐!” 灵儿赶紧用双手捂着脸,背过身去。 罗阿敏也奇怪的转身看着马克,尽管露易丝主动对马克示好,马克根本没有理会露易丝,流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跑到了许灵儿的身旁。 “灵儿小姐,我爱你,要向你求婚,我可以做一个‘唐人’,像你们一样学习诗书礼仪,也可以信奉佛祖和菩萨……” 听着马克的这番表白,郭奕乐了,劝道:“你不用这么直白吧,没说让你和露易丝真的做夫妻,你要是真的爱我的妹妹,今后还得看你的表现哟。” 马克先生则不依不饶,问道:“如果冯将军安排我和露易丝小姐住在一间房里,那可怎么办呢?” 郭奕又笑了,也问道:“你这么喜欢我们大明,可知道大明的传统是数千年一脉相承传下来的,大明的男儿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坐怀不乱,你懂吗?” “坐怀不乱、柳下惠!我记住了,我一定要做柳下惠。”马克嘟囔道。 “姐姐,不要再戏弄他了,赶紧去冯安姐姐吧。”灵儿催促道。 冯安北港的军营给大家准备好了住处,果然,马克和露易丝被安排在了一间营房里。 马克先生瞪大眼睛,刚要准备提出异议,被郭奕狠狠地瞪了一眼,并把他推向了一旁。 冯安把一切安排就绪,等他们全都进了各自的营房歇息,又特意和郭奕和许灵儿道别,离开了军营。 郭奕和灵儿住在一间营房里,二人洗漱完毕,走出了营房,只看住在斜对面的罗阿敏母女的营房门前,张狗儿正怀抱着宝剑,坐在了营房门外,似乎很不放心的样子。 狗儿打起精神,站起身来,对二人躬身施礼。 见郭奕和灵儿也都是满脸疲惫的样子,狗儿说道:“二位姐姐也是一路辛苦了,这里有我呢,你们不用担心,早点歇息去吧。” 灵儿笑了笑,问道:“狗儿兄弟,你对冯将军还不放心吗?” “请姐姐谅解,我不是对冯将军不放心。说实话,明军的士兵比海盗也强不到哪儿去,保护婶婶和侄女是我的职责,不必管我,请二位姐姐歇息去吧。”狗儿答道。 “狗儿兄弟真是一位忠义之士!”郭奕赞道。 狗儿憨笑了一声,说道:“姐姐,我刚才看见,那个马克先生鬼鬼祟祟的溜出去了,千万别让巡逻的明军把他给抓走了,你们把他找回来吧。” “他溜去了哪里?”郭奕急忙问道。 “我看见他朝海岸边去了。” 郭奕和许灵儿谢过狗儿,到了营房的最外面的一间,敲了敲房门。 露易丝在房间里答道:“亲爱的,我就知道你还是要回来的。” 郭奕和灵儿会心地一笑,这时,露易丝打开了房门。 露易丝袒胸露怀,做了一个准备拥抱的动作,抬头一看,却是郭奕和许灵儿,吓得惊叫了一声…… 郭奕一把将露易丝推进了营房,灵儿也紧跟着进来了,又把房门杠上了。 露易丝赶紧给二人鞠躬,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马克先生爱的许小姐……” 郭奕噗嗤笑了一声,又严肃地讲道:“让你和马克先生扮作夫妻,是做给冯安将军看的,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冯将军介绍你的身份,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才能给冯安将军解释清楚;如果解释不清楚的话,冯安将军恐怕要把你当做奸细抓起来了,打入死牢,送往大明京城开刀问斩!” “谢谢你们的好意!”露易丝说着,流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摆手示意道:“二位小姐,请坐吧。” 灵儿和郭奕都坐了下来,郭奕朝露易丝也摆摆手,让她也坐在床上,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请问露易丝小姐,这次出使吕宋你完成任务了吗?”灵儿问道。 露易丝坐下来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那么,你如何给堺町的众合会长老们交待?众合会又该如何答复织田信长呢?”灵儿问过话,沉默了一会儿,见露易丝一脸迷茫的样子,又继续讲道:“我们都知道,织田信长先生非常残暴,是天下少有的暴君!他曾经火烧比叡山,杀了无数的佛教信徒,你们得罪了这位暴君,难道基督教徒的命运会比比叡山延历寺的那些和尚们好吗?”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马克先生的商船其实是被冯安将军截获的,只要马克先生愿意承担责任的话,也许……” 郭奕站起身来,打断了露易丝,严厉地讲道:“马克先生不会再回日本了!他私自经我大明海域,给倭寇运送军火,已经是犯了死罪!” 露易丝大惊失色,指着许灵儿叹道:“难道你们要处死马克先生吗?我的上帝,他可是深深地爱着这位小姐的……” “我们是不是要处死马克先生,用不着你操心!但且问你,你回去之后,如何给众合会怎么交待?又如何给小西隆佐和那只猴子交待?”郭奕继续问道。 看露易丝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许灵儿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了一叠纸和鹅毛笔,劝道: “露易丝小姐,按照我们的吩咐,现在请你给众合会的长老和小西隆佐先生各写一封信,我们会派人送到堺町,分别交给众合会的长老和小西隆佐先生。听我们的话,可保你和马克先生万事无忧,将来还能和我们一起合作做生意,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你看如何?” 露易丝轻轻地摇摇头,似乎不信任她们二人,试探着问道:“既然是你们派人把我的书信送往堺町,那么,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会让你在琉球首里住一段日子,我们会亲自送你回堺町。”郭奕答道。 露易丝知道,如果这么做了,将来就必须得和她们站在一起了,便痛苦地仰着头,在胸前不住地画着十字架,嘴里默默的祈祷着…… 灵儿看了看露易丝,又看了看郭奕,等了一会儿…… 郭奕似乎失去了耐心,起身要对露易丝发难,灵儿赶忙示意,制止了郭奕。 “露易丝小姐,你还有什么为难的吗?”灵儿轻声问道。 露易丝慢慢的沉下了头,双手捂着脸颊,显得非常无助,沉默了一会儿,讲道:“将来,我会变得非常孤独,我会成为众合会的敌人,如果被他们发觉了我说谎的话,我会被当做魔鬼,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们并没有让你说谎,无非是让你按照我们的看法,把已经发生的情况陈述清楚。将来,还希望你和马克先生与我们合作,借助众合会对欧罗巴各国的影响力,把我们生意做起来;希望将来你也能和马克先生一样,与我们站在一起,大家精诚合作,不知露易丝小姐意下如何?”灵儿讲道。 “既然是要把事实陈述清楚,何必要在琉球扣押我呢?”露易丝疑惑地问道。 灵儿微笑着解释道:“呵呵,露易丝小姐不必担忧,请你在琉球住上几天,一是为了请你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实力,二者为我们和马克先生都争取一些时间。之所以需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来写这两封信,尽管陈述的都是事实,但怎么去说,却大有讲究的。其实,我也担心你回去之后会说谎,如果你的谎言被我们揭穿的话,那可就不太好了。” 露易丝放心了,接过灵儿手中的纸和笔,轻声说道:“你真是传说中的菩萨……” 206.第206章 暗战48润物细无声 昏暗的烛光下,郭奕对着灵儿会心的一笑,二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教露易丝如何写这两封书信,时而也用大明的官话商量一会儿,时而也会有一些争执…… 在郭奕和许灵儿的授意下,露易丝坐在床上,写完了给众合会的长老和小西隆佐的两封书信,便用鹅毛笔顶住下巴,又认真地检查了了几遍,对有疑问的地方,又请郭奕和许灵儿做出解释…… 露易丝觉得她们真的是太聪明了,这两封信分别站在众合会和猴子秀吉的立场,解释了吕宋、琉球和台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陈述了事实,又把这些事件的前因后果讲得非常清楚,最后,还提出了在露易丝看来都是非常好的建议。 把这两封书信检查完了,露易丝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如果众合会的长老和小西隆佐都认可信中所述,那么,自己和马克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怀着感激之情,把目光投向了向郭奕和许灵儿…… “请问露易丝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灵儿问道。 “看得出来,你们也都是非常诚实的人,但我没想到你们会这样思考问题,谢谢你们!我愿意和你们成为好姐妹。”露易丝兴奋地答道。 灵儿解释道:“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只能得逞一时,却不能得逞一世。像林风那样阴谋诡计用多了,还会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露易丝小姐,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中华文化的传统是数千年一脉相承下来的,我们都是圣人的弟子,绝不会干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郭奕把露易丝写好的两封信拿起来看了看,满纸的西班牙文像蝌蚪一样,一个字符也看不懂。 这时,天色已经发白了,灵儿说道:“谢谢你,露易丝小姐!希望我们将来合作愉快。请休息一会吧,我们今天还要前往琉球。” 露易丝面露微笑的点点头,把郭奕和灵儿送出门外。 郭奕对露易丝说道:“我们去把马克先生找回来,不要让冯将军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 露易丝站在门口,往营房外看了看,马克并没在附近待着,只好悻悻地关上了门,独自休息去了。 郭奕对露易丝的书信并不放心,拉着灵儿跑出了营房区,到军港码头附近去寻找马克。 东方第一道霞光洒进了北港的海湾,码头上静悄悄的,福船上的乡亲们还都沉侵在梦乡中,巡逻的士兵也都没精打采的坐卧在大榕树下休息。 郭奕和灵儿在码头附近找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还没有找到马克,显得有些着急了。 大福船三层的甲板上已经有人在活动,他们怀着回乡的喜悦和恐惧并存的心理,一个个悄悄的走出船舱,跪在三层的甲板上,祈祷着妈祖菩萨的保佑,等待着改乘前往福州的客船…… 郭奕和灵儿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替他们的命运担忧了起来,不禁黯然泪下…… 这时,灵儿突然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转身一看,只见马克瞪着通红的眼睛,摇晃着满头蓬乱的红发,也在望着福船上的人们。 “马克先生,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们都没有休息,找了你一宿。”郭奕生气地问道。 马克憨厚地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炮台下面,又看了看福船上的那群乡亲们,答道:“对不起,我没有发现你们在找我,我就藏在了那个洞里,也是一宿没睡,在祈祷上帝保佑福船上的那些可怜人。” 灵儿往炮台下面的洞里望去,就马克的身材来讲,在那个洞里面既伸不开腿,也直不起腰,便笑了笑,叹道:“果然是一个柳下惠。” 马克听见灵儿称赞自己,显得特别的兴奋,赶紧解释道:“对,我要做柳下惠,我不能和露易丝小姐住在一个房间……” “呵呵,恐怕马克先生还不知道,柳下惠之所以受人尊敬,是因为他怀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而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任何非礼的行为,更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而那个美丽的女人却不是他的妻子……” 听郭奕说到这儿,马克赶忙问道:“我还不知道柳下惠先生需要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可是,既然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他何必要抱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呢?” 看郭奕还想再拿马克寻开心,灵儿悄悄拉了下郭奕,赶忙说道:“快回你的房间去吧,待会别让冯将军看出破绽来了。” 马克有些不服气,问道:“冯将军为什么要管我们的私事?” 灵儿解释道:“如果冯安将军知道露易丝小姐不是你的夫人,我们还要费尽口舌给她做出解释,倘若冯安将军对露易丝小姐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就会把她当做倭寇的奸细抓起来。” 在马克的心中,如果许灵儿也爱着自己的话,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觉得应该再次对灵儿表白。 “许小姐,我将来不想像西门阿尔梅达先生那样做神父,我要像柳下惠先生那样,做一个有责任感的丈夫,一个深爱子女的父亲……” 灵儿的脸色一红,赶忙低下了头,退到了郭奕的身后。 马克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呆呆的看着灵儿…… 郭奕这才把露易丝写的两封信,拿给了马克,说道:“你来看看吧,这是露易丝写给堺町众合会长老和小西隆佐的信。” 马克接过信看了起来…… 这时,营房上空想起了嘹亮的号角,已经有士兵开始到码头执勤了。 “马克先生,边走边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郭奕提醒道。 马克边看边露出了惊奇的表情,问道:“冯将军真的会把我的商船和火枪归还我吗?” “这得看你的了,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在冯安将军那里求了情,如果将来你能跟我们一起合作的话,商船归还你应该没有问题,火枪可能就还不了你啦,但会弥补一笔银子给你的。” “这样也好。”马克说着,又开始看另外一封信。 三人走进了营房,等马克把信看完了,叹道:“我躲在洞里的时候,还在费尽心机的考虑,将来如何给西门阿尔梅达先生解释,想了半宿也没有合适的答案,只好默默的祈祷上帝保佑。看来,露易丝小姐真是一位才女!我太佩服她啦!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需要换一种角度考虑问题呢?” “她有没有说谎话?”郭奕故意问道。 马克摇摇头,答道:“就我所经历的事件来看,露易丝小姐没有说一句谎言。” 郭奕卖着关子,笑着说道:“呵呵,马克先生,露易丝小姐没有说谎,但你却说了谎……” 马克瞪圆了眼睛,奇怪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郭奕不依不饶,答道:“呵呵,马克先生,请你千万不要口是心非,你在码头上的时候还在说,你躲在炮台下的洞中,为福船那些可怜的人祈祷了半宿;可是,你刚刚又说,你不知道该如何给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去解释,默默的祈祷上帝保佑你。那么,请问马克先生,你那半宿到底是为谁在祈祷呢?” 马克现出了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显得非常无助,朝灵儿看了过来,期望灵儿能为他解围。 灵儿明白马克的意思,微笑着说道:“也许马克先生一会儿替自己祈祷,一会儿又替福船上的乡亲们祈祷。不过,马克先生,光祈祷是没有用的,你要是能像人家露易丝那样,好好的动动头脑,也许能想出比露易丝小姐更好的方式来。” 马克反驳道:“不,露易丝小姐的信写得非常好!她完美地解释了所有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和露易丝小姐还都不用承担一点责任,我太佩服她了!我没有露易丝小姐那样的才华!” 虽然这两封信足以能给大家都解了围,但郭奕对露易丝还是很不放心,也许露易丝已经爱上了马克,或者说露易丝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如果露易丝和马克勾结在一起的话,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郭奕知道,尽管马克在疯狂地追求着灵儿,但灵儿绝不可能答应马克;虽然对马克不用太担心,但如果露易丝将来反水,而马克又受到了露易丝的诱惑,对露易丝言听计从的话,这所做的一切不仅白费了,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郭奕答道:“对,露易丝小姐非常聪慧,她把这两封信交个我们看的时候,要求要绝对保密,连你也不能例外。考虑到你需要在琉球住上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再日本了,才让你知道这些内幕的。” “谢谢你!那么,露易丝小姐马上要回日本吗?”马克问道。 郭奕很严肃地答道:“为了安全,露易丝小姐也需要先在琉球住几天,等我们把信送到堺町,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办完了,相信众合会的长老和小西隆佐都会把露易丝小姐当做一位英雄,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和尾张国的那个疯子也都会原谅你。请你千万不要不要给露易丝小姐的添麻烦,如果露易丝小姐问你什么事情,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话,露易丝小姐才能有所作为,明白吗?” 马克认真地点点头,也许他觉得,在自己赞美露易丝的时候,灵儿起码应该像自己对她表白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羞涩的样子,甚至期待着能看到灵儿嫉妒的眼神和表情…… 但许灵儿似乎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恰恰是马克不可接受的,但灵儿的那种雍容大度的风范,却让马克的心中感觉酸溜溜的…… 三人到了露易丝的门口停了下来,郭奕朝马克示意,让他赶快进去。 马克点点头,轻声说道:“现在,我要去做柳下惠了。” 郭奕和灵儿都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捂住了嘴,同时朝马克点了点头。 马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又轻轻的一推,门开了。 悄声进到了房间,马克把房门插上,只见露易丝袒胸露怀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出于本能,马克的心霍霍直跳…… 也许露易丝听见了动静,转了个身,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一双迷人的蓝眼睛朝马克看了过来…… 看露易丝躺在床上朝自己张开了双臂,马克神情慌张地轻轻的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露易丝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副睡眼迷离的媚态,轻声叫道:“亲爱的,来吧,将来我们还得在一起合作呢。” 马克突然想起了郭奕说的,柳下惠先生怀抱着一位美人,而不对她非礼,也不会乱了心智,便尝试着往前走了过来…… 露易丝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起身要拥抱马克,马克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 露易丝很听话,坐在床上眯上了眼睛,流露出一副风骚的表情…… 马克先生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哆哆嗦嗦的坐在了床上,把露易丝抱在怀里,赶紧闭上了眼睛…… 露易丝趴在马克的怀中,期待着和他一起温存…… 马克把露易丝抱得紧紧的,心中在默默地念叨着: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 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听着外面军营里的吵杂声不断,露易丝有些心烦意乱了,企图去亲吻马克的脸颊,马克急忙往后躲,将露易丝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把露易丝抱得更紧了…… 又过了许久,露易丝似乎猜透了马克的心思,趴在他的肩上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亲爱的,我知道,作为神父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但我还知道你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不止有一个情人……” 二人拥抱在一起,都出了一身汗,露易丝又劝道:“亲爱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出生在神圣罗马帝国(德国)的马丁路德先生,建立了新教派,今后,作为牧师是可以娶妻生子的,我决定今后信仰新教了。” 马克依然无动于衷,期盼着赶紧有人来敲门,心中继续默默地念叨着: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 露易丝企图把马克推倒,但她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也许忍耐到了极限,心中烦躁不安,心中责骂着马克,嘴里却说道:“马克先生,你真是一个合格的神父……” 终于听见有人敲门了,马克赶紧放下了露易丝,催促她赶紧穿衣服。 马克把房门打开了,见只有郭奕一个人站在门口,大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已经亲身实践,做了一次柳下惠……” 郭奕强忍住笑,大声说道:“请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夫人赶快登船吧。” 这时,冯安在许灵儿和卫队的陪同下也到了营房。 马克赶忙问道:“冯将军早安,是我的那艘商船吗?” 听了灵儿的翻译,冯安矜持地点了点头。 马克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着露易丝给冯安鞠躬。 冯安依然用严厉的目光扫了马克和露易丝一眼,大声讲道:“你的商船和火枪都本都应该按发没处置,你们也该被押往我们大明京城问斩,但看在你帮了我们的忙,本帅看在两位妹妹的份上,答应了你夫人的要求,归还你们的商船,并给一些银子作为补偿,算是对你们法外开恩啦! 听完了灵儿的翻译,露易丝和马克都长舒了一口气,二人手挽着手,在冯安的带领下,跟着大家走出了军营。 207.第207章 暗战49情义最无价 郭奕和许灵儿又登上了福船,前来和李成怀及船上的乡亲们告别,可能有些人感觉到前途未卜,便围着她们二人质问了起来,李成怀在担架上坐起身,劝退了这些人,代表大家对郭奕和许灵儿表达了一番谢意。 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引领下,众乡亲扶老携幼、带着各自的行装走下了福船,码头上立刻出动了一队士兵,监护着他们排成了一队,往一艘大客船上转移。 张狗儿不忍心看见这幅凄惨的场景,转过身来,捂着头蹲到了地上…… 罗阿敏更是心如刀绞一般,这些家眷们曾跟着自己刚刚在玳瑁港建起了家园,虽然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但还是大家的身心都还是自由的。 如今,他们的亲人有的战死了,有的还在留在吕宋,他们回到国内以后,却还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罗阿敏想到这儿,也赶紧转过脸来,偷偷的抹起了眼泪…… 懵懵懂懂的阿莹往大客船望去,问道:“娘,你看,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还有大婶、大娘们、我的小伙伴,他们都上了那条船啦,我们怎么不上呢?” 罗阿敏面对女儿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实在是无言以对,便把阿莹揽在了怀中,怀着愧疚的心情,随着女儿的目光朝客船望去…… 登上了客船的众乡亲也都看见了罗阿敏母女,他们虽然对罗阿敏充满了感激之情,但为了不给罗阿敏添麻烦,不敢呼叫夫人或罗阿敏的名字,只好含着眼泪,默默的给罗阿敏母女挥手致意…… 郭奕和许灵儿回到了冯安的身边后,这时,随着冯安的一声令下,大客船启航离开了码头。 随后,冯安命令释放马克商船上的全部船员,过了一会儿,这些船员们也都到了码头,谢过冯安将军,默默地站在了马克和露易丝的身后,等着他们的商船靠岸。 露易丝为了不让冯安看出破绽,主动拉着马克的手,马克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 商船进了军港码头,马克和露易丝手挽手带领着众船员登上船,做启航前的准备。 许灵儿正在和冯安聊着有关福建巡抚庞尚鹏和总兵胡守仁的轶事,这时,张狗儿怀抱着阿莹到了二人的面前,前来请示冯安,能否登船。 得到了冯安的许可,狗儿谢过了冯安,抱着阿莹往商船走去,罗阿敏低着头跟在狗儿的身后,有意地回避着冯安的目光。 郭奕一直在默默的听着冯安和灵儿的谈话,从冯安的话语中,听出了题外之意,像庞尚鹏和胡守仁这样的高官之间,闹出人人皆知的矛盾,不仅仅是因为林风海盗团伙的捣乱才产生的,背后有相当复杂的原因,也许在这些矛盾的背后,分别代表着朝廷内阁中不同的势力之间的争斗…… 这次出使吕宋的并没有达到劝降林风的效果,除了海盗团伙中两个无关紧要的澳主,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回了国,真正的海盗头目和骨干都还在吕宋活动,虽然这个海盗团伙还将会遭到西班牙人的镇压,其实,林风现在反而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侵犯福建、广东一带的沿海,或者变本加厉的来要挟庞尚鹏…… 更何况,这次行动中,派往吕宋的战船上的将士站死了六十名多名,郭奕不希望冯安一个人承担这样的责任,心中暗自决定,自己以锦衣卫的身份到福州,要到巡抚庞尚鹏那儿请罪,主动把这个责任担起来。 冯安心中也非常清楚,郭奕和许灵儿这次前往吕宋招抚海盗,虽然有庞尚鹏的暗中授意,却并没有指示要派战船和将士随同,更无兵部的授权,完全是处于保护许、郭二人的安全考虑,才派出了装备最为精良的一艘福船和两条鹰船,及一支精悍的队伍。 让冯安没有料到是,她们到达吕宋之后,正好赶上了西班牙人大军对玳瑁岛的两次征缴,为了保护那些被卷入海盗团伙的普通百姓,她们居然还帮着海盗和西班牙人打了一仗,死了六十多人,大福船虽然完好无损,两条鹰船也已经沉没到了海底…… 冯安对那些被海盗掠走的普通百姓也十分同情,庆幸把该救的人都救回来了,可将来一旦吕宋的那些西班牙人对朝廷提出抗议,或者林风再次卷土重来,就必须得有人承担这次行动的责任了。 许灵儿的心中也在暗自着急,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了,无法承担任何责任,而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本来就对王冲和郭奕不满,王冲将军刚刚去世,郭奕的家中还有幼儿嗷嗷待哺,倘若郭奕要去担责任的话,也无异于飞蛾扑火一般…… 看出了灵儿心情,郭奕对她低声说道:“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到福州见一见庞大人,不用替我担忧,我自有锦囊妙计。”说完,便要送灵儿登船。 灵儿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郭奕不住地使着眼色催促着灵儿…… 看着她们二人那尴尬的表情,冯安劝道:“二位妹妹尽管放心去吧,林风海盗集团已经散伙了,这就是最大的功劳,请相信庞大人和胡总兵都会把这份功勋记在二位妹妹的头上……” 其实,她们也都知道,林风并没死,甚至还有可能勾结倭寇卷土重来,也许过不了几天,林风或许就会派人前来要挟,要求朝廷封他做吕宋总督…… 如果林风海盗团伙再次出现在朝廷内阁大臣的耳中,庞尚鹏、胡守仁和冯安都将会陷入困境,庞尚鹏本来就不受当朝首辅张居正的待见,胡守仁已经被降职罚俸,冯安更是逃脱不了责任,一旦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的话,一定会出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郭奕决心已定,只有自己以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的特殊身份,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以继承成国公老王爷的嘱托,逼迫冯安派船、派兵继续剿匪办案为名,写一份条陈,分别交给庞尚鹏和胡守仁,并说明自己的处境,将来万一有人追究责任的话,请他们把责任都归到自己的头上…… 看灵儿还迟迟不登船,郭奕笑道:“妹妹,冯将军已经给我们请功了,我得到福州找庞大人领功受赏,你就先回去吧。” 此刻,灵儿也彻底想清楚了,对郭奕点点头,转而对冯安说道:“姐姐,本来福州这一趟,是应该我去给庞大人汇报的,但我已经不是锦衣卫了,看来只能麻烦奕儿姐姐去一趟,如今,我也算又立下了功勋,请奕儿姐姐帮忙,看看能不能请指挥使刘大人再恢复我锦衣卫千户的职务。” 冯安明白她们二人的苦衷,继续劝道:“王冲将军刚刚过世,奕儿妹妹家中还有幼子,灵儿妹妹刚被锦衣卫衙门罢免,不再是官府的人了。将来,如果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话,也轮不到你们二人头上。二位妹妹出生入死,救下了数千名苍生,又帮着胡总兵和我解了围,说实话,我和胡总兵都感激不尽,妈祖菩萨也会保佑我们大家的,请二位妹妹不要再说了。” 灵儿赶忙摇摇头,说道:“这次行动是我们和庞大人商量的,庞大人曾被罢官多年,好不容易才官复原位,履新福建巡抚,如果我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一旦庞大人被弹劾,如何是好?” 郭奕接着讲道:“姐姐,你知道的,林风没死,我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身份,到福州见一见庞大人,给庞大人和胡总兵留几条锦囊妙计,一旦林风再来捣乱的话,便打开一个个锦囊看看即可……” “呵呵,妹妹成诸葛亮了。”冯安笑道:“不过,请妹妹真的不用再回福州了,我也清楚这次行动并没有达到目的,但这次行动是得到了庞大人暗中许可的,我私派战船和将士支持你们,庞大人也心知肚明,但外人都不得而知,还是不要轻易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要林风海盗团伙不再闹腾的话,便可相安无事。” “也许过不了几天,如果林风继续闹腾的话,如何是好?”郭奕问道。 冯安讲道:“妹妹,如果将来需要有人担责任的话,由我来担。不过,你们放心,连累不到胡总兵和庞大人的,胡总兵自有戚大人的庇护,大不了调离福州,继续跟着戚大人到漠北去征战;如果胡总兵调走的话,我将辞官不做,将来也追随月空长老远航出海。我是江南人,自幼在海边长大,我喜欢大海,也希望能像那群西洋人一样,到海外去开拓新大陆,以四海为家……” 郭奕还要继续坚持,这时,马克和露易丝已经在船上催促了。 冯安派士兵将二人的行装搬上船,推着郭奕和许灵儿到了登船口。 “姐姐,本来这份条陈应该昨晚写好的,为了日本那边的事情,帮着这位船长写了一宿信,先替他解了围,今后还指望他能够帮着我们,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写份条陈给你送来。”郭奕说着,朝船上的马克招了招手。 冯安请二人登船,微笑着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挂念这边的事情,等哪天我不想干了,就到琉球去找你们。” 郭奕和许灵儿登上了商船,和冯安挥泪告别。 马克的商船启航了,冯安一直站在岸边和二人挥手致意,直到商船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顺黑潮而上,傍晚时分,商船抵达了那霸港,立刻就被琉球的官船给包围了起来。 尽管一路上大家在船上有说有笑,罗阿敏见到过妹妹阿萍的书信,从郭奕和灵儿的口中,也听了不止一遍有关琉球的情况,但此时,听着琉球官兵的吆喝声,大吃一惊,紧紧地怀抱着女儿,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坐在船舱里,闭上了眼睛。 马克和露易丝也都知道,琉球对西洋人和日本人的商船盘查得很严,虽然船上并没有违禁物品,见到琉球的官兵包围了商船,心中十分恐惧,看着郭奕和许灵儿默默无语。 狗儿望着船外,问道:“这些琉球官兵想干什么?” 虽然怀揣着锦衣卫的令牌,郭奕还是不敢保证这些官兵能放行。 此刻,没人能到王宫里去通知王公公,甚至也没人能给阿萍通风报信,如果亮出锦衣卫北镇抚司腰牌的话,极有可能招致他们通知首里的最高长官前过来过问。 当年在追捕林风的时候,郭奕得罪过首里所司代及不少衙门里的人,倘若那位所司代大人不给自己面子,反而抓走了罗阿敏可如何是好? 正在郭奕和许灵儿为难之际,突然听见码头上一声高呼:“马长官驾到!” 大家都听出了这是黄炳文的声音,灵儿惊讶地问道:“马长官,难道马蹬和马鞍兄弟做了那霸港的长官了?” 郭奕眼睛一亮,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往码头上望去,只见黄炳文跳着一面旗帜,旗帜上的圆圈内写着一个马字,正在一瘸一拐的带领着一群差役走了过来,马蹬骑着一匹矮马跟在他们的身后,显出了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灵儿指着岸上说道:“姐姐,你们,果然是马蹬船主,他现在已经做了那霸港的长官。” “看来马蹬、马鞍兄弟在徐家小姐的面前立下了大功,呵呵。”郭奕笑道。 罗阿敏听了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倘若父亲罗文龙不去劝降徐海,也许自己就是紫禁城里的皇后娘娘…… 在罗文龙的劝导下,徐海倒是降了,结局却是和夫人一起惨死在了明军的屠刀下;罗文龙继续游走在海盗和朝中的权臣严世藩之间,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被千刀万剐,两个未成人的女儿飘零海外…… 本来罗阿敏作为海盗林文俊的家眷,已经被琉球官府所追捕缉拿,如今,听说徐家小姐在王公公的庇护下,做了琉球尚元王的王妃,如果徐家小姐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和妹妹、女儿在琉球还能活得下去吗? 就在罗阿敏低着头胡思乱想之际,张狗儿看了看满脸无助的罗阿敏,又望着码头上的黄炳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拔出了身上的佩刀,把罗阿敏母女护在了身后…… “炳文大哥,马长官,我们回来啦。”灵儿兴奋地叫道。 黄炳文可能听见了灵儿的喊声,一瘸一颠的跑得更开了…… 由于之前还没有来得及给狗儿介绍黄炳文的情况,狗儿还以为黄炳文来捉拿罗阿敏,便朝灵儿和郭奕怒气冲冲地问道:“没想到黄炳文这个狗贼被九官叔叔带到了这儿,还在继续和我们最对,灵儿姐姐,你居然还叫他炳文大哥,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狗儿兄弟息怒,有关黄炳文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但我们已经给阿敏姐姐讲过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请兄弟放心。”灵儿解释道。 狗儿转身朝罗阿敏看去,只见罗阿敏认真地点点头,算是放心了。 此时,商船已经靠了岸,黄炳文第一个跳上了船,颠着一条腿到了郭奕和许灵儿近前,俯身便拜。 “呵呵,炳文大哥请不要多礼……” 没等灵儿说完,黄炳文把手伸了出来,讲道:“我已经断指明志,今生追随佛祖,请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我已经改名叫苏八。” “苏八?炳文大哥,你为什么改叫这么个名字?”灵儿好奇地问道。 208.第208章 暗战50四海何为家 黄炳文听许灵儿问他为什么改这么一个名字,有些难为情了,朝码头上看了一眼,马蹬长官及众差役还没有到,便苦笑一声,答道: “为了让世人忘记曾经在金陵城作恶多端的那个混蛋,今后不再给祖宗丢脸,我是苏州人,故改姓苏,既然今后要追随佛祖,自当有八戒,故此,改名叫苏八……” 看这位已经改名叫苏八的中年人,和当年的那位权势熏天的东厂掌刑官相比,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霸气,多了些风吹日晒带来的沧桑,比以前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由于瘸了一条腿,似乎又矮了半截。 听了苏八之言,罗阿敏的心中无限感慨,看来人都会变的,善恶有时候真是在于一念之差,为善为恶似乎取决于心中有无坚定的信仰,还需抛弃对得失的算计,林风确实是太能算计了,虽然他也拜菩萨,他也祈求菩萨保佑,但他好像只求菩萨保佑他做天下霸主,保佑他逢凶化吉,保佑他财源广进…… 多年来,作为海盗头目的林风,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次死里逃生了,也许菩萨真的保佑过他,也许他还有一丝善心未泯…… 曾经作恶多端的黄炳文改名换姓,舍身八戒,追随佛祖,尚能在琉球受人尊敬,而如今自己一家三口,在世间已无立锥之地,看来菩萨是知善恶的,心中不由得默默地为全家祈祷了起来…… 张狗儿收起了宝剑,到苏八近前问道:“八戒大哥,可曾记得我是谁?” 苏八早就看见了狗儿和罗阿敏,一点也不吃惊,笑道:“感谢狗儿兄弟当年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话,我连个悔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罗阿敏依旧半眯着眼睛,嘴里窃窃私语,趁着马蹬长官还没登船,苏八过来对她深施一礼。 被拘禁在南京的时候,罗阿敏一直听闻有黄炳文这么个人,却从未谋过面。 苏八盯着罗阿敏看了一会儿,联想起吴襄给他的那副画像,又拿张敏儿和眼前的罗阿敏对比了一番,觉得除了岁月的沧桑给罗阿敏带来了一丝衰老,仍然和那张敏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八见罗阿敏并没有搭理自己,尴尬的一笑,又做了个揖,说道:“夫人,苏八给你赔罪了。” 郭奕看见马蹬把众差役留在了岸上,独自准备登船,问道:“苏八,你们回来之后,马蹬船主就做了官啦?” 苏八急忙转过身来,答道:“郭将军,你是马氏兄弟的恩主,若非郭将军帮忙,那两具棺木怎么能从台湾运回到琉球呢?我们回来之后,在王公公的帮助下,挑选了良辰吉日,选了个风水宝地,那两具棺木已经下葬;没过几天就从王宫里传来旨意,马蹬被封为那霸港巡防营的管带,马鞍被封为市舶司的提举。” “苏八大哥,你也在马长官手下当差吗?”灵儿问道。 苏八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摇摇头答道:“我每日守在咱们在那霸港的货栈里,天天盼着你们回来,终于盼来了!二位将军是否还记得,有人曾在国驿馆给你们留过话,说是八月十五前,还要来那霸港找你们的。” 郭奕和灵儿立刻都紧张了起来,知道这是猴子秀吉派来的人,如果在琉球国再不能给秀吉“帮忙”的话,那么,秋目浦的亲人们和石山本愿寺的林文静可能都要遭殃了…… 这时,身穿武官服饰的马蹬长官上了船,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近前,深鞠一躬,讲道:“不知是二位恩公驾到,有失远迎,让你们受委屈了。” 郭奕悄悄的给灵儿使个眼色,灵儿站在郭奕的身旁,也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地看着马蹬,没有说话。 郭奕矜持地看着马蹬,掏出了锦衣卫的腰牌,高声答道:“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镇抚王冲将军麾下、飞鱼营千户郭奕,前来出使琉球国办差,请马长官予以接洽。” 马蹬的这身官服刚穿上还没几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听郭奕这么回答,立刻紧张了起来,赶忙问道:“郭千户,您看、您看是不是、要请首领的最高长官、所司代大人……,我、我这和那些大官们都、都还不熟悉呢,他们也都、都知道,我、我以前就是一个跑船的……” 郭奕看马蹬这幅窘态,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利落话,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哈哈大笑,答道:“马长官休怪,小妹跟你开个玩笑,请千万不要当真。小妹恭贺你们马氏兄弟,荣升那霸港的管带和那霸市舶司的提举!” 紧接着,灵儿也微笑着给马蹬恭贺道喜。 马蹬大松了一口气,给二人又是作了个揖,又是陪笑,讲道:“我们弟兄俩能有今天,这都是托二位将军之福啊!” “呵呵,马长官,这主要还是蒙你们马家祖上的阴德,兄弟二人才能同时出仕为官的……” 灵儿的这句玩笑话,却勾起了马蹬抓耳挠腮的沉思,似笑非笑的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看来你们马家的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呵呵。”郭奕半开玩笑地讲道。 这句话让马蹬更加兴奋了,嘿嘿一乐,答道:“也是啊!要不然国舅爷怎么会看上我这个芝麻官呢?据说,我们琉球的马家,都是来自福建,难道我们的这匹马和国舅爷家的马是同一个马祖宗?” 听到这儿,郭奕和灵儿二人一对眼神,不知这位国舅爷是不是徐海的儿子,倒是没听王公公说起过徐海的女儿改姓了马,难道这位做了王妃娘娘的徐家小姐,还有位弟弟或者哥哥。 郭奕想探个究竟,问道:“那位国舅爷?是永王王妃娘娘家的人吗?” 马蹬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露出了异常得意的神色,躬身讲道: “小的和家弟回来之后,找到了王公公,帮王公公办完事之后,居然受到永王千岁和王妃娘娘的亲自召见。没料到,出了王宫,就被国舅爷马良弼找了去,当时,国舅爷就给我们兄弟俩许了愿,要我们兄弟出仕为官;更没料到,回到家中没几天,王宫的任命状就到了,居然还是这么两个肥缺!呵呵,现在想来,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只可惜,当时忘了和国舅爷马良弼叙叙家谱啦,没准祖上还真是同一匹马!” 罗阿敏听到马良弼三个字,立刻睁大了眼睛,这个名字她可没少听林风提起过,便给郭奕提醒道:“这位国舅爷马良弼是永王千岁的舅舅。” 灵儿曾在南澳岛和罗阿敏姐妹一起呆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听说过,在朝鲜国通度寺这位释放林风的使臣马良弼,也提醒道:“呵呵,原来是他啊,这位国舅爷可算是林风大哥的救命恩人了。” 罗阿敏的脸一红,低下头,忆起了林风讲过的那些故事…… 当年,王舅马良弼和长史郑迥前往京师,为尚永王请求册封,不巧的是,隆庆帝也刚刚御驾槟天,太子朱翊钧刚刚即位,尚未改元,需要等到改元后才能册封尚永王,因此马、郑二人滞留在大明无聊之极,游历到了朝鲜国全罗道通度寺,恰遇林风被亲弟弟文涛关押在这儿。 林风每日在地牢中呼喊,说自己是琉球国首里林家酒坊的掌柜,被误当成海盗绑关在了这儿,正巧被马良弼听到,派长史郑迥问明了情况。 听林风对林家酒坊的来历了如指掌,这位琉球的王舅自以为是地判断林风是被冤枉的,眼看着琉球国民被被污蔑为海盗关在这儿,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便迫使通度寺的敬岑长老释放了林风,敬岑长老释放了林风,林风跟着这二位使臣从朝鲜国回了大明,在辽东,林风摆脱了马良弼和郑迥,独自到了山海关,找到了猴子秀吉派去庄公和萧柯这两员大将,也正好被许灵儿撞见了…… 罗阿敏相信,马良弼回到琉球之后,肯定详细地调查过林风的情况,现在肯定对林风恨之入骨,倘若这位国舅爷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还能有个好吗? 想到这儿,罗阿敏心中感叹道: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就觉得脑袋翁翁直响,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立刻追随月空长老出家为尼,将来远渡重洋,寻找那片新大陆…… 眼看着太阳就落进了大海,四周的巡逻船已经散去,马克船长和露易丝小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罗阿敏强打精神,跟在郭奕和许灵儿的身后,大家也不再和马蹬长官开玩笑了,张狗儿和懂事的阿莹正在帮着大家收拾行装,大家都准备下船了…… 众人出了那霸港码头,港新任市舶司提举马鞍长官也来了,早已在码头外准备好了马车,等候着恩人。 马鞍给郭奕和许灵儿见过礼,又是一番问候。 马蹬和马鞍将随从的差役全都打发走了,请大家上了马车,准备送他们前往琉球国驿馆,兄弟二人要隆重设宴接待二位恩主。 郭奕在说道:“二位马大哥,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就不必客气,我们姐妹今后还要仰仗着二位哥哥,在琉球做些生意;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因公差而来,就不要轻易惊动官府,直接把我们送到首里林家酒坊就好了。” 马蹬和马鞍都怔了一下,马蹬说道:“既然不去国驿馆,那就到鄙人的寒舍吃口饭再去吧。” “二位马大哥,真的不是跟你们客气,姐姐虽说不为官差而来,其实,你们在台湾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出来,我们还有不少要务要办,只不过不能在明面上惊动琉球官府,需要在暗中行事,请二位谅解。”灵儿解释道。 “不能在明面上惊动琉球官府?在暗中行事?”马蹬有些警觉地重复着这句话。 郭奕严肃地答道:“对,海盗和倭寇无孔不入,最善于收买高官显贵,所以我们只能秘密行事,明白吗?” 听了郭奕的话,马蹬答道:“是啊,倭寇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他们的手中全是新式的火绳枪,一旦再闹起来的话,比早年的倭寇可厉害多了,我履新当天,王公公特意吩咐,要注意盘查西洋传教士的商船和日本商船,还真抓了几个可疑的野武士,倭寇的野心不小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鞍指着黑灯瞎火的商铺,和一片萧条的那霸港,感叹道: “你看,如今的那霸港又萧条了起来。二人恩人可能有所不知,当年大明沿海肃清了倭寇,隆庆朝开关准贩东西二洋,前五年,那霸港可是真是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可谓‘异宝充满十方刹,舟楫万国之津梁’。自万历二年起,唐船少了,西洋人的商船多是贩卖火器、*香这类的违禁之物;日本商船多不怀好意,尽派一些浪人和野武士到琉球捣乱,当年我们兄弟跑船的时候,甚至有人蛊惑我们去做海盗!” 郭奕点头赞道:“二位马大哥虽出身市井,都是深明大义之人,那霸港有你们在,今后一定会再度繁荣起来的。” 马蹬、马鞍各自上了马,跟随马车出了那霸港,苏八瘸着一条腿,一直伴随着马车,跑得还挺快。 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苏八已经明白,对郭奕和许灵儿来讲,当前最大的敌人还是倭寇,紧跑几步追上了郭奕的马车。 郭奕见苏八追上来似乎有话要说,便对随行的马氏兄弟劝道:“二位马大哥,你们现在都是首里城的新贵,请不要陪着我们了,免得让街上的路人对我们关注,我们还得在琉球住些日子,今后不会和你们客气的,今日就不要再送我们了。” 马蹬立刻勒住了马,答道:“二位恩人可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还请二位哥哥不要在官府散布我们在琉球的消息,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途径琉球前往日本办差的。”灵儿补充道。 马鞍也勒住了马,说道:“二位恩人,你们将来想做什么生意,找我马鞍就行,可千万不要对我客气。” 郭奕叫停了马车,和灵儿一起下了车,指着苏八说道:“这位仁兄将来还请二位多多关照,就请苏八老兄做我们之间的联络人吧。” 前些日子,从台湾回来之后,虽然马氏兄弟和王公公并不陌生,但着急想要找王公公的时候,却不得要领,苏八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下子就把王公公给招出来了,当时还觉得苏八挺神奇,但王公公似乎对苏八并不待见。 马氏兄弟和王公公接上了头,王公公反而警告他们兄弟要小心苏八,因此,这二位做了官之后,并没把苏八当回事,这些天来,尽管这兄弟俩春风得意,每日大宴亲朋好友,但也从来没有邀请过苏八。 苏八也没有主动找过了这哥俩,每日守着那霸港的那座空空荡荡的货栈,直到今日发现郭奕她们突然回到了琉球,才去找了趟马蹬。 听了郭奕的安排,苏八给马氏兄弟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草民苏八拜见二位长官大人,今后请多多关照。” 马氏兄弟冷眼看了看苏八,又看了看郭奕和许灵儿,似乎对苏八还不信任,但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奕认真地点点头,讲道:“二位哥哥,千万不要小看苏大哥啊!恕小妹直言,二位哥哥出身草莽,并不知为官之道,官场险恶猛于江湖,笑里藏刀、借刀杀人者比比皆是,二位哥哥都是耿直之人,今后有苏八在你们身边,做我们的联络人,必能让二位哥哥在琉球官场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啊!” 马氏兄弟听了这番话目瞪口呆,也不知这位刚改名为苏八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苏八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给大家鞠躬,答道:“阿弥陀佛,苏八不懂玩弄权术,只凭良知做事,倘若不能在琉球国立足,我愿四海为家,宁可饿死在孤岛之上,也不再做任何口是心非之事,敬请郭将军谅解。” 听到这儿,马氏兄弟对苏八显露出一丝敬意,默默地点点头。 马蹬赞道:“苏八说得对,若是让我整日里尽干些口是心非的事情,我这个官不做也罢,宁可四海为家,也不想在官场中如鱼得水!” 马蹬的话让郭奕有些无地自容,心中一阵酸楚,默默念道:大明京师还有家吗?作为织田氏的后裔,尾张国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209.第209章 暗战51穷则善其身 等马氏兄弟离开后,苏八拖着一条残疾的腿,艰难地跟随在三两马车队的后面…… 郭奕和灵儿乘坐的马车走在最后,苏八紧跑了几步追上了马车,显出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灵儿把前面的两辆马车叫停了,召唤着让露易丝到罗阿敏和阿萍的马车上挤一挤,让张狗儿、马克和苏八同乘一辆马车。 苏八赶紧制止了灵儿,趴在马车旁低声说道:“谢谢许姑娘的好意!我就不跟着过去了,有件事跟你们说一声,你们走了之后,我租赁那霸港的货栈从罗阿萍小姐那儿借了十两银子,全都花出去了……” 从马氏兄弟对苏八的态度来看,似乎王公公对苏八也不信任,看苏八这副骨肉如柴的样子,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 “苏大哥,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要好好的谢谢你!”灵儿说道。 苏八先往前面的两辆马车摆摆手,摇着头,表示自己不会跟着去的,让他们不要调换马车了。 郭奕和灵儿也下了马车,苏八示意她们俩躲开马车夫,三人到了一个僻静处,听苏八讲了起来…… 张狗儿坐在马车上,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苏八,对身边的罗阿敏问道:“婶婶,你觉得人会变吗?” 罗阿敏宛然一笑,答道:“傻孩子,南京几年,你我都变了。” 张狗儿有些难为情的嘿嘿一笑,转而说道:“我们都变了,但经历了世间沧海桑田,叔叔没变……”说着便是一声叹息,露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 苏八先把自己掌握的琉球国的现状,对郭奕和许灵儿简述了一会儿,便讲起了有关弥九郎等人前几天突然又来了,现在还在等着她们。 郭奕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三。”灵儿顺口答道。 离开琉球已经一个多月了,知道秀吉给的她们期限是,要八月十五以前,打通琉球国官府上下的关节,同时,把那霸港的贸易货栈准备好,让她们等待着小西隆佐带来的指令,至于秀吉想干什么,郭奕和灵儿还不知道,离八月十五只有一天了…… “弥九郎和那几个日本武士还没走吗?”郭奕又问道。 苏八满腹忧虑地答道:“郭将军,前几天,他们还到货栈来你们,对你们私自离开琉球,到现在一点事情还没办,表示非常不满,也嫌我们现在租赁的那个货栈太小,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和羽柴筑前守合作的诚意,如果八月十五还见不到你们的话,他们回去之后就要对秋目浦发难了……” 这次从吕宋回来,由于露易丝的意外出现,让郭奕和许灵儿有了对付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的策略,为了让众合会的长老,还有织田信长、小西隆佐和猴子秀吉等人,全都相信帮露易丝写的那两封信中的内容,按照计划行事,务必不能让弥九郎等人知道露易丝和马克一起到了琉球。 担心弥九郎等人已经监视了林家酒坊,郭奕问道:“弥九郎那些人住在哪里?” 苏八似乎明白郭奕的意思,苦笑一声,答道:“请借我二两银子,我去把他们拴住,今晚让不会他们乱跑的,你们也走慢一点。” 灵儿从身上摸出二两纹银,递给了苏八,说道:“苏大哥辛苦了,务必不能让他们的人在林家酒坊见到我们。” 苏八把二两纹银拿在手里,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早已有了准备,明日一早我就带着这伙人回日本,决不让他们在这儿捣乱。” “回日本?”灵儿惊讶地问道。 苏八郑重其事地答道:“对,他们一定会乖乖的跟我回日本的,暂时不会来和你们到来,这正是我刚才拒绝答应做你们和马氏兄弟联络人的原因,并不是不想帮马氏兄弟,就他们兄弟而言,哥哥马蹬是位耿直的可信之人,而对马鞍则需要多留一个心眼。”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羽柴筑前守到底要她们二人在琉球办什么具体的事,但从弥九郎以对秋目浦发难相要挟,等着她们二人见面,眼看着八月十五就要到了,郭奕和灵儿都对苏八的话有些质疑。 “弥九郎他们这些人能会轻易的跟你走吗?”郭奕问道。 “一定会的……”苏八说着,看见张狗儿突然跳下了马车,赶紧说道:“刚才人多眼杂,我追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事不迟疑,我得走了,你们路上小心,慢慢走……” 张狗儿感觉苏八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对郭奕和许灵儿说起来没完,便下了马车,喊道:“苏大哥,上这辆马车吧,跟我们到林家酒坊喝一杯去吧。” 苏八赶紧举起了手中的二两纹银,摆了摆手,笑道:“狗儿兄弟,耽误你们了,我跟郭将军借点银子……” “狗儿兄弟,上车吧,我们马上就走。”灵儿叫道。 郭奕还不是很放心,低声问苏八:“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弥九郎等人跟你回日本?” “不要管了,明日一早,肯定全把他们带走的,到了日本之后,我还有得应付他们一阵,再想办法逃脱,等有合适的时机,我再与你们联系。”苏八答道。 灵儿有些担忧,讲道:“苏大哥,也许你有好办法能弄走弥九郎等人,也许等弥九郎、秀吉等人发觉你糊弄了他们,即便你能逃脱,可是在日本国你人生地不熟,如何活下去?” “呵呵,二位姑娘不必为我操心,我自小就在寺院里做过扫地僧,请你们相信我,穷则独善其身,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做倭寇的……”苏八说着,恭恭敬敬的给郭奕和许灵儿作个揖,转身离开了 狗儿也上了马车,小声嘟囔道:“曾经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的东厂掌刑官,如今穷到这个地步!” 罗阿敏掀开车帘往后望去,郭奕和许灵儿都已经上了马车,苏八正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朝远处走去…… 望着苏八消失在夜幕中,罗阿敏闭上了眼睛,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能让黄炳文有这么大的变化…… 林风被自己的亲弟弟囚禁了五年,历经磨难,依然没有改变初衷,时刻惦记着和那只猴子秀吉的约定,时而感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信他们林家祖坟的风水不比叫花子出身的老朱家差,坚信自己现在是蛟龙在渊,定有腾云驾雾的那一天…… 汤景本海盗掠走六年,回到南京之后,穷奢极欲,恨不得把失去的那六年补回来,如果不是郭奕和许灵儿把朱辉安置在他家,还真不知这位开国功勋信国公、襄武东瓯王世家之后,在世间少有的清官海瑞的眼皮子底下,到底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黄炳文被海盗带到日本也有六年了,听说他是为了寻找林风藏在野岛上的财宝,才坚持下来的,或许他还做着发财梦,或许他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了,或许在他的心中还埋有什么样的阴谋…… 身旁的张狗儿抱着阿莹都睡着了,罗阿敏知道离林家酒坊还有段距离,也眯上了眼睛,仿佛觉得自己还住在南京汤景家的西北角院,清明细雨纷纷而下,屋门前落下了片片白玉兰…… 雨停了,罗阿敏说服何氏夫人,让可怜的妹妹阿萍跟着朱辉到栖霞寺去踏青,把女儿阿莹哄着了,写下一封书信,拎起了三尺白绫,没敢再多看女儿一眼,咬起牙关走出了房门,将白绫搭在那颗白玉兰的树丫上…… 在牛头马面的引领下,罗阿敏来到了奈何桥边,桥头的孟婆给她盛了一碗黄汤,据说喝了这碗汤便不记得前世了,而不喝这碗汤,则过不了河,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永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罗阿敏坚决不喝这碗汤,她还想要找自己的生身父亲去理论,质问他为何抛家舍子,死心塌地的做奸贼和倭寇的鹰犬,全家人落得这般下场! 孟婆指着那光滑的石桥,笑道:“姑娘,我知你良知未泯,才给你这碗汤喝,若是那些丧尽天良的邪恶之徒,要喝我还不给呢!你看那奈何桥头,有日游神、夜游神二将把守,桥下血河里虫蛇密布,血雨腥风,不喝这碗汤是过不去的。” 见罗阿敏不肯就范,牛头马面按下罗阿敏的头,罗阿敏拼命挣扎了起来,口中叫道:“不,我要到阎罗王那里去状告我的父亲罗文龙!” 孟婆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 罗阿敏顺着那笑声望去,孟婆正在奈河边排着队的鬼魂盛汤,这些鬼魂喝完汤之后,一个个的上了奈何桥,有的顺利的通过了,有的掉下了河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奈何桥上黑雾漫漫,罗阿敏也感觉到了阵阵阴风飒飒,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罗文龙!”孟婆大喝一声,笑道:“哈哈、哈哈,原来你是罗文龙的女儿,你看看桥下那是什么!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你不要再惦记着找你的父亲罗文龙了,他已经坠入了无间地狱……” 作为罗文龙的女儿,罗阿敏担心自己被牛头马面扔到奈河里,被牛头马面扭着双臂,朝着看奈何桥下看了一眼,那副惨景让她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阿敏突然听到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救你来了……”接着,就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被牛头马面架起来,给推上了天空,在天上飘了很久,往下一看,看见了那颗白玉兰,突然坠落了下来,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等罗阿敏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位郎中正在给她做了针灸,妹妹阿萍、锦衣卫总旗朱辉、还有何氏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正在陪伴她的左右…… 妹妹阿萍见阿敏醒了过来,抱起了姐姐,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姐妹二人抱头痛哭……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三辆马车慢悠悠的走在首里大街上,罗阿敏眯着眼睛,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眼前已经到了林家酒坊,妹妹阿萍正在率领全府老幼迎接到了门口。 众人全都下了马车,阿莹呼叫着小姨,扑进了阿萍的怀中。 阿萍抱了抱阿莹,又将她放了下来,挺着肚子过来给大家一一见礼,将大家迎入府中…… 林府内大红灯笼高高挂,客厅里备下了丰盛的宴席,一大群仆人伺候着,等候着众人安顿下来、洗漱完毕之后开宴。 阿萍手拉着阿莹站在客厅门口,微笑着招呼着,罗阿敏领着郭奕和许灵儿,张狗儿陪伴着马克和露易丝,大家在宴席前就坐,已经过了亥时。 府内开宴不久,府门外一个黑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林府,到了客厅外,不顾门口仆人的阻拦,猛地推开了房门,只见客厅内弧光交错,热闹非凡…… 这名黑衣人跑到阿萍近前,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阿萍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罗阿敏、郭奕和许灵儿也都放下了酒杯,凝望着阿萍,张狗儿过来把那黑衣人拉到了门外,阿萍这才招呼道:“各位姐姐,继续吃饭吧,有狗儿在,没事的。” “出了什么事?”郭奕问道。 “真的没事,是、是……” 看妹妹阿萍慌慌张张的样子,欲言又止,罗阿敏也着急了,赶忙说道:“妹妹,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大家!” 阿萍低头沉思了一下,尽量做出很放松的样子,答道:“是、是有人来要债的,你们不用管啦,让狗儿去应付一下就好了。” 听说是要债的,郭奕和许灵儿都松了口气,罗阿敏也没再追问。 “阿萍,需要多少银子?”许灵儿问道。 “谢谢灵儿姐姐!我们能应付的,你们吃饭吧,我去看看。”阿萍说着,便离开了客厅。 张狗儿正在和那个黑衣人低声细语,阿萍慌慌张张地跑到二人近前…… “你能确定这个狗贼正在给倭寇告密吗?”张狗儿狠狠地问道。 “知道最近有一伙倭寇老是到我们府门前转悠,我便一直负责监视这伙倭寇,可是,今晚倭寇在客栈里没出来,临到天黑了,那个狗贼却到客栈找倭寇去了……” 没等黑衣人说完,阿萍着急地说道:“狗儿哥哥,连王公公都警告我,要小心那个黄炳文,本来这个狗贼已经被台湾官府抓到了,却又不知为何,被奕儿姐姐和灵儿姐姐送来了琉球,而她们俩似乎对黄炳文非常信任,我一直担心这个黄炳文没安好心,果不其然,姐姐她们刚刚回来,这个狗贼就到倭寇那儿告密去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狗儿已经听黑衣人讲了有关已经改名苏八的黄炳文在琉球的情况,他被马氏兄弟从台湾带回来之后,曾经来找阿萍借过钱,说是按照郭奕和灵儿的安排,需要在那霸港租一个小货栈。 阿萍帮他办完这件事之后,便派心腹家丁在那霸港监视黄炳文,没过几天,听说黄炳文改名为苏八,每日鬼鬼祟祟的到那些日本人的商船上去活动,好像和那些日本人走得非常近…… 在阿萍看来,苏八的这些行为也许是在帮助郭奕和许灵儿,直到有一天,王公公找来了,告诉阿萍,对这个改名苏八的前东厂掌刑官不可掉以轻心 这次见面,阿萍问王公公原因,王公公支支吾吾的应付阿萍,大奸似忠者如曹操也曾割发代首,现在黄炳文断指明志,也不能表明他已经变成了好人,并没有告诉阿萍任何实情。 没过几天,王公公又找来了,这次很明确地告诉阿萍,苏八勾结倭寇,似乎已经找到了王直或者徐海那些海盗头子们藏匿的财宝,正在策划到要外海寻宝的事宜…… 就这样,阿萍才派出几位心腹家丁,日夜盯着苏八和那些与他有交往的日本人。 狗儿绝不信黄炳文能轻易的变好了,有些不明白郭奕和许灵儿为什么对黄炳文这么信任,听阿萍和这位家丁之言,怒从心头起,在阿萍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阿萍点点头,又返回客厅陪大家吃饭去了。 那位家丁和张狗儿跨上马出了林府,二人手举着火把快马加鞭,沿着安里河岸边漆黑的大道,朝灯火辉煌的首里城方向而去…… 210.第210章 暗战52达兼济天下 张狗儿离开了饭桌,一去而不回头,让郭奕和许灵儿都有些猜疑,林家酒坊的生意这么红火,深更半夜的难道还有债主盈门? 大家都吃完了饭,阿萍招呼着仆人,安排大家到各自的卧房去休息,露易丝又挽起了马克的胳膊,把马克吓得赶紧躲在了郭奕和许灵儿的身后。 露易丝不依不饶的去拉马克,马克躲躲闪闪的,把大家逗得直乐…… “不、不,露易丝小姐,我们的戏演完了,不需要再演了……”马克急忙摆着手说道。 露易丝有些难为情了,问道:“我还需要在这儿住多久?” “露易丝小姐,对于你来说,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但马克先生则需要在这儿长期住下去,你还有机会和马克先生日久生情的。”郭奕微笑着答道。 马克站在灵儿的身后,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朝郭奕摇了摇头,指了指灵儿,暗示郭奕,他爱的是灵儿。 灵儿转过脸来,说道:“马克先生,大家还要在一起合作,请不要让露易丝小姐伤心,好吗?” 这时,阿萍笑道:“好啦、好啦,我已经知道了,让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分开住也就是了。”说完,站起身来,招呼着大家离开了客厅,请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郭奕和灵儿住在同一间房,虽然都已经很疲倦了,却又都满腹心事,捻转侧腹、难以入眠。 “姐姐,你说狗儿真的会去应付债主去了吗?”灵儿问道。 郭奕喝了不少酒,但这会儿清醒了许多,滕地一下坐了起来,答道:“黄炳文说明天一早就能把弥九郎这伙混蛋弄走,今晚他必然去找弥九郎等人,难道是阿萍监视着弥九郎和黄炳文一伙人,狗儿不知内情,找他们算账去了?” “很有可能!”灵儿也坐起身来答道:“肯定有人事先通知阿萍我们到了,所以,我们的马车刚到府门,阿萍就带着府中的众人迎接出来。” “对,虽然黄炳文断指明志,改名换姓,但他们都觉得黄炳文可能包藏祸心,但不知道黄炳文一家在京城的处境。”郭奕肯定地说道。 灵儿也感叹道:“是啊,真是千头万绪,只有把黄炳文的家眷悄悄的接来,才能让他死心塌地啊。” 郭奕突然下了床,赶紧穿上了衣服,讲道:“事不迟疑,别让狗儿坏了我们的大事!” 灵儿也穿戴整齐、带上兵刃,和郭奕一起出了门。 林府大院的灯笼都熄了,院内静悄悄的,一轮满月挂在天空的正中,地上像是撒了一层霜。 二人来到了阿萍卧房的门口,只见里面亮着灯,时而传出阿萍的低吟声,果然,阿萍和阿敏还都未睡,姐妹二人抹着眼泪正在商议着一些事情…… 灵儿轻轻的敲了几下门,阿萍将门打开了。 “二位姐姐,一路上舟船劳顿,你们怎么还不歇息?”阿萍问道。 阿敏也到了门口,说道:“妹妹,既然没睡,那就进来聊会天吧。” 见郭奕和许灵儿都是一身的紧身黑衣,佩戴着宝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阿萍又惊讶地问道:“姐姐,出什么事了?” “阿萍,给我们说实话,狗儿干什么去了?”郭奕问道。 阿萍可能相信,张狗儿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在首里巡捕衙门的配合下,已经治服了黄炳文和那群倭寇,便释然地答道:“姐姐,进来说话。” 二人进了阿萍的卧房,急切地想知道狗儿到底干什么去了,故立而不坐。 “阿萍,你是不是在监视黄炳文和那伙找我们来的倭寇?”郭奕问道。 “对,你们到来的消息,其实我早知道了,害怕惊动了那伙倭寇和首里的官府,就没敢前去到那霸港迎接,请二位姐姐见谅。”阿萍答道。 “妹妹,坐吧,刚才我和阿萍都在议论,黄炳文怎么可能会值得你们这么信任,我们都猜测他勾结倭寇,心心怀叵测,有可能图谋不轨,连王公公也是这么认为的。”阿敏说着,起身拉着郭奕和许灵儿坐了下来。 “这么说来,狗儿真的是对付黄炳文和那几名倭寇去了?”郭奕吃惊地问道。 “我安排他们找首里巡捕衙门的捕头帮忙,今晚一定将这伙倭寇一网打尽!”阿萍答道。 “大事不好!一旦弥九郎这伙人出事,秋目浦就有大难!”郭奕惊叫着立刻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张狗儿叫回来。 阿萍和阿敏都吃惊地望着郭奕,显出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 灵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狗儿带巡捕衙门的捕头到什么地方抓他们去了?” 阿萍的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是一家、妓、妓院……” 郭奕讲道:“如果他们现在已经被巡捕衙门抓走的话,我们要赶快去救他们!阿萍,你记住,只要不让马克和露易丝在琉球的消息传出去,不用怕他们的。” 灵儿又想了想,说道:“如果巡捕衙门把他们都抓了的话,狗儿这会也该回来报信了,但狗儿迟迟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械斗,千万别出命案啊。” 大家都开始坐卧不安,郭奕恨不得飞出去找到狗儿问问清楚,但也知道,一旦出了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沉默了一会儿,阿敏问道:“二位妹妹,我想知道黄炳文有这么可信吗?” 郭奕认真地点点头,答道:“可信!他之所以不回大明,就是想让朝廷相信黄炳文已经为国捐躯了,如果让人知道他还活着,无论他曾经有过什么功劳,都会被当成奸贼黄锦的余党,受到锦衣卫的追捕,他在京城一家老小也都会被问罪,轻则充军发配,重则西市问斩。何况黄炳文认黄锦为干爹,早已声名狼藉,改名换姓重新做人,是他唯一的出路。因此,我们认为黄炳文更名换姓之后,非常可信。” “无论他怎么更名换姓,请别忘了,王公公可是知道黄炳文的底细的。”阿敏提醒道。 “朝廷的政局一向诡秘,虽然王公公忠心报国,但他也自有难处,他是嘉靖爷派来的,已历三朝,黄锦做司礼监大太监掌管东厂的时候,跟王公公尚有联络,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再把王公公当回事了……”郭奕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罗阿敏姐妹。 罗阿敏也是冰雪聪明,明白郭奕的话之意,假若黄锦真的把王公公的情报当回事的话,恐怕早就把林一官海盗团伙连根铲除,连林家酒坊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看罗阿敏羞愧的低下了头,郭奕继续讲道:“如今掌管东厂的冯公公是当今圣上的玩伴,当今圣上年幼,内阁首席大学生张大人主要关注内政,整顿吏治、丈量土地,实施一条鞭,虽然大明已经肃清了海疆,但却收紧了出海贸易的渠道,只保留了三个市舶司。所以,可以说王公公已经和冯公公失去了联络。” 阿萍讲道:“姐姐,在你们的协调下,王公公现在对我们酒坊的生意很照顾,但我也王公公说,黄炳文一直还在暗中寻找,当年王直和徐海那些海盗们藏匿的财宝,据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在王公公看来,黄炳文绝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果然不愧为东厂的掌刑官,黄炳文居然这么有本事,短短的一个月内,他居然找到了王直和徐海藏匿的财宝?”灵儿问道。 “你们没在的这段时间,他天天和倭寇们混在一起,现在日本话说的很顺溜了。”阿萍讲道。 郭奕和灵儿若有所悟,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猜测,也许苏八是用海盗藏匿的财宝诱惑弥九郎等人,明日一早带他们回日本,可如果他们今晚全都被首里巡捕衙门抓走的话,可是有些麻烦了。 正在大家都着急万分之际,有丫鬟在外面叫道:“启禀夫人,小叔后来了。” 阿萍以为自己惹了大祸,早已显得焦虑万分,赶紧把门打开,郭奕和许灵儿赶忙站起身来,跟着阿萍的身后。 “小叔在哪里?”阿萍问道。 “带回来一个瘸子,现在正在门房审问呢。”丫鬟答道。 郭奕和许灵儿赶忙冲出了门外,阿萍和阿敏姐妹挺着肚子也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几个门房的家丁都被狗儿赶了出来,在府门楼下蹲着聊天,夜深人静,门房里传来了狗儿的吆喝声:“黄炳文,我警告你!再敢跟我耍花样,小心我剁了你!”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灵儿跑在最前面,先让门楼下的家丁离开这儿,郭奕到了之后,便紧急拍打房门。 知道是郭奕和许灵儿来了,狗儿打开了房门,请她们进来,便说道:“姐姐,幸亏我及时赶到,要不然的话,这狗贼明天就跟着倭寇跑了。” 阿萍和阿敏也都进了门房,狗儿又重新把门关好了,只见改名为苏八的黄炳文卧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在哪儿抓到的苏大哥?”郭奕问道。 “还苏大哥!我们刚回来,这个王八蛋就给倭寇通风报信去了,幸亏阿萍妹妹早有安排,有人一直在监视着倭寇,要不然的……” 灵儿赶紧朝狗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讲道:“狗儿兄弟,你误会了,派苏大哥缠住倭寇,其实是我们安排的,主要是怕那伙倭寇在林府附近发现了马克、露易丝和我们在一起。我想知道,你在抓苏大哥的时候,可曾惊动了那伙倭寇?” “得知他们这伙人都在妓院消遣,按照阿萍妹妹的吩咐,我们先到到衙门请捕头帮忙,等我们到了那家妓院的时候,没成想……”狗儿说着,使劲地喘着粗气,怒气冲冲的一指苏八,继续讲道:“没成想他已经溜走了,衙门的捕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伙倭寇,和一位年轻飞公子一起吃花酒,却没人敢动他们!” 阿萍颇为惊奇地问道:“那位年轻的公子是谁?” “据说、据说国舅爷马良弼之子!”狗儿愤愤地答道。 看苏八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响,眼泪汪汪的样子,灵儿问道:“那你是在哪儿抓到的苏大哥?” “我只好摸着黑,又跑去了那霸港的货栈,在那儿,果然找到了这个狗贼勾结倭寇的证据!”狗儿答道。 “有何证据?”郭奕问道。 张狗儿将一个小包裹递给郭奕,说道:“这是从货栈里他的床底下找到的,他明日一早跟着倭寇逃跑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 郭奕拆开了那个布包,映入眼帘的苏八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大意说是他已经找到了徐海的藏宝图,就在这个布包里,同时警告郭奕、许灵儿和阿萍等人,将来一定要警惕马鞍和国舅马良弼…… 看到这儿,郭奕大吃一惊,赶忙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近乎霉烂的黄纸和几本小册子,便赶忙蹲下来,到苏八近前,轻声问道:“苏大哥,这是哪儿来的?” 这时,灵儿接过那张海图,小心翼翼的在台案上打开了,其他人也都围过来观瞧。 张狗儿又点起了一支蜡烛,只见上面画着茫茫的大海及几个孤零零的海岛,标注着一些特殊的符号,那三本小册子分别是《奇门遁甲》、《周髀算经》和一本笔记,扉页上看得出来,是徐海的夫人王翠翘所写。 许灵儿拿起王翠翘的笔记,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是吃惊,对这张藏宝图确信无疑了…… 苏八的眼泪还在刷刷的往下流,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罗阿敏看到“王翠翘”三个字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对这位传奇女子早有耳闻,她还然是让自己的生身父亲、撇家舍业所追求的女人,想到这儿,心中一阵酸楚,紧紧地拉住妹妹阿萍的手,也落下了眼泪…… 灵儿赶紧又把藏宝图收好了,也蹲在苏八身边,轻声说道:“苏大哥,这可是一笔巨额财宝,等将来寻到之后,自然会有你一份的。” 苏八这才轻轻的摇摇头,从灵儿的手中,要过王翠翘撰写的那本笔记,找到其中一篇,只见上面赫然写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当年,有多少男人为王翠翘所倾倒,我还曾疑惑不解,看了这本笔记之后,才算明白,又有多少七尺男儿能和她相比……”苏八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继续讲道:“请大家放心,这张藏宝图是真的,我另做了一份假图,今晚已经通过马公子交给了弥九郎……” “还有一张假的?这到底怎么回事?”郭奕既惊讶又着急地问道。 “对,今晚通过马公子之口告诉弥九郎,明日我将代表马公子跟他们回日本去寻宝,弥九郎正是担心你们这几天可能会回来,怕寻宝这件事情被你们所知晓,才答应明日一早就带我走的。”苏八答道。 “王公公知道这件事吗?”灵儿问道。 苏八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我无法获得王公公的信任,正是因为我和马公子交往有关。我约了王公公好几次,他都没有再理我了。” 阿萍已经得到王公公两次警告了,甚至想说服阿萍帮忙,除掉苏八,现在听苏八这么说,马上问道:“和马公子交往,导致王公公对你不信任,这又是从何说起?” “请不要多问了,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连王公公我也不能说啊!”苏八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个秘密,我才得到了这份藏宝图,还能有机会堂而皇之的给掉了包,不过,我既然用了份假图骗过了弥九郎和马公子,那么就做好了到了日本之后就消失的准备,请你们也不要找我,该我出现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出现。” 张狗儿突然认识到黄炳文可真不是个草包,而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但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自己其实感觉他还是挺可疑的。 想到这儿,狗儿指着灵儿手中的那副藏宝图,瞪大眼睛问道:“日本可不比大明,那是一块弹丸之地,你又不懂他们的语言,从弥九郎的手中逃脱之后,想要藏身可不容易,你如何生存?再说了,你又如何能保证这份藏宝图就是真的呢?” “穷则独善其身,我自有我的生存之道,请各位不必挂念。”苏八说着,指着那三本册子,继续讲道:“除了在场的各位,王翠翘夫人的这本笔记,外人都一概不知。郭将军、许将军,等看完了这本笔记,自然就不会怀疑了,还请各位一定要多加保密,期待你们找到那笔巨额的财宝后,能像王翠翘夫人那样,达则兼济天下!” 211.第211章 暗战53天衣无缝隙 听了苏八之言,狗儿也看了一遍他留下来的那封书信,不再对他有疑心了。 此刻,已到深夜子时,为了不耽误苏八明日一早的行程,决定赶快把他送回那霸港。 苏八拖着一条残腿站了起来,给郭奕和许灵儿二人深鞠一躬,认真地讲道:“对于东厂来说,黄炳文已经成了烈士,但我也知道,朝中对这位‘烈士’的非议也不少,黄锦倒台之后,虽然没再追究黄炳文的过错,但其家属在大明已经被打入了另册,我深知他们的难处,二位将军将来有机会回京师的话,替我看望他们一眼,如果他们愿意,请把他们接出来,让他们追随月空长老,开拓一个新世界去吧。” 提起京师,郭奕的心中也宛如刀绞一般,为了追讨残余的海盗,再把陆云龙大人的遗骨运回大明,自己怀抱着幼子,独自踏上了征程…… 林风海盗团伙从台湾逃脱之后,丈夫王冲也被派往了海外,却因自己的过错,而使心爱的丈夫命丧黄泉,如今和陆云龙大人葬在一起,眼下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办,大明京师的家中只有那两个徽州的丫鬟看守着…… 见郭奕突然神情恍惚了起来,灵儿深知她的难处,赶忙应道:“苏大哥放心,月空长老远航出海之前,有很多准备要做,嫂子和侄儿如果真的愿意跟随月空长老的话,还来得及;过几天,我们也该回秋目浦了,接上需要回国的人,返回京师,一定会把你的话带到的。” 苏八满含热泪,再次鞠躬致谢。 已经到了二更天了,郭奕请张狗儿去准备马匹,她和灵儿一起要把苏八送回那霸港。 罗阿敏看得出来,她们二人可能还有不少话要对苏八交待,也没再多言,等狗儿牵来了四匹马,便和阿萍一起把四人送到了府门外。 出了林府,辞别罗氏姐妹,四人翻身上了马,张狗儿注意到,尽管苏八残废了一条腿,一副骨肉如柴的样子,但看他上马的一瞬间,显得极其灵活,苏八坐在马上勒住了马缰,在明亮的月光下,透出了一股子刚毅的英气。 大家都很疲劳了,一路上慢慢悠悠,边走边聊…… 尽管狗儿依然对那个“黄炳文”还是恨之入骨,但对眼前的苏八却萌生了一股敬意,能从一个草莽混到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的从四品,黄炳文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又瞧他这一个月来在琉球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张狗儿对他表示钦佩。 狗儿也改了口,叫道:“苏大哥……” 苏八一勒马缰,往前紧跑了几步,到了狗儿的身旁笑了笑。 “你到底如何找到的那张藏宝图?”狗儿问道。 这也正是郭奕和许灵儿想知道的,二人也打起了精神,紧追了几步,四人并列慢慢的前行…… 苏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若有机会,请提醒王公公一句,徐家小姐对他并无感恩之心。” “此话从何说起?”郭奕问道。 “王公公可能并不知晓,那位徐家小姐和马良弼之子的交情很不一般啊!”苏八答道。 郭奕和许灵儿都大吃一惊,难道王妃娘娘私通马良弼之子?二人跟在苏八的身旁,一左一右的都瞪大了眼睛,朝苏八望去…… “既然马公子和徐家小姐交情不一般,为何这么多年了,徐家小姐不把那份藏宝图拿出来,等他做了正妃娘娘才和马公子勾结在一起寻宝,令人难以理解。”郭奕讲道。 苏八呵呵一笑,问道:“我问过马公子,你们猜马公子怎么说?” 狗儿着急地答道:“你快讲吧。” 苏八也不再卖弄关子了,接下来讲道:“徐家小姐不傻,之所以到现在才把藏宝图交给自己的相好,她是有十成把握的。这位徐家小姐改姓郑,被王公公托人养在民间,就住在国舅府的附近,郑小姐和马公子相识很多年了,马公子并不知道徐家小姐的真实身份,马良弼也不愿儿子娶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但让马氏父子没有料到的是,突然有一天,这位郑小姐成了长史郑迥的养女,被郑迥送进了宫中,做了正妃娘娘。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了,这是王公公的安排。” “难道马公子和正妃娘娘还有联络吗?”灵儿插话问道。 “国舅马良弼和长史郑迥是死对头,到了这会儿,马良弼追悔莫及,马公子更是对这位国色天香的王妃娘娘心有不甘,每日没事就徘徊在王宫附近,期待着能有再次见到王妃娘娘的机会,这个机会终于让他等来了……” “前些日子,你们走后,按照二位将军的安排,我帮着马蹬、马鞍二位弟兄和王公公取得了联络,从宫中找了一位风水大师,选好了坟地,定下了良辰吉日,把那两具棺木下了葬,没过几天,趁着尚永王外出巡视之机,王妃娘娘独自一人、乔装打扮,私自出宫前去祭奠,我暗中跟随王妃娘娘前往墓地,却看到了不敢想象的一幕…… 苏八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王妃娘娘承让自己是海盗徐海的女儿了?”郭奕问道。 苏八没有直接回答郭奕,继续讲道:“他们二人在那墓地前抱头痛哭一会,又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分了手……” “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灵儿问道。 苏八答道:“当时离得太远,没有听见。但可以肯定,正妃娘娘是以长史郑迥养女的名义入宫,肯定不会泄露自己身世的,但她这次和马公子见面,却把有关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了马公子。” “难道王公公不知道这个秘密吗?”郭奕又问道。 “也许这位徐家小姐对王公公劝降她的父母心存芥蒂,也许觉得以前她自己控制不住局面,反正这些秘密她从没有告诉过王公公。现在不一样了,作为王妃娘娘,她掌握着国舅马良弼全家的命运,利用马公子把这些宝藏挖出来,马公子不敢对她隐瞒。”苏八答道。 狗儿问道:“这笔财宝可不是小数目,难道马公子对此事没有怀疑吗?” “不可小瞧这位徐家小姐,她非常有心计!马公子对我说,她是进宫之后发现的这个秘密,偷偷出宫只为和马公子密会,告诉他首里城外的一个农舍里埋有一张藏宝图,请马公子挖出来交给她。” “等他们分手之后,王妃娘娘悄悄的回了王宫,我便暗中尾随马公子,当晚他回了家,我便扮作乞丐,就在他家门口守候;次日一早,马公子便独自出门,独自到了首里城外,花重金买下了那所破烂的农舍,当天,他便住在了那儿,我继续扮作乞丐,躺在那所农舍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听马公子在农舍的屋里挖了起来……” “挖出了那副藏宝图了?”张狗儿问道。 “他挖了一天,挖累了,试图找人帮忙,在村里转悠了半天,也许是对当地的村民不信任,就把我这个乞丐找了过去帮他挖,我们二人又挖了一天,依然一无所获;第二日晚上,马公子好像有急事,回家了,把我留在那儿继续挖,我又挖了半夜,终于那个紫檀木匣子挖出来,当晚,我便看到了王翠翘夫人的笔记……” “为了保住这张藏宝图,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藏到了农舍外,连夜离开了村庄,到首里城的文墨斋,用花剩下的一两纹银,买了一副海图,请那儿的掌柜帮我做了旧,又买了几本破烂不堪的风水书,就赶快回去了,把这些东西放到了那个紫檀匣子,重新埋在了地下……” “中午时分,马公子回来了,我假装和他继续挖下去,一直挖到了晚上,又把那个匣子挖出来了,马公子兴奋地打开了木匣,见到了一张藏宝图和几本风水书,惊喜得差点晕过去,对匣子里的藏宝图深信不疑……” “马公子得到藏宝图后,暗中告知了正妃娘娘,财宝藏在日本的平户藩,正妃娘娘一听财宝还藏在日本,就有些着急了,催促马公子赶紧联络日本人,由于王公公在那霸港巡防营和市舶司那儿都使了银子,他们对来自日本国的商船盘查很严,马公子害怕落下勾结倭寇的罪名,便派我到处联络有可能帮忙寻宝的平户藩商人。” “我那几天为了应付弥九郎,天天也和这伙倭寇打交道,我便告诉弥九郎等人,说有一笔早年海盗留下的财宝,藏在了平户藩的外海,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寻宝,弥九郎问明了详情,大喜过望,便试图通过我来和马公子商谈,我一直把控着节奏,直到昨日才决定让他们见面……” 郭奕问道:“之前,你一直没让马公子和弥九郎等人见过面吗?” 苏八答道:“当然不能让他们见面。弥九郎本来是要等到八月十五的,如果你们还不回来,或者回来之后给不了他满意的答复,那么他们回到日本,便会对秋目浦下手。我思前想后,到了八月十五,如果你们还没回来的话,正好用这件事拖住弥九郎,不让他回去;如果你们回来啦,不想见他们的话,也可以用这件事立刻带他们走。” “昨日听郭将军所言,必须得把弥九郎等人弄走了,故此,才借了二两纹银,把马公子和弥九郎等人约在那家妓院见面商讨,弥九郎因心中有鬼,需要赶紧回去到平户城或者伊岐岛建立一个窝点,在那儿等着马公子,以免引起马公子的怀疑而不跟他合作;同时,弥九郎也怕你们二人这个时候突然回来,得知这个秘密之后,在羽柴筑前守那里和他争功,故此,才要带我一起走,而马公子也期望我作为他的人,跟着弥九郎去日本,帮他看看弥九郎到底可不可靠,就这样大家才一拍即合。” 狗儿亲眼看见马公子交给了弥九郎一些东西,便问道:“在妓院里,马公子把那份藏宝图交给了弥九郎,难道他不怕弥九郎独吞了那些财宝吗?” “马公子没这么傻,为了能让弥九郎等人懂一些风水之术,把我在文墨斋买的那几本小册子给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研究,那副假图还在马公子的手中,他在等着我的消息,有十分把握的时候,才会带人前去寻宝。”苏八答道。 看来,这一切被苏八安排得天衣无缝,既骗走了弥九郎,给郭奕和许灵儿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争取了时间,又不会把马克和露易丝滞留在琉球的消息泄露出去,同时,把那副寻宝的真图交到了郭奕和许灵儿的手中。 郭奕说道:“真是太感激苏大哥了,等会儿到货栈之后,我给你写封书信,你藏好了,愿苍天保佑苏大哥,到了日本之后,能顺利摆脱弥九郎,拿我的书信到萨摩藩龟山城,寻找郭国强大人,他能保你的安全。” “不必了,今后暂时不能给你们帮忙了,也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我自有自己的存活之道,将来,若是上天还需要我苏八再现天日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的,请各位多多保重,不要替我担忧。”苏八真诚地说道。 由于刚才没有仔细看那副藏宝图,张狗儿又问道:“苏大哥,那些财宝真的藏在平户藩吗?如果真的在平户藩的话,当年,我跟着陈元化掌柜和松浦家做过不少生意,对平户藩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将来到平户外海寻宝,或许我还能帮上些小忙。” 苏八答道:“我虽然对海域地理不熟悉,但从那副真图中能看得出来,徐海并没有把财宝藏在日本,而是藏在了琉球附近海域的孤岛上,若有可能的话,你们尽快把秋目浦的那些人接到琉球来,今后能不跟倭寇打交道,就不要再搭理他们了。” 212.第212章 暗战54闲来论天理 首里城通往那霸港的官路上,婆娑多姿的棕榈树、槟榔树,还是苍翠挺拨的琉球松,在月光下映出长长的倒影,四人不紧不慢的边走边聊,往港口的埠头走去…… 三更十分,到了那霸港的货栈,苏八把货栈的外门打开,众人牵着马走了进来。 屋里被张狗儿翻得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苏八一进门就趴在地上收拾了起来,也不让别人帮忙。 腾出一块地方,请郭奕和许灵儿坐到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苏八继续趴在地上,把该带的物件堆在一块床单上…… 狗儿把床单里的东西兜起来,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物件,尽是些随身用品,连把刀具也没有。 把苏八的行装开了个结,放到了他的床上,狗儿把自己随身的短刀递给了苏八,说道:“哥哥,把这个带着防身用吧。” 苏八请狗儿也坐下来,摆着手说道:“谢谢兄弟的好意!说实话,这种东西今后再也不会沾我的手了。” 狗儿想了在马车上的时候和罗阿敏的一段对话: “婶婶,你觉得人会变吗?” “傻孩子,南京几年,你、我都变了。” “我们都变了,但经历了世间沧海桑田,叔叔没变……” …… 眼前的苏八,很难让人和那位趾高气昂、权势熏天的东厂掌刑官联系起来,想着那些往事,狗儿不自觉的眼神游离了起来,嘴里喃喃地叹道:“他会变吗?” “是指林风吗?”苏八问道。 狗儿憨笑了一声,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郭奕和许灵儿也都朝狗儿望去,猜测狗儿所说的那个“他”,应该是指林风。 “呵呵,”苏八笑道:“会变的,其实善恶都是在一念之差,即便林风是铁石心肠,我坚信他也一定会变的。” 听苏八这么有把握,灵儿微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出使吕宋的时候,如果把苏大哥带上,也许就不至于会发生这多意外了。” “苏大哥有机会的,也许用不了太久,林风就该到琉球来了,而你这次走了之后,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真是太遗憾了。”郭奕叹道。 苏八郑重地答道:“我不管躲在什么地方,只要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会出现,但如果我躲起来,请你们也不要找我。”说着,便和张狗儿一起开始收起了房间。 “你走啦,以后就该我住在这儿了。”狗儿嘟囔道。 “老弟,二位将军,正好有些事要给你交待几句,我在琉球住了一个多月啦,明察暗访,该了解到也掌握的差不多了,琉球对你们来讲,绝非久留之地啊!”苏八叹道。 郭奕赶忙问道:“请问苏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苏八讲道:“你们看,那霸港有三个埠头,分别是那霸埠头、泊埠头和安谢埠头,这三个埠头分别由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势力所把持,对日本国、朝鲜国和大明之间的转口贸易利益巨大,局面错综复杂,王公公为了防范倭寇,可谓煞费心机,但是他的影响力也仅限于那霸埠头,如今又有西洋人掺和其中,尚永王年幼,朝政分别由亲日派国舅马良弼和亲明派长史郑迥所把持,二人明争暗斗,政局混乱不堪,一旦倭寇来犯,或者尚永王亲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马蹬当了巡抚管带,马鞍做了市舶司提举,尚永王身边有王公公、还有那位正妃娘娘,难道还靠不住吗?”狗儿问道。 苏八忧虑地答道:“老弟,你想的太简单了,王公公已是去日无多,我也能感觉得到,那位正妃娘娘似乎对王公公并无感恩之情,反而和亲日派的马氏父子走的很近。我猜测,这位正妃娘娘还不知道阿萍姐妹的身份,如果她知道罗文龙的两个女儿都在琉球的话,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啦!至于马蹬和马鞍二位兄弟,他们的那个官能当几天,只有天知道,你们不能不造作防范啊……” 到了这时候,郭奕真舍不得苏八走,叹道:“如果苏大哥不走的话,那可真是马氏兄弟的福分!” “苏大哥,你为什么非要跟着那几个倭寇离开琉球?”狗儿问道。 “为了那张藏宝图,我也费劲了心机,现在已经得到了马良弼父子的信任,甚至成了马公子的心腹,但因此却得罪了王公公,又没有机会给他解释,而马良弼父子并不知道我是帮郭将军办事的,如果我继续琉球的话,我这么一个残疾人只会给大家添乱……” 听了苏八这些肺腑之言,三人都很受感动,灵儿安慰道:“我们也会托人好好照顾您在京城里的家眷。” 提起了家眷,苏八强忍着眼泪,把家中的一子二女及发妻、老母的详情介绍了一番,说着,捂着脸已经涕不成声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八,郭奕沉默了半天,劝道:“苏大哥,请别介意,与严氏父子相比,你幸运了很多……” 苏八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讲道:“当年,自认为还算是个上进的人,曾面对苍天高呼:我很努力,我很上进,天!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是啊,无论王侯将相,只要是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贱命。”张狗儿感叹道。 苏八答道:“郭将军刚才提醒得好!你看那严嵩前半生努力攀爬,到了位极人臣、权势熏天的位置,后半生却贪财堕落,死后落得千古骂名,儿子西市问斩,全家人身陷囹圄,瘪瘪之年在极度悲哀的中死去,你说说,生前的权势风光又有什么用呢?” 灵儿劝道:“过去的往事就不要提起了。” 也许苏八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可能今后就没机会说了,便说道:“许将军,过去的事或许已经过去了,同样的故事依然还在继续上演,就像狗儿兄弟说的那样,只要是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贱命,就连当朝首辅也不例外,或许只有皇家血脉暂时能够逃脱。不过,请你们想一想,秦、隋二世而亡,李唐、两宋也都不过二百余年,大厦将倾的时候,皇族的命甚至比蝼蚁还贱……” 在郭奕看来,苏八的话无疑是大逆不道,但也能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便赶忙看了许灵儿一眼,给了个眼神。 “说实话,别看我和奕儿姐姐走南闯北,其实都是毫无心计之人,虽然拼了性命为朝廷办事,到头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苏大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灵儿讲道。 “那我就多说几句吧。”苏八从地上爬起来,可能是因为腿疼,显得极为疼苦,给郭奕和许灵儿深施一礼,重新坐回到了床上,接着讲道: “二位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你们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二位将军充满了敬意,靖康之耻、崖山之后,嘉靖年间的南倭北虏’之患,都令我等华夏子民记忆犹新,将来,倭寇之祸依然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也许你们自己不觉得,但你们的作为,在我看来可堪比岳武穆!” “苏大哥过奖了,其实,眼下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有敢和岳武穆大人相比的奢望。”灵儿说到这儿,笑了笑,叹道:“只要我大明海清河宴,官府里老爷们都像海大人那样嫉恶如仇,也就天下太平了。” 苏八赶忙摇了摇头,似乎不以为然。 郭奕知道他和海瑞之间的过节,也笑道:“海大人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清官,期望所有的官老爷都像海大人那样,也是不可能的,只盼着官府的老爷们行君子之道,算是大明百姓的福分了!” 苏八站起身来,对着西方一抱拳,高声说道:“苍天在上,当年,我被恶魔所诱惑,做了很多对不住海大人的事情,请原谅我的无知吧!今日愿意承受世间所有的疼苦,正是为了赎罪。如今,海大人已经是我的心目中的圣人,来世做人的楷模,但请问郭将军,官府的老爷们能行君子之道吗?” 郭奕和许灵儿听了苏八的问话,都一愣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官老爷们不是自幼熟读圣贤书吗?”张狗儿也好奇地问道。 “呵呵,现在闲来无事,便来轮一轮什么是天理。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是把人说得太好了;荀子说‘人性恶’,是把人说得太坏了。狗儿兄弟,你刚刚还说人都是一样的贱命,从‘心之所生’到‘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也就是说,性是天赋带了的;与性相对的便是伪,伪乃人为之意,因此,圣人才说苟不教、性乃迁。因此,仁、义、礼、智、信皆是伪也。” 讲到这儿,苏八似乎很有感触,摇着头继续道:“哪个人做官不想做个好官,我当年初涉官场也是一样,所谓君子,人人皆伪装,官职升的越高,越是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知不觉地就成了伪君子。而圣人恰恰又把人分为君子和小人,君子人人皆伪,而小人却不失天性,久而久之,天下读书人、官老爷们只会做表面文章,芸芸众生谓之小人,失去了对天理人伦的思索和辨别,大家都活到这个份上,呵呵,其实都与畜生无疑了。” 许灵儿边听边摇头,等苏八说完了,问道:“苏大哥,听你之言,难道圣人错了吗?” “呵呵,圣人没错,海大人亲身实践了圣人的言行,得到普天下人的赞叹!但期望每个人都能践行圣人之言,恐怕难于上青天啊!君子与小人之分,其实就像我们开始时所谈论的,善恶都在一念之差,君子与小人也都是一念之差,贴着君子的标签而行小人之事的伪君子,我敢说,除了海大人,大明官府里的老爷们全部都是,连当朝首辅张居正也不例外,我看他将来的下场比严嵩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八说到这儿,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或许,对当朝首辅张居正的评判,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 郭奕和许灵儿都露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望着苏八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又听苏八低声讲道: “而贴上了小人的标签,再想成为君子……”苏八说到这儿,摇了摇头,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恐怕比登天还难!” 张狗儿深有感触,边听边点头,问道:“苏大哥,能破解吗?” 苏八答道:“能!狗儿兄弟,二位将军,你们现在应该能理解了吗,当年在南京的时候,我为什么只用小人,而从不用君子。你们大家也都看到了,请问是谁破了我?” “呵呵,朱辉和狗儿兄弟都是少年天性,还没学会‘伪’,你败在了这些少年的手中。”郭奕半开玩笑地答道。 “郭将军,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些兄弟之所以少年天性,不知‘伪’为何物,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已经离‘伪’已经不远了,何为初生牛犊,其实正是月空长老所教导的众生平等,你们看看,我费尽心机招募的那些所谓的‘小人’,在月空长老的劝导下,放下了屠刀,一个个的都立地成了佛,每当我想到此处,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听了苏八的这番话,张狗儿点头说道:“苏大哥,现在算是明白了,林风也是可以改变的。” “呵呵,少年!”苏八叫道:“我也坚信林风会变,因为我已经变了,是郭、许二位将军改变了我,我的改变也正是在善恶之间的一念之差,让我选择了善。兄弟,你还青春年少,可千万不要变‘伪’了。” 狗儿嘿嘿一乐,笑道:“我还真没改变我的天性。” 苏八坐在狗儿的旁边,拍着他的脑袋说道:“人终归是要长大的,希望将来你和朱辉等人都能保持这份天性。” 郭奕和许灵儿都未曾想过,苏八的转变竟然因她们而起,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羞涩不安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郭奕忍不住讲道:“苏大哥太夸奖我们了,我们都没什么本事,想干的事情也没干成几件,想起来就感到羞愧难当啊。” 苏八认真地答道:“二位将军不用谦虚,凭你们二人之力,为抵御倭寇而拼命奔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你们觉得没干成几件事,其实已经为国为民化解了很多危机,其丰功伟绩自然不在话下,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们言行如一、至真至善,让我相信了世间还有真情,这才拿出勇气,忍辱负重的活了下来……” 四人坐而论道,虽然都是累了一天一宿了,却都没有一丝倦意…… “天快亮了,姐姐,你们请回吧,今后我就住在这儿看守货栈了。”狗儿说着,就要送郭奕和灵儿出门。 苏八也劝道:“郭将军、许将军,赶紧回吧,弥九郎待会儿就该叫我来了。” 郭奕和许灵儿辞别苏八和张狗儿,便离开了货栈…… 213.第213章 暗战55踏上不归路 郭奕和许灵儿走后,天亮已经快亮了,苏八让狗儿去睡会儿觉,也许狗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倒头便睡着了…… 苏八虽然也很疲倦,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哪里还能睡得着,坐在床头焦虑地等着小西行长等人,脑海里却在浮现连篇…… 那位堺町豪商小西隆佐的“义子”弥九郎,已经二十岁出头了,为了能早日成为武士,弥九郎改名为小西行长,替其父到琉球暗中联络郭奕和许灵儿,传达秀吉交给她们的“秘密任务”,并监督她们执行,在首里城已经住了近一个月啦。 郭奕和许灵儿试图劝降林风等人,去了吕宋,苏八留在那霸港和小西行长接上了头。 小西行长本没有计划在琉球滞留这么久的,其父小西隆佐以药种商的身份,刚刚出仕日本备前领着宇喜多家,成了武士,早该返回日本为其父去贺喜,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织田信长从西洋传教士手中购买的一大批火枪,莫名其妙的在海上失踪了。 由于之前西洋传教士给织田家运送火枪的商船,是在堺町和小西隆佐交货的,也许是对堺町商人存有戒心,织田信长召见了传教士马克船长,告诉他下次交货的地点在伊势湾,由织田信长的女婿丹羽五郎亲自收货。 可这一次,马克先生的商船再也没能抵达伊势湾,出仕在织田家的羽柴秀吉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吃惊,悄悄的把小西隆佐找来,要求他务必搞清事件的真相,洗刷嫌疑,如果能帮织田信长找到马克船长的话,立刻就让小西行长成为真正的武士。 织田信长赶走幕府将军足利义昭之后,占据了京都,初夏的季节,联合亲家德川家康打败了武田胜赖,如今在琵琶湖畔的安土城大兴土木,统一日本指日可待,正在如日中天的信长野心勃勃地实现“天下布武”之际,石山本愿寺显如的门徒却在不断地跟他“捣乱”,令织田信长十分恼火…… 信长正依赖这些火枪对石山本愿寺进行“平叛”,而火枪却没能运到伊势湾,这三千支新式火绳枪威力极大,如果落入敌手,织田信长真是不敢想象,得到消息之后,便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堺町,对众合会的长老们大发雷霆,并扬言,如果找不到那批火枪的话,要在堺町大开杀戒,屠杀这些基督徒。 小西隆佐也不敢怠慢,希望抓住这个意外的机会,让儿子弥九郎也实现成为武士的梦想,首先通知去往琉球的商船,通知准备从琉球回来的“义子”弥九郎,让他暂时不要回来,一定要想方设法,尽快找到马克的商船和那批火枪的下落。 堺町众合会传教士长老路易斯?弗洛伊斯是个日本通,一方面给织田信长道歉,一面发动堺町商人的力量,全力以赴地寻找马克的商船,同时,派出露易丝小姐紧急前往吕宋,打探有关商船的消息。 小西隆佐得知露易丝即将前往马尼拉,便暗中找到了露易丝,花下重金,请她到了吕宋之后,帮忙联络流落在那里的林风。 弥九郎等人滞留在首里城,一边等着郭奕和许灵儿的消息,一边到处打探马克商船的消息…… 其实,苏八的心中明白,马克的商船被台湾的冯安将军缴获了,为了稳住小西行长,每日拖着一条残腿,假装帮他们打探消息,并随时注意着那霸港来往的商船,一旦郭奕和许灵儿突然回来,要赶紧商议对策。 平时没事的时候,苏八就在那霸港的几个码头转悠,昨日傍晚,突然发现了郭奕和许灵儿回到了琉球,她们的商船被官府的巡防快艇给包围了起来,便在第一时间给新任的巡防管带马蹬报了信,并赶在马蹬带着官差到来之前,先行登上了她们的商船…… 见到了郭奕和许灵儿之后,因人多眼杂,苏八没敢给她们讲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但从她们的言语中能听得出来,眼下她们不愿意和小西行长等人见面,甚至不能让小西行长知道她们回来了。 尤其是在船上见到了那个西洋女人,虽然苏八不认识她,但也猜个差不多,这个颇显风骚的女人,绝不是马克先生的夫人,很可能就是小西行长所说的那个露易丝!便在心中暗自决定,必须想办法让小西行长等人离开琉球。 机警的苏八获知了琉球国舅马良弼之子和王妃娘娘的秘密,并巧妙地得到了马公子的信任,同时也诱使小西行长参与马公子的寻宝计划,当上了马公子和小西行长之间联系人。 小西行长确实也对这海盗遗留下的这笔财宝动了心,马公子也想尽快和小西行长合作在平户藩寻宝,他们双方迫不及待的心情,让苏八把握了主动权。 苏八安排马公子和小西行长在一家妓院里见了面,就知道他们双方能一拍即合,约定次日一早,便让苏八跟着小西行长等人赶紧回到日本,尽快安排寻宝的事宜…… 太阳出来了,张狗儿还在呼呼大睡,苏八还在仔细琢磨,等会儿小西行长来了之后,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绍张狗儿…… 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小西行长等人终于来接苏八了,让苏八吃惊地是,马公子居然也跟了过来。 在马公子的眼中,苏八就是一个乞丐,现在,却看见苏八住在那霸港的一家货栈里,便起了疑心,再看那位刚刚醒来的张狗儿,大吃一惊,这位不就是昨晚带着一群官差,差点大闹妓院的那个莽撞小子吗!便拿眼睛狠狠地瞪了苏八一眼。 昨晚上在那家妓院里,谈完事之后,知道马公子和小西行长等人还都想消遣一会,苏八独自提前走了。 就在马公子和小西行长等人每人怀抱着一个女人,聚在一起吃花酒的时候,就是这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半大孩子,带着一群官差,突然闯进了妓院,看那架势,如果不是有官差认出了马公子,他们就得把小西行长等人抓走了! 苏八注意到了马公子的眼神,看出了马公子对自己和张狗儿的疑心,心中砰砰直跳,深吸一口,让自己尽量的镇静了下来,对小西行长和马公子行过礼,问候了几句客套话。 小西行长等人倒是没什么,只是催促苏八赶紧带上行李快走,而马公子还在盯着张狗儿,似乎等着苏八等人走后,再找张狗儿的麻烦。 看出了马公子的意图,苏八过来给马公子作了个揖,讲道:“苏某一生志大才疏,早年也曾经阔气过,倒霉之后,当了多年的乞丐,幸亏遇上了马公子,对马公子的知遇之恩,苏某感恩图报,今后毕生为马公子效犬马之劳,马上就要走了,我真是舍不得啊。”说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快要掉下了泪来。 马公子围着张狗儿转悠了一圈,矜持地冷笑道:“苏八,没想到你这么一个乞丐,竟然认识官府的人,呵呵……” 张狗儿心中一惊,赶忙朝苏八看了一眼。 苏八不慌不忙地问道:“马公子,咱们那霸港的巡防管带和市舶司的提举最近换人了,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呵呵,我当然知道。”马公子干脆地答道。 苏八恭恭敬敬地到了马公子近前,又作了个揖,问道:“那马公子一定知道他们的出身了?” “他们的出身?”马公子一愣,接着又反问道:“难道他们兄弟也是叫花子出身吗?” “他们可不是叫花子出身,而是那霸港跑船的船主,我早年间给他们干过活,这条腿残废了之后,不好意思让人家养着我了,但说实话,交情还在。”苏八说着,一指身边的张狗儿,介绍道:“这家货栈便是这位小弟的,他是马管带家的亲戚,今后有什么事情,就找他联系吧。” 马公子拿手中的剑柄托住了张狗儿下巴,显露出一股子阴阳怪气,问道:“呵呵,是吗?怪不得这小子带着一群官差,在首里城耀武扬威的,原来是刚刚当了个芝麻官的家亲戚……”说着,拿剑柄一挑,张狗儿昂起了头。 张狗儿看见苏八直朝他使眼色,强忍住性子,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暗想,等会儿他们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狗儿老弟,你知道马公子是谁吗?快不快给马公子赔不是!你要是给马管带惹出麻烦来,看他不活剥了你的皮!”苏八大声叫道。 小西行长等人如看戏一般的瞧着这个场面,倒没有再催苏八。 苏八又转身给小西行长鞠个躬,讲道:“小西大人,今后这位张公子就是这儿的联络人,你将来有什么事情,来这里找他就行了。” 小西行长看着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张狗儿,听苏八说他是那霸港巡防管带家的亲戚,便点了点头。 张狗儿也想过来和小西行长聊几句,算是认识一下,今后好作为郭奕和许灵儿的联络人,刚一动身,就被马公子拿宝剑敲了一下脑袋。 “真是小人得志,一个芝麻官家的亲戚竟敢带着官差在外面胡作非为,让我父明日在王爷千岁驾前参上一本,让那狗屁什么管带赶紧滚蛋吧!”马公子还在气愤不平地骂道。 苏八想了马蹬在商船上的一番话…… 马蹬、马鞍兄弟帮王公公办完事之后,受到永王千岁和王妃娘娘的亲自召见。是马良弼亲自亲自安排的兄弟二人的两个肥缺,或许这只是马良弼的收买人心之举;马蹬也曾提起,在马良弼的家中,忘了和这位国舅爷叙叙家谱啦,据说,琉球的马家,都是来自福建,那么,难道会不会是马良弼打算把马氏兄弟收为心腹呢? 想到这儿,看马公子还在欺负张狗儿,都已经把他逼到墙角上去了,苏八赶紧叫道:“马公子,我这就该走了,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去办,你多保重吧。” 马公子最后拿宝剑恐吓了张狗儿一下,并狠狠地瞪了狗儿一眼,转身要送苏八和小西行长等人出门…… 小西行长等人看了半天笑话了,一个个乐呵呵的出了门,苏八也拎起行李跟了出来。 听马公子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苏八边走边说道:“马公子,请听我的一句劝,对招惹了你的张狗儿兄弟和刚刚当官的马管带怎么处置,请你回家问一问令尊大人,再收拾他们不迟,如果令尊大人觉得马管带将来还有用,今后你可要好好的和狗儿兄弟相处了,千万别意气用事,和他们这些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草民,不能一般见识啊。” 马公子紧随着苏八,走在小西行长等人后面,小声说道:“你到了平户城之后,看看他们这几个到底是不是松浦隆信的家臣?势力到底有多大?和他们一起合作到底可不可靠?尽快给我个信。” 苏八朝后使个眼色,狗儿快步到了马公子和苏八身旁。 苏八低声说道:“马公子,不瞒你说,我觉得令尊大人将来是要重用马管带的,弄不好你们还是本家,如果是这样的话,狗儿兄弟可就是你的亲兄弟了,你们之间可不能闹误会啊。” 马公子还是瞧不起狗儿,撇着嘴骂道:“瞧他这幅德性!” 苏八突然停了下来,面带忧伤地低声说道:“马公子,你想过没有,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宝,谁不眼红,到了日本平户藩之后,要是我觉得这些人不可靠的话,就会赶紧给你送信,咱们得另找寻宝的合伙人;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可靠,或者不具备帮我们寻宝的能力,他们一定首先会对我不利,到时候,恐怕就没人能给你送信了,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但我觉得,他们却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找你的……”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该怎么办?”马公子着急地问道。 “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必然得有个心腹之人帮你对付他们。”苏八答道。 马公子一听就急眼了,叹道:“这个心腹之人可不好找啊!我可不希望他们把寻宝的事情,闹得一个满城风雨,这可如何是好?” 到了这会儿,马公子突然发现昨晚的决定太轻率了,有些后悔,急得直跺脚…… 苏八把张狗儿拉到近前,小声对二人说道:“马公子不必担心,这个心腹之人眼在天边、近在眼前,狗儿兄弟绝对是最可靠之人,今日我把出发的地点选在这个货栈,就是为了让你们俩先认识一下,来日方长,马公子不要小瞧狗儿兄弟,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只有狗儿兄弟能把这伙人收拾得心服口服,让他们绝不敢在首里城胡说八道,要是你马公子一个眼神,狗儿兄弟就能直接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永不再给你添麻烦。” 听了这番话,狗儿彻底明白了,苏八到了日本便会从小西行长的身边逃脱,那么小西行长必然不会轻易地放弃寻宝的机会,还会到琉球来找马公子,那时候,只有自己出面来应对局面了。 “马公子,请恕小弟有眼无珠,昨晚差点冲撞了公子,小弟给你道歉了,今后,小弟愿为阁下效犬马之劳,将功折罪!”狗儿说着,对马公子深鞠一躬。 看着这个小无赖一样的张狗儿,突然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也许是已经欺负够了,马公子矜持的一笑,答道:“回家我先问问家父,看那马管带到底什么货色,若是有必要的话,你和那位马管带一起再到我家赔罪吧。” 小西行长等人还以为苏八和马公子依依不舍的道别呢,也没催他们,在前面也停住了脚步。 即将就要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苏八的心中也颇感不是滋味,拉住马公子和张狗儿的手,说道:“马公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到倭寇窝里去寻宝,没那么简单,我期待你能和狗儿兄弟多多合作,会有好处的。” 苏八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马公子这会儿醒过味来了,虽有些后悔,但也没有办法。 狗儿也趁机假装讨好马公子,说道:“马公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狗儿今后惟公子的马首是瞻,今后请马公子多多关照!” 处理好了马公子和狗儿的关系,苏八一瘸一拐的快步追上了小西行长等人,又把张狗儿介绍给了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明白苏八的意思,狗儿今后就是他们和郭奕、许灵儿之间的正式联络人了…… 214.第214章 暗战56风云犹再起 小西行长等人把苏八带走之后,马公子也离开了那霸港,张狗儿当天就在联络了马蹬和马鞍兄弟,告诉他们,马良弼之子有意和他们认作本家。 马氏兄弟喜出望外,他们心里很清楚,刚刚得了这么个令人眼红的肥缺,光有王公公暗中照应还不够,真要是能和马良弼攀上了本家,那才算是抱上了大腿。 辞别马氏兄弟之后,张狗儿离开了那霸港,按照郭奕交给他的方法,把东厂的旗幡挂在了王宫附近,想约王公公和郭奕等人见个面。 张狗儿一连在王宫附近等了两天,王公公也没有从宫里出来,又不能随便打听,急坏了张狗儿。 郭奕和许灵儿在阿萍的家里休息了两天,也十分着急,很多事情都需要和王公公商议,请他老人家给拿个主意,才好回日本,秋目浦的众多亲人该何去何从,需要尽快有个决断,接着,还要赶紧再去往堺町,把教露易丝写下的两封书信,分别送给小西隆佐和弗洛伊斯。 根据阿萍的测算,马五和林邵琦的船队也该从西洋回来了,每日都派人到那霸港去码头打探消息。 阿萍没有没有等来马五,却从马尼拉过来的商人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郭奕和许灵儿带着众人从玳瑁港离开后不久,林风在彭家斯兰湾大破西班牙人的海军,炸毁西班牙人二十多艘战船,一千多名西班牙海军掉进了海中,溺水而亡! 据马尼拉回来的商人们说,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听到消息后,咆哮如雷,立刻调集了吕宋所有的军队,全面围剿林风团伙,屠杀华人、华侨,严厉盘查过往马尼拉的商船,整个吕宋岛如人间地狱,消息传回国内以后,福建巡抚庞尚鹏不得不派出王望高紧急出使马尼拉…… 按照当时的情况,玳瑁港已经全部被西班牙人的大军摧毁了,本以为林风过不了几天,就得狼狈的逃回琉球,前来寻找罗阿敏母女,刚刚过去短短四天的时间,居然出现如此大的反差,令郭奕和许灵儿都十分震惊。 罗阿萍在家里焦虑万分,哭哭啼啼的替马五担忧了起来…… 罗阿敏也在期待着,等着落魄的林风前来琉球,如果林风还在企图勾结倭寇的话,就把文涛请来,再次把他拘禁起来,但万没想到,林风居然还能获胜!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原有的计划部署,罗阿敏紧急把郭奕、许灵儿和妹妹阿萍找来,四人聚在客厅里商量了起来…… 马克为了追求许灵儿,汉语进步很快,基本上能听说了,为了摆脱露易丝的纠缠,又不敢轻易去打搅许灵儿,便请阿萍给他找了个老师,关起门来教他认字。 这两天,露易丝闲来无事,就到林家烧酒作坊去品尝酒头,虽然她的酒量不小,但也经常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露易丝又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在阿萍家里晃悠,被刚刚进府的张狗儿撞个正着。 原来,狗儿也是听说了吕宋那边的消息,正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给大家通报,一看见这个醉鬼一样的风骚女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拽着露易丝进了林府的客厅。 “婶婶,不好了!吕宋那边又出了大事……”狗儿一进门便大声喊道。 郭奕、许灵儿都神情悲哀的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罗阿敏并没有因林风获胜的消息而高兴,根据她在玳瑁港这一年来的经历判断,如果林风失去了基督教神父的支持,就算再打十个胜仗也是枉然,恐怕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看大家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张狗儿把露易丝往地上一扔,问道:“你们也都知道了?” 阿萍点点头,答道:“知道了,我担心马五的船队,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好路过马尼拉,听说马尼拉那些西洋人,见我们华人就杀,见我们的商船就扣……”说着,抚摸了一下腹中的胎儿,落下了眼泪。 狗儿明白了,真是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如果马五的商船现在真的在马尼拉被扣押的话,那么谁能救他? 许灵儿把露易丝搀扶了起来,让她坐下来,露易丝迷迷糊糊地倒在椅子上便睡着了。 “姐姐,我们先等一等再回秋目浦吧,打听一下马五和邵琦大哥的商船有没有被扣押在马尼拉。”灵儿说道。 郭奕不知该怎么回答,朝许灵儿露出了一丝苦笑,眯上了眼睛,心中暗自后悔没有到福州去一趟…… 虽然从吕宋玳瑁港接回来数千无辜的难民,但却没有料到,林风这伙海盗还是在吕宋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当时在台湾的时候,如果自己坚持到福州去找巡抚庞尚鹏,以锦衣卫的名义把这个责任担下来就好了! 写给庞尚鹏写有关出使吕宋平叛的条陈,还没能送出去,看来胡守仁的福建总兵之职是保不住了,冯安将军也得受到连累,庞尚鹏如何给朝廷交代还不好揣测,但已经把王望高派往了马尼拉,代表大明官府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谈判,还不知他们谈判的结果如何? 郭奕的心霍霍直跳,默默地祈祷着马五和林邵琦的商船,可千万别被困在马尼拉,现在还不知道月空长老他们有没有从辽东救出汤景,小西行长等人回去之后,会不会再次威胁秋目浦,为了摆脱这些危机,还需及时把露易丝的书信送到堺町…… 大家都沉默了起来,罗阿敏也眯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祈祷着佛祖保佑;阿萍坐卧不安,只会悄悄的抹眼泪;露易丝卧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狗儿张大嘴巴望着郭奕和许灵儿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张狗儿赶忙过来开门,只见马克拿着一本书卷站在了门口。 “学得怎么样了?”张狗儿问道。 马克微笑着答道:“我已经认识了好几百个汉字了,郭将军说今天要考试,看我能背下来多少诗句……” 现在哪有心思对马克考试,狗儿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再回去慢慢背吧,多背下几首再说,别刚学会俩字就过来显派!” 马克的身子一晃,往里面偷看了一眼,只见大家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把书本合上,问道:“你们出什么事了?” “你没事少打听,快走!”狗儿说着,把马克推到了一边。 郭奕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门外喊道:“让他进来吧。” 马克走进了客厅,对许灵儿憨笑了一下,刚要张口,露易丝从椅子上挺直了身子,朝他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看她那样子,露易丝似乎神智很清醒,就赶紧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马克先生,听说你不想做神父了,那你将来想做什么?”郭奕问道。 “我想做探险家,像哥伦布和麦哲伦那样,我想走遍天下所有的陆地和海域……” 没等马克把话说完,露易丝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叫道:“我的上帝,亲爱的,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说着,便要过来拥抱马克。 马克望着许灵儿,吓得赶忙往后闪身,差点把张狗儿撞倒在地。 许灵儿正在低声安慰了阿萍,对马克和露易丝的表现似乎没有一点感觉,这实在让马克有些伤心…… “露易丝小姐,请你先不要捣乱,如果你愿意跟着马克先生探险的话,有的是机会。”郭奕劝道。 露易丝悻悻地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听郭奕的意思,似乎有话给马克要说,张狗儿搬了把椅子,请马克坐下了下来。 “马克先生,如果需要你再去一次马尼拉,你愿意去吗?”郭奕问道。 “当然,”马克说着,偷看了灵儿一眼,见她到现在都没有拿正眼看自己一面,心中有些悲哀,继续答道:“能为你们效劳,我感到非常荣幸!” 郭奕微微一笑,问道:“马克先生,我们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为什么这么说啊?” 马克这次不东张西望了,认真地答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在伊岐岛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善良,虽然不是基督徒,却都是按照神的指引在办事,在我的心目中,你们就是天使;而有些人,虽然名义上在伺奉主,却把主的戒律丢在一边,不按照主的指引办事,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所以,我认为我和你们是同路人。” “嗯,有坚定的信仰总是好的,马克先生,如果和我们做同路人的话,你是不是要放弃自己的信仰?”郭奕问道。 马克先是点点头,仔细一琢磨,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答道:“前些日子,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是为了、为了……” 说到这儿,马克的脸一红,又偷看了许灵儿一眼,见她还在和阿萍低声说着什么,跟没听见自己说话一样,心中感觉一丝凄凉,继续答道:“不过,我通过学习儒家的经典才发现,你们华夏的儒家文明非常伟大,也非常宽容,并不需要我改变信仰,我喜欢你们的文化!” 虽然许灵儿一直在安慰罗阿萍,但阿萍依然还在低声抽泣,仿佛觉得马五已经被西班牙人扣押在了马尼拉,再也回不来了。 郭奕看得出马克的真诚和善良,仔细想了想,便说道:“马克先生,我们即将组织一个像麦哲伦那样的船队,准备前去新大陆去探险,但我们并没有自己的武装,想请你到吕宋去一趟,把林风先生帮我们寻找回来,将来做我们舰队的司令官,陪同你们一起走遍五湖四海,你愿意去一趟吗?” 罗阿敏突然仰起脸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郭奕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赶忙双手合十,闪着眼中的泪花朝郭奕点了点头,又狠狠地瞪了露易丝一眼。 由于露易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马克的脸上那副兴奋的样子,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日本话问道:“马克先生,你是不是有新的任务了?” “对,我要到吕宋把林风先生接回来。”马克答道。 这些天来,虽然让马克和露易丝扮作过夫妻,马克也曾抱住露易丝呆过半宿,但露易丝却没能感受到一点温存,听说要去吕宋把林风接回来,马上露出了一脸的惊喜,叫道:“太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马克急忙拜拜手,答道:“不行,拉维扎列斯总督如果知道你回到了马尼拉,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啊?不、不!”露易丝叫道:“我敢保证,拉维扎列斯总督和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大人,他们不会怀疑是我把林风先生的信藏在教堂里的,请相信我!如果主教大人对我有所怀疑的话,那么,郭小姐教我写的那两封信就会失去作用,反正我还暂时不用回堺町,就带我一起去吧,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马克疑惑地问道:“郭小姐教你写的信?”又扭脸看了看郭奕,见郭奕点了点头。 对露易丝的一丝好感顿时丧失殆尽,马克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道:“露易丝小姐,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大人是不是怀疑你留在那儿的书信,也只有我去了之后才能知道;即便主教大人开始的时候没有怀疑是你干的,但我相信,如果主教大人认真调查的话,你是逃不了嫌疑的!况且,你住在这儿天天有酒喝,难道还不好吗?” “不、不!无聊的时候才会喝酒的,但喝酒哪里比得上和林风先生在一起……” 没等露易丝说完,罗阿敏再也受不了啦,站起身来,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露易丝两记大耳光…… 露易丝捂着脸朝罗阿敏扑了过来,被郭奕抱住了,真为这个西洋女人不知羞耻感到脸红。 罗阿敏又过来准备厮打露易丝,也被许灵儿拉住了,阿萍也赶忙起身劝姐姐不要太激动…… 狗儿怕再出事,过来拉起了露易丝出了客厅,高出张狗儿一头的露易丝靠在狗儿的肩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把张狗儿往房间里拉…… 情窦初开的张狗儿虽然心中也想尝尝这个大洋马的味道,但在他心中,露易丝是叔叔林风的女人,吓得狗儿急忙摆脱露易丝,掉头便跑…… 狗儿回到了客厅,发现罗阿萍也不再哭泣了,罗阿敏也消了气,大家正围在一起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215.第215章 暗战57子系中山狼 拉维扎列斯总督在吕宋岛大肆屠杀华人、华侨,而马五和林邵琦的船队有可能被困在那儿,马克立刻决定前往马尼拉去救人,便安排张狗儿到那霸港帮着联系商船去了。 罗阿敏含着眼泪给林风写了一封书信,告诉林风,腹中的孩子还有半年就该出生了,如果林风见到这封书信之后,还是不肯回头的话,那么母女二人将和他恩断义绝…… 马克收起了罗阿敏的书信,又把阿莹找来,母女二人对马克千恩万谢,请他到了吕宋之后,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找到林风,把信交到林风的手中。 阿莹看着母亲和小姨都哭哭啼啼的,很懂的拉起她们的手,将她们二人领出了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了,郭奕有很多话想对马克说,却又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马克似乎期待着再对许灵儿表白一番,诉说心中的愁肠,由于郭奕也在这儿,便低下了头,把脸憋得通红。 许灵儿倒了三杯茶水,放到了每个人的面前,马克说了声“谢谢”,抬起头朝郭奕望去,似乎盼着郭奕赶快离开这儿。 郭奕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浮想联翩…… 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没有联系到王公公,这就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考虑到苏八临走之前所言,徐家小姐虽然是在王公公的安排下,以长史郑迥家的养女身份进宫,对王公公早年劝其父母降明,导致徐海、王翠翘夫妇被杀而耿耿于怀,因此,当了王妃娘娘的徐家小姐对王公公并不待见。 更加蹊跷的是,苏八居然发现王妃娘娘私通王舅马良弼之子,而马良弼和郑迥在朝中又是冤家对头,琉球国王都首里官场之中明争暗斗,时局扑朔迷离…… 琉球名为大明属国,大明朝廷对其并无约束之力,而日本各方大名豪强又对琉球虎视眈眈,对大明忠心耿耿的王公公越来越老了,刚即位不久的尚永王,将来能否经受得住日本人威胁和诱惑,都还是未知数,此时,徐家小姐在王宫里的态度,对左右尚永王显得尤为重要! 从做了王妃娘娘的徐家小姐对王公公的态度,和她企图借马公子之手,寻找其父做海盗多年而藏匿的财宝这件事的行为来看,如果不能对徐家小姐有所约束,短期内,有可能会对林家酒坊下手,夺回这本该有她一份的财产,长远来看,则有倒向日本人的倾向,琉球一旦归属了日本,那么对台湾岛及大明东南沿海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马克以为郭奕睡着了,便对身旁的许灵儿眨了眨眼睛。 郭奕睁开了眼睛,突然说道:“马克先生,明日去马尼拉的话,请一定要把露易丝带上。” 灵儿听了也有点奇怪,问道:“姐姐,难道你不怕露易丝帮倒忙吗?” 马克以为灵儿是不愿意露易丝和自己在一起,赶忙说道:“对,郭将军,虽然我是柳下惠,但也不想经受这样的考验了……”说着,便朝灵儿微笑了一下。 灵儿羞涩的低下了头,没敢去看马克。 马克来了精神,讲道:“郭将军,即便露易丝不帮倒忙的话,恐怕马尼拉的主教大人也饶不了她,她被烧死在十字架上的。” “马克先生,正像你说的那样,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是不是已经查明了,林风写给倭寇的那封书信是露易丝葬在教堂里的,现在还不好确定,能为露易丝小姐洗清这个嫌疑的,只有你了。”郭奕说道。 马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自己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和主教的交情甚笃,但自己在主教那儿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很是为难地说道:“请郭小姐也要考虑露易丝小姐的安全,如果已经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传递林风写给倭寇的那封书信,是露易丝小姐所为的话,她将会被处死的。” 郭奕朝许灵儿递个眼色,灵儿拿出福州市舶司的两张引票,递给了马克,说道:“马克先生,请拿着吧,作为和拉维扎列斯总督的见面礼。” 能够获得到大明指定的港口贸易,这两张引票对西洋人来说,可是万金难求的礼物,马克吃惊地接过了引票,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郭奕讲道:“马克先生,你见到拉维扎列斯总督和马尼拉大教堂主教之后,告诉他们,你和露易丝小姐去了福建,和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建立了联系,获得的这两张引票,拉维扎列斯总督一直敲不开福建海关的大门,必然对你另眼相看,他们一定还期望能获得更多的船引,请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请他释放那些无辜被扣押的商船。” “请问郭将军,我记得你给我看过露易丝小姐写给堺町众合会的书信,这两张引票原打算送给众合会的,现在却又把它送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你刚才的那些说辞,是想教我说谎吗?”马克傻愣愣地问道。 郭奕赶忙解释道:“不,马克先生,将来我们的手中绝不止这两张引票,而是至少三十张引票,可以组建一个庞大的贸易船队,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办到的。” 对马克来说,将来能和灵儿在一群,他甚至可以放弃信仰,通过学习一些儒家经典之后,马克才发现,似乎并无放弃信仰的必要,但是如果让他说谎,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 “感谢上帝对我的眷顾,将来我能你们大家一起经商,求之不得。但是,要说露易丝小姐和我一起去了福建,和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建立了联系,得到的这两张引票,似乎不妥……” 郭奕马上连珠炮似的问道:“马克先生,难道你和露易丝小姐一起没到过台湾吗?难道你没有把那三千支火枪留在台湾,算是卖给了冯安将军吗?通过我们难道没和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建立联系吗?……” 听郭奕还要再问下去,马克赶忙摆摆手,笑道:“对不起,郭将军,我想起来了,以露易丝小姐的名义写给众合会的信中也是这么说的,正是因为我和露易丝小姐发现了日本人勾结林风海盗集团,企图攻打马尼拉,我才把那一船的火枪没有送到日本去……” “对,只不过之前我们是想把这两张引票作为给众合会的见面礼的,没想到马尼拉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好先送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了。”郭奕解释道。 许灵儿接着讲道:“佛说一切皆是缘,看来你们的上帝也是很公平的,也许我们的初衷和想法不是这样,正是在上天的指引下,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我们得知了林风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的阴谋,你和露易丝小姐悄悄的去了福建,把原来准备卖给倭寇的火枪运到了台湾,并和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建立了联系,得到的这两张引票,按你们的说法,这应该叫遵从了上帝的意旨。” “对,从马尼拉大教堂里发现的那封海盗传递给倭寇的书信,正好印证了你们的说法,拉维扎列斯总督一定会对你们十分感激的。”郭奕说道。 郭奕和许灵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帮马克理清了头绪,彻底打消了马克的顾虑,只是对单独带着露易丝去往马尼拉有些难为情。 马克带着一脸无辜的表情,望着许灵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好几次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一时间憋得脸红脖子粗…… 郭奕看出了马克的心思,笑道:“呵呵,我妹妹刚才讲,佛说一切皆是缘,还请马克先生好好的参悟,什么叫缘?等你想明白了,那么缘分也就到了。” 马克若有所悟,对郭奕躬身施礼,郑重地说道:“谢谢你,请允许我将来叫你姐姐,算不算是缘的第一步?” “请马克先生还要明白,什么叫无缘?”郭奕又问道。 马克顺口便答道:“和露易丝小姐一起出门,我要做一个坚决的柳下惠!”显然,他已经明白了郭奕的意思。 灵儿看着这位颇显可爱的西洋传教士,想乐又乐不出来,想断了他的念想又说不出口,突然感觉是不是真的和这位马克先生有什么缘分,却又打心里不能接受,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心酸和悲哀……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马克突然问道:“请姐姐对我考试吧,我已经背诵下了十首李白大人的诗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现在哪里还有闲情听马克背诵“李白大人”的诗句,郭奕噗嗤一下,讲道:“好啦、好啦!马老弟,回去赶快准备一下吧,明日一早准备登船,今后,需要考验你的还多着呐,完成马尼拉任务,胜过背诵千首李白大人的古诗,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对,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柳下惠,也是考试内容之一,我懂了,谢谢姐姐!”马克说着,对郭奕深鞠躬,又对许灵儿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轻声说道:“灵儿,请你多多保重!等着我的好消息。” 灵儿也有些动情了,起身说道:“马克,你也多多保重!” 二人把马克送出了门,灵儿着急地问道:“姐姐,刚才听你说,你还能再弄至少三十张引票,组建一个庞大的贸易船队,将来马克来找我们较真,怎么办?” 郭奕笑道:“妹妹,你害怕我们骗了马克,今后他就不理我们了?呵呵,看你对人家马克的那副态度,他不再理我们,岂不是更好?” “姐姐,你就会拿我寻开心!三十张引票可不是小数目,据庞大人说,隆庆二年至今,福州市舶司全部发放的引票也不过五十张……”灵儿有些不满地答道。 “妹妹,也许我有办法弄来三十张引票呢?” “姐姐不要说了,我知道咱们的难处,日本国被那个可恶的猴子拿着短,逼迫我们到琉球来给他办事,现在我们也算拿着人家马克的短,虽然马克是心甘情愿的到马尼拉给我们办事,可我们也不能学那猴子,用谎言欺骗和引诱人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是这么做的话,那和……” 没待灵儿说完,郭奕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杏眼圆睁,大怒道:“不要再说了!” 这还是郭奕第一次对灵儿发脾气,吓得灵儿赶忙一吐舌头,把想说的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郭奕依然气愤不平地说道:“我知道你将要说什么,虽然我出生在尾张国织田家,但我长在大明,和你一样是辽东李总兵的义女,成国公老王爷对我有养育之恩,所随的郭姓,也是当年嘉靖爷所赐,母亲更是为大明江山社稷壮烈捐躯,岂能拿我那些倭寇相提并论!” 听了郭奕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辞,或许她真的有办法能弄来三十张引票,灵儿有些难为情的低声说道:“姐姐,对不起……” 郭奕一把抓住灵儿的手,把头附在灵儿的肩上,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妹妹,你本该和伯父一起回大明,不要再跟着我出生入死、浪迹天涯了,对不起,是姐姐连累了你……” “姐姐,请不要这么说,是你和冲哥救了大家!”灵儿安慰道。 “妹妹,明日你就回秋目浦,把想要回国的人全都带走吧,月空长老也该回到秋目浦了,那儿还有舅舅和文涛,你就不要再跟着我受这种罪了,请妹妹把我家中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带回大明的家乡抚养,等我完成了让陆云龙大人和冲儿的遗骨魂归故里的任务,我将追随冲儿而去,妹妹,求你帮我把阿真、阿虎带大,他们两个孩子都是非常懂事的……” 一向刚毅果断的郭奕话没说完,已经哭晕了过去…… 灵儿拥抱着郭奕,眼泪也在刷刷的往下流…… 天色已近黄昏,客厅里暗了下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灵儿以为是仆人来叫她们去吃晚饭,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答道:“我们这就来了。” “小姐,请问少奶奶没在这儿吗?府外有一位陈掌柜求见。”外面的丫鬟说道。 郭奕立刻从灵儿的身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又露出了一脸的英气,轻声说道:“陈申来了!” 一想起在堺町的时候,得到过陈申那么多的帮助,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一定是他,这些天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见陈掌柜,倒是让人家上门找我们来了。” 二人走出了客厅,跟着丫鬟到府门外前去迎接陈申。 以见到郭奕和许灵儿,陈申倒头便拜,说道:“陈申拜见二位将军,不知二位将军已经回来了,小人拜访来迟,请多多恕罪……” “陈大哥折杀小女子了!”许灵儿急忙还礼说道。 “两次来琉球匆匆忙忙,还没去拜见陈大哥,倒让大哥来看望我们,真是罪过,陈大哥,请!”郭奕一边还礼,一边把陈申请入林府。 三人回到客厅,郭奕和许灵儿又再和陈申客气了几句。 陈申满脸愁容地说道:“二位将军,大事不好!”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一眼,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王公公……” 没等郭奕把话问完,陈申声音呜咽的紧接着讲道:“王公公已经升天了……” 郭奕和许灵儿也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王公公什么时候走的?”灵儿问道。 “不知道王公公什么时候走的,但王公公临走之前,写了几句话,今日中午才有人送到了我的小店,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看懂,就想送给林府的老人看看,没想到二位将军就在府中。”陈申说着,便把王公公留下的字条交给了郭奕。 戟门招安起苍黄,惊闻奇珍落海疆,栽花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 郭奕和许灵儿明白了:当年,王公公匆匆忙忙地招安徐海夫妇,虑事不密,导致徐海、王翠翘夫妇二人被杀,为弥补过失,将徐家小姐养育了十年,并将她送进王宫,做了正妃娘娘;而如今,这位正妃娘娘对他的养育之恩,没有一点点感恩之情,为寻回那些本属于她的财宝,迫害王公公,实乃一只中山狼! 看来徐家小姐该要对林府动手了,将来撺弄尚永王投靠倭寇也未可知…… 216.第216章 暗战58得志便猖狂 为了早日赴日本平户藩去寻宝,马公子放下了身段,这几天来,和张狗儿、马蹬和马鞍兄弟打得火热,请马氏兄弟暗中帮忙,组织了一只寻宝的队伍,答应他们在事情办成之后,让马氏兄弟和琉球相国马良弼认作本家。 马氏兄弟不敢怠慢,对马公子的事情十分上心,把以前跟着跑船的那些兄弟们召集起来,又从官差中挑选了一些心腹之人,组织了一支寻宝队,购买各类探险的器具,忙得不亦乐乎。 张狗儿一个人看着一座空货栈,算着时间,苏八带着小西行长等人回日本已经五天了,如果现在已经顺利逃脱的话,小西行长这几天就该找回来了。 苏八走之前,已经给狗儿留下了一个字条,曾告诉张狗儿,在小西行长找回来之前,把字条交给马公子,算是他托人暗中从日本送来的书信,信中告诫马公子,他在平户城之后,发现小西行长等人并非平户藩人,十分不可靠,他现在已经摆脱他们,通过明察暗访有了寻宝的策略,如果小西行长等人再来琉球,让杀了他们这些人,以防他们走漏了消息。 拿着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张狗儿躺在货栈里的床上,判断着什么时候才是合适之机,这时,外面响起了阵阵的敲门声。 张狗儿咕噜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到了外门口,轻声问道:“谁?” “好兄弟,是我啊,我得来给你报个信。”马蹬在门外气喘吁吁地答道。 狗儿赶紧把门打开,马蹬一闪身进了门,又赶紧把门插上了。 二人到了屋里,马蹬小声说道:“好兄弟,虽然马公子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务必保密,事情办成后,我们弟兄二人就进了相国家的家谱了。但一想到如果没有郭、许二位将军,哪里有我们兄弟的今天啊,所以,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到底什么事?”狗儿急不可耐地问道。 “马公子告诉我,从宫中传来密令,因对首里的官差信不过,要我们今晚带着最可靠的兄弟们包围林家酒坊,前去捕杀海盗!我寻思着,林家酒坊现在哪有什么海盗,这一定是冲着郭、许二位将军去的。” 张狗儿大吃一惊,赶忙问道:“你是如何答复马公子的?” “唉,从宫里传出的密令,我哪里有资格问啊,只好先答应了他。”马蹬叹道。 “有没有告诉到底要抓什么人?”张狗儿问道。 马蹬摇摇头,悲哀地说道:“是杀人!最好把林府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再放火烧了林府和林家酒坊?”狗儿瞪大眼睛问道。 马蹬答道:“只杀人,还得把林府和林家酒坊保护好了,不能让林家的人把房子烧了。” 狗儿又问道:“最近可有王公公的消息?” “自从马良弼把我们兄弟叫进府中封官许愿之后,就再也没有王公公的消息了,王公公的戒心很大,做事严谨,虽然和我们弟兄打交道十几年,对我们也很照顾,有好生意就给我们做,但对王公公的言行举止,我们哪儿能琢磨出来啊!我们兄弟如今当了官,本该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可现在、连见个面都难!”马蹬说着,露出了一脸的悲哀。 “看来,这不是冲着郭、许二位姐姐去的,是他们想霸占林家的财产,马管带,你准备怎么做?”狗儿谨慎地问道。 “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请公子赶紧回林府,通知林府上下人等赶紧转移。”马蹬建议道。 张狗儿把眼一瞪,怒道:“胡说八道!林府上下这么多人,能躲到哪里去?” 马蹬接着建议道:“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就我所知,当年酒坊的老掌柜和首里所司代交情不薄,既然这是密令,又怕首里的官差不可靠,才找我们兄弟办的,如果林府能把首里的长官请进家中,那么我们兄弟到了林府之后,有首里的长官出面与我们交涉,我们顺水推舟,或许能躲过一难。” “嗯,这还有些道理。事不迟疑,我赶紧回去禀报。” 张狗儿快马加鞭离开那霸港前往林府去报信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了,马氏兄弟准备在深夜子时再带人前去查抄林府,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 王公公去世了,徐家小姐随时可能会对林家酒坊下手,这些消息郭奕和许灵儿都没告诉罗氏姐妹,但考虑到她们姐妹二人的安全,便问她们想不想到秋目浦去住一段日,由于马五还没有回来,阿萍放不下这么大的家业无人看管,罗阿敏觉得自己无脸再见秋目浦的众乡亲。 眼下当务之急,需要把以露易丝的名义写好的两封书信送到堺町,郭奕和许灵儿便打算次日返回日本,正在林府收拾行装。 张狗儿一进林府,便风急火燎的去找郭奕,郭奕和许灵儿一听就明白了,徐家小姐要动手了…… 急忙把罗氏姐妹叫来一起商议,根据马蹬的建议,凭着当年酒坊老掌柜留下的人脉关系,阿萍备好了礼物,派人到各个衙门口请官府的老爷们前来林府赴宴,再把当年马五训练的一支团练武装召集起来,如果他们硬要抄家的话,再和他们对抗。 到了掌灯时分,派往各个衙门口的家人们都回来了,一个官差也没有请来。 原来,今晚马良弼在府中庆生,大摆家宴数百桌,把首里城所有的官员全都请去了,连死对头郑迥一党的门徒也不例外。 如果马氏兄弟带着大军前来抄家的话,马蹬还能劝得动,但马鞍就不好说了,看来,今晚的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既然知道他们是来杀人的,郭奕和许灵儿都劝罗阿敏姐妹到村外躲一躲,张狗儿披挂整齐,紧急召集村里的团练在府中布下埋伏…… 郭奕和许灵儿陪着罗氏姐妹从后花园出了林府,准备把她们姐妹二人送到附近的村民家里避难,刚出了府门没有太远,就被几个暗哨盯上了。 郭奕一看不好,赶紧又让许灵儿把罗氏姐妹送回府中,拔出宝剑便要斩杀那几个探子,吓得那伙人掉头就跑。 郭奕一眼望去,林府周围到处都是可疑的密探,只好再次回到了府中。 形势万分紧急,郭奕认为,决不能等到马氏兄弟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抄家的时候再作打算,回到卧房,把锦衣卫的服饰穿戴整齐,带上北镇抚司的腰牌走了出来。 虽然有许灵儿和罗氏姐妹从中调度,林府上下已经忙作一团了…… 郭奕来到三人的面前,讲道:“你们在府中不要忙乱,今晚如果他们来抄家的话,尽可能劝退马氏弟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开门,等着我的消息。” “姐姐,你要干什么?”灵儿问道。 “如今,不得不破釜沉舟,和马良弼把事情挑明了!”郭奕答道。 虽然王公公没有明说那位正妃娘娘就是徐海的女儿,阿萍也早已猜出来了,听郭奕说要和马良弼把事情挑明了,善良的阿萍打心里来说非常同情徐家小姐,也觉得自己的父亲对不住王翠翘夫人,便哭道: “姐姐,人家能有今天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真的挑明了,徐家小姐也就完了,姐姐,求你了,我们本来就欠人家的……” “妹妹,你在说什么?”罗阿敏问道。 “姐姐,你还有所不知,徐海、王翠翘的女儿,就是尚永王的王妃娘娘。”阿萍答道。 罗阿敏惊得呆如木鸡,心中如打碎了五味瓶一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萍又哭着劝道:“老掌柜刚刚过世的时候,王公公就来索要我们的家产,当时,我还对王公公恨之入骨,后来知道了真相,也早已做好了心里的准备,人家想要,就还给人家吧。” 罗阿敏也想明白了,说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当年,为什么在琉球开设这家酒坊,我是知道的,这里是那伙海盗们最后一道防线,如今不要也罢!” 听罗氏姐妹都如此深明大义,郭奕和许灵儿也颇受感动,但此刻,就算你想放弃,怕是也躲不过这场灾难了。 “姐姐,看在王公公的份上,我们认了,还给人家吧。”阿萍说道。 郭奕把陈申送来的那个字条递给了罗氏姐妹,说道:“你们看看吧,王公公已经不在人世了,真是没料到这中山狼居然如此猖狂,下手这么快,哼,她可能还不知道,是我们把她父母的灵柩运回了琉球!” 戟门招安起苍黄,惊闻奇珍藏海疆,栽花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 得知王公公已经不在了,看了王公公对徐家小姐的评价,阿萍跪在地上,仰天呼道:“爹爹,你到底做了什么孽!” 罗阿敏现在对嫁给林风已经早就后悔得要死了,也紧随着妹妹跪倒在地…… “你们都不要太过紧张,看好家,我去找马良弼自有分寸,请不必担心!”郭奕说着,便要牵马出门。 许灵儿赶忙追了过来,要陪同郭奕去见马良弼,郭奕从狗儿的手中接过马缰把眼一瞪,喝道:“你要跟着干什么去!”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灵儿着急地说道。 罗氏姐妹也追了过来,阿敏哀求道:“妹妹,听我一句,我们认命了,请不要前去冒险了。” “呵呵,不要担心,你们想想,马良弼把首里的所有官员召集在家中,众目睽睽之下,看他们哪个有胆量敢动我这个北镇抚司的千户,放心吧。”郭奕说着,看了灵儿一眼。 许灵儿知道是劝不住郭奕的,便到郭奕的近前轻声说道:“姐姐多多保重!” 郭奕趁机在灵儿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灵儿赶忙点了点头,心中有底了,便拦住了阿敏姐妹,让郭奕出了府门。 当年曾和王冲一起到琉球追杀林一官,对首里并不陌生,郭奕快马加鞭出了村。 马良弼的府外挂满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斗大的寿字,郭奕在马府的门前,被巡逻的差役拦住了。 “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飞鱼营千户郭奕,前来给马相国贺寿来啦!”郭奕高声叫道。 见郭奕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身挎绣春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有的差役认出了郭奕,有人跑进马府去禀报,其余人等在郭奕的马前毕恭毕敬行礼,请郭奕下马,进府等候。 听说有锦衣卫从五品的官差来了,身为琉球相国的马良弼也不敢怠慢,一身官服穿戴整齐,带着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同僚和家人,到府门口前来迎接。 “惊闻天朝上国的钦差郭将军莅临寒舍,马某不胜荣幸,迎接来迟,还望郭将军恕罪。” 郭奕赶忙躬身施礼,笑道:“下官办差的途中,听闻相国大人做寿,也来凑个热闹,郭某贺寿来迟,请马相国多多见谅。”说着,便将一份礼物送给了马良弼。 马良弼双手接过礼物,说道:“郭将军客气了,不知郭将军到琉球办差,没能邀请郭将军,还望将军见谅。”说着,把礼物转交给身边的家人,朝身后的首里所司代看了一眼。 首里所司代会意,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下官拜见郭将军,上个月,曾听闻郭将军下榻国驿馆,等下官前去拜见的时候,听说郭将军等人已经走了,请问郭将军这一次是什么时候到的琉球?下榻在哪里?下官没能接待郭将军,还请多多见谅。” 郭奕微微一笑,答道:“所司代大人别来无恙!此番前来琉球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本是秘密任务,不敢惊动各位大人,不过,听闻马相国大寿,不得不前来恭贺啊。” 经首里所司代的验证,马良弼对郭奕的身份不再怀疑了,但打心里来说,马良弼并没有把郭奕太当回事。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将郭奕迎接到了马府,单独为郭奕摆了一桌现做的酒宴。 以马良弼和所司代为首的众官员轮番前来给郭奕敬酒,郭奕算计着时间,三杯过后,便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在一百多桌宴席之间转了一圈。 有些人全都喝得东倒西歪了,有些人起哄还要给郭奕敬酒,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 郭奕假装推辞不过,喝下了杯中酒,讲道:“请原谅卑职不胜酒力,如果要是知道马相国有这么大排场的话,就该把住在林家酒坊的锦衣卫兄弟们全都带过来,那才能尽兴啊!” “呵呵,郭将军,咱们喝的就是林家酒坊的烧酒,是不是那些弟兄们在林家酒坊已经喝上了?” 马良弼大吃一惊,急忙到郭奕近前问道:“郭将军,请问还有几位锦衣卫弟兄?我去派人把他们全都请过来吧。” 郭奕把手一摆,双目注视着马良弼,说道:“唉,马相国做寿,连本家的亲人马蹬、马鞍兄弟都没请,我那些弟兄们算得了什么!哈哈,今晚不如让马氏弟兄和我的那些弟兄们一起喝个痛快吧!” 马良弼闻听此言,再也呆不住了,对郭奕一拱手,便急忙离开了人群。 接下来无论任何人给郭奕劝酒,郭奕也不再喝了,重新坐回到酒桌上,和首里所司代等几位高官聊起了家常…… 首里所司代问起了王冲的近况,虽然郭奕心如刀绞,还是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所司代也觉得郭奕变了,不再有以前那样的矜持和蛮横了,也就不想再和他为难了。 不知道“马寿星”不知去了哪里,怕慢待了郭奕,所司代起身去寻找马良弼,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良弼面带微笑的回来了,到郭奕身旁悄悄的说了几句。 郭奕站起身来哈哈大笑,说道:“多谢老相国,承蒙郑娘娘的厚爱,卑职岂敢不从,好,我这进宫去拜见娘娘千岁。” 听说正妃娘娘要召见郭奕,众官僚上来一致祝贺,郭奕朝大家拱拱手,便跟着马良弼离开了宴席。 一起全副武装的宫中侍卫正在马府门外等候,郭奕辞别了马良弼,很爽快地跟着侍卫们进了王宫。 亥时已过,王宫里静悄悄的,郭奕经过三道宫门的时候,陪同的侍卫们全都散去了。 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酒后在宫中无礼,快给我拿下!” 不容分说,埋伏在三道宫门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如狼似虎般的把郭奕捆了起来…… 217.第217章 暗战59见棺才落泪 林府上下人等大多一宿也没有合眼,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许灵儿知道,马蹬、马鞍兄弟不会来抄家了,便劝阿敏和阿萍姐妹去休息。 罗氏姐妹默默地祈祷了一宿,看天色已经发白,阿萍忍不住问道:“奕儿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会儿正在王宫里,该我出马了。”灵儿说着,便开始更衣。 “妹妹,你要去哪里?”罗阿敏问道。 灵儿答道:““现在还不知道徐家小姐肯不肯就范,按奕儿姐姐的安排,我现在作为福建总兵胡守仁大人的特使,前去王宫见这位正妃娘娘,不管她肯不肯就范,都要胡守仁大人的礼物给她带到了。”说着,已经穿戴整齐,跨上绣春刀就准备出门。 罗氏姐妹追出了门外,阿敏问道:“如果徐家小姐不肯就范的话,奕儿妹妹会不会有危险?” “徐家小姐胆敢谋害奕儿姐姐的话,我将当场揭穿她的身份,如果我到午时还没消息的话,就让狗儿兄弟带上团练,刨了徐海夫妇的棺木,抬到王宫的门口去。” 说话间,灵儿已经跑到了林府门口,从狗儿的手中接过了马缰。 狗儿说道:“好!马蹬已经告诉了我徐海坟地的位置,如果二位姐姐午时未回,我即可带人去挖坟掘墓,马蹬老兄也会豁出去在尚永王跟前作证,这位正妃娘娘是朝廷钦犯之后,拿下这个白眼狼!” 阿萍既担心郭奕和许灵儿的安全,又对揭穿徐家小姐的身份于心不忍,痛苦地叫道:“老天爷啊,可别出现这样的结局!” 罗阿敏也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待会有人、要、要闯进府里来、怎么办?” “呵呵,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看哪个敢来撒野,狗儿兄弟,如果有人胆敢闯进府中,带上团练的弟兄们,杀无赦!”灵儿说着,便翻身上了马。 张狗儿帮灵儿牵着马,送出了门外,灵儿趴在狗儿的耳边,低声说了一阵儿。 狗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感叹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灵儿微笑着点点头,答道:“无缘不相聚、无巧不成书。我走了,好兄弟,这儿就看你的啦!”说着,便催马出了村。 天刚朦朦亮,灵儿到了王宫门口,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要见王妃娘娘。 侍卫进宫传话,不一会便出来了,告诉灵儿,王妃娘娘今日不见客人,让她赶快离开王宫。 许灵儿知道得有这么一出,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侍卫,说道:“请告诉王妃娘娘,我奉福建总兵胡守仁大人之命,给她送来一份礼物,请娘娘千岁过目。” 侍卫刚刚在宫里挨了一顿臭骂,很不高兴地接过了这个纸包,又回到宫里禀报去了。 连日来,正妃娘娘忙于对付王公公,终于把“唯一”的知情人王公公迫害致死,又着急和马公子密谋寻宝的事情,便冷落了尚永王。 琉球王宫虽然比不了紫禁城,尚永王也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宾妃,但其身边也是美女如云,这些日子,就没有住在正妃娘娘的寝宫。 昨夜,正妃娘娘以郭奕酒后无礼为由,把她关押了起来,一大早就听说又有福建总兵胡守仁的使者找上门来,心中有些惶恐不安,拒绝召见许灵儿,在宫中焦急地等着马良弼的消息,看看该如何处置。 侍卫进到宫中,把这份礼物交给了执勤的太监,这位小太监又慌慌张张地跑去正妃娘娘寝宫,害怕挨骂,把礼物交到宫女的手里,便赶紧躲开了。 小宫女拿着礼物进了寝宫,正妃娘娘正在梳妆打扮,诚惶诚恐的说道:“启禀娘娘千岁,宫外的那名使者还没走,送来了一份礼物,好像是一副字画……” 正妃娘娘杏眼圆睁,怒道:“我稀罕她的礼物吗!哼,既然不走的话,就让侍卫们把她拿下!” “那可是天朝上国总兵大人的使者,这、这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做不好吧。”正妃娘娘身边的一位老宫女劝道。 “什么天朝上国!今后我的王子登位,用不着让那叫花子出身的后裔来给册封。”正妃娘娘愤怒地说道。 “娘娘千岁,这、这话可是忤逆不道……” 这位王妃娘娘虽然说话很硬,却也怕传到了尚永王那儿惹麻烦,着急地等待着马良弼的消息,看看林家酒坊到底来了多少大明的使者,和马良弼商议之后再做主张。 可是,如果这位福建总兵的使者堵在宫门不走的话,能再过一会儿,就会惊动尚永王,正妃娘娘想到这,宛然一笑,说道:“传我的旨意,把她请进花厅伺候,让她慢慢的等着吧。” “谢娘娘千岁,遵旨。”老宫女说着,便到寝宫外去传话。 正妃娘娘梳妆完毕,冷笑了一声,问道:“瞧瞧这是哪位名人的字画,值不值得在宫中收藏?” 小宫女拆开纸包,一副装裱得很精致的字幅,展现在正妃娘娘的面前…… 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 正妃娘娘看了大吃一惊,再看落款:福建总兵胡守仁题。 正妃娘娘骂道:“王公公死有余辜!”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梳妆台上,小宫女赶忙把她拉住了。 正妃娘娘赶忙把字幅收了起来,虚弱的声音说道:“传旨,请使者来见……” 灵儿跟着老宫女进了正妃娘娘的寝宫,只见这位正妃娘娘打扮得雍拥华贵,高坐在銮椅之上,露出了一脸的矜持。 灵儿道了个万福,恭恭敬敬地说道:“福建总兵胡大人的使者许灵儿,拜见娘娘千岁!” 正妃娘娘面无表情地答道:“平身看座。” 宫女请灵儿坐了下来,正妃娘娘一摆手,说道:“屏退左右,无事不得靠近寝宫。” 一群宫女全部都出去了,正妃娘娘端坐在銮椅上,矜持地问道:“感谢胡总兵的送来的题字,请代本宫给胡总兵问安,许小姐,胡总兵派你来找本宫有何事要办?” “呵呵,不知娘娘千岁可曾记得,胡总兵曾托王公公给娘娘千岁送过一封书信,娘娘千岁看过书信之后,有何感受?”灵儿微笑着问道。 看来,这位许灵儿是什么都知道啊!正妃娘娘慌忙从銮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答道:“本宫已经收到了,但却不明白胡总兵为何给本宫写这么一封书信,也许是民间以讹传讹,胡总兵道听途说,弄错了吧。” “呵呵,娘娘千岁有所不知,胡大人只所以写这么一封书信,是他感慨才华超众、侠肝义胆的王翠翘夫人误入歧途,不愿看到其后人再走邪路……” 没待灵儿把话说完,正妃娘娘把眼一瞪,拔出了宝剑,喝道:“休得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那些事情和本宫有何关系?” 灵儿镇静地翻了一眼这位正妃娘娘,不紧不慢地说道:“徐家小姐,请你自重!不要辜负了王公公和你母亲的一片苦心。”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王公公,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没让王爷把他凌迟处死便是便宜他了!” 听着徐家小姐依然不肯就范,灵儿拿出了王公公传出来的字条,念道: 戟门招安起苍黄,惊闻奇珍藏海疆,栽花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 徐家小姐一把夺过灵儿手中的字条,撕了个粉碎,骂道:“这个狗太监在宫中是尚康伯的奴才,他没有料到是永王千岁即了位,在宫中失了势,恼羞成怒,便在大明册封使者的面前给本宫造谣,结果以讹传讹,居然传到了福建总兵胡守仁的耳朵里去了,好在本宫发现的及时,把他圈禁了起来,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自尽而亡。” 许灵儿冷笑了一声,问道:“不对吧,应该是大明册封使走了之后,你才以长史郑迥养女的身份进宫,而你进宫之前,如果不是王公公拦着,那位相国大人也不待见一位民女的话,你是不是就做了相国家的儿媳了?” 徐家小姐目瞪口呆,真的不知道这许灵儿到底什么来路了,赶忙道了一个万福,问道:“请问你这都是打哪儿听说的?” “这还要打听吗?钓鱼岛上的两具棺木就是我们运来的。”灵儿平静地答道。 徐家小姐还要狡辩,说道:“嗯,听说是有这么一件事,马相国的本家马蹬、马鞍兄弟把自己的祖坟迁回了琉球,本宫知道这件事之后,感念马氏兄弟的孝道,又是马相国的本家,就让他们兄弟做了官。” 灵儿再也听不下去了,对这位正妃娘娘怒目而视,说道:“徐家小姐,请你不要再狡辩了!若非念你对父母还有孝心,那两具棺木就该抛尸海中,现在就请胡大人给尚永王写信,揭穿你的身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胆!在本宫面前竟敢如此无礼!” 许灵儿也站了起来,问道:“我且问你,那两具棺木下葬之后,是什么人偷偷的溜出王宫,到墓地前祭奠一番,又借机和马公子幽会?” 这位正妃娘娘浑身打起了哆嗦,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差点栽倒在灵儿的身上。 灵儿赶忙把她搀扶了起来,让她坐了下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只见这位正妃娘娘浑身颤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徐家小姐,你忏悔吧,还望你能厚葬王公公,才能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灵儿劝道。 这位正妃娘娘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这些往事,试探着问道:“好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请问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本宫尽最大的可能来满足你的要求。” 灵儿微笑着答道:“呵呵,记得胡总兵的信中说道:那些往事,已历三朝,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如今朝廷由内阁武英殿大学士张大人主政,政通人和、物丰邦宁、国泰民安,只希望你当好尚永王千岁的贤内助,协助朝廷抵御倭寇。如果你尚有良知的话,立刻释放郭将军,今后也不要再打林家酒坊的主意了。” 徐家小姐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就这些?” “嗯,就这些,我现在告诉你,知道你这些秘密的人,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在王宫里做好你的王妃,没人想害你。” 徐家小姐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谢谢你!不过,打林家酒坊主意的不是我,是马家。” “呵呵,马氏父子真是贪得无厌!平户藩的那些财宝分他们一份,难道还不知足吗?”许灵儿故意提高嗓门说道。 徐家小姐再也坐不住了,扑通一声给许灵儿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姐姐!” 灵儿赶忙把她搀扶起来,说道:“娘娘千岁,请万万不可这样,折杀小女子了。”说着,便赶忙还礼,又扶着她坐到了銮椅之上,轻轻的往后退了几步,道了一个万福。 灵儿越是客气,徐家小姐越是不安,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请问马相国现在是不是到林家酒坊去了?”灵儿问道。 徐家小姐揉了揉眼睛。点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这就派人把他叫回来,马上释放郭将军。” “娘娘千岁,请你放心,马氏父子和你的养父郑大人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也会守口如瓶,保证不会再泄露给任何人。请传旨释放郭将军吧,也不必现在派人去找马相国,他自己灰溜溜回来的。”灵儿答道。 徐家小姐已经彻底心服口服了,急忙从銮椅上下来,拉住许灵儿的手,动情地说道:“待会郭将军回来,我要和你们拜个干姐妹,今后要是有两位姐姐给我护驾,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灵儿点点头,微微一笑,问道:“请问娘娘千岁,除了你的出身,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家小姐犹豫了一会儿,低下了头,看了又看许灵儿,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昨晚郭将军在马家的表现,娘娘千岁应该听说了吧,这是一位侠肝义胆、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由我们二人给你做主,你有什么好怕的?”灵儿劝道。 徐家小姐一咬牙,说道:“据马公子说,马良弼出使大明请求为尚永王册封期间,受到了朝廷的冷遇,回来之后,便和日本国大名岛津家来往密切,近日又有尾张国的大名来和马良弼接触,说是等织田信长统一日本之后,他们要请马良弼协助,借道琉球,这伙倭寇要征服南洋和大明东南沿海,将来让马良弼做南洋诸国的君主……”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出自琉球正妃娘娘之口,让许灵儿目瞪口呆,赶忙拉起徐家小姐的手,说道:“妹妹,作为传奇英雄、侠肝义胆的王翠翘夫人之后,你可千万要明辨是非,决不能与倭寇同流合污,也决不能容忍马良弼勾结倭寇!” 徐家小姐现在还不敢得罪马良弼,显得有些为难,说道:“姐姐,我可以做到不让永王千岁听马良弼的谗言,但却不能去影响马良弼啊,他可是永王的舅舅、老王妃的亲弟弟,况且,他、他还拿着我的短处……” “明白了,我们一定能让马良弼断了和倭寇勾结的念想,让他心服口服!” 218.第218章 暗战60从此莫嚣张 狗儿徘徊在林府的门前,等到了日上三竿,忽然听到了一阵铜锣开道的声音。 紧接着,一队皂衣的衙役高举着“肃静”、“回避”的招牌缓缓的从村口而来,三班衙役身后,是一顶八抬大轿,琉球相国马良弼正捋着胡须,面带微笑的揭开轿帘往左右观瞧。 狗儿知道这是马良弼来了,赶忙钻进了林府,把府门插上,让看门的躲到里面去,十来位乡勇聚在狗儿的周围,听着狗儿的安排…… “琉球国首辅相国马大人驾到,请林家酒坊速来开门迎候!” 门外连叫了三声,身着一身明军校尉的张狗儿才把门打开,身后站着一大群明军打扮的乡勇。 “什么人在此高声喧哗!”张狗儿高声问道。 这群衙门们见是一位明军的校尉来开门,吓得都往后退了几步,一位师爷打扮的人翻身下了马走上前来,给张狗儿作个揖,恭敬地讲道:“琉球国首辅相国马大人听闻天朝上国的使者驾临,特来拜访,拜托这位小哥,请你们长官过来出来说话。” 狗儿矜持地点点头,没有理会这位师爷,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良弼的轿前,揭开了轿帘,大声讲道:“马大人,昨日夜晚,我们的长官郭奕将军前往贵府贺寿,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看着这位愣头青一样的明军校尉,说话非常无礼,头戴乌纱、身着大红蟒袍的马良弼坐在轿中就是一哆嗦,对张狗儿尴尬的一笑,摇晃着身子下了轿子,在狗儿的面前踱着方步,仰望着天空大声问道:“郭将军昨日进宫朝见王妃娘娘千岁,难道没有回来吗?” “什么!昨晚郭将军进宫朝见王妃娘娘?请问马大人,我们前来办差,是有秘密任务在身,并没有给王宫和官府发过照会,那么王妃娘娘怎么会知道郭将军到了琉球?”狗儿故作惊讶地问道。 马良弼挺了挺肚子,满脸的愠怒,问道:“既然有秘密任务在身,郭将军为何穿一身锦衣卫的官府,跑到老夫的府上干什么来啦?” 看马良弼的神情,听他说话的口气,狗儿判断郭奕果然出了事,如果灵儿这会儿能治服那位正妃娘娘的话,或许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如果灵儿也出了事,那就得必须拿下马良弼,迫使王妃放人。 想到这儿,狗儿答道:“呵呵,也是,我们的任务完成一半了,也该给你们通报一声了……”说着,抬起头认真地打量起了马良弼。 马良弼被狗儿看得很不自在,露出了一脸的愤怒,说道:“即便是锦衣卫办差,起码也该知会我们一声,你们的郭将军或许正在给王爷汇报情况,本相奉王爷之命,前来看看你们到底来办什么差事?来了多少人?” 张狗儿熬了一宿瞪着通红的眼睛,反问道:“请问马相国,你猜我们为何事而来?” “呵呵,无非是缉拿残余的海盗……” 没等马良弼说完,张狗儿也哈哈大笑,踮起脚尖趴在马良弼的耳边,轻声说道:“马大人,该办的事情已经完成一半了,只差罪魁祸首还没有抓着,还需严加保密,可不能走漏了风声,来、来、来,请随我进府,详细给马大人汇报。” “嗯,听说这林家酒坊乃是海盗所开,之前一直受到王公公的庇护,要不然的话,早该把他们查办了。”马良弼矜持地说道。 张狗儿也严肃地点点头,说道:“相国大人说的太对了,请!“说着,拉起马良弼便走。 衙役们拦住了张狗儿,马良弼遇到这么一个混小子,也显得非常的无奈,觉得和张狗儿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摆脱了张狗儿,训斥道:“不得无礼!都给我闪开,本相要进府议事。” 张狗儿又来拉马良弼的衣袖,马良弼将宽大的袖子往两边一摆,朝张狗儿露出了严厉的目光,暗示张狗儿,再敢无礼便对他不客气了。 狗儿换了一副笑脸,往前急走几步站在了林府门前,恭恭敬敬地给马良弼深施一礼,朗声叫道:“恭迎琉球国首辅相国马大人莅临大明锦衣卫衙门临时卫所,马大人,请!” 马良弼一愣,这儿什么时候成了大明锦衣卫衙门临时卫所了?觉得有些奇怪,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等把这个摇钱树一样的林家酒坊纳入自己的囊中,再好好的调查他们玩的什么鬼把戏! 深吸了一口酒坊里飘来的醇香,瞧着眼前这红墙绿瓦的高墙大院,马良弼显得如痴如醉,迈着优雅的方步,跟着张狗儿就进了林府,张狗儿拉起马良弼一路小跑便穿过了影壁墙。 马良弼的侍卫们和大群的衙役跟在马良弼的身后,刚进门,就被那群扮作明军的乡勇给拦住了。 听到了府门口的吵闹声,隔着影壁墙,马良弼也看不见,吃惊地问道:“这位小将,为何阻拦我的侍卫?” 狗儿躬身施礼,低声答道:“马大人,等会儿郭将军回来,有军国大事要和马大人商议,人多眼杂多有不便,请相国大人谅解!” 虽然听张狗儿这么解释,但马良弼心中清楚,郭奕在王宫里已经被拿下了,那群明军和自己的侍卫们对峙了起来,也怕出事,转身便往外走。 两位笑容可掬的丫鬟挡在马良弼的前面,道了个万福,柔声说道:“请相爷随奴婢到客厅饮茶。” 张狗儿趁机跑了出去,绕过影壁墙,回到了府门口,喝退了扮作明军的乡勇,一怕巴掌,从府门旁边的耳房里,冲出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丫鬟们,个个满面笑容地跑到了马良弼的那些侍卫们的面前。 张狗儿朝府门外一拱手,大声讲道:“各位,请恕卑职招待不周,等会儿我们的长官回来了,有要事和马相国商议,现在请各位随这些姑娘们,到隔壁酒坊里去喝一杯吧。” 狗儿的话音刚落,这些姑娘们便领着马良弼的那群手下去了隔壁的酒坊。 等马良弼摆脱了那两个丫鬟,绕过影壁墙的时候,林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张狗儿和那群扮作明军的乡勇却不知去了哪里。 马良弼孤零零的站在林府的门口,打起了哆嗦…… 张狗儿躲在门房里观察了马良弼半天,只见他挥舞着袖子,满脸的愠怒,时而跺跺脚,却又不敢大喊大叫,正在东张西望的不知所措。 马良弼又围着影壁墙走了一圈,在林府内见不到一个人影,呆呆的望着天空,显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狗儿手执利刃,麻利地从门房里窜了出来,一把将身材高大的马良弼拽进了门房,将他推到在地。 见狗儿面露凶光,马良弼吓傻了,心中猜测,可能他们已经知道郭奕被抓了,十分后悔自投罗网来做他们的人质…… 狗儿一点也不再客气了,一把尖刀顶在了马良弼的咽喉,问道:“什么马相国、驴相国的,呵呵,你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马良弼翻了个白眼,觉得张狗儿不敢动他,便将狗儿推开,坐到了看门人的床上。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马良弼怒道。 张狗儿懒得跟他废话了,一跺脚,床底下钻出来两个乡勇,不由分说的把马良弼捆了起来,然后,走出了门房。 张狗儿拿刀朝马良弼扑了过来,嘴里狠狠地说道:“****的,今天小爷让你尝尝凌迟的滋味……” 看望了一眼张狗儿那通红的眼睛,马良弼这回才算吓傻了,忙叫道:“饶命啊,我替你们去救郭将军!” 张狗儿的刀已经架在了马良弼的耳朵上,正准备使劲…… 马良弼往下一蹲,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母鸡捣米,哭道:“饶命啊……” 攻破了马良弼这道心理防线,张狗儿暂时收了手,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杀你吗?” “因、因为郭将军被、被抓了,我、我去救郭将军……”马良弼感觉狗儿不可能放他,便接着说道:“我、我、去做人质、交换……” “放屁!”狗儿怒道。 马良弼微微的抬起头,问道:“那、那怎么办?” 狗儿拿脚踢了踢马良弼的下巴,大声喝道:“我们此番来琉球公差,实乃为了捉拿反贼马良弼!” 马良弼本来就心中有鬼,害怕勾结织田信长的事情败露了,吓得一仰身,差点栽过去,哆哆嗦嗦地问道:“请问、你、你何出此言?” 张狗儿拿刀在马良弼的眼前比划着,问道:“我且问你!去年在朝鲜国全罗道通度寺,你干了一件什么事?” 马良弼瞪大了眼睛,晃了晃神,似乎明白了,心中也坦然了许多,答道:“请恕我有眼无珠,犯了糊涂,在通度寺请那里的敬岑长老释放了一个海盗头子,我、我知错了。” “呵呵,知错管用吗!我再问你,那个海盗头子是谁?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才专门跑到朝鲜国,让敬岑长老把他给放了?” 马良弼镇静了下来,开始有了底气,答道:“冤枉!冤枉!当时,我哪里知道他是海盗头子啊!只是听说那人是琉球国首里城外林家酒坊的掌柜,被日本的和尚无端羁押了起来,我在想,琉球、朝鲜同为大明属国,岂能受倭寇摆布!朝鲜国无缘无故关我琉球国属民,实乃可恶啊!” “你可知放了这个人之后,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祸害?”张狗儿厉声问道。 马良弼赶紧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直呼冤枉…… “你冤枉吗?知道我们为什么住在这里吗?知道你的罪孽到底有多深重吗?那海盗头子逃回大明之后,继续在广东、福建一带作乱,福建总兵和两广提督联手,才把他赶到了吕宋岛。如今,他盘踞在吕宋西北部彭家斯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的玳瑁港,自称国王,不断地对大明和马尼拉当局挑衅,就在前不久,在彭家斯兰湾炸毁西班牙人的战船二十余艘,导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大肆残害华人、华侨,逼得朝廷不得不派使臣到马尼拉和拉维扎列斯总督……” 吕宋岛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现在听张狗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这么详实,马良弼真的害怕了,感觉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嚎道:“我错了,在朝鲜释放海盗头子一事,实乃是无意间做了一件糊涂的事啊,况且这件事情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当时和微臣前往朝鲜的还有一位大臣……” 狗儿立刻打断了他,厉声喝道:“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休得往长史郑大人身上赖!” “好吧,那暂且不说,请朝廷看在我们马家在琉球辅佐尚永王,多年来忠心耿耿的效忠朝廷的份上,绕我一命吧……” “呵呵,你是有意无意,心中自然清楚,无需狡辩,告诉你!我们已经把这林家酒坊查封了,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你收受了林家酒坊十万两黄金,在为尚永王请求册封期间,专门跑到了朝鲜通度寺……” 马良弼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想把责任往长史郑迥身上推一推,听说他们已经拿下了林家酒坊,虽然没有收受过林家酒坊的好处,这会儿也不敢再狡辩了,没等狗儿把话说完,心中又一道防线崩溃了,往前跪爬了两步,抱住了狗儿的腿,大声叫道: “只要将军饶我一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眼看就快到了午时,张狗儿也是心急如焚,许灵儿和郭奕还都没有一点消息,十分担心她们的安全,便想让马良弼带自己到宫中去看个究竟,仔细想想又怕不妥,便沉默了起来…… 马良弼心中也明白,王宫里正在等着他的消息呢,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派人来,居然是为了抓捕他的! 自打那个自称林家酒坊掌柜的从辽东逃跑之后,马良弼回到琉球之后,便打起了要霸占这份产业的主意,由于听说林家酒坊有宫里王公公的份子,没敢轻易下手,现在王公公死了,刚准备要把这份产业纳入囊中,却被锦衣卫把这林家酒坊给拿下了…… 趁着张狗儿沉默的功夫,马良弼也不顾逻辑的胡思乱想,不但没能霸占了林家酒坊,现在被林家的人反咬了一口,要知会有今天,还不如早点把林家酒坊抢过来。 此时的马良弼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摇头晃脑的跪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将近午时,狗儿着急营救郭奕和许灵儿,出门找来了笔墨纸砚,让马良弼给正妃娘娘写封信,自己送到宫中去。 张狗儿拿利刃割断马良弼的绑绳,拿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给娘娘写封信吧,让我的姐姐赶快回来。” 马良弼却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娘娘释放了郭奕,郭奕回来之后,把自己带回大明京师受审,怕尚永王也拦不住,为难地说道:“如果你们上来抓我的,那么,娘娘千岁在宫中就不会为难郭将军,用不着我写什么信,郭将军该回来的话,也就回来了;倘若郭将军在宫中有什么过失,或者犯了禁,即便我写了这封信,娘娘千岁也不会听我的。” 也许马良弼现在也看出来了,张狗儿不会轻易杀他,便跟狗儿玩起了心眼,那意思是说,如果这位正妃娘娘以郭奕在宫中有什么过错,把郭奕抓起来了,兴许还能拿郭奕把他给换回去,即便闹到了尚永王那儿,尚永王也会责怪锦衣卫到琉球办差,却没有知会他一声,为了尊严也必然会保他,他则不用怕被抓回大明受审了。 期盼着灵儿姐姐能治服那位正妃娘娘,赶快回来吧,狗儿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张狗儿隔着窗户看了看日头,已经午时了,转过身来,对马良弼大声喝道:“我警告你,马良弼!信你可以不写,再等半个时辰,如果我的姐姐还不回来,我让你们全家、还是那个你儿子的姘头、在宫里耀武扬威的那什么娘娘千岁,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马良弼大吃一惊,又赶忙跪了下来,颤微微的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张狗儿晃动着利刃,一把抓住马良弼的衣领,怒道:“说什么,你自己清楚!你们他娘的合伙还想到日本平户藩寻宝,我看你们都在寻死!” 马良弼吓得脸色煞白,惊呼一声,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 219.第219章 暗战61揭开谜中谜 狗儿一看马良弼昏了过去,赶忙把他抱起来,掐住他的人中,使劲地晃悠着他的大脑袋…… 摇晃了半天,马良弼也没醒过来,乌纱帽滚落到了地上,盘坐头上的一缕青丝也披散了开来。 狗儿有些着急了,使劲地扥住马良弼的头发,快把他提溜起来了,这时,马良弼才算翻了翻白银,醒了过来…… 似乎害怕狗儿继续揭他的短,马良弼清醒过来之后,任凭狗儿还在拉扯着他的长发,也不敢再挣扎了,解开身上的大红蟒袍,又把里面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狗儿一看马良弼边哭边笑地脱衣服,赤身*的跪在自己的身前,觉得他肯定是吓傻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惊奇地问道:“马良弼,你这是要干什么?” 到目前为止,马良弼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姓字名谁,更顾不得品阶的高低了,往前跪爬了半步,以头触地,讲道:“都怪我一时糊涂,上了织田信长这个混蛋的当啦,此事万万不可传到永王千岁的耳中,更与王妃娘娘千岁无关啊,这、这、这都是我的错!悔不该,唉……” 一听什么上了织田信长的当,狗儿便大吃一惊,说到关键时刻,听马良弼叹息了一声,不再往下说了。 张狗儿冷笑一声,踢了马良弼一脚,高声讲道:“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勾结倭寇。呵呵,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看你是永王千岁的亲舅舅,永王千岁若是知道你这些鸡鸣狗盗的行径,定然对你全家满门抄斩!” 马良弼打起了哆嗦,心中暗想:昨晚,正妃娘娘在宫中抓捕了锦衣卫密使郭奕,如果传到了永王千岁的耳朵里,永王千岁便会过问,那郭奕必然在永王面前,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得抖露出来,现在还不知道宫中到底什么情况…… 想到这儿,马良弼出了一身的冷汗,哀求道: “请将军帮我找来一捆干柴,绑在我的身上,我要到永王千岁的跟前负荆请罪!” 狗儿其实也很着急,便将门房打开,拍了拍巴掌,过来了两名乡勇,请他们抱进来一捆干柴,绑到了只穿一条大短裤的马良弼的身上。 垂头丧气的马良弼害怕丢人,请狗儿给他找一顶小轿,马良弼捂着脸钻进了轿子里,狗儿也上了马,带上十来名身着明军士兵的乡勇,一行人出了林府。 还未到村口,狗儿就看见郭奕和许灵儿骑着马回来了,便催马往前跑了几步,高声叫道:“二位姐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郭奕到了近前问道:“好兄弟,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狗儿大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答道:“这狗贼已经认罪了。” “好!轿子里的可是马良弼?”郭奕问道。 马良弼现在还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一看郭奕已经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以为尚永王已经知道了一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背着一捆干柴连滚带爬的出了轿子,跪倒在郭奕和许灵儿的马下。 郭奕冷笑了一声,喝道:“马大人,你可真是胆大妄为,竟敢私下勾结织田信长这个混蛋,妄图让琉球脱离大明,还不从实招来!“ 马良弼左顾右盼,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发现附近有村民跑过来看热闹,虽然觉得死到了临头,还是很顾忌脸面的,大叫一声:“郭将军,咱们有话好说。”便又急忙爬进了轿子里。 灵儿看了看郭奕,说道:“姐姐,把他带回府中慢慢审吧。” 郭奕点点头,狗儿又命轿夫把马良弼抬回了林府。 在府门里腾出了一间耳房,张狗儿把马良弼押了进来。 郭奕和许灵儿一脸的肃穆,高坐在两把太师椅上,请狗儿搬来了一只板凳,让马良弼也坐下了下来,张狗儿手执利刃站在了马良弼的身旁。 马良弼想探一探宫里的消息,率先问道:“请问二位将军,在宫中可曾见到了永王千岁?” 郭奕和许灵儿都侧过脸来,相互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马良弼的问题,马上又严肃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马良弼坐不住了,心中猜测:想必是郭奕身旁的这个女子今日一早到王宫找尚永王告状去了,要不然的话,正妃娘娘岂能轻易放郭奕能回来?倘若她们把自己的那些丑事都告诉了尚永王,再揭发自己的儿子和正妃娘娘是“老相识”,恐怕正妃娘娘也好不了啦,或许尚永王已经派兵抓自己的儿子去了…… 想到这儿,马良弼坐不住了,从凳子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那犬子的错,看在宫里的老王妃、永王千岁的亲娘、我的亲姐姐的份上,请二位将军在永王千岁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饶老夫一命,老夫一定把那该死的犬子剥皮抽筋,以解老夫的心头之恨啊……” 灵儿给狗儿使个眼色,狗儿会意,跑出去把笔墨纸砚拿来,放到了马良弼的近前。 马良弼现在急于想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跪在地上打着哆嗦,时而抬头偷偷的看郭奕和许灵儿一眼,希望她们俩能说说话,好让自己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拿着毛笔,把纸摊开了,慢慢的磨着墨,唉声叹气的却迟迟不愿动笔…… 看来,不给他吃颗定心丸,马良弼是不会老老实实地招供的,郭奕朝灵儿一眨了眨眼睛。 灵儿说道:“马大人,请让把你如何勾与日本国那位号称要‘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的勾结一事,老老实实的写出来,便能饶你儿子不死。” 勾结织田信长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如果他不招,那除了织田信长和他的使者,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马良弼还在怀有一丝的幻想,反问道:“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打哪儿听说的,或许是长史郑迥大人哪儿听来的,亦或是那位神秘兮兮的王公公传出来的?” 灵儿冷笑一声,也问道:“呵呵,你先别管从哪儿听来的,我且问你,正妃娘娘是长史郑大人家的养女,为何能与你家公子合谋到日本平户藩去寻宝?” 马良弼答道:“这得问那位王公公了,据我所知,是在王公公的操纵下,郑迥才收下了那位郑姓姑娘做了养女,又把她送进宫中做了正妃娘娘,这些话应该问郑迥和王公公才对。” 看来,马良弼这会儿准备耍无赖了。 灵儿又问道:“既然你说是在王公公的操纵下,郑迥才收下了那位郑姓姑娘做了养女,又把她送进宫中做了正妃娘娘,那么,正妃娘娘为何要迫害王公公?” 马良弼一愣,看来她们知道的还真多!或许这是尚永王刚刚抓了正妃娘娘之后,正妃娘娘已经招供了,便老老实实地答道:“王公公自持德高望重,整日里私自出宫,犯了宫中的禁忌,据我所知,正妃娘娘也只是把圈禁了几天,没想到他、他郁郁寡欢,自己上吊死了。” 灵儿和郭奕对视了一眼,看来那位正妃娘娘也许真的没有虐待王公公,只是为了勾结马公子寻宝,把王公公圈禁了起来,也许没准备害死他,要不然的话,王公公写下了那首诗,可能也就送不到陈申的店铺了。 根据正妃娘娘的供述,和狗儿对马良弼审讯的时候,他无意间透露的消息,马良弼私下里勾结织田信长一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现在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显得尤为重要! 猴子秀吉十分着急地把她们两个派往琉球,却一直也没说到底要办什么事,从马良弼勾结织田信长一事来看,猴子秀吉一定是听说了织田信长和马良弼相互勾结的风声。 织田信长的麾下大将如云,最底层出身的猴子虽然做了武士,在织田家要想出头,也十分不易,急于出人头地,抢在织田信长对琉球下手之前,派自己的势力到琉球先安下脚跟,以便策应他的主公织田信长,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猴子秀吉得知了郭奕的真实身份之后,觉得这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以帮助郭奕把陆云龙和王冲的灵柩运出京都为名,派她们到琉球帮助自己建立秘密基地,只等到织田信长“天下布武”,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消息和琉球的人脉,必然是远征军将领的第一人选,到时候,带领自己抚养的那些童子军们下南洋、攻大明、降印度、一直打到佛郎机…… 揭开层层迷雾,郭奕和许灵儿基本上猜透了,猴子秀吉迫不及待地派她们来琉球,又为何不急于告诉她们真实的用意,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豁然开朗,都不由得感叹,这只猴子的心计令人难以揣摩,其野心也着实不小…… 又是一阵沉默,马良弼还是也没写一个字。 许灵儿围着马良弼转了好几圈了,说道:“无论你写不写,你收受贿赂,私自放走海盗,纵容儿子勾结正妃娘娘到日本寻宝,又背着尚永王倒反大明,私下里勾结倭寇,这些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此时的马良弼醒过味来了,决定把无赖进行到底,强辩道:“这不是事实,前两个罪名是那该死的犬子所为,被以讹传讹,后一个罪名实乃莫须有!老夫并无主动勾结织田信长,而是织田信长曾经派来过一个使者联络过老夫,被老夫给赶走了,我们马家历来对琉球王和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绝没有任何叛逆之心,天地可鉴!” 看马良弼还在负隅顽抗,灵儿冷笑道:“呵呵,那就把你儿子勾结织田信长的属下、羽柴秀吉派来的那个小西行长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写下来吧。” 马良弼搁下了毛笔,反而来了劲,讲道:“这件事情,老夫知之不详,犬子听说在日本国平户藩的荒岛上,当年的那些海盗藏有一笔财宝,变动了心思,老夫知道后,曾对这该死的混蛋严加申饬,让他赶走了那些日本人,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来告诉你,那张藏宝图来自宫中!”郭奕厉声接道。 马良弼把脖子往后一缩,赶紧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说道:“唉,老夫整日里忙于朝政,详情还真的一无所知啊。” “马良弼,你不要再装了,呵呵,真的是打得好一首算盘!”郭奕大喝一声,又接着问道:“正妃娘娘名为你的政敌长史郑迥养女,实乃是你马家的靠山,也许用不了太久,郑大人是不是就被你逼得下野了?你好独霸朝政,让琉球国脱离大明,你好认贼作父,等着让倭寇借道琉球,打下南洋诸岛之后,你学那没羞没臊的朱温,到南洋去做儿皇帝?” 马良弼差点又吓昏了过去,冷静一想,看来尚永王已经把正妃娘娘抓了起来,正妃娘娘真的已经招供了,她们才知道得这么详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死猪不怕热水烫,反正正妃娘娘是长史郑迥的养女,即便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勾结,那也和自己无关,大难临头,也只能把一切罪过推到儿子的身上了。 “这个不孝的混蛋瞒着老夫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马良弼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对身旁的狗儿说道:“这位小将军,请把干柴给我捆上,我要到永王千岁跟前负荆请罪,让我那不孝的犬子千刀万剐,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解我心头之恨!永王对老夫如何处置我都认了。 话音刚落,灵儿微笑着从太师椅走了下来,问道:“马大人,看来这一切都是你儿子的错,都是正妃娘娘的错了?呵呵,是不是还有郑大人,把一位奸细送到了王宫,那么郑大人是不是应该全家问斩呢?” 知道她们不敢杀自己,马良弼更加来劲了,跺着脚怒道:“郑迥死有余辜!当年和他一起前往京师请求册封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在朝鲜释放被关押在通度寺的海盗头子,也是他的主意!他和那个该死的王公公狼狈为奸,不知干了多少坏事!” “呵呵,林家可是招供了,你收了林家十万两黄金的事情,怎么解释?”狗儿问道。 马良弼的底气越来越足,高声答道:“我要和林府的人在永王千岁面前当场对质,他们纯属污蔑!要说有人收了十万两黄金,那一定是郑迥和那个王公公!” 狗儿没想到马良弼突然耍起了无赖,手执利刃,怒道:“你刚才都已经招了,现在还敢胡说八道!” 马良弼还故意往狗儿近前靠了靠,似乎是在问,有本事你把我杀了。 狗儿忍无可忍,真想一刀捅死这个无赖,灵儿赶忙把狗儿拉到了一旁。 这个无耻的家伙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任何人,想到这儿,灵儿劝道:“马大人,请你把你知道一切赶紧写出来,马上送到永王千岁哪儿去,如果晚了,还不知道那位正妃娘娘怎么揭你的短呢,事不迟疑,越快越好!” 马良弼猜测,肯定是郭奕身边的这个人,一大早到尚永王那里告状去了,永王问明了情况,释放了她们,或许她们已经在永王面前揭了正妃娘娘的短,正妃娘娘正在揭自己的短,马上说道:“老夫豁出去了,写就写!” 马良弼拿起毛笔,刷刷点点写了一篇有关王公公、他的儿子、长史郑迥和他的养女之间的关系,当年在朝鲜国释放海盗林风,也是郑迥的主意,郑迥在得知锦衣卫在琉球追究此事,便又利用王公公的关系,让林家酒坊嫁祸于他;郑迥又和正妃娘娘勾结在一起,企图利用他的儿子,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去寻宝,导致他投鼠忌器,现在被人所诬陷…… 郭奕和许灵儿把马良弼的供词粗略的看了一遍,二人哈哈大笑,把这份供词交到狗儿的手中,晾干了,收了起来。 “郭将军,为何不赶快送去给永王千岁?”马良弼问道。 郭奕明白,该把底牌给他亮出来了,便微笑着从太师椅上走了下来,和许灵儿对了个眼神,二人各自掏出来一个锦盒,打开了,从中取出一页纸,抖搂开来,亮在了马良弼的眼前。 马良弼仔细一看,两张同样的纸上写着正妃娘娘的名字和尊号,下面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飞鱼营千户郭奕,接下来是民女许灵儿,三人义结金兰成了干姊妹…… 顿时,把马良弼惊得目瞪口呆…… 郭奕围着傻愣愣的马良弼转了一圈,慢悠悠地讲道:“今日我们还都没有见到过永王千岁呢,再说了,我们此番来琉球办差,本来也没打算要惊动永王千岁的大驾。狗儿兄弟,你马上亲自把这份供词送给到正妃娘娘那儿去,不得有误!” 这下子可算是要了马良弼的亲命了! 220.第220章 暗战62相煎急又急 马良弼怎么也没想到,正妃娘娘居然能和她们二人拜成了干姊妹!现在,自己诬陷正妃娘娘的供词,落到了她们的手中,顿时便吓傻了,急忙抱住张狗儿的腿,哀求道:“千万不能让娘娘千岁见到这封供词!今后,我一切都听从你们的吩咐……” 郭奕给张狗儿使个眼色,狗儿踢了马良弼一脚,从门口又回来了。 狗儿重新把笔墨纸砚摆在马良弼的面前,比划着手中的利刃,恶恨恨地说道:“姓马的,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再敢有半句谎言,我割掉你的耳朵,你信不信?” 马良弼直点头,连声答道:“我信、我信……” “那还不快点写!等什么呢?”狗儿叫道。 马良弼定了定神,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想可不敢再瞎写了,试探着问道:“需要我写什么?” “明知故问!”狗儿怒道。 马良弼叹息了一声,讲道:“唉,老夫虽然有错,但确实不知该写点什么,才能令你们满意。” “马大人,给你说实话,我们无心干预你们琉球的国政,也不会无端的迫害琉球国任何一个国民!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背叛朝廷,暗中勾结倭寇和海盗的话,我们决不轻饶!不过,既然你已经犯过错,只要你还能悬崖勒马,还能迷途知返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倘若再能戴罪立功,不仅既往不咎,朝廷还会对你大加奖赏,何去何从,全凭你现在的态度。” 听了许灵儿这番绵里藏针的话,马良弼不再犹豫了,拿起了毛笔开始运墨,刷刷点点的又写了一篇。 狗儿把这份供状拿给郭奕和许灵儿观看,在这份供词中,马良弼没有再诬陷郑迥和王公公,把自己在大明京师受到大学士高拱和张居正等人的冷遇,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番,对如何在朝鲜国通度寺逼迫敬岑长老释放林风一事,也做了很客观的描述,承认了错误;同时,对日本萨摩藩的大名岛津义久要求在琉球国建立贸易基地,给予了坚决的抵制,最后,坚决不承认收受了林家酒坊的贿赂,表示了一番对大明朝廷和琉球王室的忠心…… 郭奕看完了,把眼一瞪,喝道:“马良弼,我警告你,你不要避重就轻!你写的这些,全是我们已经掌握的基本事实,你那宝贝儿子和小西行长企图到平户藩寻宝,还有你暗中勾结信长那个混蛋,为何一字不提!” “郭将军息怒,和那小西行长联手企图到平户藩寻宝一事,是那不争气的犬子所为,老夫知之不详,至于什么暗中勾结织田信长,老夫着实冤枉啊!”马良弼争辩道。 看郭奕还要发飙,灵儿赶忙挡在了她的前面,讲道:“好!马大人,交通织田信长一事,或许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应该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将来一旦事发,就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马良弼显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一字一顿地答道:“老夫已经说过,织田信长曾派使者联络老夫,被我赶走了,实在没什么可再说的。” 许灵儿笑道:“呵呵,马大人,不瞒你说,我们明日便要出使日本国,去见织田信长,到时候,如果织田信长把你卖了,恐怕你将来有嘴也说不清,马大人,此时干系重大,你可要深思熟虑啊。” 马良弼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急忙问道:“你们明日就要出使日本国?” 灵儿心中的猜测,从马克这两次从吕宋往日本运送火枪的行程来看,若是不能把琉球作为一个中转站,恐怕将来还得出事,从织田信长在京都单独接见马克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这件事来看,西门阿尔梅达不会没想到过在琉球建一个中转站的事情,也许他来找过马良弼…… 想到这儿,灵儿故作神秘地问道:“马大人,我问一个人你可曾认识?” “请问吧。” “西洋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可曾到琉球找过你?” 等灵儿话音刚落,马良弼已经面如土色,急忙摆着手答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找过老夫,他是个火枪贩子,企图在那霸港建立一个往日本运送火枪的据点,已经被老夫严词拒绝了。” 根据王公公曾提供的消息,拒绝了西门阿尔梅达绝不可能是马良弼一个人做出的决策,灵儿又问道:“嗯,据我们所知,尚永王千岁拒绝了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的事情,应该是王公公提出来的,长史郑大人积极响应,你不过没有反对罢了。” 听了这话,马良弼害怕言多必失,紧绷着嘴唇,点点头,不再轻易说话了。 灵儿围着马良弼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问道:“好!我再问你,尚永王身边的王公公去世了,名为正妃娘娘养父的郑大人在琉球国受到你的排挤,你和正妃娘娘又暗中联合起来把持朝政,现在你马大人可谓是大权独揽,如果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再来找你,把运来的火枪交给你马大人,由你和织田信长去做交易,让你们马家赚取丰厚的利润,那么,你是如何考虑的?” 马良弼认为这只是许灵儿的推测,显得非常委屈,义正言辞地答道:“老夫岂能为一己之私利,替西洋人和倭寇运送火枪,即便给我一座金山、银山,老夫也不会答应!” 灵儿赞道:“马大人果然还算识大体、明大局,不愧为琉球国相!”说着,看了一眼郭奕。 郭奕紧接着喝道:“哼!当一个小小的琉球国相,岂不是屈你马大人的大才了!做南洋诸岛的国王岂不是更好吗?” 马良弼大吃一惊,心想,这些流言蜚语也许是从他那宝贝儿子嘴里说出去的,但毕竟查无实证,心中又盘算了起来:对尚永王有着影响力的王公公刚刚去世,郑迥因他的那位养女做了正妃娘娘之后,却发现这位养女和他并不一条心,在朝中十分尴尬,已经萌生了退意,自己刚刚大权独揽,好多事情都还没办呢,怎么让这几位女娃娃知道的这么清楚? “郭将军,老夫不知你何出此言?”马良弼也谨慎地问道。 许灵儿微微一笑,拿眼睛紧紧地盯着马良弼,讲道:“马大人,你不要装糊涂,老实告诉你,织田信长现在正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最近,他从西门阿尔梅达先生那里购买的一船火枪,在台湾附近的海域,被福建总兵帐下的冯安将军给扣押了,织田信长现非常渴望能和你联手,在那霸港建立一个货栈,把南洋的火枪源源不断地运到自己的手中,他统一日本之后,需要借道琉球,远征大明和南洋诸岛,他需要在琉球找一位代理人,凭你马大人的远见卓识和在琉球国势力,是织田信长的不二人选,呵呵,将来还不得混个国王当一当啊?” 听了许灵儿的这番话,马良弼的头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便拿手抹了抹…… 郭奕讲道:“妹妹,不要和他废话!马上把他刚才的那份供词交到正妃娘娘的手里,永王千岁和娘娘怎么处置马家,我们管不着了,算了吧,狗儿兄弟,把他给我捆起来,交给永王千岁和娘娘处置!” 马良弼明白,这二位刚刚和正妃娘娘拜了干姊妹,肯定也不会在尚永王面前揭露正妃娘娘的那些丑事;如果是因为自己误放了林风,招致招致她们前来问罪的话,凭着第二份供词,尚永王一定会保他,自己也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但是,坚决不能承认和织田信长有什么勾结。 心中打定了主意,把心一横,马良弼主动到了狗儿的近前,说道:“小将军,把那捆干柴还捆在老夫身上吧,老夫要到永王千岁和娘娘的驾前负荆请罪!” 狗儿赶忙看了看郭奕和许灵儿,现在似乎拿他没一点办法了。 郭奕和许灵儿也都在想:如果现在就把他放走了,将来再抓他的把柄可就难了,即便手中有一份他诬陷正妃娘娘的供词,若把这份供词亮出来,正妃娘娘也得完蛋,到时候,大家在琉球可真的就寸步难行了…… “马大人,不着急。”灵儿继续微笑着对马良弼讲道:“明日我们将前往日本京都去见织田信长,问问他被台湾的冯将军截获的那一船火枪,他到底还想不想要,如果他还想要的话,就得和我们也达成一个协议。请问马大人,如果你对织田信长先生有什么话要说,保证把话给你带到,请你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该怎么说,不要误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马良弼摸不清她们的真实意图,又坐回到那张凳子上,双手捧着脸苦思冥想了起来…… 灵儿到郭奕的近前,问道:“姐姐,我们还真没测算过,被冯将军截获的那一船火枪,到底价多少银子;将来,如果经我们的手再运往日本的话,在台湾做一个中转站也是蛮不错的。” 马良弼怀疑这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依然坐在那儿,捂着脸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郭奕感叹道:“咱们都是吃粮当兵的出身,没做过买卖,要说这事的话,还真得有个明白人帮我们算一算,只可惜,连娘娘千岁也没可靠的人能算这笔账啊,再说了,她一个女人在宫中能做什么,我看,把中转站建在台湾算了。” 这时,马良弼的心中犯起了嘀咕,她们二人能从宫中平安回来,还没有惊动永王千岁的大驾,如果不是和正妃娘娘达成了什么默契,那位见钱眼开的正妃娘娘怎么会和她们拜成了干姊妹,又怎能轻易放了她们? 想到这儿,马良弼心有不甘,自己苦心积虑的筹备了半年多,这么好的生意就让这两个黄毛丫头给抢走了,为了逼迫我就范,还给我安了这么多的罪状,是可忍孰不可忍!心中不由得埋怨了起来,如果是为了赚钱,你们何不早说呢!况且,如果她们和织田信长接上了头,织田信长答应自己的那些好事,可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了…… 马良弼突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呵呵,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是太嫩了!” 郭奕继续对马良弼怒目而视,张狗儿马上亮出了利刃,站到了他的面前。 马良弼把眼一瞪,假装正气禀然的一指郭奕和张狗儿,喝道:“你想干什么?狐狸的尾部终于露出来了,你们背着朝廷和你们的长官,偷偷的来到琉球,设局密谋迫害老夫,实乃为了替洋人给倭寇运送火枪,哼!我告诉你们,王公公虽然不在了,琉球还有我马良弼!有我一口气在,你们休想得逞!” 突然之间局势扭转了过来,马良弼显得一身的正气,而郭奕和许灵儿却成了勾结倭寇的嫌疑人了。 郭奕和许灵儿假装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坐到了太师椅上。 看张狗儿还拿着利刃在自己眼前晃悠,马良弼大叫道:“来呀、来呀!有本事你杀了我!” 张狗儿虽然长子海盗窝子里,似乎也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更是理解不了这当大官的人,心中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身材高大的马良弼朝张狗儿逼近了一步,把狗儿吓得往后挪了挪,等狗儿定下神来,把牙关一咬,高举利刃朝马良弼冲了过来…… 马良弼急忙往后退,狗儿身后的灵儿手疾眼快,立刻把狗儿拉住了,说道:“好兄弟,这人暂时还不能杀,你现在赶快到那霸港去一趟,趁着他的那些手下们喝醉了酒,咱们这就把他弄到船上去,立刻前往日本找织田信长去谈判。” 狗儿答应了一声,拿下利刃,到门口拍了拍巴掌,冲进来几个乡勇,不由分说,把马良弼又捆了起来,用黑布包上他的脑袋。 “弟兄们,把这老东西先送到那霸港,今晚咱们就启航。”狗儿对那些乡勇命令道。 两名乡勇叫了一声“得令”,抬起马良弼便要往外走。 看来正妃娘娘的这两位干姊妹,真的惹不起,如果被她们绑架到了日本,也许就回不来了,即便能够回来,在织田信长的眼中,自己肯定失去了价值…… 较量了半天,马良弼这一次才算彻底崩溃了,叫道:“千万不可啊,不论你们想干什么,我、我都帮你们!其实咱们、咱们是同路人,什么都好商量!” “给脸不要脸,还商量什么!把他给我弄走!”郭奕叫道。 马良弼拼命地挣扎,摆脱了那两名乡勇,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也顾不上叫疼了,讲道:“如果郭将军是打算和我一起做生意的,何不早说,现在,你问吧,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需要我做什么,我也在所不辞,但求郭将军不要把我弄去日本。” 灵儿走过来,把套在马良弼头上的黑布拉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讲道: “好!看来这叫不打不相识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明日就要到日本国去见织田信长,听说这位骄傲自大的织田信长是个疯子,又极其蛮横,为了不被这个疯子骗了,我们想知道织田信长到底给你许过什么愿,你又是如何答复他的,如果你将来能听从我们的指挥,也算是我们和织田信长谈判的一个很重要的筹码,明白了吗?” 马良弼叹了口气,坐了起来,答道:“唉,煮豆烧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如此,还不给老夫松绑!” 张狗儿拉起马良弼又走进了这间耳房,怒气冲冲地骂道:“老东西,你早点把和织田信长勾结的那些事写出来,何至于受这些皮肉之苦!” 搞明白了郭奕和许灵儿的“真实”意图,马良弼也就不怕了,根本不再理会张狗儿,到郭奕近前,底气十足地说道:“郭将军,请把那第两份供词还给老夫!” 郭奕摇了摇头,微笑着答道:“呵呵,马大人,这两份供词我来替尚永王和正妃娘娘保管,你不必担心!我们怕将来烧豆萁的时候,烧到了正妃娘娘和我们的头上。” 马良弼露出了一脸的愠怒,叫道:“郭将军不要欺人太甚!” 郭奕把脸一翻,回敬道:“你和织田信长到底有那些勾当,也不能仅凭你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两份供词不但不能还给你,还需要让你儿子作为我们的人质!” 马良弼无奈地叹道:“郭将军啊、郭将军,相煎何急啊!既然大家一起合作,何必逼我太甚呢?” “马良弼,我告诉你,你现在没得选择。”郭奕斩钉截铁地说道。 “唉,你要把我的儿子弄去哪里做人质?”马良弼问道。 许灵儿答道:“送去大明,交给我们的人看管。呵呵,马大人,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这宝贝儿子继续留在琉球的话,早晚还得惹出天大的麻烦,不如让他到大明游学一番,等他学成之后,也许等你已经做了南洋诸岛的国王,将来继承你的王位,或许能成为一代名主,马大人,你意下如何呢?” 马良弼仔细想了想,她们一定是怕自己的儿子和正妃娘娘再有什么来往,但也不能任凭她们来随便处置自己的儿子,便又讲道:“把那不争气的犬子送去大明游学我没意见,但去哪儿由我来安排,二位将军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你准备把你那宝贝儿子送到哪儿?”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答道:“实不相瞒,不能把他送往京师,我和前任首辅大学士徐阶大人私交甚厚,就把他送到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如何?” “徐阁老年岁已高,何人能看管你那宝贝儿子,出了事怎么办?”许灵儿又问道。 “老夫刚才已经想清楚了,徐阁老的侄子徐鲲的船就在琉球,让徐鲲把他带走吧,这样的话,我也放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狗儿一把抓住了马良弼,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我那准岳丈就在琉球?” 221.第221章 暗战63布下迷魂阵 听说徐鲲家的商船就在琉球,郭奕和许灵儿都赶紧的给狗儿使眼色,由于狗儿太激动了,喊着准岳丈的话已经出了口…… 灵儿依稀记得,当年徐阿娇为了逃婚,被人拐卖到了金陵城秦淮河畔烟花柳巷的翠花楼,张狗儿把她救了出来,二人在被翠花楼打手追杀的途中,朱辉和宋河又救下了他们两个,一起逃到了白鹭洲鹫峰寺,在月空长老、王世贞和吴承恩先生的倡议下,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三人结拜为异性兄弟。 那时候,徐鲲还流落在日本,朱辉为了帮助海大人,曾带着徐阿娇前往华亭县拜见下野的前内阁首辅大学士徐阶,得到徐阶的承诺,不再把徐阿娇嫁进京城的豪门,才将徐阿娇送回了徐府;此后,张狗儿也曾在松江府经商,或许阿娇和狗儿已经定下了终身大事,狗儿才说徐鲲是他的准岳丈。 马良弼也有些糊涂了,等狗儿松了手,急忙问道:“敢问这位许将军尊姓大名?” “末将姓张……”接下来要是说自己叫狗儿,自己都有些难为情,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啊!原来是张将军。”马良弼感慨了一声,把狗儿上上下下的大量一遍,赞道:“徐阁老的家贤婿果然一表人才!” 马良弼继续捋着胡须继续打量着张狗儿,狗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许灵儿微笑着说道:“相国大人,就按你说的办,把你家公子交给徐鲲家管教,我们也很都放心,请相国大人写封书信给你家公子,我们现在就派人送去,让他跟随徐鲲的商船去松江府吧。” 马良弼转过身来,把手一摆,急忙叫道:“啊!不、不,老夫还有话要说……” “有话就快说!”郭奕厉声问道。 马良弼低下头,也有些难为情,答道:“听说徐鲲离家多年,回到家中之后便为女儿操碎了心,到阁老府中提亲的踏破门槛,也没他家姑娘能相中的,老夫心想,既然徐家的姑娘待嫁闺阁,我那犬子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至今未娶,便想和他徐家结为秦晋之好……” 张狗儿听到这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许灵儿问道:“马大人,那徐鲲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何离家多年呢?” “据说好像被倭寇掠到了日本国,前不久才刚刚回家。”马良弼答道。 “据说被倭寇掠走的话,大都是有去无回,马大人可知徐鲲是怎么回来的?”灵儿又问道。 “这个么,也许徐鲲羞于启齿,老夫便没再多问。” 许灵儿笑道:“呵呵,徐鲲被人日本三河国大名德川家康家为奴,是我们姐妹把他解救回国的。你想和大明前内阁首辅家族结为秦晋之好,可以理解,那么,徐鲲是怎么答复你的?” 马良弼听了灵儿的话,把眼睛越睁越大,急忙到郭奕和许灵儿面前躬身施礼,叹道:“老夫有眼无珠,怎么也没想到便是在日本国救下徐鲲的女侠啊!” 许灵儿坦然地讲道:“马大人不要大惊小怪,救下徐鲲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那徐鲲有没有跟你提起,织田信长为了给他的亲家德川家康解围,派了三千火枪手前往长筱战场,和德川家组成三万联军,打败武田胜赖家的十万铁骑。正是在长筱之战中,我们姐妹二人报打先锋,才就下了徐鲲。” 听了这话,马良弼惊得是目瞪口呆,相信她们二人和织田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郭奕轻蔑地看了马良弼一眼,问道:“若非有这些缘由,你是不是还想欺骗我们呢?” 马良弼抹了抹额头上汗珠,长舒了一口气,把话题又给岔开了,假装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夫明白了,也许徐鲲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狗儿忍不住了,问道:“难道徐鲲答应了你?” “因不知徐家的姑娘和张将军订下了姻缘,真是罪过、罪过!都怪老夫多事,待老夫回家之后,马上和徐家取消婚约。”马良弼说着,便找自己的乌纱帽和蟒袍。 怪不得马良弼主动提出要把儿子交给徐鲲管教呢,原来他是想让儿子娶徐鲲的女儿徐阿娇,这老家伙真够滑头的!和他废了半天话,还没有把他如何勾结织田信长的内幕给套出来,郭奕心中暗想,绝对不放轻易放他走,便朝狗儿使个眼色。 穿戴整齐的马良弼正了正衣冠,到郭奕近前深施一礼,讲道:“郭将军,时辰已经不早了,老夫回到家中,先把和徐家的婚约解除,再把那织田信长的野心和阴谋详详细细写给你们,请你们也好好的歇息,明日到寒舍再议。”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 张狗儿手执宝剑拦住了马良弼…… 马良弼对张狗儿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张将军,不知者不怪,请张将军谅解!老夫赶紧回家取消那份婚约,再把那犬子送往松江府,如此安排,张将军没有异议吧?” 灵儿踱步到了门口,讲道:“请马大人留步,眼看日头快偏西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吧,你手下的那些差役们在隔壁的大饭庄喝了一天,现在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就算你想走的话,连个抬轿子的人都没有,我们这就安排晚宴,请马大人吃过晚饭再走吧。” 马良弼看张狗儿面无表情地拦在了门口,只好答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老夫也正好借机给张将军赔罪。” 见马良弼就坡下驴,灵儿笑道:“我和姐姐这就去到府中安排家宴。”说完,便冲着郭奕一点头。 到现在还是没能把马良弼和织田信长之间的秘密套出来,郭奕一想起织田信长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马良弼一眼,和灵儿一起出了门。 许灵儿站在门口,叫道:“张将军,今后我们还得马大人一起合作,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和马大人商议,今晚你可要陪着马大人多喝几杯,走,马大人也累了,请马大人独自休息一会吧,你跟我们帮忙去。” 狗儿会意,把马良弼往里推了一把,赶紧把门关上了,用大铁锁把门锁起来,派了几名乡勇守在了门口。 郭奕和许灵儿边往府里走,便低声商议。 张狗儿出了门,骂道:“没见过这么滑头的东西!” 灵儿朝后一扭头,说道:“他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让他说实话,没那么容易啊。” 狗儿紧走了几步,问道:“姐姐,现在怎么办?” 郭奕把马良弼的第一份供词拿出来,交给了张狗儿,趴在他的耳边轻声交待了起来…… 狗儿赶紧出了林府,到车门房牵出了一匹马,出了林府,快马加鞭往首里城奔去…… 郭奕又拿出马良弼第二张供词,交给了灵儿,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灵儿也赶忙牵了一匹马,直奔琉球王宫…… 等他们二人走后,郭奕回到府中,把罗氏姐妹叫到了一起。 如果失去了这家烧酒坊,虽然说天下之大,罗氏姐妹恐怕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姐妹二人提心吊胆的在府中藏了一天,一见郭奕平安归来,便都念起了阿弥陀佛…… 郭奕把王宫的情况给她们讲述了一番,罗氏姐妹吃了定心丸,算是保住了林家酒坊这份产业,姐妹二人对郭奕千恩万谢,请郭奕到卧房歇息,二人便去招呼下人准备晚宴。 郭奕哪儿能睡得着,又给罗氏姐妹做了一番安排,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府门,来到了烧酒坊门口的大饭庄,还得稳住马良弼手下的这一群跟班的…… 马良弼去年以“王舅”的身份,和长史郑迥前往京师为尚永王讨封,由于并无正式的官职,受到了大明朝廷内阁的冷遇,连朝见万历皇帝的资格也没有,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回到琉球之后,便让外甥尚永王给他封了官职,位居郑迥之下。 直到改姓郑氏的徐家小姐,以长史郑迥养女的身份进宫,做了正妃娘娘之后,马良弼自持抓到了正妃娘娘的短处,挑唆她把宫中德高望重的王公公囚禁了起来,继而疏远了其名义上的养父郑迥,马良弼这才受到了尚永王的重用,很快就做了琉球国相。 由于对大明朝廷怀恨在心,马良弼做了国相之后,便特别留意和日本各地大名交往,暗中曾和岛津义久、松浦隆信多有往来,通过日本来的消息,马良弼判断,目前占据京都的织田信长必然会取代日本天皇,又加上织田氏“天下布武”的野心,便铁了心要抱织田信长的大腿,准备在琉球建立一支效忠织田氏的人马,将来策应织田信长借道琉球,攻取大明和南洋诸岛。 这半年来,马良弼还处在苦于和政敌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要想建立效忠织田氏的人马,就得大肆收买人心,那得需要大把的银子,鉴于各方面的条件还不成熟,因此,和织田信长的合作计划尚未实施。 自无意间释放了林风之后,马良弼一直对首里这家日进斗金的烧酒坊垂涎三尺,如今庇护林家酒坊的王公公不在了,刚刚得到一份肥差的马蹬、马鞍兄弟,一心想认马良弼为本家,终于让马良弼逮着了下手的机会。 马良弼也知道,林家在首里苦心经营多年,在首里官场上的人脉错综复杂,便趁着给自己过生的日子,大摆筵宴,把首里城大小官吏全部请进了家中,暗中让马氏兄弟以缉拿海盗为名,血洗林家酒坊,却没想到却被郭奕搅了局。 得知郭奕率领的一群锦衣卫住在林家酒坊,马良弼虽然看不起这群小小的锦衣卫,却也不敢贸然下手,和正妃娘娘设下毒计,在王宫中拿下了郭奕,这才来到林府探个究竟。 随从而来的那些师爷、保镖和差役们,虽然在林府门前看见那位明军小将对马良弼甚是无礼,但马良弼似乎并不以为意,听说他们之间有要事相商,这些人并不清楚马良弼的心思,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不敢把马良弼怎么样,便全都安心地到林家烧酒坊的大饭庄喝酒去了。 吃完了午饭,师爷曾派人到府中寻找马良弼,却被告知郭将军从宫里回来了,相国大人还有紧要的军国大事要谈,请他们在大饭庄里吃好喝好、耐心等待。 眼下到了后晌申时,这伙人依然都坐在大饭庄里,百无聊赖的边喝边聊,似乎等待着晚宴开席,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位明军的小兵,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郭奕心急火燎地来到烧酒坊,在酒坊的伙计的陪同下,走进了大饭庄,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各位官差兄弟,相国大人有军国大事要办,还在紧急撰写文书,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我们也不敢扰乱相国大人的思路,看来,今日的晚宴也只好委屈各位在这儿吃了,请问林家烧酒怎么样啊?”郭奕大声讲道。 这伙人在昨日马良弼家里的生日宴席上见过郭奕,知道她昨晚还进宫见过正妃娘娘和尚永王,相信马良弼必然有机要大事要办,都盼着跟随马良弼升官发财呢。 很多人虽然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还是连声叫好…… 众人一片叫好声中,马良弼的师爷起身朝郭奕作揖,讲道:“给郭将军禀报个事,你们有位小将很是无礼,可别让他扫了马大人的兴,得罪了马大人,这小子在琉球可好过不了!” 听了这位师爷半是相劝、半是威胁的话,郭奕朗声一笑,答道:“师爷请放心,末将会对他严加管教!” 师爷还是不放心,继续讲道:“郭将军,既然相国大人撰写文书,能不能带我进府去瞧瞧?也许能帮上忙,可别累着相国大人了。” 师爷曾在午饭后,派人林府门前打探,得到的消息是郭将军和许将军从王宫回来了,正有军国大事和马良弼相商,外人不得干扰,现在,见郭奕一个人跑进饭庄,明显带有安抚的味道,心中很不放心! 郭奕明白他的意思,对师爷一拱手,答道:“师爷有所不知,现在相国大人和我们所议之事,仅限于尚永王和正妃娘娘千岁知道,对外一律不能透露半个字,请师爷不必操这份心,带着大家吃好喝好,便是给相国大人帮忙了。” 师爷虽然不知道马良弼准备出卖大明,但对马良弼暗中勾结日本国的大名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依然疑虑重重的瞪着郭奕,讲道:“请相国大人过来给我们说几句话,即便今日不走,我们也就安心了。” 郭奕只好把师爷叫道一旁,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作为相国大人的心腹,你可千万要沉住气,现在吕宋岛的那些西洋人,正在残害我大明的臣民,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你可听说了?” 师爷一愣神,赶忙点点头答道:“有所耳闻。” 郭奕继续说道:“相国大人今日有很多文书需要亲自撰订,有给大明朝廷的,也有给日本国将军幕府的,大明朝廷将支持相国大人远征吕宋,将来马相国可就是吕宋国王了,琉球的国相非你莫属!” 师爷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深施一礼,媚笑道:“小老儿何德何能,也只能鞠躬尽瘁协助相国大人远征,旗开得胜之日,还请郭将军在马大人、尚永王千岁和朝廷那里给小老儿多多美言几句……” 郭奕很郑重地答道:“好!你今晚的任务就是千万不能让手下的这些兄弟们闹事,待会晚宴的时候,你来负责给每个人分发赏银,你的一百两,班头二十两,三班衙役和轿夫各十两,吃饱喝足,让酒坊的掌柜安排你们住宿,不要到外面随便走动,以免引起外人的怀疑,明白吗?” 师爷高兴的手舞足蹈,对郭奕拜了又拜,赶紧到饭庄的餐桌前宣布准备开宴了,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郭奕 222.第222章 暗战64轻笔点破题 张狗儿进了首里城,来到了马良弼的家中要找马公子,马家的仆人请狗儿在府门外等候,仆人进府中找了半天,出来告诉狗儿,公子没在家。 徘徊在相府的门外的狗儿焦虑万分,不知道马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大的首里城,也不知道到哪儿才能找到他。 天已经快黑了,马公子还没回家,狗儿忽然想起,苏八曾约马公子在一家妓院和小西行长等人见面,便急忙赶到那家妓院去碰碰运气。 妓院门前彩灯高挂,宾客如云,找揽客的粉头一打听,果然,马公子在这儿一定玩了一天了。 得知张狗儿是马公子的挚友,一位年轻的姑娘热情地把狗儿请进了妓院,来到了马公子包下的客房。 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马公子一看狗儿来了,头脑一下了清醒了许多,立刻把屋里的几个姑娘打发出去,低声问道:“苏八有消息了?” 狗儿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答道:“公子,大事不好!快跟我走吧。” 马公子听了心中一震,立刻吐了一地,晃了晃脑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把苏八留下的书信递给了马公子,马公子看罢之后,气愤地说骂道: “早已经猜出这个他娘的小西什么东西是个骗子!难为苏八哥哥了,待会我给苏八哥哥写封信,让他继续在平户藩寻找可靠之人合作,等那个骗子小西敢再来琉球的话,我剥了他的皮!” “公子,到日本寻宝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没等狗儿把话说完,马公子站起身来,瞪着狗儿问道:“你说什么?合着你和那乞丐苏八一起骗我的吧?” 狗儿很无奈地拿出马良弼的那份供词,递给了马公子,说道:“唉,公子啊,人算不如天算,你好好看看吧,令尊大人为了保命,把你给出卖了。” 马公子神情慌张的接过这份供词,在烛光下看了起来,首先辨认出了确认了他父亲的字迹和花押,仔细看完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在这份供词中,马良弼把儿子和郑迥的养女之间的关系,描述得清清楚楚,郑迥的养女进宫之后,偷了宫里的藏宝图,在郑迥父女的胁迫下,他的儿子勾结日本人企图到海外寻宝,同时,还把当年在朝鲜国释放海盗林风的事情,推到了长史郑迥和王公公的头上,如今,林家酒坊在大明朝廷锦衣卫密使面前作伪证,企图嫁祸于他,他是冤枉的,并无一点责任……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真没想到我的爹爹居然是这般狠毒,请问狗儿兄弟,你是怎么得到这份供词的?”马公子惊慌失措地问道。 “什么也别说了,快跟我走!”狗儿答道。 马公子黯然泪下,说道:“好兄弟,你要是不说,我宁可死在琉球……” “你想不想救正妃娘娘,你想不想得到那些财宝了?”狗儿着急地问道。 马公子揉了揉眼睛,答道:“既然我那糊涂的父亲已经招供,我还能逃去哪里啊?” “公子,昨日你父亲大办生日宴席,你是不是见大明锦衣卫密使郭将军了?”狗儿问道。 马公子饱含眼泪地点了点头。 狗儿也没急着催他,坦然地讲道:“郭将军前来琉球正是为了抓你父亲的,原因你也都看到了,是因他在朝鲜国迫使通度寺的敬岑长老释放了一名罪大恶极的海盗头子,没有料到,他为了给自己撇清责任,在供词中把亲儿子和自己的政敌长史郑迥搅合在一群,把你和正妃娘娘都给出卖了。不瞒你说,郭将军拿到这份证词之后,也是大吃一惊,为了不给尚永王添麻烦,先让我拿来给你看看这事该怎么办?” “你和郭将军什么关系?”马公子问道。 狗儿答道:“郭将军他们就住在林家酒坊,我是林家酒坊的亲戚,其实,郭将军早就知道,你和正妃娘娘通过苏八到日本寻宝的事情,之所以征询你的意见,是为了大家继续合作寻宝,为了你和正妃娘娘的安全,郭将军建议你就不要留在琉球了。” “我父亲怎么办?”马公子又问道。 “只要你答应与我们合作,把藏宝图献出来,郭将军就能帮你父亲免罪,现在你可明白郭将军和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前些日子,马公子还把张狗儿欺负的够呛,眼下狗儿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一阵感慨,对张狗儿躬身施礼,说道:“好兄弟,合伙寻宝没有问题,不过,那份藏宝图不能交给你们。” 狗儿知道他手中的那份是假的,也不用勉强,说道:“公子,好好想想,如果离开琉球,你准备去那儿,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 马公子谨慎地问道:“如果我离开琉球,那么这份供词就不会交给尚永王和大明朝廷了?郭将军到底能不能帮我的父亲免罪?” 狗儿认真地点点头,答道:“郭将军说了,只要你们父子老老实实地听我们的吩咐,便不再与你们父子为难,还会在朝廷和尚永王那儿替你父亲文过饰非,国相他是当不了啦,做个富家翁没有问题。” 马公子判断,自己中了郭奕、苏八和张狗儿他们早已设下的圈套,可如今那糊涂的父亲把一切都招了,虽然悔恨不已,但也别无出路,心中暗想,只要藏宝图还在自己的手里,想必他们是甩不掉自己的…… 如果自己继续留在琉球的话,免不了还会和正妃娘娘暗中往来,早晚会被人发觉,倒不如出去躲一躲,先把徐阿娇娶到手再说。 想到这儿,马公子说道:“恳请兄弟和郭将军帮忙,能不能把我送去大明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将来咱们好一起合作,把那些海盗藏匿的财宝找出来,大家一起发财。” 果然不出所料,狗儿答道:“好,我们这就安排把你送往松江府。” 马公子赶忙把手一摆,说道:“谢谢兄弟的好意!不必了,我自己有办法,明日就离开琉球,到松江府躲些日子。” 狗儿明白他的意思,便宛然一笑,答道:“悉听公子尊便。” 马公子心中自有盘算,只要能保住其父的职务,藏宝图还在自己的手,那么连夜投奔徐鲲,等到了松江府做了阁老府上的乘龙快婿,只要郭奕她们这伙人回到大明,再动用徐家在大明朝廷中的人脉,干掉这几个小小的锦衣卫自然不在话下,一点也不再担忧了。 一想到自己被骗了,马公子心中还是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强作欢颜地说道:“好兄弟,你就不要再管我了,我连夜前往那霸港,明日一早便登船离开琉球,如果小西行长那狗东西再找来的话,你替我剥了他们的皮!” 狗儿认真地点点头,答道:“公子放心走吧,兄弟我一定不负你的嘱托。” 把那份供词收起来,马公子紧紧地拉住狗儿的双手,假装动情地说道:“今日多亏了好兄弟通风报信,你就不要再管我了,日后等着和哥哥我一起发财吧!” 狗儿赶忙松开了马公子的手,把那份供词抢了过来,答道:“藏宝图你可以带走,这份供词郭将军还要留下的,只是给你看看而已。” 马公子心有不甘,问道:“既然大家一起合作,何必还要拿着我的短呢?” 狗儿觉得这是明知故问,便没有答这个茬,劝道:“公子,我不管你怎么离开琉球,为了让郭将军和你父亲放心,你还得给他们写封书信,我要马上带走。” 马公子刚才还在心中责骂父亲出卖了自己,仔细一想也坦然了,谁能料到苏八、张狗儿和锦衣卫密使郭奕是一伙的,父亲不知被他们逼迫到什么份上,才写下了这份供词。 想到这儿,马公子便不再犹豫,从妓院的老鸨子那儿借来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地给父亲写了一份书信,画上了自己的花押。 把信交给了张狗儿,马公子讲道:“好兄弟,事不迟疑,赶紧给他们送去吧,明日一早,我就离开琉球,免得大家替我操心。” 张狗儿收好了书信,拉住马公子的手,动情地说道:“公子,多保重吧!”转身便出了房间。 把狗儿送出了妓院,一直等张狗儿走远了,马公子才赶紧回到家中,把那份藏宝图和婚约带在身上,装了一大包金银珠宝,收拾起了自己行囊。 马公子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把几名心腹的家人找来,都没有来得及给母亲打个招呼,让家人们帮自己带上行李,钻进了一顶小轿,匆匆忙忙地出了府门,又派人在府门外侦查了半天,确信没有可疑人等,才偷偷地出了城,前往那霸港方向而去…… 就在张狗儿在妓院中找到马公子的时候,许灵儿已经进了王宫,把马良弼第二份供词交到了正妃娘娘的手中。 在这份供词中,马良弼把自己在大明京师受到大学士高拱和张居正等人的冷遇,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对因何在朝鲜国通度寺逼迫敬岑长老释放林风一事,做了客观的描述,强调这是自己出于自尊,无意中办了件错事,更没有料到林风给大明朝廷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同时,表示了一番对尚永王和万历皇帝的忠心…… 正妃娘娘看完之后,惊讶地问道:“难道二位姐姐是为了捉拿马良弼而来的吗?” 许灵儿给正妃娘娘道了个万福,答道:“不错,妹妹应该知道王公公的真实身份,正是王公公通风报信,我们才知道马良弼做了琉球的国相,怕他勾结日本人出卖大明,前来抓捕他的。” 正妃娘娘露出了抑郁的神情,害怕马良弼被捕之后揭她的老底,忍不住问道:“姐姐,请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置马良弼?” “马良弼这个罪过说大就大,说小则小,对朝廷而言,怎么处置马良弼,全凭奕儿姐姐一句话,不过,既然奕儿姐姐让我把证词给你拿来,想必你能明白奕儿姐姐的用意了。”灵儿答道。 正妃娘娘坐不住了,拉住灵儿的手,哀求道:“姐姐,我错了,我该死,我不该囚禁王公公,虽然做了王妃,如今我一个人在琉球国还是感觉无依无靠……”说着,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 “妹妹,有我和奕儿姐姐在琉球为你保驾,请不要担心。”灵儿安慰道。 “难道这是奕儿姐姐想让我保马良弼吗?即便保下马良弼,今后也不能保证他对我的忠诚,琉球国文武百官,我没有一个可依赖之人,真是让我为难啊。”正妃娘娘叹道。 灵儿答道:“马良弼口口声声效忠万历皇帝和尚永王千岁,暗地里却和那狼子野心的织田信长相勾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阴谋,我们都不得而知,依我看来,只要马良弼能把织田信长的阴谋和计划招出来,再痛改前非,或许我们能饶了他。” 听许灵儿这么说,正妃娘娘反而更加犹豫了,答道:“马良弼及其狡猾,他怎么和日本人勾结的,我们又没有拿住他的把柄,他岂能轻易招供!依我看来,有了这份供词,便能把他们父子一起抓起来,就看你们敢不敢先暂后奏了,免得他们父子给我惹麻烦。” 灵儿心想,这位正妃娘娘可真是够狠的,经我们之手杀了马氏父子,今后宫中的老王妃也是颜面尽失,再没人能降得住她了,便摇了摇头,答道:“妹妹有所不知,就在今日后晌,我们已经下手抓捕马公子了,马公子可能听到了风声,从那霸港乘坐一艘远洋的商船畏罪潜逃了。” 正妃娘娘更加郁闷了,那张藏宝图还在马公子的手中,便吃惊地问道:“姐姐,请问马公子逃去了哪里?” 灵儿显得非常无奈,答道:“如果知道他逃去哪里就好了。” 正妃娘娘急火攻心,差点晕倒,害怕父母给她留下的那笔财宝落到马公子一个人的手中,哀求道:“姐姐,你可是我的亲姐姐,可怜的妹妹有一事相求,还请姐姐能答应我啊。” “妹妹,只要我和奕儿姐姐能做到的,尽可能答应你。”灵儿很诚恳地答道。 正妃娘娘给灵儿道了个万福,继续哀求道:“求你们千万不能把马良弼的这些恶行让永王千岁知道,既然他的那些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现在全凭姐姐你们说了算,把马良弼交给我来处置吧。” “交给你处置?妹妹,你准备怎么处置?”灵儿问道。 正妃娘娘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胸有成竹地答道:“姐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留得马良弼在,我等着马公子自投罗网,寻到那笔财宝分给你们一半,如何?” 许灵儿摇了摇头,说道:“妹妹,我们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马良弼,倘若哪天他也逃跑了,或者他瞒着我们暗中勾结日本人,独吞了那笔财宝,我们又能如何?” 正妃娘娘立刻急得跺起了脚,露出了满脸的委屈,着急地问道:“那、那你说如何是好?” 灵儿想了想,答道:“妹妹不要着急,只有彻底断绝马良弼勾结日本人的念头,才能阻止马公子到日本寻宝,你觉得如何?” “可是,怎么样才能断绝马良弼勾结日本人的念头呢?”正妃娘娘疑惑地问道。 灵儿答道:“这个好办,听说那位织田信长,在京都赶走了日本国征夷大将军将军足利义昭,马上就要废天皇、罢幕府,自立为王,他早已对琉球垂涎三尺,只需以琉球国王的名义给织田信长发一个照会,表明琉球绝不背叛大明的决心,也不惧与织田信长一战,再暗示织田信长,如果琉球国有人胆敢勾结日本人的话,无论皇亲国戚也决不轻饶!” “姐姐,我、我怎么才说服永王千岁下这样的国书?”正妃娘娘问道。 灵儿答道:“妹妹,就说你从王公公听来的,马良弼出使大明期间,曾犯下了弥天大罪,你暗中把马良弼找来,只是吓唬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就招供了,你再把这份供词交给永王千岁,请再提醒永王千岁一声,马良弼可能和织田信长暗中还有所勾结,借机罢免他的国相之位,给他一个闲职,再给织田信长下国书不迟,请问妹妹觉得意下如何?” “马良弼能乖乖的就范吗?如果他狗急跳墙,倒咬我一口,如何是好?宫中的老王妃可是他的亲姐姐。”正妃娘娘不无疑虑地问道。 灵儿劝道:“告诉永王千岁,正是看在老王妃的份上,才轻饶了他。妹妹,请记住,在永王千岁面前千万不要提我们的存在,我们就能继续潜伏在你的身边,马良弼胆敢反水,我们立刻以朝廷的名义,把他抓回京师受审,现在请妹妹给马良弼写封信,告诉他你已经在永王千岁把他保下来了,还望他好自为之。” 在灵儿的指点下,正妃娘娘给马良弼写了一封安抚信,交给了许灵儿。 “妹妹多多保重,我得赶紧走了。”灵儿说着,便准备离开王宫。 正妃娘娘担忧地叹道:“姐姐,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可以信赖之人,我好孤单啊!” “妹妹不要担忧,还记得运送棺木回来的马氏兄弟吗?就让他们弟兄作为我们的联络人吧。” 223.第223章 暗战65悲喜话姻缘 落日映红了千帆林立的那霸港,三个埠头之上,来自四海的商人们都还在忙碌着生意…… 郭奕快马加鞭来到了那霸港的管带营,值守的士兵告诉她,马蹬正在安谢埠头巡逻到,便又急忙赶往安谢码头。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停泊在海湾的商船上亮起了点点灯光,商人们陆续离开了码头,马蹬骑着高头大马,还在领着一群差役四处巡防…… 郭奕看见了巡逻队,大喊了一声:“马管带……” 正准备收队的马蹬在夜色中认出了郭奕,看她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要办,便赶紧下了马,打发走了手下人,和郭奕彼此见过礼,也没多问,便将郭奕请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一间包房。 等酒菜上齐了,马蹬嘱咐店家,无事不得打搅,这才与郭奕边吃边聊。 郭奕一天没吃饭了,也不客气,边吃边问道:“马管带,昨日晚上为何没去林家酒坊杀人啊?” 马蹬苦笑了一声,答道:“我们弟兄被那马公子逼得没办法,就磨磨蹭蹭的熬到了亥时,刚刚出发,相府突然来人,很神秘地对我和马公子说,今晚的行动取消了。” “呵呵,马管带,如果行动不取消,你准备怎么办?”郭奕问道。 马蹬很严肃地答道:“如果不取消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郭奕放下筷子,盯着马蹬问道:“这是为何?” 马蹬显得非常无奈地答道:“我也想了一个计策,等我们的队伍路过那霸埠头的时候,让以前跟着我跑船的那些弟兄们偷袭我们,这样的话,我便能维持治安为名,停住这次行动计划,不过,我弟弟可不见得会答应……” “多谢马大哥帮忙!”郭奕说着,对马蹬一抱拳。 马蹬也急忙抱拳还礼,说道:“郭将军千万不要客气……” “今日还有一事想请大哥帮忙……” “请郭将军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多谢马大哥!等会请帮我寻找一艘来自大明松江府的商船,船主叫徐鲲。” 马蹬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徐鲲犯事啦?” 郭奕微微一笑,摇摇头,答道:“看来你认识徐鲲了。马大哥请放心,徐鲲没有犯事,我们曾在日本国救过徐鲲的命,把他送回大明也不过四个月,没想到他还挺有本事,刚到家就组织了商船,到琉球做生意来了。” 马蹬舒了一口气,讲道:“徐鲲的商船一进安谢埠头,便和马相国联系上了,受到相国大人的热情接待,他这一趟至少能赚到十万两银子。” “你知道徐鲲的背景吗?知不知道他哪天离开那霸港?他为什么到安谢码头来交易?”郭奕问道。 “听说他是朝廷前内阁首辅徐大人家的侄子,安谢埠头乃是首里士族的马家把控,相国大人特意嘱咐我那弟弟,让市舶司给他特殊的照顾,他的交易已经完成,这会儿,徐鲲正在和我弟弟一起喝酒呢,至于他哪天走,我就不知道了。”马蹬答道。 郭奕立刻站起身来,说道:“马大哥,事不迟疑,速带我去找徐鲲。” 马蹬也没有迟疑,站起身来讲道:“好,我这就召集手下的弟兄们,包围那家酒楼!” 郭奕对马蹬的忠诚感觉非常满意,微微一笑,说道:“呵呵,用不着,我不是要抓他的,而是有事找他商议。” 二人来到那家酒楼,郭奕对马蹬低声嘱咐了几句,马蹬会意,独自一人去找徐鲲去了。 酒楼的包房里,宴席之上弧光交错,热闹非凡,马鞍正在热情地招待徐鲲,突然发现哥哥来了,便招呼着请马蹬入席…… 马蹬进得门来,冲着大家一抱拳,笑道:“抱歉,扫了各位的雅兴啦。”说着,对弟弟马鞍使个眼色,马鞍离席走了出来。 “别吃了,赶紧让徐鲲回去,马公子今夜找他有急事。”马蹬低声说道。 马鞍有些不理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让马公子进来喝一杯吧。” “听我的!千万别误了马公子的行程,他明日一早便跟着徐鲲回大明,今晚还有不少事要商议呢。”马蹬严肃地讲道。 马鞍不太相信,问道:“回大明?” “对,马公子刚刚给我捎的信,这是相国大人的安排,让公子立刻跟着徐鲲到松江府,和徐家的小姐完婚。”马蹬答道。 马鞍有些不屑,讲道:“这是好事啊!何必这么紧张,弄得神神秘秘的。” “混账!”马蹬骂道,“有关马公子的一些秘密,在整个琉球国也就咱兄弟俩知道点,难道你还想等到有人阻拦马公子赴松江府成亲,闹个满城风雨吗?” 马鞍一拍脑门,惊讶地说道:“瞧这糊涂劲,有关马公子的传说,我还以为是苏八那小子编造的呢,原来真有此事?” “不要妄加猜测!相国大人害怕公子和徐家联姻一事,遭人横加阻拦,迫不得已才让公子连夜来找徐鲲,明日一早便走,可不要误了相国大人的大事!” 马鞍把哥哥打发走了,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宴席,把徐鲲到了下榻的客栈。 徐鲲等人喝得醉晕晕的,和马鞍告别后,刚进客栈就被伙计拦住了,把徐鲲请进了一间会客房。 郭奕在会客房等了半天了,徐鲲揉着眼睛推门进来,看是郭奕,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立刻跪倒在地。 徐鲲低下头说道:“不知恩人驾到,请多多恕罪!” 郭奕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徐大哥客气了,请坐。” 徐鲲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对郭奕一拱手,坐到了对面,问道:“请问郭将军什么时候到的琉球?” “徐大哥,有件事小妹可是要责怪你几句,请别怪小妹多事。”郭奕平静地说道。 徐鲲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了,犹豫了一会儿,答道:“郭将军,你也知道,我那叔叔已经过气的人了,满朝文武没什么人再买他的账,我的堂兄、堂弟也遭到了弹劾,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流落到日本这么多年,也早被下大狱了,哪还有机会到琉球来经商啊,如今,我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哪还敢再犯什么事……” 郭奕没让他再说下去,笑道:“呵呵,徐大哥,你仔细想想。” 看郭奕的态度,不像是来抓自己的,又觉得自己回到松江府之后,也没犯过什么错,有些不解地,试探着说道:“郭将军,请原谅我徐鲲的无能,汤家一门的遭遇,南京城汤家的产业被人霸占,我深表同情,可也无能为力……” “这我明白,等有机会见到汤景,你给他道个歉也就是了。”郭奕说道。 徐鲲脸一红,低下头说道:“我对不起朋友,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毫无怨言。” 郭奕紧盯着徐鲲,讲道:“徐大哥是深明大义之人,听说你和阿娇父女情深,怎么干了一件糊涂事,轻易就答应了马良弼,把你家阿娇许给他那猪狗不如的儿子!” 徐鲲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急忙摆着手答道:“郭将军误会了,我、我、我没有答应马良弼,只是、只是……唉!”长叹一声,无奈地又低下了头。 “不管你有没有答应马良弼,待会儿,马公子就会来找你,他要跟你去大明……” 没待郭奕把话说完,徐鲲答道:“好!待会我就把这王八羔子抓住了,交给郭将军处置。” 郭奕微微一笑,说道:“呵呵,徐大哥,不用交给我处置,你把他带走就行了,替我把这混蛋严加看管起来,决不能再让他在松江府到处乱跑。” 徐鲲有些不明白,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得到了一张当年海盗留下的藏宝图,因他一时没有办法去挖掘那些宝藏,又担心在琉球国被人抢走了,便才以求婚之名,跟随你到松江府去躲一阵子。”郭奕答道。 “在琉球国还有人敢抢他的藏宝图吗?”徐鲲问完了,看了看郭奕,似乎觉得敢抢马公子藏宝图的,也就是她了。 “呵呵,徐大哥,跟你说实话,他的那张藏宝图是假的。”郭奕说着,望着徐鲲,徐鲲张张嘴,更加不明就里了。 郭奕继续讲道:“据说这张藏宝图保存在琉球国的王宫里,我们也不知道马公子是怎么得到的,但我敢担保的是,那是一张假图!请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因为真图在我们的手中。” 徐鲲对于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能力一点也不怀疑,连连点头,答道:“郭将军,我明白了,把这小子弄到松江府关起来,任凭他献出藏宝图,说得天花乱坠,我不搭理他也就是了。” “呵呵,多谢徐大哥帮忙,能把他关上三、四个月,就便随他去吧,只是千万不要把阿娇嫁给他啊。”郭奕笑道。 提起阿娇,徐鲲颇为难为情,说道:“不怕郭将军见笑,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对头。这么大的姑娘啦,高不成、低不就,难为死我啦。” “徐大哥,你可曾听说过阿娇在南京的遭遇?” 徐鲲叹口气,答道:“唉,听说朱均旺大哥的儿子、锦衣卫总旗官朱辉曾救过阿娇,又是他把阿娇送回了松江府,我家叔公见过朱公子,叔公对朱公子也是大加赞赏。我本以为朱公子是阿娇的意中之人,便准备托人到京城去提亲,哪知道,阿娇听说后,宁死不从,我问她心中是不是还有别人,可任凭怎么问,她也不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徐大哥,阿娇有没有提起过一位张公子?” 徐鲲摇了摇头,急忙问道:“哪位张公子?” “呵呵,这位张公子或许你曾见过的,是这位张公子先救下了阿娇,二人被人追杀的时候,又被朱辉所救……” 徐鲲点头答道:“曾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 “前几年,这位张公子曾在松江府帮着陈元化经商,或许那段日子里,张公子与阿娇订下了终身,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漂泊在外……” 郭奕说到这儿,徐鲲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接着低声说道:“阿娇是个孝女,她曾言,此生若是寻不回父亲,宁可终身不嫁,并时刻准备着到海外去救我……” “只可惜,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有你半点音信的话,张公子和阿娇就跑到日本救你去了。” 徐鲲听郭奕知道的还挺详细,急忙问道:“这么说来,郭将军应该对张公子知根知底了?” “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大哥和张公子应该也不陌生。”郭奕说完,对徐鲲神秘一笑。 徐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仔细想了想,问道:“请问郭将军,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张狗儿,还有个日本名字叫犬之助。” 徐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前探着身子,瞪大眼睛问道:“就是那个把我抓去日本的海盗头子的小跟班?这个杂种,差点把我扔到海里去!” 郭奕急忙摆摆手,劝道:“徐大哥不要太激动了,人都会变的,有的好人会变坏,有些坏人也会变好,何况当年狗儿还是个孩子……” 徐鲲气得“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海盗的儿子岂能和相府家的小姐般配,怪不得阿娇打死也不说呢!唉……” “呵呵,徐大哥想多了,狗儿这名字取得非常好!”郭奕说着,看了看直眨眼睛的徐鲲,继续讲道:“还有句老话,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下神。狗儿赤胆忠心、侠肝义胆!是少有的忠勇之士,汤景的两个女儿也是被狗儿所救……” 听郭奕对张狗儿大加赞赏,徐鲲不由得问道:“请问郭将军,这狗儿现在什么地方?” “就在首里城,协助我们对付勾结倭寇的马良弼。”郭奕答道。 “既然如此,何不让狗儿来见我?” “真是抱歉,徐大哥,你们明日就要走了,狗儿还有任务在身,恐怕这一次你们见不了面啦。” 既然自己的恩人郭奕这么看重张狗儿,这张狗儿又是阿娇的意中人,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拍了拍脑门,徐鲲渣了渣牙花子,觉得挺遗憾,说道: “郭将军,如果张公子没有意见,阿娇也同意的话,请你来给他们二人的红娘,早点让他们成婚吧。” “好!我给阿娇做红娘,等他们成亲的时候,灵儿妹妹给阿娇做伴娘。”郭奕答道。 尽管徐鲲心中还有些别扭,也不敢在恩人面前流露出不满来,嘴里喃喃地说道:“只是狗儿这名字……狗儿、狗儿,这么大的小伙了,也该改改名字了。” “狗儿兄弟父母双亡,那就请徐大哥帮他改个名字吧。” 害怕找位海盗做亲家,将来给徐家惹出麻烦,徐鲲本来还有这样的顾虑,内心其实非常悲哀,一听狗儿父母都不在了,才算舒了口气,露出了满意地笑容,答道:“既然这孩子生在藩国、长在藩国,那就叫张藩吧。” “徐大哥,不瞒你说,张公子听说你和马家立了婚约之后,痛不欲生;现在请徐大哥当我的面,毁掉马家的婚约,立一份和张藩公子的婚约,以解张公子的心中之结。” 徐鲲二话没说,把和马良弼家的婚约掏出来,给郭奕看了一眼,放在烛台上就烧掉了;然后,从店家那里借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份徐阿娇和张藩的婚约,并特意声明,张藩这名字是他徐鲲给狗儿取的。 郭奕估摸着马公子也该来了,收好了这份婚约,便辞别徐鲲,离开了客栈。 徐鲲把郭奕送出客栈外,问道:“郭将军,我明日一早就回去了,大明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郭奕仔细一想,记起了当年岛津义弘到宁波朝贡的时候,徐提举特意拜托岛津义弘打听徐鲲的下落,也许徐鲲和徐提举交情不浅,有件事徐鲲或许真能帮忙,便问道:“徐大哥,等回去之后,看看宁波市舶司的徐提举能不能帮我们办几张引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我们也想经商了。 徐鲲赶忙答道:“我常感慨,怕今生也难以报答郭将军的恩德,请郭将军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若是需要经商的本金,也只管开口,对我徐鲲千万不要客气。” 郭奕上了马,对徐鲲一抱拳,答道:“多谢徐大哥!我们后会有期。” 郭奕走后不久,一顶小轿来到客栈门前,马公子下了轿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客栈…… 224.第224章 暗战66峰回路又转 张狗儿赶回到林府的时候,马良弼带来的那些手下人刚刚吃饱喝足,这伙人在师爷的带领下,聚集在林府门前,想问问马良弼今晚还回不回去。 林府大门紧闭,任凭这伙酒晕子怎么吆喝,也无人开门,师爷就有点怀疑了,领着大伙高呼“相国大人……” 张狗儿在林府门甩蹬离鞍下了马,冲到师爷的跟前,抓住他的衣领,怒冲冲地问道:“找死啊!误了相国大人的军国大事,看马相国不扒了你们的皮!” 师爷打着饱嗝,推开了狗儿的手,问道:“小将军,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相爷在府中待了一天啦,音信全无,我们都放心不下啊。” 张狗儿生气地答道:“打哪儿来?打王宫回来的!瞧你们这一个个醉五醉六的,小爷我忙碌了一天,连口水都还没喝呢!” “小将军辛苦啦!”师爷作个揖,又问道:“请问相国大人到底有什么机密大事?我怎么连个影也都没听说呢。” 狗儿微微一笑,把师爷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凑到他近前低声答道:“该你知道的马相国自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也不要瞎打听!呵呵,给你透个风,马相国今儿写了一天的文书,我和许将军往返王宫,都跑了好几趟了,许将军这会儿还等着永王千岁和娘娘的批复呢,就是怕你们闹事,才让我先赶回来,待一会儿,许将军就该领了王旨回来了。” 师爷听了狗儿的话,给狗儿深鞠一躬,说道:“小将军,请允许我跟你进府,看望相国大人一眼,哪怕等到天亮,我们也不担心了!”说完,依然带着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盯着张狗儿,和这群醉醺醺的衙役们站在林府门外,不肯离去。 狗儿跺着脚怒道:“你们一个个的像鬼一样在这儿徘徊,成何体统!许将军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搅马相国,你们一个个的酒足饭饱了,小爷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小将军,这会儿快到亥时了吧?请问许将军何时才能回来?”师爷无奈地问道。 狗儿也怕和他们发生直接的冲突,也不敢叫门了,对师爷微微一笑,问道:“军国大事总得容永王千岁仔细考虑、考虑吧!许将军回来之前,我也不能进府,走,陪小爷我再喝一杯。” 师爷答道:“小将军,要吃你去吃便是,我们可是都已经喝高了,如果待会相爷要是走的话,这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也抬不了轿子,正好在这儿透透风,清醒、清醒,你说是不是?” 狗儿心中暗自着急,强作笑脸,指着师爷点了点,说道:“你们这伙人啊,不好好想想,马相国若不是有惊天大事要办,到我们锦衣卫临时卫所来干什么?若不是为了帮马大人保密,我和许将军又何必城里、城外的帮助马相国和永王千岁传话,马相国办成了这件大事,还不是你们这伙人跟着升官发财,唉,番邦的子民真不懂事!好没有见识啊……” 以前,马良弼的很多文书都是他这个师爷撰写,可这些日子,马良弼总是神神秘秘的,对自己也很少说话,师爷就知道会有大事发生,听了狗儿这席话,不由得认真地点了点,媚笑着对张狗儿躬身施礼,凑到了近前,低声问道: “小将军,到底什么大事,能不能多给小的透露一二?” 狗儿矜持地看了师爷一眼,问道:“前些日子,吕宋出了大事,你可曾知晓?” 刚刚郭奕已经给他们透过风了,师爷猜测,马相国一定是在争取大明朝廷的支持,策划前往吕宋平叛的事情,借机把琉球国的军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让马相国的死敌郑迥那伙人知道,想到这儿,师爷不由得激动了起来,马上招呼那群衙役们,跟着狗儿回大饭庄,陪狗儿喝酒去了。 他们从林府门前离开不久,许灵儿风风火火的回来了,看见林风门前静悄悄的,一颗悬着心放了下来,按照约定的信号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府门打开了,灵儿赶忙闪进了林府,仆人接过了缰绳,把林府的大门又关了起来。 马良弼穿戴好了一身官服,刚才想走没走成,听说给自己安排晚宴,等了半天也没信了,早已饿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地坐在太师椅上胡思乱想…… 一名乡勇把关押马良弼的房门打开,把屋里的烛台点着了,灵儿走了进来。 马良弼摇晃着脑袋打了个激灵,睁眼一看,是许灵儿一个进来了,便面露愠怒地问道:“你们到底玩的什么鬼把戏?还要把老夫饿死在这儿不成?” 灵儿和郭奕都已经很明白了,对付马良弼这样的老滑头,无论你施展什么样的招数,都很难从他的嘴脸得到实话,也懒得再搭理他了。 把正妃娘娘写的书信丢给了马良弼,就听马良弼叫道:“老夫该认的错也认了,那不孝的犬子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你们何苦还要为难老夫!” 灵儿头也没回便出了门,乡勇又把门给锁上了。 把自己关押了这么久,马良弼早已猜出她们拿着那两份供词告状去了,尽管心中悔恨不已,眼下也只能听天由命,早已考虑明白了对付尚永王和正妃娘娘的说辞了,看许灵儿这幅样子,丢下一封信便走,不由得一阵胆寒,急忙把书信放在烛台前,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了正妃娘娘以安抚的口吻写下的这封信,马良弼判断,郭奕和许灵儿她们应该没把第一份供词拿出来,心中有底了。 把信看完了,马良弼心中释然了一些,正妃娘娘今后依然把自己当做靠山,而不是她的那位养父、自己的政敌,至于释放林风的过失,只要大明朝廷那边无人追究,永王千岁肯定不会追究他的。 让马良弼忧虑的是,郭奕和许灵儿可能还会继续潜伏在琉球,第一份供词还在她们的手中,随时会把自己和正妃娘娘出卖了,更何况她们二人还知晓海外寻宝的事情,也许她们和织田信长还有所勾结…… 想到这儿,马良弼抱起了脑袋,又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看来,当个国相还远远不够啊,只有当上了琉球国兵马大元帅,军权在手,才能实现胸中的宏图大业,到时候,除掉郭、许二人也就不在话下了…… 尽管肚子里咕咕作响,马良弼也顾不上饿了,心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紧忙把笔墨纸砚拿来,刷刷点点地写了一封奏章…… 奏章中,马良弼再次坦诚地给永王千岁承认了释放林风的过世,如今,林风又在吕宋岛惹出了通天大祸,招致大明朝廷和西洋人都对他恨之入骨,西洋人在吕宋岛借机大肆屠杀大明和琉球国的子民,招致天怒人怨,为了亡羊补牢,祈求尚永王封他为琉球国征夷大将军,他将远赴吕宋捉拿林风来弥补过失,同时,阻止西洋人在吕宋岛对琉球国子民的迫害…… 这封奏章写得是洋洋洒洒,充满了激情,马良弼相信,等永王千岁看了奏章,再有正妃娘娘出面支持,郑迥那伙人就算想阻拦,也拦不住了…… 出任琉球国征夷大将军,以配合大明朝廷和马尼拉的西洋人捉拿海盗林风为名,派儿子作为远征吕宋的先锋官,借机在吕宋发展起来自己的一股势力,父子二人把持住军权,等织田信长将来借道琉球远征的时候,看琉球国朝野哪个再敢和自己作对! 把这份奏章晾干收好了,马良弼又揣摩了起来,现在还不知永王千岁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呢,万一永王千岁不答应,今后再想争取这个征夷大将军的职位,可就难了…… 马良弼本来对郭奕和许灵儿恨之入骨,突然眼睛一亮,她们千里迢迢到琉球来了一趟,与正妃娘娘拜为干姊妹,可能暂时不会回去交差,可将来她们总得给锦衣卫衙门的长官有所交代,由我这罪魁祸首来戴罪立功,前往吕宋捉拿林风,想必她们二人不会反对,如果通过她们的嘴,把话先传递给正妃娘娘,让正妃娘娘先在永王千岁那儿吹吹风,再乘热打铁,把奏章递上去不迟…… 一想到这两个傻丫头还盼着和自己的儿子合作寻宝,又企图从自己的嘴里套出织田信长到底在琉球想干什么,马良弼觉得,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两个“愣头青”,该到了牵着她们的鼻子走的时候了…… 思前想后,马良弼越想越兴奋,肚子也不饿了,搓着手为自己的谋略击节叫好,嘴里不由得骂道:被这两个黄毛丫头和那臭小子折磨了一天,没料到还能因祸得福,呵呵,这些小兔崽子们,你们岂是老夫的对手,哈哈、哈哈…… 张狗儿在师爷和班头、衙役们的陪同下,继续喝酒行令,不亦乐乎…… 林府的客厅里,灵儿和罗氏姐妹围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心事重重的想吃也吃不下去,三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等待郭奕回来。 将近子时,郭奕回来了,告诉罗氏姐妹,所有的计划全部实施完毕,今后保证不会再有人给林家酒坊捣乱了,罗氏姐妹才放了心,激动得哭了起来,对郭奕和许灵儿再次千恩万谢,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客厅。 郭奕和许灵儿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释放马良弼,并针对马良弼可能做出的反应,制订了相应的对策。 主意已定,重新摆了一桌宴席,派乡勇把马良弼请了过来。 马良弼底气十足的走进了客厅,对郭奕和许灵儿一拱手,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等饭菜上齐了,把客厅的门关好,说道:“娘娘千岁的书信老夫已经看懂了,多谢二位将军!如果老夫能躲过这一劫,将来一定不会辜负娘娘千岁的期望,好好报答二位将军的的大恩大德。” 郭奕矜持地答道:“马相国,还请好自为之。” 马良弼没羞没臊,笑道:“不知你们吃了没有,反正我是饿了一天了。”说着,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马相国,看在娘娘千岁的份上,永王千岁可能不会处置你,可我们姐妹千里迢迢来办你的案子,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马良弼鼓着腮帮子,拿手从嘴里掏出一根鱼刺,抬起头来,笑道:“那是当然,反正你们俩一时半会儿也不回去给锦衣卫衙门交差,等我马某人戴罪立功,抓到林风之后,把这贼人交给你们带回京师处置,如何?”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一眼,都假装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马相国能抓得住林风?”灵儿问道。 马良弼喝了一杯烧酒,借着酒劲大声答道:“嗯,只要我马家父子出面,到吕宋岛抓林风不再话下!” “马相国,这儿的烧酒如何?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这家烧酒坊呢?”灵儿问道。 “好酒、好酒!”马良弼说着,又连喝了两杯,把酒杯放下,抹了抹嘴唇,露出了神秘一笑,答道:“既然这家酒坊被你们拿下了,我也就不再惦记了,今后只要有好酒能给我多送点,呵呵,随你们二人在这府中如何折腾。” 灵儿微微一笑,答道:“有好酒当然忘不了马相国,这你放心。” “今后若是有人再敢找林家酒坊的麻烦,交给我来处置,呵呵。”马良弼笑着又大口吃了起来。 灵儿站起身来,严肃地讲道:“相国大人,我们拿下林家酒坊,不是为了卖烧酒。请相国大人不要忘了,咱们还得合作寻宝呢,日本国那位未来的国王、织田信长到底许给你什么样的好处,也不能没我们的份,对不对?” 马良弼早就想好对策了,答道:“那是当然!不过,二位将军还得给我帮个忙,如何?” 郭奕一脸严肃的表情,盯着马良弼问道:“娘娘千岁的信你已经看了,我们暂时也不回去交差,朝廷便不会给尚永王压力,你既然主动认了错,永王千岁也不会处罚你,你马大人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在琉球位高权重,用得着我们帮忙吗?” 马良弼把手一摆,讲道:“郭将军见外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和娘娘千岁成为干姊妹,想必你们的能量不小,倘若二位将军能再帮我一把,你们期望的那两件大事,都将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二位将军肯不肯帮忙了?” “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将尽力而为。”郭奕答道。 马良弼也认真了起来,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我想在永王千岁和大明朝廷面前戴罪立功,远赴吕宋捉拿林风,老夫虽名为琉球国相,却无兵权,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二位将军在娘娘千岁面前,替老夫争取一个征夷大将军之职,何愁我们合作办不成大事,二位将军,请问你们意下如何?” 郭奕沉思了一会儿,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讲道:“明白了,或许相国大人自己毛遂自荐的话,必然招致政敌的反对,如果由娘娘千岁替你争取的话,就能封住那些政敌的嘴,嗯,这对我们来讲,小事一桩,相国大人就等好吧。” “难得相国大人有此雄心壮志,来,干一杯!”灵儿也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 三人碰了一杯酒,都干了下去。 “做了征夷大将军,相国大人要远赴吕宋亲征吗?”灵儿似乎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马良弼把写好的奏章递了过来,笑道:“老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呵呵,让我那儿子作为先锋官去历练、历练吧!” 郭奕接过来马良弼的奏章,点头笑道:“马大人,你的儿子去不了啦。” 马良弼心中一惊,拿着一双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夹到嘴边的肉掉了下来,瞪大眼睛问道:“郭将军何出此言?” 225.第225章 暗战67李代桃僵计 “马相国,贵公子明日一早就要跟着徐鲲走了……” 听了郭奕的这句话,马良弼放下了筷子,把桌子一拍,一壶酒倒在了桌子上,从细小的瓶口中流出,把马良弼那身大红的官府给弄湿了。 郭奕显得异常平静,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酒壶,说道:“马相国,壶中的酒还剩了许多,难道相国大人已经喝高了?” “没想到你们如此狠毒!把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样啦?”马良弼站起身来,怒冲冲地问道。 灵儿扶起了酒壶,又给每个人的杯子斟了杯酒,讲道:“马大人,若是想害你儿子的话,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别忘了,你写下的第一份供词,如果我们把那份供词拿出来,让尚永王看到了,你的死罪也许能免,但你儿子可就完了,把他扒皮抽筋点天灯,恐怕也难解永王起身道心头只恨吧。” 马良弼被气得脸色铁青,站在那儿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灵儿提醒道:“马大人,你的官府弄脏了。” 马良弼拿袖子抹了一把弄湿的官府,气哼哼地又坐了下来。 灵儿劝道:“徐鲲对你家公子不错,儿大不由爹,你就不要再操他的心了。” 马良弼觉得这事很蹊跷,那位张公子不是说自己和徐鲲家的女儿相好吗?她们怎么还能容忍徐鲲把自己的儿子带回家去,便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儿子要跟徐鲲走?徐鲲的女儿不是许给了张公子了吗?那么,张公子现在哪里?” 听了马良弼的质疑,许灵儿笑得前仰后合,讲道:“马相国啊、马大人,你真的是多虑了,你不会怀疑张公子和你家公子争风吃醋,把你儿子打死了吧?呵呵,实话给你说,连我们也没有料到,张公子居然是你儿子的挚友,还记得那位乞丐苏八吗?” 马良弼有些糊涂了,有关他儿子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是那么详细,听灵儿提起了这位帮儿子寻宝的苏八,心中已经猜出来了,她们二人知道这么多事,看来都是出自这位乞丐苏八的口中,苏八和她们也是一伙的,等抓到苏八之后,一定得把这混蛋下油锅给烹了! 想到这儿,马良弼假装疑惑地问道:“对这位乞丐曾有所耳闻,那又怎么样?” 灵儿继续讲道:“苏八跟着那伙日本人走了之后,正是留下张公子作为你儿子和苏八的联络人。刚才,为了张公子和徐阿娇,我们一起找了你家公子一趟,把张公子和徐阿娇的情况讲给你家公子之后,我们也没想到,马公子真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当场撕毁了和徐鲲家的婚约,给张公子赔礼道歉。当然,不知者不怪……” 没待灵儿把话讲完,马良弼听不下去了,急忙问道:“如此说来,这小子还跟着徐鲲去干什么?” “这恐怕只能怪你马大人了。”灵儿说着,白了马良弼一眼,显得有些气愤地质问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自己为了保命,居然把你儿子和正妃娘娘青梅竹马的往事给抖露了出来,说实话,不知你马大人当时是怎么想的!你这份供词算是要了你儿子的亲命,他还敢继续在琉球待着吗?” 马良弼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捋着胡须问道:“请问许将军,那份供词在何处?” “呵呵,上天赐给你一个懂事的儿子,他撕毁了那份婚约,张公子便撕毁了你的那份供词。你家公子害怕继续留在琉球的话,会给大家添麻烦,愿意委曲求全,跟着徐鲲到各地做生意去了。”灵儿答道。 马良弼心中还惦记着那些财宝,问道:“那苏八将来跟谁联系?” “自然还是和你家公子联系,藏宝图还在他的手中,也许你也听说了,徐鲲流落到日本多年,在平户藩认识很多人,徐鲲和马公子回松江之后便准备货源,他们下一次出海,便是到平户城,只需要找到苏八,不用那些日本人帮忙,马公子和徐鲲就能把那些财宝寻到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许灵儿答道。 马良弼对这些话将信将疑,还是放心不下,想趁着徐鲲今晚还没走,到那霸港找儿子问问情况,转身就想出门,被郭奕拦住了。 “马大人骚安勿躁,待会张公子回来,会把你儿子的书信给你看的,你不必担心。”灵儿又劝道。 马良弼看了看郭奕那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老夫能理解你们的安排,说实话,替我想的很周到,老夫感激不尽!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安排……” “呵呵,马相国,你自己好好的掂量、掂量,就你儿子那副德性,还能做远征军的先锋官?你也不怕林风和那些西洋人笑掉大牙!”郭奕冷笑道。 这些话真是不给自己一点面子,因还期待着她们在正妃娘娘那儿帮自己谋取征夷大将军的职位,只好强压着满腔怒火,又到酒桌上坐了下来。 灵儿端起一杯酒,说道:“姐姐,我们提前恭祝相国大人出掌琉球国征夷大将军吧,来,再干一杯。” 郭奕也回到了座位上,端起酒杯,对马良弼示意,讲道:“相国大人,请!” 马良弼的心早就飞到那霸港去了,恨不得马上找到徐鲲,把自己的儿子劝回来,听郭奕和许灵儿劝酒,摆着手答道:“这征夷大将军不做也罢,算了吧。” “相国大人,此话怎讲?”灵儿问道。 马良弼刚才还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这会儿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答道:“我们琉球国朝政荒废了多年,老夫即相国之位,百废待兴,上车伊始,便替永王千岁,谋划出了一副宏图,期望借助前往吕宋岛捉拿海盗头子林风之机,整顿琉球军务,协助大明朝廷,将吕宋从西洋人的手中夺回来,无奈老夫不能亲自挂帅,唉,还是算了吧。” “难道琉球国再也找不到一位合适的先锋官了吗?”灵儿问道。 马良弼摇了摇头,答道: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委托他人做先锋官,老夫不放心啊。” 郭奕冷笑了一声,叹道:“马相国果然深谋远虑!” 马良弼看得出来,这是郭奕在嘲讽自己,便解释道:“二位将军应该知道:吕宋诸岛本来也是大明的属地,如今却被那些红毛鬼所占据,鉴于西洋人极其蛮横无礼,朝廷也碍于面子,不愿直接出兵与西洋人作战,夺回吕宋诸岛,也许是老夫本不自量力吧,想和那些西洋人谈判,派琉球国大军远征吕宋,协助那些西洋人捉拿海盗头子林风,他们或许能够答应,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话,我便命大军剿匪的同时,把那些西洋人也一块赶出吕宋诸岛。” “相国大人,你怎么会有把握西洋人允许你们派兵平叛呢?”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解释道:“听说那林风在一场战役中,杀死西洋兵数千人,西洋人远洋从欧罗巴运兵到吕宋,毕竟太遥远了,至少要花半年多的时间,据我所知,马尼拉的西洋兵现在不过五百多人,他们大肆残杀华人、华侨,已经激起了吕宋诸岛百姓的反抗,西洋人需要援军,但又非常惧怕明军介入,此时此刻,如果琉球出兵协助剿匪的话,马尼拉的总督是不会拒绝我们的,毕竟琉球对吕宋没有什么威胁。” “海盗林风可不是好对付的,请问马大人派兵远征吕宋,有何良策?”许灵儿问道。 马良弼答道:“海盗林风本出自琉球,又是老夫犯糊涂把他从朝鲜释放了出来,因此,老夫派兵赴吕宋剿灭林风,名正言顺。” 郭奕和许灵儿听到这儿,彼此对视一眼,看来,马良弼早已有自己的计划了,只不过陷入琉球内政的纷争,一时难以掌握军权,白天的那些交锋,其实正好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在发展,怪不得他的底气越来越足了,如果不是把他的儿子弄走了,一旦马良弼大权在握,名义上他说的是帮大明朝廷解围,实际上暗中却是和织田信长相勾结,也许用不了太久,琉球、台湾、吕宋诸岛都将落在他们的手中了……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一眼,彼此已经明白了对付马良弼的办法了。 郭奕露出了严厉的目光,直逼马良弼,问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请问马相国相国,如果昨日我没有去闹你的家宴,你准备对这林家酒坊做些什么?你安排正妃娘娘在宫中把我抓起来,今日又来探访林家酒坊到底是何用意?” 此刻,马良弼也不再隐瞒了,也问道:“二位将军,既然你们提前下手,拿下了林家酒坊,请问这府中的家眷们被你们弄去了哪里?不瞒二位,如果不是昨晚郭将军搅局,我现在已经把林家酒坊的老老小小全抓起来了,这些人全都是海盗头子林风的家人或亲戚,有这些人在我的手上,看那海盗林风还不乖乖的就范。” “这座酒坊和府邸如今姓马,呵呵,此马非你家的马,这是一位西域穆斯林马哈茂德先生的府邸,早已对林家清理门户,即便有林姓的人,也已经和海盗林风彻底的决裂了。”灵儿答道。 马良弼显然不相信,讲道:“你说的这位马五先生,我是知道的,他是林家酒坊老掌柜的养子,又是海盗林风的连襟,怎么可能和林风没有关系呢?” 郭奕大声喝道:“马五先生早已反水,现在是我们锦衣卫衙门的人,懂了吗?” 马良弼把脖子一梗,拧着头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老夫也就不再替大明朝廷考虑重整山河,收复吕宋了。” 灵儿问道:“难道除了马公子之外,满琉球国就没人能做这个先锋官吗?” “不怕你们笑话,还真没人能入老夫的法眼!”马良弼答道。 灵儿微微一笑,讲道:“如不嫌弃,我给相国大人推荐一个人……” 马良弼急忙摆了摆手,叫道:“二位将军做先锋官可是大材小用了,再说了,西洋人特别害怕大明朝廷出兵吕宋,如果西洋人知道你们是朝廷锦衣卫衙门的身份,怕是对你们不利!” “相国大人多虑了,我们二人也不是花木兰,领兵打仗不是我们所长,我们只是给你推荐一位先锋官而已。”灵儿答道。 尽管马良弼心有不甘,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便郁闷地说道:“此等军国大事,儿戏不得,老夫宁可不派兵,也不能用一位外人来做这个先锋官,算了吧。” “那是当然,相国大人,这先锋官必须得是琉球人,我们推荐的这位张藩将军,就是在籍的琉球国民,不知相国大人意下如何?”灵儿笑道。 “哪位张藩将军,我怎么不认识?”马良弼惊奇地问道。 郭奕答道:“就是你家公子的挚友,张公子张藩!” “他是琉球在籍的国民?这、这……”马良弼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一着急,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马相国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郭奕严厉地讲道:“张藩将军比你那儿子要强千倍万倍!他本是你们琉球在籍的国民,又是你儿子的挚友,由他出任远赴吕宋平叛的先锋官,名正言顺,我们大家也都放心,相国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良弼摇了摇头,苦闷地答道:“算了吧,我老老实实地做好国相,管好内政也就算了,二位将军,不要再提了。” 郭奕把眼一瞪,怒道:“马相国,这件事情,由你而起,不是你想提就提,不想提就不提了,既然你都已经写好了奏章,我连夜就送进王宫,由不得你了!” 二更鼓响起,马良弼心乱如麻,步步落进到她们的圈套,现在这个征夷大将军想不干都不行了,坐在那儿喘气了粗气。 灵儿再次端起酒杯,劝道:“相国大人,请!” “祝贺马相国成为琉球国征夷大将军,祝贺张藩将军做远征军先锋官,马相国,请!”郭奕也端起酒杯,起身说道。 马良弼犹豫了一会儿,看这位张藩将军没有回来,怀疑他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想尽快离开这儿,连夜到那霸港去找他们,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答道:“好!就依二位将军所言。” 三人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马良弼一拱手,说道:“忙碌了一天,二位将军早点歇息吧,老夫告辞了。”说完,转身便出了客厅,郭奕和许灵儿也没再拦他。 带着满腔怒火,马良弼心中暗骂手下的那群废物,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找自己,跺着脚绕过了影壁墙,到了林风门口,请门房给他开门。 门房里走出一人,正是张狗儿,如今被其岳丈改名为张藩。 张藩对马良弼躬身施礼,讲道:“相国大人,请随我来,末将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客房了。” 马良弼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张藩,气得浑身发抖,问道:“你、你、你不是在那霸港徐鲲那儿,陪我儿子去了吗?” 张藩双手递上马公子的书信,答道:“回相国大人的话,末将已经把马公子交给我的岳丈大人,全都安置好了,才回来的。” 马良弼被气得咆哮了起来,大叫道:“哼!你们都在愚弄老夫,岂有此理!回来了你不快来找我,哇呀呀……” 张藩作个揖,恭恭敬敬地答道:“本该早进府给相国大人禀告,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师爷和班头等人,他们听说末将是公子的挚友,非要和末将再喝几杯,末将无奈,只好陪他们喝到深夜,一直把他们全都喝到倒下了。” 愤怒的马良弼马上问道:“他们那些混蛋怎么会知道你是我儿子的挚友?” 张藩把马良弼请进了门房,让他把儿子的书信看了一遍,借助微弱的烛光,把张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叹道:“此乃天意!赴吕宋平叛的先锋官非阁下莫属了……” 226.第226章 暗战68铤而再走险 在张藩看来,马良弼是到了不得不妥协的地步了,便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问道:“不知相国大人何出此言?” 马良弼看张藩虽然和他儿子的岁数不相上下,却明显比他儿子成熟得多,试探着问道:“阁下比我那孽子可稳重多了,这小子能有阁下这样的挚友,老夫的心中宽慰了许多,如今,那不孝之子理我而去,老夫心中也不是滋味,有心认你做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藩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公子行事低调,为人仗义勇为,请相国大人原谅在下的眼拙,居然没能识别马公子的真实身份。俗话说,不知者不怪,承蒙相国大人的错爱,在下今日有不敬之处,还请相国大人海涵。” “哈哈、哈哈……”马良弼一阵哈哈大笑,看来儿子平时在外,也许并非那种放荡不羁的纨绔世子,不禁又得意了起来,心中暗想,让他跟着徐鲲历练一番,倒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便讲道:“宰相肚子能撑船,若无这般胸襟,岂能辅国君、牧臣民、布王道、收人心啊!咱们父子也算是不打不成交,趁着这良辰吉日,认老夫为义父,今后不会亏待你的。” 张藩的心中暗骂,此人真是心黑皮厚堪比曹操,假装不明白马良弼的意图,又问道:“听相国大人之言,什么先锋官非我莫属,请问相国大人,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尽管心中苦闷,马良弼还是强作一副笑脸,答道:“呵呵,老夫有心派兵赴吕宋岛抓捕海盗头目林风,一直在暗中寻觅英才,充当平叛先锋官,今日老夫领略到了张将军的才干,阁下又是我儿子的挚友,只要你能认我为义父,这先锋官非你莫属了。” 张藩听了倒头便拜,答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义子张藩一拜!承蒙义父大人的提携,末将张藩愿为相国大人效犬马之劳!”说着,便给马良弼行了个大礼。 “嗯,自古英雄出少年,阁下真比我那孽子是强多啦!”马良弼继续打量着张藩,矜持地点了点头,显露出十分满意的样子,接着问道:“请问张将军,你是怎么结识我儿子的?又是如何成为了挚友的?” 张藩知道马良弼现在已经入套了,对他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躬身答道:“启禀义父大人,我早年跟着马蹬、马鞍兄弟跑船,是通过马氏兄弟结识了马公子,时间并不算长。” 马良弼紧接着又问道:“你和郭将军刚才在哪儿找到他的?又是如何劝说他离开了琉球?” “启禀义父大人,说实话,得知徐鲲有意和相国大人家联姻,我们便前往那霸港徐鲲居住的那家客栈,本来是去责问徐鲲的,没想到,在那儿碰到了马公子,在下恼羞成怒,扇了他一记耳光,当时,马公子并没有责怪与我,问情况之后,马公子极其大度,当场撕毁了那份婚约,给在下赔罪。至于他离开琉球的原因,实乃是担心正妃娘娘找他的麻烦啊!” 马良弼想想也是,倘若不是出现这些意外,儿子还能和正妃娘娘暗中往来,现在知情人越来越多,万一有人把这些丑事传到尚永王的耳中,可就麻烦了,现在他带着藏宝图,跟徐鲲走了也好。 “辛苦你们啦!”马良弼说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感觉到了一丝倦意,但心中还是对自己的那些跟班的,不顾自己的死活,十分气愤,便又问道:“那群班头、衙役们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启禀义父大人,他们都很尽心尽责,也十分关心相国大人,知道相国大人来这儿是为了和朝廷密使商议国事,又觉得在首里这块地盘上,没人敢对相国大人无礼,便没敢轻易打搅;在下从那霸港回来的时候,见他们全部都聚集在府门口静候,怕惊扰了义父大人和郭将军商议大事,在下又请大家喝酒去了。” 马良弼强打精神,狠狠地骂道:“这群酒囊饭桶!” “已经三更天了,那些跟班的全都喝多了,住在了酒坊客栈,在下也为义父大人准备好了客房,请随我来吧。”张藩说着,拉开了门房,躬身摆手,低声说道:“义父大人,请!” 马良弼先出了门房,张藩挑着灯笼,二人并肩往客房走去。 “你我父子之情,老夫对你也不客气了,请问你到底是不是明军将士?籍贯是哪里的”马良弼边走边问道。 “义父大人,有关我的身世,说来就话长了,等有功夫再详细告知。不过,请义父大人放心,我是这处宅子的主人、林家酒坊现掌柜马五先生的结拜兄弟,是琉球的臣民,出任赴吕宋剿匪的先锋官名正言顺。” 马良弼听了,明白了一些,赶忙问道“这么说来,你和那海盗头子林风也算是熟人了?” “不错!即便义父没有委任我为琉球国剿匪先锋官,我也要到吕宋缉拿此贼。” “这又是为何?”马良弼问道。 “呵呵,义父大人莫怪,郭将军出使琉球有两个任务,其一是调查你在朝鲜国释放林风的案件;其二,便是让我和马五哥哥协助她们捉拿海盗林风,郭将军应该告诉你了,我的马五哥哥暗中是替锦衣卫做事的,现在义父应该能够理解,郭、许二位将军为什么住在这儿了。” 马良弼因自己行事不密而懊悔不已,不由感叹道:“天意如此啊!” 张藩再次道歉,说道:“义父大人,郭将军得知可能有人要对林家酒坊下手,才让我扮作明军将士保护府邸,今日多有不敬之处,还请义父大人海涵!” 到了客房门口,张藩打开了房门,请马良弼进去歇息,行礼告别,刚转身要走,就听马良弼又问道:“你们可知何人要对林家酒坊下手?” 张藩回身一笑,显得有些尴尬,想了想,低声答道:“实不相瞒,听说正是义父大人想要买下林家酒坊。” 马良弼听了却不以为意,苦笑道:“老夫也就爱喝口烧酒而已。” 天已经快亮了,张藩走了之后,马良弼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困意,这一天来疑窦丛生,做了很多被逼无奈的事情,总算都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不用再多想了,可以肯定是马蹬、马鞍兄弟把血洗林家酒坊的行动,告诉了这位张藩,才有了郭奕大闹自家的生日宴席,导致行动失败,早知这些缘故,今日何必还来自投罗网! 虽然被他们折磨得够呛,差点被他们套出了自己与织田信长的秘密协定,但郭、许二人也暴露了,她们居然在暗中也和织田信长有所勾结…… 一想起郭、许二人,马良弼顿时满腔怒火,等自己当上了征夷大将军之后,一定得杀了她们二人!正在咬牙切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郭奕和许灵儿居然还想参与寻宝,甚至威胁自己要从织田信长那儿和分享利益,心中不禁骂道:真是两个狂妄无知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一杯毒酒或许就能把你们解决掉! 如果没有郭、许二人的存在,张藩、还有什么马五便能听从自己的调遣,今后,只要牢牢地控制住张藩这个义子,何愁干不成宏图大业,这烧酒坊也算是纳入到自己的囊中了……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外面村庄里的鸡鸣声响作一片,迷迷糊糊的马良弼闭上了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头戴龙冠、身穿龙袍,高坐在马尼拉城的金銮殿中,正在接受群臣的朝拜…… 马良弼这一觉睡到了午时,醒来的时候,师爷领着班头、衙役们正在客房外恭候着。 穿好了官服,带上了管帽,马良弼面带愠怒,走出了客房,对着这群人骂道:“真是一群废物!” 张藩从人群后钻了出来,躬身施礼,讲道:“是孩儿阻拦他们,没敢了惊扰义父大人,请原谅他们吧。” 这群跟班的全都堆满了笑脸,一个个轮番上来给马良弼问安。 马良弼矜持地一抬手,叫道:“罢了、罢了!” “请义父大人及众位哥哥们到府中客厅用餐,请!”张藩招呼道。 马良弼一点也不客套,对张藩喊道:“好儿子!头前带路。” 这伙跟班的意识到,他们主子的“军国大事”应该是办成了,一个个面露得意之情,齐声高呼:“相国大人威武!” 张藩在前面憋住笑,领着这伙人进了客厅,宴席之上,郭奕和许灵儿起身相迎,马良弼也显得满面春风,拱手还礼。 众人纷纷入席,在一片欢庆声中,斛光交错,热烈庆祝马良弼即将就任琉球国征夷大将军,祝贺其义子张藩成为远征军先锋官…… 因马良弼着急回家,这顿饭吃到了未时便散了。 眼下看似风平浪静了,其实依然是暗流汹涌、险滩重重,郭奕、许灵儿和张藩赶忙商议起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听从郭奕的安排,张藩牵马出了林府,快马加鞭往那霸港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张藩虽然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到了巡捕管带的营房,张藩找到了马蹬,把他拉到了密室之中,急忙问道:“哥哥,请问徐鲲带马公子走了吗?” “今日一大早就走了。”马蹬答道。 “郭将军让我对马大哥表达感激之情!”张藩说着,对马蹬深施一礼。 马蹬急忙拉起了张藩,说道:“郭将军见外了,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 “已经放马良弼回家了,他非要认我做义子,我答应了他,不久将会委任他做征夷大将军,我将充任赴吕宋剿匪的先锋官,请问哥哥,最近吕宋那边来的船,可曾传来了什么消息?” “恭喜张将军!”马蹬说完了,沉默了一会,望着张藩摇了摇头,低声答道:“吕宋岛的形势极其严峻!那些西洋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恶魔,他们挑动基督徒不仅杀害华人、琉球人,现在连穆斯林也不放过……” 张藩大惊失色,马五就是穆斯林,而且是刚刚从波斯回来,如果被扣押在马尼拉,恐怕凶多吉少,也不知道马克和露易丝能不能救得了他们,恨不得立刻让马良弼派兵,前往马尼拉去救人…… 紧喘一口粗气,张藩又问道:“听说朝廷已经派了使者到马尼拉谈判,难道阻止不了屠杀吗?” 马蹬答道:“据说,马尼拉的总督送给了大明使者王望高大人一条漂亮的金链子,一件华贵不褪色的大红袍,还有一船给朝廷上供的礼物,这么礼物就把王大人给打发回去了。” 张藩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哥哥,货栈里可安排人在看守?” “有人看守,只可惜那几个倭寇还没回来,要是他们还敢回来了的话,我肯定把他们沉到海里去喂鱼。”马蹬答道。 “哥哥,使不得、使不得……”张藩急忙摆着手叫道。 “如果他们再找回来的话,说明苏八从他们身边已经逃离了,马公子现在也跟着徐鲲走了,还留着这伙东西做什么?”马蹬不解地问道。 张藩趴在马蹬的耳边耳语了一阵,马蹬瞪大了眼睛,不住地点头…… 马蹬听完了,长舒一口气,叹道:“好险啊!我明白了,请替我们弟兄多感谢郭将军!” 张藩离开了那霸港巡捕管带营,返回了林家酒坊。 马蹬把巡防的排班安排好了,换了一身的便装,悄悄地来到了郭奕租赁的那家货栈,把原来在这儿值守的心腹换了下来。 第二日早上,小西行长带着一伙人就来了,刚进门,就怒气冲冲的要找马公子算账。 马蹬也不含糊,上来就抓住小西行长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这骗子!还敢舔着脸找我们来?” “那苏八才是个骗子!我们到了平户城,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一连找了几天,也没找着他。”小西行长怒道。 小西行长的随从们手执弯刀把围着了他们二人,做好了攻击马蹬的准备…… 马蹬依然抓住小西行长,不依不饶地讲道:“苏八哥哥来过信了,你根本就不是平户藩的人,也不可能帮我们寻宝,呵呵,小子,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小西行长底气十足地叫道:“谁说我们没有能力寻宝!我们的主公是天下布武的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松浦隆信见了我家主公也得跪拜,我们要到平户藩寻宝,谁敢阻拦!” 马蹬假装大吃一惊,赶忙了松手,躬身便拜,讲道:“不知是织田老爷家的使者驾到,请多多恕罪!在下马上禀报相国大人,请相国大人亲自接待各位……” 小西行长之所以这么说,是打着织田信长的幌子唬人的,他实际上是接受信长麾下大将羽柴秀吉的委托,派他们到琉球监督郭奕和许灵儿办事的,至于要办的事情,就是让她们二人在那霸港经营一家商号,结交琉球官府的权贵,本来看到这个空荡荡的货栈里一无所有,也老是找不到郭奕和许灵儿,就知道她们俩什么事都没办。 刚听马蹬说,让琉球国相来亲自接待自己,小西行长便灵机一动,矜持地讲道:“还不快带我们去见相国大人。” “你们还不知道吧,委托你们去寻宝的马公子,便是相府的少主。”马蹬不慌不忙地讲道。 小西行长更加迫不及待了,心中暗想:如果我们能直接和马相国建立联系,还要郭奕和许灵儿她们留在琉球干什么?找到她们的时候,直接杀掉就行啦! 喝退了那几位手执弯刀的随从,小西行长换了一副笑脸,问道:“现在能带我们去见马相国大人吗?” “那是当然,请!”马蹬说着,急忙领着这伙人离开了货栈,从码头外雇了几辆驴车,进首里城找马良弼去了。 马良弼在家歇息了一天才缓过劲来,一面咬牙切齿地盘算着如何杀掉郭奕和许灵儿,同时还在幻想着赶快当上琉球国征夷大将军,这会儿正在家中的躺椅上,一边让丫鬟给做着按摩,一边闭目养神…… 仆人进来禀报,那霸港巡捕管带马蹬带着一群日本客人来访。 马良弼这一天来,对马蹬、马鞍兄弟泄秘一事大为恼火,但由于给他们兄弟二人封官的暗示来自王宫,自己也搞不清兄弟俩的底细,或者立过什么功劳,正琢磨着怎么收拾这兄弟俩呢,听说马蹬来了,气得“哼”了一声坐了起来。 227.第227章 暗战69对手渐入戏 相府的仆人请马蹬一个人去见马良弼,把小西行长等人留在了客厅等候。 马蹬到了马良弼近前,躬身施礼,讲道:“启禀相国大人,日本国织田信长的使者小西行长先生驾到。” “混蛋!为何把他们带到相府来,他们是来找我的吗?”马良弼怒不可恕地质问道。 马蹬低下头,答道:“马公子临走之前,本来是安排张藩代替他接待这些日本人,下官是受张藩公子的所托,如果小西行长先生等人刚到了琉球,便让下官带着他们直接来拜见相国大人。” “你说什么?受张藩所托?”马良弼说着,白了马蹬一眼,心中又犯起了猜疑,接着问道:“张藩什么时候托付你这件事的?” 马蹬躬身施礼,答道:“昨日夜晚,张藩公子找到我,说是他已经做了相国大人的义子,如今马公子不在相国大人的身边,让下官凡是多为相国大人着想,一旦尾张国的那些武士到了那霸港,立刻带他们来见相国大人。” “嗯,知道了。”说着,马良弼又躺在了躺椅上,眯上了眼睛,对这位义子张藩表示满意,沉默了片刻,又想起了郭奕和许灵儿不是也急着要去见织田信长吗?便又问道:“你可了解张藩的身世,张藩真是这么对你说的吗?” 马蹬赶忙答道:“启禀相国大人,张藩自幼跟小的在海上跑船,因赴海外寻宝一事,通过乞丐苏八的介绍,他才结识了马公子。前天晚上,马公子突然跟着大明来的客商走了,临走之前马公子对张藩做了这些安排,张藩才知道马公子居然是相府的少主。所以,今日一早,小西先生刚刚抵达那霸港,下官听说后,便赶紧把他们给相国大人送来了。” 马良弼依然眯着眼睛,问道:“既然是我儿子托付张藩的事情,为何不让他们在那霸港等张藩呢?把他们送我这儿来作甚?” 马蹬诚惶诚恐地鞠躬答道:“启禀相国大人,实不相瞒,张藩虽然是马公子的挚友,相国大人的义子,下官对这毛头小子还不是很放心,怕他误了相国的大事。” 马良弼立刻半坐了起来,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盯着马蹬,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启禀相国大人,前几日,马公子给下官安排的行动,突然取消了,实在令人生疑,下官心想,若非张藩这小子到林府告密……” 没待马蹬把话说完,马良弼把眼一瞪,骂道:“混蛋的东西!张藩自幼跟你跑船,难道你不知道他和林家酒坊的渊源吗?这么机密的大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马蹬赶紧跪倒在地,哀求道:“祈求相国大人饶命啊!不瞒相国大人,小的这官职还是张藩帮我们弄来的……” 马良弼对马蹬、马鞍这对兄弟突然天降狗-屎运,一直感到很纳闷,不知道这么两个肥差,为什么能落在他们俩的头上,这二位得了肥差之后,还想和自己认作本家,说明他们兄弟二人自知根基不稳,便从椅子上下来,围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马蹬,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吧,你们兄弟二人立下过什么功劳?” “前些日子,我们兄弟跑船回来,有一天,张藩突然找到我们,说朝廷来了两名锦衣卫密使,托我们到一座孤岛上,去运两具棺木回来,事成之后,保我们兄弟俩做大官,后来,我们把事办成了,就捞到了这么两件差事。”马蹬答道。 马良弼满脸狐疑地打量着马蹬,问道:“棺木中是何人?” 马蹬抬起头来,赶忙摆着手答道:“相国大人,我们哪知道棺木中是什么人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得了两个肥差,履任以来,诚惶诚恐,生怕做错了事,更期待能和相国大人您认作本家,将来能庇护我们兄弟,至于那两个什么锦衣卫密使,我们是连见都没见过。” 马良弼听了不住地点头,又问道:“那个乞丐苏八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两具棺木运来之后,乞丐苏八又找到了我们弟兄,给了我们一副风水图,要我们按照图中所画的位置,便将那两具棺木下葬,再之后,乞丐苏八又把马公子介绍给了我们兄弟和张藩,他就跟着小西先生走了,我们对乞丐苏八的情况也就知道这些了。” 马良弼心中好生奇怪,乞丐苏八或许和那位神秘的王公公有关,那棺木中人又是谁呢,饶有兴致地问道:“苏八到了日本国之后有什么信吗?” 马蹬答道:“启禀相国大人,苏八来信说,小西行长这伙人是骗子,根本不是平户藩的人,而是尾张国织田信长门下的武士,所以苏八到了日本平户城之后,便摆脱了他们。下官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后,根据张藩公子的嘱咐,便将他们送到相国大人您这儿来。” 马良弼听了,不禁暗自埋怨起了自己的儿子,这小王八蛋虽然没有打着自己的旗号,可瞒着自己还是干了不少事,如此看来,如果那位乞丐苏八是王公公手下的人,郑迥家的那位养女进宫做了正妃娘娘,却对养父并无感恩之心,而王公公据说是死在了正妃娘娘的威逼之下,那么,寻宝的事情可真没那么简单了,那位正妃娘娘的身份也越发可疑…… 踌躇了一会儿,马良弼的心中又宽慰了许多,不禁没有责怪张藩对林府告密,反而认为收下张藩这个义子算是对了,张藩让马蹬把尾张国的小西行长带到这儿来,一定是怕织田信长门下的这些武士和郭奕接上头,坏了老夫的好事…… 想到这儿,马良弼笑容可掬地说道:“起来吧,张藩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要对他有什么疑心,如今,张藩是本相的义子,即将出任赴吕宋平叛的先锋官,既然是张藩托你把小西先生带来的,那就见一见无妨。” 马蹬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叩首,高声答道:“感谢相国大人的知遇之恩!” “没什么,将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本相认你做本家侄儿,你们弟兄以后就不用客套了。”马良弼说着,把马蹬打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小西行长一个人进来了,对马良弼深施一礼,大声讲道:“尾张国织田权大纳言大人门下小西行长拜见相国大人!” 马良弼把手一摆,说道:“小西阁下,既然是我儿子的朋友,请不要客气,看座。” 小西行长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讲道:“启禀相国大人,令公子恐怕上了那个乞丐苏八的当了!” 马良弼不可置否,问道:“请问小西阁下,你们来琉球难道就是为了寻宝的事情吗?” 小西行长一愣,他对织田信长和马良弼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受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所托,还想在那霸港建立一个贸易货栈。” 马良弼轻轻的摇摇头,心中暗骂织田信长,既然和自己有了秘密约定,还私下里再派人到这儿跟自己捣乱,便讲道:“异宝充满十方刹,舟楫万国之津梁。那霸港接纳来自天下的客商无数,织田信长和本相交情匪浅,他想在那霸港建立一家货栈有何不可呢?你们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又鬼鬼祟祟的?” 小西行长把头低了下来,心中暗想,自己可不是代表织田信长来的,而是受羽柴秀吉的委托,暗中监视郭奕和许灵儿的行动,结交琉球国权贵,企图在那霸港建立一家贸易货栈,私运火枪给羽柴秀吉,因不知马良弼和织田信长之间到底什么交情,不由得暗自着急…… 马良弼看小西行长那副尴尬的样子,猜测是织田信长信不过自己,又派人来暗中找郭奕和许灵儿,不由得怒火中烧,瞪着小西行长问道:“既然是受织田信长所托,你们五次三番到琉球来,却对本相不理不睬,琉球国难道还有人比本相更可靠的人吗?” 小西行长抬头看了一眼马良弼,浑身一哆嗦,看来他和织田信长的交情很不一般,赶紧站起身来,施礼答道:“在下不知相国大人和织田权大纳言大人之间的渊源,请相国大人恕罪!” 马良弼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问道:“我这就写信质问织田信长,他派你们到琉球来,到底还要找什么人?如果说不清楚,你们全都休息离开首里城!” “相国大人息怒!我明白了,看来在琉球国办事,非相国大人莫属。”小西行长赶忙答道。 马良弼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小西行长,问道:“哼!不要瞒着老夫,你们是不是还想私下里和大明锦衣卫衙门的郭奕和许灵儿还有联络,用那两个女人帮你们在琉球暗中监视本相呢?” 小西行长赶紧摆着双手,答道:“相国大人误会了,我们绝无此意。” 马良弼步步紧逼地问道:“你们和那两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小西行长赶忙摇头,答道:“不瞒相国大人,曾听说过这两个女人,但我们和那两个女人之间没有联络,更不知她们和织田权大纳言大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马良弼仔细打量这位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西行长,觉得他不会是织田信长直接派来的,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喽啰,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织田信长企图征服天下的战略部署,来琉球无非是打探些消息罢了,既然和他点破了话题,不如借他之手,除掉郭奕和许灵儿! 倘若郭、许二人真是织田信长为了防备自己的后手棋,那么,让这二人死在小西行长的手中,就算织田信长有什么不满,也怪不着自己了。 想到这儿,马良弼满脸笑容,赞道:“小西阁下少年英武,真是一副武士的派头,将来必能成为一方诸侯!” 虽做武士打扮,小西行长到现在还没能混个武士的身份呢,听马良弼这么夸他,有些飘飘然了,躬身施礼,低声答道:“承蒙相国大人夸奖了。” 马良弼点点头,矜持地讲道:“琉球国只要有老夫在,将来不管织田信长是想征大明、还是降南洋诸岛,借道琉球的时候,老夫当能助他一臂之力!” “还请相国大人多多关照!”小西行长说着,又鞠了一躬,琢磨起了马良弼刚才所说的话,好像听他说郭奕和许灵儿是大明锦衣卫衙门的密探,便皱了皱眉头,问道:“请问相国大人,郭、许二人到底什么来头?” 马良弼左右撒了一眼,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走近小西行长,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实乃明国的密探!听说她们二人马上就要到日本京都见织田信长去了,为了不让她们干扰本相和织田大人的合作,作为织田大人派来的武士,你应该明白如何对付她们了。” 小西行长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管郭、许二人是不是明国的密探,她们二人作为羽柴秀吉派来的密使,很明显,已经在马良弼面前暴露了,现在又听说她们还要到日本京都去找织田信长,岂不是又把羽柴秀吉的秘密暴露给了织田信长,想到这儿,咬了咬牙关,露出了一股冷酷的杀机…… 马良弼看在眼中,心中乐开了花,拍着小西行长的肩膀,说道:“小武士,前途不可限量!将来织田信长征大明的时候,定然会派你这样的武士充当先锋官,借道琉球的时候,本相再助你一臂之力,如果阁下需要在那霸港经商的话,找带你来的那位马长官就行了,他是老夫的本家侄子,在琉球国没他办不成的事情!” 小西行长呆呆地站在那儿,紧紧地握起了拳头,恨不得立刻除掉郭奕和许灵儿…… 马良弼生怕他找不着郭奕,提醒道:“郭、许二人就住在首里城外的林家酒坊,想找她们就去吧。不过提醒你一声,你想做什么,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干完了再说,懂吗?” 小西行长点点头,看了看马良弼,谨慎地问道:“也就是说,连马管带和你义子张藩也没必要告诉他们,是吗?” 在马良弼看来,只要除掉了郭奕和许灵儿,今后,义子张藩就完全是自己的人了,林家酒坊早晚又还是得落入到自己的囊中,但一想起前天受的那些窝囊气,便气不打一处来,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西行长赶忙鞠躬,高声讲道:“感谢相国大人!事成之后,请允许我们小西家在那霸港开一个商号,请相国大人多多关照!” 马良弼再次满意地点点头,拍着小西行长的肩,把他送出了门外。 马蹬带着小西行长这伙人离开了相府,小西行长对马蹬的态度显得恭敬有加,马蹬和他们客套了几句,便在首里城和他们分了手。 小西行长和手下人在客栈里密谋了一番,到了傍晚时分,派人到林家酒坊给郭奕和许灵儿送信,请她们明日到这家客栈来见面。 马蹬虽然不知道小西行长和马良弼都谈了些什么,根据小西行长出门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来判断,小西行长和马良弼都已经入戏了,便赶忙把马良弼接见小西行长的消息通知了郭奕。 罗氏姐妹陪着郭奕和许灵儿在客厅吃完饭的时候,接到了小西行长的书信,吃完饭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又商议了起来…… 商议完毕,张藩连夜离开林府,前往首里城;次日一早,郭奕和许灵儿来到了小西行长等人居住的客栈。 客栈的伙计热情地打着招呼,请郭奕和许灵儿进了小西行长订下的会客房,便转身出去了。 郭奕和许灵儿自然不知道马良弼和小西行长到底谈了些什么,刚刚落座,一股异香扑面袭来,二人对视了一眼,明白终归走了一步险棋,同时摇晃了一会儿,都趴在了太师椅中间的条几上…… 228.第228章 暗战70悍然动杀机 过了半刻钟,小西行长带着人创了进来,把房门轻轻地掩好了,便亮出了弯刀…… 千钧一发之刻,小西行长就听身边的两个随从“哎呦”一声,扑倒在了眼前,刚转过身来,张藩的尖刀已经顶住了他的咽喉,双方僵持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西行长的几名随从也被*香给弄晕了。 郭奕和许灵儿迅速从椅子上冲过来,对着小西行长的脸左右开弓…… “跟姑奶奶玩阴的,小子,你还太嫩啦!”郭奕一边抽打着小西行长,一边骂道。 许灵儿用脚踢了踢晕倒的那几个随从,确认他们已经神志不清了…… 小西行长本想杀完人便跑的,看眼前这情形惊呆了,不明白她们二人怎么能受得了*香的侵袭,吓得闭上了眼睛,像滩烂泥一样,身子一滩,滑落到了地上,也晕了过去。 张藩驮起了小西行长出了门,郭奕和许灵儿也赶紧离开了这间会客房,把门又给关好了。 把小西行长扔到了客栈门外的马车上,张藩把他给捆了起来,等郭奕和许灵儿各自上了马,一行人快马加鞭出了城,往那霸港方向而去。 到了那霸埠头的货栈,把五花大绑的小西行长扔到了地上,张藩给他施上了解药,由于中毒不深,过了半个时辰,小西行长便醒过来了。 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小西行长感到十分奇怪,*香怎么对她们没有作用呢?便怯生生地问道:“我、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郭奕踩着小西行长的脑袋,狠狠地说道:“混蛋!居然背弃羽柴筑前守,想对我们暗下毒手吗?” 小西行长自然知道郭奕和许灵儿是羽柴秀吉派来的,自己也是效忠羽柴秀吉的,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上了马良弼的当了,虽然有些后悔,但还期盼着张藩能够救他,眼巴巴的望着张藩,默默地点着头,没有说话。 “是马相国让你干的吧?”张藩问道。 小西行长心想,这张藩是马良弼的义子,或许张藩还不知,正是在马良弼的暗示下,才萌生了除掉郭、许二人的念头,心中坦然了一些,答道:“张藩,作为相国大人的义子,阁下即将出任赴吕宋远征的先锋官,阁下应该效忠相国大人才对啊。” 许灵儿踢了小西行长一脚,问道:“请问小西阁下,你效忠与谁?” 小西行长不敢胡说八道了,瞪大了眼睛,高声答道:“当然是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 张藩微笑着对小西行长点了点头,也大声讲道:“小西阁下,我也是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的。” 小西行长想了想,或许张藩是受了郭、许二人的影响,便大叫道:“既然大家都是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的,还不快给我松绑!” “你背叛了羽柴筑前守,投靠了马良弼,还给你松绑?”郭奕说着,朝小西行长的脑袋狠狠地踢了一脚。 小西行长疼得哇哇直叫,带着抱怨的口吻讲道:“你们两个在琉球国行事不密,已经暴露了,况且你们还是明国锦衣卫衙门的密探,欺骗了羽柴筑前守大人,张藩兄弟,替我杀了她们,哥哥我替你在羽柴筑前守大人和织田权大纳言大人那里请功受赏!” 郭奕拔出宝剑,准备一剑刺死小西行长,被张藩拦住了。 许灵儿也劝道:“姐姐,小西行长毕竟还是太年轻,或许他上了马良弼的当,且听他讲一讲暗算我们的原因吧。” 小西行长仔细一想,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记得马良弼说:他能让织田信长将来委任派自己做远征军的先锋官,想来真是可笑,羽柴秀吉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想在织田家出人头地,尚且要费尽心机,娶阿市夫人不成,才打起了在琉球国事先布局的主意,无非是将来争取将来做远征军的先锋官而已,我怎么就轻易上了那老东西的当了呢? 父亲小西隆佐为了让自己立功,可谓机关算尽,本打算抓到借助许灵儿胁迫阿市夫人,让阿市夫人改嫁给羽柴筑前守,事有不密,没能办成,为了谋取武士家族的身份,父亲迫不得已委身做了宇喜多家的家臣,无非是等到宇喜多直家将来投靠到羽柴筑前守的门下之后,让自己能直接继承武士的身份。 因害怕郭、许二人把羽柴秀吉暗中垂涎阿市夫人的秘密泄露出去,在父亲和羽柴秀吉的安排下,派她们到琉球帮忙,由自己来负责监督,期望能建立新的功勋,却没料到步步出错…… 想到这儿,小西行长有些沮丧了,觉得自己没有做武士的命,还有可能连累父亲和羽柴筑前守,便哀求道:“弥九郎犯下大错,为了不影响我父的前程,愿切腹谢罪,请给我松绑吧。” 郭奕给张藩使个眼色,张藩便给小西行长解开了绑绳,丢给他一把利刃。 小西行长盘腿而坐,狠狠心,撕开了胸前的衣衫,闭上了眼睛,把利刃高高的举起…… “且慢!”张藩高声叫道,“二位姐姐,我来给小西阁下担保,他依然是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的。” 听了张藩的话,小西行长将手中的利刃高高的举起,却没再动弹…… 郭奕爽朗一笑,答道:“若是小西阁下能表明心迹,我将在羽柴筑前守面前为他请功,把尸首运回尾张国,以武士的身份安葬!” 小西行长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狠了狠心,准备切腹以明心迹,许灵儿手疾眼快,一脚将他手中的匕首踢飞了。 小西行长睁开了眼睛,伏地叩首,哭道:“我错了,我对不住羽柴筑前守大人……” “小西阁下,看得出你对羽柴筑前守的忠诚,这些天来,你忙活着和那马公子偷偷的寻宝,却差点误了大事!”许灵儿讲道。 “我罪该万死!”小西行长痛哭流涕地答道。 许灵儿平静地说道:“起来吧,小西阁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帮羽柴筑前守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羽柴筑前守答应我们的事情,却还一件都没办呢。” 张藩搬来了凳子,让小西行长坐了下来。 小西行长擦干了眼泪,满脸狐疑地问道:“羽柴筑前守大人安排你们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不会是说,就弄了这么一座空荡荡的货栈吧?” 许灵儿微微一笑,围着端着的小西行长转了一圈,慢悠悠地讲道:“小西阁下,你现在应该明白了,马良弼和织田权大纳言暗中有约定,织田大人平定日本之后,将立刻借道琉球出兵海外:征大明及南洋诸岛,继而降印度远征欧罗巴,实现天下布武!那么,那么请问小西阁下,羽柴筑前守能不能出任远征军大将,将取决于什么人?” “或许马良弼将能影响到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可是马良弼似乎并不认识羽柴筑前守,你们现在又得罪了马良弼,那么,请问羽柴筑前守大人还能指望什么人帮忙?”小西行长不解地问道。 “请问这位张藩将军是谁?”灵儿也问道。 “马相国的义子,即将出任赴吕宋平叛的先锋官。”小西行长看着张藩答道。 张藩点点头,问道:“小西阁下,知道小弟为何委身马良弼的门下,做他的义子吗?” 小西行长心想,难道你还能影响到马相国的决策不成?便摇了摇头。 张藩很严肃地讲道:“不瞒你说,我赴吕宋远征之日,便是马良弼倒台之时。” 小西行长更加糊涂了,赶忙问道:“这又是为何?” 张藩答道:“呵呵,正是为了断绝织田权大纳言对马良弼的依赖,琉球国有我和二位姐姐在,必然将发国书,请羽柴筑前守大人出任远征军大将,否则的话,休想借道琉球,明白吗?” 小西行长怎能轻易相信,问道:“有何为证?” 许灵儿笑道:“你应该听马良弼说过,我们是明国锦衣卫衙门的密探,是吗?” 小西行长点点头。 许灵儿把马良弼的第二份供词、及与王宫的正妃娘娘结拜的名帖,拿给了小西行长观瞧,说道:“看看吧,为了治服马良弼,我们可谓费尽了心机,现在已经成功的和王妃娘娘结拜为干姊妹,还假冒了一次明国锦衣卫衙门的密探,抓到了马良弼致命的把柄,让他先得意一时吧,关键时刻,立刻罢免马良弼的职务,以尚永王的名义给织田信长下国书,支持羽柴筑前守。” 小西行长惊呆了,看了看张藩,心想,怪不得马良弼想借自己的手杀了她们两个呢!可能连马良弼自己也没想到,他的义子张藩居然和他离心离德,投靠了郭、许二人。 郭奕依然十分严厉地瞪着小西行长,讲道:“你可以回去了,请羽柴筑前守把答应我们的事情赶紧办了。” 小西行长把那张结拜的名帖还给了许灵儿,收起了马良弼的那份供词。 “这份供词你可不能带走。”灵儿说着,把那张纸要了回来。 在小西行长的心中,虽然对她们的功劳充满了敬意,却不知道羽柴秀吉到底答应了她们什么事,怕回去之后,如果羽柴秀吉不给她们办的话,自己也无能为力,踌躇了一会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郭奕和许灵儿对了个眼神,灵儿又拿出了露易丝写的两封书信,递给了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打开一看,是西洋文,便问道:“请问这是谁写的?” 许灵儿没急于回答,反问道:“还记得织田信长丢失一船火枪吗?” 小西行长惊讶地点了点头。 灵儿指着其中的一封信,讲道:“是堺町众合会的露易丝写的,这一封是写给堺町众合会那些西洋传教士长老的,信中大意是说,她奉命到吕宋调查商船失踪一事,却从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大人那里,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织田信长居然勾结吕宋岛的海盗林风,图谋赶走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要征服吕宋,让林风做马尼拉总督,因此,今后堺町的商人决不可再给织田信长运送火枪了……” “那一船火枪又被弄去了哪里?”小西行长吃惊地问道。 许灵儿继续讲道:“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的弟子马克先生,在前往日本的途中,因遭遇海盗林风的追击,便紧急在台湾岛靠了岸,被台湾守将冯安将军所扣押,冯安将军抓到那些海盗之后,才知道这伙海盗正在暗中联络羽柴筑前守,图谋马尼拉,马克先生害怕这些火枪落在了海盗的手里,便卖给了冯安将军,冯将军也投桃报李,答应帮堺町众合会争取弄到大明朝廷发放的贸易引票,将来可以和众合会合作,同欧罗巴诸国从事远洋贸易。” 小西行长拿起另一封书信,看着那些蝌蚪文,又问道:“这是写给谁的?” “这封信便是写给令尊小西隆佐先生的。”灵儿微笑着讲道:“你应该知道,众合会派露易丝到吕宋调查情况的时候,令尊也私下里托露易丝办了点事情。” 小西行长赶忙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灵儿,急于知道露易丝在信中都讲了些什么。 许灵儿不慌不忙地讲道:“给令尊的这封信中,露易丝小姐说,她到了马尼拉之后,已经联系上了羽柴筑前守的好朋友林风,见面之后,林风团伙居然就是企图劫持马克商船的海盗,马克先生的商船被海盗们一路追击,迫不得已才把商船驶去了台湾,根据露易丝小姐调查的结果,海盗林风在吕宋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现在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及总督大人,对抓到了林风企图勾结羽柴筑前守,图谋马尼拉的证据,已经开始围剿林风海盗集团,并通过小西隆佐警告羽柴筑前守,如果继续和海盗保持联系的话,她将揭发羽柴筑前守的所作所为。” 小西行长听了这席话,脊梁骨直冒冷汗,急忙问道:“露易丝小姐、马克先生他们现在都在那儿?” 许灵儿把那封写给堺町众合会的信要了回来,答道:“写给令尊的那封信,麻烦你带走吧。作为我们替羽柴筑前守做事的证据,请羽柴筑前守务必不要食言,把答应我们的事情赶快办了。至于露易丝小姐和马克先生,为了消除马尼拉总督及大教堂主教对堺町的众合会、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的误会,我们从台湾弄到了两张朝廷的引票作为见面礼,请露易丝小姐和马克先生送给马尼拉的总督,等他们把事情办完了,会回日本交差的。” 小西行长点点头,说道:“嗯,在织田权大纳言大人统一日本之前,很有必要消除堺町众合会和马尼拉总督的误解,羽柴筑前守大人更是和这些海盗之间没有纠葛,露易丝小姐和马克先生做得对!” 许灵儿接着说道:“是啊,在他们回日本之前,还望你能赶紧把这封给令尊大人的书信带回去,请令尊赶紧找羽柴筑前守商议对策,同时,羽柴筑前守把答应我们的事情,赶快办了,我们还要在这儿等露易丝小姐和马克先生。” 小西行长又琢磨了一会儿,问道:“这两封信又是如何落在了你们的手里?” 许灵儿微微一笑,答道:“难道小西阁下忘了吗?马良弼说我们是锦衣卫衙门的密使,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我们也是在帮羽柴筑前守办事的,露易丝小姐和马克先生将来想到大明沿海做生意,没有我们从中周旋,怎么能拿到朝廷的引票呢?” 张藩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岔开了话题,问道:“小西阁下,苏八到底出了什么事?” 提起苏八,小西行长便心生怨气,怒道:“那个混蛋乞丐是不是偷了马公子的藏宝图?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刚到平户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张藩颇显无奈地讲道:“要怪的话,只能怪你们了,谁让你们冒充平户藩的武士来着。” 小西行长更加生气了,怒道:“其实,苏八明明知道我们不是平户藩的武士,是他让我们冒充来欺骗马公子的,到了日本之后,却又抛弃了我们,还捎信来说上了我们的当,真是岂有此理!” “呵呵,小西阁下,现在你应该明白马良弼是多么狡猾了吧,实话告诉你,昨日,假如你不说是织田信长门下的武士,马良弼早已经把你们……”张藩说着,一脸严肃的样子,做出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大喝一声:咔嚓! 小西行长气得哇呀呀咆哮,喊道:“岂有此理!那马公子现在何处?我要找他算账!” 张藩认真地讲道:“苏八明明知道你们不是平户藩人,马公子难道会不知道吗?他们表演的本来就是双簧,他来信是说在平户藩已经找到了可靠的人帮忙寻宝,用不着你们了,你想想,马公子还能在琉球待着吗?早到平户藩找苏八去了。” 小西行长恨不得立刻飞到平户城,杀了这个可恶的马公子…… 229.第229章 暗战71招招显手段 把小西行长又重新送回首里城,四人刚到客栈门口下了马,就被一大群捕房衙门的差役包围了起来,小西行长正要反抗,被张藩紧紧地拉住了。 客栈的掌柜躲在班头的身后,朝着四个人指指点点,似乎正在给班头汇报客栈里发生的这起命案…… 这名年轻的班头听着,不住地点头,突然走向前来,对众差役高声喊道:“兄弟们,把这几名用妖术邪法害人的倭寇带上枷锁,全部押往衙门候审!” 随着捕头的一声令下,众差役不由分说,把郭奕、许灵儿、张藩和小西行长等人全都带上了枷锁,牵着他们往押巡捕衙门而去。 巡捕公堂之上,衙役们手举着水火棍,准备对他们四人动刑。 郭奕大声呼道:“且慢!这位捕头兄弟,请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本千户有话要说!” 班头听了一愣神,不敢怠慢,朝众衙役们一挥手,走进了几步,惊讶地看着郭奕,喝道:“大胆蟊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客栈里用*香杀人劫财,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西行长在一旁惊呆了,不用说,自己的那几位属下,全都已经命丧黄泉了,真没料到*香有这么大的威力!心中不由得暗自悲哀,这要是一个人回来的话,哪里还能说得清楚,庆幸的是,现在还有郭奕等人帮自己顶着…… 郭奕盯着那位班头,严厉地问道:“本千户要见你们的长官,难道你没有听见了吗?” “你是哪里的千户,要见哪位长官?”班头满脸狐疑地问道。 “我要见首里所司代大人!”郭奕答道。 班头心想,自己的上司想见首里所司代,恐怕也得费番周折吧;听郭奕一上来就要见首里所司代,不由得嘲笑道:“大胆倭寇!胆敢假冒什么千户,你这口气不小啊!哼!我告诉你们,所司代大人哪里有闲工夫听你废话!” 郭奕微微一笑,问道:“呵呵,那就请前几天参加过马相国生日宴会的任何一个长官,来见本千户,如何?” 听郭奕这么一说,班头觉得这几个人可能来历不凡,便赶忙跑去公堂的后面,找到了一位长官,把刚才的情形陈述了一番。 那位长官跟着班头躲在公堂的屏风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了郭靖就是那位来自大明锦衣卫衙门的密使,听说和宫里正妃娘娘的还有交情,虽然被这个莽撞的班头给上了枷锁,依然是飒爽英姿,一脸的威仪,其他几位也都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 这位长官吓得立刻把头缩了回去,朝着班头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个混蛋!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吧!”说着,便闪身消失了。 班头也吓得面色惨白,微闭双目调整一下情绪,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从公堂屏风的后面走了出来,挥手示意,命衙役们去掉了四个人的枷锁。 到了郭奕近前,班头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请原谅在下有眼无珠……” “不要紧的,不知者不怪。”郭奕大度答道。 班头又作了个揖,讲道:“在下年少无知,冒犯了千户大人,请千户大人多多恕罪!不过,既然出了命案,又有那客栈的店家掌柜举报,还需请千户大人协助卑职调查,请多多谅解,毕竟人命关天啊。” 郭奕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班头,中等的身材,虽不算魁梧,倒也显得机敏麻利,双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紫红的脸膛透显露出一副庄严的自尊,颇有古之侠士的风范。 能感觉这位班头是一位正直的汉子,郭奕也不再为难与他,便讲道:“好!请这些衙役们回避,我们协助你来调查。” 班头遣散了这群手执水火棒的衙役们,把郭奕等人请到了衙门的后堂,才发现,那位值守的长官早就吓跑了。 郭奕见后堂里空无一人,笑着问道:“呵呵,班头兄弟,请问你刚才见了哪位长官?” 班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答道:“刚才那位大人在马相国的家宴上见过你的,这会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说着,便拿出笔墨纸砚,准备做笔录。 郭奕朝班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一身日本武士打扮的小西行长,讲道:“不必再纠缠那起命案了,死了的那几位,都是这位小西行长阁下的随从,至于其中的缘由,只能给首里所司代大人一个人汇报,请这位班头兄弟多多谅解。” 班头一听,有些为难了,答道:“启禀千户大人,在下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吏,怎能请得动首里所司代大人。” 郭奕要过来班头手中的毛笔,挥毫写下了一幅字,讲道:“没关系,拿我的名帖去请,他肯定会来。” 看郭奕这么有信心,班头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这张名帖,上面写道:北镇抚司王镇抚遗孀郭奕求见首里所司代大人。 班头心想,闹了半天,你不是什么锦衣卫衙门的千户,只是王镇抚的遗孀,即便王镇抚和所司代大人有交情,可王镇抚毕竟已经去世了,拿这名帖去见所司代大人,还不知道他能不能买账,便问道:“千户大人,既然如此,你何不亲自到所司代大人的府上走一趟呢?” 郭奕再次打量起了这位班头,轻轻的摇摇头,讲道:“本千户看你年少英武,敢作敢为,是一位侠义忠勇之士,想提拔你做首里所司代,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志向?” 听郭奕这么一说,灵儿也从这位班头身上,仿佛看到了史世用的身影,不由得暗自点头称赞。 小西行长听了郭奕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紧紧地盯着这位班头,看他有什么反应。 这位班头掐指算来,就算自己不断地立功受赏,又同时获得王公大臣、权贵们的青睐和提拔,熬到做首里所司代这个职位,至少也得十来年的时间,便摇摇头,憨笑着答道:“小人王琦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郭奕问道:“王琦,请问的籍贯何处?” “小人祖籍浙江舟山,移居琉球到吾辈,已经是第三代了。” “好!只要你能恪守职责,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不与那些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为伍,我保你做首里所司代!你只管把这名帖送到,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当然,如果你做了大官之后,经受不住考验的话,本千户能随时取你的性命!”郭奕慷慨激昂地讲道。 王琦一听,便不再怠慢,收起了郭奕的名帖,躬身施礼,讲道:“敬请千户大人安歇。”说完,便从衙门的后堂走了出去。 把后堂的房门关好了,派了四名衙役守在了门口,王琦飞也似的出了衙门,给首里所司代送信去了。 对于郭奕的这番话,小西行长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听了之后,心中还是不由得砰砰直跳,暗想:郭奕在琉球国真有这么大的权势,何愁羽柴筑前守的大事不成呢!如果郭奕给羽柴筑前守大人立下了功勋,自己必将会受到羽柴筑前守大人的重用,将来或许真能像马良弼说的那样,做一个海外诸侯领主当然就不在话下了…… 想到这儿,小西行长开始按耐不住了,讲道: “长筱合战打败武田胜赖之后,信长公已经出任右近卫大臣,于琵琶湖畔筑安土城,其麾下有前田利家大人尾张*团,北陆方面有柴田胜家军团,关东方面有织田信忠大人及泷川一益军团,京畿道部署有明智光秀军团,四国方面有丹羽长秀及织田信孝军团,对付石山本愿寺那群秃驴,有佐久间信盛军团,制压东海道的,有德川家康大人的军团,中国方面,正是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军团,统一日本垂手可及,天下布武,海外出兵远征指日可待……” 郭奕听到这,肺都快气炸了,发出一阵冷笑,喝道:“够啦!不要再说啦!” 小西行长一哆嗦,眼巴巴的望着郭奕,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小西阁下,织田信长麾下的这些军团确实都很厉害,这些人里,有的是信长自幼一起玩大的伙伴,有的是信长的亲家,还有的是信长的儿子、女婿和妹夫,我请问你,这些人和阁下有什么关系?羽柴秀吉又算得了什么?你想一想,羽柴秀吉鞍前马后效忠信长这么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那些人哪个能比!但秀吉在信长麾下又能排在什么位置?”许灵儿问道。 小西行长被问得张口结舌,有些惭愧了,脸一红,赶忙低下了头。 许灵儿接着又讲道:“年轻人,长点脑子吧,好好想想你父亲小西隆佐先生和羽柴秀吉大人用心对你的栽培,到底是为了什么!” 郭奕盯着小西行长,语气严厉地问道:“如果有一天,逆天灭佛的织田信长死了,如何才能让你家主公出人头地?弥九郎,你想过吗?” 尽管小西行长和其父一样,是一位基督徒,但听了逆天灭佛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惊呆了,也许织田信长很快就会有遭报应的那一天,如果织田信长突然死了,那么,凭羽柴秀吉现在的实力,能自保也就不错了,想到这儿,突然感到不寒而栗,赶忙躬身答道:“宁死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 许灵儿不失时机地讲道:“小西阁下,不管你是不是羽柴秀吉派来监视我们的,我们的能力及所作所为,你都亲耳听到了,也亲眼看见了,阁下回到日本之后,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弥九郎今后唯二位姐姐的马首是瞻!” 过了半个时辰,班头王琦回来了,说首里所司代见到郭奕的名帖后,要微服前来接见,其他无关人等可以释放回去了。 郭奕让张藩带着小西行长先走,小西行长有些舍不得走,想留下来看看郭奕到底要和首里所司代谈些什么。 许灵儿劝道:“小西阁下,此等机密大事,岂能当着外人去谈,连我也得回避。” 小西行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着王琦问道:“二位姐姐,真的能让他来继任首里所司代之职吗?那么这位所司代大人又将何去何从?” 郭奕认真地答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位所司代大人将接替马良弼成为琉球国相兼征夷大将军,王琦兄弟将接任首里所司代之职,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小西行长抹了头上的一把冷汗,心中后悔不已,差点上了马良弼的当,杀了她们二位,面带羞愧之色,给郭奕和许灵儿深鞠一躬,诺诺地跟着张藩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刻多钟,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首领所司代,慢悠悠地来到了衙门的后堂。 王琦早已备好了香茗,等所司代大人一到,便和许灵儿一起出来回避了。 关好了后堂房门,二人分宾主落座,首里所司代品了口茶,神色有些悲伤地问道:“请问夫人,王冲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 郭奕早已泪流满面,起身给首里所司代道了个万福,答道:“卑职此前随我就相公出使琉球,对大人多有不敬之处,还请大人多多见谅!如今,我家相公在日本不幸殉国,卑职继承将军的遗志,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怎奈卑职志大才疏、多有冒昧之处,今后还需请大人多多支持!” 首里所司代的神情也变得肃穆了起来,起身给郭奕还礼,轻声应道:“真是天妒英才啊!” 郭奕擦了擦眼泪,又施一礼,说道:“大人请坐,折杀小女子了。” 首里所司代坐了下来,又喝一口水,点头示意,道:“夫人请坐。” “谢大人!”郭奕坐下来,把话锋一转,问道:“请问大人可知国相马良弼勾结日本大名织田信长的事情?” 知道王冲、郭奕夫妇长期出使日本国,首里所司代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露诧异之情,问道:“有这等事情?” 郭奕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何为证?”首里所司代又问道。 郭奕答道:“虽无凭证,但卑职可保此事千真万确,马良弼和织田信长暗中达成协定,只待织田信长统一日本之后,借道琉球,他将协助信长的远征军,征大明及南洋诸岛,降印度远征欧罗巴,说什么要天下布武,马良弼也得到了织田信长的承诺,将来让他做南洋诸岛的国王。” 首里所司代瞪大了眼睛,叹道:“马良弼虽为王室国亲,多年来也没给过他实权,王公公在世时,一直暗中对他压制打击,真没料到他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请问郭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马良弼的心气很高,他已经不满足国相这个职位了,还巴望着得到琉球国征夷大将军之职……” “什么!他还想要当征夷大将军!” “不错,等他做了征夷大将军,国相一职由大人您来取代,如何?” 首里所司代摇摇头,叹道:“我老了,王公公在世时,或许还能帮老夫一把,如今,单靠老夫很难制约他了。” “联手长史郑大人可有胜算?” “郑迥志大才疏,是一个书呆子,他要是有这本事,我们还何苦坐在这儿犯愁呢!” 郭奕没想到琉球国朝局居然如此不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看来只能用撒手锏了!” “什么样的撒手锏?”首里所司代问道。 郭奕也不多做解释,答道:“大人,只要大人您老还能牢记王公公的嘱托,维护大明朝廷和琉球国共同的利益,那么,马良弼倒台之时,便是你在琉球国大权在握之时,到时候,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首里所司代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知道郭奕和王宫已经建立了联系,觉得这些安排就是出自宫中的意思,便讲道:“王将军和郭将军为了朝廷和琉球国的安危,鞠躬尽瘁、赤胆忠心,惊天地而动鬼神,天地可鉴!眼下国家需要老夫出力 230.第230章 暗战72步步皆妙棋 首里所司代没有料到郭奕会有这样的安排,沉默了片刻,有些生气地问道:“这有些儿戏了吧?” “大人,廉颇未老、后生可畏。卑职敬重大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妥协,但在用人方面,恐怕还需慎重。”郭奕答道。 “难道这位班头王琦就那么可靠吗?”首里所司代疑惑地问道。 “王琦是不是可靠,我还不敢肯定,但大人您现在这个职位极其重要。将来,马良弼下野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织田信长也一定会继续寻找合适的代理人选,如若首里城最高长官所托非人的话,大人您和尚氏王室都将危矣!请大人斟酌。”郭奕认真地答道。 作为琉球国王都首里城最高长官这么多年来,光从林家酒坊得到的好处就足以富可敌国了,本打算在这个职位上告老还乡,心中也早已有了接替自己的人选,从马良弼当上了国相之后,首里所司代便腆着老脸去给马良弼抬轿子,无非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中意的人,将来接替自己的这个职位,但却没料到,这老了、老了,居然还能再上一层楼,打心眼里来说,非常舍不得这个职位! 想到这儿,首里所司代讲道:“既然这个职位如此重要,还是让老夫兼任吧。” 在郭奕看来,只要能降得住宫中的那位正妃娘娘,就能把控琉球国的朝局,听这位老头还恋栈着首里城最高长官这个位置不肯放手,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如果一下子把王琦提到这么高的职位上,确实有些不妥,不管怎么说,这位老人还是维护大明朝廷利益的,由他继续留任一段时间,让王琦好好的历练一番,也未尚不可,自己也能对王琦多一些了解,况且,还不知道织田信长到底什么时候远征呢…… “这样也好!所司代大人,我把实底全都交给您,将来您好做到心中有数:如今,马良弼之子已经成了我们的人质,但他还不自知,其义子张藩,是我们的人,即将出任赴吕宋剿匪的先锋官,另外还有那霸港的马蹬、马鞍二位兄弟,也都是可靠之人,您老兼任所司代之职,当然最好了,请提拔王琦,让他负责首里城的防务交,请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记得当年郭奕以锦衣卫的身份来琉球剿匪的时候,态度极其蛮横,如果早知道她又来了琉球,肯定得戏耍她一番,但她这次悄无声息的回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作为首里城的最高长官,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不得不对郭奕另眼相看了。 首里所司代虽故作镇静,心中却异常惊骇,明白郭奕她肯定还想把首里城控制在自己人的手中,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才逼迫自己破格提拔这个什么王琦,想到这儿,便不再反驳了,点头答道: “郭将军,那依你的意思办,到底给这王琦安排个什么职务,老夫再好好斟酌、斟酌。” 郭奕见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无非是笼络王琦,让他听从自己的指挥,便起身施礼,讲道:“非常时期有非常之务,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大人能够理解。” “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下马良弼?”首里所司代问道。 “大人不要着急,最近几天,永王千岁会先提拔他做征夷大将军,如果相国的职位能够空出来的话,那非大人您莫属了,马良弼会提前找你的。”郭奕答道。 首里所司代听了一愣,心想,提拔自己做国相,不会就是永王千岁或者马良弼的本意吧,你事先知道了消息,跑到老夫这儿买好来了,还暗中窥探首里城最高长官的人选,非让老夫提拔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太小看老夫了吧。 似乎猜透了郭奕的心思,矜持地看了她一眼,首里所司代问道:“马良弼什么时间会找老夫?是由他先找老夫谈谈吗?请问郭将军,到时候,老夫该如何答复他?” 郭奕也明白首里所司代的心思,颇为神秘的一笑,答道:“大人可能误会了,我猜测马良弼找你,是为了暗中调查马氏兄弟从海外运回来的两具棺木的事情,你答应他也就是了,其他无需多问。” 首里所司代挠了挠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想再问下去。 郭奕赶忙拱手,讲道:“大人,无需再问了,你只需要把这个差事交给王琦负责办理,在家里等着马良弼倒台就行了。” 首里所司代起身拱手,答道:“好!请郭将军多多费心,时辰不早了,老夫微服出门还得赶紧回去,免得家里人挂念,等到事成之后,老夫再摆家宴答谢郭将军,告辞。” 送走了首里所司代,郭奕把灵儿和王琦找来,把刚才商量的结果告诉了王琦。 王琦本来就没敢奢望一下子升到这么高的职位,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名微末小吏即将出任一方大员,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郭奕千恩万谢,把客栈里的命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急忙安排衙役去准备晚饭,来招待恩人。 三人正在吃饭的时候,张藩回来了,把客栈的情形给大家讲了一番:在一名衙役的陪同下,把小西行长送回了客栈,告诉客栈的掌柜,死去的那几个人本身就是倭寇,他们想害人不成,却被人锁在了房中,把自己给毒死了,衙门里已经结了案;小西行长收拾自己的行李,现在已经去了那霸港,准备明日一早便返回日本。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王琦给郭奕和许灵儿敬了半天酒了,二人滴酒未沾,张藩来了之后,便和王琦一杯接一杯地碰起杯来,看得出,这王琦也是性情之人。 看他们二人喝得差不多了,郭奕劝道:“别喝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王琦急忙起身鞠躬,答道:“请郭将军明示,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琦兄弟,请坐。”郭奕等王琦坐下来,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也许用不了几天,所司代大人便会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就是让你暗中调查首里城外的两座坟茔里,到底埋的是什么人。关于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太认真,没人逼你的时候,你也不必真去调查,等到有人逼你,我告诉你合适的时机,你再大张旗鼓、虚张声势地去调查,也就行了。” 王琦听了,有些不明就里,懵懵懂懂地问道:“郭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不瞒兄弟,是因为有人对这两座坟茔捕风捉影,其实,就算逼死你,你也调查不出结果的,明白吗?”郭奕笑道。 “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情?到什么时候为止?”王琦问道。 “等所司代大人做了国相,你也升了大官之后,便不会再有人提这件事情了。”郭奕答道。 王琦出于好奇之心,还想再多打听几句,被张藩制止了。 “王琦兄,难得我们今日这么投缘,小弟愿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张藩举起一杯酒,问道。 王琦也不怠慢,马上举起酒杯,答道:“二位姐姐见证,浙江舟山人氏王琦愿与张藩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藩赶忙举杯齐眉,和王琦碰杯,接着讲道:“小弟张藩敬哥哥一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接下来,郭奕和许灵儿作为见证人,大家一起干了一杯,吃完饭后,又在衙门的后堂摆上香案,张藩和王琦正式结为异性兄弟。 马良弼自打见过了小西行长之后,对马蹬、马鞍二人运回来的那两具棺木起了疑心,以认本家为名,把马氏兄弟二人找来,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从这兄弟二人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马良弼还记得,马氏兄弟把这两具棺木下葬之后,就从宫廷中传出话来,莫名其妙的以嘉奖这兄弟二人的孝道之名,给了这兄弟二人两个肥差,听儿子说,正妃娘娘还盼着这兄弟二人和自己认作本家呢,当时,虽然怀疑那两具棺木与正妃娘娘有关,但在与郑迥明争暗斗中,这位娘娘千岁其实暗中是向着自己的,确实占了不少便宜…… 如今想来,马良弼对棺木中人与那位正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许多联想,这位正妃娘娘本是儿子青梅竹马的玩伴,突然以长史郑迥养女的身份进宫,得势之后,疏远其养父郑迥,圈禁了王公公,其中必有缘故! 这只能说明,连郑迥也未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可惜现在王公公死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一想到自己被这位神秘的正妃娘娘拿着把柄,外面还有郭奕等人的威胁,马良弼便惶惶不可终日,盼着早点坐上征夷大将军之职,手握兵权以自保。 一连等了好几天,马良弼以给自己的姐姐、永王千岁的母亲请安为名进宫,顺便暗中到正妃娘娘那儿去了一趟,侧面打听了一下,郭奕有没有把他想做征夷大将军的奏章给递过去。 正妃娘娘很明确地告诉马良弼,已经把那份释放海盗头子林风的供词给压住了,没有禀告尚永王,他想做征夷大将军的那份奏章,基本上得到了尚永王的认可,让他回去等着消息也就是了。 马良弼明显能感受到,正妃娘娘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把利剑,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离开王宫之后,马良弼在家里坐不住了,派自己的心腹之人,把首里所司代找到了家中。 首里所司代自从和郭奕聊完之后,心气突然变得高了起来,当了这么多年首里城的最高长官,钱是没少挣,人脉也很旺盛,本以为这个职位就到头了,没料到天上还会掉馅饼,躲在家里这几天,天天焦虑万分,等着马良弼来找自己。 一听说马良弼派人来了,首里所司代穿戴好一身官服,备好了礼物,坐上自己的轿子,见马良弼去了。 马良弼可没想把这国相之职位,让给这位所司代大人,二人在马良弼家中的客厅里,彼此客气地喝茶聊天,从风花雪月聊到了首里城、琉球国的防务,也没提什么正事。 谈起了防务,马良弼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将出任征夷大将军…… 首里所司代也不失时机的试探,如果马良弼出任征夷大将军,那么由谁来接替他的国相职位…… 听到的结果,让首里所司代大失所望,和自己一样,马良弼也当仁不让地表态,自己仍将兼任国相一职! 首里所司代明白了,确实像郭奕所说的那样,马良弼本来就是王室的外戚,图谋琉球国的文武大权之后,即便没有勾结日本人的那回事,也是动了王莽之念,肯定干不了什么好事! 二人闲扯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马良弼似乎下意识的给首里所司代安排了一个任务,请他从巡捕衙门里找一位可靠之人,暗中调查首里城外的两座坟墓,看看里面到底埋的是什么人。 首里所司代刚才还对郭奕的一些话产生怀疑,听到这儿,心中不由得砰砰直跳,暗想,果然不出所料,管他坟墓里到底埋的是什么人?自己只需要按照郭奕的吩咐去办,马良弼,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辞别了马良弼,首里所司代第二日便把王琦找来了。 王琦当然也知道所司代大人找他干吗,恭恭敬敬地对首里所司代的安排言听计从。 当日,所司代便到巡防营衙门宣布,原巡防营的管带体弱年迈,请他告老还乡,由王琦接任。 王琦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在衙门里整顿吏治,对调查首里城外的那两座坟茔并不上心。 没过几天,马良弼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琉球国征夷大将军,以选取赴吕宋远征剿匪的先锋官为名,在首里城设下擂台,不用说,三天比武结束,张藩大获全胜,得到了先锋官的帅印。 掌握了琉球国的文武大权之后,马良弼也并没有得意忘形,多次把首里所司代找到家中,一再逼问调查的结果如何? 首里所司代也按照郭奕的安排,把握着火候,等着郭奕的通知。 直到郭奕通知王琦,可以开始大张旗鼓的调查那两座坟茔的事情了,王琦才大造声势,立刻行动了起来。 想知道那两座坟墓的秘密,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挖坟掘墓,看看那两具尸首到底是谁…… 等这个消息传到了琉球王宫,正妃娘娘心中又恨又怕,急忙派人把郭奕和许灵儿找来商议对策…… 231.第231章 暗战73九九重阳日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转眼就到了九九重阳节,正妃娘娘身着一身素装,在一群宫女的陪同下,正在王宫中观赏丛丛盛开的菊花,红的似火、黄的赛金、粉艳如霞、白若比雪,宫女们想尽办法来讨这位正妃娘娘千岁的欢心,娘娘千岁虽强作欢颜,眉宇之间流露出隐隐的哀愁…… 谁怜我为黄花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自郭奕和许灵儿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位正妃娘娘的正常生活,在这当口,被视为知己的马公子又突然神秘的消失了,而郭奕和许灵儿这两个干姊妹,虽可视为自己靠山,但她们也不能终日到宫中陪伴自己,心中如失魂落魄一般。 前几天,正妃娘娘得知巡捕衙门在暗中调查首里城外的父母坟地,便赶紧派人找郭奕和许灵儿找来商议对策,约了好几次,她们二人也没进宫,据说是已经去了日本,心中十分失望。 重阳日,正是遍挿茱萸祭祖之时,正妃娘娘不但不能到父母的陵前掬一把土、上一炷香,却听说那个混蛋王琦带着人挖坟掘墓去了,这处墓地可是王公公请仙师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一块风水宝地,害怕王琦坏了自家的风水,心中又气又急,但身边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一想到这儿,正妃娘娘便心如刀绞一般,哪还有心思赏菊,决定立刻出宫,看看她们能不能阻止这个可恶的王琦。 正妃娘娘下定了决心,便带着两名宫女到马王后的寝宫来请安,顺便给王后告假,想到城外去走一走。 马王后对这位儿媳也并无好感,只因不敢得罪传说有东厂背景的王公公,又看在长史郑迥的面子上,才接受了长史郑迥的这位养女,封她做了尚永王的正妃,尚永王则是垂涎这位徐家小姐的美色,对其恩宠有加…… 郑迥的这位养女进宫之后,令马王后好生奇怪的是,她从未帮郑迥说过一句好话,却暗中支持郑迥的政敌、自己的弟弟马良弼,表奏朝廷让马良弼做琉球国相一事,便是她逼迫王公公做出来的。 马王后原以为这是她怯于自己母后的威仪,巴结自己,观察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这位正妃娘娘是持宠撒娇,竟然无事生非的把王公公给圈禁了起来,令她惊奇的是,王公公好像十分害怕这位正妃娘娘,被逼上吊也没有说过她一个不好。 王公公死后,马王后又听闻了一些有关这个儿媳的传说,她小的时候似乎和马良弼之子有过交往,直到进宫之后,还在偷偷的和自己的内侄暗中往来,这就令马王后对这儿媳有看法了。 当然,处于这样的缘故,马王后对她支持自己的弟弟马良弼倒也不奇怪了,因心中已经有了结症,便开始对她那些任性的行为极为反感,暗使手段,让自己的儿子尚永王疏远了她。 永王自即位以来,渐渐地沉迷于酒色之中,对这位貌若天仙的正妃娘娘也失去了热乎劲,已经很少到正妃娘娘的寝宫留宿,这也让正妃娘娘与马王后的关系变得紧张了起来…… 马王后早就想找茬,原以为她只是任性,还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直到最近,马良弼进宫暗示了好几次,才让马王后对她真实出身越来越有兴趣了…… 郑迥虽然名义上做了国丈人,却从没有在做了正妃娘娘的养女那儿得过一点好处,在与马良弼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下风,但郑迥是一位正人君子,对这位养女倒也没有怨恨过,更不愿给她添麻烦。 因此,马王后也曾暗中派人,找郑迥去打听他的这位养女出身的时候,郑迥便按照王公公给他的说法,实话实说,他这位养女是王公公早年一位商人朋友的女儿,至于那位商人朋友是谁,他就不知道了。 马良弼早已给姐姐透露了消息,马蹬、马鞍从海外运回来的那两具棺木,极有可能是这位正妃娘娘的父母,他准备在重阳节这天,派人去挖坟掘墓,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 马王后一见到儿媳妇那抑郁悲伤的表情,听说她想出城走一走,便猜测她为了阻止王琦,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同意了她的请求。 在王宫侍卫的保护下,正妃娘娘微服出了王宫。 正妃娘娘心急如焚,害怕那个莽撞的王琦真把她父母的坟茔给刨了,坏了自家的风水,破了自己的好运,心急火燎的命令轿夫赶往城外的墓地…… 到了墓地一看,马蹬、马鞍兄弟和罗阿萍,各自带着一群人正在举行隆重的祭奠活动,马蹬、马鞍更是像对待亲爹一样,在墓地前痛哭嚎啕…… 不远处,王琦带着一群官兵把墓地包围了起来,只等着他们的仪式完毕,便开始挖坟掘墓…… 随从正妃娘娘的六名侍卫都是马王后的心腹,冷眼观瞧着这位正妃娘娘的一举一动,如果她胆敢阻止王琦,便立刻带她回王宫,交给马王后处置。 马氏兄弟和罗阿萍等人的祭奠仪式还没有结束,马良弼暗中派来的几名暗探也赶到了,他们都等着王琦打开坟墓,撬开灵柩。 祭奠活动一直进行到了午后,总算结束了,马氏兄弟及罗阿萍都等人却在墓地前磨磨蹭蹭的聊起天来了,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马良弼派来的暗探观察了许久,看王琦等人对前来祭奠的这些人也无动于衷,似乎是在等他们走了,再挖坟掘墓呢,而这时,正妃娘娘带着宫中的侍卫也到了,暗探便赶紧回去通知马良弼,请他赶快过来验尸,以辨认墓中之人的身份。 自从打擂比武获得先锋官帅印之后,张藩这些日子天天陪着马良弼。 对马良弼来说,提拔张藩是属于没办法的事情,推辞不掉,就只能靠对这孩子多加笼络,以收买人心,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张藩的表现让马良弼欣慰了许多,感觉到张藩比自己的亲儿子懂事多了,对这位义子也还算满意。 马良弼听说正妃娘娘已经乔装打扮到了墓地,而王琦等人还迟迟不动手挖坟,有些急了,让义子张藩带上一大队士兵,自己要亲自出马前去监督,开棺验尸,若是正妃娘娘胆敢阻拦的话,便让宫中的侍卫们把她当场拿下。 既然决定和正妃娘娘摊牌,马良弼也就无所顾忌了,带着张藩等人到了墓地之后,先把马蹬、马鞍兄弟骂了一顿,让张藩派士兵把前来祭奠的人全都控制了起来,然后便指挥王琦等人动手挖坟…… 正妃娘娘坐在轿中流下了眼泪,眼看着王琦等人就要动手了,却没有勇气走下轿子去制止,心中暗骂马良弼,埋怨起了郭奕和许灵儿,如果早把马良弼释放海盗的林风的那份供词给了尚永王,虽然不敢保证尚永王会处罚他这亲舅舅,但必然会对马良弼大加申饬,更不会再让他掌管琉球国的文武大权,自己也不至于落地现在这个地步…… 根据马良弼的判断,墓中之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正妃娘娘和马蹬、马鞍兄弟都在这儿,说明他们都是知道墓中之人是谁,只待打开棺木,根据陪葬之物,便能确认是不是海盗,一旦确认了,便将这伙人全部拿下,即便一时半会确认不了,找个理由再对他们严刑逼供,很快就能调查明白。 朝着正妃娘娘的轿子冷笑一声,马良弼知道那几名侍卫是姐姐派来的,她现在就算想走,怕也走不了啦! 看王琦等人磨磨蹭蹭的还不动手,马良弼急了,怒道:“难道你的上司没给你交待吗?赶快动手挖坟,还等什么!” 王琦躬身施礼,答道:“首里所司代大人确实没有让卑职挖坟掘墓,请相国大人见谅!” 马良弼把眼睛一瞪,简直不敢相信,质问道:“你说什么?首里所司代没让你挖坟掘墓?” “确实没有让卑职来挖坟掘墓。”王琦认真地答道。 “那他让你到这儿干什么来啦?”马良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王琦等人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对着张藩大声喊道:“藩儿,命你手下人赶快动手,把这座坟给我挖开,打开棺木,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正妃娘娘坐在轿子中已经快哭晕了过去,心中充满了对王公公的内疚之情,倘若王公公他老人家还在世的话,不仅马王后不敢小瞧自己,马良弼也得不到相国之位,哪有今日之辱啊! 王公公忍辱负重托人把自己抚养成人,又把自己送进了王宫,费尽心机把自己父母的灵柩从海外运来,本以为除掉王公公,便再也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却没有料到还有郭奕和许灵儿也是知情人…… 想起郭、许二人,正妃娘娘的心中更加愤恨,眼看着马良弼带来的那伙士兵就要动手了,真想冲出轿子去阻拦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三声炮响,紧接着,从远处跑来了两匹马,对正准备动手挖坟的王琦等人高声喊道:“且慢!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千户郭奕,前来祭奠故交。” 郭奕和许灵儿到了墓前甩蹬离鞍下了马,也没有搭理马良弼和张藩,把自己带来的祭祀之物摆在了墓前。 马良弼虽然知道小西行长暗杀郭奕和许灵儿未遂,但听义子张藩说,她们二人已经和小西行长一起回了日本,绝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两个突然从天而降,说什么要来祭奠故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藩。 张藩急忙命手下的士兵住了手,并没有理会马良弼,站到了郭奕和许灵儿这一边。 形势顿时发生了变化,虽然马良弼不相信刚刚当了几天先锋官的张藩,及他手下的这些士兵动自己,但还是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张藩手下的士兵确实不敢动马良弼,他们看着自己的长官和两名锦衣卫站在一起,一个个都显得茫然无措,而这时,马蹬手下的那霸港巡防营的兄弟们突然发威,缴了几名士兵的械,准备去抓捕马良弼。 另外一伙士兵则和马蹬手下的这些人交上了手,王琦带着自己的人保护起了罗阿萍等那些林府的家眷,免得他们打起来误伤无辜。 张藩自知在这些士兵们的面前还不具有威信,只好亲自出手,跑上前去捉拿马良弼。 马良弼吓得朝正妃娘娘的轿子方向跑去,希望宫中的那几名侍卫能救自己。 张藩追到了近前正妃娘娘的轿子近前,被宫中的侍卫拦住了。 马良弼自知上了郭奕和许灵儿的当,躲在侍卫们的后面,大声喝道:“无知小儿张藩,白白废了为父的一番好意!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赶紧替为父拿下那两个假冒锦衣卫的女人。” 张藩到轿子前立住了脚步,躬身施礼,讲道:“末将张藩惊了娘娘千岁的圣驾,罪该万死,请娘娘千岁恕罪!” 刚刚还只知道坐在轿子里痛哭的正妃娘娘,见眼前的形势发生了变化,擦干了眼泪,拉开轿帘,手指着马良弼,对身旁的这些侍卫们喊道:“还不给本宫拿下这个反贼!” 马良弼听了哈哈大笑,也对侍卫们讲道:“各位,你们都是王后娘娘拍出来的,该何去何从,难道还需本相废话吗?” 这六名侍卫也都傻在哪儿,心中猜测正妃娘娘信口开河,居然说当朝国相是反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听她的指挥。 虽然有王后娘娘的暗示,可眼下正妃娘娘并没有出格的举动,自然不敢轻易对她无礼,眼前的一方是马良弼的义子,其身后是大明朝廷的锦衣卫,着实让这几名侍卫犯难了。 侍卫们既没有听从正妃娘娘的,也没敢和张藩动手,双方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徐海和王翠翘夫妇的墓地前,马蹬及其手下和张藩带来的这些士兵已经开战了,双方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郭奕和许灵儿命王琦赶紧把罗阿萍等人送走,王琦带着她们趁机离开了墓地。 等王琦等人走远了,郭奕和许灵儿来到了正妃娘娘的轿前,拜见了正妃娘娘之后,和张藩站在一起,和侍卫们继续对峙了起来。 马良弼一看王琦带着那些前来祭奠的人都跑了,王琦似乎和郭奕也是一伙的,便带上了两名宫中的侍卫,跑上前去阻拦王琦等人。 张藩一看有机可乘,便绕开眼前拦着自己的四名侍卫,冲上去准备捉拿马良弼…… 这四名侍卫们迫不得已和张藩动起了手…… 郭奕和许灵儿给正妃娘娘道了个万福,请示娘娘千岁恩准二人前去帮助张藩。 正妃娘娘哀怨道:“姐姐救命!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二位姐姐,这些随从全是监视我的人,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得到了正妃娘娘的答复,郭奕和许灵儿也就不再客气了,亮出了绣春刀,大喝一声朝那几名侍卫冲杀了过来…… 正在这时,就听远方一声高呼: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驾到…… 232.第232章 暗战74揭秘尚未迟 首里所司代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立在了尚永王的御驾前,制止了眼前的一场搏杀。 郭奕和许灵儿收起了兵刃,赶忙转身到了正妃娘娘的轿前。 “妹妹,下面就该看你的啦。”许灵儿低声说道。 正妃娘娘听说尚永王和母后到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急忙问道:“二位姐姐,我、我该怎么办?” 郭奕把马良弼的第二份供词悄悄地塞进了轿子中,低声说道:“按事先教给你的说法,把这份供词交给永王千岁或者马王后,见机行事。” 马良弼算是等来了救星,失魂落魄般地跑到了尚永王的仪仗下,对首里所司代说道:“还不快把这些反贼全部抓起来,再等什么!” 马蹬手下的兄弟们和张藩带来的那些士兵也休战了,王琦带着罗阿萍等人没有走掉,张藩和正妃娘娘的那几名侍卫也收了手,许灵儿作为布衣之身,这些人全都朝着尚永王御驾的方向跪了下来。 首里所司代朝马良弼一拱手,讲道:“相国大人受惊了!请恕卑职有王命在身,不能下马行礼,请相国大人见谅!卑职护驾永王千岁祭祀王陵回来,正好路过这儿,请问相国大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良弼到了所司代的马前,手指王琦恶狠狠地说道:“所托非人啊、所托非人!” 首里所司代看了看王琦,低声对马良弼说道:“相国大人,等卑职回去,再处理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马良弼又指着立而不跪的郭奕,大声喊道:“快拿下那个假冒大明官差的女人!” 首里所司代把手一挥,一大群官兵冲了过来,配合正妃娘娘带来的那六名王宫侍卫,押着郭奕朝永王的驾前走来。 首里所司代手搭凉棚仔细观瞧,催马往前上了几步,翻身下了马,对郭奕躬身施礼,大声喝道:“全都给我闪开,不得无礼!” 等这群官兵闪开了,郭奕给首里所司代一抱拳,朗声喊道:“所司代大人别来无恙!” 首里所司代揉了揉眼睛,也大声喊道:“郭将军别来无恙!既然你还留在琉球国办差,为何不再知会老夫一声啊,闹出了如此的误会。”说着,朝郭奕一拱手,又转过身去,一路小跑回到了永王和王后的驾前。 “启禀永王千岁、王后娘娘千岁,那位一身飞鱼服的姑娘,便是前些年随从锦衣卫四品镇抚王冲将军,前来琉球追杀海盗林一官的千户郭奕,据此前朝廷的邸报所示,郭奕将军乃是前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的养女,当时,卑职受先王尚元王千岁所托,在国驿馆接待过他们,也曾一起办差,就在前些日子,郭将军还曾到马相国的府上,给相国大人拜寿,不会有错的。” 年少的永王问道:“母后,您可曾认识这位郭将军?”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年你父不愿和锦衣卫直接打交道,怕招惹是非,全权委托首里所司代和他们接洽的,既然她前些日子还来给你舅舅拜过寿,那便不会有错了。”马王后说着,看了弟弟马良弼一眼,问道:“马相国,是这么回事吗?” 马良弼听了这些话,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过来答道:“确有此事,不过,据说,这位郭姓女子离开相府之后,当天晚上还到王宫去见过正妃娘娘。” 尚永王一听不高兴了,朝着舅舅瞪起了眼睛,怒道:“有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早点让本王知道!她除了给你拜寿,到底还给你说过些什么?” 马良弼赶忙给外甥跪倒,颇显委屈地答道:“千岁息怒!有关正妃娘娘身世的传言,怕不是空穴来风,说什么的都有,我怕给王室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才先来调查正妃娘娘的身世,准备把真相摸清,再给千岁禀告,以免惊扰宫中不宁,我判断这姓郭的,她一定知道正妃娘娘那神秘的身世,就暗中派人一直跟踪她们,想揭开正妃娘娘的身世,还王室以清白,请永王千岁恕罪!” 马王后显得很尴尬,朝后一回头,叫道:“郑迥,你给我出来!” 长史郑迥赶忙下了马,跪在了马王后的驾前,哆哆嗦嗦地讲道:“王后千岁圣明,这其中的蹊跷,娘娘千岁不是不知,全是王公公暗中安排的啊……” 马王后当然清楚,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尚康伯的竞争,光是等着大明万历皇帝的册封,就等了一年多,对那位东厂背景的王公公自然不敢得罪,又见郑迥的这位养女有闭花羞月之貌,行为举止还算得体,才答应了这门婚事,特别是她进宫之后,便处处与王公公为难,直到逼死王公公,马王后才对这位儿媳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想到这儿,马王后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讲道:“作为永王千岁的正妃,居然在重阳节不参加王室祭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把那个贱人给我拉出来问问!” 尚永王也喊道:“姓郭的到琉球办差,却无视本王,到底是何用意?让她到本王的驾前说清楚!” 马良弼早已认定正妃娘娘的出身一定见不得人,对于墓中之人和正妃娘娘的关系,马良弼也有信心能联系在一起,只要把正妃娘娘的身世揭开了,还能断了自己儿子的那些非分之想,否则的话,那孽子早晚得给自己捅出通天大祸,更何况正妃娘娘还抓着自己误放林一官的把柄,此刻,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正妃娘娘给杀了! 从地上爬起来,马良弼第一个就冲了上去,要带着驾前跑出来的那群宫女,准备把正妃娘娘从轿子里拖出来,好好的羞辱一番,然后挖开那座坟墓,开棺验尸,再咬定墓中之人是朝廷的钦犯或者是什么海盗头子,总之,要把正妃娘娘置于死地。 首里所司代把手一挥,拦住了他们,给尚永王和马王后躬身施礼,讲道:“永王千岁、王后千岁,请先听听郭奕将军到底是怎么说法,再做决断不迟,万一闹出了误会,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正妃娘娘千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请永王千岁和王后千岁明鉴。” 尽管尚永王现在每天身边美女如云,对自己的这位正妃少了一些激情,也不想当众羞辱自己的老婆,怒目而视马良弼,问道:“马相国,你可曾查出了正妃娘娘的身世了?” 马良弼依然不甘心,抬起头来答道:“我有证据表明,那坟墓中人便是正妃娘娘的先人,只需开棺验尸便可知晓。” 首里所司代微微一笑,急忙讲道:“刚才相国大人曾说,郭将军肯定知道娘娘千岁的身世,那还何必多此一举,在重阳节惊扰亡灵呢,请永王千岁明鉴。” 尚永王也曾听闻自己的正妃和马良弼的儿子相识,却没有证据,为了自尊也没有打听过,一听这个舅舅在自己的老婆身上可没少下功夫,顿时大怒,指着马良弼呵斥道:“无缘无故挖人家的坟墓,亏你想得出来,小心遭报应!” 马良弼越听越不对劲,感觉所有的人都在跟他作对,只好望着自己的姐姐,耍起了无赖,哀求道:“王后娘娘,曾有传言正妃娘娘与我那孽子有过交往,为了清洗这不白之冤,为了王室的尊严,微臣才做出如此举动,请王后千岁做主,为了把肃清这些传闻,做个了断吧。” 尚永王听了脸一红,朝母后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很委屈。 马王后也决没料到自己的亲弟弟,众目睽睽之下拿这样的丑闻说事,面露愠怒,呵道:“简直胡说八道!哀家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此事已经查清楚了,正妃的养父长史郑迥可以作证,绝无此事!” 长史郑迥赶忙伏地叩首,讲道:“微臣可以证明,绝无此事!如果像马相国大人所说,借给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养女嫁进宫中……” 马良弼知道自己这回彻底玩陷了,伏地叩首,说道:“老臣也知绝无此事,都怪老臣一时糊涂,口没遮拦,老臣诚惶诚恐,一片忠心,全是为了王室的尊严啊!” 首里所司代在一旁早已捂住了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等马良弼把话说完了,才高举双手,在头上晃了一晃。 看见了和首里所司代约好的暗号,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郭奕知道自己该出场了,请正妃娘娘下了轿子。 郭奕搀扶了烂泥般的正妃娘娘朝王驾走来,正妃娘娘到了王后的驾前,扑通一声跪倒,叫了一声“母后千岁”,便晕倒在了地上。 郭奕给尚永王和马王后躬身施礼,高声朗道:“五军都护府都督锦衣卫衙门刘守有大人麾下、锦衣卫千户郭奕拜见永王千岁、千千岁,拜见马王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尚永王矜持地答道:“免礼平身!” 听说郭奕是朱希忠老王爷的养女,马王后仔细打量着郭奕,确实是一位精明强干之人,飒爽英姿,有一副朝廷锦衣卫的派头,微笑着冲郭奕点了点头,答道:“郭将军远来琉球办差,辛苦了,请恕哀家事先未能知晓。” 郭奕拱手齐眉,低下头讲道:“启禀王后千岁,末将此番琉球办差,没敢打搅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千岁,末将在此赔罪了。” 马良弼感觉到不能再让郭奕说下去了,赶紧喊道:“永王千岁圣明,这个女人是个骗子!说什么到琉球办差不敢打搅王宫,那么请问,老夫办生日宴席,你突然跑过去干什么?到了深夜,又偷偷溜进王宫,又是意欲何为?” 郭奕微微一乐,答道:“马相国,我来干什么,你早已心中有数。” 马良弼只好做出了拼死一搏,手指着郭奕大声叫道:“老夫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这个勾结倭寇的叛匪,早已经被锦衣卫衙门除了名,跑到琉球国来,以给老夫拜寿为名,妄图诱导老夫,想让老夫替倭寇办事,老夫拒绝了你那无礼的要求,你又偷偷跑去王宫,和正妃娘娘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给老夫暗下绊子,侍卫们,不赶紧把她给我拿下,还等什么!” 听见这位王舅兼国相下了命令,这些宫中的侍卫们做出了抓捕郭奕的准备,同时,全都赶紧的朝马王后望去,等着王后的决断。 马王后也不好判断自己这位亲弟弟说的是不是真话,不想让他当众出丑,更不知道他和郭奕之间有什么冤仇和过节,呆呆地望着德高望重的首里所司代,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首里所司代躬身讲道:“据微臣所知,郭将军依然是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王冲将军麾下的千户,王将军在日本国被倭寇所害,作为成国公朱希忠老王爷的养女,郭将军不可能勾结倭寇,更不可能跑到琉球来策反马相国,微臣坚信郭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我们琉球国自王室至微臣,都极为尊重,并没有任何不法的行为。” 听首里所司代出卖了自己,马良弼傻眼了,只能再拿这座坟墓说事了,大声喊道:“既然如此,那就开棺验尸,看看墓中到底是什么人吧!” 郭奕到了马良弼的近前,轻声说道:“相国大人,我来告诉你墓中是什么人。” 马良弼把眼一瞪,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和正妃娘娘又是什么关系?” 趴在地上的正妃娘娘呜咽地叫了一声:“娘啊!你死的好惨啊……” 马王后也有些坐不住了,高声问道:“郭将军,这到底怎么回事?” 郭奕认真地答道:“启禀王后千岁,这些年来,末将五次三番出使海外剿匪,对王公公并不陌生,三个月前,为了追缴一船运往日本的火枪,到琉球来了一趟,末将从王公公那儿知道,正妃娘娘实乃王公公的亲侄女,棺木中人便正妃娘娘的生母王氏夫人。” “王氏夫人是什么来历?”马王后疑惑地问道。 郭奕往御驾前看了看,答道:“请王后千岁屏退左右,此时末将只能给王后娘娘一人禀告。” 马王后只好让身边的人回避,说道:“请郭将军到哀家的御撵上说话。” “多谢王后千岁!”郭奕说着,把身上的兵刃交给了驾前的侍卫,非常谨慎地登上了御撵,给马王后道了个万福。 马王后朝郭奕摆摆手,和蔼地讲道:“郭将军作为成国公老王爷家的养女,和老身不要客套,坐在哀家的身边来。” 郭奕在马王后的身边坐了下来,低声解释道:“王氏夫人乃是徽州府歙县一位前知县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花容玉貌、多才多艺。只因其父被奸佞所害获罪,这位千金小姐为了救父自卖自身,做了徐姓商人的小妾,流亡到了海外,其家族落难之后,其兄自宫做了阉人,这便是王公公,为了海外寻妹,王公公请缨到海外办差,就这样进了琉球王宫,早年间,徐姓商人和王氏夫人经商途中被海盗所害,王公公暗中帮妹妹在首里城抚养其女儿,并不愿让人知晓,这便是正妃娘娘千岁的身世。” 马王后对正妃娘娘进宫之后,处处刁难王公公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难道她不知道王公公是她的亲舅舅吗?” 郭奕摇了摇头,答道:“她确实不知道王公公是其亲舅舅,但却知道王公公是朝廷暗中派来监视琉球王的,因此,她进宫之后,为了王室的尊严,才处处刁难王公公。” 马王后暗自称赞儿媳妇做的对,对她的这个身世也还能接受,又问道:“郭将军,听说你前些日子进过王宫,到底为了何事?” “启禀王后千岁,卑职前来琉球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据朝鲜国报,琉球国的一位王公大臣曾在朝鲜通度寺,释放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头子,那海盗便是我和王将军一直追杀的林一官,如今,林一官逃出朝鲜后,改名林风又在吕宋岛继续为非作歹……” 吕宋岛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是有所耳闻的,没等郭奕讲完,马王后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郭将军,可曾查清此事是琉球国的何人所为?” “王后千岁,此事正妃娘娘已经帮末将查清楚了。”郭奕答道。 马王后更是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叫道:“来人呐,把老身的儿媳请上御撵。” 两名宫女把正妃娘娘搀扶到了马王后的御撵上,便赶紧退了下去。 已经哭成泪人一样的正妃娘娘,给母后请了安,便把马良弼的那份供词递了上去。 马王后看吧,目瞪口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母后,奴家得知郭将军的来意,便找马相国问了几句,没有料到马相国便招供了,并哀求奴家不要再让外人知道此事,并让奴家在郭将军那里给他求情,奴家就没敢再把这份供词交给郭将军,也迟迟没能给马相国答复,因此,马相国便起了疑心,才有了今日的闹剧,请母后明鉴。”正妃娘娘哭着答道。 “郭将军,请问你是否已经知道,此事乃是马良弼和长史郑迥所为?”马王后问道。 郭奕知道马良弼是王后的亲弟弟,也不想把事做绝了,答道:“启禀王后千岁,此事我已经知晓,这件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如果永王千岁和王后千岁自己能处理,我便不再上报朝廷了。” “谢郭将军的好意!”马王后说着,又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把马良弼、郑迥二人的官服扒掉,官帽摘下,就地削职为民,起驾回宫!” 侍卫们得到了马王后的旨意,先摘掉了马良弼和郑迥的官帽,又把他们按倒在地,扒去了他们身上的官服…… 小西行长留在首里城的密探,看了一天的好戏了,亲眼看见马良弼被罢了官,知道郭奕等人的厉害了,一溜烟似的朝那霸港方向跑去…… 第233章 暗战75功成安天下 随着马王后的一声令下,御撵起驾就要准备回宫,正妃娘娘给马王后道了个万福,便要走下御撵,准备回到自己的那顶单人小轿里去。 “儿媳,你和郭将军都坐到哀家的身边来,说实话,这些日子,永王和母后都慢待你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马王后说着,露出慈祥的笑容,朝正妃娘娘招招手。 正妃娘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抬头看了马王后身边的郭奕一眼,郭奕悄悄的朝她点了点头。 “谢母后的恩典!”正妃娘娘说完,也坐到了马王后的身旁。 仪仗起驾,首里所司代率官兵在头前开道,王宫侍卫队护着两座銮驾陪伴左右,大群宫女、太监们紧紧跟随,被扒掉官府、摘去乌纱的马良弼和郑迥被几名官兵看护着,低着头走在最后。 “王后的銮驾好威风啊!”郭奕感叹道:“这些年来,已经记不得来首里城来过多少次了,一直没能有机会朝见王后千岁,还请王后千岁恕罪。” 马王后听了就是一怔,马上醒过味来了,心道:是啊,你出入王宫去见我这儿媳妇,如入无人之境,怎么就没想过来朝见本宫呢!更可气又可怕的是,作为一国之主的尚永王和宫中之主的自己,对这个锦衣卫多次出入王宫,都居然一无所知,想到这儿,便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马王后侧身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媳妇,正妃娘娘被看得头皮发毛,低下头,张了张嘴,刚想申辩,就感觉身后有只手拉了自己一下…… “母后息怒!孩儿有罪……” 马王后心中正在算计,弟弟生日当晚在宫门值守的几名王宫侍卫、还有那几名自己不是很信任的侍卫,加上几名太监,以及正妃寝宫里的宫女,这二十多人肯定都是被自己的儿媳妇买通了,是这个正妃娘娘的死党,以至于瞒着自己和儿子尚永王,让这朝廷的锦衣卫数次进出王宫,想起来就令人胆寒…… 马王后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御驾停止前行!”接着,御撵旁边的小太监们拉着尖嗓门大声呼叫,往前后传令。 王家的仪仗全都停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都望着威仪的马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王后高声喊着那二十多个人的名字,命首里所司代手下的官兵把他们立刻抓起来,打入牢笼,全部充军发配到外海的孤岛。 这二十多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上痛哭不已,高声呼叫着“冤枉啊”…… 尚永王闹不明白怎么回事,隔着御撵问道:“母后,这又是出了什么变故?” 当着郭奕的面,马王后不方便对儿子多做解释,也不好对儿媳发作,更不愿看见这些被儿媳收买的死党,再次踏进宫门半步。 听见少不更事的儿子问起来了,马王后早已想好了说辞,答道:“据哀家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些人全是叛逆尚康伯留在宫中的耳目,务必不能再把他们带进王宫!” 尚永王一听是哥哥尚伯康的死党,就心生厌恶之情;又母亲说刚刚得到的消息,那不用说,这消息肯定是来自大明锦衣卫郭奕了,便马上命令道:“尊母后之命,把这些叛党全都抓起来!” 这二十人全都傻了,听马王后和尚永王都很严厉地同时下了命令,说他们是尚康伯一伙的叛党,还没等官兵上来抓他们,有好几个侍卫、太监和宫女抱着一线希望,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仪仗的最后面,围着马良弼又跪了下来。 “相国大人,快帮我们说句话吧……” “相国大人,您是最了解我们的,我们冤枉啊……” …… 马良弼想躲也躲不开,跺着脚怒道:“求我有什么用!我也已经丢官罢职啦。” 这些人知道,马王后或许是迫不得已免,才扒下了他的蟒袍,摘掉了他头上的乌纱,作为大权在握的王舅,马良弼还挂着征夷大将军的帅印呐,更何况这些人全是被马良弼暗中买通的,如果这位王舅大将军不替他们说话,那可真的死定了! 尚永王忍不住了,下了御撵跑到了马良弼的近前,问道:“舅舅,这到底怎么回事?” 马良弼又惊又吓,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正妃娘娘看尚永王下了御撵,去质问马良弼,也不顾马王后的阻拦,跟着跑了过来。 尚永王毕竟感念舅舅帮他从尚康伯的手中夺到了王位,不忍心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便上前搀扶了他一把,继续问道:“舅舅,听母后说,这些人是尚康伯的死党,他们现在纠缠着你,是不是之前在和尚康伯争斗中,你利用过他们呢?” 看马良弼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正想说话,正妃娘娘上前一把抱住了丈夫,哭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全是为了舅舅,不想看到舅舅被朝廷的锦衣卫抓走,私下里和郭将军协商,才没敢把郭将军进宫的事情禀告我主千岁和母后。” “你说什么?”尚永王疑惑地问道。 “其实,母后是责怪这些人,没有把郭将军进宫事情给我主千岁和母后禀报,便发了怒,怀疑这些人全是受奴婢所指使,有意瞒着我主千岁和母后。奴婢对天发誓,在宫中绝没有收买过任何人,奴婢不敢把郭将军进宫的事情给我主千岁和母后禀报,其实全是为了舅舅的安危考虑啊。”正妃娘娘解释道。 尚永王明白了,自己的这个老婆虽名为长史郑迥家的千金小姐,却是穷得叮当响,不可能有钱财能买通这些人的,这些人不去求别人,而来求马良弼,说明他们必是马良弼买通了无疑。 手握文武大权,出入宫廷如无人之境,必然有王莽篡位之嫌! 想到这儿,尚永王强压住胸中的怒火,问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只要他们说实话,便能饶了他们。 这些人听了正妃娘娘的话,也算搞明白怎么回事了,大家一致认定是受了马良弼的嘱托,暂时没有把郭将军进宫的事情,给永王千岁和马王后报告。 尚永王不再顾忌母亲的感受了,立刻着身边的太监秉笔下旨,免去舅舅马良弼的征夷大将军之职,发配外海孤岛,永不叙用! 马良弼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朝着正妃娘娘露出了一丝狞笑…… 正妃娘娘当然明白马良弼的意思,父母留下来的那张藏宝图,现在落到了马公子的手中,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待在凶险无比的王宫中,如果手里没钱,可是寸步难行,随时都会倾轧中覆灭…… “我主千岁,请饶恕舅舅吧,他、他在朝鲜国误放海盗林风,实乃是为了我们琉球国的尊严,舅舅自有他的为难之处,妾身本想替我主千岁和母后分忧,却没成想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这都是奴婢的不好,要惩罚,便罚奴婢吧!”说着,正妃娘娘趴在尚永王的腿上,嘤嘤地痛苦了起来。 尚永王觉得老婆的话有些道理,把她搀扶起来,瞪了马良弼一眼,申饬道:“若非娘娘给你求情,本王定然不会宽恕,还望你能好自为之,回家闭门思过去吧。”说完,便拉起了正妃娘娘的手,朝马王后的御撵走去。 首里所司代命手下的官兵把那二十多人全部绑了起来,交给了王琦,押回衙门处置,这些人鬼哭狼嚎般地破口大骂马良弼,骂声响彻云霄…… 马王后本来还想给弟弟保留一个军权的职位,也实在没有料到,这个在自己的眼中老实巴交的弟弟,居然做出了如此逆天之事,心中不禁感叹起了权力对人的诱惑,亲情在权力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虚弱,如果不是今日把他揭穿,王莽之祸早晚将在琉球王宫里上演…… 看儿子、儿媳对他们舅舅的处置还算得体,马王后也偃旗息鼓,不再追究下去了,王家仪仗再次起驾,浩浩荡荡地回了王宫。 在马王后亲自主持下,王宫中大摆筵宴,热情地招待了郭奕…… 郭奕把海盗头子徐海说成了是徐姓商人,把徐王妃的母亲王翠翘说成是王公公的妹妹,并对王翠翘夫人大加赞赏,王公公是为了海外寻妹,才到琉球王宫当差,算是给王公公和徐王妃都找到了合理的说辞。 宴罢,尚永王提议,奏请马王后,恢复其正妃娘娘徐姓,今后以徐王妃称之,因其娘家无人,仍以郑家为其娘家视之,马王后又征询儿媳和郭奕的意见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请郭奕在徐王妃的正宫中留宿了一晚,徐王妃陪着郭奕说了很多的知心话,但王妃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的心中还在惦记着那张其父母留下的藏宝图,马良弼现在之所以没有把马公子和自己的关系摆出来,构陷自己,也是因为他们的手中握有这张藏宝图的原因,这对徐王妃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隐患。 郭奕告诉徐王妃,马公子的手中那张藏宝图是假的,真图已经在自己的手中,等寻到了那些财宝之后,除了资助月空长老率众开拓新大陆之外,留下的部分将物归原主,徐王妃暗自算了一算,觉得比依赖马公子还可靠,心中的阴霾一下全都消失了。 徐王妃对郭奕帮她恢复了自家的姓氏,感激不尽,发誓今后惟郭奕之命是从,坚决维护琉球王室对大明朝廷的忠诚。 郭奕又把月空长老出海探险新大陆的计划,给徐王妃讲了一遍,并将目前滞留在日本国萨摩藩秋目浦的众人所面临的困境,毫无保留地给徐王妃交了底,想听听徐王妃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帮大家解围。 徐王妃明白了郭奕的意思,心中对月空长老等人钦佩不已,暗自埋怨自己的父母做了一辈子海盗,却没有这样的眼光,提议把秋目浦的众人转移到那霸港,请马蹬、马鞍兄弟帮忙,建立一个远洋的基地。 次日早朝之前,徐王妃去见尚永王,道出千般巧言利语,施展出万般风情,促使了尚永王做出了一些列的决断。 早朝之上,尚永王颁发旨意: 封首里所司代陈平做了琉球国相,王琦不为权势威逼所动,维护了徐王妃父母的亡陵,没有惨遭毁坏,立下了奇功,接下了首里所司代之职; 马蹬、马鞍兄弟替正妃娘娘找回其父母的灵柩有功,加一级俸禄; 徐王妃的养父郑迥,在误放海盗林风的事件中,不负主要责任,降级罚俸,保留长史之职位; 赴吕宋剿匪先锋官张藩,因认马良弼为义父而获罪,但张藩毕竟是凭借打擂的功名,而获此官职,此前与马良弼并无瓜葛,念其年少无知,着其立刻赴吕宋剿匪,戴罪立功…… 第234章 暗战76英魂泉下知 西班牙人一直盼着能像佛郎机人占据澳门岛那样,在大明的领土上有块立足之地,数次尝试失败后,对流亡在吕宋的海盗林风集团姑息养奸,希望借助林风对大陆沿海的威胁,迫使大明朝廷就范。 令殖民者始料未及的是,林风居然企图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 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得知这个消息后,恼羞成怒,决定惩罚林风集团,收复了彭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的玳瑁港。 郭奕和许灵儿率福船赴吕宋,本期望劝降林风或分化海盗集团,除了用威力强大的福船帮林风打了一仗,带走一千多名没有战斗力的妇孺老幼,不仅没有消弱林风集团的势力,反而令其更加灵活、更具战斗力。 福船回国之后,林风集团假装逃亡,诱使西班牙人登船追击,用早已在这些船上埋伏好的炸药,炸沉了二十余艘追击的战船,致使一千多名西班牙官兵沉尸海底,这伙人又重新登岛,不断地给殖民者制造麻烦。 西班牙殖民者调集南部诸岛的大军及基督徒,在吕宋岛全力围捕林风团伙,并大肆残杀华人、华侨,连日本人、琉球人和一些本地的穆斯林也遭到了连累,滞留在马尼拉的各国商船也全被扣押,马五和林邵琦的船队也在其中。 镇压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林风集团成员依然非常顽强,在吕宋岛神出鬼没…… 马克带着露易丝到达马尼拉之后,先去拜见了大教堂的主教,帮露易丝洗清了帮海盗与倭寇联络的嫌疑,露易丝重新获得了主教大人的信任,内心对郭奕和许灵儿充满了感激之情。 通过主教的安排,马克和露易丝受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召见,先将那两张大明朝廷的引票献给了总督。 拉维扎列斯总督刚刚送走了大明使者王望高,对大明朝廷依然不开放口岸给西班牙人,还在耿耿于怀,看马克和露易丝有门路能拿到福州市舶司的引票,不由得对他们刮目相看,似乎看到了撬开大明海关大门的希望了。 二人又按照郭奕和许灵儿的指示,把给日本人贩运火枪的利害关系,详详细细地给马尼拉当局分析了一番,并强调了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受了日本国的那位“新国王”织田信长的欺骗,而织田信长不仅仅支持海盗图谋马尼拉,其野心是征服大明及南洋诸岛,再沿海路远征“新西班牙”(今墨西哥)及欧罗巴大陆…… 拉维扎列斯总督听了这些话,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对马克和露易丝表示感谢,问他们二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马克借此机会,便央求拉维扎列斯总督释放被扣押的马五和林邵琦。 拉维扎列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又得寸进尺的提出,放人可以,但如果想要回船队及财物,还需请福州市舶司再拿十张引票来换。 马克决定见好就收,从监牢里把马五和林邵琦等人救了出来,由于林邵琦伤势严重,让他在马尼拉治疗了几天,便带着他们回了琉球。 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导演下,琉球国的局面焕然一新,彻底斩断了奸佞与倭寇相互勾结的渠道,就在这当口,马克和露易丝救回了马五和林邵琦。 由于西班牙人死活也抓不到林风,又不敢让大明军队参与剿匪,虽然镇压和屠杀还在继续,但各地的反抗也此起彼伏,时刻威胁着殖民者的安全。 尚永王适时给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发出照会,以林风是琉球国人为由,决定派五百勇士赴吕宋参与剿匪。 拉维扎列斯总督权衡利弊,便同意了尚永王的请求。 尚永王急忙派先锋官张藩率众启程,暗中叮嘱张藩,到了吕宋之后,当以救助大明和琉球侨民为要务。 张藩出发之前,到了林家酒坊一趟,和大家见了面,罗阿敏挂念着林风的安危,泪流满面地哀求张藩,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喝过壮行酒,张藩怀着复杂的心情出发远征了,与此同时,郭奕和许灵儿也决定返回日本,准备把滞留在秋目浦的众人,全都转移到琉球来。 陈申决定继续到堺町去经商,用自家的商船,带着郭奕、许灵儿、马克和露易丝等人回到了秋目浦。 郭国强、许仪后、朱均旺、刘猛、马健、净空、韩小玉、张敏儿、吴莲、汤琼、汤瑶、还有郭奕的儿子虎儿、养子阿真等人以及数百名水手,全都在码头上迎接…… 回到了秋目浦村,众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又热热闹闹地欢庆了一番,由于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南光坊文涛和宋河夫妇到辽东寻找汤景还没回来,朱辉、吴襄等人也没有一点消息,大家的心中不免都有一丝挂念…… 晚上,郭奕和许灵儿把此番出行的经过,详略得当地给郭国强叙述了一遍,郭国强听了不胜唏嘘。 由于郭奕数次暗杀织田信长未遂,如今织田家防卫异常森严。 为了制止这个逆天欺佛的狂傲之徒,推行什么“天下布武”,郭国强和南光坊文涛一直在暗中策反信长麾下的大将,不过,他们的目标对象是明智光秀;现在看来,羽柴秀吉也是合适的人选了。 郭国强派出可靠的人,先把露易丝写给众合会的书信送到了堺町,让马克和露易丝留在秋目浦小住了几日,才给他们两个践行。 堺町众合会几乎是同时接到了马尼拉大教堂主教和露易丝送来的书信,众合会的长老们对露易丝和马克的表现大加赞赏,也对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的计划有了浓厚的兴趣。 九月下旬,郭奕和许灵儿到了堺町,由于小西行长早已把琉球的情况给其父做了汇报,因此,小西隆佐对郭、许二人礼遇有加。 请她们二人留在堺町等待消息,小西隆佐亲自到长滨城去见秀吉。 根据此前小西行长的报告,秀吉对郭、许二人出使琉球取得的成果非常满意,但也提出来:琉球国虽然罢免了马良弼,但不代表不与织田信长继续合作,因此,一定要等到琉球王下国书,断了织田信长的念想,同时,那霸港方面能保证对小西家的商船网开一面,让小西隆佐在那儿能自由贸易,作为京都奉行的秀吉,一定能把陆云龙和王冲二位英魂的灵柩,从京都一乘院运出来。 织田信长本就已经占据了京都,又在琵琶湖畔大兴土木修筑安土城,罢幕府已经既成事实,废天皇指日可待,借助长筱之战的余威,依赖新式的火枪队,正在大展宏图、如日中天之际,突然间就断了火枪的来源,导致织田军团的战斗力大减,令其头疼不已。 到了十月,原本支持信长的波多野秀治,在丹波举起了叛旗,紧接着,石山本愿寺也再次举兵…… 越后之龙上杉谦信本是信长的盟友,二人曾联手对付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如今,也和信长翻了脸…… 以北国的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由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反信长联盟已经形成,妄自尊大的织田信长陷入了“二次围网”…… 织田信长虽然和颇有权势的西门阿尔梅达达成了协定,让传教士帮他运送火枪,但由于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到欧罗巴组织货源去了,其弟子马克先生也没了音信,织田信长只好把继续购买火枪的希望,寄托在和自己有秘密协定的琉球国权贵马良弼的身上了。 正在织田信长准备派使者秘密联络马良弼的时候,琉球国的一封国书送到了京都,继而就转到了织田信长的手中。 这份国书道出了马良弼已经丢官罢职,琉球王坚定地维护大明朝廷的决心,绝不容许任何人借道琉球对外发动战争…… 这几个月,如果上万支火枪运到手中,何至于有什么“信长二次围网”的出现!织田信长看了这份琉球国书之后,肺已经气炸了,想通过马良弼从海外购买火枪已不再有任何可能,恼羞成怒的信长赶紧召集手下的大将商议对策。 前田利家、柴田胜家、森长可、织田信忠、泷川一益、明智光秀、丹羽长秀、织田信孝、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等等武士们被召集到了清州城。 织田信长吹着嘴前的八字胡须,大声问道:“我需要新式的火枪,你们谁有办法能从海外源源不断地给我运回来,你们哪个能够做到?哪个能够做到?哪个能够做到?” 信长连问三声,匍匐在其脚下的武士们也没有人敢啃声。 信长跺着脚,指着丹羽长秀骂道:“五郎,是你说堺町众合会的商人不可靠,怕那些火枪落到了敌人的手里,要求把火枪直接运到伊势湾,现在,我要的那些火枪呢?我要的那些火枪呢?我要的那些火枪呢?” 信长又连问三声,其女婿丹羽长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答道:“儿臣将戴罪立功!”说完,瞄了一眼秀吉。 在织田家屡建奇功的羽柴秀吉,始终对没能娶上阿市夫人而耿耿于怀,知道信长根本就瞧不起自己,没把自己当做心腹看待,面对信长麾下的这群武士,秀吉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 织田信长踢了丹羽长秀一脚,恶狠狠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戴罪立功?” 秀吉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神镜”中看到的那个场面:织田信长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而自己则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冉冉升起…… 看丹羽长秀低着头朝后盯着自己,秀吉赶忙答道:“请右近卫大臣大人息怒,丹羽长秀大人所说并非虚言,我有几个在琉球国经商的朋友可以帮忙,今后就让他们继续运火枪到伊势湾,交给长秀大人也就是了。” 信长每次陷入困境的时候,好像秀吉都能帮他解燃眉之急,怒火一下子就消了许多,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吗?” 秀吉赶忙叩首,低声答道:“不敢在大人面前妄言,为大人分忧解难是我的本分。” 信长矜持地看了秀吉一眼,秀吉又赶忙低下了头,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好!你若在琉球国有这样的朋友,那么,将来出征海外的先锋官,那就非你猴子莫属了!”信长大声喊道。 秀吉微微的抬起头,答道:“藤吉郎将以死报答右近卫大臣大人的知遇之恩!” 在秀吉看来,只要有足够的火枪,信长打破二次围网,统一日本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征大明、扫平南洋诸岛,降印度、一路打到欧罗巴,作为远征军的大元帅,那将是何等的威风! 为了让郭奕、许灵儿等人替自己卖命,秀吉也没有食言,离开清州城之后,便去了京都,在幕府老臣细川藤孝、荒木村重等人的帮助下,暗中把陆云龙、王冲的灵柩运到了堺町,交给了小西隆佐。 小西隆佐再次找到了郭奕和许灵儿,告诉她们事情已经办成了,但又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她们先运来一船火枪到伊势湾,才能将灵柩交给她们。 郭奕和许灵儿就知道会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已经商议好了对策,立刻就答应了小西隆佐,但同时也提出:为了安全和对亡灵的尊重,要求小西隆佐把两具灵柩暂时存放在堺町众合会的教堂里。 小西隆佐自认为在众合会中很有权威,便答应了下来,并催促郭奕和许灵儿赶快回琉球去购买火枪。 秋目浦的众人早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只等着把二位英魂的灵柩运过来,便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郭奕和许灵儿并没有离开堺町,暗中找到了马克和露易丝,请他们帮忙。 马克和露易丝都期待着弄到大明朝廷的引票,和郭、许二人联手开辟海上丝绸之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二人一起想办法,配合默契,没费什么周折,就把两具灵柩运出了教堂。 郭奕和许灵儿在堺町码头租好船只,将二位英魂的灵柩装船之后,悄悄的离开了堺町。 次日,小西隆佐就发现灵柩丢失了,马上组织人在堺町的各个码头、路口盘查,同时,命儿子小西行长带人火速前往秋目浦。 小西行长带着一伙人到了秋目浦,只见道士净空带领大队人马巡逻,守护着护村庄,戒备森严;码头之上,刘猛和马健指挥着数百名水手,忙碌着搬运东西,唐船已经做好了启航的准备,看得出来,他们都要走了。 通过观察,小西行长判断灵柩应该还没有运到,那么,郭奕和许灵儿肯定都还没有回来,便决定借她们的名义,到村里去骗几名人质。 由于小西行长不止一次到过秋目浦,进村便提出要见许仪后,骗许仪后说:在羽柴筑前守的帮助下,郭奕和许灵儿把两具灵柩已经运出来了,只是因为阿市夫人在京都生了重病,现在她们都陪伴着阿市夫人,期望许仪后能到京都帮阿市夫人看病。 许仪后非常了解阿市夫人的健康状况,对小西行长并没有防备,抱有对阿市夫人的感恩之心,便决定到京都去一趟,帮阿市夫人治愈顽疾。 许仪后决定跟小西行长等人走了,朱均旺不放心,也要跟着同去。 小西行长带着两位老人走后不久,郭奕和许灵儿的船也到了,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许仪后和朱均旺二位老先生被抓去做了人质。 又经过一日准备,刘猛、马健二位船长对唐船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便准备出发了 许灵儿和韩小玉要求留下来救父,考虑到文涛和朱辉可能会突然回来,郭国强答应了她们俩的要求。 郭国强、许灵儿、韩小玉及秋目浦的乡亲们站在码头上送别,唐船启航了,执手相看泪眼,直到唐船消失在了茫茫的海面上…… 陆云龙和王冲终于要魂归故里了,在郭奕的率领下,唐船上的众人跪在两具灵柩前,饱含热泪,默默地祈祷着…… 郭国强带着泪流满面的许灵儿和韩小玉,在瑟瑟的秋风中,离开了落满黄叶的秋目浦村,再次踏上新的征程…… 第235章 海上丝路1山重水复 隆庆四年,兴记钱庄的掌柜庞尚鹏官复原职,陈元化和汤景在南京联手接下了兴记钱庄,与杨记钱庄合并,改叫兴隆钱庄,财力极其雄厚,在钱庄的支持下,汤记织坊规模也越做越大。 万历元年十月,应天巡抚海瑞离开了南京,赴京城履新,金陵织造局的刘公公在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黄锦的指示下,构陷汤景和陈元化,巧-取-豪-夺,霸占了兴隆钱庄和汤记织坊。 因海瑞要带走罗阿敏姐妹,朱辉随同海瑞回了京城,刘公公勾结黄炳文留下的那些东厂的番役们,在金陵城为所欲为、大开杀戒…… 陈元化因海盗出身被抓,押赴京城西市问斩;汤家被抄,汤景的老母被气死,刘氏夫人上吊、儿子汤庆失踪,汤记织坊的工头铁牛等人因反抗而惨遭杀害,汤景和何氏夫人被充军发配。 汤琼、汤瑶两姐妹被卖进了翠花楼,在松江府经商的张狗儿听说汤家出事了,火速赶往南京,火烧翠花楼,救出了汤氏姐妹,把她们送到了日本国地内町林文静的家中,之后,狗儿到了吕宋岛彭加丝兰湾仁牙因河口岸玳瑁港,投奔林风去了。 张敏儿、吴莲和宋河夫妇等人跟随月空长老的商船去了日本,徐阿娇早已回了松江府华亭县的老家,吴襄跟着杨公子去了京城,否则的话,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得知南京发生惨剧之后,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滞留在了日本国地内町林文静的家中,听说汤景夫妇充军发配到了辽东,两位老人立刻跑去救人,在辽东大地上寻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汤景夫妇的踪迹,又跑到蓟门去见戚继光将军。 戚将军感念汤家当年资助其抗倭,得知汤景家出事后,本欲伸出援手,却没能来得及,也曾派人到处去寻找汤景夫妇,经过一番打探,戚继光将军判断,汤景夫妇被人弄到遥远偏僻的长白山深山老林里去了,一时难以找到。 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又从戚将军处得知,因天津卫走脱了罗阿敏姐妹,朱辉回到京城后被问罪,在其候审期间,吴襄和杨公子伺机营救,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杨公子使了不少的银子,才得以探视朱辉一面。 在探视朱辉的时候,杨公子买通了他们的长官,用抄录的好几本《金瓶梅》迷倒了锦衣卫的看守,吴襄才算把小舅子朱辉救了出来,如今,朱辉和吴襄也都到长白山救人去了。 二位老人在辽东寻汤景夫妇未果,对滞留在地内町林文静家里的众人也放心不下,便返回了日本,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南光坊天海法师文涛。 文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和郭国强暗中联手,支持石川五右卫门占据木曾川,给大破第一次围网之后、正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捣乱,同时策反织田信长麾下的大将明智光秀,光秀对信长灭佛的行为极为反感,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够,需要等待时机。 文涛了解到汤景家族的情况之后,感念汤氏一门六年来对阿敏、阿萍和小侄女林阿莹的照顾,决定赴辽东去搭救汤景,途径朝鲜国的时候,恰遇宣宗李昖在王都开武举,全罗道举子李舜臣于武科场之上连战连捷,许灵儿感念李舜臣的救命之恩,在武科场给他加油助威,一不留神被小西隆佐手下的倭寇,用*香熏晕了。 就在李舜臣即将夺魁之际,突然在围观人群中发现,许灵儿正在被人抓走。 李舜臣跃马扬鞭冲出了武科场,赶走了倭寇,自己却被官兵抓走了,文涛乘乱救出了了许灵儿。 许灵儿苏醒之后,与文涛彼此诉说了各自的经历,他乡遇故知,却又要各奔前程,二人于朝鲜王京分了手,许灵儿前往日本寻父,文涛赴长白山救人。 文涛到了长白山,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了华山真人马道士。 华山真人受玄德真人的委托,每日和安布老人到深山采人参的时候,逢人便打听汤景夫妇的下落,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汤景夫妇正在长白山东北布库里山下的布儿湖里泊(今镜泊湖)附近开荒种地。 华山真人准备先把汤景夫妇接到自己这儿来,等到月空长老派人来接,临出门的时候伤了腿,只好派安布老人接他们去了。 文涛谢过华山真人,问清了布儿湖里泊的方位,辞别了华山真人,便直奔布库里山方向而去。 到了布儿湖里泊,文涛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安布老人,安布老人正在努尔哈赤的家中,很遗憾地告诉文涛,他也没见过汤景,就在前几天,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兄弟把汤景等人送走了…… 原来,就在文涛到达布儿湖里泊的三个多月前,给辽东总兵李成梁做亲兵的努尔哈赤,因脚底板上的七颗红痦子,差点被李成梁杀掉,李成梁的小妾素儿得知消息后,及时把努尔哈赤放跑了。 当时,许灵儿也正在总兵府,因李如松马上就该回来了,灵儿害怕再次见到如松,心中又挂念抓到日本的父亲,便和努尔哈赤一起逃出了抚顺城。 李成梁的追兵没有抓到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也不敢再回家乡赫图阿拉了,想起了传说中祖先的发迹之地,便逃亡到了布儿湖里泊。 传说,天命三仙女沐浴在布儿湖里泊的时候,有位最小的仙女吞食神鹊衔来的红果,生出了努尔哈赤的始祖布库里雍顺。 在努尔哈赤看来,这是一块福地,他要在这儿等着自己的兄弟们,继续采集人参、操练武装、卧薪尝胆、积蓄力量…… 一路逃亡到了布儿湖里泊,累死了胯下的大青马,十七岁的努尔哈赤毕竟还是个孩子,强忍着饥饿,在布儿湖里泊湖畔挖了一个大坑,把大青马埋葬了,趴在坟头之上,失声痛哭…… 凄惨的哭声惊动了附近茅草房中的何氏夫人,何氏夫人刚刚做好了一锅饭,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后来听到哭声戛然而止,便怀疑这人出了事。 何氏夫人跑出家门寻找了一圈,只见这位衣衫褴褛的少年,趴在在一座新坟上昏死了过去,何氏夫人触景生情,掉下了眼泪。 拉了拉这位少年,给他翻了个身,在他的太阳穴和人中处又掐又揉,努尔哈赤终于睁开了眼睛,醒了之后,用虚弱的声音继续呼叫着大青马,泪流满面…… 当得知坟冢内是一匹大青马的时候,何氏夫人劝慰起了努尔哈赤,见她饥饿难忍,便跑回家中,拿出刚刚蒸好的饼子,给努尔哈赤送了过来。 饥肠辘辘的努尔哈赤谢过何氏夫人,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汤景回来了。 一看见何氏夫人和一位少年在一起,汤景勃然大怒,正要责骂何氏夫人的时候,正好和努尔哈赤对了个眼神。 汤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伙,是救了朱辉的小罕子;努尔哈赤也立刻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大汉,是从朝鲜逃回来的黑衣大叔。 二人对视了片刻,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当年,朱辉逃出朝鲜后,到了小罕子的家乡赫图阿拉,差点饿死,幸得小罕子所救,与此同时,汤景循着朱辉的路线也赶到了,汤景和朱辉会面之后,便想去辽阳投靠李成梁。 那时候,正是李成梁正在辽阳城扩筑宽甸等六堡,对付大举来犯的建州女真族首领王杲,边关吃紧,双方都不问青红皂白的互抓奸细,在小罕子的母亲额穆齐的指点下,为了安全,朱辉和汤景经山海关回了南京。 无论如何没有料到,二人会在这个地方见面,努尔哈赤从地上爬起来,握住汤景的手,激动不已。 原来,黄锦和刘公公本想要杀掉汤景全家的,但怯于太祖留给襄武东瓯王汤老王爷后人的免死铁卷,只好将汤景夫妇充军发配,又怕边关的将领同情汤家,更害怕汤景到京城鸣屈喊冤,只好把他们送到这寒葱峻岭的布库里山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被人扔到这偏远的山沟里之后,虽然没有为奴,可想逃出去伸冤也不容易了,好在林木中的山民生性善良,算是没让他们夫妇二人饿死,汤景夫妇也帮着山民们养猪养羊,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冻土开化之际,搬到了布儿湖里泊湖畔,盖了一间茅草房,在这儿开荒种地。 得知努尔哈赤是从李成梁的军中逃出来的,听说许灵儿也在总兵府,汤景心中一阵狂喜,马上就想到了通过许灵儿、朱辉等人的关系,到抚顺城去找李成梁帮忙伸冤。 问起许灵儿的时候,努尔哈赤说,自己是和许灵儿一起逃出的,如今她又回日本救父亲去了,汤景砰砰直跳的心,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窟窿,暗自祈祷,把希望寄托在了朱辉的身上,十分后悔没把女儿汤琼真的许给朱辉。 朱辉被吴襄救出来之后,也听说汤景夫妇被人扔到了长白山深山老林,便和吴襄一起跑到了长白山,经历了数九寒天,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也没能找到汤景的一点踪迹,二人害怕被官府抓到,也不敢到抚顺去找李成梁。 春暖花开,辽东便开始战乱不断,朱辉和吴襄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李总兵因家里来了一位亲戚,突然休兵罢战了,据说来的这位是总兵大人的干女儿,李成梁率全家老小出城迎接,场面十分排场,有人甚至猜测,这个干女儿是某位王爷家的千金小姐。 朱辉和吴襄听了,心中都是一震,二人判断,这一定是许灵儿回来了,便兴冲冲地往抚顺城赶去。 等朱辉和吴襄刚刚踏进抚顺城,突然遇到了全城大搜捕,把抚顺城闹得鸡飞狗跳,这二位还以为是要抓他们的,又赶紧从抚顺逃了出来…… 二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赫图阿拉附近,便遇到了逃亡的舒尔哈齐等十来个兄弟,彼此一打听,朱辉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决定跟着他们弟兄投奔努尔哈赤去了。 努尔哈赤在汤景的家里住了下来,没过几天,朱辉和吴襄跟着舒尔哈齐等十来个兄弟,也来到了布儿湖里泊湖畔。 汤景夫妇和朱辉、吴襄一见面,百感交集,努尔哈赤弟兄们团聚,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努尔哈赤带着舒尔哈齐等弟兄,到山里打了几只狍子,又采来了蘑菇、木耳、野山参,吴襄拿一串铜板换来了大壶烧酒,大家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番。 朱辉和吴襄的到来,让汤景看到了逃出去伸冤的希望,只是苦于手中没钱,不住地唉声叹气。 努尔哈赤了解到情况之后,率领大家到布库里山去采人参,他的这些兄弟们都很有经验,冒着生命危险,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采集到了十来棵价值不可估量的千年人参王,又打了两只斑斓猛虎和十多只豹子,把虎皮、豹皮都送给了汤景。 有了这些值钱之物,汤景再也按捺不住了,便和朱辉、吴襄商议,想带着这些东西到京城伸冤告状,朱辉也不想当一个锦衣卫的逃犯,表示赞同,而吴襄则劝他们不要再回京城了。 吴襄的理由是:最了解汤景遭遇的海瑞因病退隐,返回了琼山老家;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正在抓捕朱辉,也不同情汤景;纵容万历新君登基,大太监黄锦被皇上的大伴冯公公给收拾了,可黄锦手下的那些东厂爪牙们仍然遍布京城;就算还有一些同情汤家遭遇的遗老遗少们,如今也都不受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待见…… 听说庞尚鹏现在到了福建做了巡抚,吴襄建议:不如先到福州去投奔庞尚鹏,请庞尚鹏帮忙可保万无一失。 大家觉得吴襄说的在理,收下了努尔哈赤的这些礼物,四人决定立刻去福州,辞别了舒尔哈齐等女真弟兄们,努尔哈赤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长白山…… 第236章 海上丝路2出奇划策 汤景夫妇及朱辉、吴襄等人出了山海关一路南行,从天津卫下运河到了扬州,四人在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 为了省钱,朱辉买了一屉包子,回到了客栈,吴襄从店家那儿要了一壶开水,四个人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聊,吴襄提议到南京去看看,何氏夫人也想把女儿寻回来,但汤景却坚辞不愿前往。 朱辉明白这大舅哥的心思,便讲道:“叔叔、婶婶,一路算来咱们走了两个多月,到福州的路程才走了一半,盘缠却花的差不多了……” 也可能觉得朱辉买的包子太难吃了,又听他提起钱来,汤景放声痛哭,边哭边到包裹里去找努尔哈赤给他们带的肉干,就着包子又嚼了起来…… 何氏夫人把手中的包子放下,也抹起了眼泪,其心中的痛楚无人能懂…… 吴襄鼓着腮帮子,把包子咽完了,把最后剩下的几块肉干填到了嘴里,劝道:“嫂子,别哭了,想当初,如果我在南京的话,看哪个乌龟王八蛋敢懂你们汤家一根手指!这、这、这都怨杨公子,非让我教他诗词歌赋,陪他到京城显派……” 听着大舅哥又吹起了牛皮,朱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吴襄一点也不难为情,嚼着肉干,接着讲道:“别的咱不敢吹,当时离开南京的时候,我就觉得左眼不跳右眼跳,就知道可能会出事!所以,就让我那大伯哥沈琦,多给汤大官人帮帮忙,更何况还是汤大官人在海老爷面前给他说情,才把他救了出来的,汤家如今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大忙沈琦帮不了,小忙肯定能帮上,我敢保证:汤琼、汤瑶姐妹俩现在就在沈府!你信不信?” 何氏夫人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眼巴巴的望着吴襄,默默的点了点头。 汤景看吴襄把肉干都给吃完了,白了他一眼,拿出一支千年老山参,在吴襄的眼前晃了晃,问道:“吴公子,你看看这值多十两银子?” 吴襄撇了撇嘴,心道,这是人家努尔哈赤送给我们大家的,不管值多少钱,都应该四个人平分,你护得这么紧,好像属于你一个人似的,既然问我,那就多说点吧。 “哎呦,这是仙物啊!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呢?我看,光包里的这些参,就能把你家那座老王府再买回来。”吴襄摇头晃脑地讲道。 汤景瞪大了眼睛,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是吗?吴公子,那咱可得找个好买主,可不能让人家坑了。” 吴襄微微一乐,答道:“那是当然!当年,大官人和陈掌柜坐拥两家钱庄,开着丝绸织坊,市舶司发给你们十几条海船的引票,富可敌国,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江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汤大官人找这样的买主还不容易吗?” 汤景的脸一红,赶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朱辉有些看不下去了,朝吴襄喊道:“简直胡说八道!几棵人参哪能值那么多银子。” “大舅哥,你还别不信!你瞧这千年老山参,也只有玉皇大帝才有这口福,自打开天辟地以来,估计连彭祖爷也没尝过,如果不是人家小罕子兄弟,冒着生命危险从那些悬崖上采下来,人世间哪能见得着?可惜啊!隆庆爷已经御驾槟天了,早遇上了这仙物……”吴襄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讲道:“让那隆庆老儿夜御十女也不会有事,活成个千年老乌龟都可没准,哈哈、哈哈……” 何氏夫人脸一红,把头扭到了一旁。 汤景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似乎同意吴襄的说法,不由得感叹道:“是啊,新君是个十来岁的娃娃,哪儿懂得这个!唉,真可惜了这些千年老山参。” 朱辉看他们俩越来越没谱,劝道:“别说这些没有的啦,既然到了扬州,没有不回南京看看的道理,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叔叔被抄家之后,有人火烧了翠花楼,相信沈琦不会忘了叔叔对他的救命之恩,也许二位妹妹就在沈府中。” 何氏夫人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苍天保佑!”失声痛哭了起来。 吴襄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讲道:“我看还是汤大官人识货,真得赶紧给咱们这些老山参找个好买主,你说呢?汤大官人?” “几棵山参就想换人家一处宅子,你想什么呐!”朱辉说着,恨不得给这大舅哥一个嘴巴。 吴襄看出了朱辉的意思,往后闪了闪身,心中暗骂汤景:当年,你还不是做了几年的乌龟,用人家徐鲲留在你家的银子,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刚刚建成的大宅院给买走了…… 一想起这些往事,吴襄又来劲了,把嘴一撇,讲道:“我说妹夫,你还别不信,这得看卖给谁了。” 听何氏夫人哭声不止,朱辉也异常伤心,哪有闲心跟他斗嘴,揍他一顿,想想也不妥,不管怎么说,他是吴莲的哥哥,自己在京城落难,还是被他救出来的,便看了吴襄一眼,郁闷地问道:“吴公子,那你就说说,这山参到底能卖给谁,才能值那么多钱?” 吴襄宛然一笑,答道:“那还用说吗?既然说能把汤大官人家那座老王府买下来,那自然得去问问那座老王府现在的主人,我说汤大官人,你说是不是?” 信国公、襄武东瓯王汤和,是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功臣中,唯一得以保全的开国元勋,在金陵城给汤氏后人留下了一座王府,一百多年过去了,汤家不肖子孙汤景把那座王府抵押给了兴记钱庄,之后被汤家的世交、江南吴学政给买了去。 汤景听懂了吴襄的意思,这是想让汤景到吴学政家去借钱,对汤景来讲,他不是开不了口,而是知道开了口之后,也借不到几个钱,心中不免一丝凄凉,急忙反驳道:“吴公子啊、吴公子!你还有脸说!当年我买下你那宅子的时候,你可是答应给人家吴学政十万两银子做佣钱,可是你居然短了人家四万两,后来人家吴学政追到我那儿,当时,看你那落魄的可怜相,这四万两银子可是我帮你还的。” 吴襄一点也不觉得羞愧,笑了笑,叹道:“是啊,那时候,动不动都是几万两银子的花销,如今吃口肉包子都得算计,汤大官人,我吴襄没什么能耐,就是脑袋活络,如今给你指了一条明路,走不走随你了。” “唉!”汤景长叹一声,又低下了头,把玩起了一棵老山参。 “怎么样?汤大官人。”吴襄说着,把汤景手中的老山参夺过来,低声叹道:“瞧这仙物,不用在皇后娘娘身上,那真是可惜了!唉,可叹隆庆老儿没福气,不过,汤大官人,你把老山参卖给老王府现在的主人,我敢保证,这仙参化作雨露,还得落到皇后娘娘的身上……” 朱辉忍不住了,赶快拿手捂住了吴襄的嘴,怒道:“你真是作死!” 汤景被充军发配三年了,一直呆在深山老林中,自然不明白吴襄话中的意思,懵懵懂懂地问道:“吴公子,你打得什么哑谜,有话明说吧。” 吴襄张了张嘴,看了朱辉一眼。 朱辉明白吴襄想说什么,低声讲道:“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如今,咱们都是戴罪之身,讲那些大逆不道、以讹传讹的话,万一被人听见告了官府,恐怕我们都得斩立决了。” 听朱辉这么说,汤景来了兴趣,盯着吴襄问道:“吴公子,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吴襄趴在汤景的耳边,低声说道:“兄弟我跟着杨公子到了京师,可真没白混!吴学政在江南贡院原地踏步很多年了,早有意思到京师活动、活动,像他这种资历,要不是海瑞压着,早就弄个侍郎、尚书什么的当当了,你把这些老山参卖给吴学政,我敢保证他会出大价钱!” 听吴襄这么一说,汤景觉得有些道理,只是没有理解这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便问道:“难道皇后娘娘看上吴学政了?” 吴襄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不屑地答道:“如今,咱们朝廷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当了小皇帝的老师,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境,呵呵,听说这位张大人的嗜好和先帝隆庆爷差不多,呵呵,剩下的你自己想去吧,我可什么都没说!” 汤景听了一怕脑门,认真地点了点头,问道:“我说好兄弟,说正经的,你觉得这些老山参若是卖给吴学政的话,咱得要多少银子?” 吴襄伸出了一只巴掌,朝汤景点点头。 “五万两!”汤景惊讶地问道。 “五万两,让他做梦去吧!”吴襄不屑地答道。 朱辉觉得他们太过分了,有些生气地问道:“那你还想要人家多少?” 吴襄也认真了起来,严肃地答道:“五十万两!只能多不能少,明白吗?” 朱辉摇了摇头,觉得他们真是想钱想疯了,便不再搭理他们。 吴襄讲道:“汤大官人,咱们回到南京之后,一定不能让熟人发现,你自己拿着一棵参,悄悄的去找吴学政,叫价就是五两一支,决不能松口,剩下的事情,你就交给我,什么都不要再管了,不过,你可别拿了钱跑了。” 汤景明白了吴襄的意图了,问道:“难道你还跟张大学士有什么瓜葛,你能帮吴学政弄个尚书当当不成?” “说了你别管了,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吴襄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矜持地讲道:“就凭咱这文采飞扬、风流倜傥,和杨公子在京城岂是白混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出我这好妹夫,哪能落到今天这一步!” 汤景算是信了,答道:“那好!吴公子,我听你的。” “好!我相信你汤大官人是见过世面的,那就先小人后君子,把丑化说到前头,咱们这十二棵老山参,卖十棵给吴学政,要五十万两,留下两棵到福建再说,那么这五十万两银子,有四十万两是要通过杨公子花出去的,剩下十万两咱们四人平分,怎么样?”吴襄问道。 朱辉听了,赶忙说道:“你们分吧,我不要。” 吴襄倒也不客气,答道:“妹夫,我先替你保存着。” 汤景也知道,就这十棵老山参,怎么卖也卖不出一万两银子来,吴襄这主意虽然够损,眼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何况真的能帮吴学政运作一个尚书干干,他这些银子就算没白花,拍着吴襄的肩膀,赞道:“好兄弟!那就看你的啦!” 吴襄有意无意地,还想从汤景夫妇的那五万两银子里,再划拉一些,笑道:“大官人不要客气,这次回南京,我想把和沈家小姐的喜事办了,大官人虽然戴罪之身,不好抛头露面,给兄弟我添点箱就行,呵呵。” 当年,应天巡抚蔡德忠倒台之后,沈家和吴襄退了婚,再次到沈府给吴襄提亲的时候,沈老员外和老夫人差点误会成汤景求亲来了,汤景也听说沈家小姐沈家的小姐那是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风姿卓越、倾城倾国…… 当时,汤景把能想到的词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恨不得马上就独占花魁,如果不是朱辉跟着捣乱,自己就答应了下来,事后,汤景曾经悔恨不已…… 听吴襄提起了沈家小姐,汤景眼珠一转,笑呵呵地说道:“给吴公子添箱,那是自然的事,我还想把这些虎皮、豹皮做礼物,全都送给沈家,用作沈月瑛小姐的嫁妆,不知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襄知道汤景没憋什么好屁,转念一想,自己也不会吃亏,便答道:“是嫂夫人救了那小罕子努尔哈赤,这小子才送给嫂夫人这么些礼物,汤大官人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呵呵,我算是跟着占便宜了。” 第237章 海上丝路3再续前缘 捻转到了南京城,四个人都触景生情、悲痛万分,因害怕遇到熟人,便直奔西安门外三条巷,去投奔沈琦。 当年,吴襄被黄炳文骗得身无分文,汤景和吴襄都想借助沈家的财力,开一家钱庄,汤景便以搭救沈琦为名,前去拜访沈老员外,吧吴襄公子夸得像朵花一样。 老员外绝没想到,这位被沈府退了婚的吴公子竟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于落难之际,寄居在栖霞寺的茅舍之中,悬梁刺股,写下了两部旷世奇书,还准备参加来年的秋闱。 沈老员外念吴襄一手蝇头小楷,写得金陵城无人能比,认定这吴襄才高运蹇、不见圭角,又不失君子本色,将来必能成大器,便再次答应了老生女儿沈月瑛和吴襄的婚事。 即便后来吴襄再次被人构陷获罪,沈老员外亲带爱女沈月瑛,前往大牢探监,月瑛姑娘答应吴襄,愿意等他一生一世…… 吴襄出狱之后,沈老员外准备给女儿办喜事,日子都已经选好了,但吴襄考虑到自己在南京城,身无立锥之地,不想把沈家千金小姐娶到栖霞寺那间茅舍里,找了个借口,便跟着杨公子跑京城去了。 杨公子把这位风流倜傥的吴襄当作江南才子,介绍给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吴公子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把王公大臣们家那群公子哥哄得滴溜乱转,在京城混得是如鱼得水…… 吴莲把西便门外的那处小院给了哥哥,吴襄想把沈月英娶到京城来,选好了良辰吉日,下江南迎娶新人,恰遇沈老员外病故,就又把喜事耽搁了。 老员外咽气前,对儿子沈琦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忘了祖宗沈万三的教训,沈琦也有了被东厂掌刑官黄炳文出卖的经历,含泪答应了老父亲,再也不敢结交官府了。 沈琦本来就看不起吴襄,吴襄到底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是一清二楚,得知吴襄在京城整日无所事事,和一群权贵公子哥放荡不羁,再不敢把妹妹往火坑里送了。 吴襄在京城虽然没能发财,也没考取什么功名,倒也风流快活,就这么着,和沈家的婚事拖了两、三年。 吴襄不急不躁,倒是把沈琦给急坏了,跑到汤府,找过吴襄的妹夫、时任锦衣卫总旗的朱辉很多次,问这婚事到底该怎么办,朱辉拿这大舅哥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汤景知道后,有些不怀好意,极力劝沈琦退婚。 无奈月瑛姑娘非吴公子不嫁,令神仙也无招可施。 如今,吴襄再次落难,投奔沈家,见到沈琦的时候,把汤景推到前面,自己扮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叫了沈琦一声哥哥,便红着脸,再也不说话了。 沈琦对汤景和朱辉怀有感恩之心,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汤景夫妇本希望能在沈家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儿子汤庆,结果却是大失所望,也就没再多问。 因汤景夫妇怕丢人,沈琦便将他们四人安排到了当年黄炳文租赁的那处院子里住了下来。 安顿下来之后,沈琦来拜访汤景夫妇,讲述了火烧翠花楼的经过: 当年汤府被抄,汤景夫妇被抓之后,沈琦得知东厂的太监们抓走汤琼、汤瑶两姐妹,把她们送进了翠花楼,沈琦赶忙追了过去,本打算拿钱赎回来,可无论出多少银子,翠花楼的老乌龟刘保就是不答应,就在沈琦哀求刘保的时候,翠花楼四周突然硝烟四起,有人惊呼:倭寇来了…… 那刘保哪里肯信,撇下沈琦到门外去骂人,一名蒙面的黑衣小子突然从地缝里钻了出来,一刀砍下了刘保的脑袋,当时把沈琦给差点吓傻了。 就在这时候,翠花楼内火光四起,一群男女光着身子,鬼哭狼嚎般地往外逃窜,沈琦急忙到关押汤氏姐妹的那间房里去看,只见门口倒着十来个死尸,个个都没了脑袋,这才知道:姐妹俩已经被人救走了…… 汤景夫妇本来还想伸冤告状,沈琦告诉他们:他也曾帮着汤家奔走伸冤,无奈,因大家都知道倭寇火烧翠花楼,救走了汤氏姐妹,坐实了汤景勾结倭寇的罪状,只因太祖留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刘公公才没有要他们夫妇的命,虽然现在刘公公、黄锦等人都已经倒台了,但汤氏一门想要翻案也没那么容易…… 朱辉马上就猜出了救人的是张狗儿,相信汤氏姐妹不会在有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汤景夫妇听了沈琦所述,那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对沈琦千恩万谢。 到了晚上,沈琦又亲自给他们送来了好酒、好菜,陪着他们一起吃饭,席间,吴襄和朱辉默默无语,也不喝酒,汤景陪着沈琦喝了几杯。 何氏夫人提起了月瑛姑娘,想帮吴襄说几句话,怎奈沈琦一听,马上顾盼左右而言他,不接这个话茬。 吃完饭,汤景拿出了那几张虎皮、豹皮,非要送给沈琦。 沈琦见他们落魄成这个样子,坚辞不受。 汤景生气了,讲道:“沈大官人,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如果沈大官人瞧不上眼,请直说,如果是因瞧不起我们,那好!我们立刻离开你们沈家。” 沈琦给汤景做了个揖,真诚地答道:“汤大官人所言,让我沈某无地自容,咱们两家本是君子之交,一方有难、另一方救助,自不必多言,你们带来的这些稀罕之物,沈某岂敢夺人所爱,请汤大官人不要令在下为难了。” 汤景叹息一声,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呜咽地讲道:“不瞒沈大官人,我们原打算到福州去求庞尚鹏,听说他现在做了福建巡抚,想请庞大人帮忙,给我们汤氏一门伸冤报仇,无奈苍天无眼啊!” 何氏夫人闪动着眼中的泪花,接着讲道:“汤氏一门忠烈,老祖宗信国公年近七旬,仍替太祖爷出征,于江浙沿海修筑城池六十余座,抗击倭寇。老家濠州的祠堂里,有太祖爷亲题:千年不朽勋臣府,万古长青信国祠。我家相公曾被倭寇掠走了多年,受尽了折磨,我们本与倭寇不共戴天,却没成想,如今居然坐实了勾结倭寇的罪名!让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到了阴曹地府中,如何面对襄武东瓯王老祖宗啊……”说着,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朱辉、吴襄劝慰起了何氏夫人,汤景听了夫人这些话,深以为然,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沈琦跟着劝道:“汤大官人,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汤家的祖宗是开国功勋,我们沈家的祖宗因给太祖爷修筑金陵城墙而获罪,吴中一带的沈氏一门,全部充军发配到了云南,直到我的曾祖辈,才蒙获恩准,沈家算是又回到了南京城,当年也是一贫如洗,历经三世,如今虽小有家财,子孙后代仍不能出仕为官,儿女不能和有功名的人家联姻,其实和贱民无异,汤大官人如不嫌弃,将来跟我们沈家一起经商,如何?” 汤景听了,激动得心中砰砰直跳,马上就和沈琦再套套近乎,答道:“真是缘分啊!老祖宗信国公老王爷有五个儿子,长子汤鼎为前军都督佥事,想当年,也是在云南戍边,我们这一脉便是汤鼎的后人,也是从云南回来的啊。” 话到了正题,吴襄却听汤景答非所问,不免有些着急,给沈琦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替汤景答道:“感谢哥哥的一番好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琦白了吴襄一眼,心生顿生厌恶之情,心想:要说经商你也不是那块料,到现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认识俩字,也不好好的写本正经书,就只有糟蹋钱的能耐,更何况你现在有什么本钱? 吴襄看出了沈琦的心思,微微一笑,讲道:“哥哥,不用替我们太过操心,如今妹夫我也算是个侠士,这汤大哥、汤大嫂,还有我这锦衣卫总旗的妹夫朱辉,可都是妹夫我救出来的,挣钱的本事咱没有,保驾护航就交给妹夫我和我的妹夫朱辉了。” 沈琦瞧着吴襄那干柴一样的身子骨,心道:还侠士呢,像只木匣子似的,想笑又不敢笑,把嘴一抿,问道:“吴公子,听说流传大江南北的《金瓶梅》是你写的?” 吴襄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挑起眉毛笑道:“哎呀,我的大舅哥唉,可真是冤死我啦!这到底是什么人以讹传讹,非要赖在我吴襄的头上。”说着,摇头晃脑的假装愤恨不已。 “写的挺好,我看了。”沈琦没动声色地说道。 吴襄急忙解释道:“我吴某是徽州府人氏,自幼长在金陵,那书的署名是兰陵笑笑生所作,兰陵在山东沂水河畔,那地方我连去都没去过,着实冤枉啊!不过,哥哥,《西游记》乃是妹夫我在栖霞山茅舍中,闲来无事,写着玩的。”说着,得意的微微一笑。 沈琦不想跟他再费口舌了,也跟着笑了笑,没再搭理吴襄,对还在低声抽泣的汤景说道:“汤大官人,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想好了,咱们哥俩再议。” 吴襄不依不饶,继续追着沈琦解释道:“哥哥有所不知,那本《西游记》之所以托吴承恩之名,实乃是小生深蒙沈老员外的恩德,感恩泰山大人不计前嫌,对俺恩重如山,故此取字‘承恩’,虽是志怪传奇,但却表达了俺对佛祖的敬仰。” 沈琦心想,你小子可真是作死!当年,被人捉拿到了上元县衙,你就非得认这书是你写的,如果不是海瑞大人不想兴文字狱,宽恕了你,恐怕你早被砍头了!现在还有不少人说这《西游记》是反书,我们沈家虽不再结交官府,可也不想和官府为敌,今后恐怕再也遇不到海大人那样的青天大老爷了…… 闲扯了半天,还没提到和沈月瑛小姐的婚事,吴襄暗自着急,拿胳膊肘碰了碰汤景。 汤景抱起那堆虎皮、豹皮,一下子就塞到了沈琦的怀里,又赶忙给沈琦作揖,讲道:“请沈大官人细听我言,如今,我们的处境大官人非常清楚,这位锦衣卫总旗朱辉就是我的亲儿子,朱辉是吴公子的妹夫,吴公子便是我的侄儿,在这世上,吴公子现在也就我们这几位亲人了,作为吴公子的长辈,在下舍下老脸恳请沈大官人,别嫌寒酸,收下这份聘礼,请安排吴公子和月瑛小姐的喜事吧。” 汤景这么一说,沈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下子愣在了那儿。 吴襄心中暗骂,汤景你这老不要脸的,得着机会你就占我的便宜,什么时候你就成了我的长辈了? 朱辉也替这位大舅哥操心,过来给沈琦深施一礼,讲道:“沈大官人,我知道,咱们都一样,除了经商别无出路,我这哥哥也早已经洗心革面,今后我们都将追随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何氏夫人擦干了眼泪,跟着说道:“女大不中留……” 沈琦当然清楚,自己的妹妹对这吴襄痴心未改,没待何氏夫人把话说完,马上就坡下驴,微笑着收起了那几张虎皮、豹皮,答道:“那就选良辰、择吉日,赶快办吧。” 吴襄趁机赶紧给沈琦施礼,郑重地讲道:“请大哥受妹婿一拜,长兄为父,今后我吴襄惟大哥之命是从,还请大哥今后对妹婿多多教诲。”说着,趴在地上给沈琦磕了三个头。 沈琦赶紧把吴襄搀扶起来,问道:“妹婿,请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吴襄本来没有任何打算,原准备通过汤景去联络吴学政,拿到吴学政的那些银子之后,娶了沈家小姐,将来就赖在沈府了。 听沈琦这么一问,吴襄马上想起了朱辉刚才说的话,便顺口答道:“将追随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沈琦拍了拍吴襄的肩膀,赞道:“好妹夫!如果不是这金陵城家大业大,我也想跟着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今月空长老及栖霞山千佛庵的那些女眷们,都被困在了日本国,他们的处境现在非常艰难,你们想办法把他们全都接回来吧,我有一个好去处……” 大家都知道月空长老等人被困在了日本国,那儿有林文静、郭国强、陈申、甚至石山本愿寺的法王显如都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管,听沈琦说他们的处境非常艰难,朱辉一下子就愣住了,问道:“请问沈大官人,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沈琦点了点头,答道:“嗯,陈元化当时被抓的时候,是和日本国平户藩的那位松浦信盛在一起,陈元化被押往京师西市问斩,松浦信盛被斩杀在了南京城外,前几天,松浦信昌到南京来祭奠他的弟弟,到我这来过,我是听他说的。” “请问沈大官人,你说的那个好去处,在什么地方?”汤景问道。 “福建漳州月港。” 第238章 海上丝路4所托非人 经沈琦和汤景商议一番之后,把吴襄和沈月瑛的婚事定了下来,选好了良辰吉日,沈府上下便开始忙活起来了。 如今的吴襄身无分文,便急着想把那十根老山参卖给吴学政,要价五十万两银子。 虽然何氏夫人和朱辉都极力劝阻,觉得这事不靠谱,没准还可能把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给断了,但吴襄的态度坚决,认为一定能帮吴学政把事办成了。 汤景也盼着这位老世叔也能有实权的京官干干,将来好替自己伸冤报仇,请妹夫朱辉朱辉出面,找沈琦借了十两银子给吴襄,让吴襄京城去办事。 考虑到王冲、郭奕夫妇都滞留在了日本,不知道时候才能回来,朱辉怕他们在京城的家中无人看管,便请这位大舅哥到京城的时候,抽个空到王冲家去看一眼,吴襄很爽快的答应了。 吴襄临走的时候告诉汤景,不用等自己回来,赶紧到吴学政家去一趟。 汤景害怕吴学政万一拒绝花五万两银子买一根人参的话,自己将会非常尴尬,与其这么做,还不如直接开口问这位世家叔叔借一些银子,犹犹豫豫的拖了好几天。 或许汤景觉得真是到了穷途末路,估摸着吴襄快回来了,汤景这才咬咬牙、狠狠心,瞒着夫人何氏和朱辉,找沈琦借了一顶小轿,拿了一根老山参去拜访吴学政。 吴学政对于汤景的遭遇非常同情,却又无能为力,又重复起了六年前汤景刚从朝鲜逃出来的那一幕,叔侄二人见面,汤景满含眼泪趴在地上行过大礼,把眼下的困境给这位世叔讲述了一番…… 当年的汤景虽然狼狈,却还能拿得出一袋子金饰珠宝,当作礼物送给了吴学政,手中握有徐鲲留在他家里的百万两银子,通过吴学政买下了吴襄刚刚建起的大宅院,让吴学政赚了一大笔佣钱。 如今的汤景只带了一棵老山参,献给了这位世交叔叔,张口便要五万两银子。 吴学政接过老山参看了看,果然不是凡物,也没多想,便安排下人准备好五万两银子,立刻给汤景送到西安门外三条巷。 汤景感动得热泪盈眶,趴在地上又给吴学政磕了仨头,知道这是人家可怜自己,即便没有这根老山参,张了这个嘴,想必世叔也不会拒绝的,再让他往下说,还有九根都准备以这个价钱卖给这位世叔的时候,汤景无论如何再也开不了口了。 吴学政把玩着这根老山参,望着这位可怜的世侄,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干了这么多年从四品的江南提学官辅,早已是桃李满天下,只因为了帮这位世侄,在顶头上司海瑞面前玩现了眼,一直还在原地踏步,京官中有自己不少的学生,不时边有人给自己出谋划策,希望老师能更上一层楼,吴学政自己也觉得,凭这硬朗的身子骨,先混个尚书或封疆大吏干几天,再凭自己的学问,将来入内阁也许都不算难事…… 虽然新任应天巡抚已经把自己推荐上去了,但听说准备任命自己做礼部侍郎的委任状,压在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手中,暗中使了不会少手段,但无奈张居正油盐不进,任谁也没有办法。 想到这儿,不由得暗自叹息,自己没有赶上好时机,如今首辅大学士张居正整饬吏治,推行考成法,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都到衙门,层层考试,只能一等再等。 世侄啊、世侄,你怎么就拿这么一根仙参来,吴学政心中暗自埋怨,早听说张大学士需要这个,这你让我怎么能拿得出手啊…… 汤景似乎看出了吴学政的心思,瞎话张口就来,马上告诉这位世叔,这仙参确实不是等闲之物,是他落难到了长白山深山老林的时候,曾救过一位后生,这位后生给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斗猛虎、战蟒蛇、斩猎豹,从万丈悬崖之上,才采到千年老山参,过些日子,那位后生或许会到南京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他多买几棵。 吴学政听了这些不靠谱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暗骂汤景想钱想疯啦,现在都后悔给了他五万两银子,只好轻轻的摇了摇头,都没留汤景出顿饭,便将他送走了。 汤景回到了沈府,五万两银子虽然得着了,但也知道,自此以后,算是彻底断了这门世交,心中不免充满了无限惆怅。 这些日子,朱辉和何氏夫人每日都到沈府去帮忙,汤景的心情非常失落,闲来无事,就独自呆在屋里,郁闷地咒骂吴襄,这日下午,吴襄风尘仆仆的突然回来了。 汤景一看见吴襄,便一拳把他揍趴在地,吴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急也不恼,告诉汤景,事情办成了。 原来,吴襄悄悄的回到京城,先找到杨公子,通过杨公子认识了流落在京城的举子、临川名士汤显祖,又通过汤显祖,联络上了张居正家的二儿子张嗣修,张嗣修这几天就要下南京,到时候,吴学政必然会去拜访,现在只需坐在家里等着收银子也就是了。 汤景十分关心能不能帮老世叔办成事,吴襄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并告诉汤景,这一回卖参给吴学政,不用让他再出面了。 能不自己出面那是最好,张嗣修会亲自出面和吴学政做交易吗?汤景表示怀疑,如果是吴襄出面和吴学政交易的话,很明显就是自己给世叔下的套,朱辉肯定不会帮自己做这事,沈家发誓再不与官府打交道了,这四十五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个参与交易之人,不管要分给他多少钱,但必须得可靠!那么,由什么人出面和吴学政交易,汤景费了一番心思。 看汤景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吴襄哈哈大笑,告诉汤景,做这个交易的人,他都已经找好了。 汤景心中暗想,吴襄找的人如果是京城的那些浪荡公子哥,无论可不可靠,都有可能会骗自己,说实话,与其被他们骗了,还不如自己舔着老脸再去一趟,哪怕被这位世叔做臭骂一顿,也比受骗强! 想到这儿,汤景急忙问这人是谁。 吴襄对汤景想做他的长辈还在耿耿于怀,皮笑肉不笑地讲道:“你先说今后是让我叫你哥,还是叫你叔,我便告诉你这人是谁?” “那就随你的便吧。”汤景不耐烦地答道。 吴襄显得颇为神秘,凑到汤景的近前,加重了语气,低声说道:“对你、我还有我那妹夫来说,这位是最可靠的人!” 汤景一听,这人朱辉也认识,马上在心中翻腾了起来,想了很多的人,却都觉得都似是而非,着急地问道:“快告诉我是谁吧?” “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师父,没想到吧。” 汤景颇为惊讶,急忙问道:“他们师徒和月空长老等人不是都困在日本了吗?这净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现在有什么消息?” 吴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低声答道:“我临走之前,我妹夫不是让我到王冲将军家去看看吗,到了王冲将军的家里,见到了我那两位徽州老乡,一位叫沉鱼、另一位叫落雁,她们曾是陈元化找来教张敏儿说徽州话的,张敏儿被玄德真人骗走之后,她们俩追到了京城,被王冲、郭奕将军收留在家中做了保姆,净明师父和这二位也不陌生,便住在了王冲将军的家里了。” “这么说,净明是王冲将军派来的?”汤景问道。 “不错,净明道长在王冲和郭奕的推荐下,做了锦衣卫的密使,悄悄的回到京城,是要办几件大事,随后便会到南京找我们。”吴襄认真地答道。 既然净明被王冲、郭奕派回来的,如今又做了锦衣卫密使,由净明道长出面和吴学政做交易,算是万无一失了,汤景点点头,表示认可。 吴襄接着讲道:“据净明师父所言,张狗儿把汤琼、汤瑶两姐妹救出来之后,带着她们姐妹到了日本国,如今,交给我妹妹吴莲照顾,你就放心吧,那边现在没事,再多的话,他就不能给我细说了,他将会跟随张公子到南京来,这回你放心了吧。” 汤景听到这儿百感交集,朱辉曾说是张狗儿救了汤琼、汤瑶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如今对张狗儿充满了感激之情,眼眶中含满了泪水。 等朱辉和何氏从沈府帮忙回来,吴襄又把京城的经历讲述了一番,何氏夫人听说女儿平平安安的跟着吴莲和张敏儿等人,激动得跪在地上念起佛来…… 联想到松浦信昌带给沈琦的消息,被困在日本的那些人处境不是很好,月空长老出海贸易赚的那些钱,花得也差不多了,朱辉想等净明到了南京之后,好好的打听下日本那边的情况,便准备带着汤景夫妇到日本去接人,将来大家一起到月港做生意,再筹备远洋新大陆的川资经费。 手中有了这五万两银子,吴襄又活跃了起来,再次打扮成富家公子哥,以等候张公子为名外出,溜出去到秦淮河畔的烟花柳巷逍遥自在,汤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也不敢再迈出三条巷这处院子的半步,只有在心中暗骂吴襄。 又等了两天,吴襄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回来,告诉汤景,吴学政已经去拜访首辅大学士家的二公子,或许这两天,净明道长也该到了。 三日后的傍晚,有人在外面敲门,汤景本以为是朱辉和何氏夫人回来了,便跑出来开了门,只见门外一位富家公子哥,手摇折扇,一看见汤景,便颇显优雅的将折扇收起,对汤景一拱手,问道:“这位相公,吴公子是不是住在这儿?” 汤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不就是那个帮着汤记织坊看家护院的小道士净明吗?激动得一把抓住了净明的手,激动地叫道:“净明师父,可把你盼来了!” 恢复俗家姓名沈惟敬的净明,早已认出了汤景,也假装打量了半天,才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官人别来无恙!” 二人手拉手回到了屋里,汤景知道,这位净明师父如今是锦衣卫密使,也不多做打听,把蹲在茅坑的吴襄拉出来,关上门,一起商议该怎么与吴学政做交易。 原来,吴襄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把净明介绍了给了首辅大学士家的这位二公子,他们二人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净明跟随张嗣修到了南京后,便住在了张公子寓所的隔壁,虽然没有当着吴学政露面,但已经对吴学政的情况了如指掌。 昨日,吴学政拜见了这位,给张公子送了一大笔礼物,其中包括那根老山参。 当着吴学政的面,张公子似乎对那些金银珠宝、书画玩物都没一点兴趣,让吴学政全都带回去,表示父亲一生清廉,绝不收受任何礼物,只拿着那根老山参多说了一句,这神物倒是可以拿回家给老父亲补补身子,那神情似乎责备吴学政拿少了。 吴学政一看自己升职有门,回家之后,恨不得把金陵城能买到的人参,全都给买下来,今儿一早,便亲自带着一大筐人参,送到了张公子居住的寓所。 张公子拿着昨日吴学政送来的那根参,和刚刚送来的这数百根参一一比对,显得满脸的不高兴,让吴学政把这些参全都带回去,甚至把昨日送来的那根仙物,也扔到了吴学政的脚下,弄得吴学政颇为难堪。 吴学政捡起了从汤景手中买来的那根仙物,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那根长在长白山悬崖上的千年山参,和自己带来的这些平常之物,确有大大的不同! 净明相信,吴学政今天就会派人来找汤景,问他到底从哪儿弄来的这根参,到时候,汤景只需告诉来人,到朝天宫找净明真人即可,临走时,带走了九棵老山参。 果然,净明走后不久,吴学政就派人来找汤景了。 次日,吴学政亲自跑到了朝天宫,找到了道士打扮的净明,净明假模假样的,又是什么斗猛虎、战蟒蛇、斩猎豹等等,从万丈悬崖之上,采集到这些千年的仙参,看在恩公汤景的份上,仍按五万两银子一棵卖给吴学政。 吴学政当然知道汤景算计他,知道张公子还在等着呢,也没再计较,毫不犹豫地带着净明到了福记钱庄。 找到了福记大掌柜,吴学政先兑换了一张五十万两银子的庄票,扣除了五万两转存,把其余四十五两银子给了净明,然后,从净明的手中接过那九棵老山参,直奔张公子的寓所…… 第239章 海上丝路5失而复得 一个月前,净明陪同郭奕和许灵儿刚刚抵达琉球国的时候,趁着郭、许二人不在场,私自胁迫黄炳文到钓鱼岛寻宝,被驻防台湾的冯安将军抓获,没过几天,郭、许二人也随冯安将军到了台湾,在处置净明的时候,念在他当年在南京给大家帮过不少忙,又看在他师父和师兄的份上,便饶恕了他。 净明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大陆,还俗后恢复了他的本名沈惟敬,知道王冲将军遇难了,郭奕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又想起了那两个帮他们看家的丫鬟沉鱼和落雁,便以在日本帮王冲将军做事,暗中加盟了锦衣卫,受王冲差遣为名,骗那两个丫鬟说,他悄悄的回京城是有机密要务待办,便住在了王家,恰遇吴襄受朱辉的委托到王冲家去看看。 吴襄见到净明的时候,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的天花乱坠,对他的身份并没有怀疑,考虑到净明也是汤景能信得过的人,便把他介绍给了张嗣修,参与了一场买官卖官的密谋。 首辅大学士张居正家有三位公子,长子张敬修性情刚烈、为人正直,三子张懋修虽生在显贵之家,却无纨绔子弟之习,自幼积习好古、清约如寒素,唯有这二公子张嗣修附庸风雅、交友甚广,颇有有名士之风范,又很善解人意,深得其父的欢心。 吴襄凭着一本来历不明的《金瓶梅》,早已誉满京师,张嗣修对其早有耳闻,在杨公子等人的撺弄下,他们二人一见如故,先是聊起了一些风花雪月,又聊到了朝局的变革,对张大学士鞠躬尽瘁致力推行“考成法”和“一条鞭法”,帝国的面貌为之一新,大为惊叹,同时,提醒张嗣修关,请他多注其父的健康,不要让首辅大学士过度的操劳…… 张嗣修知道其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也知道其父的某些嗜好无人能劝阻,露出了忧郁的神情。 吴襄适时告诉张嗣修,他在南京的一位朋友,刚从长白山万丈悬崖之上,弄到有几棵千年老山参,能给首辅大人补补身子。 张嗣修担心人家不肯出让这样的仙物,问吴襄有没有什么办法,吴襄这才把吴学政升职的事情提了出来,请张嗣修帮忙,只要帮吴学政把事情能办成了,那十棵千年老山参,外加三十万两银子就到手。 这种事张嗣修干多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让吴襄先回南京去做准备,然后带着一群仆人和道士净明随后也到了南京。 吴学政在福记钱庄把兑换了银子,从净明的手中接过那九棵老山参,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便和净明分了手,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立刻来到了张嗣修的寓所。 当时,吴襄是和净明一起先到的福记钱庄,净明和吴学政交易,吴襄就藏在福记钱庄的账房里,等吴学政走后,按照事先和净明商量好的,其中有十万两银子二人一人一半私分了。 净明请钱庄的伙计拿出了五万两银子交给吴襄,吴襄让净明先把五万两送到三条巷的沈家,交给汤景,再把剩余的三十万两银子给张嗣修送去。 净明事先已经悄悄的从镖局离请了几位镖师,福记钱庄的伙计们帮忙,把四十万两银子装上车,在镖局的护送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福记钱庄。 等净明走了之后,吴襄把刚到手的这五万两银子,直接就存到了钱庄,等伙计办完了一切手续,才慢悠悠的离开钱庄,返回了三条巷。 净明带着镖师们到西安门附近,却没有去三条巷,四下里观察了半天,知道无人跟踪,便在马上悄悄的换了一身衣服,解开盘在头上的发髻,裹上了一条公子巾,意气风发地跟在镖局的马车后面,命镖师们火速出了西安门,沿着旧皇城的城墙一路往北而去…… 出了太平门,前面到了神烈山和玄武湖,净明本打算从玄武湖登船,往外金川门扬子江码头,转而回宁波,正在得意忘形之时,净明突然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心中大惊,刚一回头,被人一下子拽到了马下,一个声音高呼:“各位镖师,请停止前进!” 净明抬头一看,只见朱辉满脸的愠怒,手执宝剑,正指着自己,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对镖师们吆喝道:“快点把这个劫道的山贼抓起来。” 几位镖师冲过来要和朱辉动手,朱辉把手一摆,收起了宝剑,对他们一拱手,讲道:“各位师父,这个道士是个骗子。” “你又是什么人?我们镖局的规矩只负责委托之人的安全,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一位镖师说着,便示意其他人围攻朱辉。 “呵呵,我是你们师父刘猛、马健的朋友,各位如果不信,请跟我回去找巡抚衙门的史世用大人验证。”朱辉一指净明,继续讲道:“眼前这个人,虽然也是我和史世用大人的熟人,但他现在的行迹非常可疑,请各位师父慎重起见,先到衙门让他把去向说清楚再走。” 几位镖师看朱辉也不像劫道的,又能说出了他们两位师父的名字,甚至还提到让师父的朋友史世用来验证,便对净明起了疑心,停止围攻朱辉,一起朝净明看了过去。 净明一看不好,赶紧的跑到自己的马前,从马背上的扥下一个褡裢,转身便往神烈山跑去。 朱辉催马拦住了净明,净明像只猴子一样,爬上了山坡,朱辉跳下了马,顺着山坡追了上来。 净明在山坡之上乱窜,眼看跑不掉了,大声喊道:“总旗爷,饶了我吧,你要是再追我的话,我就把这九根老山参全都撒到山沟里去……” 朱辉没有理他,眼看着就要抓到净明了,净明不得不转过身来,拿着拿九根老山参,面对着朱辉,露出了一副可怜的表情,哀求道:“总旗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把这些参还给你,放我走吧。” 朱辉不知道这净明是怎么回来的,想想他此前的好,也不想赶尽杀绝,也没再逼他,瞪着眼睛问道:“净明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净明看出了朱辉不会轻易伤害自己,也不答话,把那九根老山参塞进包囊中,朝着朱辉扔了过来,转身便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朱辉打开了那个包囊看了看,九棵老山参都还在,带着满脸的疑惑往山坡下望去,净明早已没了踪影。 返回头找到了这几位镖师,朱辉讲道:“各位师父,像这样的事情,你们应该怎么处理?” 一位押镖的头儿答道:“你说委托我们的事主是个骗子,现在他又跑了,如果没人能说得清是怎么回事的话,按说,这些银子应该运到上元县衙门,交由县老爷来处置。” 朱辉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处境没办法见官,也担心这些银子被官府给黑了,便答道:“各位师父,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是能说得清楚的,你们从哪儿运出来的,再运回哪儿去,行不行啊?” 镖师们也担心真要去衙门的话,不仅得不到一点好处,可能还会惹麻烦,便同意了朱辉的请求,把这些银子又运回了福记钱庄。 福记钱庄的门口现在可热闹了,吴襄带了一群人,吴学政也带了一群人,还有钱庄护院的一群保镖们,三方相互追逐,打在了一起…… 原来,吴襄在福记钱庄办完事之后,便返回了三条巷,和汤景一起等着净明,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吴襄害怕了,也不敢给汤景多说,便出门寻找净明。 吴学政在福记钱庄办完事之后,风风火火的把这“仙参”给张嗣修送了过去,没想到净明使了个掉包计,给了吴学政九棵假人参。 张嗣修收下了吴学政送来的人参,拿出头他两天送来的那棵一比对,感觉眼色、大小、重量都差不多,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再用手一掐,坏了,发现这九棵参全是用胡萝卜造的假,顿时大怒,把吴学政臭骂了一顿,把他给哄了出去。 吴学政恼羞成怒,认为是那个道士和汤景合谋骗自己,叫上了一群家人要到三条巷去质问汤景,刚来到了巷子口,便遇到了吴襄,吴学政明白了,原来是吴襄这狗东西使的坏,立刻命令手下人把吴襄抓起来。 吴襄一看吴学政等人那副架势,就知道出了事,大声喊道:“不好!吴老爷,我们都受骗了,咱们福记钱庄见吧。”随即便钻进了一条小巷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吴学政的手下人没抓着吴襄,知道找汤景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人又返回了福记钱庄。 吴襄误认为给净明押镖的镖师们是钱庄派出的,马上找到了以前的那群狐朋狗友,许下了一人二两银子,让他们跟着自己找福记钱庄算账。 吴襄等人到了福记钱庄门口的时候,吴学政的手下人正在和钱庄护院的保镖们推推嚷嚷,吵成了一团。 吴学政一看吴襄带着人也来了,便让手下人先找吴襄讨说法,吴襄只得给吴学政去解释,被吴学政扇了一记耳光。 吴襄本来是找钱庄的人算账的,跟吴学政手下的这些人也说不清楚,便命自己带来的这伙人,去围攻钱庄,和钱庄护院的保镖们混战在了一起,这伙人的身后,是吴学政家的那群仆人们,追着他们一通乱揍…… 朱辉来到了福记钱庄的门口,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以为是官府的差役到了,都往叫声的方向望了过来,却发现镖局的人把银子又给押回来了,大家这才都住了手。 吴襄看见朱辉把银子又给找回来了,大叫一声:“妹夫、你可是我的亲妹夫唉……”话没说完,激动得一下子栽倒在地。 吴学政也认出来了这位常年住在汤府的锦衣卫总旗,哆哆嗦嗦地跑到朱辉的近前,拉住他的手,流出了热泪,激动地讲道:“朱总旗啊,你可真救了老夫一命啊!我就知道我那世侄不会害我的……” 朱辉对吴学政点了点头,甩蹬离鞍下了马,打开了布袋,把那些老山参给吴学政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到了吴襄的近前,踢了他一脚,吴襄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见外边不打了,丢失的银子也找回来了,一直躲在暗处的福记钱庄掌柜的,这才敢走了出来,给朱辉深施一礼,讲道:“多谢这位侠士的帮忙,老朽感激不尽!” 朱辉给掌柜的还过礼,请钱庄掌柜的过去给镖局的人说清楚,朝吴襄和吴学政招了招手,二人跟着朱辉进了钱庄。 镖局的镖师们得到了钱庄掌柜的作保,便将银子还给了福记钱庄,每人得了一笔赏钱,便离开了。 经过吴学政、吴襄和朱辉等人的介绍,钱庄掌柜的这才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钱庄掌柜的主持下,找回来的这四十万两银子,本应该让吴襄带走,送到张公子那儿去,吴学政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但朱辉坚决不答应,要求把银子全部归还吴学政,说这是汤景的意思,等到钱庄的伙计们帮忙验银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五万两。 钱庄掌柜的解释说,是这位吴公子刚刚分了这五万两银子,已经存在了自己的名下。 朱辉大怒,逼迫这位大舅哥把刚刚得着的那五万两银子吐了出来,还有从净明那儿追回来的九棵老山参,全部归还了吴学政,并以汤景的名义说明,这些人参本来就是要送给吴学政的,只因眼下的困境,自己的这位大舅哥出个点馊主意,闹出了一些误会,并代表汤景夫妇给吴学政赔礼道歉。 吴学政对朱辉的这个处置非常满意,也什么可深究的,谢过朱辉,请他告诉汤景夫妇,今后有什么难处不必客气,直截了当的来找自己也就是了,算是修复了两家世交的关系。 吴襄眼睁睁的看着吴学政把人参和银子都带走了,心疼得肠子都快断了,可拿这位妹夫没有一点办法,便耍起了无赖,非要让朱辉从钱庄借了一千两银子,说是要打发外面那些跟着帮忙的狐朋狗友。 朱辉只好从钱庄借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吴襄,请钱庄的伙计跟着自己到三条巷取银子去了。 吴学政把九根“仙参”和四十万两银子全都交给了张嗣修,又承诺张嗣修再加六十万两银子,给他送往京城。 回到京城不久,张嗣修便收到了吴学政送来的银子,赶紧跑到其父的面前,把自己在江南暗访的情况讲述了一番,告诉这位帝国的首辅大学士,他找到了一位对推行考成法、一条鞭法有深度见解,能帮其父实施朝政大变革的人才,此人便是堪比管仲、乐毅,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江南提学官辅吴学政。 三个月后,吴学政被任命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第240章 海上丝路6将计就计 临近吴襄和沈月瑛办喜事的日子了,汤景拿出了一笔银子,在马前街给吴襄租了一处院子,算是给吴襄夫妇准备的新房,新房收拾好了,吴学政送来了一份可观的贺礼。 汤景夫妇和朱辉暂时就借居在三条巷沈家,喜事的前两天,文涛从长白山也追过来了,看到汤景夫妇和朱辉都平安无事,朱辉的大舅哥娶了一位富家千金,也就放了心。 汤景夫妇在三条巷沈家的小院里招待文涛,把吴襄请来作陪,吃完了饭,聚在一起聊天,文涛问起了大家都有什么打算。 朱辉准备跟随文涛去找月空长老,和拜把子兄弟宋河、张狗儿一起,保护月空长老远渡重洋去开拓新大陆。 如今,吴学政有了朝廷首辅大学士这个靠山,即将出任户部侍郎,让汤景看到了不要再南下福州去求庞尚鹏,就有人能帮自己伸冤的希望了。 汤景等着平反昭雪之后,把汤记织坊和自家的那处大宅院索要回来,哪儿也不愿再去了,哀求文涛和朱辉回到日本之后,帮忙把两个女儿送回来。 吴襄本来想弄到手十万两银子之后,再把京城西便门外妹妹吴莲留给自己的房子卖了,娶了沈月瑛便留在南京自立门户,将来好好的做生意,别让大舅哥沈琦瞧不起,想起现在的那点银子全被汤景把拎着,便闷着头坐在那儿默不作声。 看在吴莲的份上,朱辉总是替吴襄操心,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准备和沈琦商量,把吴襄夫妇带在自己的身边。 吴襄可不想在海上四处漂泊,便谎称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考取个功名,哪怕做不了官,也算是替沈家长了脸,将来留在南京教授私塾,著书立说,坚决不跟朱辉走。 汤景曾记得,沈琦也曾问过吴襄这个问题,他当时的答复是,也要跟着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沈琦当面夸奖吴襄好妹夫,如果不是这金陵城里家大业大,沈琦也想跟着一起去。 听了汤景的提醒,吴襄的心又活络了,心中暗想:沈老员外的原配夫人只有沈琦和沈月瑛两个,庶出的子女倒是不少,但在沈老员外和夫人离世之后,已经分了家,沈琦作为长子,得到了沈氏一门六成以上的家业,由于祖上有原罪,沈家的儿孙大都非常老实,倘若沈琦愿意和自己换个位置,他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让他跃去、飞去!自己来帮他打理这份家业,岂不是…… 想到这儿,吴襄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起身对汤景深施一礼,讲道:“汤大叔,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大舅哥沈琦这些年来,也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结交了个官场中人,还碰到了黄炳文这样的混蛋,差点把沈氏一门的家业,全都败在他的手中。如今,侄儿我不敢吹牛,就凭我在京师和金陵官商两面的人脉,不出两年,便能让他们沈家脱离贱籍,将来让他们沈家的子孙后代也都能出仕为官,谁还敢在瞧不起沈家?” 汤景微微一乐,骂道:“你这混小子,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因为到底叫我哥、还是叫我叔,差点跟我急眼,怎么突然就改口了?你到底憋的什么坏主意?” 吴襄不急不躁,打开折扇,摆了个很优雅的姿势,答道:“实乃是替大家着想。叔叔,如果不是我和首辅大学士家二公子的交情,吴老爷子能做得上户部侍郎?叔叔您可是开国元勋之后,说让人家办就被人家办了,沈家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个保护神,能好得了?” 汤景一听不高兴了,马上问道:“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叔叔你不如好好劝导下我大舅哥,他经商确实是的一把好手,但要说眼光,和我那岳丈老泰山来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你看他结交的那人,黄炳文!那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作为沈府的女婿,鄙人深受老员外泰山大人的器重,如果鄙人早点和月瑛姑娘成亲的话,相信老员外临终之前,一定会把这份家业托付于我,唉,谁让我才华出众、又有文韬武略,被京师名士杨公子看中,把我带去了京城,泰山大人临终前没能得济,一想起这些伤心往事,我这心就如刀绞一般啊,呜呜、呜呜……” 说着,吴襄捂着脸哭了起来。 朱辉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吴襄巧舌如簧,太会表演了,这么下去早晚还得出事,大喝一声道:“够了!” 吴襄揉了揉眼睛,拿出了大舅哥的态势,对朱辉喝道:“大人说正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你懂什么!” 文涛和吴襄并不是很熟悉,想劝解也没法劝,知道这是朱辉的大舅哥,便示意朱辉给他留点面子,朱辉一生气,便不再言语了。 正在这时,沈琦过来了,一进门便问道:“呵呵,真热闹,你们这谈什么天下大事呢?” 吴襄停止了哭泣,赶忙起身施礼,叫道:“哥哥唉,你可算来了,妹夫我有一肚子话,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沈琦见吴襄哭红了眼睛,急忙问道:“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吴襄双手拉住沈琦,讲道:“哥哥啊,你知道我吴襄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妹妹,也只有这一个妹婿,将来你可要对我的妹妹和妹婿多多关照啊!” “那是当然!”沈琦松开了吴襄的手,看了朱辉一眼,心中暗想,这朱辉勤勉正直,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前些日子,要不是他,汤景的老人参和吴学政家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可都被那个小道士给骗走了。 没明白吴襄什么意思,沈琦对朱辉呵呵一乐,讲道:“后生啊,可不要招你哥哥生气。” 朱辉刚要张嘴想申辩,只见吴襄冲到了自己的近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在京师惹出通天大祸,如果不是我来施救,你早就已经被推到西市问斩了,让你跟着月空长老远洋海外开疆拓土,好好的做生意赚钱养家,你还推三阻四,说什么不是做生意的料,你看看、你看看,哪个是做生意的料?”吴襄冲着朱辉大声呵斥道。 看吴襄又要伸手打朱辉,文涛赶忙拉了朱辉一把,劝道:“朱辉毕竟是个孩子。” 沈琦拉住了吴襄,跟着劝道:“是啊,是啊,谁也不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慢慢的培养吧。” “慢慢培养?哥哥,这话说起来好听啊。如今,月空长老老了,生意做不动了,后继无人呐,我们将来怎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如果不是京城首辅大学士家的张嗣休公子离不开我,那我就去了!唉,如今京城还有一大群公子哥,都盼着能跟我学学怎么做那些花团锦绣的文章,可惜妹夫我没有分身之术,哥哥,你说说,这该怎么办?”吴襄说着,摇头晃脑的把折扇一甩,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沈琦大概听明白了,朱辉不想跟着月空长老好好的做生意,惹怒了这位大舅哥,将心比心,想想自己也曾为这位小舅子吴襄头疼不已,但沈琦一直把他看作文人,倒是没有太计较。 汤景有自己的盘算,虽然能有世家叔叔吴学政帮忙,可伸冤昭雪之路不会那么平坦,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如果吴襄真能掌管沈氏的家业,张嘴借钱就方便多了,更何况吴襄狗屁不通,生意上的事情少不了要依赖自己…… “沈大官人,本来给月空长老帮忙,是我们汤家义不容辞的事情,如今,我们汤家蒙屈含冤,伸冤告状的事情,别人也替代不了我,吴公子说的在理,月空长老确实老了,后继无人,要是能再年轻几岁……,唉,我汤景豁出去,也得跟着月空长老再出一次海!” “我对月空长老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年来,我若是能弄到准贩东西二洋的引票,我也去了,何苦在这儿受官府的窝囊气。”沈琦说着,便叹了口气。 吴襄望着沈琦,把握着火候,看沈琦的表情,不像口是心非,倒像是因受官府的打压而愤懑不已,沉默了片刻,讲道:“进了这个门,兄弟我便是沈家的人了,替哥哥分忧解难,自当义不容辞,我吴襄没什么能耐,但弄几张贩卖东西二洋的引票,还是有办法的,等我把引票拿来,也让咱家哥哥跟着月空长老到海外见识一番吧。” 朱辉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讲道:“这位误会了,我和两位弟兄陪同月空长老远渡重洋,是为了到新大陆宣讲我中华儒释道之文明,教化人心,和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并非是为了做买卖,这只赔不赚的生意,你们也做?” 汤景在伊岐岛的时候,可是有过见识,马上反驳道:“小孩子家就是不懂事!人家传教士做的可不是只赔不赚的买卖,俗话说,非我同类、其心必异。你们看看,那些西洋人一个个红毛绿眼,长得像鬼一样,他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容貌,便以传教为名,改变你的人心,开疆拓土,在海外殖民,目的还是为了做生意赚钱,哪个传教士的身后,不是跟着一大群商人?” 沈琦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这些道理当然懂得,听了汤景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听说如今的新大陆也都快让红毛国的人给占满了,即便月空长老将来在新大陆能有一席之地,咱们商人们后续没人敢冒险跟进,那也是枉然!说实话,这么些年来,我已经受够了,若是能有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机会,我是当仁不让。” 吴襄一听有门,又怕沈琦反悔,急忙讲道:“哥哥,我有一事相求。” 看吴襄脸上那一副严肃的表情,似乎有天大的事情要办,沈琦答道:“自家人不要客气,请讲吧。” 吴襄讲道:“还请哥哥多多劝导令妹月瑛姑娘,虽是新婚燕尔,我也闲不住的,马上就得到京师跑一趟,请二公子帮忙,赶紧给哥哥弄几张准贩东西二洋的引票回来。” 听吴襄对自己的事还真上心,沈琦颇受感动,接着讲道:“前几天,咱们还一起说过,等把困在日本的那些人接回来,我想把你们全都送到福建漳州月港去;如今,汤大官人是不用去了,妹夫新婚燕尔,也别东奔西跑了,等办完喜事,我去月港等着月空长老等人,至于引票的事,也不用那么着急。” 听了沈琦这些话,汤景和吴襄心中都是一震,看来这沈琦还真是个实在人。 朱辉刚才也在细心琢磨汤景说的那番话,如果真的希望到新大陆能有所作为,没有移民和商人的跟进,确实枉然,但又不忍心眼看着这二位祸害人家沈琦,便起身讲道:“小弟朱辉不才,愿意跟着沈大哥学生意,还望沈大哥多多提携。” 沈琦不是傻子,早已猜得出了吴襄和汤景的意图,联想到家族的处境,才做出了这个决断。 沈家自充军发配之地的云南回到南京,到沈琦这辈,历经四代人如履薄冰、苦心经营,才慢慢的积累了这份家业,早已受够了官府的窝囊气,沈老员外去世后,沈琦成了家族的当家人,一想起祖上的原罪,还有像汤景那样的家世,被权势说灭就灭了,说实话,这一年来,沈琦连个安稳觉都没敢睡过,非常担忧沈氏一门的前途,将来再想遇到海瑞那样的清官几乎也没可能啦…… 吴襄虽然混蛋,从他能冒死救出自己的妹夫这件事来看,还算是个有良知的人,任凭他糟践一些浮财,倒也无所谓,何况他还是亲妹夫。 汤景不管这么说,算得上是个正经的商人,如果他能有吴学政帮忙,再借助妹夫在京城的人脉,把他以前的家业寻回来,那份家产也不比自己的这份小。 眼下如果把南京的生意托付给他们俩,将来把这正直可靠的朱辉留在他们身边,作为自己的眼线,自己跟着月空长老在海外拓展出一番事业来,总比困守在南京要好得多。 想到这儿,沈琦便有意拉拢朱辉,说道:“虽然月空长老还没有回来,我们现在手中也没有引票,但生意上事等不得,眼下就有机会。” 汤景和吴襄都瞪大了眼睛,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机会?” 沈琦爽朗的一笑,答道: “前些日子,松浦信昌到南京来祭奠他的弟弟信盛,听他说,许灵儿姑娘从朝鲜回日本的时候,就是搭乘他的商船到的平户。你们也知道,这松浦以前是在福建月港做生意的,和马尼拉的商人多有交往,信盛出事后,信昌现在开始跑朝鲜了,他在月港的生意可以转让给我,我也打听了,那是专门和马尼拉大帆船做生意的,他们把我们大明的生丝运到新大陆的新西班牙去,在那儿开设织坊,我一直想把这生意接下来,苦于无人帮我在南京看家,如今,有妹夫和汤大官人在,我也就放心了,等办完喜事,我便带着朱辉到月港去一趟,先让他熟悉、熟悉这生意的门道,诸位意下如何?” 吴襄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跑过来拉着朱辉的手,叫道:“妹夫,快不赶紧拜师学艺!” 第241章 海上丝路7前尘云烟 鞭炮齐鸣、唢呐声声,马前街热闹非凡。 一顶大花轿把沈月瑛抬进了吴襄租住的小院里,一群迎亲的姑娘搀扶着新娘下了花轿,月瑛姑娘身穿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的红盖头,在一对金童玉女的引领下,迈着三寸金莲慢慢的往前挪动着…… 满面春风的吴襄身着大红绸缎的礼服,在一群孩子的推嚷下,迎上前去,拉住了新娘娇滴滴的手,二人把手挽在一起…… 堂前的台案上摆着大红香烛一对,香烛下有一香炉,后面龙凤呈祥的牌匾,案上有个粮斗,内装五谷杂粮、花生、红枣等,上面帖双喜字,吴襄夫妇和汤景夫妇端坐在台案的两侧。 吴襄手挽着新娘到了堂前燃烛焚香,唢呐班奏响了百鸟朝凤,紧接着爆竹齐鸣,在一片祝贺声中,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新郎、新娘就位跪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坐在宾客席上的文涛和朱辉,都注意到了何氏夫人那悲哀的表情,便商议起了怎么才能把汤琼、汤瑶姐妹快点接回来…… 就在这时,一位沈府的下人悄悄地来到朱辉的身旁,说是有一位老和尚和一位道士到沈府来找汤景夫妇。 朱辉和文涛都猜到了,这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寻过来了,二人赶紧离席前去迎接。 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和宋河夫妇在史世用的陪同下,正在沿着铜仁街赶来,和朱辉、文涛迎了个对面。 二人紧跑几步,上前去拜见二位老人,并和宋河夫妇和史世用见过礼,众人自然少不了一阵寒暄…… 得知汤景夫妇平安回到了南京,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都放了心。 当玄德真人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净明,跑到京师、金陵到处招摇撞骗的时候,羞愧难当,气得差点晕倒,恨不得立刻返回日本,去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空长老和朱辉都紧忙劝解,玄德真人这才作罢,大家跟随着朱辉一起给吴襄贺喜来了。 沈琦、汤景、吴襄夫妇听说月空长老来了,也都迎接到了门口,请月空长老等人入席,吴襄跑过来给大家敬酒,朱辉和史世用、宋河、婉兮等人也好久没见了,婚宴之上边吃边聊,大家都喝得痛快淋漓…… 当晚,月空长老等人全都住进了三条巷,婉兮去陪伴婶娘何氏夫人,汤景把大家召集到了客厅,沏上一壶茶,聚在了一起谈天说地…… 月空长老先问起了汤景有打算。 汤景流露出一脸的悲哀,谈起了眼前的困境,最要命的是,张狗儿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假冒倭寇火烧了翠花楼,这成了汤家勾结倭寇的证据,被官府坐实了,决心留在南京伸冤告状,即便索不回那些家产,也要洗刷这个恶名。 玄德真人这些年来,陪同月空长老的商船做生意,早已变得安分了起来,突然听说徒弟净明跑来南京招摇撞骗,觉得很没面子,一个人坐在那儿唉声叹气…… 朱辉和宋河聊起了文静和显如、以及地内町的那些生意…… 宋河自然知道朱辉关心什么,便从许灵儿途径朝鲜国,李舜臣大闹武科场讲起,一直讲到灵儿被困京都,被郭奕所救,二人又裹进了织田信长讨伐武田胜赖的军中,参加了长筱大战,于乱军阵前,救出朱均旺和徐鲲的经过;同时,也把吴莲、张敏儿如何孝顺朱均旺事迹,绘声绘色地给朱辉讲述了一番,只是没有提王冲将军已经遇难了。 朱辉感动得热泪盈眶,暗下决心,等跟着沈琦到了月港之后,赶紧把大家接回来,再也不要过那种四处流浪的日子了…… 正在和月空长老诉说愁肠的汤景,听见宋河说起徐鲲回来了,激灵打了一个寒颤,变得面红耳赤,低下头来沉默不语了。 月空长老自然明白汤景的尴尬,前尘往事都已成云烟,便开导起了汤景…… 汤景一副尴尬的表情,假装大度,又和月空长老岔开了话题,将前些日子和沈琦商议的计划,给月空长老介绍了一番。 文涛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朱辉和宋河的谈话,听说织田信长只用了三千火枪手,居然打败了有风林火山之称的武田军上万铁骑,心中大惊,恨不得立刻返回日本,策反织田家的大将,尽早把狼子野心之徒干掉…… 史世用一直等宋河把故事讲完,问起了有关朝鲜国李舜臣的情况,宋河傻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 文涛已经听朱辉介绍了史世用的身份,听他对朝鲜国的情况这么关心,一定有特别的用意,便把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给史世用介绍了一番: 李舜臣大闹武科场,赶走了劫持许灵儿的倭寇,自己却被官兵抓走了,东人党以扰乱科举为名要把他充军发配,西人党则说他是见义勇为的侠义之士,朝鲜国王宣宗李昖早就受够了朋党之争,这次没被东、西朋党所左右,当场释放了李舜臣,允许他来年参加武科春闱。 史世用默默地记下了“李舜臣”这个名字。 这时,宋河又侃侃而谈,讲起了在长白山和华山真人一起认祖归宗的故事: 当年,丘处机率弟子十八人,从莱州出发,两年后抵达西域大雪山去见成吉思汗,劝其不要轻易荼毒生灵,以延年益寿,返归燕京后,元太祖赐以虎符玺书,命他掌管天下道教,入住太极观,改名长春宫,加封为“长春全德神化明应真君”,宋河则是长春真人十八名弟子的之一的后裔,其家族落户京城,已经近二百年了。 华山真人马道士自称是丹阳子马钰和清净散人仙姑孙不二的后人,丹阳子得祖师王重阳的真传,成为全真道二世祖,东归家乡蓬莱,仙逝于莱阳游仙宫,孙不二游历伊洛传道,羽化于洛阳,其后代跟随恬然子郝大通创立了华山派。 聊起了这些传说典故,大家又追忆起了清扬、月儿、月儿的老母和铁牛等人,往日的情谊涌上了心头…… 清扬为了保护汤景惨死在东厂那些爪牙的刀下,月儿为保护海瑞而喋血神烈山,月儿的老母在汤景鞠躬尽瘁,铁牛等众弟兄为了保护汤记织坊,而倒在了血泊之中…… 七月十五,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主持下,为汤景的老母、刘氏夫人、清扬、月儿、铁牛及其老母举办了一场水陆法会,汤景夫妇率领着吴襄夫妇、宋河夫妇及朱辉等人,给逝去的这些亲友们扫了墓,隆重的祭奠了一番。 文涛本想经宁波返回日本的,得知史世用将要北上入朝鲜,便跟着史世用走了。 八月初,沈琦带着朱辉、宋河夫妇、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前往漳州月港,接下了松浦信昌留下的货栈。 月空长老本出自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当年东南沿海倭寇盛行之时,亲率八十余少林武僧勇赴沙场,驰骋于浙江及应天一带,屡挫倭寇,期间,曾得到过金陵豪商们的资助,结识了汤景一家,直到戚继光将军肃清海疆,月空长老便来到了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讲学。 当年,汤景从日本逃回来之后,月空长老感念汤家乃是抗倭的功勋信国公汤和之后,便接受了何氏夫人的邀请,进驻南京栖霞寺,教化汤景,汤景从朱辉那儿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后,又有海瑞和庞尚鹏的扶植,改邪归正,干起了织坊,经营了钱庄,便将自己在黄渡港的码头给了月空长老,月空长老拿到了宁波市舶司的引票,做起了和日本国地内町的林文静之间的生意。 抵达月港之后,这儿离泉州清泉山下的南少林近在咫尺,月空长老没有不去拜见宗擎长老的道理,便带着玄德真人这位老兄弟一起去了南少林。 沈琦带着朱辉、宋河夫妇开始在月港考察经商的行情,他们需要尽快对月港熟悉起来…… 月港的港道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得此名,因富甲繁华一方,有“月港小苏杭”之称,有诗赞曰:东接诸倭国,南连百奥疆,货物通行旅,资财聚富商。 明太祖在月港设置海澄县,寓有“海疆澄靖”之意,九龙江沿岸住民出洋过番,大都由此扬帆出海,故此:有闽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之说。 明沿袭前朝之制﹐设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隶属于布政司,置提举一人﹐从五品﹐副提举二人﹐从六品。 当年太祖定都金陵,朝廷设提举市舶司于直隶太仓黄渡港﹐洪武三年,太祖以太仓逼近京师为由,改在广州﹑泉州和宁波各设一司,其中广州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宁波专为日本朝贡,泉州则为琉球朝贡,后改为福州。 嘉靖元年﹐因倭寇猖獗,祸乱东南沿海,故罢去宁波﹑福建二司,独存广州,直到嘉靖三十九年﹐经淮扬巡抚唐顺之的请求,三司才得到恢复。 隆庆帝登基后,决定推行新政,时任福建涂巡抚以除贩夷之律,准贩货物于东西二洋,得到了首辅大学士高拱的鼎力支持,海上贸易顿时活跃了起来,朝廷最初选择了诏安梅岭作为开放大明海关,其后改在了海澄,自此,月港便成为了大明王朝唯一合法的海上贸易始发港。 这些年来,月港不仅与吕宋、爪哇、占城、勃泥、三佛齐和真里富国(柬埔寨)等各国都有通商交往,西洋人和穆斯林客商也日益渐多,出口以茶叶、丝绸为最大宗,技艺精湛、品种增多,另有棉布、木材、陶瓷、彩瓷、纸张、雕版等商品也颇受外商欢迎、远销海外,易以白银、棉花、香药、毛织品等洋货。 沈琦根据松浦信昌的消息,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早在南京的时候,就已选定了做生丝作为主要贸易商品,早就囤积了大量的货物,到了月港之后,便急着联络马尼拉大帆船。 一连跑了好几天,这传说中的马尼拉大帆船一条也没有见着,却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林风在吕宋岛玳瑁港炸沉二十余条战船,一千多西班牙官兵沉尸海底,招致马尼拉总督的震怒,目前,西班牙殖民者正在调集南部诸岛的大军及基督徒,在吕宋岛全力围捕林风团伙,并大肆残杀华人、华侨,连日本人、琉球人和一些本地的穆斯林也遭到了连累,滞留在马尼拉的各国商船也全被扣押…… 沈琦带着朱辉、宋河夫妇等人到处走访,联络那些有船引的客商,这些有引票的客商却把生丝的价格压得极低,几乎无利可图。 经过半个多月的走访,虽然结识了一些本地的商人,掌握了大多数商品的行情,大家对月港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眼下在月港,只有贩私船还在跑吕宋。 做了多年的本分生意沈琦,不敢和这些私商打交道,手中又没有船引,沈琦想起了汤景和吴襄的那些话,暗示朱辉,想托他到福州去求巡抚庞尚鹏,看看能不能弄到船引,朱辉本来就是戴罪之身,自然不敢前往,沈琦只好作罢,对接下来生意该怎么做,泛起了愁来。 九月初,九龙江畔突然来了两条马尼拉大帆船,因他们手中握有福州市舶司发出的引票,得到官府的准许靠了岸。 终于盼来了马尼拉大帆船,沈琦等人大喜过望,可眼看着从船上走下来,全是红发碧眼的西洋人,因和他们的语言不通,还是得通过那些黑心的中间商,心中又不免有些失落…… 朱辉看出了沈琦的心事,认真观察着马尼拉大帆船上下来的每个人,终于找到了一位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华人,一身账房先生的打扮,便急忙冲上前去,对这位少年一抱拳,问道: “在下本地的生意人朱辉,拜见马尼拉来的朋友,请问这位哥哥尊姓大名?” 少年账房先生看朱辉一副刚直英武之气,不像一个商人,感觉像是官府的差役,便微微一笑,抱拳还礼,答道:“在下李旦,请多多关照!” 当晚,朱辉便邀请李旦到了沈琦的货栈,又讲出了一番有关林风、罗阿敏、郭奕、许灵儿等人的前尘烟云…… 第242章 海上丝路8欺行霸市 马尼拉大帆船上下来的这些西洋客商们,在月港官差的护送下前往红毛馆。 隔着人群问清了那这位西洋客商的随从少年名叫李旦,朱辉和沈琦夹在一大群掮客和本地的客商中间,紧随这群马尼拉来的西洋客商,大家都想找个机会凑上前去谈生意。 有人看着沈琦和朱辉像是外地来的客商,便围住他们介绍生意,沈琦也有心多打听行情,便和那些掮客们聊上了,朱辉则顺着人群,追到了红毛馆的门口。 这时,红毛馆内突然出来了一队官兵,拉出了一条警戒线,把大家拦在了外面。 远处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官兵驱赶着红毛馆前成群的客商,不一会儿,两顶轿子在大群保镖们和几位衙役的护送下,一前一后到了红毛馆的门口停了下来,前面的小轿子里走下来了一位书生。 书生到那顶大轿前躬身施礼,问候了一声,便上前拉开了轿帘,随后,大轿子里面下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从他的表情和神态来看,像是个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 豪商朝着书生矜持地点了点头,二人低声说了几句,护送他们的衙役散去,一大群虎背熊腰的保镖跟了上来,一起朝红毛馆走去。 朱辉仔细观察这位豪商,越看越像南京兴记钱庄的刘账房,联想到庞尚鹏如今做了福建巡抚,便觉得此人定是刘账房无疑! 眼看着刘账房在那位书生和大群保镖的簇拥下进了红毛馆,朱辉忍不住大声喊道:“刘账房、刘账房!还记得我吗?” 这位确实是刘账房,听见有人这么叫他,认为可能是遇到了南京时候的熟人,觉得凭现在自己这个身份,没必要理他们,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 朱辉确认没有认错人,便冲过官兵的警戒线,朝刘账房便追了过来。 保镖们拦住了朱辉,大声呵斥,刘账房这才转回头,立刻认出了这位锦衣卫总旗朱辉,马上联想到了当年庞尚鹏被黄炳文陷害,东厂的番役们包围兴记钱庄的情形…… 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这位锦衣卫总旗,庞尚鹏就得被以私藏反书为名,下了大狱了,哪还会再有官复原职的机会,刘账房自己肯定也好不了,没准早已经充军发配了。 朱辉突然出现在月港,又追着自己到了红毛馆,刘账房就感觉不是很对劲,停下了脚步,收起了矜持的尊容,劝退了驱赶朱辉的保镖和官兵,换了一副笑脸面对朱辉。 那位书生对朱辉直呼刘账房,也颇为惊奇,又见刘账房认出朱辉之后,露出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便抢先一步,问道:“请问这位公子,你认识我们老爷吗?” 朱辉感觉眼前的这位刘账房派头可真是不小,到了近前急忙躬身施礼,讲道:“刘大哥别来无恙!后生朱辉拜见哥哥。” “朱总旗,不必客气,叫我刘谦也就是了。” 看这位年纪轻轻的后生,竟然是一位锦衣卫的总旗官,怪不得这位巡抚老爷家的亲戚会对他这么客气,书生也不由得肃然起敬,给朱辉躬身施礼,笑着讲道:“在下贾旺,是福州市舶司派在这儿的翻译,请总旗爷多多关照。” 朱辉给贾旺还了礼,和贾旺客气了两句。 刘谦发现朱辉的脸上带有一股难以名状的表情,猜测他可能是办差的途中遇到难事了,便讲道:“朱辉贤弟,到了福建这地面上,有什么难事只管找我,不知道你的事情当不当紧,无奈我今日有些不太方便啊。” 不知道这位刘账房现在到底是什么来头,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朱辉只好答道:“请哥哥先去忙吧。” 刘谦点了点头,答道:“若是公务需要帮忙,回头在月港找这位贾先生就行了,若是私事,到漳州城去找我,一打听刘谦,逢人便知。” 朱辉暗想,刘谦的势力可真是不小,低头拜道:“多谢哥哥的关心!”张了张嘴想多问几句,又觉得这场合下也不合适,带着一副迷茫的表情看了一眼贾旺。 贾旺也不想多耽误工夫,赶忙微笑着讲道:“总旗爷,刘大老爷是巡抚老爷家的贵客,在月港有些买卖,我们现在得到红毛馆去找他们谈生意,等明日方便的时候,在下请二位老爷喝一杯,如何?” 从刚才的场景来看,官兵把普通的客商、掮客都给轰走了,好像是专门为了让这位福州市舶司的翻译带着刘谦来和西洋人谈生意的。 朱辉大概明白了,当年刘谦在南京给兴记钱庄做账房先生的时候,通过某种手段,和庞尚鹏攀上了亲戚,前些年,庞尚鹏官复原职进了京,又被外放到福建做了巡抚,如今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谦、刘大老爷在福建、肯定是发了大财了! 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朱辉又觉得有必要和刘谦攀上关系,以便帮助沈琦在月港扎下根,还想再和刘谦多说几句,刘谦朝朱辉摆了摆手,大群保镖把朱辉拦住了。 已经住进了红毛馆的这些客商们发现,自登岸以后,眼看着众多的客商和掮客都被官兵轰走了,官差把他们赶进了这座红毛馆,实际上是把他们与外界隔离起来了。 刘谦和贾旺进入了红毛馆之后,便直奔谈判大厅,这儿已经备好了茶水、果盘。 把这些马尼拉来的这些西洋客商们全给请来了,众人落了座,刘谦和贾旺代表官府,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马尼拉来的这些西洋客商们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个个都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刘谦让贾旺问了问,才知道,他们对官府不允许自由贸易在表示抗议…… 抗议归抗议,生意还是要谈,先是让这马尼拉来的这些西洋客商们,把他们带来的货物给出报价,贾旺一一都记录下来,翻译给刘谦。 刘谦听了这些报价之后,面露不屑的表情,连清单都没有看一眼,便告诉贾旺,要他转告这些马尼拉来的商人,所有商品的价格砍掉一半。 马尼拉来的客商们闻言大怒,纷纷起身和贾旺争吵…… 保镖们试图出来压阵,被刘谦阻止了,他和贾旺倒是显得不急不躁,坐在那儿慢悠悠的品着香茗,任凭这些西洋商人们发作…… 一位中年西洋人感觉不对劲,离开了谈判大厅,跑去客房找到了李旦,对他轻声说了几句。 李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便悄悄的溜出了红毛馆。 李旦按照那位西洋人的吩咐,到大街上打听行情来了,作为泉州人,对月港并不陌生,但找个熟人却也不容易,又不敢贸然的去主动招惹那些难缠的掮客,便大街上溜达了起来…… 朱辉从红毛馆离开之后,先回到了货栈,发现沈琦正在忙着算账,宋河和婉兮不知跑去了哪里,又出来到街上寻找他们俩,正在满街的溜达,便和李旦碰到了一起。 李旦主动上前给朱辉打招呼,朱辉也正在好奇,想知道刘谦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便在大街上和李旦聊了起来。 李旦从朱辉的言行举止来看,觉得他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位行走江湖的侠客,肯定也不知道商品货物的行情,那么就没必要把谈判的僵局告诉他,便说和刘谦的谈判进展的比较顺利。 朱辉又问起了李旦是怎么到的马尼拉,李旦有心结交朱辉,便没有隐瞒,告诉朱辉,自己是个孤儿,早年在泉州做小贩,被林风手下的海盗挟持到了吕宋…… 一听李旦与林风海盗团伙有关,朱辉顿时心潮澎湃,极力邀请李旦到沈家的货栈一叙。 天色已近黄昏,李旦接受了朱辉的邀请,来到了沈琦的货栈,这时,宋河、婉兮也都回来了。 在货栈里摆上一桌饭菜、米酒,大家围坐在一起先喝上了一杯。 听李旦的言辞中,朱辉早已听他对林风的夫人罗阿敏多有感激之情,一直也没动声色,喝了这杯酒之后,朱辉问道:“李旦贤弟,请问阿敏夫人的妹妹阿萍、女儿林阿莹,如今她们都在什么地方?” 李旦先是回答了他并不认识罗阿萍,但知道罗阿敏确实有这么一个妹妹,听说是嫁给了一位琉球的商人,如今居住在琉球国。 朱辉看护了林阿莹五年,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不管林风有多么坏、多么混蛋,一想起小阿莹跟着母亲在在吕宋的遭遇,便不禁黯然落泪…… 得知这几位和林风全家都是熟人,李旦立刻觉得和他们亲近了起来,便急忙打听有关罗阿敏曾经的遭遇。 朱辉、宋河和婉兮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了罗阿敏姐妹落难南京,被保护在汤府五年的详细情况,把李旦听得是目瞪口呆! 讲完了罗氏姐妹在南京的遭遇,这顿饭也已经吃完了,一个个喝得是面红耳赤,都还意犹未尽,朱辉便打听起了玳瑁港前几个发生的一些事情。 李旦知无不言,先从自己讲起,被海盗抓到玳瑁港之后,正好赶上林风要在仁牙因口岸建一个交易市场,因打得一手好算盘,颇受罗阿敏的器重,便做了沿口岸交易市场的经纪。 林风等人曾贸然围攻马尼拉失败后,占据了吕宋岛西北部的玳瑁港,曾有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 罗阿敏为了和本地人和平相处,发挥了重要作用,鼓励田耕、发展岛内贸易,很快就把玳瑁港建成了一个繁荣的港口。 掐准了马尼拉当局不会轻易灭了他,林风便主动出击,骚扰大明东南沿海,要挟朝廷封他为吕宋总督不成,便在玳瑁港自称国王,由于玳瑁港教堂神父的劝阻,这才作罢。 林风深知自己的困境,要挟朝廷不成,马尼拉当局早晚会灭了他,便企图暗中联络倭寇图谋马尼拉,恰在这时,郭奕和许灵儿带着大福船到了玳瑁港,分两批救走了一千五百多妇孺老幼。 因林风勾结倭寇的密信落到了马尼拉大教堂主教的手里,招致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震怒,派出一千多西班牙军人要灭了林风团伙。 因郭奕和许灵儿救走了那些将士们的家眷,反而令林风集团更加灵活,无形中提升了他们的战斗力。 彭家斯兰湾仁牙因河口岸虽然失守了,林风却把追击他们的西班牙人战船全部炸毁,一千多名西班牙官兵沉尸海底,又重新登岛,不断地给殖民者制造麻烦。 李旦被西班牙人抓到了马尼拉,凭着自己是一位基督徒,懂西班牙语,又有一股子伶俐劲,很快成了商人费利佩的仆人。 费利佩出生在新西班牙(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年仅十八岁就被父亲送到了马尼拉学做生意,在马尼拉经商多年,加入了圣方济修会,是一位圣徒,深得马尼拉大教堂主教的信任。 一个月前,为了营救马五和林邵琦,马克和露易丝接受了郭奕的安排,带着两张福州市舶司的引票到了马尼拉,通过马尼拉大教堂主教的安排,二人受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召见,将那两张大明朝廷的引票献给了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 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为了撬开大明的国门,可谓费劲了心机,本指望借助流亡到吕宋玳瑁港的林风团伙的势力,要挟大明朝廷,没有料到林风的野心竟然是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 为了追捕林风残余势力,西班牙殖民者调集南部诸岛的大军及基督徒,在吕宋岛围捕林风团伙,大开杀戒,华人、华侨,日本人、琉球人和一些本地的穆斯林也遭到了连累…… 同时,福建巡抚庞尚鹏趁机和马尼拉当局接触,试图阻止马尼拉当局的屠杀行动,要求派大明军队入吕宋,有所甄别地抓捕海盗成员,无奈马尼拉当局不允许大明出兵吕宋岛,大明官府当然也不给西班牙人开放通商口岸。 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刚刚送走了大明使者王望高,突然收到了两张福州市舶司的船引,令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喜出望外,这两张船引经过马尼拉大教堂主教之手,转给了费利佩。 隆庆二年刚刚开放海禁的时候,福州市舶司只发放了八十八张船引,到了隆庆四年才增加到一百一十艘,允许这些商船在宁波、漳州月港、广州和澳门等地从事远洋贸易。 由于倭寇盛行,海盗多如牛毛,早年间商船贸易的航线是:从漳州、泉州经广州到越南中南部的占城,再到加里曼丹岛北部的渤泥国,绕巴拉望三屿、尼都洛岛,历经近一年的时间,才能抵达马尼拉。 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赶走了玳瑁港的林风团伙之后,费利佩率两艘马尼拉大帆船,商船开辟了一条新的航线:由马尼拉湾出发,经仁牙因口岸的玳瑁港、吕宋西北岸的维甘港,再到吕宋北部的阿帕里港,直航台湾最南端的猫鼻角,再经澎湖屿、漳州外洋海角太武山,十余天即可到抵达九龙江畔的月港。 等李旦讲完了有关吕宋岛的这些往事后,又把现在红毛馆发生的情况给朱辉等人介绍了一番。 李旦和沈琦又谈起了费利佩等人带来的那些洋货,二人在这方面都十分精通,很快就对每种商品的合理价格达成了共识。 朱辉、宋河听了都不禁义愤填膺,大骂庞尚鹏竟干出纵容亲属欺行霸市的勾当,刘账房小人得志,企图垄断月港的贸易;同时,他们又为将来出海贸易的时候,可能遇到的风险而忧心忡忡…… 第243章 海上丝路9力挽狂澜 已近亥时,朱辉护送李旦回到了红毛馆,只见馆外灯笼火把、亮如白昼,一群黑衣短打扮、头裹黑巾的壮汉,手执钢刀,对面是十来个西洋士兵身穿红衣、下身白色吊脚裤,个个端着火绳枪,双方对峙了起来…… 对峙双方都在大声呼叫着,谁也不敢先动手。 李旦悄悄的告诉朱辉,西洋人是在说,他们想要回到船上去,让这些人让开道,肯定是刘谦和费利佩已经谈崩了。 朱辉感觉这伙黑衣壮汉应该是官兵扮的,经过仔细辨认,有几位就是跟着刘谦和贾旺进入红毛馆谈判时的保镖,很明显他们都是刘谦的爪牙。 刘谦和贾旺肯定买通了官府,准备做一场强买强卖的生意了,这世道或许真的像当年黄炳文所说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看他们谁也不敢先动手,但又都不肯相让,李旦谢过朱辉,便劝他先回去,便找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朱辉心想,不管他们能不能打得起来,没必要在这儿干等下去,劝李旦跟自己回去住一宿,李旦想尽快把自己和沈琦议定的商品价格报给费利佩,坚持不管等到多晚都得等下去。 正在这时,月港海龙码头方向传来了几声枪响,紧接着传来了阵阵的哭喊声,红毛馆里的西洋人也坐不住了,全都带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硬闯出去。 黑衣壮汉们见西洋客商出来了,挥舞着钢刀,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西洋士兵用火枪开道,带着身后的客商们往外冲,冲突一触即发…… 远方的哭喊声消失了,又传来了衙役们铜锣开道的声音,以为官府有人出面来管了,李旦大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群黑衣壮汉们肯定也都听见了,但这伙人似乎一点也不犯怵,朱辉更加相信这伙人是官差装扮的,这时,铜锣声突然又消失了。 感觉这儿马上就要出事,朱辉趴在李旦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李旦大惊,试图阻拦朱辉,朱辉甩开了李旦往前走了几步。 眼看着西洋士兵就要开枪,手执钢刀这些壮汉们分散开来,准备进攻…… 千钧一发时刻,朱辉也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大喝一声“住手!”眨眼之间便站到了黑衣壮汉和西洋火枪手的中间…… 冲突的双方都停了下来,黑衣壮汉中有人高声问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 有人认出了这是下午的时候冲进警戒线里,大喊“刘账房”的那个小锦衣卫,黑衣壮汉们便悄悄的嘀咕了起来,又有人高声叫道:“我说,不敢你是什么人,不要挡了爷们的财路!”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在我们月港的地面上,给我们爷们点面子!” …… 听了这些话,朱辉对这些钻进了钱眼里的没心没肺之徒,厌恶至极,转过身来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伙人根本没把朱辉放在眼里,几个人上来对朱辉推推嚷嚷,另一伙人布下了阵势,拦截那些西洋兵 朱辉看他们都动真格的了,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等到三、四个壮汉想把自己弄趴下的时候,朱辉轻轻的晃动身躯,一晃无极静,二晃太极动,三晃混合气,水火济济,气存丹田,一掌便将两个壮汉推到在地。 这伙人一看朱辉还真有两下子,全都亮出了钢刀,把朱辉包围了起来。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朱辉静心调息,巍然不动,周身充盈浩然之气,平心静气地说道:“不要逼小爷我动手,快把刘谦、给我找来!” 有人哈哈大笑,叫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财神爷的名字!”话音刚落,这伙人便准备朝朱辉发起进攻。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朱辉手疾眼快、气排丹田,晃动腰膀,腾空而起,仿大鹏展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双掌扫了一圈,有几个壮汉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围攻朱辉的壮汉们往后倒退了几步,重新摆开了阵势…… 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 等朱辉准备发起进攻了,有几个壮汉一看,这会算是遇到了冤家对头,转身便跑,围堵西洋士兵的那伙人也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喝:“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围攻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阻拦锦衣卫办差,灭门之罪!” 黑衣壮汉们一听,这还是本地人的口音,顿时吓得抱头鼠窜了…… 等这伙人全都没了踪影,李旦才敢从隐蔽处冒出来,到了费利佩的近前,轻轻的说了几句,又拿出一叠纸,交给了费利佩,转回身来去找朱辉。 “吓死了我,哥哥真是好功夫!”李旦抹着头上的冷汗,恭维地说道。 朱辉微笑着说道:“好兄弟,你也好一副锦衣卫的派头,呵呵,我不懂他们西洋人的语言,跟我到码头去看看吧,那儿好像也出事了。” 李旦拉着朱辉到了红毛馆的门口,把朱辉介绍给了费利佩,叽里咕噜的讲了一通,朱辉也没有听懂,费利佩等人全都给朱辉竖起了大拇指,纷纷上来和朱辉握手…… 朱辉也没有心情和这些西洋人废话,拉起了李旦,朝码头方向跑去…… 费利佩等人又重新住进了红毛馆,点燃了蜡烛,李旦交给他的那叠纸打开了,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类货物商品及其价格,与自己的心里价位相差不大,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安心睡觉去了。 李旦和朱辉赶到码头的时候,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便到附近找人打听了起来。 原来,有很多本地的客商和掮客们,在大帆船前排起了长队,等待着次日一早开埠交易。 刘谦为了垄断和大帆船的交易,派了一伙地痞无赖前来捣乱,驱赶那些排队的客商,场面极度混乱。 毕竟还是客商人多势众,这中间也有武林高手,那些地痞无赖打不过他们,又试图冲击大帆船,导致船上的士兵朝外开枪。 海澄县衙门得到了消息,知县老爷亲自带着官差前来维持治安,才算把那伙地痞无赖给赶走了,也抓了一些人,这才刚刚平静了下来。 二人离开了码头,朱辉又把李旦送回到了红毛馆。 朱辉回到了货栈,沈琦给朱辉开了院门,口中直念菩萨保佑…… 二人到了房间,朱辉问起了宋河和婉兮,沈琦说他们俩听见了枪声,十分担心朱辉的安全,到码头上找朱辉去了。 朱辉刚从码头回来,那儿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便劝沈琦去睡觉,说自己留下来等一会。 沈琦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一大摞账本,讲道:“生意还没开张,事务千头万绪,我哪里能睡得着啊。” 朱辉点了点头,坐在沈琦的对面,看他在细心地查看每个账本,时而打起算盘,口中默默地念念有词…… 趴在桌上寐了一会儿,朱辉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宋河、婉兮真的跑去码头找自己的话,或许正好赶上了那群地痞无赖驱赶客商,冲击商船,在官府的衙役赶到之前,没准他们俩已经见义勇为了,难道他们俩被官府抓走了不成? 想到这儿,朱辉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劝道:“沈大哥,赶紧睡觉去吧,我到外面去找找他们俩。” 沈琦也很紧张,担心愣头青一样的宋河和婉兮会出事,把账本收好了,答道:“我跟你去看看吧。” 朱辉没敢把刚才红毛馆前发生的事情讲给沈琦,劝道:“沈大哥,你已经很操劳了,身体要紧,这样的闲事就不用你再操心了。”说着,便出了门。 “他们俩刚才说枪声来自码头,你回来说码头上的人已经散了,这小两口能跑到哪儿去?”沈琦跟着朱辉到了货栈的院子门口,自言自语道。 “呵呵,沈大哥放心,他们俩的事,我还能不知道,那宋河讲起来全真七子的故事就没完,我猜测,婉兮肯定坐在九龙江湾,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宋河讲故事呢。”朱辉微笑着答道。 沈琦帮着开了门,朱辉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沈琦叹道:“唉,年轻人就是会享受,赶紧把他们找回来吧。” 朱辉判断宋河、婉兮肯定是介入了码头上发生的冲突,但也听说冲突中没出人命,那没准就是被官府抓走了。 自隆庆元年,在月港设立了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之意,在原有古堡基础上建筑海澄石城,驻兵防守,县衙就设置石城正中的位置。 朱辉围着黑灯瞎火的县衙转了一圈,找更夫也打听了,没听说衙役们抓过一对小两口。 想想也是,凭着宋河、婉兮的武艺,又怎么可能被那些饭桶抓走呢,难道他们真的跑到九龙江玉枕洲里看星星去了? 离开了衙门口,朱辉又急着朝九龙江岸边跑去…… 路过一座古堡脚下的时候,只见三层的楼阁外的大红灯笼全都亮着,里面人声鼎沸,好像有人正在劝酒,朱辉驻足停了下来。 夜深人静,朱辉仔细听这楼上的人说话,似乎有个女性的声音说不能再喝了,那声音和婉兮很像,由于太过嘈杂,也分辨不出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上去看看的时候,几名衙役把朱辉围住了。 “你是什么人!赶快离开这儿,省得爷们动手。”有人高声呵斥道。 朱辉赶忙上前施礼,答道:“各位官爷,我是外地的客商,正在寻找我的贤弟和弟媳,这深更半夜的,人生地不熟,迷了路。” 这几位衙役一听,相互看了一眼,有人上前问道:“你那贤弟和弟媳姓字名谁?” “宋河、京城人氏,弟媳蓝婉兮,金陵人氏。” 几个衙役哈哈大笑,有人大声喊道:“没想到你是这两位英雄的哥哥,好吧,我们县太爷正在这晏海楼上给他们摆庆功酒呐!” 朱辉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什么?他们俩、他们立下什么功劳了?” “呵呵,今晚码头上的地痞无赖们,寻衅闹事,无故殴打那些无辜的客商,若不是这二位从天而降,在我们知县翟大老爷赶来之前,还不知道得出多少人命。”一名衙役答道。 “这么说来,翟大老爷也在晏海楼之上了?”朱辉问道。 “不错,我们翟大老爷宅心仁厚,最恨那些奸商、衙内,今晚要不是你那兄弟和弟媳的话,我们还真对付不了刘大麻子那伙人。”又一名衙役答道。 朱辉心中念叨:刘大麻子肯定是指刘谦无疑了,这刘账房到底和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仗着庞尚鹏做了福建巡抚,在月港肯定没少干坏事!但这翟大老爷、看来还算是个清官…… “上去喝一杯吧。” 衙役们一拥而上,把朱辉请进了晏海楼。 晏海楼上摆下了好几桌酒席,知县翟大老爷正在陪着宋河、婉兮还在喝酒。 宋河的酒量极大,正在和翟大老爷猜拳行令,一点也不客气,二人每碰一杯酒,都是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婉兮,在一旁给宋河加油助威…… 宋河和翟大老爷划拳,刚刚赢了一局,正在鼓掌大笑的时候,抬头看见了朱辉,赶忙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哥哥,本来想派人请你去的,没想到,你找过来了,哈哈,快、快、快,过来陪翟寅哥哥喝一杯。” 听这宋河没大没小的,直呼知县老爷的大名,朱辉微微一乐,对宋河和婉兮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翟寅一抱拳,躬身施礼,讲道:“草民朱辉,拜见翟大人。” 翟寅刚刚喝完一杯酒,站起身来,答道:“既然是宋侠士的哥哥,快请入席吧。” 陪同的翟寅喝酒的官吏给朱辉让出个坐来,朱辉坐到了翟寅的对面。 看县大老爷和两位英雄都站了起来,在座的县丞、师爷、捕快、班头、衙役们全都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给英雄的哥哥敬酒。 朱辉也不客气,连喝了三杯,问道:“翟大人,我刚才到码头去过了,知道那儿发生的事情,红毛馆刚才也有一场打斗,你们知道吗?” 翟寅等人听了都是一愣,由于红毛馆距离衙门太远,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给他们汇报过,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朱辉。 “难道还有人竟敢攻打红毛馆不成?”翟寅问道。 朱辉转身看了一圈在座的班头、捕快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刘谦请去帮忙的,便放了心,答道:“各位大人,住在红毛馆的那些西洋客商,可能是和刘谦谈生意谈崩了,想回到船上去,被人堵在了红毛馆的门口……” 这翟寅也是性情中人,没等朱辉把话说完,把桌子一怕,站起身来,大怒道:“又是他娘的这刘大麻子,本官履任海澄以来,全是告他状的,这****的平日里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抢占民田、逼良为娼,简直他娘的无恶不作,我就不信王法治不了他!” 听了翟寅这番话,朱辉真是不敢想象,当年南京兴记钱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与这位福建漳州海澄县的恶霸刘大麻子、刘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第244章 海上丝路10贸易谈判 次日天还未亮,海澄知县翟寅就派出了衙门的差役到红毛馆外巡逻,赶走了在附近游荡的地痞无赖。 通过李旦之口,费利佩得知沈琦一位真正的金陵豪商,其同伴朱辉有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背景,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的恩人,连昨日那扯高气昂的地头蛇刘谦都让他三分,费利佩又看了沈琦和李旦之间达成价格共识,非常满意,算是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贸易伙伴了。 太阳刚刚升起,费利佩等人在李旦的带领下,出了红毛馆,直奔沈琦的货栈。 朱辉和宋河、婉兮正在货栈里帮忙盘点存货,个个挥汗如雨;沈琦紧皱着眉头翻着账本,拨打着算珠,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朱辉放下手中的活,急忙跑出去开门。 这时,贾旺正站在门外,拦住了李旦和费利佩等人正在交涉。 “既然你们到月港来做生意,就得依照我们月港的规矩,不是你想和谁交易就和谁交易,这个道理难道你们都不懂吗?”贾旺颐指气使的指着费利佩等人讲道。 李旦把贾旺的话翻译给了这群西洋客商,这些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见只有贾旺一个人,费利佩朝大家一挥手,一哄而上,把贾旺推到了一旁。 “西洋鬼子打人啦!”贾旺高声呼道。 这时,朱辉把院门打开了,只见贾旺倒在地上,紧紧地拉住一个西洋客商的衣服耍起了无赖,远处正跑来一大群官差,堵住了费利佩等人。 “朱辉哥哥,昨晚我和费利佩先生商量好了,这次交易我们只和沈先生来做。”李旦喊道。 朱辉对李旦点了点头,这时,宋河、婉兮也都跟着出来了,又转过身去,对他们讲道:“你们守护好货栈,快把门关上。” 看婉兮还想再说什么,朱辉一瞪眼,再次讲道:“把门关好,守护货栈。”说完,跑上前去,拉起了贾旺。 “刘谦在哪里?”朱辉问道。 贾旺将朱辉一把推开,对跑来的差役喊道:“吴大人,快把这个歹徒给我抓起来!” 朱辉听了一愣神,松开了贾旺,到差役班头的近前躬身施礼,问道:“请问可是吴大人?在下朱辉昨晚见过海澄县老爷翟大人……” 这吴班头听了哈哈大笑,朝手众差役一挥手,这伙人上来就要捆绑朱辉。 朱辉往后倒退了几步,继续问道:“请问吴大人,你们出来办差,翟大人知道吗?” “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指望海澄知县救你,哈哈、哈哈……”笑过之后,吴班头答道:“我们都是锦衣卫福州卫所的人,受巡抚衙门的差遣,协助福州市舶司张大人在此办差。” 朱辉听明白了,刘谦勾结的是上面派下来的这些人,海澄知县翟寅根本就管不着他们,看眼前这伙不知好歹的狂徒还想要抓自己,迫不得已,晃动身躯,准备自卫。 这伙人中间有人参加了昨晚在红毛馆外的行动,知道朱辉的利害,有几位吓得赶忙往后退,有不要命的还要往上冲。 朱辉忍无可忍,刚想要动手,货栈的门突然打开了,宋河、婉兮从里面冲了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对这伙人一通胖揍,打他们个个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宋河、婉兮也没追赶他们,守在门口看着朱辉和贾旺、吴班头的交涉,这时,李旦趁机把那些西洋客商带进了货栈。 朱辉发现贾旺也想逃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他拉到了吴班头的近前,问道:“刘谦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见他!” 这位吴班头听朱辉一口一个刘谦、一口一个海澄知县,又见手下的这群饭桶被那一男一女全给打跑了,自己也想赶紧溜…… 贾旺知道事情办砸了,顶着一脑门的官司,低下头一声不响,见朱辉死死地盯住了自己,而吴班头却想开溜,便赶紧的拉住了吴班头。 “二位,我知道你们都是听从刘谦的差遣,我是什么人,他刘谦应该一清二楚,我不想难为你们,快点带我去见刘谦!” 吴班头猜测朱辉的来历非凡,赶忙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讲道:“这位小爷,请原谅小的眼拙,卑职没别的意思,吃粮当差是咱的本分,小的来这无非是替朝廷维护月港的贸易秩序,绝无他意,也不认识什么刘谦啊。” “小人我、我也是受福州市舶司张大人的委派,替客商担当翻译,我和刘谦也、也没有任何瓜葛……” 朱辉微微一笑,答道:“你们误会了,说实话,我也是刚刚知道当年金陵城兴记钱庄的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如今成了咱们月港的豪商巨贾,呵呵,不用说,这是受了当年兴记钱庄的那位老掌柜的荫蒙,说实话,我对生意没有兴趣,只想和刘谦叙叙旧,请你们二位给他带个话,我等他到今日黄昏,如果他不愿见我的话,我连夜奔赴福州,到巡抚衙门去问问庞尚鹏,看他知不知道这刘谦在月港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吴班头听了腿肚子都转筋了,赶忙给朱辉躬身施礼,诚惶诚恐地讲道:“这位爷,请恕小的有眼无珠,在月港有什么难事,到海龙码头找我,改日摆下酒宴给爷赔罪,告辞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贾旺见吴班头跑了,顿时没了主心骨,给朱辉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朱辉蹲下来问道:“我说,你是现在带我去见他,还是先回去通报他一声?” 贾旺抬起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答道:“朱老爷,我、我就是一个办事的,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小钱,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听了这似是而非的话,朱辉哭笑不得,劝道:“钱挣多挣少都不要紧,为人处世,要讲天地良心,请不要忘了,离地三尺有神灵,你起来吧,我不难为你。” 贾旺平时遇到的,多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听了朱辉的话,有些羞愧难当,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答道:“朱老爷,你就在家等着吧,我、我这就去通知刘大老爷。”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朱辉,生怕朱辉不放他走。 朱辉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答道:“去吧。” 贾旺闻言,对朱辉深鞠一躬,转身也是撒丫子就跑…… 货栈里面,一大群西洋客商在李旦的翻译下,正在和沈琦谈笑风生,由于前一天李旦和沈琦已经就价格问题基本达成了一致,双方谈得相当投机。 朱辉回到了货栈,这伙西洋人齐刷刷的站起来,竖起大拇指高声赞同,言辞仪表充满了感激之情,而朱辉却发现沈琦紧皱着眉头,似乎充满了心事。 李旦把这些西洋人的客套话翻译给朱辉,朱辉微微一笑,对大家一抱拳,也没多说话,坐到了沈琦的身旁。 “沈大哥,看来你们的生意谈成了。”朱辉轻声说道。 “生意是谈成了,压力也不小啊。”沈琦叹道。 “什么事让哥哥作难?”朱辉问道。 “费利佩先生两艘大帆船的货物全都卖给我,他不想再找其他人交易了,我们的仓库、人员、钱财都不够使,正为难呢。”沈琦答道。 “真是好事啊!仓库不够咱赶紧租,人员不够让宋河到南京去多请些人来,钱财如果不够的话,南京那边不是有钱庄吗,是不是能找他们先借一些。” 沈琦轻轻的摇摇头,答道:“这都好办,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细水长流、和气生财,按说,费利佩先生的这趟生意,我们能分一杯羹就不错了,到头来,这刘谦没干成,让我们把生意抢了,这么一来,今后咱们在月港还能立得住脚吗?” 朱辉觉得沈琦的话有道理,这些事情他是没去想过,眼前虽然压住了刘谦的威风,但自己毕竟是锦衣卫戴罪之身,等那刘谦明白过来,可就把沈琦给坑了,想到这儿,立刻感觉脊梁骨发凉,赶忙站起身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经过一天的谈判,西洋客商们都已经算好了账,正在交待李旦书写文书,沈琦买下那两船的洋货,需要银两二百余万,同时,费利佩从沈琦的手中采购两船的生丝,需要付给沈琦三百万两,以货易货之后,费利佩等人还需要付给沈琦近百万两银子。 费利佩在沈琦的库房里看了生丝的样品,从品质上来讲,比昨日刘谦带去的那些样品强多了,价格也并不比刘谦报出贵多少,十分满意,立刻决定大帆船返回的时候,全部采购沈琦的生丝。 沈琦拿出账本又仔细算了一遍,南京库房里的货源基本能满足费利佩的需求,但由于马尼拉大帆船的带来的现银没那么多,费利佩等人又想把采购的生丝一次性都带走,于是,谈判到这会儿,双方产生了一些分歧。 费利佩建议沈琦跟着他们到马尼拉去看看,在马尼拉付给沈琦那近百万两银子的差价。 沈琦没有这个胆子,建议费利佩分期购买这些生丝,先带走了一些价格相对便宜一些的货物,把这个价差先抹平了。 费利佩拿出了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签发的照会,又有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安东尼奥德摩尔加(antoniodema)的贸易承诺函,通过李旦来劝说沈琦。 无论费利佩等人说的天花乱坠,沈琦始终不为所动,不明白他们那么迫切的要这么多生丝干什么,费利佩依然不依不饶,劝说沈琦跟他去马尼拉,甚至到新西班牙的阿卡普尔科,二人合伙在那儿开设工厂。 想了月空长老等人远航计划,费利佩的这个建议打动了沈琦,便准备先把这个问题搁置下来,等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回来再说,紧张谈判进行一天了,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是凑合着吃了点东西,天近黄昏,沈琦派婉兮到外面订下了酒宴,安排费利佩等人到大饭庄好好的吃一顿,而这时,却找不着了朱辉。 宋河回话说朱辉出去了,要大家不要等他,沈琦在宋河夫妇的陪同下,在一家大饭庄招待这群西洋客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来了兴致,费利佩侃侃而谈,讲起了自家的历史: 故事从马可波罗讲起,他在游记中记载,遥远的东方有欧罗巴人梦寐以求的香料,价格非常便宜,哥伦布海上探险的目的,便是到寻找香料之国印度,他相信,一直向西航行就会到达亚洲,当时,哥伦布认为会先到达日本再到达中国,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中间居然还横亘着一块大陆,因此,哥伦布他到死都以为到底的大陆就是印度,所以便将那儿的土著人,称为印第安人。 接下来,又讲起了西班牙人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只用了不足千人,便奇袭了新大陆阿兹特克帝国,费利佩讲道,如果想听这个故事的话,他可以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现在要说的是,他们不差钱,有的是银子,让沈琦不要担心。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殖民者的手中,西班牙国王在新大陆设置了新西班牙总督区,开始不断地开疆拓土,往海外派遣殖民者。 开始的时候,西班牙殖民者以为新大陆是一块贫瘠的土地,只有一些玉米、番薯和龙舌兰等农作物,没过几年的时间,意想不到的财富从天而降,有人在里科峰(cerrorico今玻利维亚境内)发现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银矿母脉。 西班牙人立即动用了无数印第安人苦力开采银矿,欧罗巴各地的人听说后,也远渡重洋涌到了里科峰,在那儿建起了波多西城,就在十年前,又有人在万卡韦利卡发现储藏丰富的水银矿,殖民者开始利用水银从矿砂里提取纯银,使得银子的质量大为提升,如今,富如波多西已经成为了欧罗巴人妇孺皆知的俗语。 费利佩的父亲就是最早波多西经营银矿的,他本人出生在阿卡普尔科,十八岁那年,被父亲送到了马尼拉学做生意,其本人是马尼拉大教堂主教大人的红人,身后又有总督拉维扎列斯和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摩尔加的支持,银子不是问题,寻到一位能和他一起到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的生意伙伴,这才是他冒险此行的目的。 第245章 海上丝路11夜探虎穴 虽然知道费利佩不差钱,沈琦还是没有接受他的邀请,跟着前往马尼拉去取银子,更没轻易答应他到阿卡普尔科去开设丝绸厂。 酒足饭饱之后,送走了这些西洋客商,沈琦、宋河等人回到了货栈,发现朱辉还没有回来。 宋河、婉兮要出去寻找朱辉,沈琦把他们拦住了,考虑到这二位昨夜外出寻找朱辉的时候,在码头上和人家打了起来,若不是遇到海澄知县翟大人是个清官,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在沈琦看来,朱辉比这二位稳重的多,要是他们俩再捅出什么篓子来,如何是好? 正在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玄德真人回来了,沈琦和真人见过礼,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便问起了月空长老及他们在南少林的情况。 玄德真人说,南少林的众僧敬仰月空长老是位抗倭英雄,把他留在那儿要讲学一个月,自己本来也想在南少林多住几天的,因急着要到漳州寻找自己的徒弟,便一个人先回来了。 玄德真人跟着月空长老拜会南少林的时候,闲来无事,又在山门外摆起了挂摊,他也不图赚钱,因此,很多香客都喜欢找他问一问前程,昨天,有位从漳州来的香客,找真人算完挂,大吉大利!抽了根签也是上上签,十分欢喜,便和真人谈起了算卦的缘由,原来,这位商人花重金,从福州市舶司买到了一张引票,准备到琉球做生意,无意间遇到了一位叫沈惟敬的人,此人对琉球的情况了如指掌,说的头头是道,简直就是上天派给他的一个得力助手,他这趟是来到少林寺还愿来了。 一听沈惟敬三个字,真人顿时大吃一惊,判断这人肯定就是净明! 不知道这孽障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玄德真人有心和这位客商多聊了几句,这位客商开始的时候,对玄德真人也没防备,听玄德真人问起了这位沈惟敬的情况,玄德真人问一句,这位商人便点点头,跟着夸奖,从相貌、口音、言行举止等等各方面都问了一遍,这位商人把沈惟敬夸得像朵花一样,同时,对玄德真人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玄德真人则是越听越来气,临了了,突然大发雷霆,骂道:可恶的孽障,真是赖狗扶不上墙头去! 那位商人不明就里,看这位老神仙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还以为骂自己的呢,吓得转身就跑,玄德真人醒过味来,跟在他身后面便追,哪里还能追得上……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玄德真人便又问起了这边的情况。 听沈琦便将这些天月港发生的事情给玄德真人讲了一遍。 玄德真人明白了,判断朱辉是找刘账房去了,心中暗想,既然这刘账房仗着庞尚鹏的势力,在月港无法无天,朱辉挡了他的财路,肯定凶多吉少。 宋河、婉兮急着出去寻找朱辉,便撺弄玄德真人和他们俩一起去找人。 玄德真人笑道:“不用你们说,我也是要去会一会这个刘大官人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宋河说着,便拉起玄德真人要走。 “知道刘谦住什么地方吗?”玄德真人问道。 宋河、婉兮都摇了摇头。 “连人家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们到那儿去找啊?”玄德真人讲道。 这二位还以为玄德真人不想去,很不高兴,拉下了脸,不再理会他了。 沈琦看玄德真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劝道:“朱辉这孩子办事,我不担心,真人从泉莆田清泉山刚刚回来,还饿着肚子,婉兮,先给真人做些吃的吧。” 婉兮早做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着急要出门,本来她对这位真人就没有太多的好感,有些不高兴,答道:“我只会打架,不会做饭。” 玄德真人微笑着站起身来,捋着白胡须讲道:“我路上吃过不少东西了,一点也不饿,再说了,找刘谦也用不着打架,我一个人去就行。”说完,起身便走。 宋河急忙跟了过去,婉兮噘着嘴,跨上宝剑也要跟着走,沈琦送到了门口。 玄德真人把婉兮、宋河拦住了,讲道:“二位,打架你们行,降妖除怪你们不行,还是算了吧。” “降妖除怪俺呼保义的弟弟怎么就不行!”宋河大声嚷道:“想当年,俺家祖宗也是长春子的十八位弟子之一……” 知道宋河讲起来这些就没完,玄德真人赶紧的捂住他的嘴,笑道:“那刘谦到底成没成精,让贫道先去看看,要是成了精,咱有降妖除怪的法术,要是浑人一个,到时候你们再去打他不迟。” 等玄德真人刚松开手,宋河嚷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谁说俺不会降妖除怪!” 沈琦明白玄德真人的意思,马上拉住了宋河,拦住了婉兮,玄德真人飘飘然离开了货栈。 早上从南少林出发,辞别了月空长老和宗擎长老,玄德真人走了一整天到达月港,一路上悔恨不已,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导致那个商人吓跑了,他回到家中把这些事给净明一说,这小子还不得躲起来,再晚了可能救找不着他了。 玄德真人对这位打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净明,内心充满了很深的感情,净明的某些行为,可以说也是自小受了自己的影响,以前浪迹天涯、坑蒙拐骗,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被月空长老引入了正道,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内心也有了坚定的信念,自己是彻底改悔了,可这净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偷偷的一个人跑出来,还再干那些苟且投机的勾当呢? 凭着自己对净明的了解,这小子其实胆子很小,自己在心里又念叨了起来:他一个人从日本偷偷的跑回来,或许是受了郭奕的派遣,要不然他到京城住在王冲的家里做什么,或许这小子是上了吴襄这个坏蛋的当,被吴襄所误导,合谋骗些银子花花,结果他们的阴谋被朱辉识破了…… 可他为什么要逃到漳州来呢?那么,应该是在南京的时候,净明就打听清楚了,漳州有熟人,那不用说,这熟人便是当年兴记钱庄的那位刘账房了。 找着刘谦,也就找着了净明,玄德真人在海澄县城逢人便打听,有人告诉他,刘谦、刘大麻子家住在漳州城,有人说今天还见过刘大麻子在海龙码头收货,至于他在月港住在什么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玄德真人也不顾劳累,决定到五十里外的漳州城去问一问。 一路跑到了漳州城,天近亥时,玄德真人饿得是头晕眼花,酒肆茶坊大都已经关了门,大街上行人稀少,但是一打听刘谦,真是逢人便知,立刻有人给他指了路。 玄德真人围着刘谦的大宅院转了一圈,比当年吴襄在金陵城建起的那处宅院还大,高大的围墙外挂着大红的灯笼,宽敞的门楼下,府门洞开,外面站着大群的保镖,府里的灯火一片通明,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府门对面的偏僻处坐下歇一会儿,玄德真人突然发现一匹快马从远处呼啸而来,来人到府门前甩镫离鞍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门口的保镖,急匆匆的跑进了府里。 玄德真人坐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府门方向跑去,被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请禀报贵府的刘大官人,有故人来访。” “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刘大老爷有什么事?” “叙叙旧,别无他事。” 保镖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滚!” 把玄德真人吓了一跳,心想,如今,这刘账房可是不得了,有故人来访,手下人连问都不问,就这么无礼的说话,顿时也来了气。 玄德真人强压住怒火,喘了口粗气,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用问了,前些日子有个想骗我家老爷的小道士,刚被我们打跑了,现在看见道士就来气,再不滚的话,小心爷爷手中的鞭子。”这名保镖说着,把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 玄德真人明白了,不用说,前些日子来的小道士是自己的徒弟净明,净明肯定是得罪了这位刘大老爷,被人打了出去,但没有离开漳州,又找了一位准备到琉球经商的人家投奔了过去。 虽然对方如此无礼,玄德真人仍不死心,继续问道:“请问你们的刘大老爷的府中,今日可有一位朱姓客人?” 这位保镖愣了一会儿,斜眼看了看玄德真人,语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也问道:“你是替老爷打听消息的吗?” 玄德真人矜持地看着这名保镖,绷着嘴没有回答。 这名保镖不好判断了,继续问道:“那个姓朱的,到底什么来历?” 玄德真人一动也不动,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气势似乎是说,你刚才太无礼了! 这位保镖担心自己惹了祸,朝其他的几位同伴摆了摆手,叫道:“问问府里,今晚派出了这么多人,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 门房的看守和那些保镖们全都围了过来,有人答道:“除了派往福州那边的人还没回来,其他人都没有打听到那姓朱的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前几天南京来的那个小道士抓到了没有?”又有人问了一句。 看来,刘谦为了搞清楚朱辉为什么到月港来,可真没少下功夫,现在朱辉应该还是安全的,玄德真人心中有底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到了门口,车上下来两名大汉,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车上拽了下来。 那人倒在地上哭爹叫娘,玄德真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是净明,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他娘的,害得我们搜查了半宿,才从一个林姓商人家里,把这小子抓到了,早知道用得着这小子的话,还不如把他留在府里呢。” 净明趴在地上哀求道:“我、我都已经说了,对刘大老爷、我不敢胡说八道,小的、真的没有胡说八道啊,各位爷爷,饶了我吧,我、我赶紧走,今后再也不踏入福建半步……” 听了徒弟的这番话,玄德真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明白了刘账房的心态,这暴发户可能最怕的就是熟人揭他的短,越是在南京认识他的人,他越是不待见,可怜的净明在南京听说刘账房在福建发了财,还想来投奔他,那不是找死吗? 刘账房到底和福建巡抚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才得到庞尚鹏如此的庇护,在这岭南偏僻之地作威作福,玄德真人越来越不敢想象,趁着这伙人把净明连拖带拽的弄到府门口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 净明如鬼哭狼嚎一般,大声呼救,还是被人给弄进了府里。 刘谦正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运气,两个丫鬟给他捏着脚、捶着腿,等着人来给他汇报消息。 原来:黄昏的时候,派贾旺把朱辉请到了府中,朱辉也想会一会这位当年谨小慎微的刘账房,但考虑到这位刘账房如今是无恶不作,也怕沈琦他们替自己担心,没跟人打招呼,便跟着贾旺到了漳州城的刘府。 刘谦见到朱辉的时候,像个谦谦君子一样,热情地招待了朱辉,没请人作陪,自己一个人和朱辉吃饭喝酒,像是两位久别重逢的好友,席间无话不谈。 朱辉从刘谦的言行来看,怎么也难以和翟寅所说的那位无恶不作的刘大麻子联系在一起,二人边喝边聊,但对于刘谦和庞尚鹏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朱辉始终没能套出话来。 刘谦得知朱辉陪着沈琦到月港来经商的,联想到了朱辉当年住在汤景家里的情形,怕朱辉是受了某位锦衣卫高层的嘱托来的,搞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套了朱辉一晚上的话,朱辉只和刘谦谈起了南京的那些奇闻轶事,并不往锦衣卫方面扯,弄得刘谦越来越怀疑了朱辉的身份了。 不知不觉,二人喝到了深夜,刘谦早已嘱咐好了,有人往朱辉的酒里下了蒙汗药,于是,朱辉就喝多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刘谦已经派了一大批人到附近州县官府、驻军卫所以及省城福州,打听有关朱辉的情况,同时,也怕消息传到庞尚鹏的耳朵里,要求派出的这些爪牙小心从事,自己在家里等着消息,再决定如何处置朱辉,如果探明这小子私自陪着沈琦到的月港,便准备杀了他。 除了派往福州的人还没回来,其他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没人知道这朱辉和沈琦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如果再搞不清楚的话,朱辉第二天醒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刘谦又联想到那个小道士净明投奔自己的时候,也说是从京城来的,当时,怕这净明在自己的地盘上胡说八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他赶了出去,要他从福建彻底消失,但听说这小子并没走,又想起了净明,想从他的口中打探一下这朱辉到底为什么到月港来,便派人满城搜捕,终于把净明又给抓来了。 保镖们把五花大绑的净明扔到了刘谦的脚下,刘谦朝他们挥挥手,这伙人全都退了出去,两个丫鬟道了个万福,也跟着下去了。 刘谦对净明点点头,矜持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收留你吗?” 净明早已吓得筛糠了,哭道:“刘大老爷饶命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刘谦微微一笑,问道:“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那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住在汤景家里的那位小锦衣卫朱辉,到月港来是怎么回事?” 净明听了,激灵的打了一个挺,顿时不哭了,瞪大了眼睛,讲道:“气死我了,这臭小子到月港来干什么?他、他……” 刘谦正等着听净明下来的关键话,突然发现净明好像着了魔一样,瞪着大眼睛,半张着嘴,僵在了那儿。 刘谦往四下里看了看,正要大声呼叫,胸口处像是被一粒弹丸 第246章 海上丝路12机智脱险 玄德真人轻轻的推开了门,进来之后又把门关上,走到刘谦的近前,拍了拍他的脸,刘谦僵持着脸,吃惊地看着玄德真人,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极度恐惧。 在玄德真人看来,这位刘大官人似乎还没有成精,依然还是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又点了他的一个穴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让他重新坐回到了太师椅上,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净明见师父来救他了,想往前爬,却又感觉全身酸痛,动不了身,也说不出话,眼泪汪汪的趴在地上望着师父的背影。 玄德真人没有理会净明,凝视了刘谦一会儿,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刘谦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不敢正视玄德真人的眼睛。 “刘大官人,发达了,呵呵……”玄德真人轻声的笑道。 刘谦张了张嘴,又咬了咬牙,索性闭上了眼睛。 玄德真人托着刘谦的下巴,说道:“你能说话,有什么话只管道来。” 刘谦赶忙把头偏到了一旁,依然沉默不语。 玄德真人判断,这刘大官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他把老婆送给了庞尚鹏? 根据对庞尚鹏的了解,玄德真人觉得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更何况刘谦的老婆也不是天仙,根据自己多年来的行走江湖经验,以及对这世间人情练达的洞悉,似乎有了答案了…… 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玄德真人微微一笑,讲道:“贫道自福州来,在巡抚府上见过令爱了,她托我给你带个好。” 刘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玄德真人一眼,似乎非常羞愧的低下了头…… 玄德真人判断的不错! 这刘账房在南京兴记钱庄跟着庞尚鹏,勤勤恳恳地干了几年生意,六年前的一天,削职为民的庞尚鹏突然官复原职了,钱庄的生意不做了,要卖给汤景和陈元化等人,刘账房马上就要失业了,自己做生意又没有本钱,头上又没有朝廷的功名,想跟着庞尚鹏做个文书,老庞似乎又不怎么待见自己,一下子就慌了脚,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在庞尚鹏进京的头一天,他试探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庞府,说是让女儿给庞尚鹏做个使唤丫头,老庞笑纳了…… 年方二八、如花似玉刘家千金跟着庞尚鹏进了京,刘账房在南京苦苦的等待着,期望能有好运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一等就是两年多,一直等到万历皇帝登基,庞尚鹏才被朝廷外放到了福建做巡抚,此时,刘家千金也成了庞尚鹏身边的红人。 刘账房喜出望外,赶忙跑到了福州,改名叫刘谦,本想到弄个一官半职干干,无奈,老庞不给他面子,他在福州住了些日子之后,便又想起了做生意。 隆庆朝开关、准贩东西二洋以来,从漳州到福州的各个码头上千帆林立,商人们个个腰缠万贯,刘谦本来想在福州做钱庄生意,庞尚鹏深知福州比不了南京,在南京做钱庄生意,有官府的江南织造局每年丝绸采办撑着,风险相对不大,而在福州做钱庄生意,吸储和放款的对象都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出海的客商,又加上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朝廷收紧了海关,倭寇虽然少了,但外海依然是海盗横行,经营钱庄的风险极大,因此,任凭刘谦说得天花乱坠,庞尚鹏也没有答应他。 在泉州、漳州等地跑了一圈之后,刘谦最后看上了月港,先是在这儿买下了一座庄园,要在这看似穷乡僻壤、却又极度繁华的月港做个富家翁。 刘谦有一次到福州去办事,住在了庞尚鹏府中,无意中遇到了福州市舶司的张提举,这张提举本来是个五品官,想在在三司衙门下,先弄个四品的差事兼着,再有提举市舶司这个肥差,将来才能飞黄腾达。 张提举在庞尚鹏的身上没少下功夫,无奈老庞油盐不进,始终没有得逞,当弄明白了刘谦就是庞尚鹏身边的那位美妾之父的时候,喜出望外,把刘谦请到了提举府,二人密谋了一番,刘谦试探着把张提举托办的事情告诉了女儿,便返回了漳州月港。 因海盗猖獗,海防不宁,为了商人们的安全,巡抚衙门上奏朝廷,张提举被提拔为都指挥使司下的海防卫所四品镇抚使。 张提举亲自到月港刘谦的家中致谢,并将上自五品的漳州知府,下至月港那些没品阶的小吏,官商两面的人都给请来了,对刘谦毕恭毕敬,暗示大家在月港,刘谦就能代表他张提举。 这下子可不得了啦!官场中人都听明白了,刘谦是巡抚家的亲戚;混在月港的商人们,哪能离得开提举市舶司的支持,因张提举还负责月港的驻军,那些混码头的掮客、把头们,全都把刘谦当成了月港商界的领袖。 于是,有这些官商两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撑台,不用刘谦啃声,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他的家里…… 刘谦这才算醒悟了,原来权力真他大爷的就是这么好使!!! 有了钱,就不停地盖房子置地,在漳州城建起了大宅院,月港黑白两道势力全都投靠到了刘大官人的门下,他想买那块地,只需给手下人打个招呼,等不了几天,便能拿到地契;看上谁家的姑娘,使个眼神,就有人把那姑娘送到他家的床上,平日里,码头上的洋货来了,都是先找刘大官人和外商去谈,他扒完一层皮后,才能轮到海关去征税,最后才是开埠贸易…… 两年来,刘谦在漳州月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坏事做多了,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的咒骂,要是听说谁敢背地里骂他,他是眦睚必报,同时,他还很要面子,南京有亲朋好友来投奔他,全都被他打发走了,怕人传出去他以前的底细,心理扭曲到了极点…… 刘谦干的这些坏事,有没有传到庞尚鹏的耳朵里,他自己并不清楚,海澄知县也不接状告刘谦的状子,反正庞尚鹏也没有责备过他,于是,更加有恃无恐,直到前几个月,海澄来了一位年轻的翟知县,有些不识好歹,居然传讯过刘大官人,当然,刘大官人没买他的账,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翟寅执掌海澄以来,从未到过刘府拜码头,当然,刘谦也没见过这位县大老爷,似乎井水不犯河水,自信有漳州知府和张提举罩着,打心里来说,刘谦并没有把这位县大老爷放在眼里,但一直对锦衣卫衙门的人多有防备,怕自己干的这些坏事,影响到了庞尚鹏的仕途。 因此,刘谦对朱辉突然到了月港深有忌讳,不知道这小子和沈琦到这儿到底干什么来啦,他现在到底还是不是锦衣卫,如果是,他到月港的使命是什么,如果只为做生意赚钱,倒也好说、好商量,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如果这位有着锦衣卫背景的朱辉,把自己的这些坏事,直接捅到京城可就麻烦了,因此,今夜当务之急,便是搞清楚朱辉的身份。 从朱辉的嘴里没有套出一句有用的话,玄德真人突然闯进来说是刚从福州过来,女儿还托他来给自己问安…… 听了玄德真人的点拨,刘谦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不敢正视玄德真人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玄德真人算是蒙对了!提到嗓子眼里的那颗紧张的心放了下来,不过额头上已经渗出滴滴冷汗…… 看来,这什么刘大官人还没修炼成精,随便施展点法术便能降服他了。 看刘谦不说话,玄德真人上来便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畜生!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给令爱丢脸啊!” 刘谦赶忙捂住了脸,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可怜巴巴的看着玄德真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衣卫已经暗中调查你的恶行,好在还没有连累到庞大人,庞大人念在令爱的份上,请贫道带个话,望你好自为之,无需多言,贫道还要回去复命。”玄德真人说完,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净明眼看着师父都没有正眼敲自己,马上抱住师父的腿,哀求道:“师父啊,救救我吧。” “无量寿福天尊,孽障,忏悔吧!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此乃天道,不要怪为师心狠,好自为之吧。”说完,大踏步的到了堂屋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大大方方的站在了那儿。 刘谦手下的爪牙们陆续围了过来,亮出了手中的钢刀,但他们都很纳闷,明明进去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小道士,怎么突然出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呢? “无量寿福天尊,各位,离地三尺有神灵,不管你们吃的是那家饭,无论干什么事之前,先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玄德真人边说、边迎着这伙人走了过来。 这伙爪牙们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忙着往后退,有人高声喊道:“刘大老爷、刘大老爷,这、这、这怎么回事?” 净明也跟着爬了出来,跟着叫道:“师父啊,等等我、我知错了……” 刘谦也哆哆嗦嗦的到了堂屋门口,用颤微微的声音对手下人喊道:“放他们走吧。” 净明跟着爬了起来,拉住师父的手,就要急匆匆的往外走。 玄德真人把眼一瞪,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谁又是你的师父?还不快滚!” 净明愣了一下,猜出了师父可能有事还没有办完,便赶紧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没再多说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似的跑了。 玄德真人看着净明出了刘府,又听了一会儿,外面没再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过身去,问道:“刘施主,请把朱公子给贫道请出来。” 刘谦看玄德真人那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已经吓傻了,跟着喊道:“快、快、快请朱公子……” 这伙爪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朱公子在什么地方,刘谦又朝远处招了招手,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快去请朱公子。”刘谦对丫鬟喊道。 两个丫鬟知道朱辉中了蒙汗药,吓哭了,答道:“朱公子、朱公子可能得明日午时、才、才能醒得过来……” 刘谦怕丫鬟说漏了嘴,把两个丫鬟踹倒在地,骂道:“早给你们说了,不要让朱公子喝那么多酒,你们非得把他给我灌醉了,真是该死!” 玄德真人明白怎么回事,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来。 未等玄德真人说话,刘谦到了他的近前,深施一礼,劝道:“老神仙,这都二更天了,朱公子酒醉未醒,您老也不妨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再说吧。” 玄德真人怕万一天亮的时候,福州有人来揭穿了自己,矜持地看着刘谦,低声问道:“给锦衣卫特使暗中下药,该当何罪?” “老神仙、老神仙,朱公子真的是喝多了。”刘谦有气无力地申辩道。 “哼!你能瞒得过贫道吗?”玄德真人生气地问道。 “打死我也没有这个胆子……” 听刘谦还在申辩,玄德真人生气了,把解药递到了他的手里,问道:“若非看在令爱的面子上,贫道不会救你!你想想,如果朱公子明日醒过来,发现自己中了蒙汗药,不管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他会怎么想?” 刘谦吓坏了,捧着解药交到了丫鬟的手中,命令道:“赶紧想办法给朱公子灌下去。” “师父、老神仙,这得用多大的剂量?”丫鬟又问起了玄德真人。 “走,带我过去吧。” 玄德真人跟着丫鬟去给朱辉灌解药,刘谦趁机遣散了那些打手们,也跟着跑了过去。 一位丫鬟准备好了开水,玄德真人把解药冲好了,另一位丫鬟抱着昏迷中的朱辉半坐了起来。 玄德真人连着给朱辉灌下了三杯解药,看他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接着给他灌下了两杯,此刻,外面已经鸡叫了 解药喝下去之后,至少还得等上一两个时辰,朱辉或许才能醒过来,玄德真人最担心的就是,天一亮,福州那边就会有人来报信,看两个丫鬟和刘谦都快睁不开眼睛了,便劝他们都回去休息,自己在这儿陪着朱辉。 刘谦实在困的受不了啦,知道他们俩一时也跑不了,便带着丫鬟走了,到了外面,悄悄的布置好了看守,又留下了一个丫鬟蹲在窗户下偷听,自己跑去睡觉了。 玄德真人焦虑万分,对昏迷中的朱辉又掐又揉,盼着他早点醒,以便赶紧的脱离虎口,无奈一直等到天色发白,朱辉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突然发现自己躺在玄德真人的怀里,朱辉还以为是在做梦,玄德真人赶紧捂住了朱辉的嘴,朝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朱辉明白了,没再说话, 玄德真人趴在他的耳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跟我一起赶紧逃走吗?”然后,又简要的把昨夜的情形讲了一遍。 虽然朱辉的头还有些沉沉的,但已经相当清醒了,现在想来,朱辉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如果不是玄德真人及时到来,恐怕就得死在刘账房的手里,满怀感激之情,朝玄德真人点头微笑。 辰时已到,玄德真人马上来了精神,拉起朱辉便出了这间卧房。 那位蹲在窗户下的丫鬟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发现他们俩出来了,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朱公子醒来了、朱公子醒来了……” 那些埋伏在附近的打手们都过来了,睡梦中的刘谦也听见了丫鬟的喊声,赶忙跑到了玄德真人和朱辉的近前。 “给老神仙和公子问安。”刘谦深施一礼,挥着手继续讲道:“请随我到客厅用早点吧。” 玄德真人明白刘谦的意思,他是在等福州那边的消息,再决定如何对待自己和朱辉,哪还有心思吃饭,拉着朱辉边走、边答道:“刘大官人不必客气了,贫道带着朱公子还要赶路。” 刘谦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两旁的打手和保镖们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出了刘府,刘谦有些急了,紧跑几步,拉住了朱辉,哀求道:“公子,我们昨儿叙了一宿的交情,难道公子都忘了吗?就这么匆匆的走了?” 玄德真人将刘谦推到了一边,高声呵斥道:“放肆!朱总旗公务在身,岂能容你想留就留?” 门外也围过来一大群打手,拦住了玄德真人和朱辉的去路。 玄德真人突然发现,宋河和婉兮也到了刘府门外的不远处,便使出了最大的嗓门,叫道:“你们能拦得住我吗?都给我让开,贫道可是会法术的……”说着,死死地拽住了朱辉,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宋河、婉兮听见了玄德真人的话,先赶忙躲藏了起来。 众打手一阵哈哈大笑,有人问到:“你会什么法术?难道还会腾云驾雾不成?” 玄德真人仰起了头来,往天上一直,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两块大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两个打手的头上,这二位顿时眼冒金星,大叫了两声,都倒在了地上。 玄德真人哈哈大笑,拉起了朱辉,二人飘然而去…… 第247章 海上丝路13欲擒故纵 福州方面的探马来报,朱辉协助应天巡抚海瑞办差期间,因在天津卫走脱了疑犯罗阿敏,在京城被锦衣卫衙门停职接受调查,羁押期间,该犯于半年多前畏罪潜逃潜逃,已通报各省都指挥使司衙门,一旦有该犯的下落,即刻捉拿归案。 刘谦知道上当了,当务之急便是请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官兵,在海澄县排查抓捕朱辉、玄德真人及其同伙沈琦等人,同时,对那些马尼拉来的商人们严加监控,控制了马尼拉大帆船。 玄德真人带着朱辉,和婉兮、宋河会了面,因玄德真人连续赶路,一宿没睡觉,显得有气无力,朱辉身上的蒙汗药还在起作用,到现在还有些头晕眼花,四人出了漳州城,不敢走官路,一路上躲躲闪闪,天近午时,还没到达月港。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海澄县城的时候,只见大队官兵正在快马加鞭从月港码头方向而来,四个人又赶忙躲藏了起来。 眼看着这一队官兵呼啸而过,随后又来了一大队快马,这伙人正是在红毛馆外捣乱的黑衣壮汉,带队之人,正是福州市舶司派驻这儿的翻译官贾旺,两队合一、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海澄县城。 大家都有种不详的预感,终于惹出来大麻烦了,因朱辉现在行动不便,玄德真人便急忙催促宋河、婉兮赶紧进城搭救沈琦。 宋河、婉兮也不怠慢,叮嘱朱辉和玄德真人多加小心,进了城之后,飞也似的直奔沈琦的货栈。 玄德真人和朱辉商议,在城外等着宋河的消息再做决断,朱辉害怕沈琦出事,着急要进城帮忙,二人正在争执的时候,从漳州方向又来了一队人马,数十名保镖开道,后面跟着一顶八抬大轿,那阵势比漳州知府出行还要排场,不用问,这是刘大官人来了。 玄德真人知道谎言已经败露,或许朱辉被锦衣卫抓捕的消息也已经泄了密,沈琦那边肯定也好不了,想到这儿,玄德真人拉起朱辉便往九龙江方向跑去,准备带他先到南少林躲一躲。 “师父,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朱辉问道。 “你先跟我回莆田南少林,也许现在沈大官人已经被他们抓走了。”玄德真人答道。 “师父,宋河、婉兮已经救他们去了,我们再等一等吧。”朱辉劝道。 玄德真人摇了摇头,面带忧虑地讲道:“怪我又大意了,刚才真不该让他们俩回去,我担心货栈已经出事了,我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没必要和刘谦对着干,先到南少林见见月空长老,然后再派人到福州找庞尚鹏去告状,也只能这样了。” 朱辉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感觉轻松了许多,答道:“师父言之有理,请师父先回南少林吧,尽快派人到福州找庞尚鹏,我要进城见一见知县翟大人。”说完,给玄德真人深施一礼,转身便要进城。 玄德真人驻足凝望着朱辉的背影,默默地赞许,这是一位敢于铁肩担道义的孩子,让他去吧。随后,便离开了海澄县,又原路返回了莆田南少林。 朱辉进了城,跑到了沈琦的货栈附近,发现这儿已经被官兵包围,有人正在从货栈里往外运东西,四下里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宋河、婉兮的踪迹,看来,他们俩和沈琦等人都被抓走了。 此时,大街小巷都已经戒严,通往红毛馆和县衙门的路上,到处都有官兵把守,还有黑衣壮汉们拿着画影图形,正在对路人盘查。 朱辉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或许这些人是要捉拿自己的,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躲躲闪闪的进了一条小巷。 正在朱辉低着头、默默走路的时候,迎面来了两个衙门里的差役,正好和朱辉对上了眼神,朱辉吓得转身在昊海楼见面的,翟大人让我们救你来了。” 听到了衙役的轻声呼喊,朱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深施一礼,讲道:“在下朱辉,给翟大人添麻烦了。” 有位衙役赶忙扔给朱辉一件皂隶的衣服,示意他赶紧套在身上,另一位把皂巾裹在朱辉的头上,又递给他一根水火棍,收拾利落了,朱辉便夹在二人的中间,大大方方的来到了大街之上。 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官兵,在大群黑衣壮汉们的带领下,把海澄县城弄得是鸡飞狗跳,县衙里的官差只能帮着维持秩序,等朱辉跟着二位衙役到了衙门口,三人才算大松了一口气。 朱辉心中暗想,如果不是翟寅帮忙,真是插翅难逃了。 二位衙役把朱辉带到了衙门的后堂,翟寅正在这儿焦虑地等待着。 朱辉一进门,正要给海澄知县翟大人行礼,刚弯下腰,就被两个大汉给控制住了,让他坐到了翟寅的对面。 翟寅仔细打量了一会朱辉,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可是北镇抚司的朱总旗?” 朱辉微微一笑,赶忙低头致意,答道:“在下朱辉拜见翟大人。” “你我同为正七品,请不必多礼,呵呵,昊海楼一见,本官就知道阁下不是凡人,那么,请问朱总旗出使月港,到底有何要务待办?” 朱辉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控制着,不卑不亢地答道:“或许翟大人已经知道了,实不相瞒,在下本应在京城接受审查期间,只因叔叔遭人陷害,流落到了辽东,为了营救叔叔一家,脱离了锦衣卫衙门看守的视线,救出了叔叔一家之后,已经托北镇抚司的同僚史世用,替我给指挥使刘守有大人上书请辞,我便陪伴着好友到月港经商来了。” 翟寅翻看着刚刚送来的福建都指挥使司有关通缉朱辉的书信,听完了朱辉的叙述,不住地点头,问道:“壮士,在南京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协助过应天巡抚青天海老爷办差,也曾救过本省的巡抚庞大人?” “当时来讲,都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朱辉答道。 “你到了海澄县之后,可曾拜会过乡绅刘谦?”翟寅很严肃地问道。 “正是,为了沈大官人的生意不受干扰,在下昨日夜晚去过刘府赴宴,被刘谦那厮下了蒙汗药,幸得师父玄德真人所救,刚刚才从漳州府逃了出来。” 翟寅听了又点点头,疑惑地问道:“看来,你和刘谦是老熟人了,你的这位师父玄德真人,可是刘谦的手下吗?” “非也,玄德真人师父冒巡抚庞大人的信使之名,到了漳州城刘府,救出了在下,我们虽然逃出来了,但现在已被刘谦识破,不过,请翟大人放心,玄德真人师父已经前往福州见庞大人去了,不日庞大人便会派人来钳制刘谦,使他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朱辉答道。 翟寅听了有些不敢相信,站起身来,又把这个自信的少年打量了一番,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还是太幼稚了!一个假冒巡抚庞大人信使的野道士,如何能见得到巡抚庞大人?” “此中自有缘由,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给翟大人讲清楚,请翟大人相信,玄德真人师父一定能见得到庞大人的。”朱辉答道。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我不相信庞大人会对刘大麻子在月港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翟寅狠狠地讲道。 朱辉依然的非常自信,答道:“如果别人到庞大人那儿状告刘谦,庞大人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玄德真人师父出面告状,相信庞大人一定会当机立断,将刘谦这个妖孽赶出福建的地界。” 翟寅简直不敢相信,拧住脖子问道:“你有这个把握?” “确有这个把握!”朱辉坚定地答道。 戴罪之身、浪迹天涯,到了这个地步,还那么自信,翟寅感觉这个少年幼稚的有些可爱,突然改口问道:“壮士,你今后有何打算?” “有海大人作证,同僚史世用作保,相信现在锦衣卫衙门已经批下了我辞呈,今后将追随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远航出海,到大洋彼岸的新大陆闯荡一番,宣讲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教化那些茹毛饮血的狄夷,此生当无憾也。”朱辉答道。 翟寅听了,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赶忙问道:“月空长老?请问,可是少林寺协助戚家军抗倭的那位月空长老?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启禀翟大人,在下曾于金陵城外栖霞寺,师从月空长老练武学艺,早在南京的时候,已经和长老相约,此事说来话长,待有空的时候,再给大人详细道来。”朱辉答道。 翟寅听了又点了点头,对于月空长老在栖霞寺讲学的这些经历,还是有所耳闻的,便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月空长老现在什么地方?” “长老此时正在南少林讲学。”朱辉答道 翟寅赶忙对天一拜,微闭双目念道:“感谢上苍,让我还能再见到恩公一面。” “难道翟大人也认识月空长老?”朱辉问道。 本来翟寅见到了福建都指挥使司有关朱辉的书信之后,是准备把朱辉羁押起来,等候着都指挥使司派人来处置,当听朱辉说起他是月空长老的徒弟,虽然有些怀疑,但月空长老尽在百余里外的莆田南少林,不日即可见这面,到时候就能验证了。 听朱辉问起了自己和月空长老的关系,翟寅答道:“也是说来话长了,别小看咱月港,早在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这儿已经是富甲一方的东南小苏杭了,当时,虽然朝廷实行海禁,但阻遏不了东、西洋的商船前来贸易,因繁华诱致,引来了东洋倭寇前来劫舟夺货、焚屋杀人,更有西洋人占据浯屿岛为据点,勾引私商秘密交易,他们也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戚继光大人肃反月港期间,就在这里和东、西二洋的贼寇们胶着厮杀了半年多,此间,得到了少林武僧们的支援,当年,这些武僧就住在我们的村庄,倭寇偷袭我们村庄的时候,如果没有月空长老前来相助,那么,也就没有今日的翟寅了……” “真是缘分啊!我朱辉此生当以师父月空长老为楷模,为国为民尽点微薄之力。”朱辉感叹道。 翟寅决定先把朱辉保护起来,便讲道:“外面抓你的风声很紧,我劝你在衙门里先多一段日子,如你所说,巡抚庞大人派人来钳制刘谦之后,你再出来不迟。”说着,翟寅站起身来,对朱辉身边的两个大汉挥挥手,讲道:“请带朱壮士歇息去吧,好好招待,不要对外人乱讲,更不要轻易打搅朱壮士。” 两名大汉高声喊道:“遵命!”没有再去拉扯朱辉。 朱辉起身问道:“多谢翟大人的关照!请问翟大人,沈琦和宋河等人是不是已经被抓走了?” “宋侠士夫妇本来也是我翟某人的朋友,我这就想办法前去营救。”翟寅答道。 “翟大人,沈琦已经和那些马尼拉来的西洋客商谈好了买卖,有没办法能确保那些西洋客商的人身和货物的安全?”朱辉继续问道。 “保护客商的人身和货物安全,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这些事情都无需你来操心。”翟寅答道。 那两个大汉也不敢对朱辉无礼,朱辉又磨磨蹭蹭的缠着翟寅说了半天话,还是想留下来帮忙,被翟寅拒绝了。 送走了朱辉,翟寅马上派人前往南少林去请月空长老,同时,通过朱辉提供的那些信息,他判断庞尚鹏这次一定会管一管刘谦了,于是,根据刘谦在海澄县的所作所为及当前发生的事态,写了一封书信,决定孤注一掷,越过漳州府,直接派人到福州送给巡抚衙门。 把这些事情办完了,翟寅立刻到衙门升堂,集合三班衙役,亲自带队到海龙码头,找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的将领们去要人。 沈琦、宋河、婉兮和货栈里的十来个伙计,都被押到了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的卫所内,大群的官兵正在威胁他们交待朱辉的下落。 与此同时,刘谦和贾旺正在陪着卫所的长官张彪在喝酒,密谋着如何胁迫那些马尼拉来的西洋客商,准备要对红毛馆和码头上的大帆船动手了…… 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长官是位正七品的总旗,按品阶和翟知县平级,但他手下可用的官兵比翟寅手下要多得多,因此,翟寅到了卫所之后,也不敢造次,经门房通报之后,便坐在外面的轿子里等着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耳听着卫所内沈琦和那些伙计们被打得嗷嗷直叫,翟寅于心不忍,便以索要疑犯为名,立下字据,想要把人先带走。 长官不在,值守的小旗、校尉们哪敢把人交给海澄县,于是,双方争执了起来。 趁此机会,有人前去给刘谦和张彪报信,张彪一听火冒三丈,挽起袖子便要去赶走海澄知县,被刘谦拦住了。 刘谦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他都没曾怕过,自打见了朱辉出现在月港,就开始左眼不跳右眼跳,感觉非常不好,昨夜又被玄德真人给惊吓得半死,虽然中午的时候,得着福州方面的来信了,确认这个朱辉是锦衣卫的逃犯,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和自己的大靠山庞尚鹏有些渊源,弄不好,这次真的会惹火烧身了…… “张大人,既然海澄县来要人,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带走也就算了。”刘谦讲道。 张彪没料到刘谦会这么说,便问道:“呵呵,听说这不识好歹的海澄县还传讯过你刘大官人,你是不是被他给吓着了?” “张大人,那朱辉居然是个逃犯,我都没料到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的府中来叙旧,或许这小子当时还没有这自知之明呢。如今,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呵呵,既然是畏罪潜逃,今后再想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说你们扣押着沈琦这些人,那么,抓捕朱辉的任务就落到了你的头上。你想想,咱们图是什么呀?”刘谦劝道。 张彪明白了,笑道:“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呵呵,还是刘大官人有眼光,这些人可以让他带走,限海澄县十日之内,得把逃犯朱辉抓回来,否则的话,到时候,我请漳州知府老爷和巡抚衙门惩罚他不迟,反正这翟寅是跑不了的。” 刘谦狡黠一笑,赞道:“这就对喽!欲擒故纵,我的张大人,赶紧把这些麻烦事扔给海澄县办理,我敢保证他抓不着朱辉,十日后,咱再把翟寅抓起来。呵呵,现在,咱们找红毛鬼做交易去吧。” 第24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4话不投机 刘谦带着贾旺去了红毛馆,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张彪,请来了漳州知府作保,由海澄知县翟寅签字画押,限他十日之内将“潜逃犯”朱辉捉拿归案,这才允许翟寅把沈琦等人接走了,但拒不归还沈琦货栈里的物品。 当晚,这些人全都被留在了海澄县衙门,沈琦痛苦万分,生意没做成,损失了数十万两银子的货物不说,还把大家都给连累了,不由得黯然泪下,难过到了极点。 吃完了晚饭,翟寅看望他们来了,沈琦跪倒在翟知县的面前,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问起了朱辉和玄德真人的下落,请翟大老爷设法保障红毛馆和码头上的大帆船的安全,只字未提自家货栈的物品,倒也让翟寅对这位金陵豪商刮目相看。 翟寅安慰了一番众人,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朱辉现在非常安全,玄德真人已经前往福州见庞尚鹏去了,请他们静心等待着福建巡抚衙门的处置。 沈琦相信庞尚鹏的为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翟寅又把宋河、婉兮请到了了衙门的后堂,笑呵呵的与宋河称兄道弟。 宋河也不客气,直呼翟知县叫哥哥,翟寅对他们在南京的那些经历非常感兴趣,请宋河、婉兮把有关朱辉、玄德真人、月空长老、海瑞、庞尚鹏和刘谦等人之间的关系,知道多少便讲多少。 宋河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对有关在汤景家中的变故,由婉兮负责解释,就这样,一直讲到了午夜子时,翟寅仍在认真的倾听。 讲到了张狗儿火烧翠花楼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翟寅示意宋河停了下来,站起身来,警觉地问道:“谁?” “启禀老爷,有位自称少林寺的月空长老来访。” 宋河、婉兮也急忙站了起来,婉兮惊喜地叫道:“师父来了,真是太好了!” 翟寅也不怠慢,整顿衣冠,迅速地开门跑了出去,宋河、婉兮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 三人来到了衙门口外,,全都跪倒在月空长老的近前,翟寅高声叫道:“恩公活佛在上,请受后生翟某一拜。”说着,便匍匐在地。 “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啦。”宋河说完,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师父啊,可把您老人家盼来了。”婉兮也大声叫道。 月空长老朝宋河、婉兮挥挥手,示意他们俩不必拘礼,走向前来赶紧把翟寅搀扶了起来。 借助衙门口微弱的灯光,月空长老上下打量起了翟寅,虽是一身的便装,也能看得出来,这位便是海澄知县。 看到了宋河、婉兮都平安无事,月空长老感动地讲道:“知县大人这是要折杀老衲了。徒儿无知,惹出了麻烦,老衲十分感激知县大人的眷顾。” “师父、师父……”翟寅眼泪汪汪的凝视着月空长老,声音呜咽地讲道:“师父您还记得当年倭寇夜袭翟厝村,有位少年被十多个倭寇追杀,差点惨死在屠刀之下,危急关头,少林众僧从天而降,斩下了那些该死的倭寇,把奄奄一息的少年带去戚家军营帐医治,那少年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月空长老上紧紧地握住翟寅的双手,问道:“你是翟寅?” 翟寅用手指着头上的伤疤,鼻子一酸,眼泪掉落了下来,把头俯在了月空长老的手上,颤微微的声音答道:“正是,那时候翟寅年少无知,都没来得及给师父说声谢字,您就开赴到了泉州前线战场,此后,又听说您一直随戚家军到了浙江,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打听师父的消息,只求此生能给师父说声谢谢……” 说到这儿,翟寅已经涕不成声,挽着月空长老回到了衙门的后堂,马上派人给长老准备斋饭。 听了宋河的介绍,又见到了恩人月空长老,翟寅这才彻底相信了朱辉,急忙派人把朱辉找过来,和师父见了面,众人又寒暄了一番。 月空长老知道,朱辉早已对锦衣卫北镇抚司交待过天津卫罗阿敏走脱的详细经过,其间虽有海瑞给他作保,鉴于刘守有对朱辉的上司王冲怀有成见,继续对他没完没了的调查,为了营救汤景,杨公子和吴襄等人才设法把朱辉先救了出来,来月港之前,朱辉还给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写了辞呈,请史世用帮忙,捎到京城去了,但却没有料到,锦衣卫衙门依然把朱辉列入了逃犯之列。 既然朱辉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来要远航新大陆、宣化四海,对这些事他倒是不太在意了,但在翟寅看来,朱辉还是有必要澄清事实,获得上司的谅解,抹去强加在头上的罪名。 眼看着到了二更天,翟寅担心月空长老太劳累了,便请大家先去休息,等待明日福州方面的消息。 众人刚刚入睡不久,就听见九龙江畔的码头上传了阵阵枪响,翟寅急忙坐起身来,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知道这是码头上的大帆船又出事了。 虽然现在很难把三班衙役集合到位,翟寅却也不能不管,亲自跑出到衙门口击鼓升堂,等了一刻钟,除了几名值守的衙役,也没其他的人了,赶忙穿戴好了官府,牵出了马匹,带着这几名随从,赶往出事的现场。 翟寅等人刚刚上了马,朱辉、宋河、婉兮和月空长老等人也都跟了出来。 翟寅着急要走,回身一抱拳,干笑了一声,讲道:“师父,这样的事情在月港经常会有,请师父和各位不要担心,都回去歇息吧,我去劝一劝也就没事了。” 宋河和朱辉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愿月空长老跟着冒险,二人对了个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宋河嘿嘿一笑,答道:“好吧,翟大哥,过去看看也就得了,劝得住就劝,劝不住算了,早点回来啊,明日咱们还有不少事要办呢。” 听宋河这么说,翟寅也明白他们的意思,突然意识到,红毛馆那边肯定也好不了,得有人去管管,只要红毛馆不闹出人命就好。 想到这儿,翟寅讲道:“码头上地痞无赖闹事,不打紧的,师父请回去休息吧,二位贤弟,把家看好,只要客人别出事就好办。”说完,便赶紧带着人奔赴月港码头。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就这么看着翟大人去送死?”婉兮对着朱辉和宋河骂道。 “地痞无赖打架斗殴,我们管不着,翟大人去去便回,师父,我们回去休息吧。”朱辉劝道。 婉兮仍旧不依不饶,想追去帮翟寅,被宋河抱起来便走,二人回房休息去了。 月空长老奔赴了半夜,实在太劳累了,朱辉搀扶着月空长老,把他送回了客房,月空长老本还有些忧虑,见朱辉和宋河都觉得没事,便安心的睡觉了。 听着月空长老打起了鼾声,朱辉赶忙去敲宋河的房门,等了一会儿,不见里边的动静,轻轻的一推,门开了,俩人都已经走了。 朱辉也急忙离开了海澄县衙,前往红毛馆。 到了红毛馆近前一看,果然又是前天的那个情形,一大群黑衣壮汉个个手执钢刀,十来个西洋人端着火枪做出了瞄准射击的姿势,红毛馆内,费利佩等人全都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着要走。 双方互不相让,但谁也不敢先动手,一直僵持在这儿,听着远处的枪声不断,费利佩等人就是出不了门,在红毛馆内急得大声的咆哮…… 原来,就在翟寅到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卫所要人的时候,刘谦和贾旺再一次来到了红毛馆。 费利佩本来已经和沈琦达成了贸易协定,易货贸易之后,需要补给沈琦近百万两银子的价格差,希望交易完成后,带着沈琦到马尼拉去考察,再把补偿的银子交给沈琦,但沈琦还没有答应这个方案。 在费利佩看来,沈琦非常公道,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鉴于他正在寻找长期的贸易伙伴,又期望沈琦能和他一起到阿卡普尔科合伙开设丝绸厂,让沈琦好好的考虑、考虑。 正在等待着沈琦的答复,突然听说沈琦的货栈出事了。 费利佩毕竟是个商人,感觉是自己连累了沈琦,但也帮不上忙,既然在月港受刘谦的欺压,何不再换个地方,便马上让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到泉州去碰碰运气。 西洋客商们刚刚收拾完毕,准备赶赴码头的时候,刘大官人的八抬大轿也到了红毛馆的门口了。 在红毛馆的四周布下了岗哨,门口派了大群的黑衣壮汉把守,刘谦和贾旺带着保镖进了红毛馆。 看见费利佩等人行李都收拾好了,刘谦急忙让贾旺说明来意,挽留他们重新谈判。 费利佩等人没有办法,只好又放下了行李,全都到了红毛馆的会客厅坐下来和刘谦应酬。 沈琦包庇逃犯朱辉的罪名已经坐实,已经查抄了他的货栈,当然,数十万两银子货物,已经搬到刘谦的家里了,因此,刘谦决定做一次公平的买卖,想看看他们和沈琦之间的贸易清单。 李旦请示了费利佩,得到同意之后,便将清单给了刘谦,贾旺从行囊中掏出了算盘,请红毛馆的伙计帮忙,取来了笔墨纸砚。 刘谦毕竟是做账房出身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那认真的态度及熟练的手法,比沈琦过犹不及,把费利佩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有了疑问的地方,刘谦直接问李旦,再由李旦翻译给费利佩,直到弄明白为止。 费利佩本来以为这刘谦就是个地痞无赖,看刘谦那副认真的态度,对比上次谈判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一直算到了深夜,从货物的类别、价格到交货的细则,费利佩和沈琦的这个交易清单毫无瑕疵,刘谦打内心对沈琦敬佩不已。 考虑到福州方面这两天就会来人,刘谦也不想再惹事了,既然已经占了沈琦的便宜,那就做一次公道的买卖,正好让庞尚鹏派来的人做个见证,到时候,再请这些西洋客商到福州去一趟,在庞尚鹏那儿给自己的脸上贴贴金。 主意已定,刘谦满脸堆笑的对费利佩承诺,他完全接受这个清单上的约定,交易明天就可以进行。 费利佩等人也都喜出望外,又把行李重新放回到红毛馆的客房,要请刘谦喝酒庆贺。 深更半夜,红毛馆宴会厅大摆筵宴,刘谦又大度了一回,要求把账记在自己的头上。 西洋人也拿出了携带来的美酒、香肠,请刘谦和贾旺品尝,斛光交错,宴会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李旦和贾旺都是翻译,二人你来我往,喝得正酣的时候,贾旺无意间从李旦的口中得知,沈琦之所以犹犹豫豫的还没有交易,是因为费利佩等人带来的银子不够,要弥补易货的价差,只能派人跟他们到马尼拉运银子去。 一听说还要派人跟他们到马尼拉运银子去,贾旺马上就不干了,跑到了刘谦的近前,趴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讲了起来。 刘谦赶忙推开了正在陪他喝酒的女人,想了一想,讲道:“咱做的是公平买卖么,他们有多少现银,咱就给他们多少的生丝,这没什么。” “老爷,好像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听李旦讲,费利佩急着要生丝,是为了在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厂,他们这次来,实际上是想找一个既能给他们组织生丝的货源,又能合伙到海外开工厂的人。呵呵,那个鬼地方去一趟就得一年多,弄不好把命都得搭上,老爷,你愿意去吗?”贾旺瞪着眼睛问道。 “那也容不得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刘谦答道。 贾旺摇了摇头,抿了下嘴,讲道:“老爷,听李旦那口气,他们好不容弄了两张福州市舶司引票,来一趟不容易,如果咱们不答应,他们准备到泉州再去看看。” “他真是这么说的?”刘谦又问道。 “听李旦说,你要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宁可多跑几个码头去转转。” 刘谦这两年养尊处优,本领没见长、脾气大了不少,马上把桌子一拍,怒道:“你把那个什么‘废物’给我叫来!” 李旦在一旁洞若观火,马上带着费利佩坐到了刘谦的对面,费利佩乐呵呵过来给刘谦敬酒。 刘谦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矜持地看着费利佩,讲道:“有多少钱,干多少事,别充什么大尾巴狼啊。” 李旦把原话翻译给了费利佩,费利佩心中明白,一点也不生气,示意李旦做好翻译,然后,大嘴一咧: 这个故事要从马可波罗讲起…… 接下来便是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只用了不足千人,奇袭了新大陆阿兹特克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西班牙国王在新大陆设置了总督区,开始不断地开疆拓土…… 又有人在里科峰发现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银矿母脉,欧罗巴人听说后,远渡重洋涌到了里科峰,在那儿建起了波多西城…… 后来又利用水银从矿砂里提取纯银,使得银子的质量大为提升,如今,富如波多西成了妇孺皆知的俗语…… 费利佩的父亲就是最早在波多西经营银矿的,银子绝不是问题!他此行的目的,是想找一位长期供应生丝的生意伙伴,又能协助他在阿卡普尔科开设一家丝绸工厂……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这娘的肯定是一伙江湖骗子,其手段甚至还不如那牛鼻子老道玄德真人。 刘谦在心中暗骂,拉下了脸子,喊道:“贾旺,咱们走吧。” 费利佩拉住了贾旺,拼命地解释道:“我承诺,将来阿卡普尔科的丝绸工厂交给你们管理,丝绸的价格由你们来定,感谢上帝,我们将来有赚不完的银子……” 贾旺见刘谦的神色非常不好,赶忙摆脱了费利佩,跟着刘谦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走。 费利佩还想要去追刘谦和贾旺,李旦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劝住了费利佩。 二人出了红毛馆,刘谦派贾旺立刻去见张彪,以怀疑费利佩等人商船的引票来路不正为由,强行扣押马尼拉大帆船。 到了后半夜,费利佩等人码头上传来的枪声,意识到又要出事了,经过一番紧张的收拾,准备连夜返回大帆船,赶紧离开月港。 火枪手在前面开路,费利佩等人在后面紧紧跟随,刚到红毛馆的门口,又被大群的黑衣壮汉拦住了去路,双方又僵持了起来…… 第24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5引票之祸 见此情形,朱辉又准备像上一次那样,准备冲向前赶走那些拦路的黑衣壮汉,刚刚摆好姿势,就觉得腿一软,立马倒在了地上。 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师父月空长老正站在眼前。 “师父,您老怎么来了?”朱辉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月空长老拉着朱辉到了一颗大树下,二人躲在了粗壮的树干后面,朝红毛馆门口望去,发现那群黑衣壮汉已经撤退了,眼前出现了一队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的火枪队,列队到了红毛馆的门前。 手执火绳枪的西洋兵可能觉得形势不妙,赶忙撤回到了红毛馆内,这时,隐约能听到那群西洋商人愤怒的咆哮声……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朱辉问道。 “走吧,傻孩子,不要争一时之意气。”月空长老答道,“现在,那些西洋商人肯定知道了,官兵已经查抄了他们的商船,虽然他们很心痛,恐怕他们也不敢跟官兵发生直接的冲突,这儿暂时不会有事了。” 朱辉点了点头,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但又不甘心,叹道:“看来翟知县也无能为力了,这些西洋商人也怪可怜的。” 月空长老当然明白这些刘谦的心态,也知道凭着翟寅等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和这些丘八相抗衡,便讲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降服刘谦这个妖怪,只能靠庞大人了,玄德真人或许已经到了福州,明日便可见分晓。” 正在他们二人准备离开之时,红毛馆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响。 费利佩等人不甘心束手就擒,强令手下的十多个西洋兵往外闯,和卫所的官兵已经交上了火…… “师父,现在怎么办?”朱辉问道。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待我劝劝他们。”月空长老说着,便要往红毛馆赶去。 朱辉紧紧地拉住了月空长老,劝道:“师父小心!千万不要过去,他们都不会听您的。” 月空长老一转身,拿手轻轻地弹了下朱辉胳膊上的肘弯,朱辉浑身一麻,便松了手。 等朱辉追上来的时候,只见月空长老从身上取出一根长长的绳索,在绳子的头上套了个圈,朝着正在准备射击的西洋兵抛了过去,正好套在那个西洋兵的头上,往后一拉,那个西洋兵倒在了地上。 月空长老收起了绳索,一个鹞子大翻身,抖动绳索,又把绳子套在了正在射击的官兵身上,那名官兵大叫了一声,应声倒地。 双方这才都收起了收起了火器,全都转身朝月空长老看了过来。 月空长老把绳索收了过来,本想对他们规劝几句,没料到那群黑衣壮汉们突然手执钢刀,哇呀呀喊叫着杀到了他们的近前。 朱辉晃动身躯,冲上前去,拦住了那群黑衣壮汉,准备想和他们讲讲理。 这伙人认出了朱辉,知道他是锦衣卫衙门通缉的逃犯,哪还会再手下留情,十多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对着朱辉扑面而来…… 月空长老俯下身来,扫堂腿如旋风般刮过,十多个黑衣壮汉鬼哭狼嚎般地全都躺倒在地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朱辉眨了眨眼睛,如梦境中一般,再看红毛馆门前,官兵和西洋兵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辉儿,咱们走吧。”月空长老说着,拉起朱辉到了十字路口。 “多亏了师父相助,真是凶险啊!”朱辉叹道。 月空长老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刚说了一句“快走”,就在他们一闪身的功夫,十多匹快马已经拦住了他们去路,为首之人,便是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的总旗官张彪。 “把这两个反贼给我拿下!”张彪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声令下,身后的校尉们催马冲上前来,把朱辉和月空长老围在了中间。 月空长老低声劝导朱辉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走上前去,双手合十,刚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张彪的身后来了一顶大轿,刘谦掀开了轿帘,端坐在轿子中发出阵阵的冷笑…… 张彪急忙催马闪身,给刘谦留出个空隙,让他对着月空长老和朱辉。 “天助我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月空长老,久违了,哈哈……”刘谦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刘大官人别来无恙!”月空长老念道。 刘谦摇头晃脑的下了轿子,对张彪问道:“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吗?” 张彪仔细打量月空长老,嘿嘿一笑,也问道:“难道就是这个野和尚吗?” 月空长老都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朱辉也在寻思,师父刚刚抵达月港,和他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更没有利害关系,难道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了师父? 想到这儿,朱辉一个箭步上前,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我的师父!” 刘谦根本没有搭理朱辉,朝月空长老摆了摆手,带着阴森的微笑,喊道:“长老,我还正寻思着,这该到哪儿才能找到你呢!呵呵,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啦,来、来、来,我把轿子让给你坐。” “感谢刘大官人的好意!刘大官人,不知你要找老衲何事?请问你刚刚可曾见过翟知县了?”月空长老问道。 “刘谦,你到底想干什么?”朱辉也问道。 “干什么?呵呵,长老,不瞒你们说,张大人在码头之上查抄两艘违禁的商船,遭到贪官翟寅带着一群墨吏横加阻拦,张大人被逼无奈,已经把翟寅等人给收押了。”刘谦答道。 朱辉知道,翟寅只带了两个随从,深更半夜前往出事的码头,怎敢对这些虎狼之兵横加阻拦呢,不用说,宋河、婉兮前去帮了倒忙,但不知宋河、婉兮是不是逃了出去。 “这么说,那两艘马尼拉来的大帆船,已经被你们查抄了?”月空长老问道。 刘谦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咳嗽了几声,才大声讲道:“长老啊、长老!我们本来还想到红毛馆去质问那些西洋人的,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在红毛馆外居然遇上了你,不用说,你和那些红毛是一伙的,别以为有那贪官翟寅给你们做主,加上这位畏罪潜逃的小锦衣卫总旗给你们帮忙,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啦!呵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包括那些红毛在内,你们谁也跑不了!赶快束手就擒吧。” 这番话让月空长老和朱辉都有些莫找不着头脑,月空长老一指身旁的朱辉,讲道:“刘大官人和张大人可能对我这徒儿误会了,朱辉不是什么逃犯,如今,他已经辞去了锦衣卫总旗的职位,即将随老衲出海远游。还请二位看在巡抚庞大人的面上,暂时不要抓我这徒儿,老衲会把他带在身边,留在月港,等你们请示了巡抚庞大人再说,如何?” 张彪听到这儿,发出了一阵冷笑,挥刀一指月空长老,骂道:“老不死的秃驴,你还有脸提庞大人?呵呵,庞大人如果知道你把他签发的商船引票倒卖给了西洋骗子,恐怕得把你点了天灯!呵呵,我说刘大官人,跟他们俩还费什么话,弟兄们,给我拿下!” “不要血口喷人!你们要抓我也就是了,休得栽赃我师父,他老人家刚刚抵达月港,怎么会倒卖商船引票呢!”朱辉大声叫道。 月空长老也不明觉厉,问道:“刘大官人,倒卖商船引票给西洋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还从何说起?”刘谦又是一阵冷笑,接着讲道:“长老啊、长老!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知道你早些年率商船从太仓港出海,到东洋人做生意,和庞大人的交情也匪浅,想来你是有办法能弄到福州市舶司商船引票的,但没料到你居然如此黑心,把咱们庞大人发给你的船引,倒卖给了这伙西洋红毛骗子,我看看你怎么给巡抚庞大人一个交代吧!” 刘谦说了这么半天,也不着急抓捕朱辉,和月空长老磨叽起来什么商船的引票了,非得说西洋人那两艘商船的引票,是月空长老倒卖给他们的,看来,其中必有缘故! 朱辉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怕眼前这个处境对师父不利,把月空长老推在身后,怒道:“刘谦,你要抓我,我跟你走也便是了,不得栽赃陷害我的师父!” 刘谦不屑地看着朱辉,摇头晃脑地阴笑道:“就你?不过一条小虾米而已!呵呵,你们师徒合伙倒卖福州市舶司船引的证据千真万确,岂容抵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乖乖的给我束手就擒!”说着,从身上掏出两张纸,朝月空长老晃了一晃。 月空长老上前一步,借助士兵手中的火把,仔细看了看刘谦手中的船引,两张引票船主的名字全是月空长老!福州市舶司签发的日期是今年的六月,船引上居然还有巡抚庞尚鹏的签名。 “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月空长老惊讶地问道。 “哪儿得来的?呵呵,马尼拉大帆船上搜来的!”刘谦说着,拿手一指张彪,讲道:“张大人早就怀疑他们的船引来路不正,但张大人并不知道船主是谁,因船引上有巡抚庞大人的签名,算是没有慢待这些西洋商人,无奈这些西洋人得寸进尺,居然骗到了我的头上!直到今儿晚上,我才见到这两张船引,张大人不明觉厉,我可是认识你月空长老,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辜负巡抚庞大人,把船引倒卖给这些黑心的西洋骗子!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月空长老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张船引上的船主全是自己的名字,上面又有庞尚鹏的签名,根据自己对老庞的了解,作为巡抚,他是不会轻易签发这样的船引;那么,又是什么人,假借自己的名字,骗取庞尚鹏签发的这两张船引呢? 朱辉也凑到近前,看了一眼这两张船引,根据李旦的说法,这应该是郭奕、许灵儿从福建巡抚庞尚鹏那儿讨来的,为了搭救被扣押在马尼拉的马五和林邵琦等人,有把这两张船引送给了马尼拉的西洋人…… 这时,张彪等得已经不耐烦了,说道:“刘大官人,你还把轿子让给他坐?你看、你看,他们把你的好心人家当成了驴肝肺,不要再说了,弟兄们,动手吧!” 那些西洋人两艘商船的船主就是月空长老,月空长老又正好出现在红毛馆的门前,率弟子阻拦官兵捉拿疑犯,这就是月空长老等人暗中勾结西洋人诈骗的证据,即便是庞尚鹏过问起来,刘谦也有说辞了,便不再理会月空长老和朱辉,转身钻进了轿子。 不管月空长老承不承认,反正就是这么巧! 张彪的手下过来要捉拿朱辉和月空长老,朱辉现在没有时间来给师父做过多的解释,因心中有底,便试图反抗,被月空长老拦住了。 这伙官兵不由分说,把他们师徒二人五花大绑,带往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去了。 随后,张彪亲自带着大队官兵冲进了红毛馆,把这些西洋客商们也全部抓了起来,又派了一队士兵到海澄县衙,重新抓了沈琦等人,把他们全都押送到了卫所。 这时,天已经大亮,张彪带着官兵折腾了一宿,总算抓到了马尼拉大帆船违法的证据,意外的是,倒卖引票的船主月空长老也抓到了,如今人赃俱获,刘谦的心才算踏实了下来,就算今天庞尚鹏派人来调查,也不用再害怕了…… 第25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6大话西游 玄德真人到了福州,从早上就在巡抚衙门的门房里开始等待,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庞尚鹏的一丝音信,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老庞已不再是金陵城兴记钱庄的老掌柜了,如今是日理万机巡抚老爷,想见他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考虑到沈琦等人在月港的安危,掌灯时分,玄德真人从巡抚衙门出来,又急匆匆地赶往庞尚鹏的府邸,递上了名刺,庞府的家人也没有怠慢,把真人请进了府中的花厅。 和庞府的佣人闲聊中得知,林风海盗团伙的成员分两批从吕宋岛归降之后,有些人不服从官府的安置,正在四处闹事,如今巡抚衙门上上下下全都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知道巡抚老爷有没有到外地办差,也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来。 听了这话,玄德真人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便有心先会一会庞尚鹏的这位宠妾刘氏。 趁着一位丫鬟来上茶的时候,玄德真人问道:“贫道和贵府上的刘氏夫人的令尊是故交,不知刘氏夫人现在可在府中?” 丫鬟听了,赶紧给真人道了个万福,答道:“请老神仙精心安坐,奴婢这就赶紧给少奶奶禀告。” 等丫鬟退出去之后,玄德真人怀着恐慌不安地心情,心中准备好了各种措辞,默默地等待着这位刘氏夫人。 过了半个时辰,玄德真人听到外面有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应该是庞尚鹏回来了,听着脚步声,就在他们快到门口的时候,有人嗲声嗲气地讲道:“老爷,这些烦心的事,就交给总兵胡守仁他们下去镇压也就算了,您就别再和那些盗贼们张心了。” “你懂什么!”庞尚鹏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这时,丫鬟推开了花厅的门,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一手搀扶着庞尚鹏,一手给他捶着背就进来了。 原打算先会一会这位刘氏夫人,但没料到庞尚鹏和刘氏夫人一起来了,玄德真人起身和庞氏夫妇见过礼,彼此客套了一番,分宾主落座,侍女又来奉上香茗。 早在南京的时候,庞尚鹏和海瑞、汤景等人多有往来,对玄德真人并不陌生,也知道他的底细:这老道原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总的来说庞尚鹏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玄德真人自结识了月空长老之后,弃恶从善,其弟子给汤记织坊看家护院,其本人帮着月空长老做了不少好事,神烈山下救过海瑞的命,黄炳文陷害自己、查抄兴记钱庄的时候,也曾帮过忙。因此,庞氏夫妇对玄德真人还是以礼相待的。 玄德真人对庞尚鹏赞扬了几句,本想先告刘谦一状,因不清楚庞尚鹏对刘谦的态度,现在还有刘谦的女儿在场,好多憋在心里的话,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庞尚鹏其实也早已从郭奕和许灵儿的口中知道玄德真人和月空长老等人的情况了,如今聊了半天,见玄德真人对被困在日本的那些人只字未提,又是一副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测他们仍在经商,可能在福建遇到了点麻烦,也不再多问,急忙安排下人给玄德真人准备客房,表示玄德真人在这儿愿住多久就住多久,吃喝盘缠都不用担心。 玄德真人先对庞尚鹏表达了一番谢意,也看得出庞尚鹏非常的疲倦,想早些休息,因怕他明天一早又走了,便赶忙问道:“庞大人,你我都到了花甲之年,今日一见,或许是今生最后一面,明日一早贫道也要远游去了,不知今晚大人能否赏脸,贫道有些事情想跟大人请教?” 庞尚鹏知道玄德真人肯定是有事,换了一杯香茗,便打发走了刘氏夫人和丫鬟,坐下来陪他聊会儿天。 本打算让玄德真人在这儿住些日子的,听说他明日也要走,庞尚鹏这才好奇地问道:“听说真人追随月空长老,替汤家做起了东洋的买卖,汤府出事以后,你们全都被困在了东洋。那么,请问真人是从东洋而来吗?” “一言难尽啊!”玄德真人叹道,“月空长老的商船被困在日本九州岛的秋目浦,掐指算来一年有余,又加上从日本国救出来的那些被海盗掠走的良民,数百口人坐吃山空……” “无需多言,老夫已经知晓。”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有些奇怪,问道:“请问庞大人是如何知晓的?” “呵呵,郭奕和许灵儿都到福州来过。”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打着哆嗦站了起来,急忙问道:“请问庞大人,这二位姑娘现在何处?” 庞尚鹏苦笑一声,对玄德真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答道:“她们离开福州之后,从台湾岛借了一艘北港驻军的大福船,去了一趟吕宋,想去劝降海盗林风,她们俩毕竟还是太年轻啊!结果上了海盗头子林风的当,海盗头子林风把一千多老弱病残交给她们带回来了,留下来的全都是精兵强将,她们的大福船一走,那伙海盗们就惹出了一场弥天大祸,招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大开杀戒,荼毒我大明子民无数,连日本、琉球、安南等地的侨民也不放过;更麻烦的是,回国的这伙人,老夫虽然宽恕了他们,但他们仍不听从官府的安置,散布在福州到潮州一带,惹是生非,唉!” 听庞尚鹏倒出的这一肚子苦水,也没说清楚郭奕和许灵儿现在去了哪儿,盯着庞尚鹏沉默了一会儿,玄德真人讲道:“庞大人,郭、许二位姑娘还都是小娃娃,枉费了她们一片苦心!” 庞尚鹏显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问道:“是啊!老夫没有埋怨她们的意思,得知月空长老等人现在的处境之后,老夫请福州市舶司给长老发了两张商船的引票,或许她们两个到日本国找月空长老去了,请问真人,你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玄德真人再次谢过庞尚鹏,望着他那副苍老疲惫的面容,知道他一天到晚日理万机,便心生怜悯之意,也不想立刻就拿刘谦的话题来刺激他,又和他谈起了海瑞…… 提起海瑞,庞尚鹏的脸抽搐了一下,立刻变得暴怒了起来,破口大骂当朝首辅张居正…… 玄德真人也听明白了,张居正弃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的海瑞而不用,为了专权而重用循吏治国,庞尚鹏颇为反感,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等老庞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玄德真人心中有底了,跟着老庞赞美了一番海瑞之后,问道:“听说海大人有个七岁的女儿,因偷吃了一块糕点,事后又诬陷家中的仆人,被海大人知道了,把爱女活活的饿死在了家里,请问庞大人,可有此事?” 庞尚鹏把桌子一拍,茶水撒了一地,玄德真人知道这不是冲自己来的,赶忙扶起了茶碗。 “简直是胡说八道!编造这样的荒唐事来诽谤海大人,必遭报应!真人,你知道是什么人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吗?”庞尚鹏问道。 “莫非是松江华亭……”玄德真人意思是指告老还乡的前首辅大学士徐阶。 庞尚鹏摇了摇头,叹道:“徐阁老多次搭救海大人,海大人也并非不同人情世故,他们都是老成谋国,彼此之间心心相印,徐家断无编造谎言污蔑海大人的嫌疑,如果不信,可以问问那个小锦衣卫朱辉。” “那么,又是什么人编造谎言污蔑海大人?”玄德真人问道。 “只要那些害怕海大人阻挡他们升官发财的无耻之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庞尚鹏答道。 本想拿这件事来类比一下刘谦,等讲出了刘谦的那些恶行,看看庞尚鹏是何态度,但有关这个海瑞的传言,立刻就被庞尚鹏否定了,玄德真人仔细想了想,自己也觉得确实够荒唐的。 玄德真人沉思了片刻,讲道:“从海大人处理《西游记》和《金瓶梅》文字狱一案,贫道看得出来,坚信海大人绝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感谢庞大人今日给贫道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庞尚鹏微微一笑,答道:“提起这件事来,老夫到现在还感慨万千呢!虽然说当时吴襄这小子全给扛下来了,但老夫至死也不信,那两本奇书会是吴襄写的。” “请问庞大人何出此言?”玄德真人问道。 “这两本书稿老夫都看了,若说吴襄有《金瓶梅》里西门大官人那样的阅历,老夫觉得也不算为过,至于《西游记》,这小子说什么感念沈老员外的大恩大德,故此托吴承恩之名所作,呵呵,老夫敢说,他是断然写不出来的。”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的眼珠转了几圈,赶忙讲道:“那是、那是,吴襄跟着贫道在栖霞山住过一段日子,当时,贫道也看了《西游记》的手稿,正是那本西游触动了贫道改邪归正,此生愿追随月空长老,不管将来遇到多少艰险危难,都要坚持取得真经,修成正果。” “其实,对这位吴承恩先生,老夫是了解一些的,他此生的磨难及对人世间的洞悉,岂是吴襄之辈可比!想必真人也有这样的感触吧?”庞尚鹏问道。 玄德真人认真地点点头,讲道:“西游博大精深,凭着贫道的阅历读一遍,尚且费劲,断然不会是吴襄所作。贫道来举一例,不知庞大人是否还记得‘妖邪假设小雷音,四众皆逢大厄难’这一劫?” “当然记得。”庞尚鹏答道,“黄眉怪原本是东来佛祖笑和尚敲磬的童子,手使一根由敲磬槌变成短软狼牙棒,趁弥勒佛祖不在家的时候,偷了金钹、人种袋两件宝贝,下界成精;此怪胆大妄为,假设雷音寺诱使唐僧师徒上当,并把孙悟空扣进了金钹,施展人种袋,数次将天兵天将收入袋中,紧急关头,东来佛祖笑呵呵的踏云而来,教悟空诱使妖怪出洞,弥勒佛变成种瓜叟,让妖魔把悟空变成的西瓜吃进肚子,一时痛苦不已,百般求饶,终于治服了黄眉怪,弥勒佛也趁机收回了宝物。” 玄德真人嘿嘿一笑,马上问道:“不知庞大人从中悟出了什么道理?” 庞尚鹏听了一愣,皱了皱眉头,反问道:“难道我庞某的家人有什么不检点吗?” “呵呵,西游之途九九百十一难,所遇到的妖精不计其数,他们大都是有来头的,有很强硬的靠山,那些妖怪连悟空也无能为力。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们的主人才能降服他们啊!”玄德真人答道。 庞尚鹏听出了玄德真人的话外之意,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问道:“请问真人,你们是不是拿着老夫签发的那两张船引,到漳州月港经商去了?” 听了这话,玄德真人判断庞尚鹏对刘谦的事略知一二,便答道:“庞大人,我们都还没有见到郭、许二位姑娘,那两张船引自然没在我们手中。贫道和月空长老从日本国经朝鲜国赴辽东解救汤景,到了辽东又得知汤景已经被人所救回了南京,一路追过来,在南京给吴襄和沈家千金办了喜事,便随沈琦到月港来了,说实话,我们在月港遇到了麻烦。” 庞尚鹏马上用双手捂住脸,掩饰不住那副痛苦的表情,哼哼地喘气了粗气。 玄德真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让他先好好的平静了一会儿,注意到庞尚鹏咬紧了牙关,又问道:“请问庞大人,记不记得西游里金平府的三个犀牛精?” 看见庞尚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玄德真人接着讲道:“金平府三个犀牛精假冒菩萨,被扒皮、抽筋、锯牛角,连肉都被人吃了,创下了西游途中妖怪最凄惨的记录……” 庞尚鹏依然捂着脸,头也没抬,低声接着讲道:“黄眉怪假冒弥勒佛祖,其罪过比犀牛精可恶百倍!” 玄德真人微微一笑,讲道:“不错,弥勒佛祖对黄眉怪却是打也不曾打、骂也不曾骂,把他装进袋子了事……” 庞尚鹏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讲道:“真人,今天就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老夫陪你到月港降妖除怪!” 安排玄德真人住下之后,庞尚鹏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把身边的一名可靠的侍卫找了过来,命他连夜携带书信前往漳州…… 第25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7威武不屈 把月空长老和翟寅等人关押在了卫所之后,虽然张彪和刘谦等人也都累得够呛,因担心庞尚鹏有可能会来月港,决定立刻审理此案。 天刚朦朦亮,张彪在卫所设起了公堂,威风凛凛的端坐在帅帐中,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校尉,帐外的大群士兵手执杀威棒,杀气腾腾的驱赶着抓来的众人去过堂…… 沈琦及其仆人、还有被抓来的海澄县两个衙役,被逼跪在了地上,十多个西洋客商和李旦等人不肯下跪,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月空长老、翟寅和朱辉等人立而不跪,和士兵们争执了起来…… 刘谦强打精神,躲在卫所的后院,品着香茗,看着账本、拨打着算盘;刘府的一群仆人正在盘点从马尼拉大帆船上查抄来的货物,时而把登记好的账本给刘谦送来,刘谦便和费利佩提供的那份清单做比对。 日头越升越高,刘谦打起了哈赤,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会儿,这时,有名士兵跑过来,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刘谦赶忙收起了算盘,合上了账本,跟着那名士兵到了张彪的帅帐。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刘谦担心,张彪万一对翟寅和月空长老动了刑,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的话,等将来告到了庞尚鹏那儿的时候,老庞一定会怪罪自己,看见那些虎狼般的士兵正准备对月空长老和翟寅等人动粗,便赶忙跑上前去劝解。 “张大人,不管怎么说,月空长老也是一位抗倭的英雄,翟知县就不用说了,朱辉虽是个逃犯,但也有功名在身,只要他们能招供,他们愿意站着,就让他们站着招供吧。”刘谦劝道。 张彪因这些人跪与不跪搅缠了半天,还没开始审案,见刘谦给自己台阶下了,赶忙把惊堂木一怕,大声喊道:“好吧,看在刘大官人的份上,暂且由着你们,爱跪不跪吧。来人,把那个什么红毛废物给我扶起来,本官要你们几个当庭对质。” 有人把费利佩搀扶了起来,李旦也跟了上去,给费利佩做翻译。 这时,贾旺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张彪的右边,朝刘谦招了招手,刘谦也上到前台,坐到了张彪的左边。 刘谦给张彪出主意,先提审费利佩,几名彪形大汉手执杀威棒站到了费利佩的身后,做好了随时暴打费利佩的准备。 “你这个什么废物!我且问你,你的船引到底是哪儿弄来的?”张彪拍着惊堂木问道。 等李旦翻译给费利佩,张彪也侧身看着贾旺,见贾旺点点头,便转过身伸长脖子听李旦和费利佩说什么。 李旦抬头讲道:“这位大人,费利佩先生说,他的这两张船引是从马尼拉总督的手里买来的,据说这两张船引来自两位锦衣卫的使者,他们为了搭救被马尼拉当局扣押的商人,通过一位传教士,把这两张船引送给了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先生。” “锦衣卫使者?还有什么传教士!好啊,你们把外贼都给引到家里来了。”张彪一指朱辉,问道:“你说说,什么锦衣卫的使者是他吗?” 李旦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是两位女的。” 虽然李旦不承认,但按照刘谦的逻辑,他知道朱辉曾救过庞尚鹏,看来肯定是朱辉从庞尚鹏那儿骗来的船引,写上了他师父月空长老的名字,通过传教士倒卖给了西洋人,之所以到月港来,是因为这儿有他们的老熟人沈琦,而翟寅就是他们这伙人的靠山! 这一切看似非常符合逻辑,刘谦看了朱辉一眼,觉得应该先撬开这小子的嘴,显得信心十足地问道:“朱辉老弟,你本来就是一名逃犯,看在庞大人的份上,暂且不再深究这个啦。现在,我看庞大人也救不了你,你也不要再嘴硬了,你如何从庞大人那里骗来的船引,又是如何伙同你的师父倒卖给了传教士,又是准备如何与这伙西洋骗子合谋,快点老老实实的给张大人招供,免得经受皮肉之苦!” 朱辉白了刘谦一眼,问道:“我们都是初到月港,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些事情,有什么好招供的?” “还不老实?给我大刑伺候!”张彪喊叫着,又看了翟寅一眼,心道:既然和这位新来的知县彻底翻了脸,那就得坐实了他的罪过,要不然,自己可要倒霉了。 几名大汉冲上来不由分说,把朱辉按倒在地,举起了手中的杀威棒…… “逃犯朱辉,你先说说你们是如何勾结翟知县,引来这伙西洋骗子,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诈骗我们的生丝,没有这位翟知县给你们做主,你们敢吗?”张彪大声质问道。 眼看着要把这场灾祸引到了翟寅的头上,杀威棒马上就落在朱辉的身上了,月空长老已经从朱辉的口中得知,这两张船引来自郭奕和许灵儿,心中有底,便不再犹豫,见他们如此不讲道理,忍无可忍,冲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掌击退了那些彪形大汉。 见师父动手了,朱辉和翟寅对视了一眼,马上联起手来,和侧立两旁的校尉们在营帐中展开了搏击,把台上的张彪等人吓得站起身,往后倒退了几步。 张彪大声喊道:“快来人,把这秃驴给我拿下!”从外面立刻冲进来一队手执钢刀士兵,准备朝月空长老扑来…… 这时,伴随着帐外阵阵的哭喊声,又有大群伤痕累累的士兵,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反而把准备扑向月空长老的那伙人挡在了后面。 “张大人,不好了,昨晚码头上的那两个反贼杀进来了。” 话音刚落,宋河、婉兮站在了大帐的门口,就要冲进来救人…… “大胆反贼,竟敢乱闯军营!快,派火枪队来,把他们都给我击毙了。”张彪跳着脚,大声地叫道。 宋河、婉兮才不管那一套,冲进来守护在月空长老的身前,眼看着朱辉、翟寅、海澄县的两个衙役和官兵们战得正酣,那些倒在地上的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则趁机爬起来,一个个的逃到帐外去了…… 刘谦看这么都下去的话,张彪的人不见得会占便宜,便和贾旺一起拉着张彪,从大帐的后门走了出来。 在外面集结了大队的官兵,看护好了费利佩和沈琦等人,张彪命人在帐外鸣金收兵,派火枪手做好准备,一旦月空长老和朱辉等人走出大帐,便将他们击毙。 大帐里的官兵迅速往外撤退,宋河、婉兮刚一露头,一阵火枪袭来,吓得他们赶紧又撤回了帐内。 “放火!把这些反贼给我点天灯。”张彪大声叫道。 正在这时,远处来了两匹快马,两名衙门的差役手执令旗,到了卫所门口翻身下了马,闯进了卫所,高声喊道:“张大人,漳州知府田大人有令,火速释放这些人,更不得对月空长老和海澄知县翟大人无礼!” 张彪一听吓了一大跳,赶忙问道:“怎么回事?田大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命令?” 刘谦也纳闷了,漳州田知府和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怀疑其中有诈,冲上前问道:“田知府怎么没来?” “田知府随后便到。”差役解释道:“今日一早,巡抚衙门派人给田知府送信,知府大人得着信后,就怕你们这儿出现意外,让我们加急来报,没想到,我们还是来晚了。” 刘谦摸了摸脑袋,惊出了一身冷汗,问道:“巡抚衙门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巡抚老爷要到咱漳州巡察来了,至于什么时候到,我们就不清楚了。”一名差役答道。 张彪也面露惊恐,问道:“刘大官人,现在该怎么收场?” 刘谦判断,应该是玄德真人到福州告了自己的状,导致庞尚鹏先派人来给漳州知府打个招呼,或许庞尚鹏今晚上就能到达月港。 现在,刘谦基本上算是搞清了那两张船引的来历,如果真如李旦所说的那样,两名锦衣卫从庞尚鹏那儿讨得船引,为了搭救被马尼拉当局扣押的商人,送给了马尼拉总督,费利佩等人又从马尼拉总督的手中购得了这两张船引,那么,这就真就和被困在营帐中的人无关了,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个锦衣卫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和庞尚鹏及月空长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刀斧手、火枪队和准备纵火的士兵,全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却不见营帐中的人再往外跑,张彪本想放火烧了营帐,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刘谦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自己也急得团团转。 刘谦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趴在张彪的耳边说道:“张大人,赶紧收队,你带着这些西洋人和商人沈琦等人先藏起来,里面的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吧。” 张彪也怕万一再惹出事来连累自己,马上收兵,带着那群西洋人和沈琦走了;刘谦对贾旺又叮嘱了几句,贾旺赶忙召集一些人,把查抄来的那些西洋人的货物往外运。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刘谦正了正衣冠,走进了营帐,只见月空长老、翟寅、朱辉、宋河、婉兮等人,还有海澄县的两个衙役正坐在帐中歇息。 刘谦到了月空长老近前躬身施礼,皮笑肉不笑地讲道:“长老受惊了,在下刘谦给长老赔个不是,这真是一场误会、误会啊!在我的劝导下,张大人总算收了兵,现在平安无事了。” 说着,刘谦又给翟寅跪下了,低头讲道:“草民刘谦拜见翟大人!翟大人大人大量,今日我刘某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翟大人海涵!”说着,趴在地上给翟寅磕了个头。 翟寅把头转到了一旁,懒得看刘谦一眼,却正好和朱辉对上了眼神。 朱辉猜测,肯定是玄德真人在福州已经见过了庞尚鹏,或许庞尚鹏等人到不了这么快,先行派人到月港敲打刘谦来了。 为了稳住刘谦,朱辉给翟寅使了个眼色,问道:“刘大官人,你一口一个我朱辉是一名逃犯,请问你现在怎么说?” 刘谦本来就没把朱辉太当回事,不屑地答道:“呵呵,逃犯就是逃犯,逃到哪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大家都没事了,就你有事!”说着,便准备往外走。 朱辉突然起身抓住了刘谦,笑道:“刘大官人,那好吧,我随翟大人到海澄县自首,就请你做个证人吧。” “松手!”刘谦怒道。 翟寅站了起来,对身旁的两个跟班衙役讲道:“带上疑犯和证人,本县现在就回衙门升堂问安。” 朱辉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衙役的面前,眼看着刘谦试图逃跑,又被朱辉一把给揪住了,笑道:“你这个证人要是跑了,谁来证明我是个逃犯,呵呵,刘大官人,跟我们走吧。”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把刘谦夹在了中间,众人出了营帐,正好和漳州府来的两名差役打了个照面。 这两名差役认识翟寅,忙上前施礼,讲道:“给翟大人请安!田大老爷吩咐小的,务必不能使翟大人和月空长老受辱,小的来迟一步,让大人您受委屈了。” 翟寅矜持地点了点头,答道:“多谢田大人的好意!二位官差辛苦啦!” 刘谦急忙说道:“翟大人,过一会儿田大老爷就该到了,我看还是先等一等田大老爷,再回县衙不迟。” 翟寅大眼一瞪,厉声喝道:“本官办案,难道还要由你来做主吗?” 张彪带着西洋人和沈琦等人跑了之后,这儿就只有翟寅的官职最大,卫所的校尉们有心阻拦,却又个个胆颤心惊的不敢出头,眼睁睁的看着翟寅把人都给带走了。 漳州府的那两名差役跟了出来,追上了翟寅,劝道:“翟大人、翟大人,还是请您等等田大老爷吧。” 翟寅最怕的就是田知府包庇刘谦,索性拉下脸来,面对两名差役威胁道:“请你们二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两个小小的胥吏,难道还要干预本县办案不成?” 两名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得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铜锣开道的声音,随着一声“威武……”,田知府的大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两名差役急忙跑上前去给田知府禀报,知府的卫队把翟寅等人给拦住了。 翟寅到了田知府的轿前,躬身施礼,讲道:“卑职翟寅参见知府大人!” 田知府捋着胡须,矜持地下了轿子,迈着方步到了翟寅的近前,冷峻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翟寅依然躬身在田知府的面前。 刘谦看见救星来了,趁着朱辉一不小心,挣脱开来,大叫着:“知府老爷救命啊!”便朝着知府的卫队跑了过来。 翟寅一把揪住了刘谦,对田知府讲道:“田大人,卑职有一重案需要紧急审理,待有了结论之后,再前往漳州给大人汇报,请大人不要越级干预。” 说完,翟寅也不再理会田知府,紧紧地拽着刘谦,带着众人躲开了田知府的仪仗队,大大方方的直奔海澄县衙而去…… 第25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8降妖捉怪 田知府一大早就接到了巡抚衙门送来的书信,庞尚鹏在信中一再叮嘱:无论月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都不要轻易扩大事态,一定要等他到了漳州之后再行处置。 月港果然出事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海澄知县翟寅就这么把巡抚大人爱妾的父亲带走了,田知府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知县是个刺头,但绝没料到他居然如此无礼,根本没把自己这个上司放在眼里,坐在轿子里怒火中烧,喘气了粗气…… 漳州知府的仪仗队在月港卫所的门外停了下来,田知府派人到卫所寻找了半天,千户张彪和那些西洋客商全不见了,只好派一部分差役快马加鞭去追赶翟寅,随后,知府大轿启程,直奔海澄县衙而来。 师爷在轿子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田大老爷,您没注意到巡抚老爷的书信,写得非常微妙吗?” 田知府正在轿子中闭目养神,琢磨着该怎么收拾这个不识好歹的翟寅,听了师爷的话,沉思了片刻:这翟寅年轻气盛,可能不知道刘谦和庞尚鹏之间有什么关系,更不管庞尚鹏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海澄县把事态扩大了,闹得满城风雨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田知府底气十足地答道:“传令,从知府衙门调集差役,今晚务必把张彪这些混账们给找出来,咱们今晚上会一会这个翟刺头,把他身上的刺给我拔光了!” 师爷得令,急命仪仗前的两名差役快马加鞭回漳州府搬兵,寻找张彪等人去了。 先前派出的知府衙门的差役们追上了翟寅等人,堵在了海澄县衙门口,和翟寅等人对峙了起来。 翟寅等人进不了衙门,便亲自擂起了鸣冤鼓,把自己手下的县丞、班头和众衙役们全都召集了过来。 海澄县的这些人哪敢轻易和上司作对,便把翟寅围住,纷纷规劝了起来…… 翟寅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和顶头上司发生冲突,正准备带人离开县衙的时候,田知府的仪仗队到了。 一队漳州府的差役迅速出击,拦住了翟寅等人的去路,并试图把刘谦抢回来,同时也准备抓捕朱辉。 宋河、婉兮一前一后做好了搏斗的准备,朱辉和月空长老守护着翟寅,翟寅死死地控制住刘谦,眼前的冲突一触即发。 田知府回味着庞尚鹏的书信,也没敢让手下人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了下来,一直等到掌灯时分,只见远处一匹快马呼啸而来。 田知府还以为是自己的援兵到了,把头探出轿子观瞧,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催马到了近前,在知府的仪仗前甩镫离鞍下了马,却直奔翟寅等人而去。 月空长老看见老伙计玄德真人回来了,赶忙问道:“真人辛苦了!请问庞大人什么时候能到?” 玄德真人赶了一天的路,也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地答道:“贫道本是陪着庞大人一起来的,庞大人担心出事,让我先赶来了,他们随后就到。” 接着,玄德真人把朱辉和月空长老拉到一起,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三人商量了一阵子,又让朱辉看管住刘谦,一僧一道又和翟寅交涉了起来,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争执,最终见翟寅低下了头。 “认识这个和尚和老道吗?”田知府问道。 师爷在轿子旁摇摇脑袋,答道:“启禀老爷,之前从未见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僧一道是哪来的。 “张彪带着那伙西洋客商跑哪儿去了?今晚务必把他们给我找回来。”田知府又问道。 “探马回来报过一次,已经找了他们两个多时辰,不知道这张彪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师爷无奈地答道。 这时,半个月亮升起来了,田知府轿子前的保镖接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玄德真人,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悄声对田知府讲道:“老爷,不好了!这老道会妖术邪法。” “哦?他会什么样的妖术邪法?你认识他?”田知府问道。 “昨儿一大早,就在刘大官人的家门口,我们弟兄几个本来能抓到那个锦衣卫逃犯的,可这老道指着天空叫了一嗓子,天上就往下掉石头,把我的几个兄弟都给砸晕了。”保镖答道。 田知府又探出头看了看,只见对面翟寅这些人还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又往天空望了一眼,只见月光如水、群星灿烂,万里无云,时而有流星划过,田知府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想,万一有颗星星掉下来,都没有朵云彩能挡一挡。 从庞尚鹏的书信可以看出,今晚不管多晚他都会来,田知府不愿让自己的人动手,本期望依靠卫所的官兵来把刘谦抢回来,但这张彪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眼看着一僧一道在那儿指天画地,天空中流星闪闪,怕老道施展妖术邪法,又怕顶头上司庞尚鹏责备自己办事不力,想趁着庞尚鹏到来之前,尽快把刘谦抢回来。 既想在上司庞尚鹏的面前表功,又生怕天上的星星掉下来把他砸死了,田知府命人把那些“肃静”、“回避”仪仗牌和官衔牌,全都给他堆到轿顶上,自己往轿子里面挪了挪,轿子旁的差役鸣响了九声铜锣…… 所有的差役、保镖全都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有的举着水火棒,有的舞动着金瓜,还有人抖动着铁链子,乌鞘鞭甩得啪啪作响,齐刷刷的朝着翟寅等人包围了过来。 眼看着就快打起来了,田知府隔着轿帘紧盯着玄德真人,怕他施展妖术邪法,这时,只见玄德真人昂首挺胸的朝着他的轿子走来,对那些围攻他们的人视而不见,倒是把那些人吓得乌鞘鞭不甩了,收起了金瓜和水火棒,全都停住了脚步。 玄德真人口中念念有词,分开了众人,到了田知府的轿前,田知府吓得赶紧捂住了乌纱帽,恨不得把头缩进官服里。 这时,刘谦也在挣扎着大声喊道:“田大人小心点,这老道会妖术邪法!” 朱辉赶紧堵住了刘谦的嘴,把刘谦急得直蹦。 玄德真人高声叫道:“姓田的,你骚安勿躁,多等一会儿,巡抚大人就该到了。” 或许庞尚鹏真的快到了,要不然这老道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田知府赶紧命师爷收兵,铜锣一响,全都回到了田知府的仪仗旁待命。 玄德真人微微一笑,仰着头望了望天空,又往前走了几步,田知府在轿子里打起了哆嗦。 “无量寿福天尊,姓田的,你带众人拦在海澄县衙门前,到底有何用意?”玄德真人问道。 “你是何方道士?你怎么知道巡抚大人会来?”师爷问道。 “贫道乃是庞尚鹏的故交。”玄德真人故意直呼巡抚的名讳,令田知府更加震惊。 “即便是巡抚老爷的故交,也不得在此撒野!”师爷讲道。 玄德真人又走近了几步,往身后指着月空长老,高声问道:“姓田的,你在漳州、泉州一带做了几十年的官,难道不识少林抗倭英雄月空长老吗?” 田知府隔着轿帘看了看月空长老,明白翟寅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了,既然这样,便想趁着庞尚鹏到来之前,赶紧讲和,拉开了轿帘,刚想和玄德真人讲话,却看见玄德真人捋着胡须,仰望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吓得赶紧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忽听轿子顶上一声闷响,似乎有一重物落了下来,田知府“唉呦”一声,顿时吓得口吐白沫…… 玄德真人望着满天的星斗,大声问道:“姓田的,贫道问你,你为何与抗倭英雄月空长老为难?” 师爷听见了田知府的呻吟声,拉开轿帘往里看了看,田知府正在哆哆嗦嗦的抹着嘴边的口水,低声对师爷说道:“告诉那个老道,本官这都是为了刘大官人,为了巡抚大人的尊严。” 还没等师爷开口,轿顶上又是一声闷响,田知府的双手赶忙捂住了乌纱帽,身子打了个挺,立刻就瘫倒在轿子里。 师爷害怕了,赶紧对着轿子两旁的众人叫道:“田大老爷有令,全都跪下,全都跪下!” 知府仪仗队的轿夫、班头和保镖们也听见了轿顶上落石头,很多人都打起了哆嗦,听见师爷的一声高呼,全都跪倒了下来。 堵在县衙门口的那伙人一看,仪仗队全都跪下来了,虽然他们不明觉厉,但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玄德真人大声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你们哪个敢抬头,小心天上掉下来颗星星,砸死你们!”然后,又念起了咒语,仿佛有阵阵妖风刮过…… 一阵乱石砸到了轿顶,田知府已经吓晕了过去。 师爷跪在地上,低着头喊道:“真人饶命啊!我们田大人全是为了刘大官人,为了巡抚大人的尊严,才追到这儿来的。” 玄德真人停下了咒语,转而哈哈大笑,问道:“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漳州府哪里有什么刘大官人?这刘大官人又是什么个东西?” 师爷心想,你这个巡抚老爷的故交,难道连刘大官人都不认识吗?抬起头偷眼看了看玄德真人,又看了看翟寅,发现大事不妙。 现在,翟寅的身边只有月空长老和十来个衙役,其他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看来这老道果然会妖术邪法,眨眼的功夫,那一男一女、刘大官人和逃犯朱辉都不见了,师爷也恐慌了起来,爬到田知府的轿前,拉住了他的腿,喊道:“田大老爷、田大老爷,不好了……” 这会儿,虽然天上也停住往下落石头了,田知府战战兢兢的睁开了眼睛,小心谨慎的抱着脑袋,问道:“又怎么了?” “大老爷、大老爷,刘大官人、还有那个锦衣卫逃犯眼睁睁的就不见了!”师爷答道。 “哪里有什么逃犯?又哪里有什么刘大官人?你们不会是做梦的吧?姓田的,贫道可是听巡抚大人说过,你打小就有羊角风,该不会是羊角风又犯了?”玄德真人问道。 田知府毕竟是官场的老油子,从玄德真人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寓意,一下子镇静了许多,抽搐着拿脚踢开了师爷,喊道:“翟知县,你给我过来。” 翟寅早就和玄德真人商量好了,听到了上司田知府的叫喊,赶忙跑到轿前躬身施礼,讲道:“卑职翟寅不知知府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听到翟寅这句话,田知府彻底放心了,整理好官服,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下了轿子,先派人把堵在县衙的那伙人召回来,矜持地打量了一会儿翟寅,带着责备的口吻问道:“翟寅,既然你们海澄县迎接抗倭英雄月空长老,为何不通报本官一声呢?” 说完,田知府对玄德真人躬身施礼,接着讲道:“多谢真人指点迷津!是啊,漳州府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大官人,也没有来过什么锦衣卫的逃犯,全是千户张彪谎报军情,借机刁难到月港来的客商,本官抓到张彪之后,定斩不饶!” 玄德真人嘿嘿一笑,答道:“姓田的,你这羊角风病好的倒是挺快。呵呵,还不赶紧快给抗倭英雄月空长老赔个不是?难道还想让巡抚大人看你如此对待老英雄吗?” 翟寅带着自己的手下人闪到了一旁,眼前只有月空长老还站在原地,田知府迈着罗圈腿,一路小跑到了月空长老近前,带着哭声喊道:“尊师在上,下官田有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尊师多多见谅……”说着,跪倒在月空长老的近前。 “田知府辛苦了,不知者不怪,快快请起。”月空长老说着,把田知府搀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老迈的庞尚鹏一身微服端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大群卫队,到了田知府和月空长老的近前。 田知府抬头看见了庞尚鹏,吓得立刻又跪了下来,伏地叫道:“卑职田有才参见巡抚大人!” “嗯,田知府,翟寅,你们既然都来迎接我们的老英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衙门口等待,难道是在等本巡抚吗?”庞尚鹏高声问道。 翟寅也赶紧到庞尚鹏的面前参拜,答道:“卑职翟寅正与田大人一起迎接月空长老师父,听闻巡抚大人即将驾到,故在此迎候。” 原来,这一切都是玄德真人提前到了现场,和翟寅等人商量好了,安排出的这场好戏,朱辉、宋河和婉兮早已押着刘谦前往南少林去了。 看眼前的场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庞尚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巡抚衙门卫队保镖的搀扶下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保镖,问道:“翟寅,你就这么招待我们的抗倭英雄和田知府吗?” 翟寅微微一笑,分别对月空长老和田有才各施一礼,讲道:“请师父和田大人见谅,我们总算把巡抚大人盼来了,请!” 这时,海澄县的县丞已经跑到了庞尚鹏的近前,参见礼毕,笑呵呵地讲道:“卑职在翟知县的安排下,早已在县衙驿馆备好了宴席,请各位大人和月空长老尊师一起赴宴吧。” 大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正准备跟着海澄县县丞去吃饭,庞尚鹏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陪同下,站在众人的面前,装模作样地讲道:“漳州府是好地方啊!月港更有小苏杭之称,富商巨贾遍地都是,本巡抚微服私访,想问问大家,咱漳州府哪位商人最富有啊?” 田有才当然明白庞尚鹏的意思,想让刘谦自此从漳州府消失。 翟寅不失时机,高声答道:“启禀巡抚大人,要说咱漳州府的商人,当首推月港的沈琦、沈大官人。” “嗯,沈大官人,好!我听说还有什么张大官人、李大官人、刘大官人……” 没等庞尚鹏把话说完,田有才赶紧大声叫道:“下官只听说过有沈大官人、张大官人、李大官人 第25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19变幻莫测 在玄德真人的策划下,福建巡抚庞尚鹏到达月港之后,化解了一场危机,解决了漳州知府田有才和海澄知县翟寅之间的冲突,以欢迎当年抗击倭寇的英雄月空长老莅临月港而收场。 当晚,海澄县县丞安排了晚宴,由于大家都很劳累了,匆匆忙忙的吃完了饭,田有才邀请庞尚鹏到漳州府去过夜,庞尚鹏表示要和月空长老叙叙旧,婉言谢绝了田有才,同时说了很多暗示的话,让他回去之后,赶紧安排明日在漳州知府衙门隆重接待月空长老,并让自己的卫队跟着田有才,先行到漳州府帮忙去了。 翟寅在海澄县驿站给庞尚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安排了住处,陪着大家聊了会天,庞尚鹏给他派了个任务,让他根据自己的回忆,连夜撰写了一篇隆重迎接抗倭英雄月空长老的贺表。 知府田有才已经明白了庞尚鹏的意思,带着众人返回了漳州城,连夜安排次日的活动。 在田有才的指挥下,漳州府的差役们挑灯夜战,在衙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了礼宾台,派人给本地有头有脸的官商、仕绅散发请帖;同时,还得赶紧处理刘谦的事情。 田知府为了照顾庞尚鹏的面子,不敢用衙门的差役,便派出了自家府中的保镖和家丁,连同庞尚鹏带来的卫队,悄悄的来到了刘大官人的府邸,把刘府中的家丁、丫鬟和保镖们先给控制了起来,对刘谦的十多个家眷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就交给了庞尚鹏带来的卫队,把刘氏一门连夜送回南京原籍;同时,将刘府的牌匾改成了沈府。 田有才忙活了一宿,才处理完这些事务。次日清早,知府衙门的广场上彩旗飘飘、醒狮劲舞、蛟龙翻腾、唢呐声声、鞭炮齐鸣,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把整个漳州城的百姓全都吸引过来了。 日上三竿,田知府亲率当地的官商仕绅到了南门外九龙江畔的十里长亭,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艘官船飘然而至,庞尚鹏依然是一身微服,但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在海澄知县翟寅、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陪同下,气势轩昂的下了舟船,田有才率众人赶忙迎上前来拜见…… 礼毕,请庞尚鹏等人上了大轿,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仪仗队进了漳州城,直奔知府衙门。 天近午时,知府田有才主持欢迎月空长老的典礼,把庞尚鹏和月空长老请上了礼宾台,奉为贵宾,开始举办祭祀天、地、佛祖的仪式,并为当今圣上万历皇帝献上青词、贺表,赞美了一番当今的天平景象。 如今的漳州府,在巡抚庞尚鹏的治理下,喜气升平、民康物阜、海清河宴;遥想十多年前,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画面…… 巡抚庞尚鹏拿出了翟寅撰写的贺表,颂讼月空长老的功绩: 贺表中详细回顾了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倭寇大军进犯福建的情形,当年,进犯福建的倭寇与盘踞在南澳岛的倭寇汇合,先后攻陷了福宁、连江、宁德、福清和长乐等地,进而将战火扩大到了龙岩、泉州、漳州一带,来势汹汹,气焰极其嚣张,当地官军闻风而逃。 倭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加直浙总督的襄懋忠公(逝世后的谥号)胡汝贞(胡宗宪,字汝贞,安徽绩溪人)大人,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等处的兵务,急命都督佥事戚继光将军回师福建。 戚家军到来之前,南少林虚白禅师门下大弟子月空长老李定国,率八十少林棍僧勇赴沙场,和倭寇激战七天七夜,少林僧人牺牲了大半,救下了无数的苍生,翟寅便是其中之一。 戚家军到达横屿,因四面水路险隘不通,月空长老率众百姓与戚家军将士们联手,人手一束稻草填壕而进,大破横屿岛的贼寇,斩首倭寇两千二百余名。 月空长老率少林棍僧参加了戚家军,乘胜追击,历经无数场激战,破倭于平海卫,端了倭寇巢穴,戚继光将军也官进都督同知,继而升福建总兵,彻底平定了闽粤一带的倭寇。 倭寇余党慌忙逃往浙江兴化,戚家军马不停蹄,连破倭寇的据点六十余座大营,斩敌无数,一路狂追穷寇至兴化城下…… 月空长老率军殿后,行至福清,偶遇一伙倭寇从东营澳登陆,设计阻击,斩杀敌寇二百余人。 月空长老的英雄事迹及戚家军的功业,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回忆起了当年倭寇祸乱的岁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哪个家庭没有亲人惨遭荼毒,又有哪个人没有财产损失,田知府当年也是受害人之一,大家听巡抚大人讲到了动情之处,都不禁抹起了眼泪…… 漳州府搞这么大的动静,早就传到了张彪的耳朵里,这小子本来还在盘算着着让刘谦糊弄住福建巡抚庞尚鹏,庞尚鹏便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漳州知府田有才帮他治服自己的死对头翟寅,今后再没人挡他的财路了;最为耀眼的是,他还控制住了这些西洋客商和沈琦等“人犯”,破获了一起倒卖福州市舶司船引的大案,静等着升官发财、坐收渔翁之利! 突然听说庞尚鹏化解了知府田有才和知县翟寅之间的矛盾,“倒卖船引”的月空长老如今变成了抗倭英雄,一场的激烈冲突变成了一场英雄表彰大会,这些变化令张彪眼花缭乱。 等到派出的士兵传来话说,刘谦在漳州城的府邸已经改换了牌匾,一夜之间变成了沈府,府中的家丁也已经换成了巡抚衙门来人看守,张彪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成了个最大的倒霉蛋! 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远在福州的庞尚鹏早已是洞若观火,为了不引火烧身,用非常高明的手段,把坏事变成了喜事。 藏在玉枕洲上的张彪及一众铁杆兄弟们,听说漳州城的刘府改成了沈府,张彪等人都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漳州城有哪位姓沈的,能有这么大的势力,思虑万千,都觉得将来这座沈府的主人,应该是沈琦,看来,这位南京商人来头真不小啊! 刘谦肯定已经完蛋了,自此以后从人间消失;翟寅本来就和自己不对付,田有才可以把责任一推二六五,那自己可怎么办,张彪越想不不对劲,越想越后怕,紧忙命人给那些西洋人和沈琦松了绑,派贾旺去安抚他们。 费利佩等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沈琦拿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虽然不多,也能让他们暂时减缓痛苦,让费利佩等人颇受感动,同时,请李旦担任翻译,不失时机的劝说沈琦,跟他们到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厂,讲起了将来在新西班牙的美好前景,把来安抚他们的贾旺都快给说动了。 沈琦没料到这次月港之行如此倒霉,虽然李旦翻译得天花乱坠,还是没有任何的心情考虑这些问题。 贾旺也已经知道自己的靠山倒了,张彪等人前途未卜,也不失时机的用西洋话给费利佩等人拍马屁,恨不得立刻认费利佩做干爹,令李旦心生反感。 正在他们热热闹闹的聊着新大陆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的张彪来了,随同还有一位年已花甲的老头,此人便是林风麾下的二澳主马志善! 原来,三个月前,马志善为了不拖林风等人后腿,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郭奕和许灵儿的帮助下,带着一千多人自吕宋岛玳瑁港回到了福州,巡抚庞尚鹏了解情况之后,见这些人全是老弱病残,便谅解了他们,派官兵护送他们各回原籍。 马志善早年也是个正当的商人,曾在月港经商,被朝廷的禁海令所逼,不得不落草为寇,得到了庞尚鹏的宽恕之后,便又回到了月港,做起了小买卖,本欲这么了却残生。 马志善叶落归根,官府也没有再追究,已经很很满足了,不料想,郭奕和许灵儿便又把落下残疾的七澳主李成怀、及那些残兵败将,还有原本想送往到北大年那些将士们的家属,用大福船全都带到了台湾。 自解除了总兵官胡守仁的兵权之后,庞尚鹏对待这些归降的海盗以安抚为主,驻台湾北港的千户冯安把这伙人送到福州之后,庞尚鹏却发现这些人都不简单,远不像马志善带回来的那些人好处置。 李成怀虽有七澳主的名分,但已经是个废人了,发号施令也没人听他的,庞尚鹏也不想大开杀戒,只好紧急派人把马志善请出来,和李成怀一起疏导这些归降的海盗及其家属,庞尚鹏前些日子就是在忙活这些事情。 在李成怀和马志善的帮助下,官府恩威并施,总算把闹事的海盗及其家属们给镇压下去了,缓过神来,马志善带着李成怀回到了月港,刚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突然听说月港出事了…… 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张彪,在月港码头缴获了马尼拉来的两艘大帆船,李成怀和马志善刚听说的时候,还在幸灾乐祸,打心眼里来说,他们恨死了这些西洋人,更对仁牙因河口岸市场的经纪李旦投奔了西洋人而愤恨不已,认为这位少年没有骨气,恨不得盼着张彪扒下这伙西洋人和李旦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次日,又听说海澄知县翟寅为了保护这些西洋人和张彪发生了冲突,马志善想暗中给张彪帮忙,派人给张彪送信,张彪离开卫所,便带着这伙西洋人和沈琦藏到了马志善的地盘上了,马志善和李成怀都准备好了,想逮着时机好好的羞辱这些西洋人和李旦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张彪得到漳州府大张旗鼓迎接月空长老这个消息的同时,马志善派出的人也探明了详情,风向变了,原来的计划也得跟着变,为了日后能在月港立住脚,和李成怀商议之后,想借着他们二人给官府帮过大忙的份上,趁机见一见庞尚鹏,看看是不是能再帮张彪一把。 李旦看见了二澳主马志善,起身过来施礼问安,马志善对此视而不见,让李旦感觉挺尴尬。 马志善看见这些像鬼一样的西洋人便没有好气,小老头强忍着怒火,先是指着那些费利佩等人鼻子,挨个的嬉笑怒骂,狠狠地发泄了一番,把张彪、贾旺和看守的士兵逗得哈哈大笑…… 费利佩等人虽然听不懂,还是跟着大伙呵呵的笑了起来。 骂够了这伙西洋人,马志善又把沈琦当成汉奸羞辱了一番,沈琦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倒也没有和马老头犟嘴。 费利佩看得出来官兵的头目张彪好像认怂了,也知道马志善的嘴里没有好话,却也没在意,对李旦讲道:“快点问问这位长官,是不是可以马上归还我们的大帆船和货物?尽快释放我们的士兵,我可以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李旦明白二澳主马志善看不起他,认为他投奔西洋人做了奴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绷着脸、低着头一声不语。 贾旺看准了时机,像只哈巴狗一样,媚笑着到费利佩的近前躬身施礼,用西洋话答道:“费利佩大人无需多虑,这都是一场误会,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处理好的,还请费利佩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今日这些不高兴事情,如果见到了我们的巡抚老爷,还请大人给我们美言几句。” 费利佩指着自己和同伴身上的伤口,有些愤怒地讲道:“你们把我们打成了这样,让我们怎么样在你们的上司面前,替你们说话!” 贾旺眼珠子转悠了几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朝张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把李旦和马志善带走。 张彪把马志善和李旦带走了,李旦听明白了贾旺的意思,立刻意识到贾旺有可能为了自己和张彪前途,极有可能会教费利佩等人来嫁祸别人。 不敢确定漳州城的刘府变沈府,是不是就是指的沈琦,反正知道沈琦来自南京,巡抚大人也曾南京经商,二者之间有何渊源,贾旺并不知情,但从眼下沈琦的态度和表情来看,似乎还是显得非常的颓废,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惊喜。 李旦等人走后,贾旺决定先探一探沈琦的底,媚笑着深施一礼,讲道:“沈大官人,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唉,咱们这还不是都为了巡抚庞大人,刘谦自作自受,咱就不要再管他了,还望沈大官人不计前嫌,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将来在月港做买卖,保证不会让你吃亏,如何?” 沈琦哭丧着脸,不知他在表演的哪一出,心中稍微有了些希望,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请问沈大官人,你可知那个羞辱你的老头是什么人?”贾旺又问道。 沈琦赶忙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贾旺眼珠一转,继续讲道:“那是刚刚从吕宋岛逃回来的一伙海盗的祖宗,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将来无论是见到翟知县,还是见到知府田大人,还有我们的巡抚老爷,你若想得救,一定要咬死了是这伙海盗把你劫持到了玉枕洲,你这么说,算是给巡抚老爷帮了大忙了,也算是给翟知县和田大人解了围,明白吗?” 沈琦不明觉厉,懵懵懂懂的又点了点头。 搞定了沈琦,贾旺又开始用同样的方式开导起了这些西洋客商,表示在自己的努力下,可以马上归还他们的商船和货物,请他们将来见到了福建巡抚的时候,就说是遇到了从吕宋岛逃回来的那些海盗,海盗们抢了他们的商船和货物,把他们劫持到了玉枕洲,并把他们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海盗头子,便是刚刚辱骂过他们的那个小老头,钦犯林风麾下的二澳主马志善!而张彪带着官兵追杀到了玉枕洲,是为了救他们而来的。 同时,贾旺还不失时机的给费利佩献媚,劝费利佩抛弃李旦,表示将来由他给费利佩等人担当专职翻译,凭着自己在月港官商两面的关系,定能让这些西洋人个个都能赚得体满钵满。 费利佩默默地 第25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0人质危机 贾旺编造了一套谎言,让费利佩和沈琦等人诬陷马志善等这些从吕宋归降的海盗,说这都是为了照顾巡抚庞尚鹏的面子,把这些损招分别教给了费利佩和沈琦等人,又仔细观察他们每个人的态度,这些人似乎都并没什么异议,自以为大功告成,事不迟疑,便赶紧找张彪去了。 张彪虽然对马志善等人没什么好感,但也知道这些人讲究江湖义气,马志善收服了这些归降的海盗,在玉枕洲落了户,这一个来月也没再给官府添过什么麻烦,特别是这次自己陷入了困境之后,马志善还主动请缨帮忙,确实还让张彪挺受感动。 摸清了巡抚庞尚鹏的来意,也明白了为什么刘谦会人间蒸发,张彪知道自己跟着刘谦办错事了,他也知道田有才肯定不会替他说话,翟寅依然会和他作对,更也没胆子把这些西洋人和沈琦都给杀了,现在这些西洋人和沈琦都成了烫手的山芋。 如果依着马志善的主意,由这位给巡抚大人帮过大忙的人出面调解,把责任全推给这些西洋人,说他们涉嫌扰乱月港的商业秩序,涉嫌诈骗,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更何况庞尚鹏自己有难言之隐,即便这些西洋人不认罪,庞尚鹏也至于因此惩罚自己,相信田有才和翟寅也不至于对自己落井下石,让巡抚大人难堪,这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马志善出自好意,但这主意也有一弊,大家可以心照不宣的化解眼前的这场危机,张彪也明白,这么做自己的前程也完了,没准还会降职罚俸、调离月港卫所这个肥差,将来一辈子也再无出头之日了。 思前想后,张彪觉得还是贾旺的主意更胜一筹,同样能在巡抚大人面前买着好,又能让这些商人感恩涂地,同时还能铲除流落月港的海盗,解除了官府的心腹之患,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啊! 马志善之所以主动帮张彪,也是有自己的难言之苦,他虽年逾花甲,膝下无儿无女,但做了多年的澳主,属下还是有一些心腹之人,跟了他很多年,这些人对老头比亲儿都孝顺,有些人跟着他回来了,有的还在吕宋岛跟着林风,正在被西洋人围捕追杀,如果自己不能为这些人谋条生路,将来他们回到家乡之后,还是只能继续做海盗,一旦被官府抓住,定是满门抄斩。 知道自己去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马志善诚心诚意想给张彪帮忙,期望能换取张彪投桃报李,正在和张彪聊得火热之际,贾旺风急火燎的回来了。 到了门口,贾旺没着急进门,朝张彪使了个眼色,张彪心中明白,贾旺把事办成了,便很客气的辞别马志善出了门,把门顺手给关上了。 现在屋里只有李旦和马志善两个人了,老头依然十分憎恨这位少年没有骨气,玳瑁港失守之后,竟然投敌叛变,给敌人当起了翻译,矜持地坐在那儿,不拿正眼看他。 李旦懂得这位二澳主的心思,也没去多做解释,从门缝里朝外偷偷看去,只贾旺趴在张彪的耳边窃窃私语,张彪在认真地倾听,不住地点头,时而拿手抚摸着贾旺的脑袋,直到贾旺把话说完了,匆匆忙忙地带着贾旺离开了这座农家小院。 看着张彪和贾旺鬼鬼祟祟的走了,联想起贾旺用西班牙语和费利佩的对话,聪明伶俐的李旦已经猜出了他们的阴谋,一定是想让那些商人嫁祸给海盗出身的马志善等人。 尽管马志善一直对自己视而不见,李旦还是忍不住给马志善躬身施礼,马志善假装没看见,闭上了眼睛。 李旦又来到门口观察了一会儿,院子里的十来个官兵正在收拾行装,准备集合,有人到厢房正把费利佩和沈琦等人带了出来。 李旦会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志善的脚下,哀求道:“二澳主大人,咱们也赶紧逃命吧,大事不好!” 马志善刚才和张彪谈得挺投机,误以为张彪会按照自己的主意来办,便厌恶地看了李旦一眼,撅着花白的胡须,又把头昂了起来。 看这小老头还是冥古不化,李旦也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拉住了马志善,趴在他的耳边说道:“二澳主,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刚才听明白了那翻译官和费利佩的对话,他们正在谋划把抢劫商船、劫持人质的罪名按到你们的头上,以便给这些官贼解围,你懂了吗?” 马志善立刻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了李旦,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这儿有多少从吕宋回来的人?”李旦也着急地问道。 马志善滕地一下站了起来,起身就想往外走,被李旦死死地给拽住了,怕外面的那些官兵对他们不利。 李旦赶忙低声问道:“二澳主大人,且慢慌张,请问你没有办法能让我先逃出去?” 马志善本来就是将信将疑,听李旦这么问,怀疑这孩子没按什么好心,挣脱了李旦的手,来到了门口,隔着门缝看去,只见费利佩等十几个西洋商人和沈琦正在出院子集合,手执兵刃的官兵似乎对他们也挺客气,全都不慌不忙地出了院门,留下了两名士兵把守住这座房子。 马志善傻眼了,如果张彪听从自己的主意,那么,这时候应该是派人把自己送到漳州府去见庞尚鹏,然后,马志善会编造西洋商人扰乱月港的商业秩序,涉嫌诈骗等原因,替张彪等人开脱,凭着自己曾帮助过官府,弹压那些不服从安置的属下这些功名,再借机为张彪的脸上贴贴金,以便将来和张彪联手,把控月港的生意。 看来自己是被张彪这个混蛋给出卖了,马志善顿时怒火中烧,刚想把门打开,却被李旦猛拉一把,差点摔倒在地上。 “二澳主大人,你这儿到底有多少人可用?”李旦继续问道。 马志善早已放弃了和官府对抗的念头,坐回到椅子上,无奈地叹道:“唉,都怪我一时糊涂!玉枕洲上跟我的人不少,虽然他们多有些伤残,但个个都征惯战,对付这十来个官兵不在话下。不过,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逃命回来的,老夫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和官府对抗去送死啊,唉!现在该怎么办呢?” “二澳主大人,凭着官兵现在就十来个人,恐怕他们也不敢贸然对你们下手,我猜测他们会先把那些西洋商人送走,然后再从卫所搬援兵来包围村庄,只要那些西洋人听从了贾旺的主意,说是你们劫持了他们,官兵就敢放火烧了你们村子,把你们全都当成海盗杀死。”李旦答道。 马志善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打开了房门,李旦倒也没再拦着他,而是冲到了他的身前。 李旦刚刚迈出门槛半步,就被两旁的官兵用长枪顶住了咽喉。 “你们要干什么?快请你们的长官张彪过来说话!”马志善高声叫道。 李旦赶忙又撤回到了屋里,两名官兵用长枪又顶在了马志善的胸口,逼着他又退了回去,随后,官兵把房子上了锁。 李旦双手合十,迷上眼睛祈祷了起来。 马志善不屑地看着李旦,问道:“你神神叨叨的念些什么?西洋人的主能保佑得了你吗?” 李旦祈祷完毕,睁开眼睛答道:“二澳主啊,我在祈祷费利佩先生能不辜负主对他的眷顾,希望主能保佑他守住良知,不说谎!” “不说谎?”马志善有些不屑地问道。 “对!只要费利佩先生不说谎,相信张彪等人就不敢轻易对你们动手;即便他们敢动动手,咱们奋起反抗,也不为罪过!”李旦坚定地答道。 马志善也曾信仰过妈祖菩萨,这一辈子妈祖菩萨好像也没有怎么眷顾过自己,当二澳主的这些年,有奶便是娘,早已把信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自己跑来给张彪出的主意,便是编造的一套谎言陷害那些西洋客商,而现在却要祈祷那些西洋客商别说谎,让这位小老头颇显尴尬。 “但愿那些红毛鬼别说谎吧,妈祖菩萨保佑。”马志善也祈祷了起来。 对于费利佩和沈琦等人会不会听从贾旺的主意而说谎,李旦也判断不出来,只好在胸前不停地画着十字架,默默地继续祈祷。 马志善看李旦非常的虔诚,受到了他的感染,心中也开始祈祷了起来:从释迦佛祖、弥勒佛祖、观音菩萨、妈祖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一直到自己的祖宗八代,全都祈求了一遍,盼着众神保佑那像鬼一样的西洋佬,可千万别说谎话! 张彪派给贾旺几名士兵,把费利佩和沈琦等人送到了九龙江河口码头,等他们登上了船,又悄悄的派了名心腹,让他回卫所去搬兵,自己带着随从返回了村庄。 贾旺带着费利佩和沈琦等人乘船沿九龙江逆流而上,一路上用西洋话和费利佩等人聊着天,给这些西洋人描述将来在月港经商发财的前景,时而也和沈琦聊几句,劝沈琦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安排,把这场危机全推到海盗头子马志善身上,以便给巡抚老爷和知府大人解围,并一再给沈琦强调,千万不能再提什么刘谦、刘大官人了…… 村里住着三十多名跟着李成怀回来的壮丁,他们都是在仁牙因河口岸和西班牙人打仗的时候,受了些轻伤,生活都还能自理,这些人当了半辈子海盗,回来之后也没地方可去,又不愿接受官府派给他们的劳役,只好又投奔在月港做小买卖的二澳主马志善,在村里落下了脚。 马志善哪有能力养活这些人,一个多月下来,这些人就把马志善给吃空了,老马本以为逮着这才机会,能和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张彪搭上关系,将来好给这些人谋条生路,没料到现在却弄巧成拙,被人当成傻子给卖了。 送走了贾旺等人之后,张彪带着几名官兵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异动,心中狂喜,只要贾旺把这些商人笼络住了,把所有的责任推给这些归降的海盗,等卫所的援军一到,便将这个村子给铲平了,到时候,相信上至巡抚,下至黎民百姓,都会觉得大快人心,官老爷们再也不用担心这些归降的海盗们闹事了,自己就立下了大功一件! 正在张彪满处转悠的时候,遇见了一瘸一拐的李成怀,他听说翻译官贾旺带着那些西洋客商都走了,船上却没有见到马志善,便到马志善的家里去看了看,守门的官兵不让他进去,李成怀心生疑虑,想找张彪来问问。 李成怀给张彪躬身施礼,问道:“张将军,听说那些商人坐船走了,怎么不见我的老哥哥,他现在到哪儿去了?” 张彪知道这位七澳主的威望,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归降的海盗们就能把自己给扔到海里去喂鱼,现在援军未到,还得先稳住他们。 “啊!原来是七澳主。”张彪假装肃然起敬,躬身还礼。 李成怀惭愧的低下了头,讲道:“张大人,千万别再叫什么澳主了,草民李成怀还望将来在张大人的帮衬下,带着众兄弟做好良民,请张大人多多关照。” “呵呵,李成怀,你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好!你也听说了,就眼前这点烂事,居然惊动了巡抚老爷,不瞒你说,本官已经依了马老爷子的主意,刚刚把那些西洋鬼子押走,送到知府衙门去了,可咱也总得有个原告吧,现在马志善老先生正在运笔着墨,按照本官意思写状子呢。”张彪答道。 李成怀听到这儿,就已经知道张彪在说谎,因为马志善根本就不识字,其中必有蹊跷,沉住气给张彪躬身施礼,恳切地讲道:“多谢张大人给我们出路,今后我们这些人都唯大人之命是从。” 张彪把手一摆,答道:“一切都在本官的把握之中,七澳主,回家等好去吧!” “小人在家中备下了薄酒,连日来一直盼着大人光临寒舍,借此机会,小人今日想敬大人一杯,请大人赏个脸吧。”李成怀殷勤地讲道。 张彪觉得援兵马上快到了,这李成怀还是个残疾,为了稳住他们这些人,便答应了下来。 李成怀把张彪等人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其实也就是几间残垣断壁的茅草房,哪里有什么家的样子,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大海碗,旁边放着一大桶米酒,散发出扑鼻的清香,桌子下面有几条长凳子,墙上贴了一张菩萨,前面摆着香炉。 这里倒是没有外人,张彪等人踏实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便坐在长登上准备开怀畅饮。 李成怀打来清水,洗干净了大海碗,抱起酒坛,给大家倒上酒,又去翻了翻家中的几个坛子、盖碗和大锅,也找不出什么吃的东西,尴尬地笑道:“我们刚刚从海外回来,家徒四壁,让大人见笑了,小的这就去弄些下酒的菜来。” 张彪也不客气,品了一口米酒,叫道:“好酒!弄几条鲈鱼,来只鸭子,再配些鹅肝也就够了。” “请张大人稍等片刻。”李成怀说完,就赶紧出了门。 张彪等人继续干喝了起来,静等着援兵一到,把马志善和李成怀的同伙全都干掉,相信无论是翟寅、田有才、还有庞尚鹏,谁也说不出什么,兴许还得对自己大家表彰。 正在异想天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李成怀回来了,张彪大声问道:“七澳主,下酒菜可曾办来了?” 有人一脚踢开了房门,七、八个壮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将一把把亮铮铮的钢刀架在了张彪等人的脖子上…… 随后,李成怀一瘸一拐的进来了,扔到桌子上一只酱鸭子,讲道:“张将军,慢慢吃,等你们吃完这只鸭子,还见不到我那老哥哥回来的话,你们就给这鸭子陪葬吧!” 第25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1茅塞顿开 张彪手下的官兵囚禁了马志善和李旦,李成怀识破了张彪的阴谋,挟持了张彪及几名亲兵,然后召集全村数十名壮丁,押着张彪等人到了马志善的家里,威逼着张彪,让他手下人赶紧释放马志善。 官兵把马志善和李旦当做人质,没有张彪的命令,他们不肯放人。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张彪自己也成了人质,但他算计着李成怀等人不敢把他怎么样,自己的援兵快到了,便对大家讲道:“各位误会了!本官已经按照马老澳主出的主意,把那些西洋奸商送到了漳州府,担当翻译的便是本官手下的贾旺,不管那些西洋奸商如何狡辩,贾旺是不会帮着他们说话的,大家全都放心好了,本官定为你们邀功请赏!” 听了张彪的这些话,马志善知道他在说谎,虽被官兵拿刀枪相威胁,还是挣扎着朝屋外喊道:“各位弟兄们、各位乡亲,小老儿本希望替各位谋条生路,却没料到弄巧成拙,被这奸贼张彪所利用,张彪这伙官贼想把抢劫西洋人的商船、绑架西洋人为人质的罪名,强加在我们的身上,用不了多会儿,漳州府的官兵就该到了。各位,他们是奔着对我们赶尽杀绝而来的,小老儿本来就是该死的人啦,各位兄弟们,不要再顾忌我,更不要心慈手软,跟这伙官贼们拼了!” 话音刚落,一群壮丁们便冲到了马志善家的屋门口,想把马志善救出来,那伙官兵吓得拉着马志善倒退了几步,有人把钢刀架在了马志善的脖子上,还有人用长枪对准了马志善的胸口。 “放了二澳主,我做你们的人质也就够了!”李旦大声地哀求道。 官兵们只知道李旦是西洋人的翻译,并不知道李旦和马志善等人的渊源,既然西洋人配合贾旺到漳州府告发马志善等人去了,李旦就不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眼前的冲突一触即发,官兵们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马志善的身上,并没人搭理李旦。 门口的壮丁们大声地嚷嚷着,让官兵释放马志善,马志善也不想活了,挺着身子往枪口上撞…… 这个动作把看守马志善的官兵给惊呆了,李旦手疾眼快、扑上前来,一把将马志善推倒在地,算是没有撞到枪口上。 众官兵把马志善从地上拉起来,死死地把他给控制住了,接着,马志善又拧着脖子往刀口上蹭,吓得手执钢刀的官兵赶忙把钢刀收了起来,小老头已经疯了,继续和这些官兵撕扯在了一起,李旦也扑上来帮忙。 门口的壮丁们开始的时候不敢上前,是怕官兵真的杀了马志善,现在看出来了,这些官兵不敢轻易伤人,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冲到了屋里,和官兵战在了一起,趁着这个机会,李旦溜了出来。 李旦到李成怀的近前,躬身施礼,讲道:“七澳主安康!小的李旦拜见七澳主大人!” 李成怀也不愿意搭理李旦,对他投敌叛变,做了西洋人的翻译而耿耿于怀,看他不顾二澳主的死活,一个人逃出来了,恨不得一刀把他给干掉。 李成怀也是对李旦视而不见,其手下人哪个不认识李旦,大家看见七澳主对他的态度,全明白了,马上把李旦抓起来,把他和张彪等人捆在了一起,任凭李旦哭喊着哀求也没用。 正在这时,村外传来了阵阵的号角声,大家都明白,卫所的援军到了。 张彪害怕屋里的人把马志善打死了,马志善若是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了,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屋里的人听真!务必不要伤了马老澳主,这一切都是误会啊!大家都听从本官的指挥好吗?” 屋里的人也都听见了号角声和张彪的叫喊,停止了搏斗,官兵们扔掉了兵器,紧紧地把马志善包围了起来,李成怀的那些手下们捡起了官兵的武器,又把这伙官兵团团围住,押着他们走了出来。 这时,卫所的近百名援军已经把马志善家的小院团团围住了。 张彪知道上司不会不管他们的,但眼下一旦发生冲突,自己必死无疑,又扯着嗓子喊叫道:“各位将士,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这完全是一场误会!现在,巡抚庞大人就在漳州城,等一会儿,他老人家就该派人来了,我请问二澳主和七澳主,难道你们想让巡抚老爷的使者,看你们再次造反吗?” 李成怀一瘸一拐的到了张彪的面前,嘿嘿一乐,问道:“张大人,二澳主想帮你们,意在给我们这些人谋条出路,说实话,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也没想拦着;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狼心狗肺、倒打一耙,恩将仇报。呵呵,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无需多言,那么,我来问你,二澳主之所以有信心,敢去找庞尚鹏来帮你张彪求情,你想过其中的道理吗?” 张彪瞪大了眼睛,说真的,如果不是贾旺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他当时并不认为马志善能帮他在巡抚大人面前能求下情来,只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觉得马志善能不能见到庞尚鹏都有疑问,现在听李成怀这么问,呆呆的面对着李成怀,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李成怀也猜透了张彪的心思,接着讲道:“我不是吹牛,只要二澳主和本人还想继续做海盗的话,登高一呼,自泉州到潮州,必然众山响应、四海云集,你们官府纵容都是三头六臂,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应付得过来,田有才和庞尚鹏不会不知道!你懂吗?” 对付海盗是张彪的日常工作,他当然懂得,说实话,他对马志善和李成怀这些人落户到自己的地盘上深有忌讳,借助贾旺的这个主意,趁此机会,把这些归降的海盗全部除掉,以防这些人将来给他添麻烦,但他确实不知道马志善和李成怀曾经真心实意地帮着庞尚鹏,更不理解他们这些人,对那些西洋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看张彪无言以对,李成怀也不愿再搭理他了,算定了官兵不敢大开杀戒,只能等着庞尚鹏派人来解决了,便瘸着腿,到了挟持马志善的那群官兵的近前,喊道:“老哥哥保重!相信庞尚鹏不会不管我们的,你可别再寻短见了。老哥哥,咱们的命,一点也不比这伙官贼的命贱!” 马志善虽然被官兵死死地控制着,看着手下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们,老泪纵横,沉思了半天,才答道:“七弟,你还记得那两位冒死前往吕宋岛玳瑁港,试图劝降我们的那两位姑娘吗?” “当然记得,若不是这两位菩萨,我们这些人早已彭加丝兰湾海底了!”李成梁答道。 “七弟,老哥哥浑浑噩噩的活了一辈子,到今日才算活明白了,我们今日不死,便是佛祖保佑了我们,你们今后也不要再跟着我受苦受难了,更不要昧着良心害别人,给自己图私利。那两位姑娘曾劝我们追随月空长老到海外新大陆开疆拓土,宣扬我华夏之文明,现在,听说这位月空长老到了月港,七弟,你有什么想法?”马志善问道。 三个多月前,郭奕和许灵儿前往玳瑁港,期望能借助罗阿敏的交情,劝林风等人带上自己的队伍,将来追随月空长老横跨重洋,到新大陆去宣扬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为大明朝发展海外贸易,开疆拓土,与那些西洋人在海外一比高低。 当时,上自林风、下至无名的小卒,没人不耻笑她们俩的,只不过大家看在罗阿敏的面子上,没人去伤害她们,但马志善、李成怀和蔡德等人,还是五次三番的把她们俩当傻子来耍。 人算不如天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马志善、李成怀都没料到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听马志善提起月空长老就在月港,李成怀明白了老哥哥的意思了。 “老哥哥放心,如果庞大人能再次赦免我们这些人,我们将追随月空长老远赴新大陆,为月空长老保驾护航,老哥哥,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李成怀答道。 “我老了,叶落归根,好不容易算是回来了,小老儿要是再年轻几岁,那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张彪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庞尚鹏到月港来,把知府田有才和知县翟寅之间的一场冲突,化解为月空长老的表彰大会,现在听他们也谈起了月空长老,越发对月空长老有了兴趣。 在张彪的心目中,月空长老就是那个倒卖福州市舶司船引的罪魁祸首,张彪实在是想不通,便大声问道:“这月空长老到底是什么人?” 卫所的官兵大多是本地人,月空长老当年抗击倭寇的英雄事迹,本来就有所耳闻,庞尚鹏刚刚又在漳州府大大地宣扬了一番,现在满漳州城的百姓对月空长老是顶礼膜拜。 有名校尉答道:“张大人,咱们可能惹祸啦。” 张彪心中大惊,忙大声问道:“惹什么祸啦?” “大人,你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倭寇当年侵犯福建的时候,戚家军到来之前,月空长老当年率八十棍僧在漳州泉州一带,救下了无数的苍生,翟知县便是被月空长老就下来的。此后,长老率众僧参加了戚家军,在浙闽一带的民间抗击倭寇,那是大大的有名啊!平定倭寇之祸、肃清海疆,长老放弃功名利禄,前往太祖龙兴之地的栖岩寺,为江山社稷咏经祈福,只因为听说西洋传教士极其嚣张,年逾花甲依然雄心壮志,欲组织商团远赴大洋彼岸的新大陆开疆拓土,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这些都是巡抚大人今日在知府衙门前,颂讼月空长老的功绩贺表中提到的。”那位张彪手下的校尉答道。 张彪听到这儿,彻底认倒霉了,看来,无论贾旺撺弄着那些西洋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管庞尚鹏对那些西洋人的话信与不信,单凭自己陪着刘谦,捉拿月空长老这个罪名,就够受的啦!现在还不知道刘谦被庞尚鹏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漳州城里的刘府也变成了沈府,大家都明白,今后庞尚鹏不希望任何人再提刘谦这个人了。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如果不是这个巡抚老爷的“老丈人”刘谦,自己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张彪悔恨交加,在心中大骂刘谦和庞尚鹏,返回头想想,若不是自己附炎趋势、助纣为虐,又哪来的这场灾祸! 张彪思前想后、茅塞顿开,决定把马志善给放了,考虑到他们这伙人也不是好惹的,也不用再考虑剪除这些归降的海盗邀功了,但也知道,即便和平解决了眼前的这场危机,自己将来的前程,还是彻底完蛋了! 自小立志做一位忠心报国的将军,武举出身的张彪,也曾少年壮志、心怀致远,哪知入了官场、便是进了染缸,不知不觉也成了一个附炎趋势的小人而不自觉,自以为搭上了巡抚家的亲戚为靠山,和刘谦一起欺行霸市,残害无辜,才落得这个地步,如果庞尚鹏也是心狠手辣之人,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死的! 思虑万千,张彪出了一身的冷汗,所谓人心不古、世道险恶,如果自己稀里糊涂的死了,还得连累手下的这些弟兄们,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万全之策,莫过于自己一个人低头认罪,保全大家,大不了拜月空长老为师,遁入空门一了百了,将来还有个回旋的余地。 一切都考虑明白了,趁着庞尚鹏派人到来之前,张彪大声喊道:“弟兄们,快点放了马老先生,全体将士回卫所待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张彪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任凭田大人和庞大人发落,没有一句怨言,你们都赶紧回去吧。” 张彪平时对手下的弟兄们不错,有人问到:“张大人,这怎么行啊,这伙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把你一个人丢到这儿,我们于心不忍!” “谢谢弟兄们的好意!你们如不听命,全得玩完,都快点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愿留下来拜月空长老为师,将来追随月空长老为我大明江山开疆拓土。快点放了马老先生!马老先生这么大岁数了,饿了一天哪能受得了,快点放人!”张彪歇斯底里地叫道。 其实,张彪手下的这些官兵们早已听说了漳州城的事情,个个也是提心吊胆的,怕自己受到连累,既然长官下了这样的命令,全都如释重负般的露出了笑容,放弃了和李成怀手下人的对抗,释放了马志善。 官兵们撤离之前,看李成怀还不释放张彪,有些张彪的铁杆兄弟不放心,缠着李成怀和马志善,让他们放人。 李成怀让人把张彪的几名随从都给放了,由于害怕被官兵报复,也怕那些西洋人和翻译官贾旺在庞尚鹏的面前告他们的状,因此,必须得把张彪和李旦留下做证人。 给张彪和李旦都松了绑,李成怀给张彪的那些铁杆兄弟说明了情况,把他们给劝走了。 看着手下官兵离去的背影,张彪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声喊道:“回去告诉所有的兄弟们,都给我记住,漳州府、海澄县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大官人!” 亲兵明白张彪的意思,又回过身来,到张彪近前问道:“贾旺将来怎么办?” 提起贾旺,张彪就有些恼火,如果不是受了这小子的蛊惑,怎么会和刘谦勾搭在一起,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便答道:“如果我还能继续干下去的话,就让上司给我们换一个翻译官,现在贾旺就在漳州府,用不着我们替他操心,他的命运如何,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人,我明白了,如果上司来卫所调查我们扣押那些西洋人和商船的事情,我们该怎么说?” “只说我们盘查商船的时候,发现马尼拉来的那两艘大帆船引票不对,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月空长老是什么人,才犯下了如此大错,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提,只要诚心认错,由我一个人担待着也就够了,明白吗?”张彪答道。 亲兵明白 第25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2机关算尽 朱辉、宋河和婉兮连夜把刘谦送往泉州南少林,一路之上,刘谦痛哭流涕,表示愿意痛改前非,希望朱辉等人能放了他。 朱辉也感觉,这个老实巴交的前账房先生落到这个地步,也怪可怜的,尽情地安慰拿话宽慰他,希望他到了少林寺之后,好好的思过忏悔,先隐姓埋名做个出家人,等候庞尚鹏的发落。 到达少林寺已经是后半夜了,见到了宗擎长老之后,说明了来意,长老安排他们在居士林住了下来。 次日清早,宗擎长老给刘谦举办了剃度仪式,取法号“渡痴”,朱辉欲求出家,未得衣钵,名畔头波罗沙,做了行者,暂时留在了南少林居住,对刘谦严加看管。 宋河、婉兮辞别宗擎长老,离开了少林寺回漳州复命,来到漳州知府衙门的时候,这儿聚会刚刚结束,大群的衙役正准备清理现场,但还有很多百姓依然还在衙门前膜拜月空长老,迟迟不肯离去。 正在这时,贾旺和一群官兵带着那十多名西洋人走进了知府衙门,衙门的人哪个不认识贾旺,便让他们进去了。 值守的班头告诉贾旺,现在巡抚大人庞尚鹏正在和田知府、翟知县一起议事,便请他们到厢房等候。 等了许久,也不见田知府出来,贾旺害怕夜长梦多,担心玉枕洲那边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急得直跺脚。 此刻,密室之中,庞尚鹏正在给田有才和翟寅训话,把二人政绩夸赞了一番,又指出了很多不足之处,语气虽然平和,话也说得比较客气,让二位下属心服口服,这二位也明白,庞尚鹏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接下来,庞尚鹏又给二人讲有关了发给月空长老的那两张船引的来历,至于后来怎么落到了西洋人的手中,只能等郭奕和许灵儿回来之后,才能弄清楚,现在,不必再深究了。 既然西洋人手中有正当的船引,那么他们来月港经商那就不违法,因此,庞尚鹏责令田有才通知张彪,赶紧放人,发还西洋人的商船和货物,不得再次刁难。 当务之急,还得赶紧把沈琦找回来,由沈琦进驻原来刘谦的府邸。 当然,这座府邸也不是白给沈琦住的,庞尚鹏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府中留下的那些钱财,将来用于支持月空长老的远洋事业,等郭奕和许灵儿把流落在海外的那些人接回来之后,就把他们安置在这座府中居住,由田有才负责照应;至于将来沈琦是不是愿意随从月空长老到海外经商,那就看沈琦自己的了。 庞尚鹏的这些安排,田有才和翟寅都没有什么异议,沈琦和那些西洋商人都受了莫大的委屈,二人都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置张彪,恰恰庞尚鹏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 田有才虽然是翟寅的上司,但这些事都发生在翟寅的地盘上,如果西洋人和沈琦都不依不饶地告状的话,相信翟寅决不会放过张彪。 打量着满脸刚毅的翟寅,田有才越来越觉得他不是个善茬,如今看来,张彪一个人成了个替死鬼,但如果张彪不想独自承担责任的话,一定会把自己拖下水,因此,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得把如何处置张彪的事情说清楚。 在翟寅的心中,王子犯法、尚且庶民同罪!对庞尚鹏处置刘谦的做法,虽然给予了配合,但打心里来说并不赞同。 翟寅毕竟年轻,在两位上司面前有些拘谨,见两位上司都不提张彪的事,自己也不想多事,但心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到海澄县,就得对这个整天跟自己作对的张彪,痛下狠手! 处置张彪,一定会牵连田有才,老官油子田有才看出了翟寅的心思,终于忍不住了,朝庞尚鹏拱起双手,抱拳讲道:“今日下官和翟知县聆听巡抚大人训政,真是受益匪浅,下官定然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决不打任何折扣,敬请巡抚大人放心!” 说着,田有才又朝翟寅微微一笑,问道:“翟知县意下如何?有没有什么异议呢?” 翟寅赶忙低下头,朝田有才一拱手,答道:“下官将遵从巡抚大人的教诲,将一如既往地善待黎民百姓,秉公执法,上报皇恩,并无任何异议。” 田有才笑道:“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张彪,是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张大人派来的,同时,张大人还兼任福州市舶司的提举一职,责任重大。如今,虽说肃清了海疆,但海盗之患依然存在,远的不说,就说那些从海外归降的那些人,前些日子可没少让巡抚大人费心。谁又能说得清,这些人将来还会不会重操旧业;哪个又能保证,他们不再和飘洋在外的海盗头子有来往?翟知县,本官要求你和张总旗精诚合作,再也不能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听着田有才的话,翟寅觉得好像都是自己在惹是生非,心中不悦!好在昨天晚上,趁着庞尚鹏住在海澄县的时候,已经把有关刘谦和张彪勾结在一起,为霸一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庞尚鹏做了汇报。 庞尚鹏知道自己的政敌不少,为了自己不受刘谦连累,已经让刘谦消失了,听取了翟寅的汇报之后,对翟寅赞赏了一番,表示将来对翟寅重点提拔,当然,他也不希望翟寅再拿刘谦说事了。 田知府的话在暗示翟寅放过张彪,翟寅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刚想要强辩,这时,衙门里的班头又找田知府来了。 贾旺等了半天啦,深怕玉枕洲上张彪控制不住马志善那些人,算着时辰,只好再次请班头去找田有才请示。 庞尚鹏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也认可田有才的做法,便让田有才先出去了,把翟寅留下来,想再劝劝这个年轻的后生。 刚一出门,班头就趴在田有才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田知府听了,面露惊恐之色,慌慌张张地跟着班头去见贾旺。 贾旺算计着时间,卫所的援军肯定是到了,或许现在官兵正屠杀马志善、李成怀那伙人,如果不能尽快把马志善等人罪名给坐实了,那将会出大事,在屋里急得上蹿下跳…… 突然看见班头把田有才找来了,贾旺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片刻,满脸堆笑地给田有才躬身施礼,讲道:“启禀知府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张总旗破获了一起大案……” 未等贾旺说完,田有才打量着那一群伤痕累累的西洋人,以为贾旺还想继续栽赃他们,立刻火冒三丈,打断了贾旺的话,骂道:“混蛋!巡抚大人已经讲清了他们两艘大帆船船引的来历,你们还在弄虚作假,欺骗本官!” 贾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头来望着田有才,接着讲道:“知府大人息怒!小的贾旺和张总旗也已探明船引的来历,但大人有所不知,并非张总旗抓了他们,也不是张总旗把他们打成了这个样子,这都是玉枕洲上的那些海盗所为,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在吕宋岛做海盗的时候,就和这些西洋人有仇,正是他们这些海盗洗劫了商船,抓了这些客商做了人质,请知府大人明鉴!” 田有才本来就知道详情,对贾旺的这个说法不可置否,轻蔑的一笑,问道:“贾旺,既然是海盗洗劫了商船,又绑了这些人质,那么,你又是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贾旺以为田有才认可了自己的说法,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趴在田有才的耳边解释道:“大人,马志善那些海盗本来就和西洋人有仇,袭击西洋人的商船、抓他们做人质,顺理成章!张总旗在玉枕洲上救出了这些人质,现在,官兵正准备对海盗实施围捕……” 田有才瞪大了眼睛,再次打断了贾旺,骂道:“真是一群混蛋,谁让你们没事找事啦?” 贾旺自作聪明,解释道:“请大人放心,这些西洋人会很配合我们的,他们会按照我的这个说法来写供状,指认马志善、李成怀那些人为海盗,这样的话,张总旗岂不是立下大功一件吗?这不是也是大人您和市舶司的提举大人的功劳吗?还为咱们这地盘上解除了隐患,岂不又是三全其美!” 田有才知道沈琦也没张彪抓走了,看这些人里面没有沈琦,又问道:“沈大官人现在什么地方?” 这是贾旺留了一手,他不好判断这些西洋人和沈琦是不是都认可自己的说法,对于费利佩等人,贾旺有办法对付,即便费利佩等人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他们的西洋话也只有自己能听得懂,万一沈琦当场翻供的话,还真有些不好收场,便派了一名官兵看护着沈琦,把他留在衙门外面等消息,一旦西洋人的供词到手,把沈琦放了也就是了。 听田有才问起沈琦,知道他怕沈琦出事,赶忙答道:“沈大官人正在驿馆歇息,请知府大人放心,等录下这些西洋人的口供,我亲自把沈大官人送往沈府。” 田有才觉得这贾旺还真是善解人意,满意地点了点头,讲道:“好吧,请师爷做好准备,现在就给这些西洋人录口供,完事之后,请他们吃个饭,送回红毛馆也就是了。” 贾旺请这些西洋人按自己教给他们的说法,叙述事件的经过,自己担当翻译,请师爷做笔录。 费利佩知道,当着眼前这位大明地方长官,不能再犹豫了,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是不会和贾旺这样的小人合谋的,立刻站起身来,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闭上眼睛祈祷了一会儿…… 突然,费利佩指着贾旺指手画脚、怒目而视,大声地用西班牙语讲道:“他是个恶魔!他在教我们说谎!请长官大人千万不要上当。” 贾旺一听吓了一大跳,好在这些人里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镇静下来,朝师爷点点头,讲道:“费利佩先生说,是我和张彪将军救了他们,他们受到了海盗的虐待,让我们赶快派兵惩罚海盗。”然后,又朝着费利佩微微一笑,意思是让他继续讲下去。 费利佩也听不懂贾旺是怎么翻译的,但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意思,顿时暴跳如雷,冲上来恨不得打贾旺一顿,嘴里谴责着刘谦、张彪和贾旺等人,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却被衙役拦了下来。 田知府心中明白,这伙西洋人并没有依从贾旺的计策,但贾旺却按照自己编造的谎言,把费利佩的话翻译成了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如何抢劫商船,又是如何绑架了他们,试图通过他们的海盗同伙,继续向马尼拉当局索取钱财…… 师爷按照贾旺的说法,把这些一一记录在案。 费利佩谴责了半天,突然发现,现场除了贾旺一个人懂自己的语言,其他人都听不懂,便大声呼叫道:“沈、沈……” 大家都知道,费利佩嘴里的“沈”,是指沈琦,可也没人搭理他,拿起师爷撰写的那份供词,贾旺又用西班牙语重新抄写了一遍,看都没给费利佩扥人看一眼,便将这些供词递给了田知府。 田有才收起了供词,通过贾旺告诉费利佩等人,官府将归还他们的大帆船和货物,现在请他们去吃饭,然后把他们送去西洋驿馆,他们将来愿意和谁交易就和谁交易。 贾旺把官府的意思传达明白了,觉得费利佩等人并没有吃亏,是不是冤枉了马志善等人,和这些西洋人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应该消停下来了。 但没料到费利佩等人依然不依不饶,一个个都大声喊叫着“沈、沈……” 田有才也听说沈琦买卖公道,以为费利佩等人还是想和沈琦做交易,怕这个时候惊动了庞尚鹏,问道:“贾旺,你把沈琦弄到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带着这伙人去找沈琦做买卖,你还等什么!” 贾旺认为,现在大功已经告成,费利佩愿意和沈琦做生意,就让他们做去吧,反正官府也不会再有人搭理他们了,便到费利佩的面前躬身施礼,用西洋话媚笑着讲道:“先生,受官府的委托,在下将为你担任和沈琦先生交易的翻译,请吧,现在我就带你们和沈琦做交易去。” 费利佩没有想到这个贾旺居然如此不要脸,气愤到了极点,抬手给了贾旺一记耳光,又张口啐了他一脸的唾沫…… 贾旺似乎并不生气,拿袖子擦了擦脸,讲道:“费利佩先生,你并没有任何损失,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知道了当地长官对自己的态度,费利佩也不再害怕了,对贾旺骂道:“主不允许我说谎!你是个魔鬼,我们坚决不会和魔鬼为伍的,更不需要你给我们做翻译,滚!” 田有才也觉得这些西洋人太不是抬举了,刚想发威,突然听见外面喊道:“巡抚大人到!” 衙役赶忙把房门打开,田有才一看,大吃一惊,庞尚鹏面露愠怒地站在中间,左边是翟寅、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右边是满脸伤痕的沈琦,还有风尘仆仆的宋河和婉兮。 刚刚经历了费利佩等人的翻供,又见眼前这几位那副愤怒的表情,尤其是翟寅和沈琦,眼中的那仇恨的目光,恨不能放出乱箭,把贾旺给射成刺猬,特别会见风使舵的田有才,先给庞尚鹏躬身施礼,讲道: “巡抚大人来得正好,下官正要处置这个惹是生非的小翻译官贾旺。” 说完,田有才一转身,指着贾旺,对手下的衙役叫道:“还不把这个骗子给我抓起来!” 贾旺吓得瘫倒在地,眼珠一转,哭着喊道:“各位大人,冤枉啊!饶命啊!这都是张彪教我干的……” 第25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3割发代首 原来,宋河、婉兮看见贾旺带着西洋客商进了衙门,便追了上去,也想跟着他们混进衙门,但守门的衙役死活也不让他们进去,二人只好又回到了衙门外广场上,站在人群外等着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 直到衙役们把聚会的人群全部驱散,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才得以脱身,宋河、婉兮急忙迎上前问安,给两位老人讲述了渡痴已在少林落发为僧,朱辉也做了行者,两位老人算是放心了。 正准备跟着月空长老回衙门,玄德真人忽然问道:“宋河,你们刚才在台下的时候,看见沈大官人了吗?” 宋河摇了摇头,答道:“刚才看见那个小翻译官带着西洋人进了衙门,但却没有看见沈大官人。” 玄德真人指着衙门口对面的一条巷子,讲道:“贫道刚才在高台上,倒是看见了沈大官人,那伙人可能也准备把他带进衙门的,但他们好像争执了一会儿,那小翻译官突然改了主意,派了名官兵带着沈大官人进了那条巷子。” “真人,那你怎么没去追他们呀?”婉兮问道。 “呵呵,你们也看到了,这么多漳州城的百姓,都在顶礼膜拜月空长老,来找长老祈福,贫道哪能挤得出去啊?”玄德真人笑道。 月空长老刚才一直被冲到台上的百姓所包围,没有注意到台下的情况,听说沈琦现在还在官兵的手里,也不放心,马上讲道:“走,咱们到那条巷子里去看看。” 宋河、婉兮头前带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紧紧跟随,四人进了巷子里没多远,就看见了一家客栈,婉兮跑去一打听,沈琦果然被官兵带到这儿来了,这会儿正在客房休息。 虽然不知道官兵为什么把沈琦带到这儿,宋河判断官兵肯定没怀好意,来到客房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正好和那名官兵迎了个照面,便和婉兮一起冲上前去,把这名官兵好一顿胖揍。 正在卧床休息的沈琦坐了起来,不停地哀求道:“宋侠士,别打啦、别打啦!”见他们还不住手,便冲上来拉住了宋河和婉兮。 这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也跟到了,喝退了宋河和婉兮,那名官兵赶忙趁机爬出房门,跐溜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沈琦拜见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把张彪、贾旺的阴谋给大家讲述了一遍,两位老人听后大惊失色,立刻带上沈琦,前往漳州府衙门去找庞尚鹏。 贾旺正盘算着,这会儿张彪应该正在率官兵对那伙海盗大开杀戒,将来,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张彪的头上,那就天下天平了。 庞尚鹏从沈琦这儿了解到情况之后,立刻来找漳州知府田有才,田有才正在因费利佩等人突然翻供而大为光火,刚要对这些西洋人发飙,庞尚鹏带着满脸伤痕的沈琦等人过来了。 简单听完沈琦的叙述,又见庞尚鹏满脸的愠怒,田有才见风使舵,立刻派手下人把贾旺抓了起来,派师爷带人将费利佩等人送回红毛馆,宋河、婉兮带上沈琦,在庞尚鹏亲兵的陪同下,回“沈府”歇息。 庞尚鹏深怕玉枕洲上出事,派翟寅拿着自己的手令骑快马回去应对,尽可能先控制住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卫所的官兵,紧急召集漳州城全体的驻军,前往南门外九龙江畔的码头上集合。 随后,庞尚鹏带着田有才、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众官差押解着贾旺,一行人迅速出了漳州府衙门,在衙门外上了马,快马加鞭到了南门外码头之上,登上了官船。 这时,漳州府守城的官兵也已经集结完毕,登上战船蓄势待发,九龙江航道上来往的商船为了让出航道,全都靠边停住了下来,漳州府的官船领队,后面是十多艘战船,浩浩荡荡地沿九龙江,前往出海口的玉枕洲而来。 庞尚鹏神色肃穆,站在官船船头之上,左边是田有才和漳州城几名守备将领,右边是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眼前几名官差看守着贾旺,贾旺跪在船头痛哭流涕……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下的九龙江波光粼粼,入海口涌进来的潮水拍打着两岸,发出阵阵的呼啸声。 站在官船上众人已经能望见了玉枕洲,贾旺也停住了哭声,突然感觉这里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张彪手下的官兵已经大开杀戒,也不至于把村里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即便官兵现在撤离了,那么,现在的玉枕洲上空应该是火光冲天、哭声连连…… 难道是马志善、李成怀等人打败了官兵,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这样的话,官兵岂能善罢甘休,现在双方应该对击搏杀才对! 正在贾旺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看见远方的张彪站在玉枕洲的河滩上,光着脊梁,背后捆着稻草,其身后是马志善、李成怀领着衣衫褴褛的众村民。 这儿没有大型的码头,官船再往前走,便是浅滩了,随着领航的舵手一声号子,官船停了下来。 见到眼前的情景,大家都怀疑马志善、李成怀等“匪徒”打败了卫所的官兵,治服了张彪,俘虏了他的手下。 田有才请示庞尚鹏,准备调集战船上的官兵下船,淌水前往玉枕洲捉拿张彪,这时,庞尚鹏注意到,张彪和马志善、李成怀并肩跪在河滩上,大群的村民哭喊声连天,并没有发现卫所的其他官兵在场,觉得情况不明,便让田有才先等一等。 漳州守备官兵全部做好战斗的准备,只等着最高长官庞尚鹏的一声令下,便跳出战船,跨过九龙江,前去解救张彪等人。 贾旺也认为张彪被俘了,觉得这下张彪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惩罚啦,想着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劝劝张彪,如果他一个人能把所有坏事全都担起来,自己或许就没事了。 这时,翟寅和李旦突然出现在玉枕洲的河滩上,二人站在张彪等人的身前,朝着官船大声的呼喊,只是入海口处的波涛声太响,官船离的又远,庞尚鹏等人都没有听清翟寅和李旦在喊什么。 看见了翟寅,庞尚鹏放心了,急命官兵停止行动,自己也晃着老迈的身躯,隔空朝河滩上的众人喊话,同样,河滩上的众人也都听不见庞尚鹏在说什么。 翟寅和李旦一起站在河边比手画脚,其身后的张彪、马志善和李成怀跪在河滩上,大群村民呼叫着巡抚大人、青天大老爷及各种的口号,凄凉的呼喊声直入云霄,其场面惊天地而泣鬼神。 庞尚鹏看明白了翟寅和李旦的手势,知道这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便让田有才从官船上派出了两条小船,去接翟寅等人。 张彪似乎等不及了,和马志善、李成怀商量了一会儿,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并肩下了九龙江。 张彪一手揽住残废的李成怀,一手拉住年迈的马志善,淌着江水朝官船走来了,等江水快要淹没了小老头马志善的时候,身材高大的张彪把他抱了起来,李成怀虽然伤残,但水性不错,自己游起泳来,伴随在他们的身旁。 一条小舟游来,先将马志善搭起,放到了小船上,张彪帮着李成怀也上了船,自己才爬上来,另一条船到岸边接翟寅去了。 贾旺觉得越来越不对劲,看来张彪真的和马志善这些人讲和了,那岂不是把自己给卖了!难道说,所有的坏事都是我贾旺一个人干的?越想越不能接受,趁着大家都在招呼着张彪等人上官船的时候,贾旺猛地挣脱了两名衙役,扑通一声跳进了九龙江…… 张彪等人刚刚上了甲板,正准备给各位大人行礼,忽听有人叫道:贾旺跳江逃跑啦…… 随后,就听着有人扑通、扑通的接连跳进江中,抓捕贾旺去了。 张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自祈祷,感谢佛祖的保佑!若不是早早的回头,还不知得惹出多大的灾祸,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惨遭荼毒,又有多少好兄弟连家带口的都会受到连累,自己一家妻儿老小就更不用说了! 过了一会儿,贾旺被捞上来了,随军的郎中赶忙给他捶胸拍背,施救了半天,贾旺还是没能醒过来,就这么死了。 又经过一通的忙活,也没有救活贾旺,大家这才关注起了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 马志善和李成怀跪在众官员的面前,一一拜见,当得知庞尚鹏身旁的老和尚正是月空长老的时候,二人跪爬了几步,一人抱着月空长老一条腿,失声痛哭,喃喃地讲述着在吕宋玳瑁港的故事,后悔不该不听郭奕和许灵儿的劝导,并表示将来愿意追随长老远渡重洋,为长老保驾护航…… 在场的众官员听着他们俩的哭诉,都颇受感动,月空长老搀扶起他们二人,念起了阿弥陀佛…… 这时,搭载翟寅和李旦的小船也回到了,二人上了官船,急忙去给庞尚鹏汇报情况。 田有才趁机忙着寻找张彪,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才发现张彪正趴在贾旺的尸体前,双眼流着泪水,呆呆的发愣。 虽然这会儿没人搭理张彪,但田有才却还不知道庞尚鹏接下来会不会追究张彪的责任,他最怕的是,张彪一旦获罪,就有可能出卖自己,恨不得张彪跟着贾旺一起死了。 “张总旗官、张总旗官。”田有才蹲下身来,轻轻地呼唤,却发现张彪的眼珠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吓傻了。 轻轻地拍了下张彪的肩膀,田有才低声讲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担待,张总旗官,不瞒你说,我原打算让贾旺一个人顶罪的,但现在他死了。” 张彪心中暗想,贾旺即便死了,一样能顶罪的,难道你非得拉我下水顶罪不成?想听听田有才接下来怎么说,便依旧呆呆的没有言语。 “本官刚才可没少在巡抚大人面前给你求情,张彪,看来,你这个月港卫所的总旗官是干不成了,先回家歇几天,写一份悔过书,先拿给本官看看,我帮你改一改,再正式递上来,争取宽大处理,你明白吗?”田有才轻声问道。 本来张彪还心存侥幸,早已想好了应对方案,经过和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切磋之后,发现这些人还是挺讲义气的,特别是刚才翟寅刚才到了玉枕洲,张彪已经给翟寅认过错了,就算是和自己不对付的翟寅都说,倘若自己真心悔改,他将会在庞尚鹏的面前给自己求情。 按照庞尚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置方案,自己仅仅只有一个过错,那就是:在月港盘查商船的时候,发现马尼拉来的两艘大帆船引票不对,当时,由于并不知道作为船主的月空长老是谁,扣押了西洋人的货船,把那些西洋人抓了起来。 海盗出身的马志善、李成怀,还有政敌翟寅,都没有落井下石,张彪原准备承认错误之后,继续在卫所干下去,就算当一辈子从七品的总旗官,那也认了。 听了田有才的这些话,张彪的心里难受极了,眼睁睁地看着贾旺的悲惨下场,痛苦地低下了头,又流下了不少的眼泪…… 贾旺年纪不大,却擅长溜须拍马、机敏刁钻,虽无功名,但攀上了福州市舶司的提举大人,被任命为福州市舶司驻月港翻译官,这些年赚取的银子少说不下几十万两,家中娶了不下十房妻妾,在漳州这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置下的良田数百亩。 如今,贾旺死了,他昧着良心赚来的那些金银财宝,还有家中的娇妻美妾,将不知都留给什么人去享用了…… 想起这些,张彪怕自己将来落得如此下场,下定了决心,揉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没有搭理田有才,朝着甲板上的人群爬了过来。 此刻,李成怀正在讲述发生在彭家斯兰湾的一场海战,庞尚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还有几名漳州城几名守将都在认真地倾听…… 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总督以撒施洛为统帅,征集吕宋土著士兵六千余人,西洋兵近千人,集结西洋大帆船近百艘,携带洋枪洋炮,从马尼拉湾出发,前来讨伐我大明流落在玳瑁港的子民。 郭奕、许灵儿率大福船为先锋,绕过波利瑙半岛的海角,与敌人的舰队相遇,大福船火力凶猛,连续击沉了十艘敌舰,灵活的鹰船上有六十名擅长海战的明军弟兄,他们配合蔡德、李成怀等人率领的数十艘战舰,痛击西洋舰队,被毁的敌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敌兵的尸体,鲜血将深蓝的海水染成了殷红色。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救了玳瑁港的数千名大明子民,虽然振奋人心,但众人听了还是颇为震惊! 庞尚鹏心中暗想,这郭奕、许灵儿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好在李成怀没提什么林风,林风海盗团伙现在基本上算是烟消云散了,海外归降的数千人,也都没再惹是生非。 郭奕和许灵儿在吕宋岛的详细经历,之前并没人给庞尚鹏讲过,他难以想象,这两个女娃娃孤身出使海外,到海盗的窝子里居然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救回了数千名大明子民,分化了海盗集团里的众头目,这伙海盗至今再也没有骚扰过闽粤沿海,沿海口岸的生意也慢慢的红火了起来。 把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庞尚鹏惊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林风海盗集团还继续存在的话,或者今日张彪污蔑马志善、李成怀等人是林风海盗集团的余党,以他们造反为名,袭击了玉枕洲,那么,将来一旦有人深究的话,郭奕和许灵儿就有协助过海盗的嫌疑,自己和胡守仁都有摆脱不掉的干洗…… 正在庞尚鹏彷徨之际,张彪光着膀子,披散着长发,捆在身上的稻草大都被江水冲走了,还留了几根沾到头发上了,手里拿着一柄宝剑,摇摇晃晃的到了庞尚鹏等人近前,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田有才赶紧藏到了庞尚鹏的身后去了。 几名军官冲上来,试图治服张彪,只见张彪扑通一声跪倒,拿宝剑不停地往下割头发,弄得碎发乱飘,这几名军官也停住了。 田有才从庞尚鹏的身后探出脑袋,冷笑着问道:“张彪,本官知你罪孽深重,难道你在学曹操,给巡抚大人表演割发代首吗?” 第25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4走马上任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九龙江航道上往来商船穿梭不断,全都绕着官船靠边走,晚霞映红了九龙江航道中大小船只的桅帆,入海口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官船上的众人全都无心欣赏这绚丽的美景,看着张彪继续割去自己的头发,弄得碎发乱飘,很多人拿手脸前扇舞,怕张彪的碎发粘到了自己的脸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既然玉枕洲没有出事,几名事主也全都控制在手,田有才请示庞尚鹏,将张彪押回去之后再说,准备命官船返航。 庞尚鹏觉得趁着这会儿所有的当事人都在,得尽快圆满解决,以免留下后患,对田有才摆了摆手,讲道:“田知府,请掌灯!” 田有才懂得庞尚鹏的心思,赶忙吩咐手下人在官船宽阔的前甲板四周挂上了提灯,又命衙役挑上两只大红灯笼站在了庞尚鹏的身旁。 这时,有人叫道:“张将军,差不多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张将军,你这是犯了大错啊,你知道吗?” “曹贼割发代首,实乃狡黠之举。张将军,你也想做曹操那样的奸雄吗?”又有人大声问道。 张彪已经把头发割的差不多了,把宝剑扔到一旁,伏地叩首,讲道:“在下自知罪孽深重,上愧浩荡皇恩,有负各位大人的栽培,下对不住月港的各路客商和黎民百姓。恳请巡抚大人和田大人看在我迷途知返的份上,赦免我的罪过,此生愿在青灯之下服侍佛祖,诚心忏悔,南无阿弥陀佛。” 念完,张彪再拜,这时,马志善和李成怀解开了头上的发髻,分别跪在了张彪的左右,三人同时喊道:“愿拜月空长老为师,恳请长老收下我们吧!” 庞尚鹏看了看身旁的月空长老,深深地点了点头,讲道:“长老,难得又多了几位为你保驾护航之人,就收下他们吧。” 月空长老双手合十,低头念道:“感谢巡抚大人慈悲为怀,老衲就收下这几位弟子,南无阿弥陀佛。” 由于没料到张彪会出家,田有才十分后悔刚才给张彪说的那些话,赶忙走到了张彪的近前,讲道:“难得你能顿生悔悟,实属难得!既然如此,张将军,今后你的家中有什么难处,本官定会给予照应,放心的去吧,愿你能早日修成正果,将来好普度众生。” 张彪知道,田有才八面玲珑,整日里说的比唱的好听,虽心生厌恶,但也不愿得罪他,赶忙叩首答道:“感谢田大人体恤在下,功德无量,在下无以为报,今后将在佛祖面前多为大人祈祷,还望大人不要忘了圣人之言,能多多善待黎民百姓,再也不要……” 田有才不知他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赶忙抢着说道:“张将军无需多言,本官定能将咱漳州地界治理得物阜民康、海清河宴,请月空长老为之见证。”说着,拉了一把身旁的月空长老,请他来接受这三位的膜拜。 月空长老到这三位的近前,念道:“夫言忏悔业障者,菩萨自念,于过往无始劫中,由贪瞋痴,发身口意,作诸恶业,无量无边。若此恶业有体相者,尽虚空界不能容受,今以清净三业,遍于法界极微尘刹,一切诸佛菩萨众前,诚心忏悔,后不复造,恒住净戒一切功德。南无阿弥陀佛,请众位请起身吧。” 接着,月空长老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马志善、李成怀都疼哭流涕,仿佛活到今天,心灵才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张彪撇了田有才一眼,心中暗想,月港卫所驻军统领虽然品阶不高,但这个职位实在是太重要了,自己为保命辞了职,翟寅虽然正直,却没有话语权,田有才必然会有自己的人选,将会推荐给福建都指挥使司,凭着自己对这伙人的了解,继任之人可能还不如自己!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重要的职位让给一个混蛋,张彪觉得必须得趁着庞尚鹏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说清楚,要不然的话,将来可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了。 想到这儿,张彪又跪在庞尚鹏的面前,问道:“请问巡抚大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卫所的统领可有合适的人选?” 田有才见张彪出家,心中已有盘算,听了张彪的话,顿生厌恶,没待庞尚鹏答话,便瞪大了眼睛,怒道:“张彪,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朝巡抚大人问话!” 庞尚鹏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瞪了一眼田有才,田知府赶忙低下了头。 “庞大人,此职位一般是由巡抚衙门的都指挥使司推荐人选,下官也并无权过问。”田有才讲道。 庞尚鹏心中暗想,既然你无权过问,那你着这么大的急干什么,也没有理会田有才,微微一乐,对张彪问道:“你驻扎在月港多年,对这儿的情况比较熟悉,那么,你来说说,卫所之中有没有什么人值得提拔的?” 张彪没料到巡抚大人会问他有没有合适人选,一下子也惊呆了。 田有才伺机答道:“下官可保举一人……” 本来没有翟寅说话的份,看到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赶忙对庞尚鹏深施一礼,抢着田有才的话讲道:“卑职翟寅有一名合适人选,请田大人和巡抚大人细听端详。” 田有才的话被压了下去,十分恼火,可当着庞尚鹏的面也不好发作,便对翟寅怒目而视。 “哦,翟知县,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推荐呢?”庞尚鹏问道。 “此人便是玄德真人师父的弟子,侠肝义胆的勇士宋河!”翟寅高声答道。 田有才听了噗嗤一乐,没待庞尚鹏说话,也抢着讲道:“我说翟寅啊、翟寅,你可真是糊涂,堂堂的都指挥使司驻军的总旗官,岂能用一位白丁来做统领!” 翟寅不慌不忙地答道:“田大人,再也没有比宋侠士合适的人选了。” “胡闹!”田有才厉声怒道,“翟知县,本官现在就怀疑你那功名是不是自己考取的,我来问你,宋侠士有何功名在身吗?” 翟寅也不正面回答,像是强词夺理地答道:“在下官看来,宋侠士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田有才判断,那宋河怎么看也不像个有功名在身之人,便看了看庞尚鹏,知道庞尚鹏在这件事上不会乱来,便讲道:“如果现在非要议此事的话,当由巡抚大人定夺。” 庞尚鹏知道宋河夫妇在南京的时候,协助朱辉、帮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王冲和应天巡抚海瑞看管过罗阿敏,负责监视汤景和陈元化等人,曾立下过功勋,但不知王冲和海瑞有没有为他请过功名。 “翟寅,既然你推荐了宋侠士,那么,你对宋侠士又了解多少呢?”庞尚鹏平静地问道。 “启禀巡抚大人,就在前几天,一日深夜,有大群的歹徒在码头上闹事,企图洗劫西洋人的商船,下官得到消息后,迅速带着衙门的差役前去驱赶歹徒,无奈没有卫所的官兵相助,实在力不从心,危难时刻,宋侠士夫妇从天而降,面对众多歹徒临危不惧,施展神功,打败了歹徒……” 田有才听翟寅答非所问,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他,讲道:“翟知县,好了、好了!一介武夫而已嘛。你若觉得此人可用,大可以留在你自己的衙门里,做个皂隶也就是了。”说完,赶紧盯着庞尚鹏,希望庞尚鹏赶紧将此话题赶紧打住。 庞尚鹏没有理会田有才,知道翟寅的话还没说完,摆着手讲道:“翟知县,接着讲。” “驱散歹徒之后,下官请宋侠士夫妇前往昊海楼去吃饭,席间,宋侠士给下官讲起了他当年在南京的经历,据说,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王镇抚为其请过功名。”翟寅终于把话讲完了,看庞尚鹏不住地点头,知道*不离十了,便退到了一旁。 “知道了,此事等回到福州之后,由巡抚衙门定夺。翟知县,既然你对宋侠士如此厚爱,就让在你的衙门里,给宋侠士安排个差事吧。”庞尚鹏说着,又看了看田有才的那副表情,知道他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又便接着讲道:“既然张彪已经辞职,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驻军卫所也不可一日无帅,这样好了,卫所的防务暂时由你翟知县协理,可有什么问题?” 翟寅大喜过望,赶忙躬身答道:“下官感谢巡抚大人的知遇之恩!” 既然巡抚大人下了指示,田有才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听之任之,田有才已经忙活了一天一宿,早已累得头晕眼花,再次请示庞尚鹏希望官船尽快返航。 这时,天也黑透了,这场危机总算得以圆满解决,年迈的庞尚鹏尽管累得够呛,内心还是十分满意的,便对田有才点了点头。 随着漳州知府的一声令下,官船启航,沿九龙江航道返回了漳州城。 这场危机中,生怕惹火烧身的漳州知府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但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失去了刘谦对他的行贿,总感觉上司庞尚鹏偏袒自己的属下翟寅,心中十分别扭,一路上鼓着满肚子的气,回到漳州城已经是深夜亥时,田有才还得满怀疲惫地给大家安排食宿。 当晚,田有才极力邀请上司庞尚鹏到自家的府中居住,被庞尚鹏婉言谢绝了,他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一起住在了官府的驿站,也令田有才感觉有些不爽。 翟寅也没有回海澄县,带着张彪、李旦、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住在了“沈府”,沈琦和宋河夫妇招待大家吃了份夜宵。 见大家都没有一丝困意,沈琦将各位请进了府中的花厅,泡上一壶香茗,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闲聊了起来,张彪有些羞愧难当,当场给沈琦赔礼道歉。 看张彪满头的乱发像狗啃的一样,宋河、婉兮一直都在憋着笑,直到这会儿,才问起是何缘故。 张彪赶忙恭喜宋河,说自己已经辞去了卫所的职务,经翟大人的推荐,将来宋河由出任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的总旗官,虽未正式任命,但也能看得出来,已经得到了巡抚大人庞尚鹏的默许。 翟寅本来也想给宋河道喜的,一者将来还可能有变数,二者是若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便有些邀买人心之嫌,借着张彪的话题,翟寅只好说未经商议,擅自做主,请宋侠士谅解,如若将来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任命书下来了,请宋河千万不要推辞。 宋河大大咧咧的也没有推辞,婉兮不干了,抡起手中的茶杯便想朝宋河砸过来,吓得宋河赶忙笑嘻嘻的制止了婉兮。 见大家不明白婉兮为什么会阻止宋河做官,宋河乐呵呵的裂开嘴,讲起了当年和朱辉一起,在南京秦淮河畔救了张狗儿和徐阿娇,四人逃到了白鹭洲鹫峰寺,邂逅月空长老、王世贞大人和吴承恩老先生,在三位老人的见证下,和朱辉、张狗儿三人义结金兰,相约将来共同辅佐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一起远渡重洋、宣化四海,以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教化新大陆的人心,与那些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 宋河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把马志善和李成怀听得是热血沸腾,二人都在内心悔恨不已,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海盗,虽然也整天朝拜各路神仙,无非是临时抱佛脚期盼别丢了这条小命而已,内心早已失去了真正的信仰,一切以利益为重,有奶便是娘,甚至失去了做人的本分…… 马志善和李成越发对郭奕和许灵儿表示钦佩,对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膜拜不已,纷纷表示将带着手下的弟兄拜二老为师,甚至考虑下吕宋去劝降还在跟着林风的弟兄们,将来死心塌地为长老保驾护航。 沈琦考虑到自己祖上的原罪,经过这次的风波之后,特别是听说那些西洋人到了官府,并没有按照贾旺编造的谎言去陷害马志善等人,对费利佩也是刮目相看,心中打定了主意,今后和费利佩等人合作,考虑将在新西班牙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一家丝绸工厂。 张彪本来也想表决心的,但听说宋河将来还是要追随月空长老出海远洋的时候,心中又泛起了嘀咕,打内心来说,他依然放不下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便幻想着等宋河接下卫所统领之后,可能干不了几天,那么,将来这肥缺还得是自己的。 今日的一番较量之后,张彪本欲和田有才彻底决裂了,现在心中一活络,觉得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招惹小人,便盘算着还得和田有才修复关系,先到寺院出家几天,一旦宋河离职,自己赶紧再顶上来…… 众人兴高采烈的一直聊到了二更天才去歇息。 次日,翟寅辞别上司田有才和庞尚鹏,拿了一份庞尚鹏的手谕,带着宋河夫妇回了海澄县,接管卫所去了。 月空长老举办了仪式,收下了张彪、马志善和李成怀为弟子。 李旦带着沈琦,前往红毛馆和费利佩等人做交易去了…… 圆满地处理了这场危机,庞尚鹏对“听话的”田有才表示十分赞赏,因巡抚衙门还有很多公务要办,便匆匆忙忙地回了福州。 翟寅发还了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由于刘谦早就把大帆船上的货物运到了漳州城自己的府中,如今这儿成了沈琦的住所,因此,沈琦也没有费事,把货物盘点完毕,很顺利的和费利佩等人完成了交易。 因沈琦已经决定和费利佩等人合作了,便赶紧回南京调集生丝去了。 沈琦走后不久,福建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下发了任命状,委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王冲手下的总旗官宋河为月港卫所的统领。 宋河在翟寅的陪同下赴卫所走马上任,就在当天的晚上,一艘来自琉球的商船悄悄的抵达了月港,林邵琦带着郭奕、马五等人下了船,来到了昊海楼…… 第25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5不期而遇 有明以来,月港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招致四海客商云集,豪商私造巨舶,扬帆海外,通过交易而谋利,官府虽严厉实施海禁,却不能阻遏民间与东、西二洋之间的贸易,故月港有富甲一方的“东南小苏杭”之称。 正德(公元1506—1521年)年伊始,因月港的繁华而诱,致使倭寇前来劫船夺货、焚屋杀人;西洋人以浯屿岛为据点,勾引私商搞秘密买卖,形成了很多亦商亦盗的团伙,东南海疆长期不得安宁。 自戚继光将军肃清了月港的倭寇之患,平定了东南海疆之后,于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朝廷在月港设置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在原有的古城堡之上,修筑海澄石城,驻兵防守。 当地商旅都曾深受倭寇之害,为了纪念戚家军抗倭的功绩,由月港的客商集资,于石城东北角战场的废墟上建造了一座楼台,寄寓“波平海晏”的愿望,取名为晏海楼。 晏海楼建成后,便成了商人聚会庆典的场所,后来有人在这儿经营起了餐饮酒楼,翟寅出任海澄知县,觉得这么一座纪念场所成了商人盈利的会馆,实在有失官府的颜面,便将晏海楼收归了海澄县衙门管理,但依然将酒楼餐饮业保留了下来,只为官方接待而使用。 那日夜晚,宋河、婉兮帮着翟知县驱逐码头上闹事的歹徒之后,便是在这儿招待了他们。 鉴于晏海楼地处九龙江畔,便于对九龙江入海口处往来船只的侦察,官府接管之后,在原来的基础上建了两层的瞭望台,并辟一条直通县衙的暗道,这样,晏海楼瞭望台与周围九都堡、溪尾铳城、大泥铳城、镇远楼等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应,形成一套较完整的防御系统。 郭奕和许灵儿从日本京都运出了陆云龙和王冲二位英灵的棺木,而许仪后、朱均旺又被小西行长给骗走了,许灵儿和韩小玉留在日本国继续救人,郭奕立刻率滞留在日本九州岛秋目浦的众人回了琉球。 郭、许二人曾帮着尚永王除掉了有王莽之心,又暗中勾结日本大名织田信长的琉球国相马良弼,当郭奕率唐船抵达那霸港的时候,马蹬、马鞍兄弟最先得到了消息,热情地接待了大家,又急忙派人到王宫送信,尚永王和徐王妃亲率满朝文武前去迎接,虽给尽了郭奕等人极大的殊荣,但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漠。 在那霸港举办了接待仪式之后,尚永王带着王妃匆匆地回宫去了,并没有邀请郭奕等人进首里城,似乎对这些从日本国回来的人非常忌讳,这些情况马蹬、马鞍兄弟也都看出来了。 当晚,唐船停泊在了那霸港码头,在马氏兄弟的帮助下,郭奕带领数百口人来到了首里城的郊外林家酒坊,罗氏姐妹也早已得到了消息,为大家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并将客栈全部腾出来,安排大家住宿。 把众人安顿下来之后,郭奕等人来到林府吃完饭,席间,和马蹬、马鞍兄弟谈起了想在那霸港建一座新码头的事情。 马蹬早就有所准备,马上说他已经选好了地方,可以建造一座天然良港,将来可作为月空长老将来的远洋基地。 马鞍马上把话茬接了过去,从风水学讲到了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四股势力在那块地盘上的争斗,讲了无数个理由,表示极力反对,兄弟二人争吵了起来。 由于刚才在那霸港看出了尚永王的态度,郭奕明白他们兄弟二人争吵的原因,便赶忙劝解,心中放弃了在琉球建立远洋基地的打算,便又开始给自己找理由。 郭奕说,考虑到远洋事业必须得有正当的贸易作为支撑,未来若在新大陆能占有一席之地,还得有大批的商人、移民能够跟进,才能起到传扬中华儒释道之文明,达到宣化四海之目,琉球毕竟是一块弹丸之地,属于番邦,人口又少,背后又有日本国那些狼子野心之人虎视眈眈等等原因,这才算劝下了马蹬、马鞍兄弟。 既然琉球不是久留之地,汤家在太仓黄渡港贸易基地是回不去了,等马蹬、马鞍兄弟走后,郭奕和罗阿敏、马五和林邵琦等人又商议了一番,大家都认为可以到福州去找庞尚鹏。 到了这时候,郭奕十分后悔把庞尚鹏给弄来的那两张船引,送给了马尼拉当局,又想到从自己偷偷的从冯安的军中借战船赴吕宋,死伤了那么多明军弟兄;虽说从吕宋玳瑁港救回来了的两批大明子民,但这些人多有前科,回到内地之后,还不知得给庞尚鹏添多少麻烦;如今,林风团伙依然在吕宋岛和西洋人打仗,陆续还会有战败的海盗逃回大陆,难免会造成海疆不宁。 当时途径台湾的时候,郭奕本想亲自前往福州,去向庞尚鹏道歉,由自己把这些责任担下来,在冯安的劝阻下没能成行,如今又要去找庞尚鹏帮忙,让郭奕感觉有些勉为其难。 林邵琦虽在福州做生意,却是漳州的豪商。前些年,曾在福建官商两面如鱼得水,上自前巡抚刘尧诲,下至漳州知府田有才及海澄知县都有交情,只因自家的商船前往日本的途中,在琉球外海被林风手下的海盗劫持到了吕宋玳瑁港,赔干了家底,虽然后来林风把他和许灵儿一起放回来了,却不敢再漳州老家了,于是,便跟着马五去了琉球,和马五一起跑起了西洋阿刺伯的买卖。 林邵琦的运气确实够背!本希望这趟买卖赚回来的银子回到老家去还账,但没料到途径马尼拉的时候,正好赶上林风集团大闹吕宋岛,招致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的疯狂报复,在吕宋岛大肆屠杀华人华侨,连安南、朝鲜、琉球、日本等地的商人也不放过。 在马尼拉,马五和林邵琦被西班牙人收了监,商船上全部财产被马尼拉当局没收了,为了搭救他们俩,郭奕拿庞尚鹏给的那两张船引做礼物,派西洋传教士马克和日本国堺町众合会的露易丝,前往马尼拉去救人,这才将二人安全接回了琉球国。 因没有颜面直接去福州找庞尚鹏,林邵琦提议请郭奕和马五先跟着自己回趟老家漳州,他要把家中的老底处理掉,先还还账,等摸清庞尚鹏的态度之后,再去福州找他帮忙。 十一月初,林邵琦带着郭奕和马五搭乘了一艘商船回了月港,三人下了船,天色已晚,离开了码头之后,进了海澄县城,直奔晏海楼,林邵琦想在这儿请郭奕和马五好好的吃顿饭。 晏海楼外的官兵告诉林邵琦,这儿已经不对外营业了,林邵琦离家这些年对这些变化并不知情,眼看着晏海楼内外灯火辉煌,二楼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根本就不相信,便和把守的官兵争执了起来。 林邵琦先是摆出了一副豪商的姿态,塞给官兵一些碎银,然后讲起了自己和海澄知县、驻军卫所的统领、甚至知府田有才的交情…… 官兵听他说了半天,告诉他如今除了漳州知府田有才还在位,海澄知县和驻军卫所的统领早就换了好几拨人啦,依然不让他们进去,林邵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大声地嚷嚷着让他们把知府田有才给找过来,态度有些蛮横,弄得官兵们啼笑皆非。 “这位相公,这黑更半夜的,你让我们到漳州城去请知府老爷,有些过分了吧?”一位官兵讲道。 又有官兵劝道:“今日晏海楼正在举办卫所长官的庆功宴,请这位相公别再闹了,我们还都不摸这位新长官的秉性,你就别再让我们为难了,赶紧绕道吧。” 晏海楼上,海澄知县翟寅正在给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新任总旗官宋河举办履新庆功宴,由于宋河是翟知县值得信赖的兄弟,为了月港的防务,准备将来把晏海楼交给宋河管理,因此,原来把守晏海楼的县衙差役刚刚换成了卫所的官兵。 “既然是你们卫所长官的庆功宴,那就请你们卫所的总旗官,或者是知县大人出来说话,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林邵琦是谁?” 林邵琦大闹晏海楼,早就引起一群百姓的围观,官兵虽然有些诚惶诚恐,因怯于知县翟寅的威严,对刚刚走马上任的长官宋河又不熟悉,不敢上去禀报,想赶紧把林邵琦等人赶走完事,反而招致林邵琦得理不饶人。 马五和郭奕都不想惹事,看林邵琦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和官兵们吵了起来,便赶忙好言相劝,但这位平时温文尔雅的林大哥在这个时候认为丢了面子,任凭二人怎么相劝,林邵琦都坚决不肯相让。 “当年兴建这晏海楼的时候,我林某可没少花银子,如今从海外归来,连进去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吗?快去让你们的长官出来说话!”林邵琦底气十足地大声嚷道。 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衙门的差役将外面的情况汇报给了翟寅,翟寅为了不扫宋河等人兴,悄悄的下了楼,来到了晏海楼的门外。 林邵琦从翟寅的服装上看得出来,这位便是海澄知县,赶忙收敛了起来,上前躬身施礼,讲道:“草民林邵琦拜见大人!在下海外经商多年,刚刚回到家乡,遥想在当年,兴建这座晏海楼的时候,在下带头捐资,还亲自参与操办了奠基仪式,如今,难道连进去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翟寅听他这说,知道不是谎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携带着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刚下了船。 看翟寅听了这些话依然是一副冷漠的态度,林邵琦也生气了,指着身旁的两位,接着讲道:“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千户官郭奕大人,这位是名镇四海的琉球豪商马五阁下,请问这位大人,我们有资格到晏海楼来吃顿饭吗?” 翟寅听到这儿,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吩咐手下人让道,也上来躬身施礼,高声答道:“各位,请!” 林邵琦得意洋洋的进了晏海楼,还以为是翟寅知道自己的大名,给自己面子,才让他们进去的,进了门往后一看,翟寅正在接过郭奕手中的行囊,交给了身旁的衙役,正在对郭奕躬身施礼。 “卑职翟寅拜见郭将军,不知郭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多见谅!”翟寅拱着手低下头讲道。 郭奕一愣,心中暗想,难道这位知县认识自己吗?见他如此的真诚,也赶忙还礼,答道:“郭某冒失而来,给大人添麻烦了,请大人见谅!” 这时,马五也赶忙给翟寅见礼,翟寅打了马五,发现这位年轻人气势轩昂,有一副豪商的派头,但又不太像内地的汉民,更不像琉球人,现在也不便多问,便笑了笑,对郭奕和马五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林邵琦见这位知县大人对郭奕毕恭毕敬,便停下来等着他们,众人请郭奕走在前面,一起上了晏海楼。 晏海楼上摆了十来桌宴席,宋河、婉兮夫妇和大家喝得正尽兴,突然像做梦一样看见郭奕上了楼,二人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的掉在了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呆了。 “婉兮,我是不是喝多了?”宋河问道。 婉兮揉了揉眼睛,答道:“娘啊,我不是做梦的吧!”说着,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感觉生疼,便一纵身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郭奕。 郭奕没有防备,还以为是要被人抓住了,正眼一看是婉兮,再一看还有宋河,顿时喜出望外,也紧紧地抱住婉兮,问道:“婉兮,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宋河在一旁施礼叫道:“末将宋河拜见郭将军!” 这时,翟寅带着林邵琦和马五也都登上了楼,赴宴的众官员和卫所的校尉们也全都惊呆了。 众人将郭奕请到了上座,翟寅急忙吩咐把这些吃剩的全部撤掉,换上新的桌布,给郭奕等人先沏上茶,等着重开宴席。 当得知宋河成了月港卫所的统领,郭奕、马五和林邵琦以茶代酒,对宋河新官上任表示恭贺。 饮茶期间,彼此热情地问候了一番,宋河详细讲述了朱辉、吴襄及汤景夫妇等人遭遇,他们是如何从长白山回到了金陵城,自己和婉兮陪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又追到了南京,大家又是如何从南京到的月港,直到新的饭菜全部上齐了,都还没有讲完。 翟寅尽地主之谊,起身给郭奕等人敬酒,酒过三巡,大家边吃边聊,详细讲述了发生在这儿的一段公案,已经巡抚大人庞尚鹏微服来到月港之后,圆满地处理了这场危机,当然,自始至终也提及庞尚鹏的“老丈人”刘谦。 根据李旦的讲述,翟寅知道这两张船引是费利佩等人从马尼拉总督的手中买来的,庞尚鹏当时看了那两张船引之后,明确表示确实是他签发的,船主虽然写的是月空长老,但却是给了郭奕和许灵儿,现在郭奕到了月港,翟寅不失时机的想知道其中的缘故。 郭奕根据庞尚鹏在处置马尼拉大帆船持那两张船引来月港经商的态度,以及他对待自吕宋归降的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的处置来看,知道庞尚鹏是位开明的高官,也是一位官宅心仁厚的长者,便不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也把发生在琉球国的一些往事,派西洋传教士到马尼拉救人,及张狗儿出任琉球赴吕宋岛剿匪的先锋官等事件,简明扼要地给大家讲述了一番。 这顿饭吃到了半夜子时,翟寅在驿馆给郭奕、马五和林邵琦安排了住处,于次日派官船将他们送到了漳州城。 第26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6沈府风波 沈琦回南京去组织生丝的货源,庞尚鹏因公务繁忙返回了福州,朱辉仍在南少林看守着刘谦,宋河赴月港卫所履任,婉兮陪同而去,刚刚辞去卫所总旗官的张彪,虽已落发做了月空长老的弟子,但想在正式出家修行前,把家中的事情安顿好,得到长老的许可之后回家去了。 如今的“沈府”显得空空荡荡,刘谦的家眷被悄悄的送回南京之后,府中仅仅留了一些丫鬟,庞尚鹏从福建带来的心腹庞福充当临时管家,其他的护院家丁全都被赶了出去。 月空长老住进了府中,这几天每日都给马志善和李成怀讲解佛法,教他们如何修行;玄德真人没事的时候,便到闹市区摆个挂摊,顺便打听弟子净明的消息。 林风在吕宋岛和西班牙人作战中,形势堪忧,暗中已经派了好几拨使者前来寻求援助,马志善、李成怀虽有心跟从月空长老静修,但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深感人之善恶,都在一念之差! 马志善年事已高,李成怀已落下残疾,二人好不容易算是落叶归根,回到了家乡,本不愿再多管闲事,就是因为担心身边的那些老属下因前途未卜,再做错事,这才有了马志善勾结张彪,其出发点还是为帮属下的这些人谋一条生路。 虽然这场风波已经过去,马志善和李成怀做了月空长老的弟子,答应将来带着属下跟从月空长老出海远洋,到新大陆开创一片新的天地,但玉枕洲上的那些人到底是否出于真心,就很难说了,如果有人经不住林风的诱惑,再次冒险做了海盗也不奇怪。 因放心不下玉枕洲上的众兄弟,马志善和李成怀都想回去看一看,别趁着他们两个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跟着林风的使者跑了。 长老得知二人想回家看看,觉得也是人之常情,同时,也自己想到玉枕洲上去看一看,和这些即将陪同自己远洋海外的人先认识一下,便决定和他们二人同去。 次日清早,管家庞福得知月空长老将要前往玉枕洲,因受了庞尚鹏的嘱托,需要准备一些礼物,让长老带到玉枕洲上给大家当做见面礼,这些天来,庞福实在是忙,礼物还没备好,便让他们等一等,自己带着仆人到街上买东西去了。 虽然马志善和李成怀归心似箭,但庞福也不是虚心假意,觉得带些礼物也好,毕竟那些人有奶便是娘已经习惯了。 一直等到了午时,庞福还没有回来,马志善和李成怀便请月空长老在府中用斋,他们二人到府门前徘徊了起来。 这时,婉兮陪着郭奕、马五和林邵琦等人来到了沈府,正在府门外等候庞福的马志善和李成怀,突然看见了郭奕,恍如做梦一般,再看郭奕的身边还有婉兮,知道这不是在做梦,二人同时惊叫了一声“菩萨”,立刻跪在了郭奕的面前。 郭奕也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这二位“和尚”却是马志善和李成怀,想起了昨晚翟寅讲的那段公案,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就在他们彼此问候的时候,买了一大马车礼物的庞福,带着两名仆人也回来了。 就在前几个月,庞福曾在福州庞尚鹏的府邸中接待过郭奕和许灵儿,到了近前,一眼便认出了郭奕,急忙让仆人把礼物送进府中,过来给郭奕施礼。 “郭将军别来无恙!久违了,不知郭将军何时到了漳州,小的庞福给郭将军见礼!”庞福躬身问候道。 虽听着他的口中自称庞福,郭奕还是打量了半天,才认出了他是庞尚鹏府中的管家之一,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暗想,难道庞尚鹏还没走吗?赶忙还礼答道:“原来是巡抚大人府中的管家在此,幸会、幸会!”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给郭奕说过,这座宅子曾是当年兴记钱庄的账房先生刘谦的府邸,郭奕还以为这儿本来就是沈琦的家呢。 瞧这高墙大院、门楼上“沈府”二字的金字牌匾,院内红砖绿瓦的建筑雕梁画栋、错落有致,影壁墙前的盆栽姹紫嫣红,整座宅子的规模跟他们沈家在南京三条巷的那座差不多,不禁赞道:“没想到沈家在岭南之地还有这么大的产业,沈氏一门可真是经商的天才啊!” 婉兮一听,撇了撇嘴,在一旁神秘地说道:“姐姐,前几天这儿还不是什么沈府呢,可能你想都想不到,这儿以前是谁家的府邸。” 庞福听见了,狠狠地瞪了婉兮一眼,急忙请郭奕等人进府,这时,正在用斋的月空长老听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在影壁墙前和郭奕等人碰了面。 郭奕看见了月空长老流下了眼泪,叫了一声“师父”,便气喘吁吁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头一晕差点栽倒,被婉兮赶紧搀扶住了。 婉兮一边照顾着郭奕,一边给马五和林邵琦做介绍,二位一听眼前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月空长老,倒头便拜,高声喊起了“师父”。 月空长老双手合十,对马五和林邵琦道了声“阿弥陀佛”,众人在庞福的带领下,来到了府中的花厅落座。 正是午饭的时间,庞福忙的不亦乐乎,一边吩咐丫鬟们给客人沏茶,一边安排仆人赶紧给客人做饭,俨然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由于刚才婉兮说这儿此前并不是沈琦的府邸,郭奕开始对这处宅子起了兴趣,趁着庞福不在的时候,问起了这儿到底是谁家的产业。 马志善、李成怀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瞪着眼睛跟着想听下文,心直口快的婉兮刚要开口说话,月空长老赶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这儿以前是刘大官人的府邸……” 没待婉兮说完,准备招呼大家吃饭的庞福进来了,又是狠狠地瞪了婉兮一眼,一旁伺候的几名丫鬟都吓得浑身一哆嗦,月空长老随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郭奕觉得有些蹊跷,刚想问问是哪个刘大官人,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便没再多问。 正在吃茶的林邵琦讲道:“就我所知,这儿以前可没这么大,倒是有位姓刘的,曾住在这附近,据说是前任巡抚刘尧诲大人家的宗亲,如今刘大人虽说调离了福建,但已经升任两广总督,怪不得刘大官人能建造出如此的府邸呐。” 刚刚还有些尴尬的庞福,听了林邵琦的话,一下子就乐开了怀,赶忙就坡下驴,解释道:“是啊、是啊,林大官人说的不错!这儿确实曾是刘府,只不过刘大官人带领全家离开了漳州,把这府邸交给了巡抚衙门帮他看管,这不,庞老爷把小的我派来了,庞老爷当年在南京的时候,和沈家有些交情,沈大官人到了漳州来经商,受了不少委屈,由巡抚大老爷做主,暂时便将这处宅子让沈琦居住而已,故此改作了沈府。” 庞福留在这儿有不少任务,最重要的便是消除刘谦的恶劣影响,让大家都忘了刘谦,二来是处理刘谦遗留下的一些未尽事宜,需要给那些当事人一个交待,以免留下后患;同时,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沈琦,庞福还要慢慢盘点刘谦留下的家财,好让庞尚鹏做到心中有数。 刘谦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总是有些说不过去,这些天来,田有才也找过庞福,告诉他现在漳州城对刘府突然改沈府一事,说什么的都有,有很多说法对巡抚大人不利,让庞福多多留神。 庞福也懂得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有些传言越是打压,越是传得神乎其神,反倒不如用一个谎言掩饰另一个谎言,真真假假,让人真假莫辨才是上策。 如果光是民间谣传其实无所谓的,怕就怕郭奕这样的锦衣卫,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通天的人物,因此,庞福对郭奕的突然到来深有忌讳。 林邵琦的说法无疑提醒了庞福,庞福决定以后就沿用这个说法,便笑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吃饭去了。 月空长老已经用过斋,等众人都出了花厅,把庞福留了下来,提醒道:“庞福啊,庞大人用这种方式处置刘谦,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刚刚那位林邵琦先生有关刘大官人的说法,若是传扬出去,必然导致两广总督刘尧诲大人和庞大人之间的隔阂,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将来想收可就收不回来了。” 庞福微微一笑,对长老的话不可置否,答道:“请长老放心,若是今后再也没人提这些事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传言的。”说完,便辞别长老,陪大家吃饭去了。 月空长老望着庞福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念道:“福祸真乃是命中注定,南无阿弥陀佛。” 席间,庞福对林邵琦格外关照,当林邵琦得知管家是巡抚老爷的心腹之人后,极尽巴结逢迎之能事,把庞福哄得团团转,让一旁吃饭的马五都感觉有些吃惊。 马五想想也是,照林邵琦的说法,他早年间家徒四壁,一直到隆庆朝开关的时候才开始做生意,如果没有这点本事,如何能在短短的几年间玩转福建官场,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名豪商。 正在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府门外突然来了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闹着要找马老澳主,门人赶紧往里禀报,马志善和李成怀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好,定是有人和林风接上了头,如果不赶紧回去,可真要出大事了! 二人急忙丢下饭碗,只给郭奕打了声招呼,马志善搀扶着李成怀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见他们俩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郭奕心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庞福还在和林邵琦聊得正欢,马五在一旁都听呆了,郭奕急忙站起身来,因对此地人生地不熟,只好拉上身边的婉兮跟了出去。 到了府门外一看,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已经没了踪影,正在彷徨之时,对面的官道上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来人转眼之间到了沈府门前翻身下了马。 郭奕还以为这是又报信来了,准备上前盘问,仔细打量来人,却是一位年轻的富家公子。 公子到郭奕近前躬身施礼,问道:“请问这儿是沈琦、沈大官人的府邸吗?” 听口音,来人应该是金陵人氏,郭奕答道:“正是,不过沈大官人没在府中,回家乡南京办事去了。” “那就没错啦。”公子说着,又施一礼,问道:“请问这位姐姐,庞大管家可在府中?” 见郭奕点了点头,公子又赶忙讲道:“在下乃是沈琦的弟弟沈茂,急需面见庞大管家,有要事相商。” 心中还在祈祷着玉枕洲上千万别出事,而沈琦的弟弟千里迢迢的突然到了,要找庞尚鹏的管家,郭奕怀疑南京那边也出事了,赶忙请婉兮帮着沈茂牵上马,领着他进了府中。 看着沈茂那副着急的样子,郭奕问道:“你哥哥怎么没来?” 沈茂迈着轻快的步伐,气喘吁吁地答道:“别提啦,我们沈家非得被吴襄给害个家破人亡!” 一听事出在吴襄身上,郭奕突然想起来昨晚听宋河讲过,如今吴襄已经做了沈家的女婿,正在帮汤家打官司,紧追了几步,问道:“吴襄出什么什么事了?” “唉,我的哥哥真是糊涂!怎么能把家业托付给这么一个败家子,自己跑到这岭南蛮荒之地!”沈茂又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吴襄倒是没出什么事,我哥哥的家财,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理就给败光了!” 听了这话,郭奕还以为是吴襄为了帮助汤景打官司,花干了沈家的银子,倒是没觉得意外,紧追了几步,领着沈茂前往待客的花厅,想和月空长老一起,好好的开导一下沈茂,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来到了花厅门口,丫鬟把门打开,月空长老却已经出去了,庞福等人吃饭还没回来,郭奕请沈茂进来说话,二人落座,丫鬟帮忙给沏上了茶水。 等沈茂歇息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郭奕问道:“沈公子,汤景、汤大官人的官司赢了吗?你此番前来寻找庞福,是不是需要庞大人帮忙?” “唉,别提啦!汤家的世交吴学政如今升任户部侍郎,由他出面帮汤景说话,倒是给汤景平了反。汤景还不知足,想要索回他那所大宅子,吴襄帮着他去求应天巡抚老爷,花了不少冤枉钱才搞明白,那处宅子早已抵押给了应天巡抚衙门。当年,海大老爷在的时候,由巡抚衙门担保,汤景从兴记钱庄借了银子,才兴办了汤记织坊,虽然后来兴记钱庄转到了陈元化的名下,他汤景也算实际控制人,二人勾结把那笔借款的账给抹平了,可抵押给应天巡抚衙门的文书却没有索回,如今,陈元化坐实了海盗身份西市问斩,你说说他汤家的产业怎么还能再讨得回来?” 沈茂讲得非常清楚,但这么看来,吴襄帮着汤景打官司,应该花不起了几个钱,那么吴襄到底又干了什么事了,让沈家如此大动干戈?郭奕虽然想知道,但一想这是沈家的私事,便不想再问了。 郭奕喝口水,又有些忍不住地问道:“那么,请问沈公子,找庞大管家又是为了何事?” “姐姐,别提啦!吴襄这混蛋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竟然花掉了我哥哥做生意的备用的库银百万余两!”沈茂郁闷地答道。 郭奕下了一大跳,怎么也想不通,就算吴襄天天花天酒地泡在秦淮河,再买上一座秦淮官楼、画舫也花不了这么多钱,惊讶地问了一声:“他到底干什么了?” “可能你们谁也想不到,这吴襄买了一处书院,从京师请了一名花花公子做院主,帮他来主持修书,把江南一带的落第秀才、甚至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全都召集到了书院,达数千人之多,天天做什么狗屁文章,只要那位花花公子看着顺眼的,随手便是打赏,一两、二两、十两、百两、千两、万两,任着性的胡来!” 郭奕听了觉得又好气、是又好笑,问道:“让天下读书人一起来做文章,总归是好事嘛……” 没待郭奕说完,沈茂实在受不了啦,接着讲道:“虽然我读书不多,尚知文以载道,书院的那些蠢货做的是什么文章,你们能想得到吗?用一本鬼话连篇的《西游记》,还有一本淫词滥调的《金瓶梅》,天天让那些胸无点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的一群人模仿,看谁模仿得好,便给谁打赏,短短一个多月,把百万两银子愣是给花干净了……” 说到这儿,沈茂心疼地落下了眼泪。 第26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7招摇撞骗 庞福等人吃完了饭,带着林邵琦和马五准备回到花厅继续闲聊,走到门口,却看见郭奕正在品着茶默默无语,对面却坐着一位正在哭哭啼啼的年轻公子,马五和林邵琦都有些吃惊。 庞福低声问道:“这位公子是郭将军的什么人?” 林邵琦看了看马五,马五没听说郭奕有什么亲人在福建,赶忙摇了摇头。 郭奕见他们回来了,站起身来,对庞福介绍道:“庞管家,这位是沈大官人的弟弟沈茂,刚刚从南京来的,说是要找你有要事相商。” 沈茂赶忙停止了哭泣,见眼前的这位便是要找的人,起身向前给庞福躬身施礼,滔滔不绝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庞福示意大家就座,有丫鬟献上香茗,这才问起了沈茂来意。 沈茂对庞福恭维了一番,又把刚才对郭奕说过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重新讲了一遍。 庞福听了感觉不可思议,问道:“沈公子,这么说来,你是帮你哥哥到我这儿借钱来了?” “正是,我哥哥要采购装满那两艘大帆船的生丝,至少还有五十多万两银子的缺口。”沈茂答道。 庞福吹着茶杯上的热气,慢悠悠地讲道:“哎呀,要说你们沈家为借这点银子,千里迢迢的派沈公子跑得漳州来,说出去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当然,近百万两银子就这么让你姐夫吴襄公子给花出去了,让谁听了也都会心疼。但我觉得吧,吴公子还真没把钱花在歪门邪道上,让天下读书人写字拿钱,算是莫大的功德,书院里的数千人当中,没准就能再出几位,像百年前的罗贯中、施耐庵这样的大家,实乃善莫大焉!” 沈茂一听就急了,站在庞福的面前再次躬身施礼,哀求道:“救急如救火!如今月港红毛馆的西洋人都还在等着呢,听说有个西洋人家里还是开银矿的,海让我哥跟他们到马尼拉取银子,甚至邀请我哥哥帮他们到新大陆开丝绸厂,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我们的生丝运不来,那可就要失信于人的,将来就没法赚西洋人的银子了!眼下正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恳请庞大哥给帮帮忙吧。” 庞福轻轻的摇摇头,表示他不信沈琦在南京连这点钱都筹集不到,实在有缺口的话,沈家有那么大的家业做担保,先欠着难道不行吗?再说啦,南京城里还有钱庄可以帮着周转。 “五十多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便我这儿有银子,也不是想借就能借的,我还得到福州去请示庞大人,等庞大人答应了,才能把银子运到南京,你哥哥付了银子,再从南京把生丝运到月港,这来来往往的,一耽搁就到年底去了,怕是红毛馆的西洋人等待不起,沈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去,请沈大官人就地想办法吧。”庞福答道。 “我哥哥要是有办法的话,也不用我跑这么一趟了。庞大哥有所不知,家中出了吴襄这样的妖孽,如今南京满城的老少爷们,都拿我们沈家当笑话看,想借一两银子,门都没有!就算把三条巷的家业抵押给钱庄,人家都不愿付给现银,可难为死我的哥哥啦。”沈茂说到这儿,又落下了眼泪。 郭奕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对这座“沈府”表示怀疑,肯定不会是林邵琦所讲的,这是前任巡抚刘尧诲家的宗亲,委托给巡抚衙门帮着看管的产业。那么,这座府邸的前主人又是谁呢? 庞福的眼睛也在叽里咕噜乱转,时而撇嘴、时而摇头,这位年轻人自称沈琦的弟弟,张口就来要五十万两银子,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劲,便朝郭奕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门聊几句。 郭奕明白庞福的意思,和他前后出了门,到了门口花园的僻静之处,二人停了下来。 “请问郭将军,这位年轻人确实是沈琦的弟弟吗?”庞福问道。 郭奕冷眼打量着庞福,也问道:“庞大管家,你给我说实话,这座府邸的前主人,到底是谁?” 庞福虽然非常忌讳这个话题,但也知道,对郭奕来说,早晚都瞒不住的,只好悻悻地答道:“请郭将军见谅!这座府邸是前兴记钱庄的账房刘谦所有,因刘谦在漳州地界犯下了弥天大罪,我家老爷宅心仁厚,不忍心看着刘谦入监下狱,便把他送进了南少林出家,其家眷全部送回原籍,恰好这个档口,见到沈琦来月港经商颇为艰难,便将刘府改为了沈府,小的这可没有半句谎言。” 既然庞福说出了真相,郭奕也正面答道:“不瞒庞大管家,我也并不认识沈琦的这位弟弟,但听他所讲的这个事由,又不太像假的,但确实也有些蹊跷,你赶紧派人到南少林把朱辉找来,他倒是认识不少沈家的人。” 庞福点了点头,答道:“好!请郭将军帮个忙,你先帮我稳住这个沈茂,我这就安排人到少林寺去送信。” 郭奕再次来到花厅,只见沈茂还在伤心地落泪,便和马五、林邵琦一起劝慰了起来。 期间,郭奕也问了不少当年沈家和黄炳文相勾结的琐事,沈茂对答如流,言辞当中对自己的大哥沈琦为攀高枝做下的糊涂事,也颇感心疼,不住地对郭奕表示道歉。 大家在花厅里聊了半天,沈茂不见庞福回来,有些着急;郭奕告诉他,庞福已经到福州找庞尚鹏请示去了。 沈茂一听更急了,差点蹦起来,急忙从身上拿出一张文书,讲道:“既然他回福州去找庞大人,为何走前不跟我说一声!这份文书不带给庞大人,庞大人怎么会借银子给我啊。” “你这是一份什么文书?”郭奕诧异地问道。 “唉,都是那些陈年往事了。这是汤景、汤大官人托我带来的一份文书,是当年汤大官人为了兴办汤记织坊,把汤家的宅院抵押给了当时的应天巡抚海大老爷,由应天巡抚衙门作保,把房契抵押给了当时庞大人开办的兴记钱庄,从兴记钱庄借了五十万两银子,后来庞大人官复原职,把亲手创办的兴记钱庄转手给了陈元化,虽然汤景把这笔欠款也还上了,可是那份抵押的房契却没能索要回来,这张便是当年汤大官和应天巡抚海大老爷签订的文书。”沈茂答道。 听了这话,郭奕对沈茂的身份不再怀疑了,但有些奇怪,问道:“这张文书和庞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有所不知,陈元化出事之后,连累了汤家,导致汤府被抄,汤家的产业被官府罚没,如今汤家平反了,汤记织坊是租赁下来的产业,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汤大官人也不想再干,但这座宅院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姐夫吴襄帮着汤景打官司,现任的应天巡抚老爷也不是不讲理,可汤景拿不出房契来,那处宅院怎么发还给他?如今那张房契在衙门里也找不着,我姐夫吴襄又托人联络了海大人,据海大人说,那张房契可能至今还在庞大人的手中,相信庞大人见到这张文书,应该能记得起来的。”沈茂解释道。 听沈茂刚刚的说法,这段日子里,汤景、吴襄在南京可真没少办事,就算吴襄有时间请人帮他办书院,那他又有多少时间来看那些文章,在一个多月里就打赏出去百万两银子呢? 沈茂的这番解释,反而令在场的三位都觉得他是汤景派他来的,沈茂自己也感觉话说的有些多,但又忍不住接着讲道:“汤大官人也不容易啊!暂时借住在我哥哥的府中,他也想给我哥哥帮忙,但却有心无力,这才让何氏夫人拿出了这张文书来找庞大人,说起来可怜啊,当年充军发配的时候,那么大的家业说丢就丢了,多亏何氏夫人多了个心眼,无论走到哪里,她把这张文书裹在身上,算是保留了下来。” 这话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沈茂也不像是个假货,但现在郭奕怎么也不再相信吴襄把钱给花干了,沈琦让他来借钱,便带着埋怨的口气,对沈茂讲道:“沈公子,你说说你啊,这么大老远跑来,尽说那些没用的,该拿的证据不往外拿,这倒好了,庞大管家回福州请示去了,如果是庞大人忘了这件事,不同意借钱,或者同意借给你,但漳州这边根本就没钱,得在福州那边筹集,那你说说你多耽误事!” “是啊,从那儿借都是借,从福州借也是一样的,我这就赶紧追庞大管家去。”沈茂说着,就要着急出门。 婉兮正好在门口拦住了他,讲道:“沈家公子,真是难为情,你骑来的那匹马可能一路上太累了,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吃了粮草之后,直拉稀,卧在那儿动不了啦。” “什么?”沈茂有些难以置信,扭回头看着郭奕,问道:“姐姐,府中难道没有马了吗?求求你啦,姐姐,救急如救火,帮我换一匹马行吗?” 婉兮两手一摊,答道:“府中一匹马也没有了。” 沈茂捏了捏肩上的行囊,可能觉得自己带的银子还够用,咬了咬牙关,还是急着往外走,想到福州直接去找庞尚鹏去。 郭奕朝婉兮使了个眼色,婉兮上前便将沈茂撂翻在地,沈茂躺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 婉兮蹲下来,乐呵呵的对沈茂讲道:“你哪儿都不能去,老老实实的等着我朱辉哥哥,明白吗?” 这时,庞福也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对沈茂讲道:“公子,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朱总旗去了,你应该认识他,他一会儿就到,待会咱们再好好谈谈借钱的事情吧。” 沈茂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摆着手讲道:“我确实是沈大官人的弟弟沈茂啊,朱总旗曾跟着汤景到我家给吴襄去提亲,当时我也在场,他不会不认得我的,但眼下我哥哥在南京正在犯难,整个应天府也没人愿帮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怎么办呢?既然你们也不帮忙,我就得去到福州求庞大人去了。” 庞福目光严厉地盯着沈茂,讲道:“借银子没问题,我庞福就能做主,朱总旗到了,咱们就去联络镖局,由朱总旗亲自押镖,护送银子到南京给你哥哥送去。沈公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府中住上几天,好好的歇一歇,等着朱总旗从南京回来,再放你走,怎么样?” 沈茂毕竟年轻,知道自己玩现眼了,听到这儿,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婉兮走上前来,踢了他一脚,问道:“说吧,谁让你来的?” 见沈茂还在不停地哭泣,婉兮又问道:“是吴襄那混蛋偷了我叔叔的文书,派你来的吧?” 到了这个份上,沈茂知道一切都枉然了,便准备讲实话,抹着眼泪摇了摇头,答道:“不是的。” “那是谁派你来的?难道是汤景吗?”郭奕厉声问道。 婉兮听了浑身一哆嗦,心中祈祷:叔叔啊,千万别再干那些自作聪明的糊涂事了! 沈茂又摇了摇头,往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听说还有两位老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怎么没在府中啊?” 婉兮刚才看见沈茂摇头,判断不会是叔叔汤景派他来的,听他问起两位老人,估计是这小子怕挨打,便走上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沈茂拳打脚踢,把沈茂打得是哭爹叫娘…… “别打啦,好姐姐,我说、我说……” 等婉兮停了下来,沈茂跪下来,懦懦地讲道:“是、是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师父……” 沈茂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无量寿福天尊,净明又干什么好事了?” 玄德真人转眼之间到了大家的近前,问道:“难道那个孽障又回了南京?” “净明师父先是到了松江府,后来跟我回了南京。”沈茂低着头答道。 听说又是那不争气的净明惹出事端,玄德真人颇为尴尬,厉声问道:“那孽障到松江府干什么去了?他前番试图拐走汤大官人的银子,幸亏被朱辉给追回来了,你又把这孽障带往南京做什么?” “是这样的,哥哥派我到松江府华亭县找购买生丝,住在了徐鲲、徐大官人的家里,正好净明师父也那儿,等我在松江府把事情办完了,准备回南京的时候,净明师父带我偷偷的去见了一个人,据说这个人是琉球国的一位高官家的公子,姓马,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徐鲲,被徐鲲关押在自家的地牢里。” 郭奕明白了,徐鲲把前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带回家乡,便将他关押在了地牢里,这位马公子还随身带着那张苏八伪造的藏宝图,还在做着海外寻宝的美梦。 “这位马公子现在何处?”郭奕急忙问道。 “要救马公子其实不难,不过,我们没那么傻,他还在徐鲲家的地牢里关着呢。”沈茂答道。 郭奕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接着问道:“那你和净明是怎样打算的?” 沈茂答道:“马公子告诉我和净明师父,他有一张海盗的藏宝图,来自琉球王宫,那是一笔罕见的财富,能把整个松江府都能给买下来,只要把他救出去,再弄来几十万两银子的经费,便能到海上去寻宝。你们知道,我是沈家最小的,老员外仙逝后,分家的时候我也没能分到多少财产,当然,也拿不出几十万两银子,就这样,净明师父跟着我回了南京,我们二人经过一番谋划,我偷了何氏夫人的这张文书,跑来福建想找庞家借些银子。” 第26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8重返金陵 沈琦的亲弟弟沈茂被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所误导,跑到漳州府来招摇撞骗,让玄德真人很是狼狈!心中又想,恐怕郭奕现在还不知道,净明一个人偷偷溜回京城,竟然还大模大样的到她家里去住了几天,这事若是让她知道了,即便她不发作,自己切腹谢罪也不为过。 想到这儿,灰头土脸的玄德真人偷偷地看了郭奕一眼,只见郭奕显得心事重重,低头沉默不语,赶紧上前给郭奕、庞福等人道歉,表示将来抓到净明之后,活剥了他的皮,也不解恨! 搞清了沈茂诈骗的来龙去脉,庞福和郭奕也都没有让玄德真人难堪,派让府中的仆人把沈茂关押了起来,众人又回到了花厅,门口伺候的丫鬟来给大家献上了香茗。 郭奕知道,净明是因暗恋自己,才导致他从日本国九州岛秋目浦村开始,经琉球、钓鱼岛直到台湾,做出了一系列荒唐之事,最终被扫地出门,这些事情让郭奕有些难为情,心中怀念起了王冲将军,又牵挂着家中的幼子,显得身心极为疲惫,有些也神情恍惚。 马五、林邵琦跟着郭奕回到漳州,刚踏进“沈府”的大门,就遇到了一系列意外事件的发生,郭奕也是刚搞明白,这座府中的“主人”其实是庞福,但庞福却不知道这三位干什么来啦,看这样子,好像准备在这儿住下去的。 “婉兮,请给郭将军,还有林大官人、马五公子在府中安排住处,如今宋侠士在月港出仕办差,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就请留在府中,陪伴郭将军吧。”庞福安排道。 这时,林邵琦也赶忙站起身来,对庞福讲道:“在下今日结识庞大管家,不胜荣幸!不过,我是本地人,漳州城有我的家,回来之后,还没回家里去看看呢,请郭将军在此歇息,我这就带马五兄弟回去,改日请大家到寒舍一聚。” 大家起身相送,庞福很客气的对林邵琦表示,若是需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府中找他。 林邵琦和马五给相送的诸位打了招呼,请婉兮帮忙找来他们的行李,便离开了“沈府”。 送走了林邵琦和马五,婉兮搀扶着身心疲惫的郭奕,带着她休息去了,庞福还得忙着处理刘谦遗留下的那些烂事,也匆匆忙忙的出了府。 客厅里只剩下了玄德真人,一个人坐在那儿生了半天的闷气,想去找月空长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利用沈茂,从南京找人帮忙,去抓这个惹是生非的徒弟净明。 于是,玄德真人也走出了客厅,在府中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月空长老,觉得十分奇怪,来到府门前一问,门人告诉他,早在午饭的时候,月空长老一个人出了府,有可能去追马志善和李成怀去了。 玄德真人也知道玉枕洲上的情况,怕月空长老出事,给守门人打了个招呼,赶紧前往玉枕洲,找月空长老去了。 府中又恢复了寂静,晚饭过后,天色黑了下来。这时,做行者打扮的朱辉回来了,匆匆忙忙地进了府门,就要急着去找郭奕。 丫鬟领着朱辉来到了一座客房,在门口正好碰见了婉兮,婉兮告诉他们,郭奕可能太疲惫了,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叫醒,这会儿就别再打搅她了。 朱辉叮嘱婉兮好好的在这儿守着郭奕,在丫鬟的带领下又找庞福去了。 庞福从外面办事刚刚回来,一见到朱辉,便问起了刘谦的情况,朱辉将刘谦在少林寺的表现给庞福做了汇报。 得知刘谦在少林寺出家后,已经诚心忏悔,正在闭门思过,庞福也就放了心;随后,庞福又将这儿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地给了朱辉了一遍,然后带着朱辉去找沈茂。 丫鬟把朱辉和庞福领到了后花园的一座石头房子前,屋子里亮着灯光,门外上着锁,二人隔着窗户往里望去,只见沈茂正在摇头晃脑的在烛光下读书。 经朱辉辨认,这位确实是南京沈家的少公子,庞福虽然对这位沈家公子招摇撞骗的行为极为不齿,既然是沈大官人的亲弟弟,也不能让他饿着,便命丫鬟去给他弄些吃的送过来。 这时,沈茂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赶紧把手中的书卷收起来,藏到了随身的褡裢里,跑到门前跪了下来。 庞福把门打开了,看这位可气又可笑的富家公子哥,冷笑着问道:“沈公子,你刚刚读的是什么圣贤书啊?” 沈茂抬起头来,立刻辨认出了庞福身边的行者是朱辉,就没有理会庞福,对朱辉哀求道:“哥哥啊,小弟我犯下了弥天大错,看在咱们还是亲戚的份上,哥哥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朱辉将沈茂拉了起来,看了看沈茂,又看了看庞福,问道:“大管家,您看看我们俩到底谁的岁数大?” 庞福笑了笑,答道:“那还用说,沈公子至少大你三岁有余。” 既然沈茂提起了自己和他是亲戚关系,朱辉微微一乐,解释道:“我的大舅哥吴襄是沈公子的姐夫,既然如此,沈公子也不是外人,我得叫公子一声哥哥,小弟我跟随大哥沈琦来福建一个多月了,现在非常关心我叔叔汤景和大舅哥吴襄在南京的情况,沈公子,你来讲讲吧。” 沈茂又把吴襄办书院,帮着汤景打官司等事件,重新讲述了一遍…… 等沈茂讲的差不多了,朱辉问道:“这么说,吴襄还真的在南京办了一个书院,实属难得啊!那么,请问吴襄办这座书院,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呵呵,这书院办的怎么样,我不好评价,不管怎么说吧,江南一带的学子,无论是学富五车的泰斗,还是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对我姐夫吴襄钦佩的是五体投地!”沈茂答道,“至于办书院花了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哥沈琦回到南京之后,也亲自过问过这件事,结论便是‘由着他去吧’,那么,或许办书院还真没花太多的钱。” “书院叫什么名字?”朱辉又问道。 对这件事,沈茂已经讲了好几遍了,但一直不提书院的名字,听朱辉问了起来,颇显难为情,脸一红,答道:“梅梦苑。” “梅梦苑、梅梦苑。”朱辉重复了两句,笑道:“这名字挺有诗情画意的么!” 这时,只见庞福抱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道:“呵呵,《梅梦缘》,来、来、来,让我读上一段《梅梦缘》,给朱公子听听:第一回,*时今朝演说、风月事千古传流。” 原来,庞福趁着他和朱辉说话的功夫,从桌上的褡裢中,把沈茂刚才看的书卷掏出来,已经看了半天了。 庞福手执书卷,摇头晃脑地接着朗道:“诗曰: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妩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这段诗曰读完,庞福呵呵一笑,问道:“听说吴襄公子曾悬梁刺股,写过天下奇书《金瓶梅》,这部书是不是吴襄公子的另一部大作呢?” 丫鬟给沈茂送来了晚饭,沈茂坐在桌子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听了庞福的问话,有些惭愧地答道:“非也、非也,此书乃书院里的一位风流才子所作。” “能写出这样的书来,当然不愧为风流才子!呵呵,朱辉公子,接着再听一段。”庞福笑着把书卷举给朱辉晃了晃,接着朗诵道: “话说唐朝李商隐题《隋宫》,讲这隋炀帝,历丽****放志,荡营东宫,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多实园苑……” 朱辉的脸一红,急忙摆手叫道:“庞大管家,好啦、好啦。” 庞福依然爱不释卷,随手翻了又翻,直到丫鬟把饭菜给沈茂送来,才合上书本,深深地感叹了一句:好一部《浪史大观》也! 正在等着帮沈茂收拾饭碗的丫鬟听了,脸一红,赶忙跑了出去。 “庞大管家若是喜欢,就拿去看吧。”沈茂边吃边嘟囔道。 庞福又孜孜不倦地看了起来,直到沈茂把饭吃完,饶有兴致地问道:“莫不是吴公子的书院里,全是这类的书吗?” 沈茂抹了抹嘴上的油,裂开嘴答道:“庞大管家若是放我回南京,我回去帮你多多地搜罗一些,让我大哥回漳州府的时候,给你带来,怎么样?” 如今刘谦已被少林住持宗擎长老严加看管,朱辉觉得也不用继续在少林寺守着了,因净明又跑去了南京,不知他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便看了看庞福,庞福明白朱辉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辉答道:“等明日见过了奕儿姐姐,我送你回南京,如何?” 庞福也有自己的心事,点点头讲道:“朱公子,是得请你去一趟南京了,刘家的家眷数十口人,已经被匆匆忙忙地送了回去,庞大人也放心不下,明日我准备些银子,由你帮忙带回去,帮着把刘家的家眷给安顿好了,拜托了!” 朱辉答应了庞福的请求,沈茂知道可以回家了,也非常高兴,便将这本《梅梦缘》送给了庞福。 次日清早,在婉兮的陪同下,朱辉拜见了郭奕,姐弟二人泪眼相望,诉说了一番彼此思念之情,婉兮也陪着抹泪…… 接着,朱辉听郭奕讲述发生在日本国的那些往事,当得知王冲哥哥牺牲在日本国的京都,朱辉放声痛哭,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任凭婉兮和庞福等人如何规劝也不管用。 等朱辉平静下来,郭奕接着讲起了如今被困在琉球的那些人现状,这时,庞福也听明白了,郭奕此番前来是想摸摸庞尚鹏的底,看看能不能把困在琉球的那些人全部接回来。 由于庞尚鹏事先已经有过表态,庞福很明确地告诉郭奕,庞尚鹏没有任何怪罪她和许灵儿的意思,可以立刻把滞留在琉球的那些人全部接回来。 郭奕、朱辉和婉兮听了,都非常激动,对庞福表示深深地感谢! 郭奕希望,等把滞留在琉球的人接来之后,将来漳州方面就全拜托朱辉了,她还要返回日本国,帮着许灵儿和韩小玉去搭救许仪后和朱均旺两位老先生。 朱辉听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父亲朱均旺和灵儿的父亲许仪后,又被那个该死的小西行长给骗走了,至今还滞留在日本国,立刻表示对她们几位女子在日本国救人,放心不下,恨不得现在就返回日本。 郭奕很严肃地告诉朱辉,日本国那边还有郭国强、陈申、法号南光坊天海的文涛,甚至还有石川五右卫门等人,特别是还有一位,请大家来猜一猜。 朱辉猜测是张狗儿,或者是林文静,也可能是那位跟着文静经商的弥九郎,婉兮猜测是显如和尚,甚至是阿市夫人,二人还争执了起来…… 郭奕憋不住了,讲起了自己和许灵儿在教堂门外邂逅黄炳文,接下来带着黄炳文和净明赴琉球去找王公公和罗阿萍,以及净明绑架黄炳文前往钓鱼岛“寻宝”,在钓鱼岛遇到了台湾的守将冯安将军,并随冯安去了台湾,途中抓获了给日本人运送火枪的传教士马克,缴获了整船的新式西洋火枪,又经台湾前往福州拜见了庞尚鹏和胡守仁,把这番经历详细地讲述了一番。 本来都以为黄炳文被海盗抓走之后,早就死了,没想到黄炳文还能改过自新,让大家都禁不住唏嘘不已…… 郭奕告诉他们,种种迹象表明,黄炳文是真心改过了,如今改名苏八,潜伏在日本出家做了和尚。 对于郭奕和许灵儿在吕宋岛的经历,都已经分别听李旦、马志善、李成怀等人讲过不止一次了,大家对郭奕和许灵儿充满了由衷的钦佩! 接着,郭奕又给朱辉派了几个任务:此番重返南京,务必治服那个惹是生非的净明,把他交还给玄德真人师父;请他到松江府华亭县去一趟,去见见徐鲲,请徐鲲务必看守好马公子,不能让他跑了,再和徐鲲商议,把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定下来;返回月港之后,请朱辉陪同沈琦和那些西洋人一起赴吕宋,联络琉球国赴吕宋剿匪的先锋官张狗儿,务必和张狗儿一起治服林风等人,将其收降,把他送还给罗阿敏,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阿敏姐妹和文涛。 完成这些任务之后,请朱辉把张狗儿送往松江府,让他和徐阿娇拜堂成亲,至于日本那边就不要他再操心了。 因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去找马志善和李成怀,已经去了一天一夜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那儿又出了什么乱子,朱辉不放心,想先到玉枕洲去看一看,婉兮看庞福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想让朱辉早点回南京,表示立刻回月港去找宋河帮忙。 宋河已经出任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官,由他出面帮助马志善和李成怀,当然是名正言顺,因此,等郭奕把事情都安排完了之后,为了让朱辉安心回南京,便立刻和婉兮一起去了月港。 庞福早已准备了十万两银子,请朱辉帮着送给刘谦的家眷,让他们在原籍安家,又亲自联络镖局,请来了三位镖师。 一切安排就绪,三位镖师押着银子,朱辉带上了沈茂,一行人辞别庞福离开漳州,一路上舟船车马、日夜兼程前往南京…… 第26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29丧心病狂 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应天府城门一十三座,以聚宝门(今中华门)最为雄伟。 朱辉骑在马上头前带路,沈茂催马紧随其后,中间有十多名脚夫赶着五辆马车,最后面是三位镖师压阵,一行人穿过了聚宝门的三座“瓮城”,四道城墙,经镇淮桥进入南门大街。 沿南门大街两旁商埠云集,周边遍布各类杂役匠坊,经习艺街、广艺街继续往前走,一眼望去,殿庙塔桥应接不暇,转眼之间,进入了花市大街。 沈茂追到了朱辉的身旁,讲道:“朱辉贤弟,咱们这一路之上舟船鞍马四五天了,都没能好好的吃口饭,虽说眼看就要到家了,这才刚刚后晌申时,府中的下人都歇息去了,不知我们回来,也没人给我做饭,前面便是花市大街,有一家熟人开的淮扬菜馆,好吃不贵、令人流连忘返,我来带你们去瞧瞧吧。” 现在已经进了城,沈茂一路上也非常老实,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朱辉勒住马停了下来,对身后的三位镖师讲道:“诸位哥哥一路辛苦了!沈公子说请大家吃顿饭,咱们也歇歇脚,走吧。” 三位镖师也放松了警惕,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脚夫们也都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巴不得能停下来歇会儿,好好的吃顿可口的饭菜。于是,大家跟着沈茂来到了江宁府学旁边的一家淮扬酒楼。 进得门来,趟大的厅堂没有一个食客,听有客人来了,才出来了几个跑堂的伙计,面带殷勤的笑容,请沈茂、朱辉和三位镖师上了酒楼的雅间,随后,又去楼下招呼着接待镖局的脚夫们。 众人在雅间里落座,沈茂招呼着伙计来点菜,看得出来,他跟这儿的伙计们混得很熟。 趁着他们点菜的功夫,朱辉和一位镖师因担心楼下车上的银子,俩人又跑下楼去看了看,只见伙计拿着菜谱去了酒楼的外面,热情地招待着这群脚夫们来点菜,他们都在酒楼外守着镖车吃饭,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二人这才放心地又回到了酒楼。 沈茂正在打开了一坛黄泥老窖,笑着讲道:“南国汤沟,开坛十里飘香,来,来、来,请众位先闻一闻。” 有伙计帮忙抱着酒坛给朱辉和三位镖师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浓香独秀,醇厚幽雅的味道。 紧接着,四荤八素的冷热菜陆续上来,沈茂抱着酒坛给大家的酒杯斟满,起身敬酒,连干了三杯,接着,大家边吃边喝,又听沈茂讲起了一些秦淮风流逸事,众人酒足饭饱,天已经过了申时。 沈茂请来店家的掌柜来结账,掌柜的很给沈茂面子,打了个八折,又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坛汤沟老窖,众人对掌柜的表示了一番谢意,便出了雅间下了楼,掌柜的又热情地送出了门口,不停地给大家打着招呼,请沈公子带客人多来几次。 就在沈茂和酒楼掌柜的寒暄客套的时候,有位镖师在酒楼门外大声喊道:“我们的镖车和脚夫们都跑哪儿去了?” 朱辉还守在沈茂的身旁,听见了外面的喊声,急忙跑了出来,到酒楼外一看,地下扔了一堆没吃完的饭菜,还有几个喝酒的大碗,装载着十万两银子的马车,和原本看守在这儿的脚夫们一个也不见了。 三位镖师全都大声地嚷嚷着,慌慌张张地到附近去寻找。 这个钟点酒楼里本没什么客人,朱辉在酒楼门外也见不到一个伙计,便到路边找过路的行人打听,路人一个个的都摇着头,表示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等朱辉再次冲进酒楼的时候,发现沈茂、酒楼掌柜的和跑堂的伙计们也都不见了,急忙大声地喊了起来。 这时,从后厨跑出来了几名厨师,有人问道:“客官,出什么事啦?” 朱辉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位厨师的衣领,问道:“你们掌柜的呢?沈茂跑哪儿去了?” 看着朱辉那副样子,厨师就知道出事了,吓得直哆嗦,懦懦地答道:“客官,我们掌柜的回泗县老家去了,这儿刚刚盘给了一位沈公子,我们几个本来也是要走的,只因听沈公子还欠着我们老掌柜的银子,老掌柜才让我们留下来收完账再走的,我们和沈公子不是一码事。” 三位镖师在外面没有找到一丝踪迹,也进了酒楼,正好听见了这位厨师的话,全都眼前发黑,脑袋翁翁直响,相互搀扶着算是没有晕倒。 朱辉倒是十分冷静,问道:“来接下你们这酒楼的沈公子,是三条巷沈琦家的人吗?你们以前认不认识他?” 几位厨师哆哆嗦嗦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愣了半天才有人答道:“据说这位沈公子以前是个道士,从海外发迹后回来的……” 朱辉一听便知道是净明,看来这都是净明和沈茂定下的连环计,让人防不胜防,便不再理会这些厨师,跑着在楼上、楼下又仔细察看了一遍,问道:“跑堂的伙计哪里去了?” “那几个伙计全是沈公子刚带来的,我们都不认识。”一名厨师答道。 接着,朱辉将楼下的一间间包房用脚踹开,到了最里头一间,才发现十多名脚夫全都卧在里边烂醉如泥。 朱辉大声招呼着三位镖师,让他们来弄醒这些脚夫们,吼叫着从后门冲出了酒楼,试图寻找沈茂和净明等人,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哪里还在能找到沈茂等人的身影…… 原来,刚才沈茂趁着朱辉和那三位镖师走出酒楼的时候,早已和那个假冒的酒楼掌柜及跑堂的众伙计们,从酒楼的后门溜之大吉了。 趁着沈茂请朱辉等人在楼上吃饭,那位假掌柜亲自跑了出来,对这些脚夫们讲,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请他们到里边来吃饭。 这些下人们平时很难得能进这样的酒楼,坐在里边吃饭也一样能看着马车,便全都进来了。 跑堂的伙计给他们上了一大桌饭菜,给他们开了一坛酒,但悄悄的下了蒙汗药,这些人连吃带喝,不会儿,就全都晕倒在了酒桌旁。 这时,净明带着一伙人偷偷的赶走了装满银子的马车,跑堂的伙计们急忙把这些脚夫们给拖进了最里边的包间,又把那些没吃完的饭菜,还有几个喝酒的大碗给扔到了酒楼门外,好像是脚夫们把镖车给弄走了,然后,伙计又回到酒楼忙活去了。 朱辉和三位镖师在外面找了半天,再回到酒楼的时候,假掌柜已经带着沈茂和那几名跑堂的伙计出了酒楼的后门,外面有人策应,早已准备好了马匹,这伙人策马出了聚宝门,来到了聚宝山下的一座凉亭,和净明等人汇合了。 马良弼家的公子已经被净明从松江府徐鲲的家里救了出来,净明一看见沈茂,便乐呵呵地问道:“老弟,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我就知道,这一趟弄至少能收获十万两银子的。” 沈茂对净明挑起大拇哥,夸赞道:“净明师父真是料事如神,太准了!我编造的那套然瞎话,一上来就被他们识破了,本来还以为白跑一趟呢,没想到真的如净明师父所言,庞福让朱辉陪着镖局的给那刘家送来了十万两银子,要是知道这样的话,我何不说是刘家派我去的,还能再多要一些。” 净明已经不再做道士打扮,穿了一身乳白色绸缎的长衫,头戴公子巾,意气风发地拍着沈茂的肩膀,答道:“老弟,今后别再叫我净明师父了,我叫沈惟敬,也姓沈,今后咱俩就是亲兄弟!来、哥哥来给你介绍这位马公子。” 说着,净明一指身边的年轻公子,讲道:“这位便是琉球国大名鼎鼎的国相、兼征夷大将军马良弼家的长子,为了我们寻宝的事业,马公子不便使用真名,今后就以‘马蜂窝’相称,老弟,还不快拜见马公子?” 沈茂赶忙给马公子见了礼,马蜂窝矜持地打量了一眼沈茂,轻轻地叹息着摇了摇头。 “惟敬哥哥,我们若是远洋出海寻宝,仅凭这十万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的,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再弄一些?”马蜂窝问道。 沈惟敬知道,这是想让沈茂从家里再拿些银子出来,也问道:“老弟,你家里还能再凑出多少银子来?” 沈茂的脸一红,惭愧地低下了头,低声答道:“别说我家里连丁点银子也没有,就算有,我还能回得了家吗?” 马蜂窝把嘴一抿,摇摇头讲道:“惟敬哥哥,咱们还得再想办法,来算算这个帐,我们购置一艘大船,至少得五万两银子,购买各种器具,也得要万儿八千的;到了日本国伊岐岛还需各种的打点,没有五、六万两银子下得来吗?再说海上寻宝,得花功夫,还得考虑能安全地运出来,至少得招募数十名保镖,还得数百名劳力,算上一年的花销,就算最省了,也得五万两左右。看来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咱们是出不了海的。” 沈惟敬一听也犯愁了,难不成还得打家劫舍去? 马蜂窝看着沈惟敬招募来的这伙人,眼光全都盯在了那几辆马车里的银子上,恨不得现在就把银子分了,赶紧回老家买房子置地,就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能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寻宝的人。 看沈惟敬和沈茂都沉默不语,马蜂窝笑了笑,讲道:“惟敬哥哥,听说还是你在日本国救了徐鲲,你千里迢迢到松江府投奔与他,只是让你在他的府中吃吃喝喝,却不曾有任何感恩之意,如此慢待与你,这徐鲲着实可恶!” 沈惟敬问道:“作为琉球国的名门之后,你又是为何被徐鲲关押在他家的地牢里呢?马公子,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何缘由?我们一起想办法,出海之前,一定得想个办法,好好的收拾这可恶的徐鲲!” 马蜂窝本来以为徐鲲把他带到松江府,是让他和徐阿娇成亲的,没料到下了船,便被徐鲲控制了起来,把他带到家中,连徐阿娇的面都没见着,直接就被徐鲲关押到了地牢里。 提起这些事来,马蜂窝就恨得咬牙切齿,但又觉得说出来丢人,只好编造了一套谎言,说徐鲲在琉球国骗了他家的银子,让大家想办法,从徐鲲的身上至少要敲诈出百万两银子来。 这伙人都知道徐鲲是前首辅大学士家的人,松江府华亭县简直就是徐家的天下,要从老虎嘴里拔牙谈何容易!全都把目光从那装载银子的马车上移开,低头沉默不语。 从这个细节中,马蜂窝看得出来,这伙人小富即安,根本没有赴海外寻宝的愿望,让他们坑蒙拐骗、欺压良善倒是在行,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凉意。 听说想从徐鲲家里弄银子,沈茂笑了,便将徐鲲和汤景之间的恩恩怨怨讲述了一遍,给大家出了个主意,何不以那绿帽子汤景的名义敲诈徐鲲,或许能够得手。 马蜂窝还不知道徐鲲的经历中有这么一场好戏,立刻拍手称赞,对沈惟敬招募的这些混混们问道:“咱们这就回松江府,好好的戏弄一下徐鲲这个王八蛋,你们敢不敢去啊?” 这伙人全都微微地抬起了头,又都把目光转到了那马车上装载的银子上了。 马蜂窝问道:“惟敬哥哥,既然大家辛辛苦苦的帮我们,眼前的这些银子,拿一些出来,给大家伙分一分,你没意见吧?” 沈惟敬心想,你不是说还不够同吗,怎么现在就给分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马蜂窝,没有言语。 沈茂也觉得奇怪,问道:“分了?我能得多少?” 马蜂窝从沈茂的表情看得出来,一旦分给他万两银子,这小子就会留在秦淮岸边的温柔梦乡里醉生梦死,可能什么都不想干了。 从这几日和沈惟敬的接触中,马蜂窝认为沈惟敬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对财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也见识过那些浪迹天涯的强人大盗,将来能真正和自己一起成大事的人,眼前这伙人中,只有沈惟敬。 想到这儿,马蜂窝笑了笑,答道:“现在咱们总共才十来个人,我们这就回松江府找个地方落脚,将来还得招募新人,到时候,不管招募了多少人,也不管先来后到、功劳大小,今后咱们在松江府的这段日子,除了我和惟敬哥哥,每十天分一次银子,每人二十两,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伙人一听,每十天就能领到二十两银子,全都一下子欢呼了起来…… 沈茂有些不满意了,把沈惟敬和马蜂窝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兄弟我出了那么大力,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也和他们一起领二十两银子吗?” 沈惟敬心中已经明白了马蜂窝的意图,微微一笑,答道:“将来从徐鲲家里弄来的银子,和你三七分账,至于海外寻宝,你想去便去,不去我们也不勉强,怎么样?” 马蜂窝也点点头,接着讲道:“沈公子,你们沈家和徐鲲家有生意往来,你应该对徐家并不陌生,只要你能拿出个好主意,我同意惟敬哥哥的意见,将来从徐家弄来的银子,你三、我们七,至于海外冒险,你也可以不去,行吗?” 沈茂听了,把大腿一拍,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随后,转身离开了他们俩,回到了那伙人的当中。 “各位弟兄们,你们是即想发大财,又不愿到海上去冒险,是吗?”沈茂问道。 这十来个家伙全都不吭声了。 沈茂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呵呵,我也和你们一样,既然大家都想发财,分这点银子也不够咱爷们糟蹋几天的,各位弟兄们,今后你们全听我的,咱们现在就前往松江府,徐鲲家可有的是钱啊,等咱们有了钱,也用不着到海上冒险了。刚才你们大家伙都听到了,徐鲲这个混蛋坑过我家亲戚汤景,咱们爷们现在就找徐鲲算账去,从蛟龙身上抽筋,从老虎嘴里拔牙,你们敢不敢呀?” 这伙人一听,帮着汤景找徐鲲去算账,还算是有个借口,立刻欢呼雀跃了起来,全都跟着沈惟敬、沈茂和马蜂窝去了松江府,丧心病狂地祸害徐鲲去了…… 第26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0书院之论 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恢复了俗家姓名沈惟敬,带着马蜂窝、沈茂及一大群混混们,奔赴松江府准备去祸害徐鲲的时候,淮扬酒楼内那十来名烂醉如泥的脚夫们,也被三位镖师给打醒了。 这些可怜的脚夫们醒来之后,听说丢了银子,全都放声痛哭,有几位以头撞墙,想寻短见,被冷眼旁观的朱辉给拦住了。 连打带闹的一番折腾,大家也累了,三位镖师也都知道,即便是报了官府,那些银子也未必能追得回来,一个个的都坐在了地上,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等他们平静了下来,朱辉开始劝慰他们,表态自己要负主要责任,这才让三位镖师宽了心,然后,朱辉带着他们来到了西安门外的沈家。 天已经黑了,沈府门外高悬着大红灯笼,门人认得朱辉,便让他们进来了,正在吃晚饭的沈琦得到了禀报,丢下饭碗,赶忙迎了出来。 三位镖师和朱辉一起直接进了沈府,那些脚夫们被安排在了影壁墙外的倒座房,沈琦急忙吩咐府中的管家先给这些下人准备饭菜。 朱辉等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又刚刚经历了一番闹腾,沈琦看得出他们都很疲惫,先给他们安排了上等客房居住,又派府中的丫鬟们打来水给他们洗尘,等这四位放下行装,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一直在客房门外等候的沈琦,请他们到餐厅吃饭。 趁着朱辉等人洗漱的功夫,后厨已经把一桌可口的饭菜做好了。 沈琦已经完成了生丝的收购,忙了一整天码头上发货的事宜,准备次日一早登船返回漳州,朱辉带着三位镖师和一群脚夫突然回来了,还以为他们来给自己帮忙的,给大家敬酒的时候,深深地表达了一番谢意。 朱辉等人也没多说话,和沈琦客气了几句,便闷着头开始吃饭。 看着他们都是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沈琦很心疼,却又感觉他们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一路奔波又累又饿,自己已经吃了饭,朱辉也不是外人,坐在这儿陪着他们,反而让他们不自在,便告诉朱辉,让他们吃完饭之后,到府中的客厅歇息,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沈琦来到一进院的倒座房来看望这些脚夫们,发现他们脸上满是伤痕,身上布满了血污,还以为他们途中遇到了劫匪,便关切地问了起来。 脚夫们身上的伤痕全是那三位镖师给打的,这些下人们倒也没有隐瞒,把后晌在酒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沈琦。 沈琦得知是弟弟沈茂惹的祸,急忙派人到沈茂的家里找他,又派人到吴襄的书院,把吴襄和汤景赶快请回来,随后,便赶紧找自己的夫人去筹集银子。 由于这次生丝采购几乎花掉了沈琦的全部家底,夫人翻箱倒柜的七凑八凑,翻腾了半天,总算凑齐了十万两福记钱庄的庄票,交给了沈琦,并告诉他说,如果月底没有进项的话,府中这么大的花销,可真的就过不去这个年关了。 沈琦也是没有办法,就算跟着费利佩到马尼拉取银子,再运到南京来,起码也是明年春天的事了,年前只能指望到福记钱庄借钱,把庄票收起来之后,便又请夫人把汤景现在居住的那处院子的房契找出来,准备抵押给福记钱庄,要是能借到十万两银子的话,这些庄票先留着过年用。 把这些事处理完了,沈琦来到了客厅,这时,朱辉和那三位镖师已经吃完饭,正在客厅中饮茶。 见沈琦来了,这四位忙起身给沈琦见礼,沈琦客气地和大家寒暄了几句,等大家都落了座,问了问漳州那边的情况,朱辉一一作了回答。 得知和西洋人贸易方面的事一切正常,沈琦大松了一口,接着,沈琦面带惭愧的表情,起身给三位镖师躬身施礼,讲道:“我家弟弟沈茂给各位添麻烦了,这都怪我这个长兄教导无方,全是我沈琦的错,我已经准备好了十万两银子,作为赔偿,等会儿沈某将随你们一道前往刘家赔罪。” 这三位镖师一听,沈琦能够赔偿,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也急忙起身,给沈琦还礼,千恩万谢地表达了一番对沈大官人的敬意,并表示,将来在福建的地界上,将对对沈大官人有求必应。 朱辉也站起身,讲道:“沈大官人,这件事我也负有主要责任,当然,现在我也没有能力赔偿,等将来……” 没等朱辉说完,沈琦赶忙摆着手,打断了他,答道:“朱公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不要再讲了。” 正在这时,吴襄和汤景到了,朱辉又赶忙拜见了叔叔汤景,给大舅哥吴襄打起了招呼。 汤景一进门,先面带微笑的拍了拍朱辉的肩膀,大声讲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大官人说得好啊!我这侄子是你汤大官人的妹夫的妹夫,咱还真不是两家人,这几个月来,多亏了沈大官人的关照,也知道你的难处,这回采办生丝贸易,把家底弄干了吧?” 听了汤景的话,沈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汤景和吴襄落座,沈琦讲道:“今后南京这边还得靠汤大官人能在生意方面帮小弟一把。” 汤景朝吴襄使了个眼色,吴襄从怀中掏出了一堆福记庄票的庄票,递给了沈琦。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沈琦问道。 “沈大官人,朱辉和沈茂他们的事,也是刚刚问过了门口的下人,我们已经知道了,又赶紧回去筹银票,才来晚了。呵呵,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你妹夫也都知道你的难处,这是吴公子我们俩共同凑的,不多,十万零六千两,十万两该给人家刘家,待会儿就给人家送去,每人两千两是给三位镖师压惊的,今后在漳州地界上,多多给我们沈大官人帮忙也就是了。”汤景颇为自豪地答道。 沈琦一下子也感动得说不出话了,而朱辉在返回南京的路上,还在担忧汤景和吴襄在南京犯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看沈琦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汤景笑着讲道:“我汤某本来是准备坐吃等死的,如今想通了,今后愿为各位效犬马之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月空长老和沈大官人的恩德。” 沈琦从漳州回来的路上,也是担心吴襄和汤景他们会不会糟蹋自己的产业,到家一看,除了吴襄花了不到一万两银子,办了一家书院,帮着汤景打官司有一些小的花销,打官司主要用的还是汤景自己的钱,账目全都一清二楚,在沈月瑛和何氏夫人的帮助下,沈琦的太太也能操持家业了,家中井井有条,反倒是自己的几个亲兄弟让他有些不放心,最终还是出了沈茂这样的丑事。 汤景有海外贸易的经验,又亲自开设过丝绸织坊,沈琦心想,如果汤景要是愿意到月港帮忙,或者能到海外开设工厂,还真是求之不得了,但又不想自己主动提出来。 听了汤景的那些话,沈琦对汤景也表示了一番兄弟之情,又对妹夫吴襄夸赞了几句。 汤景又急着问起了朱辉,有关两个女儿的下落,朱辉便将郭奕带来的消息给汤景简述了一遍,滞留在日本国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全都转移到了琉球,不日便可将大家从琉球接到漳州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两位心爱的女儿了,汤景激动得热泪盈眶;同时,也突然想起,那份关键的文书居然不小心被沈茂偷走了,自己和夫人何氏居然之前还不知道,因此,也想亲自到福建去一趟,找一找庞尚鹏,但如果房契真的还在老庞的手上,即便没有那份文书,相信庞尚鹏也会认账的。 想到这儿,汤景讲道:“听说沈大官人不日也将远赴马尼拉及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月港那边没人能帮着管事,若是沈大官人信得过我汤某的话,我愿意明日跟随您前往月港帮忙。” 听汤景有意愿帮着自己在月港经商,沈琦颇受感动,答道:“难得汤大官人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我弟兄联手,将金陵、月港、马尼拉及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连成一线,定能开辟一条新的海上丝绸之路,将来再有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在新大陆教化人心、宣化四海,我们定能开拓一片新天地,那可真是开华夏数千年文明之先例了!” 沈琦这份激动人心的感慨刚刚说完,吴襄忍不住了,热情洋溢地大声嚷道:“各位哥哥,知道我为何在金陵开了家书院吗?” 提起书院,朱辉就想起了庞福评价的那本《浪史大观》,还有那本来历不明的《金瓶梅》,脸滕地一下子红了起来,还以为吴襄又来王婆卖瓜,忍不住对他喝道:“大舅哥,不要给大家添乱了!” “添乱!”吴襄立刻拿出了大舅哥派头,厉声质问道:“臭小子,哥哥来问你,你才读过几天书?” 朱辉知道,如今的吴襄不再是那个豆腐坊出来的混混了,赶紧收敛了起来,低声讲道:“哥哥,你有功夫也到书院去看看吧,总不能让那些‘文曲星’下凡的才子们,整日里只做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吧。” 吴襄把眼一瞪,问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孟子?告子上》,孟子与告子辩,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孔老夫子在《礼记》中也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汤景听吴襄又讲起了之乎者也,便劝道:“吴公子,好了、好了,你要办书院,也没人拦着你。” 吴襄推开了汤景,不依不饶地接着讲道:“世人皆是俗人也!这喻世明言,是我吴夫子讲的千古名言。”然后,转着圈看看周围的每个人,这些人全都被吴襄看得自己就是俗人一样,有的憋着笑,有的绷着嘴,也有人低下了头。 接着,吴襄大声讲道:“好在我大明子民,经受了数千年文明的熏陶,自幼便懂得礼义廉耻,虽然不是人人都会诗词歌赋,但打小都有意无意地接受了圣人的教化,多少都懂得一些诗书礼仪。你们将来不是要下南洋?还要远航新大陆吗,你们也不想一想,那未经开化之地的蛮夷,你们拿什么去教化他们?天天给他们讲之乎者也!呵呵,若是这样的话,不被人家把你们打出来,那才怪呢!” 吴襄这些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沈琦、朱辉、汤景等人都笑着直摇头;那三位镖师可能觉得还是有些道理,彼此开着玩笑,低声细语了起来,似乎相互指着对方说,你不是读圣贤书就犯困吗,吴公子的书倒是适合你来读一读…… 听着三位镖师的玩笑话,也算是让沈琦、朱辉和汤景等人开了窍。 汤景问道:“吴公子,你不会想将来把书院办到新大陆去吧?” 吴襄底气十足地答道:“哥哥,还真让你说对了!俺来牵头办这座书院的目的,正是为了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培养能赴海外教书育人的人才,儒释道、儒释道,现在释、道有了,还缺儒,你们说是不是?我为什么只用那些落第的秀才,还有那些连乡试也过不了的、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咱大明的子民,有点功名的人,谁愿意去出海冒险?你们也不想想,没有我办这家书院,为你们培养这么多儒生,将来怎么到新大陆去教化人心?” 虽然朱辉撇了撇嘴,心中暗想,你还不能说这话没有道理,可又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沈琦问道:“这些人将来都能跟着出海吗?” “说不准,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越年轻的,可能越不愿去,越是对科举没有希望的老童生,越有希望,没准他们还想在那些蛮荒之地,弄个一官半职当当,我尽力帮你们多培养一些人才吧!”吴襄答道。 朱辉琢磨了一会儿,讲道:“还有个问题,这些人整天做那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哪里还记得圣人之言,别到时候没教化好人家,反而把人家新大陆那淳朴的民风给带坏了。” “臭小子,就你一个明白人吗?”吴襄又教训起了朱辉,接着讲道:“这事我不是没考虑过,如果没有西洋传教士跟着捣乱,咱们到了新大陆,直接就教给他们夫子曰、圣人云,也就是了。别忘了你们还有竞争者,那些西洋人传教讲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你们如果只会给人家讲那些听了就犯困的文章,我觉得人家新大陆的人不见得爱听,你们自己想想吧。” 自打吴莲跟了朱辉,虽然对朱辉越来越摆大舅哥的架子,倒也真的不再过分地犯浑了,朱辉联系到自己在日本国的经历,感觉日本人在接受华夏文明教化的过程,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圣人的典籍,普通人也就是喜欢一些志怪传奇,才算全民认可接受了儒家文化。 天已到了深夜亥时,有关书院的话题没人再提了,现在有了汤景和吴襄给凑来的庄票,沈琦也不再去抵押那处院子,沈府年关不再急了,。 为了明日正常启程前往漳州,当晚,朱辉陪同三位镖师去找刘谦的父母,把他们带到了福记钱庄,沈琦、汤景和吴襄早已等在了那儿,通过福记钱庄的掌柜,办理了庄票的转存,刘谦的父母感动得热泪盈眶,恳请朱辉等人照顾好刘谦,面带羞愧之色,就赶紧回家去了。 众人回到了沈府,将近午夜,让三位镖师先去休息,朱辉跟着汤景去拜见何氏夫人,沈琦又忙了半宿才把家中的事务处理完毕。 汤景因答应次日随船赴月港,在朱辉与何氏夫人之间诉说愁肠的哭笑声中,默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第26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1扬帆起航 自汉末三国东吴时期以来,在下关江面上的老虎山一带,便开始兴建军用码头白石步,发展至南宋时期,龙湾渡已经发展成了长江交通漕运枢纽;洪武年间于龙江置征税机构,称为龙江关,永乐年间,这里是内监官郑和下西洋的造船基地,也是舰队的始发地和归宿地,宣德四年于上新河设立海关,专征船舶税,这便是通涉五洲天下,朝贡商旅云集的下关码头。 万历三年(公元1575年)十一月底,沈琦带着汤景和朱辉登上了两艘装载生丝布匹的大帆船,从下关码头启航,与站在岸边送行的何氏夫人、吴襄夫妇等人执手相看泪眼…… 两艘商船顺江而下,途径太仓黄渡港的时候,汤景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面上阵阵的寒风,往岸边的码头上望去,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沈琦和朱辉,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感慨,自己确实老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今后就要看沈琦、朱辉等人了。 商船在太仓黄渡港靠了岸,趁着沈琦带着工人到码头上接货的时候,汤景给沈琦打了声招呼,带着朱辉上岸了。 黄渡镇上留有汤景太多的记忆,一眼望去早已是物是人非,汤景和朱辉在早年自家的码头上去转了转,还有那家给朱辉留下了刻骨铭心记忆的悦来客栈,最后来到了老家人汤诚等人兴建的老房子,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二人都是流连忘返、唏嘘不已…… 二人买了香烛、冥纸,还有一些供果点心,在那座老房子的屋后摆起了临时的香案,悼念了一番汤诚等忠实的老家人…… 回到码头的时候,沈琦已经装完了货物,商船再度启航,沿江而下,因长江出海口多是浅滩岸流,不能直接从长江口出海,沿吴淞口入黄浦江南下入南汇,商船在松江府码头靠了岸,他们将要在这儿歇息一晚。 因受郭奕的嘱托,朱辉悄悄的和沈琦商议,需要到松江府华亭县徐鲲的家里去一趟,因在汤景的面前忌讳谈到徐鲲,因此,朱辉给沈琦打了声就走了。 汤景见朱辉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走了,觉得有些奇怪,突然想起了昨日夜晚收拾行李的时候,听见了朱辉与何氏夫人之间窃窃私语,好像是说徐鲲的女儿徐阿娇和张狗儿订了亲,路过松江府的时候,他要到徐鲲家去一趟,和徐鲲商议他家的阿娇与张狗儿的喜事。 早年间,同为世家子弟的汤景和徐鲲可算是挚友,只因当年汤景的商船被海盗略走之后,何氏夫人带着两个幼女在家中无依无靠,又有债主逼上门来,如果不是徐鲲“仗义”出门帮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汤景带着老母、幼子和二房刘氏,海上失踪六年杳无音信,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死活,徐鲲帮汤景还完了债之后,因从松江府往返京城途径南京,经常借住在汤家,慢慢的与何氏日久生情,才有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孽缘。 后来汤景被许灵儿给救回来了,而徐鲲却因汤景之事被海盗掠走了,流落到日本国为奴也是六年,同时,徐鲲遗留在汤家的百万两银子,又被汤景霸为己有,心里这才算是平衡了一些。 得知徐鲲回来的消息,汤景也是刚刚从充军发配之地返回南京,特别担心徐鲲来找自己要债,因徐家和沈家之间有生意往来,徐鲲得知汤景的现况后,也非常大度的捎来信说,他们之间的一切恩怨全都化作了烟云,自此以后,一笔勾销。 传说是徐鲲在日本期间,是和朱辉的父亲朱均旺一起被卖到了关东德川家康的家里为奴,也是被许灵儿和郭奕救出来的,因此,汤景判断,朱辉肯定是到徐鲲家去了,一是为了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二来朱辉可能想打听一下其父亲的情况。 仿佛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天意,汤景也想早点和徐鲲做个了结,若是有朱辉陪同去见见徐鲲,由朱辉来做他们之间的调停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也不至于俩人见面的时候那么尴尬,在心中埋怨起了朱辉,没有带自己一起去。 汤景苦闷地寻思了半天,觉得趁着朱辉在徐鲲家的时候,还是赶紧去一趟,跑到码头上找到正在忙碌的沈琦,说是想上岸去买些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琦从汤景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刚跟汤景说船上的东西应有尽有,无需到外面再买,只见汤景脸红脖子粗的心不在焉,轻轻地哼了两声,便急匆匆地跑了。 汤景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告诉车夫立刻赶往华亭县的徐家,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徐家庄园高大的牌坊群前停了下来。 刚给马车夫结完了账,还没走进牌坊,汤景就被七、八个家丁模样的人围了起来。 “哎呦,这不是金陵的汤大官人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人惊呼道。 汤景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来拜访老友徐鲲的。”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个的笑得是东倒西歪,让汤景难堪的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 有人突然问道:“汤景,你的绿帽子还没带够吗?还来找我们徐大官人?” 接着,又有人嚷道:“别是这姓汤的不怀好意吧,来敲诈我们徐大官人来了?还是想行刺我们徐大官人?” “那可不能让他进去!”这伙人嚷嚷着便将汤景给包围了起来。 七八个年轻的壮汉一拥而上,不由汤景分说,抹肩头拢二背,就把汤景给蒙上脸捆了起来。 在徐家的地盘上,汤景也不敢大声喊叫,心里尽往往好里想,这些下人不懂事,待会见到徐鲲和朱辉就没事了。 又有人拿布条勒住了汤景的嘴,这伙人把他给抬起来,很快就跑到了河边,把汤景扔进了一条小船上,他们才算松了口气。 小船启航,有人笑道:“真他娘的走运,本来还想到南京去绑这个老乌龟的,没想到给我们送上门来了。” “咱们手里有了这货,何愁弄不来百万两银子来,哈哈……” 听了他们的这些话,汤景心中既吃惊,又充满了无限的悲哀,难道徐鲲还在对那百万两银子耿耿于怀?甚至还准备到南京去绑架自己? 天黑了下来,小船没走太远就靠了岸,这伙人连拉带拽的把听见弄进了一间房子里,然后他们就全都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汤景突然感觉到有人到了自己的近前,果然有人上来撕开了他嘴上的布条。 汤景依然被蒙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徐鲲老弟,我的侄儿朱辉呢?” “朱辉?被我丢进河里喂王八了!” 汤景更加吃惊了,仔细一想,但又感觉不像是徐鲲的声音,或者这是徐鲲的恶作剧,便傻笑了两声,问道:“老弟,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定数,不要洗刷老哥哥了,今天前来松江府拜会,正是为了了结咱俩之间恩怨。” “你这老王八蛋的,还什么定数,还想了结恩怨!”说着,有人上来给了汤景一记耳光,接着,就听见两个人哈哈大笑。 汤景这才知道眼前是两个人,不像是开玩笑的,刚刚听说他们把朱辉丢进河里,难道是徐鲲流落在日本期间,受到了朱均旺的虐待,现在报复到了朱辉的头上,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吭声了。 “朱辉是什么人?”有个人轻声问道。 “他娘的这个朱辉在南京坏了我的好事,要不然的话,三十万两银子早就在手了。”这人说着,一把扯下了汤景脸上的面罩。 汤景定睛一看,顿时惊讶得差点晕了过去,眼前竟然有三个人,已经还俗的净明、沈琦的亲弟弟沈茂,还有一个汤景不认识,只见这家伙愣头愣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正是马良弼家的公子马蜂窝。 就在汤景被沈惟敬、沈茂和马蜂窝绑架的时候,朱辉已经拜访了徐鲲,先是给徐鲲讲述了有关净明的情况,接着又问起了琉球国的那位马公子。 既然净明是在琉球的时候出的事,在台湾被郭奕和许灵儿扫地出门,但徐鲲不知道为什么在琉球的时候,郭、许二人并没有把有关净明的情况告诉自己,以至于让净明在徐家混吃混喝了个把月,还让这个混蛋把马公子给弄走了。 最后,朱辉和徐鲲一致判断,净明救出马公子之后,又有了沈茂骗走的那十万两银子,这伙人接下来一定是要到日本平户藩伊岐岛去寻宝,反正马公子手里的那张藏宝图是假的,今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接下来,朱辉和徐鲲商议起了张狗儿和徐阿娇的婚事,把办喜事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五月节。 朱辉害怕在徐鲲的府上碰见徐阿娇,把事说完之后,便赶紧走了。 回到了松江码头,已经是深夜了,沈琦看只有朱辉一个人回来了,便问起了汤景的情况,朱辉说没在徐鲲的家里遇到汤景。 难道徐鲲暗中把汤景留了下来,或者是朱辉走了之后,汤景才到的徐鲲家,二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怕汤景和徐鲲再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朱辉和沈琦立刻起身下了船,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再次赶往徐鲲家。 得知朱辉和沈琦的来意,徐鲲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给他们解释说:如果不是傍晚的时候朱公子来过他家,汤景跟着你们到福建经商,去也就去了;现在他担心朱公子泄露了他的行踪,如果我徐鲲知道他不在家,汤景怕我到南京去见何氏,而汤景又不好意思给你们做过多的解释,因此,我怀疑他不辞而别,应该是偷偷的回南京去了,或许他是回家接上夫人,再一起到福建找你们去。 听徐鲲的这些说法说合情也合理,朱辉和沈琦也没多做停留,辞别了徐鲲,到徐家庄园的牌坊处上了马车,经过半个多时辰的颠簸,,二人登上了商船,已经累得是筋疲力尽,考虑到汤景的安全,俩人几乎一夜都没合眼,但汤景再也没有回来。 次日清早,两艘载满了生丝的商船再度启航,沿江南下杭州湾,进入东海,穿越舟山群岛,沿海岸线南行前往漳州月港。 沈琦的商船抵达月港已经十二月初了,海澄知县翟寅、福建都指挥使司驻守月港的总旗宋河同时得到了消息,听说沈琦的商船到了,全都来到了码头上迎接,同事,翟寅紧急通知红毛馆的西洋人,让他们到晏海楼聚会。 当日,在晏海楼上摆了宴席,由当地的文武长官翟寅和宋河的主导下,李旦担任翻译,沈琦和费利佩签订了的买卖文书,接着,翟寅吩咐开宴,众人全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祝贺这单买卖的成交。 送走了费利佩等人,宋河和翟寅把朱辉留了下来,给他讲述了玉枕洲上发生的事情,林风为了夺取马尼拉,派其麾下的九澳主蔡德偷偷的潜回月港,联络马志善和李成怀等人,在关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帮助下,玉枕洲上的众兄弟没有受到蔡德的蛊惑,反而把他控制了起来。 由于蔡德极其嚣张,狂言林风不日即可攻陷马尼拉,天天在玉枕洲上破口大骂,村里的人都烦了,马志善和李成怀也不忍心加害蔡德,便将他悄悄的交给了宋河看管,到了官府的手中,蔡德不知道这位宋河是什么人,一下子就老实了。 如今,玉枕洲上的众兄弟们,在马志善、李成怀的训导下,全都愿意将来为沈琦的商船保驾护航。 处理完玉枕洲上的事件之后,郭奕带着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回了琉球,准备把滞留在首里城的数百口人全部接回来。 郭奕走后,林邵琦和马五商议,也准备把生意搬到月港来,只是林邵琦经历了两次打击之后,外债还没有解决完,二人正在庞福的帮助下,在漳州城处理林邵琦的那些债务纠纷。 沈琦决定帮林邵琦和马五一把,南京来的两艘商船的生丝转移到了马尼拉大帆船之后,又将马尼拉大帆船运来的舶来品装满了船,原打算是把这趟生意给汤景做的,现在交给了马五和林邵琦,请他们跑一趟杭州和南京,这趟买卖赚到的银子,七成归林邵琦和马五所有。 李成怀因双腿残疾留在村里看家,原打算叶落归根的老头马志善,挑了十五名“精兵强将”,带着他们随同朱辉和沈琦再度奔赴马尼拉。 沈琦天天带着工人在码头上忙于备货,成捆的生丝,分为优质的双股丝、上等散丝,普通散丝三类,散丝分为白丝和色丝,缠成小把,还有大量绕成小捆的金银丝线,按类别分别包装;除了生丝之外,还有大量的天鹅绒和各色面料、锦缎,分为纯色的和饰有各种图案、颜色和款式的带刺绣的,此外,还有暗花缎、单面缎、波纹绸的各色布匹,及数量不同的色白棉布,顺带还有上等的各种瓷器,这一包包的货物堆得像小山一样,分门别类的贴上了标签,等待着费利佩等人前来验货。 李旦担任翻译,陪同费利佩等西洋商人,拿着和沈琦共同拟定的货物清单,足足的验了两天多,最终无分毫之差,众人全都竖起了大拇指,对沈琦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货物最终装上了那两艘马尼拉大帆船。 一日清早,海澄知县翟寅、驻防月港的总旗官宋河及夫人蓝婉兮,专程从漳州城赶过来的大管家庞福、马五、林邵琦,还有镖局的那位镖师,前来月港码头给沈琦等人送行。 费利佩等人在李旦的陪同下,对月港的文武长官翟寅和宋河表达了感激之情,并表示,沈琦等人抵达马尼拉之后,定然由马尼拉当局最高长官出面,给予礼遇,将再次派大帆船来月港,帮沈琦把那百万两银子的货款运回来。 随后,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带着十五名随从,挥手与送行的各位道别,和费利佩等人一起登上了马尼拉大帆船, 翟寅、宋河和婉兮等人站在岸上执手相送,两艘马尼拉大帆船满载生丝扬帆起航,离开了月港码头,乘风破浪、驶向了茫茫的大海…… 第26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2马尼拉城 马尼拉大帆船经过十多天的海上航行,抵达了马尼拉湾的时候,已经快到春节了。 马志善年轻的时候,也曾到马尼拉跑过生意,站在甲板上遥望着马尼拉城,心中突然冒出了无限的感慨,便将朱辉、沈茂和李旦等人召集到了身旁,虽然马志善不识字,但记忆力极好,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起了吕宋的历史,及当年华人、华侨在这儿的盛况。 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内监官郑和下西洋巡莅吕宋列岛,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 许柴佬在吕宋苦心经营长达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华夏文明在此地生根发芽,直到百二十年后西洋人麦哲伦的探险队抵达此地,改变了吕宋的历史进程。 三十多年前(公元1542年),西班牙国王派遣远征队勘察性远征,此地被命名为“菲律宾群岛”。 二十年前(公元1556年),西班牙新国王即位好大喜功,妄图打通欧罗巴和新大陆的连接线,想把浩淼的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于是,给新大陆(墨西哥)的总督写信,特别强调开拓菲律宾群岛为新殖民地的重要性,组织远征军占领了宿务岛。 宿务岛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北上可抵吕宋、南下可达棉兰老岛,岛上有良好的港湾,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这儿成了西班牙人的第一块殖民地。 大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西班牙国王正式委派了菲律宾总督,推行殖民政策,受到了当地人激烈的反抗,于是,殖民军采取强硬的镇压手段,血洗宿务岛和棉兰老岛当地人的穆斯林城堡,开始在群岛扩张势力。 但那个时候,马尼拉依然控制在当地人的手中,每逢春节,这儿也像大陆一样,贴春联、挂年画,爆竹声声、醒狮劲舞,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 直到大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殖民者总督亲率虎狼之师杀向马尼拉,吕宋国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身先士卒,联合各地部落奋起反抗,在保卫马尼拉的战斗中,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陷落,这儿成为了西班牙的统治中心。 万历二年秋,林风集团为了躲过福建总兵胡守仁和两个提督殷正茂的联合追击,在台湾岛收降了原林道乾的部属马志善等人,率领近百艘条大船,编制水手一千多人,士兵两千多人,加上士兵和水手们的家眷一千五多人,从台湾北港出发,于当年十一月底,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马尼拉湾。 林风早在盘踞日本九州岛期间,曾数次往来马尼拉购置火枪,运往日本国贩卖,马志善也曾跟着前澳主林道乾,往返暹罗国经商途径马尼拉,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携家带口再次来到马尼拉的时候,这座城已经易主了。 林风的大军从天而降,各种船只近百艘,船船相靠,一下子就占满了马尼拉湾的沿岸,由于不太清楚马尼拉城里的虚实,他们在岸上构筑战略工事。 城里的西班牙人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派人到宿务岛、棉兰老岛等地去搬救兵。 当时,许灵儿和罗阿萍抓到了一名外出搬兵的西洋奸细,摸清了马尼拉城里的情况,得知现马尼拉的守军并不多,林风兵分三路,决定立刻攻城,马五带领一千多人攻打马尼拉城门,日本浪人萧柯带领一千人沿巴石河进攻,日本浪人庄公带领五百多人,沿海岸攻打附近的村庄。 经过一整天的激战,虽然沿巴石河一路攻进了城中,杀死了马尼拉城里的最高指挥官,但那两名能征惯战的日本浪人将领阵亡了,攻进城里的战士又都退了出来,西班牙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等再次准备攻城的时候,发现西洋人的援军已经快到了,为了众乡亲的安全,林风只好采取佯攻的措施,暗中安排准备撤离。 这个时候,幸亏许灵儿带西洋传教士马克先生回到了阵营里,马克先生通过教会的朋友,算是给大家找了一个落脚地,这便是彭加丝兰湾港仁牙因河口的玳瑁港。 原来,早先的“菲律宾”列岛上,北至马尼拉的各个村落,南至棉兰老岛的大小岛屿,世俗文化方面深受华夏文明的熏陶,信仰方面大都饭依伊斯兰教,自西班牙人占据马尼拉之后,新大陆的(墨西哥)的总督派遣了一名地方官作为马尼拉总督。 在马尼拉以外的区域,他们以村镇为基层单位,在每座村镇的中央建了壮观的石头教堂,初始目的是为了改变当地人信仰,让他们皈依天主教,结果,这些地方基层的权力,基本上都落到了教堂神父的手里。 仁牙因河口岸教堂的神父是一位华人,在马克的劝说下,这位神父接纳了林风等人。 林风等人在玳瑁港安顿下来之后,西班牙人以帮大明朝廷消灭林风海盗团伙为诱饵,试图叩开大明帝国海关的大门,因此,他们并不急于消灭林风,这给玳瑁港带来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罗阿敏带领乡亲们苦心经营,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这座荒凉的小岛变成了一座繁华的港口。 林风则以替大明王朝开疆拓土的名义联络官府,以联合官兵驱逐马尼拉的西洋人为条件,企图让朝廷封他做吕宋总督,无奈朝廷并无海外拓疆的野心,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林风又把目光转向了和他一样、有共同野心的日本人。 趁着郭奕、许灵儿赴玳瑁港劝降期间,林风把没有战斗力的众乡亲全部交给她们送回国内,仅留下了精兵强将,开始小动作不断。 恰逢这时,西洋人在日本国众合会的商人露易丝,为了打探传教士运送火枪的商船失踪事件,受到众合会和日本大名羽柴秀吉的双重委托,来到马尼拉调查,其间,露易丝偷偷的跑到玳瑁港去见林风。 林风知道,羽柴秀吉和自己有同样的雄心壮志,趁机给日本国大名羽柴秀吉写了封书信,托露易丝带回日本,但由于露易丝还没有完成任务,一时回不了日本,只好把林风的书信藏在了马尼拉大教堂,想通过事先联络好的日本商人,把书信送回去,但这封书信却落在了教堂大主教的手里。 林风的书信让马尼拉总督气急败坏,同时,这位总督也发现,利用林风等人的威胁,对大明朝廷施加压力,毫无用途!立刻决定出兵灭了玳瑁港。 马尼拉总督前后派了两路大军,海上一路受到了郭奕和许灵儿带领的大福船阻击,在海上把西洋人打败了;内河大军一路杀进了仁牙因河口岸,林风麾下沿途阻击的将士大部阵亡,李成怀等人正是在这次战斗中身负重伤,落下残疾,李旦也是在这次战争中在口岸市场成了俘虏…… 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林风和九澳主蔡德在玳瑁港失守之后,居然以退为进,假装率众从海上逃窜,命人把停泊在海岸上的战船底舱里埋满了炸药,西洋兵占领了玳瑁港之后,试图从海上追击林风,就上了这些战船。 等西洋人登上这些载满炸药的战船,出海追击林风等人的时候,林风手下的敢死队员们点燃了战船上的炸药,致使一千多名西洋兵沉尸海底,林风、蔡德等人又夺回了玳瑁港。 这场短暂的胜利并没有给林风带来好运,而是招致西班牙人在整个吕宋岛上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玳瑁港失去了仁牙因河口岸的市场,又失去了教堂神父的庇护,没过几天就再次陷落了。 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分别被郭奕和许灵儿送回了大陆,归降的众人也都得到了福建巡抚庞尚鹏的宽恕,本欲安安分分的重新做人,一次次拒绝了林风派遣的使者,直到这次九澳主蔡德亲自潜回了玉枕洲。 接下来,马志善又给大家讲起了蔡德这次来联络他们的原因。 原来,林风转入地下游击战之后,虽然神出鬼没的打了几次胜仗,但基本上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只能指望外部的援军,对林风来说,他最期盼的还是相约在在大明紫禁城相会的日本国大名——羽柴秀吉。 林风认为,羽柴秀吉若是能组织一支不要命的日本浪人,前来吕宋给他帮忙,一定能把马尼拉城里的西洋人给赶出去,马尼拉总督知道,当年的倭寇曾给大明沿海带来噩梦般的灾难,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后,马尼拉当局对途径吕宋的任何船只,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扣押,让倒霉的马五和林邵琦返回琉球的途中正好赶上。 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联络到日本国的盟友,林风集团时刻面临着很严重的危机,时常派些喽啰到大明沿海招募海盗,却没能招募到一兵一卒,也有人到玉枕洲上联络过马志善和李成怀,但都被他们二人拒绝了。 一直没有有效的手段对付林风集团,马尼拉当局也相当的头疼,庞尚鹏也曾派使者王望高前往马尼拉,试图派兵援助,马尼拉当局因忌讳大明的官军登岛,婉言谢绝了 直到郭奕、许灵儿再次西洋传教士去救马五和林邵琦的时候,送了他们两张大明朝廷市舶司发放的船引,又把琉球王的书信交给了马尼拉总督,以林风是琉球国民为由,要派远征军前来帮忙,马尼拉总督才算允许琉球国派援军两百人入吕宋。 球国征夷大将军麾下的先锋官张藩,率领二百名将士抵达了吕宋,当时,林风虽然听到了消息,但并不知道张藩就是张狗儿。 琉球远征军在马尼拉城外驻扎下来之后,张藩又重新打扮回狗儿的形象,偷偷地去见了林风一面。 就在林风焦头烂额之际,突然见忠实的狗儿回来了,喜出望外,都没有先问问妻子罗阿敏和女儿林阿莹的下落,立刻给狗儿派了任务,责命狗儿立刻赶赴日本,帮他联络日本国的大名羽柴秀吉,让秀吉帮他组织一支浪人武装,前来支援他夺取马尼拉。 张狗儿出征之前,郭奕和许灵儿已经给他讲述了林风勾结倭寇的利害关系,一旦林风联合倭寇夺取了马尼拉,他们反手就能灭掉琉球和台湾,将来琉球国和台湾就成了倭寇的领地,若是出现这样的局面,不仅琉球作为大明属国的地位保不住了,整个大明沿海都将失去屏障,暴露在倭寇的铁蹄之下,华夏大地将来再也不会有安宁之日了,谁要是做这样的事情,谁就是奸贼,连秦桧也不如,落下千秋万世的骂名! 狗儿渐渐的长大了,除了忠诚之外,也深受朱辉、宋河和月空长老等人的影响,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深知林风所为可谓是蚍蜉撼树,林风如不早日回头,终将身败名裂。 狗儿也知道,当时如果给林风说这些,不仅达不到效果,还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便假装答应了林风,离开了林风集团的营地。 次日,林风准备偷袭琉球远征军营地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身战袍的主将竟然是张狗儿,气得一下子晕了过去,蔡德等人赶忙施救,才算把林风给救过来了。 因多次派往大陆的联络人无功而返,如今最亲信的侄子也背叛了自己,林风伤心之余,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破釜沉舟,才委派大将蔡德亲自出面,带着封官许愿的状纸,到玉枕洲上联络马志善和李成怀,要招募将士赴吕宋作战。 蔡德信心十足的偷偷回到了月港,正好马志善和李成怀没有在家,玉枕洲上的众弟兄一看九澳主回来了,还以为他也是过够了那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料到蔡德把大家召集过来之后,立刻拿出来一份文书,告诉他们,不管什么人,只要能招募一百名士兵赴吕宋作战,将来就能在得到分封,可以在吕宋岛、甚至台湾、琉球等地,任选个地方做个领主。 如果没有前几天玉枕洲上发生的一场危机,或许蔡德的委任状还能管点用,如今大家都明白了继续做海盗的话风险,即便在大明混不下去了,还能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组织的商队,一起前往新大陆宣化四海,这些人已经全都醒悟了,不仅没有好好的招待蔡德,还把他给抓了起来,并立刻派人到漳州城去给马志善和李成怀送信。 当时,正好遇上了郭奕带着马五和林邵琦回来了,恰好还有沈琦的弟弟沈茂前来招摇撞骗,马志善和李成怀吃午饭的时候得到了消息,没来得及给府中的众人打声招呼,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随后,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怕玉枕洲上出事,也随后跟了过去。 正在马志善、李成怀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位一起出生入死的九弟蔡德的时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都来了,两位老人苦口婆心劝导蔡德,想劝降林风等人参加月空长老远洋新大陆的探险队,并答应将来会善他们。 蔡德不肯就范,后来,又曾帮助过他们抗击西班牙大军的郭奕请了去,郭奕把琉球国的一些情况,及阿敏姐妹所面临的难题毫不隐瞒的讲给了蔡德,希望蔡德回去能说服林风,把他们这些人全部编入月空长老组织的探险队。 无奈蔡德受林风的影响太深,无论大家怎么劝说,蔡德根本听不进去,甚至差点逃跑,想要到日本去联络羽柴秀吉,不得已,只好把他交给了宋河看管。 搞清了这些事件的来龙去脉,又加上朱辉自小在林风统治的秋目浦村生活过,深知林风的为人,朱辉知道,治服林风并非易事,遥望马尼拉城越来越近,不由得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费利佩正在指挥西洋兵从大帆船上放出了一条快艇,派他们到城里去送信。 随后,李旦陪同费利佩来到了朱辉、沈琦和马志善等人的近前,费利佩大声讲道: “尊敬的朋友们,感谢上帝对我们的眷顾!欢迎你们来到马尼拉城,各位都是贵宾,即将得到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大人,还有马尼拉大教堂佩雷斯主教大人的隆重接见……” 第26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3尊贵嘉宾 马尼拉湾宽阔而平坦,东西方向被两个半岛所环抱,海湾深入内地,北部连接中央平原,有丰富的热带红树林,海潮变化不大,西南部的科雷希多岛,把海湾分成了南北两支水道。 费利佩派出的快艇驶向了马尼拉,两艘大帆船也越过了科雷希多岛北部的水道,进入了马尼拉湾,很快也抵达了繁华的马尼拉港口,费利佩等人招呼着沈琦等客人准备下船,这时,岸上响起了阵阵西洋乐器的演奏声,大家抬头望去,只见两列着装整齐的西洋兵仪仗队迎了上来。 费利佩自豪地挥着双手,指着前来的迎接的队伍,大声给沈琦等人做着介绍,李旦在旁边做翻译,前来迎接的官员有:总督拉维扎列斯大人、马尼拉防务最高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马尼拉大教堂的红衣主教佩雷斯先生、驻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安东尼奥。摩尔加…… 沈琦作为费利佩请来的贵宾,确实受到了马尼拉当局的礼遇,就在费利佩陪着他一一拜见马尼拉的“大人物”的时候,马志善领着朱辉等人挤出了看热闹的人群,悄悄的来到了码头外的市场。 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遍布港口外的商铺,华人、马来人、印度人、阿拉伯、欧罗巴等各色人等挤满了市场,这儿有来自中国的丝绸、棉布、陶瓷、纸张,印度的织品,吕宋本地产的蔗糖,摩鹿加群岛的檀香、丁香、豆蔻等香料,苏门答腊的金子以及胡椒,婆罗洲的樟脑,帝汶的檀香,以及马来西部的锡,全部汇集在马尼拉,俨然就是世界的贸易中心。 马志善和朱辉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前些日子,马尼拉当局不是还在封锁码头,严厉盘查各地过往的商船,为了抓捕林风,还在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对华人、安南人、琉球人和日本人严加防范,甚至大肆屠杀,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样。 欢迎仪式中,沈琦在费利佩的陪同下,拜见完了马尼拉的众官员,当费利佩介绍沈琦的时候,经过李旦翻译,沈琦才知道,之所以搞了这么隆重的迎接仪式,是因为费利佩把沈琦说成是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的私人代表,到马尼拉来是为了帮助他们开辟一条新航线,让大明的丝织品及瓷器源源不断地通过马尼拉运往世界各地…… 关于这个说法,费利佩事先可没有跟沈琦商量过,沈琦听了,脑袋翁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费利佩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沈琦,这时,李旦也不再给沈琦做翻译了,因此,也不知道他再给这位马尼拉当局的最高长官胡言乱语些什么。 看得出来,这位马尼拉当局的最高长官拉维扎列斯总督听了费利佩的长篇大论,竖着大拇指对他大加赞赏,同时,也给沈琦施了一个脱帽礼,又有人上来给沈琦的脖子上挂上了一枚勋章,真的是礼遇有加。 接着,拉维扎列斯总督在码头上立刻发表了一番即时演讲。 而此时,朱辉和马志善在市场上问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能听得懂大明官话的商人,跟他打听起了有关马尼拉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件…… 原来,西班牙人占据了马尼拉之后,在苏莱曼原来城堡的基础上,扩建了高墙城池,被称为王城,根据西班牙的法律规定,唯有合法的”白种人”(西班牙语:blancos)才能在王城区内居住。 “白种人”包括西班牙裔菲律宾人(在菲律宾出生的西班牙人),半岛西班牙人(在西班牙出生的西班牙人),西班牙-马来裔-汉人混血儿(西班牙语:tornatrás)和西班牙-马来裔混血儿(西班牙语:mestizos)。 法律之外,还有约定成俗的种族歧视:男“白种人”可以和非白种女人结婚;女“白种人”是不可以嫁给非白种人,但凡和男西班牙人结婚的非白种女人,她们就自动合法地被归为“白种人”,自然,她们也可以和丈夫居住在王城区内。 但无论是什么人,也离不开务农、打渔、搬运、缝纫、餐饮、工匠等生计,从事这些生计的大多数是华人,因此,马尼拉城离开了华人,基本上就无法运行,当然,殖民者也无法过上舒适的生活了。 因此,殖民当局不得不批准华人为了工作的原因而踏步王城区,但这些人必须在日落时分,回到他们在王城区外的宾诺多(binodo)社区的居所。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在去年林风攻打马尼拉失败后,对当地华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西班牙人通过不公平的税收政策,对华人进行惩罚,白种人在马尼拉被豁缴税,当地土著马来裔需要缴基本税务,华人混血儿需缴纳两倍的基本税务,华人则需缴纳四倍的基本税务。 其实,早先林风占据玳瑁港,和马尼拉的西洋人分庭抗礼的时候,是受到当地人热情支持的,如若不然,仁牙因河口岸也发展不了这么快,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夹缝中求生存,并非长久之计! 自今年林风惹恼了马尼拉当局,致使仁牙因河口岸的玳瑁港也被西班牙人所占据,林风拉起队伍,继续在吕宋岛和殖民者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导致屠杀事件时有发生,甚至吕宋很多的港口上,当局不问青红皂白就扣押来自各地的商船,没收商人的财物,对商人随意的非法抓捕…… 对大明朝廷而言,他们认为这些迁居海外的华人华侨,已经自动放弃了皇帝子民的身份,因此,朝廷对殖民者的残暴行径不闻不问,当地人和华人转而在暗中支持林风集团,在当地人和华人的心目中,林风是一位反抗殖民统治的英雄! 通过和这位本地商人的闲聊,朱辉知道事实的真相远不是这些普通百姓所想象的,朝廷也并非对西班牙人制造的屠杀事件不闻不问,庞尚鹏就曾派使者王望高出使马尼拉和殖民者谈判,试图出兵捕杀林风,以阻止马尼拉当局不要滥杀无辜,只不过因马尼拉当局提出允许他们到大明内地传教经商为条件,而没有谈成。 此后,庞尚鹏又曾派人联络马尼拉当局,马尼拉当局虽然一时难以消灭林风,但也不像让大明朝廷的官兵染指吕宋,全给拒绝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林风和日本浪人内外勾结真的占据了马尼拉,凭着林风自有的势力,将来在倭寇面前必然占下风,那么,就有可能出现倭寇同时霸占自琉球、台湾至吕宋一线的岛链,对大明沿海形成合围之势。 这些商人可能没有想过,一旦那些凶残的倭寇占据了马尼拉,比起眼前正在演讲的假惺惺的西洋人来讲,倭寇对吕宋当地人和华人华侨的摧残可能过犹不及,而大明帝国从沿海到内陆,恐怕也再无安宁之日了,真的要是出现这样的局面,也许连林风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聊了这么半天,朱辉和马志善等人发现,迎接仪式还没有结束,总督演讲完了,接下来是费尔南多将军的演说,费尔南多讲完了,又轮到了佩雷斯大主教在码头上举办了一场弥撒…… 看着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朱辉和马志善又跟这位商人打听起了林风的下落,眼看着马尼拉港口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难道林风已经被抓到了? 这位马尼拉华商苦笑着指着码头上的一支舰队,讲起了这些变故: 传说林风主动邀请日本人帮他攻打马尼拉,林风没有把日本人招过来,正在码头上主持弥撒的这位佩雷斯大主教却把日本人的战舰招来了。 这个消息令朱辉和马志善同时大吃一惊,急忙问起了原因,而这位商人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随着一声ite,missaest,整个仪式终于结束了,马尼拉当局的众官员们起驾回城,费利佩等西洋人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佩雷斯大主教和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也赶紧的回到了队列中,李旦则垂头丧气的躲在一边,默默地跟在大家的身后,跟着仪仗队一起进了城。 由于马尼拉当局认为沈琦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这一行一十八人被安置在了总督府的会馆下榻,受到了极高规格的礼遇。 入住之后,稍事休息,到了晚上,有人把沈琦等人请进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虽然总督大人没有作陪,费利佩先生还是请来了本地官员作陪,有税官、海关、市场的主管、经纪及佩雷斯大主教等人,大摆筵宴,招待远方而来的尊贵客人。 沈琦等人都注意到了,这次宴会的翻译是一位西洋人,大明官话说得磕磕绊绊,听了令人发笑,对于沈琦等人来说,如果没有李旦充当翻译,不管如何受到重视和礼遇,无异于瞎子和聋子。 晚宴十分丰盛,西洋人个个情绪高涨,意气风发的请沈琦等人喝酒,席间也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但由于这位翻译实在是不称职,导致双方都词不达意,彼此尴尬的相对而笑,知道这样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也就不再谈了。 佩雷斯先生适时的劝沈琦等人皈依天主教,请他们到马尼拉大教堂去洗礼,这一次,这位西洋翻译表达明白了,沈琦和朱辉、马志善商议了一会儿,很客气的拒绝了佩雷斯先生。 那名翻译把沈琦等人的话转告佩雷斯,导致佩雷斯大发雷霆,令沈琦等人也颇为难堪,他们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认为是把他们的话翻译错了,便冲着同样表情尴尬的费利佩喊起了“李旦”的名字。 费利佩这才派人到外面去找李旦,过了不一会儿,噘嘴耷拉脸的小李旦来到了宴会厅,沈琦、朱辉等人都注意到了,费利佩先生似乎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李旦上来便给沈琦、朱辉等人介绍,费利佩对马尼拉当局撒了谎,如果光说是沈琦是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倒也没什么,关键在于码头上的迎接仪式中,费利佩先生要求李旦不要按照沈琦的原话翻译,而是必须把沈琦说的话按他的意思进行表述。 这个欢迎仪式之所以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就是因为马尼拉当局的决策者们认为,费利佩帮他们撬开了大明帝国的国门,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也同意接受天主教会的洗礼,等再次回到漳州之后,请沈琦帮忙在那里建一座大教堂,发展类似日本堺町众合会那样的组织…… 在仪式结束后,李旦对费利佩提出了严正的抗议,因此,晚宴的时候就没有让李旦参加。 李旦的这些话令沈琦、朱辉和马志善都非常吃惊,费利佩则神情慌张的把李旦拉到了一旁,二人嘀嘀咕咕的小声又聊了一会儿,看得出来,他们二人没有发生争吵,而李旦似乎被费利佩给说服了。 等李旦再次回到沈琦等人的身旁时,李旦低声对大家讲,费利佩先生实乃一番好意,为了避免更可怕的事件发生,请暂时答应佩雷斯先生吧。 李旦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也令沈琦、朱辉和马志善等人目瞪口呆…… 第26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4瞒天过海 费利佩告诉李旦,明天他就可以把百万两白银交付给沈琦,但如果沈琦不肯接受洗礼的话,他没有义务继续帮助一个异教徒,到时候,他们在马尼拉随时可能会遇到可怕的麻烦,更没人能保证他们能安全的把那百万两白银运回月港。 这番*裸的威胁之后,费利佩也讲了沈琦受洗之后的好处,只有沈琦成为了基督徒,将来才能和他一起到新大陆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就能把新大陆的那座银山给搬回来,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一笔怎样的财富!当然,这完全取决于沈琦现在的态度,他费利佩并不勉强。 李旦也明白,费利佩在月港的时候,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回到了他的老巢,不搞出点事来,那才叫怪呢! 从费利佩在码头上对马尼拉众官员的介绍中,已经在不遗余力的陈述,他这次出使大明贸易是十分成功的,经过他的努力,把福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给请到了马尼拉,还把他发展成了天主教徒,这足以说明他费利佩已经成功地帮助大西班牙帝国,撬开了大明的国门,将来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就能在漳州建立一个类似日本堺町众合会这样的组织,这对大西班牙帝国有着极为重大的战略意义。 沈琦听了李旦的说明,考虑到百万两白银及自身的安全,可是又没有办法和费利佩讲理,总认为费利佩强迫他受洗成为天主教徒,有一种背叛自己的列祖列宗的感受,感到勉为其难,显得有些犹犹豫豫,似乎下不了这个决心。 朱辉和马志善等人也觉得这些西洋人太不讲道理了,一个个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想起来在码头的市场上看到的那支日本人的舰队,据说就是这位佩雷斯大主教通过日本堺町的众合会请来的,朱辉突然有种预感,感觉这位骄横自大的大主教可能上当了,便想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来压下他们那种嚣张的气焰。 把李旦叫道自己的身边,朱辉问道:“老弟,听说因为林风主动勾结倭寇,图谋马尼拉,而招致马尼拉总督出兵玳瑁港灭了林风,如今,听说马尼拉湾来了一支日本人的舰队,是这位佩雷斯大主教请来的,请帮我问一问这位佩雷斯先生,他把日本人的舰队请到马尼拉来,到底意欲何为?” 朱辉的这个问题,令李旦吃惊不小,感觉其中定有蹊跷,立刻把问话翻译给了佩雷斯大主教。 佩雷斯大主教傲慢地答道:“你们大明国的国民只要有机会离开大陆,就没有人再效忠于明帝国的皇帝了,你们由于缺乏基本的信仰,流落海外的大明国民都有可能成为海盗,或者是有意无意地做了海盗的帮凶,因此,对于没有经受过洗礼的华人,我们一概不予信任!” 等李旦给朱辉等人翻译完了,朱辉愤怒地站起身来,大声讲道:“纯属无稽之谈!请他不要答非所问。” 看到朱辉等人义愤填膺的表现,佩雷斯大主教矜持地朝他们摆了摆手,表示他还没有讲完,于是,又继续讲道:“我们耶稣会在日本国堺町建立了众合会组织,把福音播撒到了列岛,这支日本舰队上的战士,便是由基督徒组成的,他们不同于以往的所谓倭寇,你们懂吗?” 佩雷斯大主教停顿了一下,似乎等李旦做出翻译之后,等着沈琦、朱辉等人的答案。 李旦对佩雷斯大主教怒目而视,没有着急翻译他的这段话,而是对他讲道:“主教大人,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你通过日本国堺町的众合会,千里迢迢的把这些日本浪人组成的武装,招到马尼拉来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担心这些日本人会突袭马尼拉吗?” 佩雷斯见一个“下人”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十分生气,对李旦咆哮着大发雷霆,直到费利佩出面制止,才让他消了气。 费利佩也是刚刚才知道日本浪人的舰队抵达马尼拉的消息,他十分担心佩雷斯大主教的这个举动,一旦传到大明官府的耳朵里,会招致大明官府的反感,对他将来到福建做生意不利,因此,也决定对这件事刨根问底。 “主教大人,日本国堺町众合会派来这支浪人组成的武装,其目的是为了帮我们镇压林风海盗集团的吗?”费利佩问道。 佩雷斯大主教颇为虔诚地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答道:“费利佩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奥斯曼帝国与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在斯拉夫地区、北非、中东和远东等地区,到处都有争端吗?” 费利佩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和日本浪人的舰队来马尼拉有什么关系?” 李旦把他们两人的对话,毫无遗漏地翻译给朱辉、沈琦等人。 “奥斯曼帝国和他们西班牙帝国有什么冤仇?”朱辉低声问道。 “由于信仰不同,导致穆斯林和基督教之间的战争打了好几百年,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李旦答道。 这时,就听佩雷斯大主教又开始侃侃而谈,接着回答朱辉和费利佩等人共同关心的问题。 “首先让我们感谢上帝对大西班牙帝国的眷顾,费利佩先生已经为我们撬开了大明朝的国门,为了我们大西班牙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我们不能把福音传播到明帝国腹地的话,我有确切的情报表明,大明帝国将会落入穆斯林的手中!”佩雷斯讲到这儿,加重了语气,问道:“请诸位先生们想一想吧,如果我们不能拯救大明帝国的话,那么在东方将会出现第二个奥斯曼,这将是我们在坐的所有人的噩梦,西班牙商人将会被永远被逐出明帝国的市场!” 这真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等李旦把佩雷斯的话翻译完了,不仅朱辉等人觉得不可思议,连费利佩也觉得十分荒唐。 “请问主教大人,你把日本浪人的舰队请来,难道是为了攻击大明帝国的国土,以防止明帝国落入穆斯林的手中吗?这么大事情,请问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知不知道?”费利佩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们不是为了攻击大明帝国,而是为了帮助他们抗击穆斯林大军的入侵,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当然也知道。”佩雷斯大主教骄傲地接着讲道:“根据我的情报,明帝国用不了太久,就得来找我们求救,凭他们的海防力量,根本无法抵挡强大的穆斯林军队。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正在和日本众合会派来的援军联合集训,以备协助大明朝廷抵挡穆斯林的进攻。” 费利佩对佩雷斯大主教的说法非常吃惊,瞪着大眼睛直摇头,叹道:“我的上帝,就我所知,明帝国的官员们从来就没有听说穆斯林要对他们袭击!” 朱辉、沈琦和马志善等人听了李旦的翻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哪儿来的穆斯林军队要侵犯大明,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佩雷斯大主教指了指费利佩,又指了指沈琦,认真地讲道:“费利佩先生,你是一位最虔诚的教徒,我对你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感谢你把福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请到了马尼拉,我们务必要让明国官府和他们的皇帝知道,一旦他们和穆斯林起了冲突的时候,我们就是明帝国最忠实的朋友,将来你一定能在大明的国土建立起一个商业帝国,就请这位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接受洗礼,将来在福建巡抚的面前给做个见证吧。” 听了李旦的翻译,沈琦更加为难了,他本来也不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也知道明朝官府对待基督徒的态度,心中还放不下那百万两白银,只好抬头看着朱辉,流露出及其无奈而又无助的表情。 朱辉对沈琦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坚决不信佩雷斯说的那些鬼话,问道:“到底哪儿来的穆斯林军队要侵犯大明?” 李旦把朱辉的问话翻译给了佩雷斯,同时,对在座的西洋人介绍朱辉的时候说,这位便是大明朝廷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的侦探,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穆斯林军队要侵犯大明的事情。 佩雷斯大主教听了哈哈大笑,看着朱辉轻蔑地摇了摇头,反问道:“难道还有人比我的消息更灵通的吗?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打探不到,还做什么侦探?” 问完了,佩雷斯矜持地看着李旦,似乎等着李旦翻译他的这句问话之后,再接着讲,而李旦把眼睛一闭,没有理会佩雷斯。 佩雷斯大主教也没在意,接着认真地讲道:“林风海盗团伙在吕宋岛已经被我们打得七零八落,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可能林风认为,大明朝廷将来也不会放过他,因此,我们现在怀疑林风团伙已经逃出了吕宋岛,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奔马来半岛的穆斯林部落,那些穆斯林部落的首领们,在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支持下,早已对大明帝国的国土垂涎三尺,他们和林风的使者一拍即合,西马来穆斯林部落的首领们共同推举林风作为的先锋官,正在加紧战备,最迟不会超过今年五月,林风海盗团伙及穆斯林联军便会攻击大明帝国。” 费利佩马上问道:“请问主教大人,你的情报来源是谁?” 佩雷斯大主教答道:“来自堺町众合会最可靠的朋友,他们途径马来半岛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林风团伙的首领正在穆斯林部落召开秘密会议,来到马尼拉的时候,就把这个可靠的消息告诉了我们,因此,我们对林风海盗集团近期没有在吕宋岛兴风作浪,也就不奇怪了,经过我和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紧急磋商,决定援助大明朝抵御穆斯林军队,堺町众合会的朋友们得知我们的决策后,也立刻伸出了援手,他们回到日本国之后,立即组织了一支日本基督徒的武装前来支援。” 朱辉听了李旦的这段翻译,更加觉得其中有诈,马上问道:“请问这支日本武装到马尼拉多长时间了?” 佩雷斯答道:“这支舰队才刚刚到了三天,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训练,琉球国为了帮我们剿灭林风海盗团伙,也派了二百人,这些人抵达马尼拉之后,却整日里无所事事,来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抓到一个海盗,和这支日本基督徒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不用说,琉球国的远征军的首领是张狗儿,听了佩雷斯对这些日本人赞不绝口,朱辉马上又问道:“请问这支日本浪人武装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通过李旦的翻译,佩雷斯答道:“是一位叫蜂须贺正胜的将军,这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武士,不过,他手下的士兵多是一些底层的浪人,目前正在接受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训练。” 一听说这支日本舰队的将领就是那位木曾川上的强盗、羽柴秀吉的家臣蜂须贺小六,听说当年林风从尾张国逃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位小六把他送去了伊岐岛,在平户藩外海孤岛上,在这位蜂须贺小六的帮助下,林风把藏在这儿的金银财宝取出来,一半被他运去了琉球,另一半通过小六送给了羽柴秀吉,秀吉也正是凭着手中有钱,才在主公织田信长的面前,立下了“墨俣一夜城”这样的功勋,获得了武士的地位。 好一出瞒天过海之计!居然骗过了马尼拉城里的这么多官员,让林风和羽柴秀吉俩人得逞了,想到这儿,朱辉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或许用不了几天,蜂须贺小六的这支舰队,就该和潜伏在吕宋岛某地的林风集团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马尼拉。 “堺町众合会里面有海盗和倭寇的奸细!”朱辉大声讲道。 李旦一直注视着朱辉,突然听他信心十足地做出了判断,到了朱辉的近前,低声问道:“我在玳瑁港的时候,曾经听说有个西洋女人和林风相好,据说这个女人来自日本,不知道你是不是指的是她?” 朱辉在漳州城的时候,听郭奕讲过有个传教士马克和众合会商人露易丝的故事,特别是在他们两个的帮助下,在马尼拉救出了马五和林邵琦,在堺町众合会的教堂里运出了陆云龙和王冲二位哥哥的灵柩,因此,朱辉不要判断这个奸细就是露易丝。 “李旦贤弟,请不要轻易下结论,再说了,他们调查内部奸细的事,也不关我们的事,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支蜂须贺小六带来的日本舰队,是准备和林风里应外合夺取马尼拉来的,请把我的这个结论告诉他们,如果不造作防范,也许用不了太久,马尼拉城必遭大祸!”朱辉讲道。 等李旦把朱辉的话讲给了佩雷斯,佩雷斯非常傲慢地打量了一会朱辉,气愤地讲道:“作为明帝国情报机关的官员,你不能正确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反而对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好心表示怀疑,甚至强词夺理,我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你好自为之吧,即便你想受洗,我都不会为你洗礼的。” 李旦把佩雷斯的这些毫不保留的翻译给了朱辉等人,朱辉和沈琦、马志善等人把目光聚在了一起。 沈琦考虑到银子的安全,试探着问道:“朱公子,我也听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这些西班牙人似乎还是在提我们大明着想,既然他们逼迫我受洗成为基督徒,那我就暂时答应他们吧,等你揭穿了林风和日本人的阴谋,我们再和他们理论,如何?” “呵呵,沈大哥说的对,这位佩雷斯先生确实也算是为我们大明朝着想,应该谢谢他,对我们来说,信仰是自由的,一切由你自己做主。”朱辉答道。 沈琦不再犹豫了,通过李旦的翻译,答应了佩雷斯大主教。 朱辉内心如焚,不知道蜂须贺小六和林风什么时候动手,为了阻止他们联合图谋马尼拉的阴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张狗儿…… 第26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5兄弟情深 沈琦答应了接受天主教的洗礼,才算是让费利佩和佩雷斯大主教满意,晚宴结束之后,李旦本应出马尼拉王城,回到他居住的宾诺多社区,朱辉把他留在了总督府的会馆。 沈琦、马志善及十五名壮士齐聚在朱辉和李旦居住的客房,大家一起开会分析起了当前的局面,并讨论开了林风现在可能的处境。 根据刚才晚宴上得到的信息,及蔡德在玉枕洲上所讲的情况,林风本来是指望狗儿帮他到日本搬救兵去的,在得知张狗儿背叛了他之后,被逼无奈,才派九澳主蔡德回去搬兵,大将蔡德一去不复返,必然导致林风的战斗力大减,或许陷入了极度的困境,才想出了利用日本众合会的商人,编造了一套他即将联合马来半岛的穆斯林部落,在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支持下,准备图谋大明的谎言。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来自耶稣会的分支、日本堺町众合会的商人,对马尼拉当局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林风真的这么做,表面上是图谋大明朝,处在中间位置上吕宋岛首当其冲的会受到攻击,对此,马尼拉当局必须得做出响应。 由于西班牙人一直眼红佛郎机人占据大明朝的澳门,很方便的和大明客商发展贸易往来,因此,在同大明官府的交往中,马尼拉当局屡屡提出很多无礼的要求,导致他们和大明朝廷之间始终沟通不畅,对于这个突发事件,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大明的官府。 驻扎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士兵毕竟太少了,还得应付南部棉兰老岛土著人的反抗,费尔南多将军匆匆忙忙地把驻扎在菲律宾群岛上的全部海军召集起来,也才不过千人而已,因此,当众合会的商旅回到日本之后,立刻派来了一支日本“基督徒”组成的舰队抵达马尼拉,无异于是在给马尼拉总督拉维扎列斯雪中送炭。 蜂须贺小六带着日本浪人组成的舰队,来到马尼拉已经三天了,朱辉判断,蜂须贺小六必然要想方设法和林风建立联系,因此,必须得有人盯住了驻扎在巴石河口岸的这支日本人的舰队,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还得必须尽快联络张狗儿。 佩雷斯大主教曾说,张狗儿带来的这支琉球远征军,到吕宋岛数月来无所事事,连一个海盗都没有抓到过,但在朱辉看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张狗儿再摸林风团伙的底细了,现在还不知道张狗儿对待林风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个会议开到了子夜时分,朱辉给大家分派了任务:到巴石河口岸监视日本人舰队的任务交给了马志善及十名壮士,朱辉自己去寻找张狗儿,另五名壮士和李旦陪同沈琦找费利佩收银子。 次日凌晨,马志善带着十名壮士摸着黑就去了马尼拉口岸市场,天亮之后,李旦陪着朱辉去见马尼拉防务最高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找他打听狗儿的营地。 由于费利佩吹嘘沈琦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的私人代表,在费尔南多将军看来,朱辉等人便是巡抚私人代表的随从官了,凭着随身携带的锦衣卫腰牌,朱辉受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接见。 李旦介绍朱辉的时候,特意说明朱辉除了代表福建巡抚衙门,还是大明朝最高军事情报机关锦衣卫衙门的情报官员,费尔南多将军看了朱辉的锦衣卫腰牌,不由得对这位毛头小伙高看了一眼。 朱辉通过李旦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琉球国本属于大明朝的属国,他此番来吕宋岛的目的,正是受大明朝廷的委托,协助琉球国远征军,前来缉拿海盗头子林风。 费尔南多将军听朱辉提起了琉球国的这支远征军,露出了充满鄙夷的神态,撇了撇嘴,讲起了对这支远征军的抱怨,说他们是到吕宋岛游山玩水来了,根本就没有主动出击抓过一次海盗,如果他们不是愚蠢的话,可能还有给海盗通风报信的嫌疑,总之,对张狗儿带来的这支队伍非常不满! 朱辉自然心中有底,也能猜得出张狗儿的心态,听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这些怨言,只好义正言辞地以大明朝廷官方的名义,对这支琉球个远征军谴责了一番,并表示,由他前来监军,一定能尽快改变这个局面。 费尔南多将军又谈起了近一个多月以来,尽管与林风团伙仍有一些小的局部冲突,但林风团伙的大部力量似乎真的已经转移了,为了全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大规模穆斯林军队,请朱辉把这二百人的琉球国远征军管起来,若有必要的话,把他们编制在日本人派来的那支战队。 朱辉当然明白,虽然日本国堺町众合会的奸细骗马尼拉当局,但如果真的林有这么一支穆斯林联军,在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支持要进攻大明朝,费尔南多将军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有没有能力征服大明朝先打个问号,顺道而来灭了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倒是不在话下。 根据众合会提供的情报,如果说穆斯林远征军五月份进攻大明的话,那么最迟二月份就会率先攻打吕宋,更何况无论是吕宋岛,还是民都洛岛、宿务岛、棉兰老岛到处都有穆斯林部落,因此,马尼拉当局还特别惧怕的一点是,若是这个消息传扬出去,穆斯林远征军未到,列岛上的穆斯林民众就开始新一轮的暴动了。 对费尔南多将军来说,他能指望得上的武装力量当然是西班牙的海军主力,本地人基督徒组成的军队战斗力极弱,这在平息林风海盗团伙的几次战斗中已经显现出来了,由于此前对大明帝国的军队入岛平叛,马尼拉当局深有忌讳,要说现在去向大明皇帝说明情况,请求大明皇帝和他们一起出兵,共同对付可能出现的穆斯林大军,即便大明皇帝同意了,那么,明朝的援军未到,或许吕宋岛已经陷落了。 通过与费尔南多将军的这次交流,朱辉和李旦彻底明白了马尼拉当局决策者的心态,在他们看来,首先堺町众合会的情报是可靠的,林风投靠西马来穆斯林部落,攻打大明朝或许是个幌子,其目标还是直指吕宋岛,而西班牙人控制的菲律宾群岛上的武装力量极为有限,还得对群岛上的民众封锁消息,以免引起当地穆斯林的暴动,如此看来,这支日本基督徒组成的远洋援军,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了! 这位骄傲的西洋指挥官压根就没有考虑的是,如果这支日本舰队和潜伏在马尼拉周围的林风团伙联起手来,就有可能一夜之间把他们驱逐出去,从他们的手中夺取马尼拉。 朱辉把这个可能性告诉了费尔南多,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在他看来,首先佩雷斯大主教的情报不会有误的,其次,他亲自接见过这些一千多名日本浪人,虽说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的比较龌龊,但却都是受过洗礼的基督徒,他们的背后是耶稣会的分支机构众合会,因此,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与海盗合作图谋马尼拉。 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一切来龙去脉也都分析透了,见费尔南多将军依然那么固执,朱辉闭了一会儿眼睛,突然想起刚刚费尔南多将军说过,想把张狗儿率领的远征军编入那支日本军队。 如果张狗儿愿意的话,那就同意费尔南多的这个方案,这样就能有效地节制那伙日本浪人,但朱辉现在还不知道张狗儿的态度,也不知道狗儿和他的叔叔林风之间到底有什么默契,寻思了半天,觉得还是先去见一见狗儿再说。 费尔南多将军派了一名士兵,带朱辉到马尼拉城外去找张狗儿的营地,李旦因还要陪着沈琦找费利佩去收银子,就没有跟着他们出城。 朱辉跟着这名士兵出了马尼拉王城,渡过了巴石河,迎着烈日骄阳,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步行,来到了一个叫做帕西格的村落,这儿便是琉球国远征军张藩的营地。 西班牙士兵站在村外的一处椰林下,对着远处的一大群正在连摔跤的士兵们大声地喊了几嗓子,这些士兵们停止了训练,有人朝朱辉和这名西班牙人哈哈大笑,也有人朝他们招招手发出阵阵怪声,有的坐在地上喝起了椰子,还有人抱着椰子给他们送来了两个。 满头大汗的西班牙士兵喝起了椰子,朱辉对这个送椰子的士兵问道:“你们的主将张藩将军呢?” 这名琉球士兵警觉地看了看朱辉,没有答话,转身便要走,被朱辉一把给揪住了。 “请不要担心、少要害怕,我是你们主将张藩将军的结义兄长朱辉,从大明朝松江府华亭县而来,赶紧给他报信去吧。”朱辉故意这么说,想让他去传话,意思是给狗儿不要忘了徐阿娇。 这名琉球士兵听了朱辉的话,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朝朱辉躬身施礼,也没有多说话,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西班牙士兵已经喝完了一个大椰子,抹了抹嘴,对着那些琉球士兵直摇头,指手画脚的给朱辉讲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一副愤怒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朱辉,这支队伍的首领是个混蛋,就连费尔南多将来前来巡视,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朱辉微微一笑,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由于之前费尔南多讲过张狗儿带来的这支军队的情况,也基本上明白了这位西班牙士兵的意思。 既然已经到了张狗儿的营地,朱辉便劝这名士兵赶紧回去吧,把另一只椰子递到了他的手中,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等这名西班牙士兵走后,朱辉朝那群连摔跤的人走了过来,这伙人现在已经知道朱辉是他们主将的拜把子哥哥了,他们也都听张狗儿说过,这位哥哥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个个的全都从地上爬起来,极为恭敬的列队迎接朱辉。 琉球国士兵给朱辉见过礼,把朱辉请到了村里的一处大院,这儿便是他们的兵营,有人请朱辉坐下吃点水果,告诉他已经派人找张藩去了。 在营地吃了午饭,依然不见狗儿回来,朱辉心中猜测,狗儿有可能又单独见林风去了,心中不由得对狗儿的态度怀疑了起来。 如果张狗儿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来配合林风和蜂须贺小六夺取马尼拉,现在该怎么办? 张藩出征之前,由于有郭奕和许灵儿事先的安排,琉球国王宫的徐王妃在尚永王那儿求情,因此,尚永王给了他一大笔军费,到了吕宋岛之后,由于张藩“消极怯战”,手里又有钱,这二百名琉球国士兵可是逍遥自在了,让那些西班牙人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张藩等人到来之后,林风集团就再也没有搞过大的军事行动,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对西班牙人来说,张藩似乎是一名福将,马尼拉当局慢慢的也就放松了警惕,重新开放了港口市场,也不再大规模的抓人了。 费尔南多将军曾经多次前来巡视琉球远征军的营地,一次都没有找到过他们的主将张藩,他们这伙人驻扎在马尼拉城外,每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让费尔南多将军看着就来气,早就想把他们逐出吕宋岛,直到前些日子,日本众合会传来了秘密情报,感觉这伙人还能派得上用场,这才作罢。 琉球国士兵在这处院子里集体吃完了饭,呼啦一下子又全都跑出去了,只留下了十来个伙夫陪着朱辉。 朱辉焦虑地等待着张狗儿,根据自己对狗儿为人的认识,以及郭奕对狗儿在琉球国首里城所作所为的评价,相信狗儿会越来越明白事理,不至于继续跟着林风做那些荒唐事,干坐在这儿等到了黄昏,还是依然不见狗儿的踪影。 到了晚饭的时间,琉球国的士兵们又都回来吃晚饭来了,朱辉坚信狗儿不会不见自己的,决定留下来等着他,便和士兵们一起去吃饭。 就在朱辉刚刚端起饭碗的时候,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请跟我走。 朱辉急忙丢下饭碗,起身跟着这名琉球士兵出了院子,二人朝着另外的一座村落跑去。 来到一座教堂的前面,这名士兵朝朱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进去。 朱辉也没有犹豫,快步走进了教堂,那名士兵也迅速地消失了。 一进教堂,迎面就看见了一对西洋男女,这二位一看有生人进来,惊呼了一声,全都跑到后面藏了起来,这时,张狗儿突然笑嘻嘻地冒了出来,大声叫道: “哥哥,你可想死我啦!” 朱辉急忙上前一把抓住狗儿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狗儿一遍,一把抱住了狗儿,泪水夺眶而出…… “老弟,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搭理我的……” “哥哥,听说来了一位福建巡抚大人的特使,我就猜测是你来了,今天进王城去你……”狗儿的声音也呜咽了起来。 二人的话都没有讲完,便闭上了眼睛,突然,就听一个女人用生硬的日本话问道:“张藩将军,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狗儿这才松开了朱辉,转身答道:“终于盼来了,这位就是我的朱辉哥哥,他能安全的将你们送去大明,今后再也不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朱辉也急忙打量起了眼前的两位西洋人,问道:“老弟,是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吗?” 狗儿点了点头,答道:“正是,他们二位为了帮助奕儿姐姐和灵儿姐姐,把陆云龙大人和王冲哥哥的灵柩运出堺町,得罪了众合会的小西隆佐,被人追杀逃亡到了这里,这个村子里的神父是一位华人,如果不是这位神父庇护的话,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真的走投无路了。” “为什么不到琉球首里城去投奔奕儿姐姐?”朱辉问道。 “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前些日子在马尼拉城办事,小西隆佐的商船从暹罗回日本,途径马尼拉,在马尼拉总督和大主教的面前告了他们两个一状,说是露易丝小姐替海盗传递情报,马克先生侵吞了三千支火枪的货款,他们两个逃出了马尼拉王城,到了巴石河北岸,被我们的士兵抓获了,我便将他们藏在了这里。”狗儿答道。 “如此说来,编造穆斯林大军即将进犯大明朝的谎言,应该就是这位小西隆佐先生了?”朱辉问道。 “不错,如果小西隆佐的阴谋成功了,他儿子小西行长便是未来的吕宋总督!我那可怜的叔叔林风,不过给人做了嫁衣而已。” 第27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6战略部署 两年前的马尼拉大教堂是用竹子和泥砖建造的,在林风攻打马尼拉的时候,焚于战火,如今的大教堂的全称叫做马尼拉圣奥古斯丁大教堂,这是一座高大宏伟的巴洛克风格石料建筑,由礼拜堂和修道院组成。 沈琦在费利佩和李旦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礼拜堂,作为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要在这儿接受佩雷斯大主教的洗礼,可以说是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礼拜堂高大的柱子,从顶部到底座都雕刻着玫瑰形饰物,唱诗班阁楼的顶部装饰着拿着喇叭的天使,高高的穹顶上,绘有栩栩如生的《圣经》中的人物,有很强的立体感,也为礼拜堂平添了几分庄重肃穆。 为了沈琦的这个洗礼仪式,大教堂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沈琦和费利佩等人在落座之后,佩雷斯大教主站在主席台上,开始朗诵了一段《圣经》的经文。 接着,一名领会的华人教士过来,对沈琦问道:“沈姓兄弟,籍着佩雷斯神父在讲台让我们听见了神演讲,你应该明白地知道了受洗的原因和意义,现在需要由你提出真挚的申请,举起你的手来表达你自觉加入教会的意愿,今天,请你在众人面前、在神面前,大声地表达出来吧。” 一天来,沈琦经过了一番痛苦的煎熬,才下决心走进了教堂,听了这番话,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心情,举起了手,面红耳赤地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领会的教士接着讲道:“沈姓兄弟,你已经被领到了红海岸边,你的身后是埃及法老正向你们招手,邀请你加入即将焚毁的世界。现在,你可以选择过河,勇往直前的为‘主’去受承受无尽的苦难,最后你会得到神应许的荣耀;当然,你也同样可以选择转向法老,对于所有没有为未来作好准备的人,没有准备在为主受难的这条路作最终决定的人,都是可以回去的,请选择吧。” 作为“贱民”籍的沈琦深谙经商之道,但却极其没有主见,当年为了高攀“权贵”,竟然结识了黄炳文这样的人,替其顶罪而坐过监牢,多亏是运到了海瑞这样的清官,出狱之后深深地悔过,期盼着心灵能有所依托,虽然初一十五也到寺庙里上香拜佛,总归因为忙于生意,而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信仰的问题。 面临抉择的时候,沈琦突然想起了陈元化,据说陈元化是海盗出身,成为虔诚的基督徒之后,主动脱离了海盗集团,开始本分经商,作为耶稣的信徒,倒也没有受过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歧视,月空长老甚至对陈元化讲过,每个人的信仰都是自由的,无论是你信仰耶稣,还是信仰佛祖,关键就在于一个“信”字。 海瑞离任应天巡抚,在江南织造局刘公公的操纵下,东厂的恶棍们开始清算汤记织坊和兴记钱庄,在查抄兴记钱庄之前,陈元化完全有机会卷走钱庄里的银子,继续逃出去做海盗,但因牢记一个“信”字,而没有这么做,在出事之前,把能给储户兑现的银子都给兑现了,最终没能逃脱,被东厂的太监抓走押赴京城西市问斩。 如果当时陈元化把银子都给卷走了,别人的人有多少银子,沈琦不知道,光他一个人的银子,就达五十万两之巨,若是那笔钱被陈元化拐走了,可以说他沈家也就彻底的完了。 想到这儿,沈琦高声答道:“我愿意!” “你愿意遵守一个基督徒所有的操守吗?”领会的教士问道。 “我愿意!” 于是,领会的教士牵着沈琦的手,走上了主席台,这时,唱诗班的修女们集体唱起了《快乐日》…… 作为主礼者的佩雷斯大主教站在沈琦的面前,口中念道:“主啊,为教会舍命的救主,感谢你!今天我们在你和众位见证人的面前,为着听信福音而作你儿女的朋友举行施洗的仪式,求你垂临并祝福我们!主啊,是你感动了你的仆人们传道并使人相信。主啊,你爱他们,你既然感动他有此意念要加入教会,就求你坚固他的信仰直到永远。照你的应许,保守今天的施洗仪式,使施洗的人与受洗的人都在你的面前蒙福。我们如此祷告,是奉我主耶稣基督可爱的名字,阿门!” 领会的教士把佩雷斯大主教的祈祷词翻译给沈琦,沈琦低头答道:“感谢主!” 这时,佩雷斯大主教把“圣水”洒在了沈琦的额头上,沈琦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仪式结束后,教堂为他们准备了一顿“圣餐”,吃饭的时候,费利佩请李旦将来给沈琦做老师,教授沈琦西班牙文,李旦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费利佩还对沈琦表示,经过今日的见证,他们之间就像亲兄弟一样,将来要做到相助、相爱、相顾。 洗礼后的次日,费利佩把百万两银子给沈琦准备好了,请沈琦到他的库房里去验收,这时,沈琦才发现,库房里的银子不是他想要的银锭,而是西班牙铸造的一种叫做雷阿尔的银币。 经过清点,折算成银锭倒是一点也不少,但沈琦对这种银币有些吃不准,准备等朱辉回来之后,拿到外面去做个鉴定。 朱辉在张狗儿的营地已经呆了一天了,先将徐鲲和阿娇姑娘现在的情况给张狗儿讲了一遍,又把徐鲲的意思告诉狗儿,今年五月节准备给他和徐阿娇办喜事。 狗儿谢过朱辉,心中又充满了很多的疑问,虽然现在刚刚过完春节,离五月节还有四个来月,但一想起作为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到吕宋岛不知不觉已经仨月有余了,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干,那么剩下这四个月的时间里,能让叔叔林风回心转意吗? 幸亏结义哥哥朱辉来了,让张狗儿有了些主心骨,二人已经商议了一宿,现在这个局面下,到底该如何拯救林风?又该怎样对付蜂须贺小六?将来可能还得和织田信长、羽柴秀吉和小西隆佐这些混蛋们斗下去…… 张狗儿带着远征军抵达吕宋,安顿下来之后,就立刻去找林风,当时,林风并不知道狗儿现在的身份,还跟他打听琉球远征军的情况,被狗儿给搪塞了过去,接下来,林风立刻逼着他到日本去联络羽柴秀吉,狗儿看林风都没有问问阿敏母女的情况,知道林风确实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假装答应了他,趁机赶紧离开了。 次日,林风突然袭击琉球国远征军的营地,这个时候,张狗儿想躲也躲不了,只得披挂上阵,正面接招。 当林风发觉张狗儿就是琉球国远征军的首领张藩之后,恼羞成怒,准备给狗儿一个教训,张狗儿只好带着二百名士兵望风而逃。 在追击张狗儿的过程中,林风的军团中了西班牙人的埋伏,眼看着林风等人陷入重围之际,狗儿带人回转身来,假装帮着西班牙人打击林风,实则给林风等人放出来一道缺口,林风带着残兵败将算是得以逃脱了。 这次事件令费尔南多将军对张狗儿异常恼火,将他们从马尼拉城外的巴石河口岸的营地赶了出去,张狗儿也不争辩,带着自己的士兵迁移到了现在的帕西格村。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张狗儿应害怕林风报复,又怕西班牙人逼迫他们去打仗,天天以练兵为由,让这二百名琉球士兵在村外练摔跤,自己神出鬼没的天天藏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任谁也找不到他,但他自此以后也和林风也失去了联系。 自林风追击张狗儿中了西班牙军队的埋伏,被张狗儿冒险放走之后,林风团伙就再也没有搞过军事行动,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马尼拉当局慢慢的也放松了警惕。 费利佩的商船归来之日,马尼拉当局在港口给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举办了一个轰轰烈烈的迎接仪式,消息传到了帕西格村,张狗儿判断,这一次应该是哥哥朱辉来了,立刻进马尼拉王城去寻找朱辉。 张狗儿在马尼拉王城跑了一天,没有找到朱辉的下落,却探知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消息,这便是日本国武士蜂须贺小六的舰队,已经抵达了马尼拉港三天了。 朱辉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了张狗儿,二人一直判断,林风团伙的武装依然藏在马尼拉周边的地区,从马克和露易丝的那儿得知,正是堺町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给佩雷斯大主教传递了假情报,导致马尼拉当局如临大敌,接受了这支前来支援他们的日本“基督徒”舰队,蜂须贺小六到马尼拉也仅仅三天的时间,应该还没有和林风取得联系。 鉴于马尼拉当局对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的情报宁可信其有,因此,还要对菲律宾群岛上的普通民众封锁消息,以免那些部落首领趁火打劫,把防范的重点放在了马尼拉城。 蜂须贺小六如何与林风取得联系,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联手,采取什么样的战术袭击马尼拉城,现在对朱辉和张狗儿来讲都是疑问,因此,必须得有一个针对性的战略部署,最好能兵不血刃的让林风回头。 二人很快也达成了共识:也许用不了太久,菲律宾群岛的某地必然会出现一场假借穆斯林部落的骚乱,当局必然会从马尼拉撤走一部分驻军前去平叛,等到外部群岛上硝烟四起的时候,便是蜂须贺小六和林风联手图谋马尼拉王城之机。 自蔡德赴大陆去搬救兵之后,张狗儿知道林风手下的将领已经不多了,全部将士加起来或许不会超过三百人,即便他们占据了马尼拉,必然也是蜂须贺小六来主持政局,用不了太久,羽柴秀吉为了表彰小西隆佐的功绩,必然在织田信长面前给小西行长请功,委派小西行长来做马尼拉的总督。 按照织田信长所谓“天下布武”的战略,吕宋一旦被日本人占据,台湾、琉球肯定不保,到那时候,大批的日本浪人、野武士就会遍布在包围大明沿海的岛链上,林风等人就成为了日本人的走狗,只能继续替他们卖命攻打大明朝,成为千古骂名的汉奸。 就算林风等人继续留在出生入死打下来的马尼拉城,甘当日本人的附庸,得过且过,那么,这些日本人是否能容得下他也很难说,到时候,连身家性命可能都难以保全。 从张狗儿的角度一切都替林风考虑,因此,狗儿觉得在林风和蜂须贺小六动手之前,有必要再去见见林风,能劝其回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林风孤掷一注,他宁肯以死相谏。 朱辉当然明白狗儿的心情,立刻否定了狗儿的想法,表示由自己出面去劝降林风,效果可能会更好,一者朱辉可以代表“朝廷”,给林风指出一条明路;二者是朱辉曾在南京帮着看护罗阿敏姐妹和林风的女儿整整五年,没有让她们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从林风的角度来讲应该感恩;三是朱辉的父亲朱均旺曾在秋目浦村打过更,尽管朱辉那时候虽然还小,也算是曾得到过林风“恩惠”,前来劝降全是为了谢恩,林风想听就听,不听便罢,也不至于会惹怒于他。 虽然朱辉讲的这些理由很充分,张狗儿还是觉得有些太冒险了,二人为此争执了起来。 争执了半天,其实他们都面临着一个难题,现在根本不知道到那儿才能找到林风,直到这时,朱辉这才把费尔南多将军的建议讲给张狗儿。 朱辉以大明朝锦衣卫衙门监军的名义,命琉球国征夷大将军麾下的先锋官张藩,带领自己的所有人马听从朱辉的指挥,将张藩的武装编入蜂须贺小六率领的舰队,以便统一听从马尼拉军事最高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的指挥。 张狗儿听懂了朱辉的意思,一旦带领自己队伍加入日本人的舰队,就能获得很多重要的情报,甚至可以在蜂须贺小六和林风联合攻打马尼拉的时候,暗中配合西班牙军队,消灭蜂须贺小六的武装力量,趁机挟持林风。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能趁早让林风回头的话,那么图谋马尼拉的武装力量也就剩下蜂须贺小六那一千多人了,那么,马尼拉当局自身的武装力量也足以能够对付他们,就没有必要让琉球国的这二百名兄弟们送死了。 张狗儿完全同意朱辉和费尔南多将军的意见,立刻给费尔南多将军写了一封信,请朱辉带回马尼拉,明日即可从这座营地撤出,加入日本“基督徒”的战队,听从日本指挥官蜂须贺小六和“大明朝廷监军”朱辉的双重指挥。 朱辉已经在帕西格村呆了一天一宿了,为了不让沈琦和马志善等人的担心,拿到了张狗儿的书信之后,又去见了马克先生和露易丝小姐一面,劝他们耐心等待,沈琦的商船返回福建的时候,把他们带回漳州月港,将来和月空长老一起远洋探险新大陆。 马克和露易丝早就知道月空长老的远洋探险计划,听了朱辉的承诺之后,都非常的兴奋。 露易丝知道林风在马尼拉附近,也知道郭奕和许灵儿到玳瑁港曾试图劝降林风,更了解现在的局面对林风完全不利,趁机哀求朱辉和张狗儿,将来抓到林风之后,不要杀了他,最好让林风来做远洋舰队的司令官。 张狗儿明白她的心思,露易丝和林风有过一腿之后,居然还在惦记着,便下意识地看了看马克。 马克显得挺尴尬,马上问起了许灵儿将来会不会参加远洋探险队,并一再表示:他是柳下惠、他是柳下惠! 朱辉对这些典故还不是很清楚,他本来以为马克和露易丝是夫妻,听了他们二人之言,便悄悄的问起了张狗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狗儿神秘地笑了笑,指着露易丝对朱辉表示,我们的责任重大啊!如果我们没有好办法,能把未来探险队的司令官救回来,阿敏婶婶就不说了,这只母老虎就得把你给吃了。 朱辉似乎听明白了张狗儿的意思,眼睛一翻,咋了咋舌,与大家挥手告别。 马克先生望着朱辉的背景,继续大声喊道:我已经学会了数百首唐诗,我谨记孔圣人的格言,我是柳下惠…… 第27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7单刀直入 朱辉、马志善陪着沈琦来到巴石河口岸的市场,发现来自各国的客商都接受这种雷阿尔银币,又找了几名来自大明的华商问了问,才知道雷阿尔银币比国内银锭的纯度还要高,拿回国内之后,因不被官府所接受,民间也难以流通,只能再次回炉熔化成银锭。 费利佩率领大帆船赴月港的时候,一点这种银币都没带,用的全是银锭,说明他很明白其中的缘故,跟他到了马尼拉之后,交付给自己的全是这种银币,沈琦也就明白了费利佩的用意,如此巨额的银币即便运回国熔化成银锭,火耗的损失就不是个小数目,看来,费利佩是为了牢牢地拴住自己,和他紧紧地绑在一起,将来陪着他到新大陆阿卡普尔科去开设丝绸工厂。 在各路客商云集的巴石河口岸市场转悠了半天,朱辉发现,马尼拉当局已经不再盘查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了,这儿也没有大战之前的任何恐慌气氛,站在巴石河岸边,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西班牙海军战舰在马尼拉湾游弋,来自日本的八幡菩萨船就停靠在口岸北侧的码头。 马志善带着十名壮士已经做了详细调查,目前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军队总共一千人左右,海军八百人,另有两百人驻防在马尼拉王城,当地人组成的武装力量六百余人,主要驻防在巴石河口及周边地区,蜂须贺小六带来了一千五百多名日本浪人,抵达马尼拉的当日便全部下了船,到马尼拉城南部地区的军营里去接受集训。 出了巴石河口岸市场,马志善带着朱辉等人前往王城的南部维托科鲁兹地区,经过十多里路的行程,来到了一座高墙围护的兵营,远远的便能听见日本人操练时高亢的喊叫声。 兵营门口有西班牙火枪队把守,戒备森严,围墙外挖有深深的壕沟,到处都有西班牙巡逻的士兵,对待日本援军的态度,和对待张狗儿那二百人远征军有着天壤之别。 这伙日本“援军”的人数比马尼拉的驻军还要多,全是亡命之徒,将来准备和林风团伙里应外合,不顾一切地杀向马尼拉。 林风的队伍或许就在这附近,蜂须贺小六必然会想方设法和他们联系,马志善带着朱辉等人围着这座庞大的兵营转了一大圈,亲眼看见了有日本浪人想走出营地,全被西班牙守军给阻止了。 看来,费尔南多将军对这些日本人还是有所戒备的,决不允许日本浪人踏出营地半步,这儿离他们的舰队隔着王城和巴石河,如果这些日本人有任何异动,都能将他们就地歼灭。 根据朱辉对日本人的了解,他们往往能干出常人无法预料的事情,既然蜂须贺小六领着这么多亡命徒,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儿,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必然会想方设法和林风团伙取得联系,等待着林风的配合,希望一夜之间拿下马尼拉、占据吕宋岛。 朱辉对林风的为人再了解不过,这时,突然对马志善身边的十名壮士有些不放心了,马志善也许真的老了,不再有任何野心,这十名壮士不管怎么说,都曾是林风的下属,他们当年冒死跟着林风浪迹海外,不就是为了占据吕宋升官发财吗? 那十名壮士本来还想继续留下来侦查这些日本人的动向,朱辉现在不敢再信任他们了,急忙带着大家回了马尼拉王城。 朱辉在李旦的陪同下去见费尔南多将军,把张狗儿的书信递交了上去,费尔南多将军请李旦和自己身边的翻译官各自翻译了一份,看完之后,大吃一惊! 费尔南多将军根本就没想到,琉球国远征军将领张藩会完全听从朱辉的命令,信中表示,愿意带领琉球远征军全部人马,编入蜂须贺小六的队伍,但将来只接受大明锦衣卫特使的朱辉指挥。 开始的时候,马尼拉当局对这支琉球国远征军抱有无比的期望,希望他们能冲在前面当炮灰,才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渐渐的却发现,这伙人根本就不听从指挥、贪生怕死、甚至非常愚蠢,但也从不惹是生非,对他们想撵又撵不走,又不能灭了他们,令费尔南多将军非常头疼,只好任由张藩逍遥自在了好几个月。 看了这份书信,费尔南多将军理解了琉球人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对这位年轻的大明“锦衣卫衙门特使”肃然起敬,考虑到这些琉球人只接受朱辉的指挥,便希望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军事顾问。 这对朱辉来说,是一件意料之中而又求之不得的好事,立刻答应了下来,辞别费尔南多,回到总督府会馆,马上召集马志善等人一起开会。 出于对马志善带来的十五名壮士的不信任,朱辉准备让他们全都跟着沈琦回国,只把马志善留了下来,和自己一起到马尼拉驻防司令部办差。 跟着沈琦能有钱挣,总比呆在这儿冒险要好,这十五名壮士倒是没什么怨言。 此时,沈琦已经和费利佩达成了协议,请费利佩帮忙,把那百万两雷阿尔银币在马尼拉就地兑换成银锭,能换多少换多少,运回国内备货,剩余的部分留在马尼拉帮他买一处宅院,将来把这儿作为贸易中心,往来于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和月港之间。 费利佩对沈琦的决策非常满意,当日便亲自替沈琦操办这些事情。 次日,朱辉在费尔南多将军特使的陪同下,前往帕西格村,张狗儿早已经做好了拔寨起程的准备。 出发之前,张狗儿又带着朱辉到附近村庄的教堂去了一趟,对马克和露易丝安慰了一番,并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去月港和郭奕等人汇合的话,等几天就会有人来接,要是愿意继续留在马尼拉的话,也许用不了太久,就能揭穿日本人的阴谋,给他们俩洗刷“冤屈”。 马克希望去月港,露易丝想继续留在马尼拉,二人争执了一番,张狗儿笑了,告诉他们慢慢的商量吧,反正目前还只能藏在这座教堂里继续等待。 张狗儿带着琉球远征军的兵马,在朱辉和费尔南多将军的特使陪同下启程,来到了维托科鲁兹军营,军营的守将冈萨雷斯和日本国远征军将领蜂须贺小六,早已接到了命令,在军营内给张藩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在场的将领都要站在台上给士兵们讲几句话。 朱辉和狗儿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头示意,反正西班牙人也听不懂,全都用流利的日本话讲了起来,这让蜂须贺小六听了,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真是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又让他突然心生了不少的疑虑。 冈萨雷斯带着一队西班牙士兵,给琉球士兵们安排营房,让他们和日本兵混住在一起,并要求他们今后像日本人一样,每天必须接受训练。 等那些西洋人离开之后,蜂须贺小六热情地邀请朱辉和张狗儿来到他的大帐,先是拿出从日本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然后把身边的人全都赶走了,关好了房门,盘坐下来和二人拉起了家常。 如果不是朱辉对小西隆佐的假情报有所认识的话,但从蜂须贺小六的言谈之中,还真能让人听得出一种很强的危机感,仿佛穆斯林大军在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支持下,由海盗头子林风充当先锋官,数千艘战船即将蜂拥而至,在他们攻打大明之前,顺道就灭了吕宋…… “请问蜂须贺将军,林风逃亡到了西马来半岛这个情报确切吗?”朱辉故意这么问道。 听这位大明锦衣卫衙门特使对情报表示怀疑,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蜂须贺小六,顿时咆哮如雷,站起身来,威逼着朱辉大声问道:“林风在吕宋岛已经消失好几个月了,阁下以为他死了吗?总督拉维扎列斯大人、佩雷斯大主教大人、费尔南多将军,他们都没有对这个情报表示怀疑,难道阁下比他们还高明吗?” “请蜂须贺将军用不着这么激动!”朱辉答道。 “情报来自堺町耶稣会的商人,千真万确!”蜂须贺小六说着,留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长长的叹了口声,接着问道:“阁下可能不知道我们日本国现在的局势,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儿出征吗?” “请问蜂须贺将军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朱辉问道。 “作为明国的情报官,阁下的日本话讲得这么好,对我们日本列岛上的战国纷争,想必是相当了解的。”蜂须贺小六盘腿坐了下来,又接着讲道: “不瞒阁下,就在我出征之前,以北国的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由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叛匪,正在对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构筑‘二次围网’,明智光秀、荒木村重、原田直政等尾张国大将正要前往大坂征战,如此危难的时刻,织田权大纳言大人接到了堺町众合会的求救信,以天为己任的权大纳言大人,立刻做出了组织援军,支援马尼拉的决定,羽柴筑前守大人亲自招募将士,小西隆佐先生献出自家钱财作为军费,才有了这一支由‘基督徒’组成的远征军,如果耶稣会的情报不确切的话,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在自身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有必要兴师动众的派我们远征吕宋吗?” 郭奕已经把日本国的现在局势给朱辉讲过,对羽柴秀吉和织田信长之间的微妙关系也做过深度的分析,无论是小西隆佐还是这位蜂须贺小六,实质上都是羽柴秀吉的家臣,他们的命运完全和足轻出身的秀吉连在一起。 羽柴秀吉作为织田信长手下的大将,虽足智多谋、战功显赫,为信长立下了汗马功劳,打下小谷城之后,信长并没有把自己的妹妹阿市嫁给秀吉,而是把阿市嫁给了柴田胜家,这让秀吉有了很深的危机感,无论是前田利家、明智光秀还是柴田胜家,他们在信长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在自己之上。 当年在石山本愿寺的时候,朱辉就听说过,秀吉得到了那面能预测未来的国宝“神镜”,曾在镜子中看到过,他的主公织田信长在熊熊的烈火中被烧死了,而秀吉自己在那面镜子中,反映出来的却是一轮冉冉初升的太阳,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让秀吉对取代信长有了念想,暗中施展了一系列的手段。 如果织田信长在二次围网中失败了,被熊熊的烈火烧死,那么,秀吉在日本国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其属下的家臣只能成为浪人,再无立锥之地了。 对“高瞻远瞩”的秀吉而言,未雨绸缪,要考虑这个万一,朝鲜、琉球距离日本太近,又都是大明朝的属国,图之不易,台湾岛距离大陆太近,又有明军驻防,不敢轻易招惹,最终看来,吕宋岛就是他最理想的逃亡之地了,更何况这儿还有与他有约的林风遥相呼应。 若是织田信长反“二次围网”成功的话,可以说日本又回归统一了,无论织田氏废天皇、罢幕府,还是自任“征夷大将军”,那么,秀吉的主公织田信长将是日本国独一无二的霸主,接下来必然是准备: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到佛郎机,实现“天下布武”的战略,这也是织田氏集团内诸多将领的夙愿。 对织田信长手下的诸多将领们来说,谁率先在海外拓展了自己的势力,谁将来就是大日本帝国远征军的大元帅! 秀吉本希望通过郭奕和许灵儿帮忙,铲除暗中投靠织田信长的琉球国相马良弼,图谋在琉球国建立自己的势力,马良弼虽然被扳倒了,但郭奕和许灵儿并没有再继续搭理他,可以说已经宣告失败了,如今,小西隆佐通过给马尼拉当局传递假情报,又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便是蜂须贺小六支援马尼拉当局,抗击穆斯林远征军的全部背景,同时亡命天涯的马克和露易丝也提供佐证。 这些往事在朱辉的心中如闪电一般过了一遍,便准备单刀直入、直面蜂须贺小六,给他亮出自己的“底牌”,看他到底有何反应。 想到这儿,朱辉对蜂须贺小六神秘的一笑,颇显矜持地问道:“作为大明天朝上国锦衣卫衙门的特使,有缘来到这天涯海角,与蜂须贺将军萍水相逢,希望我们两家合兵一处、将和一家,共同对敌,那么,请问我们共同的敌人到底是谁?希望蜂须贺将军不要跟我打哑谜!” 没待朱辉说完,蜂须贺小六腾的一下子又站了起来,脸憋得像猪肝,气愤地问道:“难道你们前来马尼拉助战,不是为了对付即将要征服你们大明朝的穆斯林大军吗?如果不是,那么你们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 蜂须贺小六对朱辉怒目而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恨不得立刻与朱辉展开决斗,朱辉矜持地把蜂须贺小六打量了一遍,从他那副做作的表情中,却看得出一丝的胆怯。 朱辉朝着蜂须贺小六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地问道:“蜂须贺将军息怒,坦诚地说,我和张藩将军都是来自九州岛川边郡秋目浦村,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大家分奔前程,多年后,我成了大明锦衣卫特使,张藩做了琉球国的前部正印先锋官,我们兄弟二人相约到吕宋来的目的,名义上是为大明朝廷剿灭海盗林风,实为暗中帮助当年我们秋目浦的大当家人,不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在你蜂须贺将军的面前有没有问题?” 蜂须贺小六面无表情的盘坐在朱辉对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朱辉,朱辉也神情严肃、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把一直没有吭声的张狗儿给看呆了,生怕他们俩马上打起来而不好收场。 双方足足的对视了一刻钟,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蜂须贺小六伸出一只手,朱辉把手和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们都是九州岛秋目浦的后人?”蜂须贺小六问道。 “不错,这位张藩将军便是当年林一官手下的三澳主张三官的儿子,在下姓朱名辉,虽说是秋目浦的更夫之子,但也是林一官大人看着我长大的,请问蜂须贺将军,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朱辉答道。 蜂须贺小六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又一把拉住了张藩,讲道:“同心协力,共同效忠羽柴筑前守大人!” 第27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8迷雾重重 朱辉和张狗儿与蜂须贺小六明挑明了作为秋目浦的后人,他们是来帮助林风的,相信已经消除了蜂须贺小六的戒心,那么,现在如何才能联络上林风才是关键。 “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是否和我的叔叔林大澳主取得了联系?”张狗儿问道。 蜂须贺小六一愣,问道:“你说什么?你们琉球国援军来到马尼拉,至少也有三个月了吧?难道你还不知道林风逃亡到了西马来半岛了吗?” 张狗儿和朱辉同时摇了摇头,表示坚决不信林风已经已经逃亡到了西马来半岛。 沉默了片刻,朱辉答道:“蜂须贺将军,我们明人之间不说暗话,你们到来之前,林大澳主曾组织了一次大军事行动,深陷西洋人的重围,差点被擒,正是张藩将军以援助西班牙军为名,暗中放走了林大澳主。林大澳主显然知道我们目的,正是为了配合他夺取马尼拉而来的,因此,我们判断,林大澳主肯定仍在马尼拉的周边地区,之所以蛰伏了这么久,或许是为了等待你们的援军,如今万事俱备,只须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一起联手拿下马尼拉,就能控制吕宋岛。” 蜂须贺小六双目紧紧地盯着朱辉,依然不动声色。 张狗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或许叔叔对我担任琉球国远征军将领有所误解,我也没有机会能给叔叔细说端详,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如何才能联系到我的叔叔?” 蜂须贺小六微微低下了头,眼珠子乱转,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答道:“根据堺町众合会传来的情报,林风在那次兵败突围之后,损兵折将,无心恋战,逃亡到了暹罗国,企图投靠他的叔叔林道乾先生,虽说林道乾在北大年做了暹罗王的驸马,但暹罗王迫于大明朝皇帝的压力,导致林道乾先生在北大年失去了自由,因此,林风被逼无奈皈依的穆斯林,转而投靠了西马来半岛的穆斯林部落。此时,野心勃勃的奥斯曼帝国皇帝刚刚征服了欧罗巴东部的莫斯科大公国,继续支持克里米亚可汗远征东方大地,在南方的大洋上,奥斯曼皇帝组建了一支南洋穆斯林部落联军,企图征服大明朝,而林风阁下即将出任这支远征军的先锋官。” 说了半天,蜂须贺小六依然在强调堺町众合会情报的准确性,林风已经逃亡到了西马来半岛,奥斯曼皇帝的穆斯林远征大军将至,而林风就是这支远征军的先锋官。 “请问蜂须贺将军,你们千里迢迢跑过来,难道是为了对付羽柴筑前守的盟友林风阁下的吗?”朱辉问道。 蜂须贺小六毫不含糊,非常认真地答道:“二位将军,恕我坦诚直言,对于我们日本援军来讲,实在没有必要和林风取得联系,吕宋岛就是穆斯林远征军舰队进攻大明本土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在吕宋岛将战火点燃了,我们就能趁机把这些红毛鬼赶走,占领马尼拉就行了。” 双方看起来都很“坦诚”,蜂须贺小六的话再明白不过了,他们打着堺町众合会的名义来支援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无非是想在这儿坐收渔翁之利而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穆斯林大军到来之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张狗儿和朱辉对视了一眼,都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显然不相信所谓穆斯林联军远征大明的鬼话,但现在继续和蜂须贺小六争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赶走了红毛鬼,占据了马尼拉,将来吕宋岛由谁来统治?”朱辉问道。 蜂须贺小六哈哈大笑,很疼快地答道:“这将有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见面之后商议,或许由你们两个的一人出任吕宋总督,或者是小西隆佐大人的公子小西行长阁下,我们还是不要妄谈此事的好。” “羽柴筑前守在日本国,找你的说法,林大澳主还要继续攻打大明,他们两个又如何见面商议?”朱辉问道。 蜂须贺小六矜持的一笑,反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当家人和羽柴筑前守大人有约吗?呵呵,你们也不想一想,如果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见不着面的话,说明战争还远远没有打完,即便将马尼拉交到你们的手中,你们也守不住,更别谈什么统治吕宋岛!” “秋目浦城堡被焚的时候,我们还小,我们还真不知道我叔叔林风和羽柴筑前守有什么相约。”张狗儿答道。 蜂须贺小六突然拿出了一副长者的气派,往前挪了一步,轻轻拍着朱辉和张狗儿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小娃娃,你们都还太嫩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所想象的,懂吗?” 朱辉假装十分不满的样子,有些情绪地问道:“不懂!这么说来,将来就是由你蜂须贺来统治吕宋岛了?” “哈哈、哈哈……”蜂须贺小六一阵大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咳嗽了两声才忍住,变得和蔼了起来,答道:“别说你们两个娃娃,羽柴筑前守大人和林风阁下的鸿鹄之志,连前田利家、明智光秀那些匹夫也望尘莫及!现在我可以正式告诉你们,我蜂须贺已经得到了羽柴筑前守大人允诺,将来担任朝鲜国国王,但那也是在天下大势定局之后的事;至于拿下吕宋岛之后,到底有谁来管辖,现在还真说不好,但你们要明白,吕宋岛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马尼拉更是世界的贸易中心。” “那么,请问蜂须贺将军,现在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战略方案,不妨明说了吧。”朱辉有些不耐烦地讲道。 蜂须贺小六又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武士的派头,接着讲道:“你们二位务必听从我的指挥!明白吗?等着林风阁下的穆斯林联军在吕宋岛点燃战火,我们以静制动,趁着西班牙人与穆斯林大军作战之机,以维护马尼拉的治安为由,占据马尼拉王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特别要记住,不得与西班牙军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不和西班牙军人发生冲突?”这个说法倒是出乎朱辉的意外,马上问道:“西班牙军人岂能轻易让我们进驻马尼拉王城?我们又如何以维护马尼拉的治安为由占据马尼拉呢?” 蜂须贺小六微笑着答道:“呵呵,你们不懂了吧!这正是因为费尔南多将军对我们的深有忌讳,他也不会让当地的武装包打前敌,一定要我们冲到前方当炮灰,请相信我的情报,林风阁下在这个时候,会主动配合我们在前方多打几个大胜仗,同时,会有穆斯林大军包围马尼拉城,但凭西班牙军人肯定是守不住的,我们要把握好最佳时机,等西班牙军人被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 无论怎么说,可以肯定蜂须贺小六肯定和林风有联系,那么,现在蜂须贺小六嘴里的这些鬼话,完全是给朱辉和张狗儿设置的重重迷雾,以掩盖他们联手对马尼拉城下手的时机。 如果今日探听不到林风的下落,或许明日蜂须贺小六就能得到林风传递过来的消息,一定会告诉蜂须贺小六,琉球国远征军和朱辉都不可信任! 朱辉也假装完全信服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讲道:“作为秋目浦的后人,我们很久都没有林大澳主的消息了,为了林大澳主和羽柴筑前守的宏图大业,我们都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和张藩将军马上给大澳主写一封投名状,请帮我们送到林大澳主的手中,越快越好。” 这时,蜂须贺小六突然站起身来,拿出一副武士的做派,果断地讲道:“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眼下你们只有完全服从我的指挥,便是对你们林大澳主最大的忠心了。” 朱辉和张狗儿也立刻站起身来,对蜂须贺小六躬身施礼,高声答道:“惟蜂须贺将军之命命是从!” 蜂须贺小六感觉已经占据了主动,拍了拍朱辉和张狗儿的肩膀,让他们坐下,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翻了翻眼皮,继续拿出长者的尊严,讲道:“年轻人,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风阁下与我蜂须贺和羽柴筑前守大人之间,彼此都是心心相印。当年林风阁下离开日本,远走南洋的时候,是我蜂须贺亲自送他前往平户藩,帮助他从伊岐岛外海的孤岛上挖出了百万两白银,请你们想一想,如果羽柴筑前守大人没有雄才大略,再如果我蜂须贺小六贪财的话,林风夫妇当时就沉尸海底了,当然,林风阁下也是十分大度之人,把那些财宝分了一半给我们,羽柴筑前守手中有了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们明白吗?” 朱辉突然听蜂须贺小六谈起在伊岐岛外海的孤岛上,藏有林风埋下的财宝,立刻想起了沈茂等人的寻宝计划。 回到漳州之后,经郭奕验证,徐海的女儿做了琉球国王妃娘娘之后,托马良弼之子和改名为苏八的黄炳文,挖出了一张其父母留下的藏宝图,苏八使了个掉包计,把那张真图给了郭奕,买了一张日本国平户藩外海的地图,造了一张的假的,给了马良弼之子,马良弼之子被徐鲲带去了松江府,被圈禁了起来,没想到净明和沈茂这两个混蛋,经受不住马良弼之子的那张藏宝图的诱惑,骗了庞福送给刘谦家眷的十万两银子,救走了马良弼之子,现在他们手中有了经费,一定会拿着那张假图到伊岐岛外海的孤岛上去寻宝。 徐海虽然没有把财宝藏在那里,或许林风还真有数百万两白银,不知埋在了那座孤岛上,万一被这三个混蛋给找着了,那可怎么办? 联想到这儿,朱辉惊讶地又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请问蜂须贺将军,林大澳主在伊岐岛外海的孤岛上还有多少财宝?” 蜂须贺小六狡黠地一笑,答道:“至少还有五百万两白银,及价值连城的宝物无数。” 张狗儿也惊呆了,既然蜂须贺小六也知道林风在伊岐岛外海的孤岛上藏有这么多财宝,那么,会不会已经被他们给偷走了? 蜂须贺小六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当年,作为秋目浦的后人,你们都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传说九州岛川边郡秋目浦的城堡里,有大明朝首辅家的公子运来的无数金银财宝,哪会遭受如此惨祸!” 尽管当时朱辉和张狗儿年龄还小,那些往事依然历历在目,狗儿情不自禁地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羽柴筑前守对这些财宝又是什么态度?” “请不要把羽柴筑前守大人和什么三好三人众、朝仓义景、武田信玄、石山本愿寺、岛津贵久等等这些人相提并论!当年那些人惦记上了秋目浦的财宝之后,一夜之间风云际会,林风阁下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城堡,顷刻之间化为灰烬。不过,在羽柴筑前守大人看来,财宝并非成就霸业所必须的,手中握有这么多财宝的人,即便能守住这些财产,或许也会变得腐朽堕落、妄自尊大而不堪一击,因此,羽柴筑前守大人看得非常明白,在日本国,这个秘密之前只有我和羽柴筑前守大人知道,你们既然是秋目浦的后人,想来告诉你们无妨。” 既然林风和蜂须贺小六有这么深的渊源,那么,羽柴秀吉透过众合会把他派到吕宋来,必然有其用意。 虽然和蜂须贺小六之间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但他实在是太狡猾了,绝不肯把他们和林风之间的战略计划,给朱辉和张狗儿透露丁点的信息。 看朱辉和张狗儿都在略有所思,蜂须贺小六也知道,他俩的心思或许根本就没有放在那些财宝上面,继续讲道:“马尼拉如今是世界各国的贸易中心,即便我们将来在马尼拉占据统治地位,依然不能和西洋人撕破脸,你们明白了么?” 朱辉和张狗儿又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摇摇头,想听听蜂须贺小六到底有什么高见。 蜂须贺小六起身拿出了一张大地图,摊开了铺在三人的面前,先是指着大明京师讲道:“再告诉你们两个年轻人一个惊天的秘密,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们二人相约再次见面的地方,便是大明京师的紫禁城!” 果然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让朱辉和张狗儿听了,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蜂须贺小六又指着大洋彼岸的一座山峰,指手画脚的讲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西洋人这么有钱吗?据说全世界的银子都在这座山上,这座银山上的银子可比林风阁下埋在那些孤岛上的多多了!但这座山现在被西洋人所占据,他们把这座山上淘出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运往马尼拉,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交易,因此,我们联手占领马尼拉之后,只是赶走那些西洋军队,对耶稣会里的教士和商人还得采取绥靖政策,才能保持马尼拉的繁荣,才能让西洋人继续源源不断地从大洋彼岸给我们运银子来,请问你们二位,如果把马尼拉交给你们管辖,你们能做到吗?” 果然又是一番高见,让朱辉和张狗儿不由得对这位强盗出身的野武士“刮目相看”…… 第27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39疑邻盗斧 蜂须贺小六真真假假的一番高论,对他们企图染指马尼拉城,也没有丝毫的隐瞒,核心观点只有一个,要求朱辉和张狗儿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辞别了蜂须贺小六,张狗儿准备把朱辉送出军营,却被军营的守将冈萨雷斯把他给拦住了,朱辉这才明白,若是没有费尔南多将军的命令,无论是蜂须贺小六还是张狗儿,谁都别再想迈出这座兵营半步。 马尼拉当局对日本人的防范还是挺严的,刚才见到蜂须贺小六这么有信心,难道林风真的已经离开了吕宋岛,投靠了西马来半岛的穆斯林部落,即将受到奥斯曼帝国皇帝的差遣,前去征讨大明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辉回到了马尼拉王城的总督府会馆,发现马志善等人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陪着沈琦到马尼拉的市场上兑换银锭去了,朱辉也没有心思管这些事,便独自去找费尔南多将军。 费尔南多将军在一位翻译和一位副官的陪同下,在自己的官邸中接见了朱辉,简单询问了一下琉球国远征军入驻军营的情况,得知他们非常听话,和日本人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也就放心了。 朱辉汇报完了有关琉球国远征军的情况,顺便谈起了对日本远征军将领蜂须贺正胜的印象,先是对正胜的武士风范夸赞了几句,接着又以大明锦衣卫驻海外的情报官的身份,把蜂须贺正胜和他的主公羽柴秀吉的出身情况,在日本国的地位,及他们与林风之间的渊源毫,无保留的讲了一番。 费尔南多将军听了朱辉的介绍,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触动,也没有对蜂须贺小六做任何的评价,更没有提起有关穆斯林大军即将来犯的军情,但告诉朱辉,今后没有他的命令,让朱辉不要再接触那所兵营。 朱辉从费尔南多将军的那副矜持的表情中,似乎看出他对谁都不信任,有一种稳坐钓鱼台的把握,不由得对张狗儿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费尔南多将军似乎也看出了朱辉的疑虑,为了安慰朱辉,临别之前告诉他,已经听说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正在为费利佩付给他的那笔巨额的雷阿尔银币而犯愁,让朱辉回去告诉沈琦,不用再到市场上去想办法了,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帮忙解决,颇令朱辉感到意外。 朱辉谢过了费尔南多,离开了将军官邸,回到总督府会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正在会馆里面吃晚饭的时候,李旦陪着沈琦和马志善等人回来了。 看得出来,沈琦等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朱辉就知道他们兑换银锭的事情办的不顺,一问才知道,就算将整个马尼拉市场上流通的银锭全部收下来,也不过才有二十余万两,况且你也不可能全部收走,这么做的话,显然会抬高银锭的兑换比例,比把银币运回去熔化产生的火耗还要高。 如果真的想把南京、月港、马尼拉和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之间的生意做起来,一个买卖的周期,至少是两年的时间,在这四个地方需要周转的银子,分别得有五十万两左右,在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可以使用雷阿尔银币,但在南京和月港只能使用银锭,如果没有解决办法的话,贸易产生的利润被火耗就给耗去了大半,这其中还得考虑海上贸易所带来的风险。 此刻,沈琦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十分后悔轻信了费利佩,便萌生出一个念头,吃了这次哑巴亏,赶紧回家算了。 马志善等人可是都还火着心,准备将来追随月空长老和沈琦,远洋渡海前往新大陆,开拓一片新天地,打造精彩的下半生,一听沈琦打起了退堂鼓,也都有些失望了。 吃完了饭,大家全聚到了沈琦的客房,一起商议这些难题。 十五名壮士纷纷给沈琦出主意,他们可全都是海盗出身,知道在台湾、澳门及福建的澎湖屿和洋海角太武山等地,有人专门做银币换银锭的买卖,甚至能够做到一比一的兑换。 作为本分的商人,沈琦显然不想和那些私商、海盗打交道,一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个买卖就到此为止了。 马志善看着这十五名年轻的属下,暗自着急,如果沈琦今后不用他们了,这些人一会儿便可能溜出去投奔林风,继续干以前的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朱辉也从老迈的马志善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忧虑,但还是沉住气没有说话。 沈琦越是沮丧,那十五名壮士越是着急,不一会儿,这十来个人便吵成了一团,但核心目标还是要帮着沈琦想办法,如果这生意沈琦真的不愿意做了,他们甚至想把这生意接下来,但问题是他们哪有本钱啊? 有人突然提出来说:大当家人林风有钱,据说林风在日本国平户藩外海的一个孤岛上,藏有至少二百多万两银子,反正现在林风在吕宋岛也混不下去了,如果他能拿出那些本钱来好好的做生意,倒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马志善一直默默地倾听,这时也忍不住了,急忙严肃地劝诫手下人赶紧打住,任何人不得有联络林风的念头! 朱辉见马志善十分认真,也理解他的这个举动,但此时,朱辉倒是想看看这十五名壮士中,是否有人真的能联络到林风,便朝马志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管。 马志善误解了朱辉的意思,以为朱辉对这些人的胡言乱语生气了,顿时也火冒三丈,上来给了最亲近的陈植一个大嘴巴,把陈植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一群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贼心不死!”马志善狠狠地骂道。 以陈植为首的这些人全都不吭气了,一个个的跟着陈植给马志善跪了下来。 这时,朱辉讲道:“林风在平户藩外海上藏有银子的事情,我也知道,治服林风让他将来为月空长老的探险队保驾护航,也是我们既定的策略,但我们现在都知道,林风兵败之后已经逃离了吕宋岛,据说是投奔暹罗国的老澳主林道乾不成,皈依了伊斯兰教,现在藏在西马来半岛的某个穆斯林部落里,即便我们有心找林风,现在联络不上,那也是枉然。” 陈植等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起了脑袋。 见他们全都不信林风离开了吕宋岛,马志善也摸不准朱辉想干什么,对着这十五名壮士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们说说,你们到底谁还与林风有联系?” 这句话问完了之后,大家把目光全都投向了一名叫李瑞奇的身上,李瑞奇马上诚惶诚恐地讲道:“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没有听从九澳主蔡德的话,这些天,我天天和大家一起忙前忙后的,绝对没有想过要找林风。” 朱辉蹲在了李瑞奇的面前,轻声问道:“请你不要紧张,现在如果能联络到林风,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明白吗?” 李瑞奇马上面露惊恐之色,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低声答道:“我绝没有私下里联络林风!” “没人说你私下里联络林风。”朱辉说着,站起身来,对他们所有人讲道:“全都起来吧,现在我们好好的议一议,谁若是有办法能联络到林风,便是大功一件!” 马志善谨慎地问道:“朱总旗,老朽和李成怀好不容易才把身边的这些人安抚好了,如今大家都希望能走正道,为什么还要联络林风?” 朱辉微微一笑,答道:“近的来说,林风在平户藩外海的孤岛上藏有无数金银财宝,现在已经有两股势力马上就要动手了,如果林风再不取回来的话,可就晚了!长远来看,月空长老要带着很多人远渡重洋,冒险前往新大陆,说实话,官府我们指望不上,西洋海军更是靠不住,有能力担任这个探险队伍指挥官的,也许只有林风阁下了。” “林风和倭寇暗中勾结,绝不值得信任!”马志善大声讲道,这十五名壮士中也有人低声附和。 作为林风麾下的二澳主,再也没人比他更了解林风了。以前,作为林风集团中的一员,凡事皆为林风着想,自回到大陆之后,亲历了郭奕和许灵儿对他们这些人的关心和帮助,又有福建巡抚庞尚鹏对他们的宽怀大度,赦免了他们以前的罪过,让他们重新做人,加上玉枕洲上的一场风波过后,拜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为师,有了将来追随沈琦赴海外做正当生意的职业,更有将来远赴新大陆开疆拓土,也许还能混个领主的身份,活出精彩的下半生…… 感受到了马志善的那种弃恶从善的心情,朱辉突然觉得,或许不止李瑞奇因得到了蔡德的暗示,能联络到林风,作为二澳主的马志善可能就有联络林风的方法,于是,决定暂时停止这个话题。 想到这儿,朱辉突然讲道:“沈大哥,马老先生,你们都不必灰心丧气,银币换银锭的事情,有办法可以解决。” 在场的人听了朱辉的话都是一愣,马志善等人甚至在心中猜测,或许又是指望林风来解决这个问题,都没有说话,大家的目光都盯住了朱辉。 朱辉仔细打量了他们每一个人,感觉到他们还是都希望能把这生意做下去的。 沉默了片刻,沈琦忍不住了,讲道:“朱公子,这趟买卖亏就亏了,我已经认了,请不要再冒险了。” 说到这儿,沈琦又看了看马志善和十五名壮士,接着讲道:“但请各位放心,跟着我沈某做买卖,亏了也是亏我一个人的,该给诸位的银子,我一厘钱也不会少。” 这时,人群中有人对费利佩破口大骂,准备帮着沈琦找费利佩算账去,也有人表示即便沈琦不给他们一文钱,今后也会给沈琦效力的,同时,全都表决心,今后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去做海盗了…… 到了这个时候,朱辉确实看到了大家改邪归正的决心,等他们安静了下来,才认真地讲道:“非常难得大家同心协力帮助沈大哥,这生意我们一定要做下去,至于费利佩先生给我们出的这个难题,马尼拉当局的指挥官费尔南多将军可以帮我们解决。” 大家听了先是一愣,作为多年来活跃在大明沿海的“私商海盗”,马志善立刻恍然大悟,讲起了其中的渊源…… 原来,大明朝廷一直以来拒绝对西洋人直接贸易,就算是隆庆朝开关的五年,开放海禁之后,每年也是只允许有市舶司引票的商船八十八艘,在福建漳州月港、广东澳门等地进行贸易,虽然后来引票发放增加到了一百二十多张,但西洋人想弄到一张可以直接到月港经商的引票,可以说比登天还难。 这也正是郭奕把庞尚鹏发给月空长老的两张船引,送给了马尼拉当局之后,能够使本身受到猜忌的马克和露易丝重新获得信任,又能立刻把马五和林邵琦营救出来的原因。 尽管西洋人和大明官府的贸易不畅,但这些西洋人可都没有闲着,在西班牙海军的保护下,成群结队的西洋客商偷着和大明沿海的私商做了不少生意,当然,大明沿海的私商用的是银锭,西洋私商用的雷阿尔银币,这些私商贸易双方都是获利的,交易完成之后,西班牙海军肯定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因此,费尔南多将军的手中的银锭,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搞清了这些来龙去脉,虽然费尔南多将军答应给沈琦兑换银锭,但还不知道他会提什么样的条件,大家又继续议论了起来。 有人分析费尔南多将军将来想收保护费,也有人觉得这些丘八想趁机大捞一笔,甚至有人猜测,马尼拉军方不愿意看到费利佩一个人发财,想在其中横插一杠子…… 不管怎么说,有了费尔南多将军提供的这个机会,算是解决了眼前不少的问题。 次日,朱辉带着沈琦和马志善,在李旦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官邸,费尔南多在将军府中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对待这位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沈琦,更是礼遇有加。 寒暄过后,费尔南多将军直截了当的告诉沈琦,作为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同为佩雷斯大主教的弟子,他有义务帮助沈琦,军方完全有能力完成百万两银币的兑换,而且不用多加一点火耗的费用,但考虑到沈琦将来在马尼拉还要继续使用银币,因此,请沈琦认真地算一算,他到底需要兑换多少。 沈琦没有料到受洗之后还有这样的好处,也没有想到费尔南多将军这么大度,千恩万谢了一番,和李旦一起算起了账来。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请家中的仆人帮忙照顾好沈琦和李旦,派身边的副官和一名翻译打开了外面的一间密室,于是,带着请朱辉和马志善走了进去。 翻译把密室的门给关好了,费尔南多将军已经坐在高脚椅上,对朱辉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马志善也准备落座,这时,副官上前一把抓住了这个小老头,把他给摁倒在地。 朱辉大吃一惊,急忙起身去拉那名副官,翻译在朱辉的身后,大声问道:“作为大明锦衣卫衙门的特使,难道你和海盗是一伙的吗?”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站起身来,拿脚踢了踢马志善,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之后,翻译讲道: “朱辉阁下,关于这个人,费尔南多将军认识,他是玳瑁港的海盗,是林风集团里的高级指挥官,阁下作为福建巡抚大人私人代表的陪同官,费尔南多将军对你是完全信任的,但费尔南多将军很不理解,这个海盗头子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请你现在作出解释!” 第27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0引蛇出洞 朱辉对费尔南多将军一抱拳,讲道:“不错,马老先生以前确实是林风集团内的二澳主,但现在已经归顺了我大明朝廷,之所以带着老先生来到马尼拉,正是为了平息林风的叛乱。” 费尔南多将军听了翻译的讲述,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朱辉急忙将马志善搀扶了起来。 “请问朱辉阁下,这个人现在能帮我们什么忙?”费尔南多将军指着马志善问道。 “也请问将军,难道您真的认为林风集团已经离开了吕宋岛,即将充当奥斯曼帝国皇帝的先锋官前去征讨大明吗?”朱辉问道。 费尔南多将军一阵哈哈大笑,命身边的副官把马志善先带出去,朱辉赶忙拦住了他们。 朱辉朝马志善轻轻的点点头,马志善朝朱辉对了个眼神,沉默了片刻,也点了点头。 “费尔南多将军,马老先生将会为我们提供有关林风的线索。”朱辉讲道。 费尔南多将军朝副官摆了摆手,又示意马志善和朱辉坐下,神情严肃地讲道:“请你们不要给我耍花样!我当然知道林风海盗集团并没有离开吕宋岛半步,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蛰伏了三个多月了,相信他们并没有闲着,一定是在扩充军备、积蓄力量,准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我们却对林风集团的情况一无所知,请问朱辉阁下,你们能提供什么样的情报?” “呵呵,”朱辉微微一乐,对费尔南多将军的判断还是挺佩服的,忍不住问道:”既然将军根本不信所谓穆斯林大军即将来犯,那么为什么还要允许日本人的舰队前来支援?” “日本武士的舰队是受耶稣会的派遣而来,非我的本意。”费尔南多将军答道。 “我判断日本舰队的将领蜂须贺正胜已经和林风取到了联系,请问费尔南多将军,为什么不将蜂须贺正胜抓过来审问呢?”朱辉问道。 “这件事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自有主张,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如何验证日本人和林风有勾结?林风的主力现在什么地方?,他们下一步行动计划又是什么?我需要确切的答案。”费尔南多将军答道。 翻译官不住嘴的帮忙翻译,马志善轻轻的朝朱辉点了点头。 朱辉明白马志善有办法,便讲道:“尊敬的费尔南多将军,今天之所以把这位老先生带到您这儿,就是为了让您知道,我们有能力帮着您解决这些问题,等我们回去认真地研究之后,再来给您汇报不迟。” 林风是大明朝廷通缉的海盗头子,费尔南多将军心知肚明,朱辉作为福建巡抚私人代表的陪同官前来吕宋,甚至身边还带着林风集团内的“叛徒”,一定和追捕林风海盗集团有关,因此,对朱辉的身份不用太多怀疑,但从朱辉的言行来看,他猜测朱辉已经有了林风海盗集团的线索,刚才的说法只是一个托词。 “朱辉阁下,如果抓到了寇首林风,请问你们准备如何处置?“费尔南多将军问道。 “当然是将他押赴大明,交给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处置,难道将军还有什么异议吗?”朱辉答道。 费尔南多将军目光犀利,咄咄逼人的问道:“当然可以!那么,请问福建巡抚将拿什么来回报我们?” “将允许费利佩先生和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联合开展月港与马尼拉之间的商业贸易,支持他们合作在新大陆开设丝绸工厂作为回报。”朱辉毫不含糊地答道。 费尔南多将军听了十分不满,大声叫道:“你们大明朝应该像日本人一样,开放海禁、实现自由贸易,允许耶稣会自由传教,像你们在澳门对待澳门岛的佛郎机人一样,给我们大西班牙帝国一席之地…… 嚷嚷了半天,见朱辉矜持地直摇头,费尔南多也知道朱辉不是自己的谈判对象,更也不是什么决策人,也不想再费口舌了,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朱辉对费尔南多躬身施礼,讲道:“感谢将军对我们的信任,也请将军记住,我的使命是抓获海盗头子林风,将军的职责是保卫吕宋岛的安全,我们应该可以精诚合作的。” “好!我希望你们能拿出最大诚意来。”费尔南多将军说着,把朱辉和马志善送出了密室。 一行人出了将军府的密室,费尔南多将军劝道:“朱辉阁下,福音即将传播全世界,沈琦先生作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已经受过洗,正在蒙受主的关爱,请阁下认清形势,早日皈依天主。” 朱辉和马志善对这些话不可置否,再次对费尔南多将军躬身施礼,回到客厅去找沈琦。 沈琦和李旦早已经算完了账,只需和费尔南多将军兑换六十万两银锭即可,在朱辉和马志善等人的帮助下,当日便完成了这宗交易。 回到总督府会馆,朱辉把马志善单独找到了自己的客房,问起了马志善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联络到林风。 马志善实话实说,他也没有能够联络到林风的渠道,但告诉朱辉,前天和他一起到维托科鲁兹军营附近的时候,发现有一群信鸽,引起了他的怀疑,如果说蜂须贺小六被西班牙人完全困在了军营里的话,那群信鸽便是蜂须贺小六与林风之间的沟通工具。 李瑞奇曾经给林风饲养过信鸽,蔡德前往月港搬救兵,被马志善和李成怀控制了起来,曾暗示过玉枕洲上的那些人,如果谁要想到吕宋投奔林风,可以找李瑞奇帮忙,当时把李瑞奇差点吓死,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与林风还有联络。 这些迹象表明,李瑞奇一定有办法能逮着林风的信鸽,这样就能摸清蜂须贺小六与林风之间的行动计划了,朱辉恍然大悟,怪不得蜂须贺小六如此满怀信心稳坐钓鱼台了。 一切迹象都表明林风并没有离开吕宋岛,那么又那儿来的西马来半岛的穆斯林大军呢?蜂须贺小六又如何能突破费尔南多将军对他们的管制?林风集团的主力到底又在什么地方?他们又有什么样的计划夺取马尼拉、进而控制吕宋岛? 朱辉认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相信只要能控制那些信鸽,便能得到一切答案,一旦揭穿了蜂须贺小六和林风集团勾结的阴谋,费尔南多将军会毫不留情地把那座军营化为灰烬,现在十分后悔把张狗儿的队伍也送进了那座兵营。 费利佩得知沈琦已经解决了那些银币的问题,次日便又找上了门来,说是在巴石河口岸市场附近帮沈琦买到了一处房子,请沈琦现在就去看看。 马志善让陈植带着手下的弟兄,陪沈琦和李旦跟费利佩看房子去了,随后,便带着李瑞奇和朱辉两人出了马尼拉王城,前往维托科鲁兹军营附近观察信鸽的活动。 据李瑞奇介绍,信鸽的活动范围非常大,千里之外能够归巢,林风早在秋目浦的时候,就非常重视信鸽的养殖,曾为林风立下过汗马功劳。 三人在军营附近转悠了一天,发现确实有鸽子军营内外飞进飞出,李瑞奇甚至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他曾经饲养过的信鸽,只是现在很难抓到它们,也无法判断这些鸽子的腿上是否绑有情报,朱辉决定回去之后找费尔南多将军商议,把李瑞奇送到张狗儿的队伍中。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马尼拉城的时候,突然被一队西洋兵把他们给拦住了。 军营的守将冈萨雷斯突然出现在朱辉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把他们三人给抓了起来,随后派人把他们送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衙门。 三人被囚禁了起来,直到天黑之后,费尔南多将军带着副官和翻译来了,命人释放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一间餐厅。 朱辉谢过了费尔南多将军,费尔南多将军也道了歉,表示他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个消息,请朱辉不要在意,忙了一整天,正好也没吃饭,现在陪着朱辉边吃边聊。 费尔南多将军问起了朱辉等人去兵营的目的,朱辉解释说,马志善和李瑞奇非常清楚林风手下的那些情报人员的习性,前去侦查他们有没有人试图联络日本援军。 解释完了,朱辉也问起了费尔南多将军,对日本远征军有没有什么防御措施,如果穆斯林大军没来,而吕宋岛及周边群岛突然发生骚乱的话,如何对待这些日本人,会不会用他们前去平叛。 费尔南多将军明白朱辉的用意,苦笑了一声,讲起了他的困惑,及今日突然传来的一个噩耗…… 原来,耶稣会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从日本国回来了,他和日本“新国王”织田信长之间有个贸易协定,答应每年给织田信长运送新式西洋火绳枪两万支,第一次是通过堺町众合会的商人小西隆佐先生,交付了三千支火枪,第二次织田信长要求他把火枪直接运到伊势湾,不要再交付给小西隆佐先生了,结果,恰恰这次贸易出了事,那一船火枪在台湾岛附近的海域被明军所缴获,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的弟子马克被俘。 前些日子,堺町众合会的商人小西隆佐下西洋,返回日本的途径,来到了马尼拉,给教会带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在大闹吕宋岛的林风团伙,如今集体投靠了西马来半岛的穆斯林部落,这倒是验证了林风团伙突然从吕宋岛消失了的原因。 当时,大西班牙帝国皇帝也传来消息,奥斯曼帝国在北部地区已经攻陷了莫斯科大公国,奥斯曼皇帝野心勃勃,正准备在南洋穆斯林部落组建一支联军征大明,企图独霸世界。 据说,这支远征军的先锋官便是大名鼎鼎的林风,而他们征大明途中的第一个军事目标便是吕宋岛。 同时,小西隆佐还传递了一个消息,传教士马克和众合会的女商人露易丝坑壑一气,侵吞了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的货款,暗中替海盗传递情报,勾结日本国的野武士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导致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和马尼拉大主教佩雷斯先生大怒,对马克和露易丝下了追杀令。 佩雷斯大主教对这位日本国“最善良”的基督徒、小西隆佐的情报深信不疑,众合会的商船回到日本之后,正在和织田信长谈判,准备在日本列岛全面传播基督教的西门阿尔梅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震惊,为了遏制伊斯兰帝国的扩张,西门阿尔梅达决定请“新国王”织田信长帮忙,组织一支远征军支援马尼拉。 尽管“新国王”织田信长也正面临着对手们的集体围攻,毅然做出决断,由其手下的大将羽柴秀吉出面,在“最善良”的基督徒小西隆佐的帮助下,组织了这支由蜂须贺正胜指挥的“基督徒”舰队。 最近,日本九州岛南部突然出现了一伙野武士,他们声称将配合穆斯林大军夺取大明沿海,组建了一支庞大的舰队,现在已经越过了琉球群岛,正浩浩荡荡的直奔南部海域而来。 西门阿尔梅达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后,认为林风曾经盘踞在日本国九州岛南部,相信这伙倭寇和林风一定有所勾结,便火速从日本堺町启程,商船越过了倭寇的舰队,今日一早抵达了马尼拉。 朱辉听费尔南多将军讲述到这儿,十分吃惊,不用说,即将来犯的倭寇和蜂须贺小六是一伙的,最迟三天后便能到达吕宋岛,一旦岛上烽烟四起,蜂须贺小六的就有机会夺取马尼拉,而林风这个时候出来给予配合,不过是替人卖命,给人做个嫁衣而已。 “请问费尔南多将军,当局方面是否已经制定了迎敌方案?”朱辉问道。 费尔南多将军显得非常无奈,有气无力地答道:“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完全听从耶稣会的摆布,相信这伙倭寇和穆斯林大军一定有关联,这说明穆斯林大军也即将来犯,同时我们还要防范岛内的穆斯林势力,因此,要求我们西班牙军人严阵以待、做好防守,如果是倭寇大军先到的话,就由日本基督徒援军对抗日本的海盗。” “蜂须贺正胜的这支所谓基督徒援军非常可疑,一旦让他们走出那座军营的话,无异于放虎归山。”朱辉坚定地答道。 “相信阁下一定明白我把这支所谓的援军圈禁在军营里的用意,但我是一名帝国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下达了命令,我必须服从。”费尔南多将军答道。 “如果我们拿出蜂须贺正胜这支援军勾结林风的证据呢?”朱辉问道。 听了翻译的问话,费尔南多将军急忙起身便给朱辉施礼,满怀感激之情,像东方人一样拱手讲道:“求之不得!为了这件事,我今天和佩雷斯大人、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及当局的很多官员们费了一天的口舌,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也正在等着我的决策,如果明日还不能证实,蜂须贺正胜的这支所谓的基督徒援军是奸细的话,我就得给他们发放枪炮,把他们从那座军营里放出来。” 朱辉看了看马志善和李瑞奇,他们二人也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头,全都明白了朱辉的意思。 “费尔南多将军,请立刻把这位壮士送进那座军营。”朱辉指着李瑞奇讲道。 费尔南多将军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拿到他们与林风勾结的证据?” 朱辉现在还不愿把飞鸽传书的秘密告诉费尔南多将军,微微一笑,答道:“在那伙倭寇来到吕宋之前,我们来个引蛇出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林风先生会自己先跳出来的,只要林风一出现,我便有办法治服他,蜂须贺正胜得到消息后,必然按耐不住,说不定在军营中就造反了。” 费尔南多将军听了简直不敢相信,问道:“这位壮士有什么本事,进了那座军营,便能让蛰伏这么久的林风先跳出来?” “这正是我们东方人神秘的通灵之术,将军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蜂须贺正胜在军营中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他有通灵之人,可以和林风手下的通灵之士,以及即将来犯的倭寇保持着紧密联络。”朱辉说到这儿,呵呵一乐,指着李瑞奇讲道,“今日夜晚,就由我这位哥哥来取代蜂须贺正胜手下的那位通灵之人,去和林风手下的通灵人沟通,让林风明日到某个地方和我见面,我来把林风治服,也就是了。” “果然有这样的神奇之事吗?”费尔南多将军惊奇地问道。 “呵呵,请费尔南多将军不要食言,林风抓到之后,由我们交给福建巡抚庞尚鹏大人处置,马尼拉当局不得干预。”朱辉答道。 费尔南多将军笑了笑,问道:“请问巡抚大人将拿什么来回报我们?” “昨日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现在我们是在诚心诚意的帮助将军大人,请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第27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1飞鸽传书 吃完饭之后,费尔南多将军给维托科鲁兹军营守将冈萨雷斯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了自己的翻译官,派这名翻译官把李瑞奇送进军营。 李瑞奇说,在通灵之前需要先回会馆做一些准备,朱辉等人便赶忙起身辞别费尔南多将军,想回去商议一下行动的细节。 费尔南多将军将他们送到了衙门口,正在告别之际,衙门里面突然蹿出了一条恶狗,上来就咬住了朱辉。 费尔南多将军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上前驱赶这只狗,这只大狗巍然不动,张着大嘴趴在了朱辉的小腿上,倒是没有真咬。 朱辉表现得很镇静,一动也没有动,朝费尔南多将军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也不要惊慌,但自己对这只狗也没有一点办法。 费尔南多将军派副官赶紧去找人来帮忙,自己不住地给朱辉道歉。 这时,从衙门里面出来了一位士兵,吹了一声口哨,那只狗就松开了朱辉,摇着尾巴跟着那名士兵跑了。 费尔南多将军对着那名士兵的背影破口大骂,翻译官告诉朱辉,这名士兵马上该倒霉了。 马志善和李瑞奇赶忙蹲在地上,查看朱辉有没有受伤,只见朱辉的小腿上被咬出几个牙印,倒是没有血迹,也就放心。 见费尔南多将军还在咆哮如雷,朱辉通过翻译官告诉费尔南多,自己没什么大碍,请将军不要惩罚那名士兵。 朱辉本来还担心费尔南多将军会干涉他们的行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意外,费尔南多将军就顾着给朱辉赔礼道歉了,就没有再提别的。 回到总督府会馆,沈琦等人都还在等着他们,见他们三人都神情都非常严肃,费尔南多将军的翻译官也跟来了,就知道可能有重要事情要办。 朱辉请马志善和沈琦陪着翻译官在一起聊天喝茶,把李瑞奇带进自己的客房,二人一起商议了起来,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 和李瑞奇足足的聊了一个多时辰,一切都安排好了,朱辉带着陈植等五名壮士,在翻译官的陪同下,一起护送李瑞奇前往维托科鲁兹军营。 冈萨雷斯看了费尔南多将军的书信,又对翻译官询问了一番,带着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李瑞奇,似乎对他的通灵能力表示怀疑。 李瑞奇赶忙讲道:“快点告诉这位将军,可别让他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更不能有人跟踪我,要不然的话,我的功力可就被他们给冲没了,那就不敢保证今晚能在梦中联络到林风!” 冈萨雷斯听翻译讲完了,又质问了翻译官几句,这位通灵人应该怎么安排住宿,明日是否还继续留在军营中等等问题。 李瑞奇通过翻译告诉冈萨雷斯,他要在这儿呆上几天,但不需要给他安排营房,他今晚上要在军营中随便走走,寻找一个适合通灵的场所露宿,以便取代军营中另外一位通灵之人,在梦中与林风取得联系,在这个过程当中,请冈萨雷斯吩咐手下巡逻的士兵,千万不能跟着他,更不能允许任何人打搅。 虽然冈萨雷斯依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态度,但也完全答应李瑞奇的要求,给李瑞奇换了一身西班牙士兵的服装,把他送进军营之后,就不再管他了。 这座军营中的西班牙守军不过四、五十个人,全部居住在军营外的营房和围墙四周的岗哨中,配备有火枪、火炮和弓弩,军营内有蜂须贺小六带来的一千名浪人,加上张狗儿的二百名琉球兵,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甚至日本浪人的武士刀都被冈萨雷斯给没收了,说是一座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大监狱。 他们白天接受西班牙教官的训练,一到晚上便回自己的营房休息,也不到处乱走,本来冈萨雷斯还担心琉球兵和日本兵会闹矛盾,这几天下来,倒是相安无事,也没有产生过丁点纠纷。 虽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将整座军营照得如白昼一般。 李瑞奇先是沿着演兵场慢跑了好几圈,又在围墙附近的树林中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好几处鸽子窝,但也发现,高墙外的哨所中有西班牙士兵始终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李瑞奇可能跑累了,盘腿坐在一丛棕榈树下,打起了坐。 哨所中的西班牙人对所谓通灵之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想看看李瑞奇到底想干什么。 李瑞奇盘腿打坐足足一个多时辰,让哨所里负责监视他的士兵们也有些不耐烦了,就在他们也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李瑞奇的身上冒出了一股耀眼的亮光,又让他们打起了精神,想看看这个通灵之士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李瑞奇如涅槃一般,一动也没有动,身上的亮光闪了几闪之后,突然从地上冒出了一阵白烟,平地腾空而起,浓烟笼罩着李瑞奇,惊起了一群树上的飞鸟。 李瑞奇模仿着鸽子咕咕的叫声,等了很长时间,自己饲养训练过的那几只信鸽,终于扑到了他的怀里。 趁着烟雾还没有散去,李瑞奇迅速地把朱辉以蜂须贺小六的名义,写给林风的一封书信,绑在了鸽子腿上,抚摸着鸽子的翅膀,对着鸽子又咕咕地叫了几声,便撒了手。 这时,李瑞奇突然站起身来,就地捡起了一根木棒,腾空跳起,耍了一套梅花棍,又惊起了刚刚停下来的那群飞鸟,绑有密信的这只鸽子,也随着大群惊鸟一起窜上了天空…… 等烟雾全部散去之后,李瑞奇把木棒一扔,仰面朝天往地上一趟,监视在哨所里的西班牙士兵惊呆了,不知道李瑞奇接下来还要干什么,一个个伸着脖子一直看到天亮,也不再转眼珠。 日本浪人和琉球兵全都已经在演兵场上开始训练了,灼热的骄阳把李瑞奇的脸给晒疼了,李瑞奇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晃着膀子到门外找冈萨雷斯吃饭去了。 李瑞奇来到军营门口,显露出一副神情恍惚、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看见冈萨雷斯,手舞足蹈一番,又张开嘴、嚼一嚼,表示自己昨晚上使用的功力过猛,通灵之后,现在已经饥饿难耐了。 哨所的士兵把李瑞奇昨晚的情况早已给冈萨雷斯做了汇报,他本想问一问有没有联络到林风,但这儿没有翻译,矜持地打量了一会儿李瑞奇。 李瑞奇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给冈萨雷斯点了点头,拍着胸脯示意,他已经联络到了林风。 冈萨雷斯对李瑞奇举起了大拇指,立刻命人带他到军营的食堂去吃饭。 就在冈萨雷斯热情地招待李瑞奇的时候,朱辉正在沈琦、马志善和陈植等人发生激烈的争吵,大家一致反对朱辉独自一人去见林风。 朱辉虽然说了无数个林风不会伤害自己的理由,大家坚决不肯相让,因不知道朱辉通过信鸽和林风约在了什么地方,全都围着他,不让他独自离开会馆。 正在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费尔南多将军派人来了,问朱辉需不需帮忙,如果需要的话,他将派一支卫队暗中保护朱辉,如果朱辉觉得不需要,他们也不勉强。 大家都知道,林风给拉维扎列斯总督带来了多少麻烦,也明白大西班牙帝国的军人对林风有多么大的仇恨,为了确保林风归降之后,能把他安全送出吕宋岛,就决不能让费尔南多将军的人插手。 众人谢过了费尔南多将军的使者,马志善突然改变了主意,对朱辉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放朱辉一个人走了。 朱辉先是在马尼拉大街小巷游荡了一番,又来到了巴石河口岸市场,跟着大群客商乘小船渡河到了北岸,确信无人跟踪的情况下,独自来到了张狗儿曾经驻防的帕西格村。 按照飞鸽传书中与林风约定的地方,朱辉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条,裹在了自己的头上,在村口的一片芭蕉树下盘腿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林风的使者。 一直等到了日头偏西,有三名壮汉用约好的暗语来问朱辉,朱辉对答如流。 这三名壮汉也不再言语,其中一人拿出了一个布袋套在了朱辉的头上,另两个上来捆绑住了朱辉的双手,推推嚷嚷的让朱辉跟着他们走。 越过了一丛丛芭蕉林,又趟过一大片长长的海滩,这三个人把朱辉塞进了一条船上,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之后,转入了一条内河,又沿着内河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夜深人寂,三名壮汉押解着朱辉进了一座村庄,经过七拐八拐之后,朱辉被交到了另一群人的手中,这些人之间也不说话,朱辉也始终没多问一句。 进了一处院落,有人把朱辉头上的套子取走了之后,押送朱辉的那伙人全都无声无息的出去了。 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朱辉四下看了看,高墙大院,眼前只有一座低矮的石头房子,黑灯瞎火。 突然有人用日本话讲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用飞鸽传书解决,难道非得让你亲自来一趟吗?” 朱辉四下里看了看,声音似乎不是来自石头房子里,但听声音像是林风,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看朱辉不说话,林风又继续问道:“难道蜂须贺将军那里的情况有变吗?” 这时,朱辉才看清楚,林风坐在院子里一颗老榕树的树杈上,赶忙转身躬身施礼,铿锵有力地大声答道:“情况有变!” 林风从树上跳了下来,推开了石头房子的门,这时,里面有人点起了蜡烛。 朱辉赶忙低下了头,偷偷看了林风一眼,发现他大模样没怎么变,但已经有些弓腰驼背了、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当年朱辉在秋目浦跟着父亲朱均旺打更的时候,还是一个孩子,自朱辉从朝鲜讨回南京之后,虽然照顾了林风的妻子罗阿敏及其妹妹、女儿等人好几年,但再也没有和林风某过面,因此,林风也并有认出已经长大成人的朱辉。 朱辉见林风没有认出自己,坦然了许多,跟着林风进了屋,二人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有人给他们献上了茶水,便出去了。 林风看了一眼朱辉,问道:“阁下认识我吗?” 朱辉微微的点点头,答道:“林大澳主别来无恙,给大澳主问安!” 林风呵呵一笑,紧接着问道:“阁下既然是从蜂须贺将军的军营而来,一定清楚我们的详细计划,现在请阁下讲一讲,原来的都是如何计划的,现在又是哪些环节出了问题?” 看来林风还是非常谨慎的,好在朱辉基本上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但也吃不准哪儿会出纰漏,但如果取得林风的信任,接下来的计划就无法实施,单凭三寸不烂之舌想劝降林风,是绝对不可行的。 想到这儿,朱辉不慌不忙地讲道:“林大澳主,九州岛的援军再有两天就要到了,自棉兰老岛至吕宋,诸岛屿部落暴动,你们准备的应该也差不多了,只等援军的战船驶进马尼拉湾,大澳主以穆斯林暴动的名义烧教堂、杀教士,整个群岛上硝烟四起,西洋鬼子一定应接不暇,趁着他们海军全都冲进马尼拉湾与我们的援军作战,城里的守军面对各地的暴动而惊慌失措之际,蜂须贺将军便可直接带兵控制马尼拉,这便是原来的战略方案。请问林大澳主,蜂须贺将军居住的军营里发生的情况,有些太过突然,等你的飞鸽传书怕是来不及了,只好派我前来找大澳主帮忙。” 林风听了点了点头,证明朱辉和张狗儿、费尔南多将军等人的判断还是十分正确的。 喝了口水,林风拿眼睛死死地盯着朱辉,问道:“军营里出了什么事?” 朱辉发现林风被没有认出自己,放心大胆地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也盯住了林风,答道:“林大澳主应该知道,有一支琉球国的远征军,是支持西班牙人消灭你们的,前几天,他们突然进驻了蜂须贺将军所在的军营。” 说到这儿,朱辉抬头看了看林风,林风矜持地答道:“这件事情我知道。” 看来,蜂须贺小六已经飞鸽出书,把那次和张狗儿之间的谈话告诉了林风。 朱辉接着讲道:“林大澳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琉球国将领张藩居然暗中对蜂须贺将军图谋不轨,好在蜂须贺将军十分警觉,躲过去了,昨日开始,他们又在军营里屠杀各种鸟,也许明日我们的信鸽就全都没了,请大澳主想一想,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 林风突然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拔出身上的佩刀,咬牙切齿地骂道:“叛徒张狗儿误我大事!气死我啦,我要亲手宰了这个混蛋!” “林大澳主息怒,这位琉球国的将领张藩行为如此古怪,但并没有在西洋人的面前出卖我们。”朱辉讲道。 林风的眼睛转了转,佩刀入鞘,又重新坐了下来,问道:“这个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朱辉答道:“这都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张藩将军变得军营中有恃无恐,恨不得惹出事端来,让那些西洋鬼子把他们再那座军营中赶出去。” “蜂须贺将军对待他们是什么态度?”林风问道。 朱辉非常平静地答道:“关于这位张藩将军的来历,我和蜂须贺将军都十分清楚,大战在即,我们突然受到张藩将军的掣肘,蜂须贺将军怀疑,是不是您在挑唆张藩将军,让他将来争夺马尼拉的控制权!因此,在那些鸽子被张藩将军全部杀掉之前,蜂须贺将军被迫最后一次飞鸽传书,派我来找林大澳主商议,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张藩将军?” 得知琉球国赴吕宋平叛先锋官就是张狗儿的时候,林风已经认定了狗儿做了叛徒,今生今世决不可不可原谅,再也不会信任他了。因此,林风一点也不含糊,果断地答道: “我们经过了好几个月的精心准备,眼看马上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这个小混蛋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请回去给蜂须贺将军带个话,立刻杀掉这个张狗儿。” 朱辉沉默了片刻,讲道:“这个时候杀掉张藩似乎不太妥,那好几百琉球兵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西班牙人也不见得信任蜂须贺将军,还是请林大澳主拿个主意吧。” 听说蜂须贺小六让自己来拿主意,林风却突然泛起了心思来…… 第27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2斗智斗勇 林风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朱辉,似乎对眼前的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意识到,这人不见得一定是蜂须贺小六派来的,而极有可能是张狗儿的人! 朱辉也目不转睛的和林风对视了起来,双方都在猜测着对手的心思…… 林风往好处想,如果他是张狗儿派来的人,说明狗儿既担心对他心存芥蒂,又害怕蜂须贺小六与即将到来的一伙日本浪人兵合一处,势力过于太大,即便赶走了西洋人,将来马尼拉也是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现在就已经开始对蜂须贺小六有所掣肘,派个人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 往坏处想,林风也听说了,马尼拉城最近来了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陪同这位“私人代表”而来的还有一位锦衣卫,据蜂须贺小六通过信鸽传来的消息,这名锦衣卫便是当年秋目浦更夫的儿子朱辉!难道张狗儿与朱辉沆瀣一气,现在就要干掉蜂须贺小六,等吕宋岛烽烟四起之后,他们再引来明军,来以支援西班牙人为由,赶走日本人,干掉自己,由明朝来控制马尼拉,进而统治南洋群岛。 对林风来说朱辉并不陌生,听说他跟着汤景逃回了南京,曾帮着应天巡抚海瑞看管自己的妻儿,从良知来说,朱辉并没有让自己的妻儿受过丁点委屈,应该对他感恩;但他毕竟是秋目浦的“叛徒”朱均旺之子,如今又做了朝廷的“鹰犬”,无论他跟蜂须贺小六讲得天花乱坠,他一定还是自己的敌人! 张狗儿此前如林风自己的亲儿子一般,而如今,他现在的身份却变成了大明属国琉球的远征军指挥官,很难说他这个指挥官的职位,不是朱辉替他争取来的,他们都是受官府的差遣剿灭自己来了,无论张狗儿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屁股已经坐在了官府的一边了,现在十分后悔,近两月来没有再和张狗儿继续保持联络。 朱辉也紧紧地盯着林风,发现了他的脸上一些微妙的变化,怀疑林风已经认出了自己,不由得心中砰砰直跳…… 双方对视了一刻多钟,林风叹道:“可惜啊!张狗儿已经不再听我的啦,请你回去告诉蜂须贺将军,好自为之吧。” 朱辉判断,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林风应该不会无动于衷的,可能是这个计策在某些方面出现纰漏,被林风看出了破绽,因此,必须得拿出日本人那样的执着,继续固执起见,才能让林风入套。 沉默了片刻,朱辉突然在榻榻米上往前挪了一步,非常严肃地低下头,认真地讲道:“请林大澳主不要见死不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请您办法遏制张藩将军,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 林风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能为力,就在林风放松警惕的刹那间,朱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拔出了林风身上的佩刀,把林风吓得急忙往后挪了几步,差点摔倒在榻榻米上。 朱辉手执弯刀对准了自己的腹部,狠狠地讲道:“林大澳主,如果我辱了自己的使命,当在您的面前切腹谢罪!” 林风摆了摆手,答道:“大战在即,真正的武士岂能呈匹夫之勇!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这样吧,我这就给张藩和蜂须贺将军写两封书信,请阁下带走。” 朱辉面无表情,已经解开了自己衣带,随时做出切腹的准备,听了林风的这句话,赶忙摇起了头来,答道:“我此番偷出军营来给林大澳主送信,已经是被逼无奈之举,哪里还能再回得去啊!如今,九州岛援军未到,各地的暴动还没有兴起,一旦事有不密,或者张藩将军真是明军的奸细,那么我们的数千人等,都会被西班牙人烧死在军营中,请林大澳主细细斟酌。” “那你能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进西洋人的军营去找张狗儿吗?”林风无奈地问道。 看林风似乎耍起了无赖,朱辉知道他们的军事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了,绝不会坐视不管。 朱辉依然不露声色,卖起了关子,问道:“这倒不必!如果说您和张藩将军存在误会的话,有一位您和张藩将军共同信任的人,可以帮忙消除您和张藩将军的误解,或者可以帮您给张藩将军下达命令,请林大澳主猜一猜,这个人是谁?” 林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马上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朱辉,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让我联络那个更夫之子吗?” 朱辉立刻摇了摇头,答道:“这倒算是一个渠道,不过,我判断林大澳主现在不一定能联络到他。” 林风的眼中闪烁着惊诧的目光,把头往前伸了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急忙问道:“那还有什么人能充当这个角色?” 见林风快要入套了,朱辉反而不慌不忙地喝起了茶水,把衣带系上,将佩刀还给了林风,慢悠悠地问道:“林大澳主,请您想一想,我为什么和您约在巴石河北岸的帕西格村?” “那儿曾经是张狗儿的营地,难道他还有什么人留在那里吗?”林风问道。 “对,有人,但不是琉球国的官兵,也不是您林大澳主曾经的手下,我希望你能认真地猜一猜,好好的判断一下,看看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能帮忙!”朱辉继续卖着关子答道。 林风的心中突然想起了那位善良的传教士马克,还有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玳瑁港的神父,又试探着问道:“莫非是教堂里的人?” “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朱辉答道。 难道说郭奕和许灵儿这两个不知死的锦衣卫又来了,她们会有这样的好心来拯救自己?林风还真是泛起了含糊,如果说她们两个到来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必是张狗儿派来的无疑,那么,也说明大明朝廷正在企图染指吕宋岛! 想到这儿,林风诡秘的一笑,摇摇头叹道:“我林某浪迹天涯多年,一直以来还算是讲究道义,结交的天下豪杰数不胜数,相信为难之际想帮我的人也不算少,既然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拿我的书信去找他吧。” 朱辉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答道:“若请此人帮忙,非您亲自出马不可!” 林风的眼珠又开始乱转,感觉眼前的来人绝不简单,打心里来说,林风十分瞧不上蜂须贺手下的那些浪人,到目前为止,甚至都没有问一问对方的姓名,现在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拿佩刀指着朱辉,厉声问道:“阁下姓字名谁?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这儿诳我?” 朱辉现在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拿眼睛紧紧地盯着林风,没有丝毫的惊恐,朝他摆了摆手,绷着嘴没有答话。 林风继续拿着佩刀威胁着朱辉,似乎想让朱辉马上讲出来,教堂里的那位能帮助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 双方僵持了很长时间,林风显得有些焦虑了,问道:“你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朱辉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铿锵有力地答道:“我们已经对张藩试探清楚了,这位琉球国先锋官只愿意听从您一个人的指挥,因此,必须得有一个你们彼此之间信任的人,来给张藩将军传递您的命令,我此番冒险前来,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风已经显得极不耐烦,马上大声问道:“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朱辉也不再卖关子了,很痛快地答道:“曾经在马尼拉大教堂帮您传递过书信的一位小姐。” 林风瞪大了眼睛,面部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把佩刀扔到了榻榻米上,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 朱辉稳坐在榻榻米上,静静地等待着林风的反应。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发白,经过了半宿的斗智斗勇,林风感觉也累了,揉了揉眼睛,居然掉下了几滴眼泪。 “林大澳主,请不要让露易丝小姐失望,她可是等着做总督夫人呢!”朱辉适时劝道。 林风当然知道,正是露易丝对自己如此的痴情,为了返回玳瑁港和自己幽会,没有亲自把写给羽柴秀吉的那份书信交给可信赖的人手中,藏在了马尼拉大教堂里,致使那封书信被大主教所发现,交给了马尼拉总督,最终导致玳瑁港被围剿。 关于这件事情,林风还真没有怪罪过露易丝,在吕宋岛暴动期间,他已经听说过,露易丝和西洋传教士马克一起再次回到马尼拉,救出了自己的连襟兄弟马五,说明露易丝还是深受马尼拉当局信任的,同时也说明,露易丝和那位善良的马克先生依然在帮助自己…… 最近几个月,林风率部蛰伏下来之后,光顾着部署各地暴动的准备了,对露易丝的情况知之不详,听说露易丝小姐就在张狗儿曾经驻扎的营地,说明她和张狗儿之间肯定有密切联系,请她作为自己和张狗儿的联络人,让张狗儿在关键时刻听从自己的指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权衡一切利弊,林风的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最终下定了决心亲自去见一见露易丝,但又不愿意对眼前的这个人再多说什么。 双方沉默了许久,天已经快亮了,林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房门打开,走进了一位仆人。 “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仆人问道。 林风指着朱辉,对仆人讲道:“请好好的招待这位壮士,我马上要出去办点事。” “不要轻举妄动,你还不知道露易丝小姐到底在什么地方。”朱辉讲道。 林风一愣,马上问道:“你不是说,在张狗儿以前的那座营地所在村庄的教堂吗?” “是邻村的教堂,请不要搞错了。”朱辉答道。 “到底那座教堂?”林风极其不耐烦地问道。 “带我一起前去,方能知道是哪座教堂。” 林风又有些犹豫了,把这个人带来的时候,给蒙着眼睛,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据点是在什么地方,本想把他困在这儿,现在却发现这人极其狡猾,如果不带着他一起去的话,可能还真找不到露易丝。 最迟再有一天多的时间就要打仗,这个据点没有继续坚守的必要了,如果在这紧急关头,张狗儿能听从自己的指挥,那么赶走西洋人之后,自己就有实力和蜂须贺小六争夺马尼拉的控制权了,思量了半天,林风觉得,冒这个险还是值得的。 又让人重新给朱辉带上面罩,捆绑住了朱辉的双手,一群人推推嚷嚷的把朱辉弄出了村外,重新登上了一条小船。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村里枪炮声大作,有人拼命地往外跑,一群疯狗撕咬着那些逃命的村民,男女老幼的哭喊声响彻天际…… 刚刚登船的林风等人全都大吃一惊,有人把刀架在了朱辉的脖子上。 “你这个奸细,出卖了我们,杀了他!”林风命令道。 林风话音刚落,一条恶犬从岸边一跃而起,窜到了船上,扑上来就撕掉了朱辉头上的面罩,重重地摔在了船舱里。 那名准备杀朱辉的壮汉吓得往一闪身,扑通一声掉进了河中。 朱辉也趁机也跳进了河,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有人在拿刀割断了捆着自己双手的绳子,浮出水面定睛一看,正是马志善! 那条狗像疯了一样,在林风的船上逮谁咬谁,船上的人吓得一个个的全都跳进了水里,这时,一起西班牙军人已经冲到了岸上。 马志善在水中一手拉着林风、一手拉着朱辉,顺着河流,拼命地往前游。 林风对马志善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游到他的身边,笑着问道:“九弟蔡德终于把你老先生又给请回来了,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马志善还没来得及答话,西班牙士兵开始往河中开枪了,林风的一些部下倒真是一些忠勇之士,有人爬上岸来,和西班牙士兵厮打在了一起…… 朱辉醒过味来了,怪不得前天晚上那条恶犬咬了自己一口,也难怪费尔南多将军对自己的行动不闻不问,看来他们也没有闲着,不由得对林风等人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本来还想在后面抵挡敌人的朱辉,发现并没有西班牙人追来,也拼命地游到了马志善和林风的身旁,问道:“马老先生,都准备好了吗?” 林风到现在才听到朱辉讲得一口大明官话,似乎已经和马志善商量好了,就猜测他一定是张狗儿的人,边游边骂道:“狗儿这个臭小子!既然知道洋鬼子发现了我们这个据点,还不早点给我通风报信,居然还与老子玩这么一手,再晚一步,我们都得成那伙洋鬼子的枪下之鬼了!” 朱辉往身后看了看,整座村庄火光四起,男女老幼的哭喊声依然不断,可能在岸上和西班牙士兵战斗的那几名壮士已经不在了,西班牙人的战船也沿河追了上来…… 马志善在昨天已经判断到了那只恶狗撕咬朱辉的用意,一天多来,一个人在暗中仔细观察费尔南多将军衙门内外的行动,直到有人带着那只恶犬跑出来,便一直尾随着他们。 由于林风为了迷惑朱辉,在海里、河里游走了半天,其实一直都是在马尼拉城外转圈,但却让那只恶犬费了一晚上的功夫,天亮之后,才找到林风据点所在的村庄。 马志善见这只狗一直在村庄附近转悠,本想去通风报信,又怕打草惊蛇,天亮以后,突然发现林风押着朱辉走出了村庄,而此时西班牙军人已经开始对村庄动手了。 看见林风等人上了船,马志善判断朱辉成功了,这个时候也不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便赶紧潜伏在林风那条船的水下,但没有料到,船还未走,那只恶犬又追来了。 沈琦花重金雇佣了一艘商船,早已停靠在帕西格村外的海中,以陈植为首十四名壮士,早已在露易丝所在的那座教堂中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朱辉把林风请来之后,立刻把他和露易丝小姐、还有马克先生送到那艘船上。 这时,西班牙的战船快要追上来了,朱辉不得不示意马志善带着林风快走,自己独自在河中慢了下来。 等西班牙人的战船一靠近,潜伏在水中的朱辉突然爬了上来,把那伙西班牙军人吓了一跳,全都拿火枪指着朱辉。 朱辉抹了抹脸上的河水,指着船上的西班牙指挥官骂道:“蠢猪!坏了我和费尔南多将军的大事!” 那名西班牙指挥官认出了朱辉,忙让一名懂华语的本地士兵问道:“海盗头子林风跑哪儿去了?” 朱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推开指挥官身边的这名士兵,上来给了这名指挥官一记耳光,继续骂道:“蠢猪!海盗头子林风已经上了我的当,由于你们的到来,让他跑了,你这蠢猪自己回去给费尔南多将军交待吧!” 这时,西班牙战船也停了下来,往前面望去,除了几条小船在河中摇曳,河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27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3暗下毒手 自耶稣会传教士西门阿尔梅达从日本归来,带来了九州岛浪人舰队即将来犯的消息,参照此前小西隆佐之前的情报,说明林风作为穆斯林大军的先锋官远征大明的行动,也即将开始了。 不管有关穆斯林远征军传说是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林风团伙压根就没有离开吕宋岛,总之,眼前的这伙倭寇即将到来,必将在马尼拉湾引发一场恶战,因此,费尔南多将军在得知朱辉已经独自一个人出城之后,便紧急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汇报军情。 作为马尼拉最高长官的拉维扎列斯总督,由于不愿意得罪耶稣会的大主教及众多的传教士们,在对待日本“基督教”援军和琉球国援军的态度上,和费尔南多将军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对真相没有搞清之前,决不允许对蜂须贺小六的这支援军做出任何不友好的举动,但还要求他务必保障马尼拉防务的安全。 只有揭穿蜂须贺小六和林风相互勾结的阴谋,才能对维托科鲁兹军营动手,解除这个最大的隐患,费尔南多将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朱辉的身上,因此,在朱辉等人部署对林风“引蛇出洞”的时候,他既没有干涉,也没有派人对他们监视。 费尔南多将军相信,通过那位“通灵人”以蜂须贺小六的名义与林风联络,即便林风答应见约见这位使者的话,也得是当天晚上了,有那条猎犬帮忙,就一定能够找到他们会面的地点。 大战在即,蜂须贺小六和他手下的浪人军队虽然在进行日常训练,但内心都感觉异常的紧张,与张藩手下的琉球兵在一起时候,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瑞奇在军营中吃完了饭,穿着一身西班牙士兵的服装跑到了演兵场附近开始四处闲逛,时而装疯卖傻,正在指挥浪人们训练的蜂须贺小六观察了李瑞奇一会儿之后,感觉十分不好,悄悄地来到了张藩的身旁。 当张藩忽然看到曾在玳瑁港饲养鸽子的李瑞奇,突然明白了蜂须贺小六与林风的联络方式,不用说,李瑞奇是朱辉和马志善派来的;同时,这也说明,费尔南多将军对蜂须贺小六和林风之间的联络方式,已有所觉察。 根据小西隆佐传来的书信,九州浪人的援军舰队明日即可到达马尼拉湾,西班牙海军必然全军出动前去迎战,按照与林风的事先约定,明日自棉兰老岛至吕宋岛各地,将会有数十个部落一起暴动,到时候,不管费尔南多将军是不是给他们发放武器,也不管允不允许他们参与平叛,蜂须贺小六都会带着他手下的浪人大军一起冲出军营…… 本来打算等到明日再给张藩摊牌的,李瑞奇的突然出现让蜂须贺小六起了疑心。 “请问张藩将军,这个人你可认识?”蜂须贺小六指着披头散发、正在手执一根木棍作法的李瑞奇问道。 张狗儿假装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答道:“这不是费尔南多将军花重金从大明请来的大仙吗?据说,这个人通鸟语。” “通鸟语?”蜂须贺小六心中一惊,但显然不信什么大仙通鸟语的鬼话,心中暗想,即便鸟儿会说话,也不会告诉他那些书信中写的是什么。 张藩指着军营上空的那些飞鸟,讲道:“自古以来,便有飞鸽传书一说,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我不知道蜂须贺将军与林风的联络是不是通过这些鸽子,虽说不认识书信,但它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还是能说得清的。” 这时,李瑞奇正在耍着手中的木棍,正在冲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吆三喝四,仿佛正在和鸟儿通话,令蜂须贺小六异常惊骇,也不管张狗儿再说什么了,一溜小跑冲进了演兵场。 蜂须贺小六从正在训练的队列当中揪出来一个小个子浪人,提溜着他的耳朵把他拉到了外面。 “今日有消息传来吗?”蜂须贺小六低声问道。 小个子浪人摇摇头,指着自己营房上的一处鸟窝,答道:“禀报大人,今早我已经检查一遍了,限制还没有发现有消息传来。” 蜂须贺小六指着围墙下的一片棕榈林,问道:“你有没到那儿去看看?” 小个子浪人知道棕榈林上也有一个鸽子窝,但到那儿去取情报,就有可能被围墙外岗哨上的士兵发现,所以从来没敢到那儿去过,突然听见长官问了起来,惊恐地点了点头。 蜂须贺小六又指着正在指天画地的李瑞奇,讲道:“你看看那个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还不快去看看,树上的那些鸽子有没有送来情报?” 小个子浪人二话没说,便朝那片棕榈林跑了过去,到了那片棕榈树下,学着鸽子的咕咕声,想把信鸽引向营房那处窝去,正在信鸽准备飞向营房的时候,李瑞奇突然冲过来,将手中的木棒抛向树丛,大声地吆喝了起来,把鸟儿全都吓得飞出了军营。 这时,朱辉追到了蜂须贺小六的身旁,问道:“搞清楚了吗?” “混蛋!”蜂须贺小六大骂一声,便想从身上抽佩刀,手在腰间晃了几下,才意识到自己的佩刀早已被西班牙人给收走了,随即又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手指着李瑞奇,继续骂道:“把这个该死的混蛋给我杀了!” 张狗儿微微一乐,问道:“你命令谁呢?” 蜂须贺小六怒目圆睁,手指着张狗儿大声叫道:“你!” 张狗儿顿时也翻了脸,抬手给了蜂须贺小六一记耳光,恶狠狠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起老子来了。” 蜂须贺小六绝没料到张狗儿会打他,愣了愣神,哇呀呀一通咆哮,便朝张狗儿扑了过来…… 狗儿也不示弱,早已经有所防备,施展擒拿手将蜂须贺小六给摔倒在了地上。 正在训练中的日本浪人们突然看见这么一出,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两位长官在比武,接下来再一看,俩人可是拼了命地打在了一起…… 琉球兵一看张狗儿渐渐有所不支了,哗啦一下子全都冲上去帮忙,蜂须贺小六一看事态不好,赶紧拼命地往自己的队伍里跑,正在训练的日本浪人追着琉球兵打厮在了一起。 张狗儿急忙大声叫道:“都给我住手!我和蜂须贺将军在比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时,军营围墙外的岗哨上传来了西班牙士兵的开枪声,冈萨雷斯得到了消息,也带着大群火枪队赶了过来。 蜂须贺小六也急忙命令手下人住手,双方又厮打了一阵,琉球兵毕竟势单力薄,全都朝冈萨雷斯的火枪队靠拢。 有些打红了眼的浪人们朝着火枪队冲了过来,冈萨雷斯赶忙命令火枪队做好射击的准备。 蜂须贺小六一看不好,拼了命地跑到了冈萨雷斯的面前去做解释,比手画脚的说了半天,冈萨雷斯也没听明白。 李瑞奇看了会儿热闹,笑呵呵的也来到了冈萨雷斯的面前,指了指张狗儿,又指了指蜂须贺小六,双手往两边一掰,意思是让他们两方分开。 费尔南多将军确信朱辉能抓到蜂须贺小六与林风相互勾结的证据,在给拉维扎列斯总督做完汇报之后,便派人给冈萨雷斯下达命令,在军营外部署好重炮,火枪队做好一切准备,只待通过朱辉找到林风的下落之后,别管是日本兵还是琉球兵,谁也别想再踏出这座军营半步。 西班牙军人还没有部署完毕,军营里的日本兵和琉球兵就打起来了,让冈萨雷斯感到颇为棘手,为了稳住双方,只好依从李瑞奇的主意,让琉球兵和日本兵暂时先分开。 蜂须贺小六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想惹事,吼叫着命令自己的手下人回演兵场继续操练,并对冈萨雷斯点头哈腰的表示道歉。 张狗儿命令自己手下的二百人聚集到军营的门口附近,冈萨雷斯坚决不答应,李瑞奇朝张狗儿使个眼色,让他们到围墙附近的那片棕榈林呆着去了。 冈萨雷斯也知道可能会再次出现变故,但由于他的手下没有翻译,便赶忙派人给费尔南多将军送信去了。 在得到费尔南多将军的命令之前,冈萨雷斯一方面命人赶紧在军营外部署火炮,一方面让火枪队继续在军营中监视着双方的行动。 此时,蜂须贺小六十分后悔刚才的冲动行为,现在看着那位能通鸟语的神棍跑到了琉球国的阵营里去了,便将那位小个子浪人找过来质问了起来。 小个子浪人告诉蜂须贺小六,棕榈林里的鸽子窝还在,那些信鸽都很正常,兴许今天晚上还能获得林风传来的情报,现在只能耐心地等待。 蜂须贺小六猜测,这个能通鸟语的神棍应该是朱辉派来的,其动机是为了掌柜自己和林风之间的情报,以便在明日的军事行动中把握主动权,真实目的是为了赶走西洋人之后,让琉球国的张藩获得马尼拉的控制权。 一场冲突之后,琉球兵控制了棕榈林上的那处鸽子窝,让蜂须贺小六感觉十分被动,安抚了自己手下人之后,便带着两人手下人主动来找张狗儿修好来了。 虽然还没有机会和李瑞奇接触,张狗儿从李瑞奇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上看得出来,肯定已经通过信鸽让朱辉和林风取得了联系,因此,今天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座军营,以免和这伙日本浪人一起被大炮给轰死。 冈萨雷斯把李瑞奇留在身边,等待着费尔南多将军的指示,看蜂须贺小六带人找张藩去了,怕他们双方再打起来不可收场,急忙派人去阻止蜂须贺小六。 李瑞奇看出了冈萨雷斯的意图,摆着手示意冈萨雷斯不必干预,意思是现在不要让蜂须贺小六看出来,现在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怀疑。 冈萨雷斯听从了李瑞奇的意见,没有再去管他们,只见蜂须贺小六对张藩点头哈腰的似乎在道歉,接着张藩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双方又像是兄弟一样盘腿坐在地上聊起了天来。 张狗儿和蜂须贺小六闲扯了半天,琉球国士兵全都在张狗儿的背后严阵以待,那伙日本浪人也不再操练了,全都聚到了蜂须贺小六的身后,生怕一会动起手来,他们的会吃亏。 张狗儿时刻在注意着冈萨雷斯和李瑞奇,相信用不了太久,朱辉一定会派人来给他们送信,到时候,肯定会让自己的队伍从军营撤离的。 冈萨雷斯派出的士兵赶到往马尼拉王城的时候,费尔南多将军刚刚从总督府回来,正在准备派猎犬队去寻找朱辉,为了在抓到林风之后及时审问,把他随身的翻译官也一块拍去了。 猎犬队走后不久,冈萨雷斯的士兵就到了,费尔南多将军听了汇报之后,认为即便今日能找到林风的蛛丝马迹,能不能抓到林风还是未知数,对那座军营动手最快也得是明天了,为了暂时稳住军营里的那两伙人,必须得找一位最可靠的翻译才行。 想找一位即懂西班牙语,又懂日本话和大明官话的可靠翻译也不容易,正在费尔南多将军思量派谁去的时候,沈琦带着李旦前来官邸拜谢,让费尔南多将军眼前突然一亮。 就算抓到了罪魁祸首林风,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大明锦衣卫对如何处置林风是什么态度,费尔南多将军决定把沈琦留在官邸中做人质,让李旦陪同冈萨雷斯的士兵前往维托科鲁兹军营,帮着处理军营中的这场危机。 如果明日那伙倭寇到了马尼拉湾,战争真的突然打起来,西班牙海军必然要和即将来犯的浪人舰队开仗,无论今天是不是能抓到林风,其实,费尔南多将军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有外敌来犯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先灭掉维托科鲁兹军营里的那伙日本人,以免留下后患。 尽管朱辉曾经对费尔南多将军说过,琉球国的这些士兵是可以信任的,万一马尼拉湾的战火先开,吕宋岛上的土著部落突然暴动,这伙琉球兵安然从维托科鲁兹军营脱身的话,极有可能会趁机进驻马尼拉,到时候,万一大明朝廷再突然发难,吕宋的控制权可就丢给了大明朝廷了。 不管是不是抓到了寇首林风,坚决还是不能让琉球兵全身而退,费尔南多将军打定了主意,要对维托科鲁兹军营暗下毒手,把冈萨雷斯派来的士兵晾在了一旁,热情地接待起了沈琦和李旦。 在李旦的帮助下,沈琦花重金帮着朱辉雇佣了一艘快船,今日若能抓到林风,立刻送他们回国,沈琦也已经给费利佩打过招呼,请他派商船运送那些银子送自己回国,便带着李旦一起来给费尔南多将军送了一份厚礼,对他的帮忙表示感谢。 费尔南多将军和沈琦客气了一会儿,赶忙派人把费利佩等商人请来,要在官邸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让沈琦、费利佩等人在客厅中等待,把李旦悄悄的叫到了密室。 对李旦夸赞了一番之后,费尔南多将军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李旦的配合,答应事成之后,大西班牙帝国国王将给他颁发一枚骑士勋章,他还将成为马尼拉城中最有权势的华人,今后再也不用帮着那些唯利是的商人打杂了…… 第27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4军营暴动 费尔南多将军一番花言巧语,把李旦骗进了维托科鲁兹军营,自己坐镇官邸等着来自各方的消息。 猎犬队追踪到了巴石河北岸的帕西格村附近,发现了正在村外等待的朱辉,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有人和他接洽,经确认,这些人全是林风手下的喽啰,便没有惊扰他们。 朱辉被林风手下的喽啰带走之后,越过海滩登船走了,猎犬队没有船,只好干瞪眼了,便沿着海岸一路追踪,就这样,这条猎犬追踪了整整一宿,同时,来自维托科鲁兹军营出了大事,让费尔南多将军一宿没有睡觉。 李旦来到了维托科鲁兹军营,按照费尔南多将军的吩咐,先是对蜂须贺小六做了一番安抚,表示将军对他们的信任远远超出那些琉球兵,如果一旦敌军来犯的话,便给他们发放武器,将来请他们把守马尼拉的城门。 按预期的计划,林风部署在群岛各地的部落暴动明日即将展开,本地人组成的武装力量会派往各地平叛;与此同时,九州岛的浪人舰队也将到达马尼拉湾,西班牙海军必然出海迎战…… 只要外面的战争开始了,即使冈萨雷斯不允许蜂须贺小六这伙人出军营,他们也准备在军营中暴动,趁着马尼拉城防空虚之际,便可一举拿下。 蜂须贺小六的心中如火燎一般,对李旦的说辞不可置否,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让张狗儿等人赶紧移出那片棕榈林,别在这关键的时刻,信鸽送来的情报落到了他们的手中。 张狗儿带着自己的二百人可不愿再回营房了,全部在棕榈林下就地休息,他们也想逮几只鸽子,琉球兵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把鸟儿都给吓跑了。 李旦又跑过来找张狗儿,告诉了他可能面临的凶险,最迟明天要全部撤离这座军营,请张狗儿见机行事,且不可轻举妄动。 不管李瑞奇是不是真的通灵,遵照费尔南多将军的嘱咐,冈萨雷斯得把他给保护了起来,以免日本人和琉球让发生冲突的时候,会伤害了他,因此,不再让他在军营中到处乱走了。 安抚完了日本浪人,李旦在去给冈萨雷斯汇报之前,认真地观察着天上的鸟儿,发现除了棕榈林里有一处鸽子窝,营房里面应该还会有,因此,必须得让张狗儿搬出那片棕榈林,让李瑞奇想办法把信鸽全部抓起来,将来还有大用,同时,也算是满足了蜂须贺小六的要求,还将防止今晚蜂须贺小六和林风之间继续传递情报。 李旦心中主意已定,再次跑到棕榈林下找张狗儿,告诉他不要再惊扰树上的那些鸟了,待会儿就从这儿撤离,今晚还是让李瑞奇呆在棕榈林下,最好把信鸽全部抓起来,然后,二人又躲开士兵,神神秘秘的商议了半天,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行动方案。 张狗儿听从了李旦的建议,立刻带人撤离了棕榈林,到了围墙附近的另一个空地上,蜂须贺小六看见琉球兵不再试图逮鸽子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功地安抚了各方,李旦来给冈萨雷斯汇报,趁机接触了李瑞奇,悄悄的告诉他今晚务必要把鸽子全部逮住,想办法离开这座军营,把鸽子送到帕西格村,交给等在那儿的陈植等人。 冈萨雷斯把蜂须贺小六和张狗儿叫到了一起,经过李旦的从中调停,张狗儿和蜂须贺小六又“重归于好”,双方算是消除了“误会”。 由于之前琉球兵和日本浪人的营房是混着住的,现在发生了冲突,蜂须贺小六提出和琉球兵分开居住,张狗儿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蜂须贺小六主动让出了一靠边的营房,并划了一条警戒线,等换完房之后,就不再让琉球兵靠近自己的地盘了。 在冈萨雷斯的监督下,琉球兵和日本浪人开始换营房,李旦趁机把一包火石和两把尖刀悄悄的交给了张狗儿。 张狗儿心领神会,也悄悄的告诉李旦,今晚三更天的时候,他将想办法控制住蜂须贺小六,挑起军营暴动,来配合李瑞奇的行动,等抓到那些信鸽之后,再想办法掩护让李瑞奇,让他尽快逃离军营。 李旦和李瑞奇都被冈萨雷斯安排在军营外住宿,吃完了晚饭,冈萨雷斯带着巡逻队在军营中走了一遍,一切正常,随后,又到围墙外的各个岗哨上巡视了一番。 回到军营的时候,遇到了李瑞奇和李旦正在门口徘徊,冈萨雷斯立刻对他们盘问了起来。 李旦急忙上前做出解释,现在正是抓捕林风的关键时刻,如果今晚蜂须贺小六手下的通灵人继续给林风通风报信的话,费尔南多将军将功亏一篑,因此,通灵人今晚还需在军营中作法。 冈萨雷斯与费尔南多将军之间一直有信使往来,知道猎犬队今晚正在行动,便让门口的警卫放李瑞奇进去了,把李旦留在了外面,李旦也没有争辩。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军营中突然传出来阵阵的哀嚎声,琉球兵和日本浪人们打起来了…… 冈萨雷斯从梦中惊醒,急忙集合火枪队行动,为了能和他们双方沟通,亲自把“睡梦中”的李旦给提溜了起来。 等西班牙人的火枪队到了营房附近的时候,双方的士兵正在激烈地厮打在了一起,却不见张狗儿和蜂须贺小六,冈萨雷斯命李旦大声呼唤他们俩的名字。 这时,一座营房的上空突然窜出了一股火苗,冈萨雷斯一看不好,急忙命火枪队往后撤,但那些杀红了眼的日本浪人们如豺狼一般,嚎叫着一起冲上来,企图抢夺火枪。 火绳枪射杀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日本浪人,紧接着日本浪人军团排山倒海一般,朝火枪队又扑了过来,冈萨雷斯一面指挥后面的一排火枪手射击,一面命令全部撤离。 正在危急时刻,被五花大绑的蜂须贺小六突然出现在浪人们的面前,在他的身后是张狗儿及两名琉球士兵。 玩命的日本浪人们见自己的主帅被人绑上了,全部停止了行动,这时,冈萨雷斯却命令火枪队再度开火,日本浪人瞬间又倒下了一片。 营房内外的琉球兵和日本浪人还在相互搏杀,随着火势蔓延,也全部转移到了外面,搏斗的双方边打边往军营大门附近靠拢,围墙上哨所的侦察兵们,全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些人的身上,没人再注意棕榈林下的李瑞奇了。 李瑞奇蹲在棕榈林下,施展着各种招数,把十来只信鸽全部抓到了,用一条床单给兜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营房方面的战斗…… 冈萨雷斯巴不得他们双方火并,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命人把蜂须贺小六和张狗儿一起抓进了指挥所。 营房被火烧的差不多了,但没有一个人去救火,琉球兵没了主帅,人数又少,死伤大半之后,剩下的这些人全聚在了军营门口,日本浪人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很快就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冈萨雷斯害怕他们集体冲出军营,把围墙上哨所的士兵也全部调集了过来,在军营门外架起了十多门火炮,所有的西班牙士兵高度戒备,但却没人制止琉球兵和日本浪人们的火并。 李瑞奇观察到哨所里没人了,一座座营房还在烈火中燃烧,浓烟弥漫在整座军营的上空。 趁着这个机会,李瑞奇身背着那一兜子信鸽,悄悄的爬到了一颗靠墙的大树上,纵身一跃,上了围墙,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围墙外已经没有了西班牙士兵,便顺着围墙又跃上了一棵高大的椰子树,迅速的从椰子树上滑落下来,旋即钻进了一丛芭蕉林…… 面对西班牙人火枪、火炮的威胁,双方停止了搏杀,日本浪人的人数未见减少,琉球兵只剩下了百人不到,还有很多伤残的,做了日本浪人的俘虏。 日本浪人包围着琉球兵,西班牙火枪队及十多门火炮对准了日本浪人,逼着他们离开军营门口,把他们全部赶进了演兵场。 冈萨雷斯已经起了杀心,但由于日本兵人数过多,担心再次发生冲突的时候,谁也控制不住,只要请李旦坐翻译,对他们做一番安抚,告诉他们佩雷斯大主教正在来的路上,营房虽然烧掉了,可以给他们分发帐篷,天一亮就给大家提供食物,等等不一而足,想先打消他们的戒心。 日本浪人们都明白,最迟还有一天的时间,九州援军入马尼拉湾,林风在群岛上集体暴动,到时候应该是他们来收拾这些趾高气昂的西洋人才对,现在琉球兵突然闹事,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因此,这些浪人们提出来要见他们的主帅蜂须贺小六,要求严惩琉球兵及他们的将领。 冈萨雷斯答应了日本人的要求,派人把蜂须贺小六和张狗儿都给请了过来。 二人在西班牙士兵们的控制下,各自下达了命令,日本浪人们把包围圈里的琉球兵先给放了出来,为了不让琉球兵跟着捣乱,日本人坚决拒绝和这些琉球兵在一起。 张狗儿巴不得带着残余的士兵们赶紧离开这座军营,但冈萨雷斯却坚决不答应。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有人往里边送来了帐篷,冈萨雷斯让他们两队人分开,一队在演兵场的这边,一队在演兵场的那边,分别扎营起灶,军营里算是彻底消停了下来。 西班牙士兵陆续撤离了军营,又把蜂须贺小六和张狗儿押进了指挥所,冈萨雷斯满脸疲惫的端坐在椅子上,李旦也累了,静静的站在那儿就打起了瞌睡,被捆着双手的蜂须贺小六则咆哮如雷,跺着脚责骂张狗儿,张狗儿也被西班牙士兵控制了起来,尽量的躲避着蜂须贺小六…… 天亮之后,费尔南多将军的信使又来了,冈萨雷斯接到密令,现在已经确认林风团伙并没有离开吕宋岛,所以,日本众合会传来的情报是假的,要把这些所谓日本援军、连同琉球兵,全部消灭维托科鲁兹军营,一个也不留! 蜂须贺小六闹腾累了,通过李旦的翻译,他提出要见佩雷斯大主教,冈萨雷斯没有理会他。 又过一会儿,费尔南多将军的又一名信使到了,告诉冈萨雷斯,猎犬队已经找到了林风所在的村庄,那位“通灵人”的情报是准确的,因此,费尔南多将军要求对这位通灵人严格保护。 冈萨雷斯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立刻派人把张狗儿和蜂须贺小六带走,分开关押,然后带着李旦到军营中寻找李瑞奇去了。 冈萨雷斯派人找遍了军营,甚至把营房中烧焦的尸体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李瑞奇,吓得脸都变了色,心中十分紧张,想派人到军营外去寻找,但毕竟西班牙士兵只有五十来人,还要对军营中的日本浪人们戒备,让冈萨雷斯感觉非常棘手。 趁此机会,李旦给冈萨雷斯出主意,不如派那些琉球兵出去寻找,也省得他们一会儿再和日本人打起来。 冈萨雷斯派人把张狗儿押过来,训诫了一番,要求他派手下人到外面去找李瑞奇,不管是否找到,琉球兵天黑以前必须返回军营,如果有人未归的话,将把张狗儿军法从事。 张狗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刻答应了下来,在李旦的陪同下去见自己的士兵,经过昨晚的一场战斗,清理了一下人数,战死了一百多人,还有近六十人伤残,能跑出去外面找人的也就三十人左右。 把伤残的士兵交给李旦,请求冈萨雷斯给他们救治,把那三十人放出去找李瑞奇去了。 正在扎帐篷的日本浪人们看琉球兵走了,担心会有变故,全都放下手中的活,又冲到了军营门口要见他们的主帅,冈萨雷斯不得不把蜂须贺小六给叫出来。 这时的蜂须贺小六已经被松了绑,但还是被两名西班牙士兵看管着,冈萨雷斯通过李旦告诉他们,因今日是礼拜日,佩雷斯大主教来不了,他将派人护送蜂须贺小六和翻译官李旦一起到马尼拉大教堂,并表示要对琉球士兵及其将领重重地处罚,才算平息了日本浪人们的怒火。 蜂须贺小六当了真,上来一把拉住了李旦,让他陪自己一起去见佩雷斯大主教,李旦躲闪不及,被蜂须贺小六控制在了手上,看那架势,若是李旦不答应的话,他能立刻把李旦给掐死。 冈萨雷斯投鼠忌器,只好任凭蜂须贺小六控制着李旦,蜂须贺小六要求立刻就要带着李旦前往马尼拉城,坚决不让西班牙士兵陪同,和冈萨雷斯争执了半天,那伙日本浪人们又开始群情激奋,对着门口那些伤残的琉球兵殴打了起来。 张狗儿趁机哀求冈萨雷斯把这些伤兵放出去,冈萨雷斯害怕再打起来不可收场,就让这些伤残的琉球兵出了军营。 蜂须贺小六要了一根绳子,把李旦的双手给捆上了,又来索要冈萨雷斯的指挥刀,冈萨雷斯觉得他有些得寸进尺了,刚想拒绝蜂须贺小六,日本浪人们又开始试图冲击军营的大门,如果冈萨雷斯不答应的话,他们这就要造反了。 冈萨雷斯紧忙命火枪队做好准备,十分不情愿的将佩刀交到了蜂须贺小六的手中,心中暗想,你一个人到马尼拉又有何用?只要待会儿接到费尔南多将军的命令,立刻把军营里的这伙人全部灭掉! 趁着蜂须贺小六还没走,那些日本浪人们又跟冈萨雷斯索要吃的,冈萨雷斯被他们逼得没脾气,只好又派人来给他们送来了数十包熏鱼、火腿等食物。 眼看着蜂须贺小六押着李旦走远了,这些日本浪人们狞笑着吃了熏鱼,仿佛吃饱喝足之后,只等待着援军一到,他们便可以冲出这座军营,抢了这些西班牙人的武器,立刻就能打进马尼拉城…… 第27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5拯救苍生 马志善和林风甩掉西班牙人的追击,从河里爬了出来,没走多远,就发现沿途有马尼拉当局的士兵在盘查路人。 林风非常机警,立刻拉着马志善钻进了一片丛林躲了起来。 等那队巡逻的士兵走了过去,林风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真没想到你老先生还能回来!为什么不让李瑞奇放只鸽子来通个气呢?九弟呢?九弟怎么没来?” 马志善不知该怎么回答,苦笑了一声,轻轻地点点头,也问道:“这儿离帕西格村还有多远?” 见马志善也不正面回答问题,林风又突然问道:“刚才来见我的那个小子到底是谁?” “大当家啊,你可真是糊涂!”马志善埋怨道,“你不想想,狗儿这孩子怎么会背叛你呢!我们到了之后,就联络上了狗儿,他说这两天就该起事了,跟你联络不上,他只能听从军营里的那伙日本人指挥,可是那伙日本人没安好心,你知道吗?” 林风心中当然明白,两伙日本人的势力加起来,肯定比自己的力量大得多,即便打下了马尼拉、控制了吕宋岛,还是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但心比天高的林风认为,他的志向绝不是仅仅做一个什么吕宋总督,他和羽柴秀吉相约的地点是大明京师紫禁城,放眼望去的是整个大明、甚至印度、还有欧罗巴…… 林风也不想对自己手下的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多做解释,想起了昨晚朱辉的那些话,依然有些担心,便又问道:“狗儿在军营中没有和蜂须贺将军产生什么误会吧?” “那伙日本人狼子野心,绝不可靠!”马志善果断地答道。 林风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可别让张狗儿坏了自己的宏图大业!立刻板起了面孔,质问道:“狗儿是不是真的想谋害蜂须贺将军?既然有你老先生在,我就不用去见露易丝了,你回去之后,传我的话,让他好自为之,不要误了我们明天的大事。” 马志善估计得有这么一出,心中早已想好了托词,顺口答道:“不敢耽误大当家的大事,小老儿尽力吧,只是……” 看马志善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风谨慎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露易丝小姐性命难保,你藏在平户藩外海的数百万两银子,怕是也将会落在那伙豺狼的手里!”马志善答道。 “何出此言?”林风问道。 “大当家可能不知道,露易丝小姐为什么会藏在那座教堂里吧?”马志善也问道。 “为什么?” “日本国众合会商人小西隆佐这个混蛋,在马尼拉总督面前把她出卖了,现在到处被人追杀,是狗儿救了她!你知道吗?还有,据说有两伙人都惦记上了你藏在伊岐岛附近的那些财宝,一伙人是琉球国国相的儿子,还有一伙便是那个蜂须贺小六。大当家的,你好好想想吧,大战在即、危难关头,看看谁最可靠?”马志善气愤不平地答道。 林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这都是狗儿告诉你的?” “不错,狗儿煞费心机,做了琉球国平叛远征军的先锋官,就是为了帮你,露易丝小姐冒着生命危险帮你送信,导致自己有家难归,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到底你应该相信谁,你自己来判断,顺便给你说一声,如果今日见不到露易丝小姐,怕是你今后永远也见不上她了。”马志善答道。 林风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狗儿的这个先锋官到底怎么当上的?昨晚见我的那个臭小子,日本话讲得这么好,他到底又是什么人?” “不瞒大当家的,昨晚的后生乃是夫人和令爱的恩人朱辉,也是你们当年秋目浦的更夫朱均旺的儿子,这是一位心地良善、敢于担当,又文武双全的少年,和狗儿是结拜兄弟,正是由他和郭奕、许灵儿等人的帮忙,狗儿才得到琉球国尚永王的重用,得到了征夷大将军麾下远征军平叛先锋官的职位,也正是他们探知琉球国国相马良弼之子,妄图寻找你埋在海岛上的那些财宝,该何去何从,现在你自己来定。”马志善答道。 林风这个时候,心中也如火燎一般,自棉兰老岛、宿务岛至吕宋之间,十多个部落的首领都在等待着自己的指令,手下数百名战士都已经派到各地去了,大家都已经做好了烧教堂、杀教士,起兵反抗西班牙人殖民统治的准备,攻打马尼拉城,还真得指望蜂须贺小六这伙人。 听了马志善的这些话,林风还真判断不清张狗儿、朱辉等人是怎么盘算的,赶走了西洋人,就算蜂须贺小六占领了马尼拉、控制了吕宋岛,按照他和猴子的密谋,即便自己当不上什么吕宋总督,也没关系;将来,日本国一旦织田信长掌了权,猴子和蜂须贺他们会从朝鲜国攻打大明,吕宋岛将会成为自己反攻大明的基地,可是一旦张狗儿听从那个小锦衣卫朱辉的唆使,对蜂须贺暗下毒手,自己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吕宋岛,可就落到了大明朝廷手里了,羽柴秀吉极有可能还会和自己反目为仇。 思前想后,林风还是觉得应该跟马志善走一趟,一者见一见那个风骚的西洋人尤物,二来想亲自对张狗儿严加约束,决不能让这小子上了那个小锦衣卫朱辉的道,务必让他配合自己拿下马尼拉城。 林风和马志善出了丛林,沿着乡间小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晌午的阳光十分毒辣,晒了一会儿,二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马志善默默地跟着林风,也不再问他了。 攀上了一道高坡,便能望到马尼拉的城墙,往左面走,越过巴石河,绕过王城,便能到达维托科鲁兹军营,往右边走,则是去往帕西格村。 林风站在高坡之上遥望了半天,天已近午时,看马志善一直都在沉默寡言,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便决心到帕西格村去一趟,见一见那些前来支援自己的兄弟,顺便把露易丝接走。 “马老先生,你和九弟蔡德带来的援军,是不是都住在帕西格村附近呢?现在是通过那个小锦衣卫朱辉和狗儿联络吗?”林风问道。 马志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好,我跟你去一趟。”林风笑了笑,拍着马志善的肩膀说道:“不过,今日确实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办,待会儿接上露易丝,我就得走了,明日行动的时候,你们可都得听从九弟的指挥,如果狗儿和那小锦衣卫朱辉跟着捣乱,可不能心慈手软,替我宰了他们!” 马志善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若是劝降林风谈何容易啊! “大当家的,弟兄们都知道你的宏图大业,当然都会听你的命令,你和这些弟兄们也多日不见了,到时候这些弟兄们对你什么请求,你也不要让大家失望。”马志善故意这么讲道。 林风气势轩昂的把手一挥,铿锵有力地答道:“那当然没得说,跟我出生入死打天下,哪个不想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我林某决不会像那叫花子朱元璋,一人独坐金銮殿,火烧庆功楼、诛杀功臣贤良。” 说着,林风指向远方,大声讲道:“大明一十三省府道州县,北有蒙古草原,南有天涯海角,看到海的那边了吗?那是安南,安南过去是真腊,真腊过去是暹罗,暹罗的那边有印度,印度过去还有波斯,波斯过去还有欧罗巴大陆,咱这吕宋岛的南边,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群岛,天下之大都将是我林家之天下,夺得天下,我也要学那织田信长天下布武,咱们现在的这些弟兄哪够用啊,谁想要哪块地盘,待会就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马志善嘿嘿一笑,答道:“可惜,我老了,可能活不到看见大当家人得天下的那一天了,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别忘了建一座凌烟阁……” 没待马志善说完,林风哈哈大笑,答道:“那还用说,马老先生当为凌烟阁功臣之首!哈哈,走,带我去见一见九弟他们去,待会我可要好好的教训九弟一顿,他躲在营地睡觉,却烦劳你老先生跑来给我送信,你可不要拦着我。” 马志善领着林风,绕过马尼拉城东北方向的城角,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专门走丛林小路,走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了帕西格村,把林风领进了张狗儿以前那座营地的院子里。 林风一进门,迎面就看见了李瑞奇正在院子里玩弄鸽子,李瑞奇是凌晨的时候从维托科鲁兹军营里逃出来的,突然看见了林风,把李瑞奇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 林风倒是没有认出来这些鸽子就是他和蜂须贺小六等人通信用的,微笑着把李瑞奇拉了起来,骂道:“你们这些混小子,放只鸽子给我报信不就行了吗,也省得马老先生冒死跑一趟啊。” 李瑞奇道了一声拜见大澳主,噤若寒蝉的赶紧起身走了。 “九弟、九弟,莫道是你还在睡觉吗?”林风边叫边推开了堂屋的正门,只见以陈植为首的五名壮士同时站起身来。 “拜见大澳主!” 林风矜持地答道:“不必客气,远道而来,你们都辛苦啦!” 转身看了看,不知马志善去了哪里,屋里也没有蔡德,倘大的一座院子空无一人,屋里也只有他们五个,让林风感动颇为失望。 见这五位全都绷着脸,有的人面部青筋乱跳,林风突然感觉不好,转身便想出门,被五名壮士同时把他抓住了。 林风从身上摸出一把利刃,甩手朝着陈植刺了过来,嘴里喊道:“难道你们想造反吗?” 陈植精灵地躲过了利刃的袭击,另一名壮士一脚踢飞了林风手中的尖刀,林风趁机甩开了他们,迅速地跑到了院落的门口,发现门已经被人给锁上了。 林风又跑进了院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用坏了的长枪,摆出了与他们五人搏斗的姿势, 此时林风在想,肯定是马志善投奔了朝廷,前来捉拿自己,是为了立功受赏,坐享马尼拉城一场激战之后的渔翁之利,宁死也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与陈植等五名壮士对峙了一会儿,这五位也不说话,林风四下里看了看,也不见马志善出来,院子似乎只有他们五个,便决定主动出击,或许这五个小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林风舞动手中的长枪,朝着五名壮士便冲了过来,陈植等人全部散开,有意躲着林风。 长枪如流星赶月、夜叉探海,把五名壮士追得团团转,仿佛刘海戏金蟾一般,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把林风累得满头大汗…… “大澳主,别再疯了,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马志善的一声高呼,让林风立刻停了下来,陈植等五名壮士也不跑了,对林风躬身施礼,高呼:“请大澳主恕罪!” 马志善的身后是西洋传教士马克及三名壮士,就在林风一愣神的功夫,露易丝突然从他们的身后窜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了林风,流着眼泪叫道:“亲爱的,你可想死我啦……” 林风早就已经后悔,当年因舍不得罗阿敏,为了罗氏姐妹错失了很多机会,导致后来浪迹天涯,如今见露易丝如此痴情,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轻轻的把露易丝从身边推开,大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自皈依在月空长老的门下,马志善时而在心中也念了佛来,朝林风一拱手,低头答道:“启禀大当家人,我等实在不愿意替倭寇火中取栗。就在这会儿,在维托科鲁兹军营里面,费尔南多将军已经完成控制了那伙日本浪人,狗儿及其手下的琉球兵也撤离了军营,我等冒死把大当家人救出火坑,全是为了报答对我等有恩的罗氏夫人,为了拯救吕宋岛上的数百名忠勇的兄弟,也算是拯救了吕宋岛上数十个部落的苍生,土著部落落到了倭寇的手中,比起现在西洋人在这里统治,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还望大当家人三思啊!阿弥陀佛。” 林风见这些人还认自己为主公,顿时又有了底气,跺着脚指着马志善骂道:“混蛋!九弟蔡德在哪里?快让他出来见我。” “九弟仍在玉枕洲上,他没有回来。”马志善答道。 联想起郭奕和许灵儿带着一艘大福船及六十名明军将士,居然敢到玳瑁港劝降自己,林风敢肯定马志善、朱辉等人就是大明官府派来的,想来朱辉也应该带来了不少明军,即便蜂须贺小六被西洋人控制住了,明日起事暴动可以照常不误,赶走了西洋人之后,到时候再和朱辉、马志善等人谈条件,看来,这吕宋总督不干也得干了,怪不得那个洋妞还在等着自己,原来她还想做总督夫人呢。 想到这儿,林风微微一乐,劝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快不快给我闪开?放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马志善问道。 “数百名弟兄散布在自棉兰老岛、宿务岛至吕宋之间数十个部落,都在等待着我命令,即便你们现在杀了我,他们明日照样起事不误,烧教堂、杀洋人,我不回去,谁来指挥?难道你们真想害死准备明日起事的数百名忠勇弟兄吗?”林风反问道。 马志善朝陈植使了个眼色,陈植递过来一把纸条,马志善拿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林风,林风一看,只见纸条上写道:事有变故,暴动取消,下面是模仿林风的签名。 “什么意思?难道那锦衣卫朱辉、张狗儿和你们带来的明军,都不想夺取马尼拉了吗?”林风气愤地问道。 “大当家的,你错了,我们没有带来什么明军,大明朝廷似乎也并无海外扩张的野心,但我们确实都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大当家人及众多的忠勇弟兄们来了。”马志善答道。 林风手中攥着这张字条,悻悻地讲道:“哼,就算你们把我扣押在这儿,想阻止起事暴动,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李瑞奇拎着一兜子信鸽过来了,默默地把这些字条绑在了鸽子腿上,十多只信鸽咕咕的叫着,展翅冲上了云霄…… “那些信鸽哪儿来的?”林风惊呼道。 “维托科鲁兹军营里抓来的,蜂须贺小六和那伙日本浪人已经完蛋了。” 林风翻了个白眼,立时倒在了地上,在一旁颇为尴尬的露易丝,惊叫了一声,扑倒在了林风的身上…… 第28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6化解危机 趁着林风昏迷不醒,陈植等人把他塞进了一顶小轿,让露易丝在轿中看护林风,众人在马志善的指挥下,一路小跑来到了村外的海滩上,一艘海船已经等候于此,大家淌着水把林风送上了船。 此时,朱辉早已被西班牙士兵送回了将军官邸,一直等到了晚上,费尔南多将军在翻译官的陪同下才回来。 一见到朱辉,费尔南多将军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林风现在什么地方?” 朱辉矜持地答道:“请将军阁下放心,已经把林风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现已经探明,林风准备日本远征军联手,在明日凌晨发起暴动,在这关键时刻,你务必要把罪魁祸首林风送到我这儿来,否则的话,将拿你问罪!” “请将军阁下不必担忧,你们只需控制住维托科鲁兹军营,再派海军在马尼拉湾口伏击日本浪人的援军,可保万事无忧。” “混蛋!”费尔南多将军顿时咆哮如雷,上来给了朱辉一记耳光,讲道:“军营中的日本浪人已经招供,明日凌晨,吕宋及周边群岛将会有数百个据点同时起义,你让我把海军全部派出去,难道把这座空城留给林风吗?” “请将军阁下不必动怒,福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和我都在马尼拉王城,难道我们会把城池献给海盗吗?”朱辉争辩道。 这时,费利佩把沈琦也给送来了,朱辉也沈琦四目相对,彼此深深地点了点头。 “费尔南多将军,马尼拉城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出城逃难,总督大人和西门阿尔梅达先生都教堂中等着你,你能把真实情况给他们解释清楚吗?”费利佩问道。 沉思了片刻,费尔南多也搞不清明日凌晨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大规模的******大军来犯,如果现在没有放走蜂须贺小六,同时也抓到了林风,那么,一切终将真相大白,现在谁又能解释清楚?难道说,是明朝军队企图控制马尼拉吗? 想到这儿,费尔南多将军一把抓住了沈琦,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带来了多少明军?他们都潜伏在什么地方?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掉你!” 皈依了天主教的沈琦闭上了眼睛,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慢悠悠地答道:“请将军阁下千万不要误会,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并无任何明朝军队藏在吕宋岛。” 这时,朱辉讲道:“将军阁下,也许你还没搞明白,我们那位通灵人其实是信鸽饲养员,林风和日本浪人是靠信鸽联络的,我们抓到林风之后,又用信鸽传书,把明日的暴动计划给取消了,你大可以放心按照新的作战方案,赶紧安排伏击即将来犯的日本援军。” “你们的那位通灵人在什么地方?”费尔南多将军问道。 朱辉答道:“已经跟随马志善老先生押解着林风回国了。” 这时,费利佩在一旁提醒道:“将军大人,总督大人和主教大人都还在大教堂等着你,现在怎么办?” 费尔南多将军起身喊来了一支卫队,命令他们把朱辉和沈琦给捆了起来。 发现他们二人还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费尔南多将军深深舒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暴躁,大声讲道:“那好,我们这就准备伏击即将来犯的日本浪人,如果明日没有暴动的发生,我才能放了你们。”于是,他便带着大家赶赴马尼拉大教堂,去见拉维扎列斯总督。 此时已到了深夜,马尼拉大教堂内灯火通明,当局所有的官员和教士们齐聚于此,大家都等着费尔南多将军的到来。 看到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和明军的“情报官”被绑着带回来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怒气冲冲地来到他们面前,质问道:“我千里迢迢从日本跑来给大家送信,就是为了阻止******大军侵扰你们明朝,而你们却恩将仇报,勾结海盗图谋马尼拉城,本该立刻用火刑烧死你们,看在上帝的份上,暂且饶你们几天,等抓到了海盗林风,再对你们公开审判,阿门。” 听罢翻译官的转述,朱辉微微一笑,问道:“阁下应该就是西门阿尔梅达先生吗?听说你和日本新国王达成了贸易协定,那么,你可知道织田信长的野心?” “你不用狡辩,织田信长还没有统一日本,即便他有什么野心,将来我们有能力对其遏制。但现在,他是我们的朋友,得知吕宋岛即将有难,织田信长阁下不顾自己的困难,派他手下的大将羽柴筑前守帮忙组建雇佣军,不远千里前来支援,却没有料到,费尔南多将军居然听信你这个奸细的谗言,对维托科鲁兹军营的远征军先遣队暗下毒手,将士们全部被烧死,指挥官蜂须贺将军失踪,你让我将来如何面对日本新国王织田信长、如何面对羽柴筑前守、如何面对堺町众合会?” 说着,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拳头朝朱辉打来。 朱辉既没有躲闪,眼睛也没有眨一眨,这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费尔南多将军并不认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这番话,急忙将他拉到了一旁,劝道:“请神父息怒,我已将所掌握的情报全部给总督大人做了汇报,现在来请总督大人裁决。” 但西门阿尔梅达依然不依不饶,又转到了沈琦的近前,把他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时,费利佩先生赶忙拦住了二人的中间,解释道:“神父大人,巡抚大人的‘私人代表’已经接受了洗礼,他现在是一位虔诚的教徒。” 就在马尼拉当局的众官员议论纷纷之际,拉维扎列斯总督趴在佩雷斯大主教的耳边轻声讲了几句,便站起身来对众人摆了摆手,高声讲道:“请大家安静,今晚是个不眠之夜,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不过,仁慈的天父会保佑我们,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正在严阵以待,我们有能力消灭来犯的一切敌人,现在让我们一切祈祷吧,阿门。” 这时,钢琴声想起,圣女唱诗班在烛光前唱起了赞美诗,大家全都微闭着双目低声祈祷,只有佩雷斯大主教和西门阿尔梅达在不停地窃窃私语。 朱辉注意到,费尔南多将军被佩雷斯大主教叫了过来,三人非常认真地讨论了起来,期间,似乎还有争执…… 马尼拉大教堂的钟声响了十二声,圣女唱诗班离开了教堂,当局的官员和教士们也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费尔南多将军,还有一名翻译在陪着朱辉和沈琦。 “情报官阁下,如果是我错了,我将给你道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讲道:“三天内,如果马尼拉城解除了警报,说明你的努力是有成效的,总督大人将在大西班牙帝国国王面前为你请功,你将被封为马尼拉的荣誉爵士,呵呵,不过,即便如此,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呵呵,如果你说话算数的话,相信你会真诚地来给我道歉,但是,我却用不着受西班牙帝国国王的封赏。”朱辉矜持地答道。 西门阿尔梅达解释道:“情报官阁下,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对沈先生将来赴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经商都很重要,将会受到大西班牙帝国海军的保护,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便可。” “请问到底是什么事?”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像沈先生一样,接受洗礼便可,由佩雷斯大主教为你亲自洗礼,将会是莫大的荣耀。”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答道:“记得曾听马克先生说过,信仰是不可以被强迫的,再说了,我们将来远赴大洋彼岸经商,也用不着贵国海军的保护。” 发现这位“小情报官”有些油盐不进的味道,西门阿尔梅达转而对沈琦问道:“请问巡抚代表阁下,你可听说过日本堺町众合会?” 等翻译的话语刚落,沈琦赶忙摇了摇头。 “沈先生既然是福建巡抚的私人代表,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那么,我们希望你回到月港之后,帮忙建设一座大教堂,所有的经费由我们来出,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听罢这句问话,把沈琦差点吓死,他们的祖先是有原罪的,就他接受洗礼这件事来说,回到国内可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倘若由他出面建教堂的话,朝廷还不得把沈家灭门九族。 朱辉也发现沈琦的脸已经变了色,这时,他迈步走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近前,把身子一转,被捆着的双手展现在了总督的面前。 费尔南多将军讲道:“情报官阁下,恐怕你还得再忍耐几个时辰。” 满脸是血的朱辉把眼睛一瞪,大声质问道:“你不是不知道,马尼拉警报已经解除,你们的上帝难道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朋友吗?真是岂有此理,再不给我们松绑,我将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拉维扎列斯总督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他身旁的三个人,佩雷斯和西门阿尔梅达一起祈祷了起来,费尔南多将军急忙跑了出去。 朱辉背转身默默地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大家都在等着费尔南多将军的消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费尔南多将军回来了,带着兴奋的表情朝那三位点了点头,讲道:“刚刚得到的情报,日本浪人远征军舰队没有抵达马尼拉湾口,就全部返航,如果明日一早没有暴动的话,那么,马尼拉城的警报就算解除了,感谢上帝,阿门。” 于是,总督和大主教面露惊喜的表情,一起祈祷了起来,而西门阿尔梅达颇显尴尬,起身站在朱辉的面前,摘下了头上的大礼帽,朝着他微微弯下了腰,认真地讲道:“阁下,现在我将真诚地给你道歉,请原谅我的粗鲁,也请阁下相信,我也是为了你们明帝国着想。”说罢,上来解开了他的绑绳。 这时,翻译官也把沈琦的绑绳解开了,门外进来一名修女,给朱辉打来了洗脸水,让他洗去脸上的血污,因不明白这算不算接受了教堂的洗礼,朱辉谢过了这名修女,却没去洗脸。 拉维扎列斯总督请朱辉和沈琦坐下,严肃地讲道:“去年,本督曾派遣使者前往福建,希望能和明朝朝廷谈判,却没有料到被福建巡抚给耍了,耽误了我们剿灭玳瑁港海盗的大好时机,但本督并没有怪罪你们之意,最终我们还是把林风海盗集团给剿灭了,当我们听说******大军即将侵犯明朝沿海的时候,也是在第一时间组织力量进行阻击,全是为了和明朝廷建立良好的关系,希望能在福建沿海建立一座贸易基地,同时,允许我们的传教士自由传教。” 关于他讲的那几件往事,朱辉再清楚不过了,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总督大人,记得林风曾私下写信给日本的羽柴秀吉,希望他派遣浪人配合海盗攻打马尼拉城,记得你们在在马尼拉大教堂搜到了这封书信,才导致玳瑁港的覆灭;那么,时隔一年,你们又请羽柴秀吉派遣浪人支援你们攻打海盗,你们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费尔南多将军听罢放声大笑,答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信仰。当有人说林风投奔了西马来的******部落,那么,他便是与堺町众合会为敌,而羽柴秀吉阁下的朋友小西隆佐先生是众合会的会首,我们相信有共同信仰的人,因此,希望情报官先生皈依耶稣会,这样,我们也可以成为永远的朋友,将来保护你们在大西班牙帝国任何殖民地的利益。” “呵呵,恐怕这世上的毒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人类的朋友吧?”朱辉微笑着问道。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佩雷斯大主教解释道:“万能的主,万物都是神所创造,神看所造之物都是好的,毒蛇也是神所创造,这是一种敏锐、灵巧而又聪明的动物,它能随机应变,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存,其实,那些日本浪人也是一样的,得到上帝的指引,便是我们的朋友,受到魔鬼撒旦的召唤,就是最邪恶的敌人。” 朱辉准备追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就是为了和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岂能接受他们的宗教,刚才听他们现在又重提与朝廷谈判的事,便微微一乐,认真地讲道:“总督大人、主教先生、将军阁下,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次回过,将辞去锦衣卫的职务,将来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横渡重洋,远赴新大陆传扬我们华夏儒释道之文明,请各位不要强人所难,我更没有任何权利代表朝廷和你们谈任何事,请原谅,我们将来即便不是敌人,但也会是对手。” 这番坦诚之言令他们颇为震惊,沉默了片刻,费尔南多将军忍不住问道:“你们到新大陆探险,会有多少明军随行?明朝朝廷又是什么态度?” “这是我们民间的行为,与朝廷无关。”朱辉答道。 “那么,你们探险队会有多少人?有什么样的武装力量保护?”费尔南多将军继续问道。 “林风阁下将作为我们探险队的队长,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是我们的领袖。” 拉维扎列斯总督、佩雷斯大主教、费尔南多将军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全都站起身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起动手重新把朱辉给绑起来…… “林风就是一条毒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游离在华夏儒释道文明之外,受到邪恶魔鬼的召唤,曾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如今,他将得到我华夏儒释道文明所指引,不久的将来,他将会是我们的朋友,等他再次来到马尼拉的时候,请各位千万不要吃惊。” 第28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7握手言和 此刻朱辉还不知道,在维托科鲁兹军营,琉球兵和日本浪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导致通灵人神秘失踪,张狗儿带着他的人外出寻找李瑞奇,蜂须贺小六绑架了李旦,胁迫冈萨雷斯也离开了军营。 正在那些日本浪人们大口嚼着熏鱼的时候,随着一声炮响,顿时枪声大作,把这伙日本浪人打得是哭爹喊娘,由于一场大火把营房都给烧了,他们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手中又没有兵器,在十多门大炮和数百支火绳枪的袭击下,绝大多数浪人都横尸在军营,翻墙逃跑的大约有三十多人。 这伙人逃出营地之后,很快就遇到了蜂须贺小六,此刻,他们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便在蜂须贺的带领下,暗中跟随张狗儿等人到了帕西格村,琉球兵从这儿登船走了,就在他们偷袭的时候,忽然发现马志善等人把林风给带来了,于是,这伙人便在村外的丛林中埋伏了起来。 午后,林风被人抬上了一艘大海船,蜂须贺等人决定立刻行动…… 十五名壮士手执钢刀看守着林风,露易丝陪在他的身旁不停地劝他吃饭,此刻,气急败坏的林风哪有心情,抬手给了露易丝一记耳光,骂道:“臭****,给我滚,快让马志善、李成怀前来见我!” 露易丝捂着半边脸,眼泪汪汪的看着林风,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突然,林风端起桌上的饭菜,朝着这些壮士们扔了过去,起身便要走出船舱,这些壮士们站成了一堵人墙,把他给拦住了。 昔日玳瑁港的这些手下,与当年秋目浦的海盗完全不同,他们全是因为倭寇毁了他们的家园,才被迫跟着林道乾落草为寇,继而被林风在南澳岛所收编,此刻,已经没人再认林风这个大澳主了。 大船已经驶入了马尼拉湾,无奈的林风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问道:“李瑞奇,我平时待你不薄,现在也不求你帮我做什么,只想问问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往哪里?” 等待了片刻,林风发现李瑞奇默默地低下了头,一声也没敢言语,于是,他也不再问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舱外传来了一声惨叫,林风急忙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这十五名壮士依然纹丝不动,于是,他便放声大笑,讲道:“洋鬼子杀进来了,咱们谁也别想活。”说着,便将露易丝拉进了他的怀中。 留下两人看守林风,陈植等人全都冲了出去,只见李成怀和马志善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马克先生已被控制在浪人之手,沈琦雇佣来的水手们纷纷跳进了大海,于是,十二名壮士挥刀便和蜂须贺等人战在了一起…… “哈哈,林风阁下,我们救你来了。”蜂须贺小六说着,带领好几名浪人杀进了船舱,这两名壮士不知是该迎战,还是该把林风控制在手。 就在两名壮士一愣神的功夫,蜂须贺小六抛给了林风一把宝剑。 于是,林风举起了宝剑,对这两名壮士问道:“呵呵,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这两名壮士跪下来哀求道:“大澳主,我们宁死也不勾结倭寇。” 舱外兵器的交错声想成了一片,也不知有没有分出胜负,但此时的林风依然把蜂须贺小六当作了朋友,手起刀落杀掉了这两名壮士。 这时,忽听陈植在大声呼唤着马志善和李成怀的名字,蜂须贺小六突然感觉不好,便率人急忙出了船舱,只见二十多个浪人已经成了俘虏,陈植的手下也战死了六名壮士,此刻,他正趴在马志善和李成怀的身上失声痛哭…… 林风刚出船舱之际,立刻被一名浪人夺去了宝剑,紧接着,有个浪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蜂须贺小六冷笑了一声,转身对林风讲道:“一官阁下,请让你手下的人放下屠刀,我便饶你的性命。” 林风没有料到蜂须贺变脸如此之快,他也不好判断陈植对自己又会是什么态度,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敢轻易答话。 “一官阁下,快放了我们的人,要不然的话,”蜂须贺小六大声吼道:“我立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连喊三声,发现林风依然没有反应,蜂须贺小六发怒了,他跑到林风的身后,举起钢刀砍向了露易丝。 忽听露易丝发出一声惨叫,待林风转过身去,只见她胸口喷出一股热血,洒了林风一身…… 林风赶忙蹲下身来抱起了露易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蜂须贺小六,这时,有个浪人已经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陈植等六名壮士也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林风喊道:“陈植,羽柴筑前守是我的朋友,我们相约在京师紫禁城,平定天下之后,我封你为福建总督,还不快放了他们!” 听罢这句话,陈植等人全都落下了眼泪,放弃了手下的这些俘虏,全体跪倒在了舱门外。 “大澳主,本打算带你回月港和罗氏夫人团聚,五澳主是你的连襟兄弟,他正在月港开始造船,我们集体追随月空长老师父横渡重洋,由你来作为探险队的首领,弟兄们依然听从你的指挥,到大洋彼岸,我们共同开辟一片新天地,到那里去传扬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与那些西洋人一比高低,金陵的汤大官人要在新大陆开设丝绸织坊,沈大官人从事海上贸易,吴襄公子将会在那里开一家书院,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师父一起教化人心,我等跟随马老先生开荒种地,和我们宁死也不与倭寇为伍……” 陈植的话音未落,那些日本浪人已经杀过来了,于是,这六名壮士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钢刀,齐声高呼:“大澳主保重,罗氏夫人保重!” 一滩热血洒在了林风的面前,大群的浪人集体涌进了船舱,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晕倒在地…… 这时,只有李旦还留在了甲板上,他隐隐约约听见蜂须贺小六唤醒了林风:“把我们都骗到了吕宋岛,你却又放弃了起义,到底是为了什么?” “实在没有料到、实在没有料到……” “你没料到什么?”蜂须贺小六说着,给了林风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混蛋,我手下数百人全都葬身在西洋人的火炮之下,羽柴筑前守大人为了这次行动,又招募了五百多名浪人,他们的舰队今晚即将抵达马尼拉湾,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吗?” “我们现在驾驶这条船拦住他们应该还来得及。” “一官阁下,你今后将何去何从?” “请把我送回琉球,我还能卷土重来,等织田大人统一日本之后,实现天下布武,羽柴筑前守大人经朝鲜杀往辽东,我从沿海杀进大陆,将来我们二人相约在大明京师紫禁城,你这个朝鲜国王坐定了!” 蜂须贺小六甩手又给了林风一记耳光,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这个混蛋必须跟我返回日本,听从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发落,把你手中的那笔财富全部交出来。” 听到这儿,李旦悄悄爬上了船舷,一头扎进了大海…… 李旦回到了马尼拉王城,发现巴石河口岸依然戒备森严,大规模的西洋兵和本地人的武装仍在坚守城池,成群结队的巡逻队散布在大街小巷,他首先来到了费利佩的家中,得知马尼拉城所有的官员和富商全都聚集在大教堂,于是,又急匆匆跑了过去。 正当他准备闯入教堂之际,忽然发现一群西洋兵,押着被捆绑着双手的朱辉和沈琦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是费尔南多将军和费利佩等人,此刻,李旦想去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但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浑身打着哆嗦,却迈不动一步,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教堂。 大教堂的钟声响过了十二声,马尼拉当局的大小官员及富商们陆续散去,卧在教堂墙角的李旦却没有发现朱辉和沈琦,一直等到了凌晨,他才壮着胆子敲开了教堂的大门。 此时,朱辉刚讲完要请林风作为我们探险队队长,将来他再次出现在马尼拉街头的时候,让大家都不要吃惊,惹得费尔南多将军勃然大怒,立刻呼叫外面的士兵把朱辉和沈琦再次捆起来。 突然,李旦闯了进来,跪倒在教堂门口大声呼道:“请费尔南多将军不要恩将仇报,若是没有锦衣卫朱总旗帮忙,此刻的马尼拉将会陷入一片火海。” “你不是被浪人将领蜂须贺绑架了吗?又是如何逃回来的?”费尔南多将军问道。 “启禀将军大人,残余的日本浪人抢了一条海船逃跑了,他们应该把那支即将来犯的日本舰队给带回去了,现在已经天下太平,将军大人不奖励功臣,反而如此对待恩人和朋友,上帝也不会宽恕你们的。”李旦高声答道。 这时,拉维扎列斯总督站起身高声讲道:“可他们放走了罪魁祸首林风!” “不,不是他们放走了林风,林风被那伙逃跑的浪人带走了。” 西门阿尔梅达大吃一惊,急忙跑来问道:“你不要说谎,蜂须贺将军是被冤枉的,他怎么可能庇护这个海盗?” “神父,到现在你还替倭寇说话,上帝是不会原谅你的。”于是,李旦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给大家讲了一遍。 等李旦用西洋话讲完,朱辉一句都没有听懂,急忙问道:“好兄弟,林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蜂须贺小六把他绑架去了日本,说是交给羽柴筑前守发落,我看他们是惦记上了林风所窝藏的那笔财富,可以说他死定了。”李旦答道。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终于找到了台阶,幸灾乐祸地讲道:“呵呵,我知道羽柴筑前守不会轻饶了这个海盗,看来,堺町众合会的情报虽然有误,但却没有大错,无非是海盗林风从岛上起义,还是从西马来来袭,总之,他是受到了奥斯曼帝国皇帝的指使,要与我大西班牙帝国为敌,要和我们耶稣会为敌!”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总督和大主教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于是,便主动去找二人聊天。 这时,朱辉讲道:“李旦老弟,请你来做翻译,我要和将军阁下谈谈。” 士兵们把朱辉和沈琦押出了教堂,费尔南多将军也跟了出来,朱辉讲道:“请问将军阁下,你对林风还有什么忧虑吗?”通过李旦做翻译,二人开始聊了起来。 “虽然今日凌晨没有暴动发生,但菲律宾群岛上潜伏了很多林风手下的海盗,我十分担心他和日本继续相勾结,在吕宋岛卷土重来。”费尔南多将军答道。 “不错,正如佩雷斯主教大人所言,毒蛇得到上帝的指引,它便是一种敏锐、灵巧而又聪明的动物,能随机应变,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生存,便是我们的朋友,若是受到魔鬼撒旦的召唤,就会是最邪恶的敌人,想必将军阁下应该知道,倭寇祸乱我大明沿海多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死心,西门阿尔梅达先生所讲的那位日本‘新国王’,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邪恶之徒,他所作的是废天皇、罢幕府、攻大明、取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实现他天下布武的野心,林风手中确实一笔巨额财富,如果他们二人合流,将会给天下人造成无尽的灾难。” 听罢朱辉的这番话,费尔南多将军深有感触,急忙亲自给朱辉和沈琦松了绑,非常客气地讲道:“感谢你们的帮助,为了神父的面子,我不得不这么做,请多多谅解。” 朱辉宛然一笑,答道:“将军阁下不必客气,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费尔南多将军也笑了,他拍着沈琦的肩膀,认真地讲道:“沈先生,今后你往返马尼拉做生意,无论你是需要的银锭,还是需要雷阿尔银币,全部找我来换,上帝可以作证,我将不会短你一丝一毫,绝对的公平交易。” 显然,费尔南多将军误会了朱辉的意思,但得到他的这个保证也不错,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教堂后面的休息室,安排朱辉、沈琦和李旦在此休息,并派了一支卫队保护他们。 费尔南多将军临出门的时候,又被李旦叫住了,这时,只听朱辉讲道:“将军阁下,请你们今后善待吕宋上的华人,并允许他们在马尼拉城居住和经商,拜托了。” “华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一定会说服总督大人,请情报官先生放心。”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将军阁下,我明日将赴日本,把林风从魔鬼撒旦的身边带走,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一定将其感化,将来,我们的远洋探险队离不开他,请将军阁下谅解。” “可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我不希望在吕宋岛再见到他。” 于是,朱辉上前握住了费尔南多将军的双手,认真地讲道:“好!可以保证林风不再踏进吕宋岛半步,我们明朝有句谚语: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通过李旦的翻译,费尔南多将军微微一笑,点头答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风率领的远洋探险队可以不登岸,听说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也是你们西班牙的领地,到了那里,还望你们不要为难与他,我们的目的地不是阿卡普尔科,而是新西班牙北部的大陆,你们传播你们的基督教,我们宣扬我们的儒释道,咱们好好试一试,在那些未开化的原住民的心中,看看谁更受欢迎。” 费尔南多将军握住朱辉的双手,猛的一使劲,笑道:“那就试一试吧。” 第28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8国宝再现 万历四年春(公元1576年),在费利佩和李旦的陪同下,沈琦率大帆船从马尼拉返回了月港,朱辉独自搭乘商船前往日本去追踪林风。 商船驶入了平户海峡,建在丘陵之上的平户城就在眼前,朱辉在纽差町码头随着大群西洋人下了船,立刻联络前往堺町,他判断蜂,须贺小六极有可能会把林风交给小西隆佐看管,希望在陈申等人的帮助下,尽快救出林风。 就在朱辉准备登船之际,忽然在码头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越看越像汤景,正在被一群人推推嚷嚷往前走。 于是,朱辉急忙下船追了过去,他知道,沈琦的商船途径南汇的时候,汤景曾经找过徐鲲,难道说徐鲲暗通倭寇,把汤景又给绑架到日本来了? 这伙人匆匆忙忙离开了码头,为首之人居然道士净明,现在已经改为俗家姓名的沈惟敬,其中有沈琦的弟弟沈茂,另还有个傻乎乎的愣小子,此人便是琉球马相国家的公子马蜂窝。 由于他们人多势众,汤景又在他们的手中,投鼠忌器,朱辉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于是,便暗中跟踪他们来到了瑞云寺。 他们在寺院中安顿下来,开始派人到平户城去购买各种工具器械,朱辉当然知道,马蜂窝的手中有一张当年徐海留下来的藏宝图,虽说这张图是假的,但林风所窝藏的那笔巨额财富,极有可能藏在肥前外海附近的岛屿。 朱辉想先把汤景救出来,两日来,却一直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于是,他便进平户城买了一身袈裟,又头发全给剃了,准备扮作僧人混进寺院。 平户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教堂、寺院和神社交错参差邻立,十字架以瓦片屋顶交映生辉,落日的余晖下,朱辉扮作僧人混进了瑞云寺,正当他准备进入关押汤景那座禅房的时候,忽然有只手把他给拉住了。 朱辉误以为有人认出了自己,抓住这只手往前使劲一拉,把一名的僧人摔倒在了自己的近前,定睛一看,却有几分面熟,仔细一瞧又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自己的死对头、威震金陵的东厂掌刑官黄炳文! 关于黄炳文的情况,朱辉已经听郭奕讲过,知道他现在诚心忏悔,帮着郭奕和许灵儿在琉球国首里城做了不少事,听说他被小西行长又带去了日本,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了。 已更名为苏八的黄炳文双手合十,眯缝着的眼睛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师弟,请随我来。”说着,拖着一条腿站起来,把朱辉引进了一间禅房。 关上了房门,苏八趴在了朱辉的脚下失声痛哭,朱辉记得,他上次见到黄炳文的时候是在南京狮子山脚下、大洪池附近的那座出租院,宋河冲进去抓捕他的时候掉进了陷阱,朱辉和史世用正准备去救人的时候,突然,乱箭齐发,史世用把他推进了门房的过道中,而史世用身负重伤,被他们给抓走了…… 回想起韩小玉差点惨遭他们的毒手,月儿死在了他们的刀下,清扬被东厂番役所逼拔剑自刎,大舅哥吴襄被他骗得倾家荡产,望着黄炳文这张狰狞的面孔,朱辉顿时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将他踩死在脚下。 微闭着双目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少年朱辉毕竟血气方刚,忍不住踩住了苏八的脸,半天没有言语。 苏八哭得像泪人一样,一直也没有说话,等朱辉冷静了下来,顿生恻隐之心,不由得蹲下身来,双手拉住了苏八,不禁落下了眼泪…… 沉默了片刻,朱辉讲道:“哥哥,你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八依然没有答话,把头埋在了二人的双手之上,泪水刷刷往下流…… 朱辉动情地讲道:“哥哥,请不要过度悲伤,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弟替两位姐姐谢谢你!” 苏八松开了朱辉的双手,趴在地上连续磕了十多个响头,懦懦地讲道:“鄙人对不起海大人、对不起清扬小姐,对不起月儿姑娘、对不起陈掌柜、庞掌柜、吴公子,更对不起成国公老王爷的栽培之恩,也对不起贤弟和王冲将军……”说着,已是涕不成声。 “老哥哥,汤大官人就关在隔壁,你知道吗?”朱辉问道。 苏八低声答道:“我当然知道,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和那道士净明等人是来寻宝的,他们手中有张藏宝图,老弟,我给你说实话,那是我在琉球伪造的,真图在郭奕将军的手中,据说这伙人在松江府筹集了一笔银子,就到这儿找我来了,因我的双腿不太方便,他们在平户藩人生地不熟,就把汤大官人给带来了,已经购置齐备了一切器具,只待黄道吉日出海寻宝,请老弟放心,藏宝图上所标注之处,全是我瞎画的,尽管他们费尽心机,肯定是一无所获。” 朱辉听罢摇了摇头,认真地讲道:“老哥哥,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那张藏宝图,而是担心他们到处乱找,极有可能把林风藏匿的那笔巨额财富给找出来。” “老弟多虑了,你应该知道,我被胡九官挟持到了伊岐岛,那时候,我为了保命,谎称知晓林风藏宝之地,被那伙海盗押着从一座孤岛到另一座孤岛,后来,胡九官又找到了一些秋目浦的知情人,我们把肥前、萨摩和大隅附近海域的岛屿全都寻遍了,压根就没有传说中的那笔巨额财富。如果说老弟你是为了这件事追踪他们而来,真是大可不必,由着他们自生自灭算了。”苏八答道。 “我从吕宋而来,是为了追踪企图染指马尼拉的一伙浪人,本应该转乘去往堺町的商船,无意中在码头上遇到了净明,发现他们绑架了汤大官人,就暗中跟来了。” “汤大官人是被他们绑架来的?” “不错,汤大官人本来是准备赴海外开设丝绸织坊,随我们前往月港的商船途中,听说徐鲲回来了,他悄悄在南汇下了船,想去和他了却多年的恩怨,却没有料到,居然被徐鲲把他交给了这伙人。” “老弟,你又误会了,我已经问过了汤大官人,这件事和徐鲲无关,坏主意全是净明出的,徐鲲看在玄德真人师父的份上,在松江收留了他,当时马良弼之子马蜂窝被关押在徐家,净明偷偷带着马蜂窝回了南京,勾结沈大官人的弟弟沈茂……” “老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剩下的事情我都知道,眼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出汤大官人?” “没问题,今晚就能放你和汤大官人一起走,不过,我在这儿也就待不住了。” “请问老哥哥,你是准备回国吗?” 苏八立刻流露出悲哀的眼神,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可有好的出去?要不然跟我到堺町投奔陈申去吧。” “说实话,待在平户的这段日子,我就是为了等马蜂窝等人,现在使命已经完成,据说许灵儿姑娘正在设法营救被困在岐阜城的父亲,我准备到那儿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对于黄炳文的变化,确实令人吃惊,朱辉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便试探道:“南京一别,至今已八年有余,老哥哥今后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京城的家中是否还有联络?” 提起京城的家人,苏八不禁又落下了眼泪,动情地讲道:“当年,多亏了王冲、郭奕二位将军和许灵儿姑娘没有落井下石,可能成国公老王爷也知道我回不去了,以在海外办差期间因公而亡之名报给了朝廷,这么多年来,家人一直受到朝廷的优待,总而言之,任何人都不负于我,我却是犯了弥天大罪,此生再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今后为大家尽点微薄之力,以不负苍天对我的恩典。” 理解了苏八现在的心态,朱辉放心了,当晚在他的掩护下,把汤景从瑞云寺救了出来,他们一起跑进了平户城,找到了陈元化的儿子陈学文,在他的帮助下,四人一起前往堺町。 他们在陈申的家中遇到了许灵儿、韩小玉、许仪后和朱均旺等人,原来,许仪后和朱均旺被小西行长骗走之后,把他们关押在了岐阜城,两位姑娘先到北庄见到了阿市夫人,这时,北庄城主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的联军,正在和越后的上衫兼信打仗,在阿市夫人的干预下,秀吉也不敢造次,她亲自陪着两位姑娘去了一趟岐阜,放走了两位老先生。 看着儿子成器了,朱均旺激动得热泪盈眶,离别多年的父子抱头失声痛哭…… 陈申热情地招待了大家,吃完了饭,便分头去打听消息,到了晚上,有消息从教堂传来,蜂须贺小六等人已经回来了,但并没有把林风交给小西隆佐,而是把他直接送到了清州城。 于是,把苏八、汤景和陈学文留在堺町,许灵儿和韩小玉陪着朱辉前去搭救林风,当三人准备在木曾川码头准备渡河之际,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朱辉公子请等等我!” 三人站在船头翘首瞭望,只见远处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苏八。此时,渡船已经离开了码头,于是,许灵儿请船家等一等。 渡船又靠了岸,朱辉过来帮忙牵马上船,拖着一条腿的苏八慢慢往船上爬,突然,被一艘准备靠岸的渡船给撞了一下,此刻,刚爬上来的苏八在船头站立不稳,一下子掉进了河中。 朱辉将马缰交给了韩小玉,立即跳进河里前去营救,许灵儿看得出苏八不会水,拉着朱辉在河中扑腾了起来,就在他们靠近渡船之际,河中突然起了漩涡,把二人卷到下游去了。 韩小玉不会游泳,牵着马急得团团转,许灵儿一看不好,急忙也跳进河中。 河面上起了狂风,低沉的乌云压顶,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朱辉紧紧地拖住苏八在漩涡中打着转往下游漂去,时而被巨浪所淹没,许灵儿追着漩涡朝他们游了过来。 突然,天空中一道蓝光闪过,响起了一声炸雷,激起了河面上层层巨浪,推着朱辉不得不松开了手,苏八被漩涡卷进了河底,许灵儿和朱辉同时扎进水中去营救苏八,忽然发现,一只大乌龟正在河床的淤泥冒了出来,这时,又一道强烈的闪电像光柱一样穿透了河水,大乌龟的身上顿时冒出了缤纷的光芒,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一样,将乌黑的河水照耀得清澈透亮。 朱辉趁机拉住了苏八使劲把他往上拖,此刻,许灵儿看着乌龟壳上圆槽中的光芒,认出了那面被猴子在墨俣城头掉进河中的那面铜镜,于是,她又往下猛的一扎,伸手从乌龟的背上去取这面镜子,无奈镜子却像粘在乌龟的身上一样…… 将苏八送进了船舱,但许灵儿还没有从水中出来,朱辉有些害怕了,急忙又跳进了河中,发现水中的光芒还没有散去,许灵儿正在拽着那只大乌龟,非常吃力地往上游,于是,他迅速地游过来,一把将她推上了水面。 这时,河面上风已经停了,瓢泼大雨还在下,朱辉抱住了这只乌龟,许灵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把这面镜子从乌龟的身上取了下来,二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顿时露出了笑容。 “姐姐,既然这只乌龟和神镜有缘,我们干脆把它也给带走吧?”朱辉问道。 此刻,许灵儿忽然发现乌龟在流泪,便微微一笑,答道:“这么大一只活物,我们藏也没藏,杀了又可惜,还是放生吧。”于是,朱辉又将它放进了河中。 许灵儿怀揣着这面神镜上了船,心中激动不已,船家责备他们耽误了大家的行程,韩小玉只好又多给了他一些碎银,并从行囊中取出鱼干和饭团给船上的众人分享。 船到河心,雨停了,大家纷纷走出了船舱,苏八轻声问道:“许小姐,乌龟身上的那面镜子,是不是先帝让你们寻找的那一面?” 朱辉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说这个前东厂掌刑官在日本、琉球忍辱负重,是为了这面神镜? 但许灵儿却没有在意,点头答道:“正是。” “请问你可知道这面神镜的来历?”苏八接着问道。 “听闻乃是国师蓝道行入宫的时候献给世宗先帝之物,是东晋葛洪真人所炼制,据说颇有灵性。”许灵儿答道。 发现苏八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朱辉讲道:“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 “朱公子,此物非同寻常。”苏八说着,伸手想借来看看,却被朱辉给拦住了,于是,他便将手缩了回去,这时,渡船也靠了岸。 四人牵马下了船,朱辉劝道:“老哥哥,看你现在行动不便,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赶快乘渡船回去吧。” “公子,看得出来,你对我还是不放心,此番前来,并没有打算跟着你们一起行动,我本来的计划是在平户城接待马蜂窝等人之后,到岐阜城去帮许家小姐营救你们的父亲,却没有料到他们已经安全地回来了,现在,遵照郭国强大人和郭千户的嘱托,我准备在尾张国找一座寺院落脚,给石川五右卫门帮帮忙,要干什么,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听罢苏八之言,大家都非常感动,许灵儿问道:“苏大哥,你可选好了去处?” “呵呵,我想像南光坊天海法师一样云游四海,串联各地的大名,但却没那个本事,不过,请你们放心,饿不死的,今后你们也不要找我,当我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南无阿弥陀佛。” 此刻的朱辉也颇受感动,找许灵儿要过来那面铜镜,交到了苏八的手中,讲道:“看看吧,这就是先帝要寻找的国宝,陆云龙大人为此而失去了生命。” 苏八手捧铜镜在北面摸了摸,微笑着讲道:“刚才许家小姐说,此物乃是东晋葛洪真人炼制,实乃大谬也,鄙人行走江湖多年,平心而论,对道家之术深恶痛绝,你们看看,这面镜子的背面点点滴滴,其中有无数的丝线相连,历经千年而不锈,就知道这不是所谓的铜镜,而是一种我们不知何物的金属,闪电照射下来,尽管隔着河水,仍能激起它发出千变万化的光芒,说明它本身蓄藏着能量,粘在乌龟的身上而难取,可以证明这些斑点颇有磁性,我只能说,这并非人间之物,应该是来自上天所赐。” 说着,他便将镜子递给了许灵儿,却发现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表示不敢相信。 于是,苏八接着讲道:“受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大人之命,负责海外寻找林风所藏匿的那些财宝,我可是从各类典籍中花了一番功夫,这面镜子最早出现在大禹治水的时代,应该还有一个外壳套在上面,每三百年左右显一次灵,因此一直被宫廷巫师所用,后来,武王伐纣打进了朝哥城,殷纣王和妲己匆匆逃难,把镜座与镜面摔断了,镜面被宫女捡到,流落在了民间,而那个镜座则被宫中的卫士带走了,据说他们逃进了大海而不知所终。” 朱辉微笑着讲道:“老哥哥见多识广,领教了。” 发现许灵儿又要把镜子揣入怀中的时候,苏八赶忙提醒道:“千万不要近身而藏,此物可能会伤身。” 于是,许灵儿便将镜子交给了韩小玉,让她装进了行囊之中,四人一起上了马,苏八与他们三人彼此拱手道别。 第28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49兵戈无用 三人快马加鞭来到了清州城,暗中打探蜂须贺小六的消息,得知他在远征回来后,立刻前往北陆去支持与越后上杉家作战的羽柴秀吉,为了保守把林风从吕宋岛带回来的消息,就暂时把他关在了自己的家中。 对于羽柴秀吉来讲,或许不会再指望林风配合他海外出征,失去了战略合作的价值,但林风的手中却拥有一笔巨额财富,无论对谁都充满了无比的吸引力。 蜂须贺小六对那面神镜的预言深信不疑,不敢织田信长的命运如何,羽柴秀吉是坚定的“天下布武”的执行者,而如今,织田军团统一日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接下来废天皇、罢幕府、攻大明、取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这是既定的方向和目标,那么,秀吉必将出任远征军大将,自己得到的承诺是做朝鲜国王,作为强盗出身的蜂须贺来讲,他非常明白,打仗打的是钱,必须得把林风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才能为他的主公和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因此,他不能让织田信长和秀吉手下的其他家臣知道,富可敌国的林风被他给绑架到日本来了。 虽然织田信长把自己的居城迁到了岐阜,但清州城依然是戒备森严,蜂须贺小六的家中更是如临大敌一般,通过反复的侦查,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三人陷入了困境。 这时,许灵儿探得的一个重要消息,柴田胜家在和上衫兼信的作战中失利,织田信长派秀吉前去支援,可秀吉一直在记恨阿市夫人嫁给了柴田胜家,故意磨磨蹭蹭的不主动出击,导致北庄危在旦夕,为了阿市夫人的安全,柴田胜家想把她送回娘家,但阿市坚决不愿再看见的他的哥哥,于是,只好把她送到了清州城。 羽柴秀吉的行径被让告发,不得不主动出战,柴田和羽柴联军在手取川和上衫兼信打了一场硬仗,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史称在手取川之战。 织田信长大怒,派长子信忠亲自挂帅,以雪手取川之耻,看来这场仗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许灵儿认为可以请阿市夫人帮忙,趁着这个机会,把林风从蜂须贺家中要回来。 朱辉对许灵儿的这个计划充满了忧虑,如果说要不回林风的话,再想把他营救出来,可是比登天还难。 许灵儿经过仔细的分析,认为这种这样做的胜算有八成,唯一的顾虑是不知道蜂须贺留下什么让看管林风,于是,由朱辉和韩小玉扮作从大明前来追捕逃犯的锦衣卫,带着他们前去见阿市夫人。 小谷城沦陷已经过去三年了,在织田信长的操纵下,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居城的阿市夫人,嫁给了北庄大名柴田胜家,虽然现任丈夫对她们母女非常好,但阿市夫人似乎还活在当年小谷城的岁月,沉侵在与浅井长政的恩爱中难以自拔…… 在危难关头,阿市夫人曾三次放走了她的私人医生许仪后,对许灵儿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这次又来请她帮忙的时候,许灵儿不想欺骗阿市夫人,但也不希望她过分为难。 三人带着一份厚礼,前来拜访阿市夫人,她本以为是许家父女来此行的,在家中热情地接待了许灵儿等人。 吃完了饭,大家来到茶室,许灵儿把朱辉和韩小玉的身份给阿市夫人做了介绍,得知两名锦衣卫是来抓捕海盗的时候,阿市夫人表示她愿意帮忙,于是,她便问起了海盗的下落。 朱辉认真地讲道:“夫人,这名海盗非同寻常,他从吕宋岛跑来日本投靠羽柴筑前守,是为了让织田权大纳言帮他攻打吕宋岛和我大明沿海,请夫人想一想,尚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赢。如果他们打赢了,又将有多少家庭承受小谷城沦陷的悲剧,如果他们打输了,织田权大纳言在日本国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又会有多少野心勃勃之徒,对织田家构筑二次围网,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提起小谷城的悲剧,阿市夫人黯然伤神,抹去眼角的泪水,无奈地答道:“作为女流之辈,没有办法能约束我的哥哥。” “在下非常理解夫人,也知道你现在已经皈依了佛门。”说着,朱辉便解开了头巾,露出了他在平户城刚刚剃下的光头,接着讲道:“贫僧也是佛祖的弟子,知道信长公曾火烧比叡山延历寺,恐怕天下没人能劝得动他,我等所作所为,不是要干预他天下布武,而是为了拯救苍生,以德而服天下,希望让刀戈入库、马放南山。” 这时,许灵儿讲道:“小谷城沦陷之时,我曾问夫人,信长公为何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记得夫人是这样说的,长政君选择和我兄长信长对抗,是因为长政君的信念是兵戈无用,我的兄长却是要天下布武,为了长政君的信念,能不战就不战、能不杀就不杀,我们把这名海盗带回去之后,也不会杀他,希望他能在佛祖面前忏悔,将来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保驾护航,前往大洋彼岸的新大陆去探险,还请夫人谅解。” 听她提起了长政君“兵戈无用”的信念,阿市夫人终于掉下了眼泪,问道:“请问我如何才能帮助你们?” “夫人,蜂须贺小六将军把这名海盗从吕宋岛带回来,他就到北陆打仗去了,因此这名海盗目前仍在蜂须贺家做客,看能否请夫人出面,我们四人一起去见一见这名海盗,如果他愿意跟我们走,那么,我们就把他带走,若是他不想走,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请问夫人意下如何?”朱辉问道。 发现阿市夫人依然犹豫不决,许灵儿认真地讲道:“夫人对我恩重如山,真是无以为报,不过,就这件事而言,确实让夫人为难了,真是十分抱歉。” “灵儿姑娘言重了,作为佛门弟子,以行善念拯救苍生,何须言报?若说要感谢的话,长政君和我都应该感谢许老先生,给浅井氏留下了后代烟火。”阿市夫人答道。 朱辉接着讲道:“贫僧能深深理解夫人的难处,为天下苍生计,愿涅槃而规劝这名海盗,只可惜,如果见不到他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阿市夫人沉思了片刻,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如此,我陪你们去一趟吧,蜂须贺家能不能让我们见到这名海盗,我不敢保证。” 于是,在阿市夫人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来到了蜂须贺的家,听说阿市夫人来访,蜂须贺夫人急忙迎接了出来,此时,蜂须贺小六还没来得及把林风交给秀吉,正把他软禁在自己的家中。 对于林风的态度,蜂须贺小六既不敢得罪于他,又怕他跑了,他从吕宋远征回来一落脚,正好赶上织田信忠在手取川督战,作为秀吉麾下的大将,一刻也没敢停歇,立刻带兵赶赴战场,对家里人声称,林风是他远道请来的客人,留下了十来个亲兵把他照顾好了,不得让他出门,却没说不能见客。 织田信长的妹妹来访,对野武士出身的蜂须贺家来讲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小六在北陆和柴田胜家联合作战,蜂须贺夫人把众人请进家中,热情地请他们饮茶。 阿市夫人首先对蜂须贺小六支援北陆战场表示感谢,又以柴田胜家的名义,送给他们一份礼物,令蜂须贺夫人感动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阿市夫人提起了蜂须贺小六率领三千野武士,在木曾川河畔一夜之间筑起了墨俣城,大破美浓斋藤龙兴的往事,对蜂须贺家的功绩大大赞扬了一番,又问起了他们的封地,蜂须贺夫人答复目前只有三千二百石,于是,便提议给他们增加封赏。 蜂须贺夫人大为感动,让家里的每个人都来拜见阿市夫人。 最后一位进来的这位便是客人林风,曾几何时,秋目浦城堡被毁之际,他和罗阿敏逃难到了尾张国,那时候,他只认识还是一名足轻的猴子,想投靠织田信长帮他们贩运火枪而不得门,当时,心比天高的猴子想在织田家出人头地,耍尽各种的小心眼儿,阻拦自己和织田家的让见面,最后被猴子给送回了琉球,眼下,终于逮着了机会,一睹织田信长之妹的风采,借机巴结一番这位“权倾天下”的美人,以实现心中的夙愿。 林风俯身进门,却一眼看见了许灵儿和朱辉,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蜂须贺夫人大惊,急忙命身边的侍女把他给搀扶了起来,解释道:“请夫人莫怪,这位是我们家的客人,前天刚从吕宋而来,可能是晕船病又犯了,阿今,把客人送去休息吧。” 这时,朱辉急忙上前帮忙,趴在林风的耳边讲道:“叔叔,我们救你来了。” 林风的脸色煞白,深深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一旦蜂须贺小六回来,便是逼迫他交出藏匿的那笔巨额财富,如今,除了这笔钱财之外,他几乎失去了一切筹码,这笔财富落在蜂须贺小六之手,自己也就彻底的完蛋了。 虽然对朱辉和许灵儿等人恨之入骨,但听说他是来救自己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如何救我?” “南无阿弥陀佛。”指着自己的光头,朱辉微笑着答道:“我和狗儿都不忍心看你落入豺狼之手,叔叔,跟我一起出家吧。” 这时,发现这名小和尚和客人聊得起兴,蜂须贺夫人劝道:“请上来说话吧。” 于是,朱辉将林风搀扶到了榻榻米上,双手合十,开始用大明官话讲道:“贫僧和这位施主同来自大明,今日在此见面颇有缘分,有些话要说,请二位夫人见谅,阿弥陀佛。” “不要跟我装神弄鬼,更不用给我卖关子,你们想怎么样?”林风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们父子被海盗掠到日本,不愿跟着他们做贼,流落到了秋目浦而无依无靠,那时候,你还没有成气候,对我们父子颇有关照,再次表示由衷的感谢,称你一声叔叔也是应该的,后来,你有了钱,开始招兵买马,在秋目浦建造城堡,企图步王直、徐海等人的后尘,被自己的亲弟弟前后关押了五年之久,而如今又落得如此下场,叔叔,你有没有忏悔过?” 对于朱辉在南京照顾他的夫人和女儿达五年之久,林风还是颇为感激,接着问道:“你婶婶在什么地方?狗儿又在何处?” 朱辉微微一笑,答道:“如今罗氏婶婶和莹儿妹妹都生活在首里城,你大可以放心,狗儿兄弟也回去了,他将辞去琉球王封他的官职,我们一起陪伴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横渡重洋,开拓一片新大陆,宣化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 林风听罢吃惊不小,急忙问道:“那个东厂的死太监,在琉球国岂能容下我的家眷?” “请叔叔放心,在郭、许二位姐姐的帮助下,琉球王宫中那位公公临去世之前,放弃了争夺首里城林家酒坊,公公暗中保护的那位小姐,如今做了琉球国正妃娘娘,才给狗儿兄弟争取到了琉球远征军先锋官的职位,让他到吕宋去解救你,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你居然和那些狼子野心的倭寇还有勾结,在这么下去,实乃天理不容!” 听了朱辉这番话,林风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许灵儿,只见她神情肃穆,不停地点头。 “你们是准备放我回琉球,还是要把我交给朝廷?”林风问道。 朱辉摇头答道:“都不是,如今马五哥哥正在月港造船,等我们打造一支远洋舰队,一起前往新大陆去探险,与那些西洋人一比高低,这样的雄心壮志,不知你是否还有?” 林风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到新大陆宣化儒释道之文明,又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用得着我吗?” “用得着,西洋人在吕宋岛所作所为,你已经见识了,我们希望与原住民和平相处,像当年的许柴佬在吕宋一样,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农渔工商,教授当地人纺织、造船、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实现天下大治,少不了与西洋人发生冲突。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希望和平竞争,没有一支武装力量做保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希望你能作为探险队武装的首领,为远渡重洋保驾护航,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如此说来,我还得重召旧部?” “如今,吕宋岛、福建、广东等地还有不少旧部,因无以谋生而被迫落草为寇,请叔叔不要学那王直、徐海之辈,不要忘记张三官、李四官、马老先生和七澳主等忠勇之士,重召旧部,将来在新大陆给他们条活路。” 林风本以为朱辉会提起那笔财富的事,闹了半天是来请自己出山的,但还是放心不下,不客气地讲道:“横渡重洋,与西洋人一比高低,可不是嘴里说着玩的,你们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们知道,当年,严世藩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以捐赠石山本愿寺之名,运来了很多财物,希望叔叔把这笔钱捐出来,用作远洋探险的川资路费。” “呵呵,这么说来,将来由我做国王?” “殷纣不仁,武王取而代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逆天命而为,乃覆灭之道,请叔叔明鉴。” 林风终于动心了,问道:“现在就带我走吗?” 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同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市夫人本来还担心会出意外,发现他们很快就谈拢了,十分高兴,便带着大家准备走了。 因小六临走的时候有交待,不得让客人出门,见林风要跟阿市夫人一起走了,蜂须贺夫人慌慌张张地问道:“林风阁下,请问你要去哪里?” 林风双手合十,很轻松地答道:“阿弥陀佛,夫人知道我曾做过杀人如麻的海盗,听完这位小禅师的一番警世之言,心中后悔不已,阿市夫人和这位禅师要带我去拜佛,消除我的罪孽。” 蜂须贺夫人也不便阻拦,只好把他们送出了府邸,等他们刚刚拐过一条街弯,突然,负责看守林风的那伙野武士冲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伙人之所以没再府中拦截,是因为忌讳阿市夫人,怕将来给蜂须贺家惹麻烦,此时,他们可不管这一套了,非要把林风给抓走。 许灵儿保护着阿市夫人,朱辉、韩小玉就准备和他们动手,大家都知道,一旦出了人命,出清州城恐怕就难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匹快马朝他们呼啸而来,马上之人大声喊道:“尊蜂须贺正胜大人之命,前来给你们报信,不得阻拦他们。” “你是什么人?”一名野武士问道。 “我从手取川战场而来,正胜大人就怕你们在家中惹事,特派我来通知你们,不得对家中的客人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这伙人都知道蜂须贺小六绑架林风的目的,此刻,他们误以为走漏了风声,让织田家得到了消息,阿市夫人来接这位神秘的客人,蜂须贺小六怕家中出事,赶紧派人回来了,于是,他们便放了林风,任凭阿市夫人把人给带走了。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苏八。 第28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0新仇旧恨 在阿市夫人的帮助下,四人一起离开了清州城,途径石山本愿寺见了显如和林文静,随后,回到堺町接上了许仪后、朱均旺和汤景,准备从堺町前往萨摩和郭国强道别,从津坊町出发,经琉球返回月港。 这些天,大家把林风看得很紧,他倒是没再生出什么花样,临出发之际,却忽然提出想到教堂去一趟,以缅怀惨死在吕宋的露易丝小姐。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从林风现在的处境来讲,他也不会再去联络小西隆佐,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朱辉和林风还认真的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起来到了众合会大教堂。 朱辉随同林风进入教堂,站在了正在做弥撒的人群之后,此刻,唱诗班刚刚咏罢一首圣曲,信友们齐声高呼: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这时,神父在台上高声讲道:“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林风也随着教徒呼道:“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 “愿主与你们同在。” “各位教友,现在我们大家认罪,虔诚地举行圣祭。” 于是,全体信徒一起捶胸,有人甚至失声痛哭,大家一起高声答道:“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深重,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神父接着讲道:“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林风随着众信徒一起高呼“阿们”,趁着朱辉不备,起身跑上了圣台,嘴里喊道:“求上主垂怜我们吧,愿主与你同在,阿门。” 朱辉顿时大惊失色,也跟着跑了过去,只见林风跪在神父的面前失声痛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呈了上去,此刻,就算跑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神父,这是众合会露易丝小姐在吕宋岛留下的遗物,请天主替她保管吧。”说着,林风从脖子上取下那条粗粗的金十字架,交给了神父。 “愿露易丝小姐与仁慈的主同在,愿她在天堂中安息吧。” 等神父把话讲完,林风起身趴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讲了几句,便转身下了圣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堂。 朱辉追上来讲道:“叔叔,为了好心的罗家姐妹,为了你的女儿阿莹,也为了文涛哥哥的一片苦心,我们诚心对你,但愿你没有耍什么花样。” “呵呵,你小子想多了。”林风微笑着指了指脖子,问道:“难道说我带着那条十字架去追随月空长老吗?” “你对神父讲了些什么?” “那条金链子是露易丝小姐送给我的,算是他们西洋人的神物,露易丝小姐为我而死,我不能对不住她,将此物保存在教堂,让它保佑露易丝小姐在天堂中永生吧。” 弥撒仪式结束后,神父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只蜡丸,派人把它悄悄送往萨摩龟山城,把林风送给他的其他物品收藏了起来。 九州萨摩岛津氏第十六代领主岛津义久,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天正元年(公元1573年)征服了大隅,历经三年之后,又赶走了日向的伊东义祐,实现了九州南部三州的统一。 自隆庆二年夏((公元1569年),岛津义久派其弟岛津义弘前往宁波朝贡,在市舶司嘉宾堂受到了国宾的待遇,这一趟也赚取了不少的银子,岛津义弘回来之后,便陷入了大隅和日向的连年征战,至今已过去了六年。 三州一统后,雄心勃勃的岛津义久准备再次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把郭国强找来商议,但郭国强告诉岛津义久,如今时过境迁,大明朝已经到了万历年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原和岛津家“交好”钦差大臣王冲将军落难日本京都,如今已经没人买岛津家的账了。 岛津义久恼羞成怒,把郭国强给骂了一顿,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堺町众合会的密信。 林风在信中没有暴露自己是谁,只是告诉岛津义久,如果还想继续与大明朝修好的话,近日在津坊町下手,把秋目浦的许仪后、朱均旺等人扣为人质。 于是,岛津义久没敢怠慢,立刻派他的弟弟岛津义弘前往津坊町准备抓人,这时,许灵儿带着大家已经到了秋目浦。 负责本地治安的郭国强设宴招待了众人,他已经联络好了商船,大家准备在此歇息一天,从津坊町登船前往首里那霸港。 重返秋目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记忆,林风最为伤感,乔装打扮后,前往城堡的废墟仰天长啸,只见他念念有词,嘴里呼唤着每个失去的兄弟们,满脸挂面了泪珠,跪在地上燃起了冥纸,令躲在一旁的朱辉也颇为动容。 许灵儿带着韩小玉和汤景去看望那些似曾相识的乡民,郭国强陪同两位老人来到了天神鼻和正面岬之间的海湾,回顾这儿的沧海桑田…… 吃完饭的时候,林风借口闹肚子,躲进房间睡觉去了,正在郭国强洒泪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之际,岛津义弘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他本来想玩横的,把屋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但一眼就认出了当年在宁波和他做过交易的汤景,立刻明白了众合会送来那封信的意思。 不知岛津义弘为何而来,郭国强等人顿时目瞪口呆,沉默了片刻,全体起身给他问安。 岛津义弘朝身后摆了摆手,让手下人先退了出去,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微笑着端起了酒杯,对汤景讲道:“汤先生别来无恙,我先敬你一杯。” 于是,唯唯诺诺的汤景和他碰了杯酒,轻声答道:“多谢义弘大人!” 接着,岛津义弘和给许仪后和朱均旺斟了两杯酒,认真地讲道:“二位先生,我家兄长突发疾病,喝了这杯酒,陪我到龟山城去一趟。” 郭国强赶忙躬身施礼,答道:“请义弘大人见谅,他们明日便准备回国,就不要再难为二位老先生了,我再想办法为义久大人请妙手回春的郎中。” 岛津义弘听罢勃然大怒,手指着郭国强的鼻子骂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既然你在此宴请大明金陵豪商,为何不通知我们,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萨摩的话,今后就给我老实点,否则的话,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喂狗。” “金陵豪商汤先生亲自来接二位老先生回国,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到龟山城前去拜见,还请义弘大人见谅。”郭国强答道。 岛津义弘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讲道:“汤先生,你是我们岛津家的贵客,不知先生前来而有失远迎,请不要见怪,我们今年准备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希望我们在市舶司嘉宾堂再见。” 汤景微微一笑,答道:“既然如此,请岛津义弘大人放过二位老先生,今年宁波朝贡,我可以出更好的价钱。” 这时,岛津义弘开始琢磨了,前几年,听说这位豪商派了个老和尚出面,一直往堺町、地内町等地贩运丝绸、瓷器,让堺町商人陈申和林文静、显如等人都发了大财,却从未来过津坊町,那时候光顾着打仗了,没有机会去找他们,没想到他今日送****来了,居然还是堺町众合会给岛津家通风报信。 如此看来,一定是这位金陵豪商和堺町商人闹掰了,如此大好机会岂能放过,把这二位老先生控制在手,便能迫使这位豪商就范。 于是,岛津义弘站起身来,对许仪后和朱均旺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烦劳二位先生跟在下到龟山城去一趟,救治好了我的哥哥再走不迟。” 许仪后和朱均旺对视了一眼,彼此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岛津义弘没怀好心,此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许灵儿、朱辉和韩小玉却不干了,三人全都明白其中的凶险,同时拔出了佩刀…… 郭国强害怕局面失控,对岛津义弘哀求道:“大人,时辰不早了,二位老先生也是刚刚从堺町回来,等他们歇息一晚,明日前往龟山城不迟。” “人命关天,岂能再等?”岛津义弘也拔出佩刀对准了郭国强,骂道:“吃里扒外的混蛋,你少跟我废话!” 这时,岛津义弘带来的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武士们冲了进来,此刻,大家都非常担心岛津义弘犯浑,误打误撞的把林风给抓走了,许灵儿和朱辉眼泪汪汪的望着两位老人,不知如何是好。 许仪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讲道:“灵儿、朱辉,你们不用担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是我们的天职,我们这就跟着义弘大人去一趟龟山城,你们明日该走就走吧。” “孩子,这儿有你们的郭大叔和南光坊先生,不用替我们操心,你们回去之后,心无旁骛地追随两位师父,在天地之间大展一番宏图,再也不要回来了。”朱均旺也劝道。 历经磨难、费尽心机仍没能救回两位老人,许灵儿和朱辉背过身去失声痛哭,趁此机会,岛津义弘带着满脸诡秘的笑容,把两位老人拉出了客厅,便吩咐手下人去准备轿子。 两顶小轿抬走了许仪后和朱均旺,郭国强领着大家含泪送出了秋目浦,直到岛津义弘等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朱辉一路小跑回到了郭国强的家中,一把将林风从床上拉起来,手执短刀对准了他的胸口,质问道:“是谁给岛津家报的信?” “贤侄,真是冤枉。”林风假装一脸迷茫的样子,接着讲道:“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见了,如果不是势单力孤,我都想去找他们拼命。” “你似乎知道他们今晚要来!”朱辉说着,恨不得把这个魔头给撕碎了。 这时,郭国强等人也回来了,他把朱辉拉到一旁,讲道:“今日之事虽然蹊跷,但真和林风阁下无关,自踏进萨摩,他确实没有接触任何外人,大家应该还记得,岛津义弘在锦江湾烧毁了他的大船,试图将他置于死地,相信断不会主动去联络岛津家的。” 朱辉越来越怀疑林风在堺町的教堂使了绊子,就算现在揭穿他也没多大用,沉默了片刻,红着脸来给林风道歉。 一夜无话,次日,郭国强把他们五人送上了驶往琉球的商船,临登船之前,朱辉请郭国强暗中找岛津义久试探,看看是不是堺町众合会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了岛津家,如果是,一定要给他送个信。 商船从津坊町出发,经过两天的航行,在首里那霸港靠了岸,无人下了船,便直奔林家酒坊而来。 罗阿萍夫妇继承了这家烧酒坊,生意依然十分红火,为了月空长老的远洋探险计划,受郭奕之托,马五和张狗儿都去了月港,在那儿负责建造大宝船,此刻,只有罗氏姐妹留在家中。 得知林风被救回来了,罗阿敏一点也没有激动,她和妹妹带着两个孩子迎出了府门,把大家请进了家中,谢过了汤景和朱辉,便陪着许灵儿和韩小玉聊天去了。 罗氏姐妹把汤景、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当做上宾,每日设宴热情招待,陪着他们走遍了安里河畔,但罗阿敏和女儿始终也没有跟林风讲过一句话。 时过境迁,虽然首里城也早已物是人非,但林风依然还是朝廷的钦犯,因此,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哪儿也不敢去,就这么过了十天左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月港,他这辈子还从没有如此轻松过。 这一日傍晚,郭国强派人给朱辉送信来了,他已经探明,正是堺町众合会的神父给岛津义久送信,说是岛津家若想继续赴宁波朝贡的话,就赶快派人到秋目浦,把那两名神医扣作人质。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朱辉的新仇旧恨顿时用上了心头,但他却没再告诉任何人,暗下决心,对待豺狼和毒蛇不用再有任何仁慈,强压住怒火来找林风。 “叔叔,我曾听狗儿兄弟说过,当年首里官府前来抓你,你躺在一只巨大的河灯之中,飘过了安里河,实乃是大命之人啊!”朱辉感慨地讲道。 林风微笑着答道:“不错,这附近十里八村都是咱们的同胞,按江南的习俗,是七月十四放河灯,再等几天,你就能看到那动人的盛况了。” “叔叔,陪我去走走吧,我想看看安里河畔的夜景。” 很难得朱辉能来陪着自己聊几句,快要闷坏了林风答应了,二人出了府邸,迎着那若隐若现的渔火,沿着安里河畔边走边聊……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河面上的凉风让人神清气爽,翻过河堤来到了僻静之处,朱辉放慢了脚步,突然抛出一根绳索,使劲往后一拉,将林风摔倒在地,于是,他开始抖动绳索,却也不想勒死他,林风不得不跟着翻身,很快就用绳子缠住了他的双臂。 把林风捆在一根粗藤之上,朱辉立刻亮出了一把利刃,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情绪非常激动地讲道:“先替许老伯父和我的父亲斩断你这豺狼的一只手!” 林风的脖子被紧紧地勒住,用微弱的声音答道:“休得冤枉好人。” 朱辉也不想再和他废话,捋直了他的胳膊,手起刀落,林风的腕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他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紧闭双目、咬紧了牙关。 当朱辉再次准备下刀之际,只听林风问道:“臭小子,你还想不想要我的那笔财宝了?” “留给你陪葬吧!”说着,朱辉举起了利刃,准备这一刀砍断他的手,再慢慢将其折磨致死。 突然,一个黑衣人站在了朱辉的背后,将那把利刃给躲了过去,朱辉转身问道:“你是谁?” “南无阿弥陀佛,是贫僧从津坊町来给施主送的信。” 朱辉这才认出是文涛来了,深深叹了口气,给文涛躬身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涛高高地举起了利刃,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知兄莫过于弟,施主,虽然你宁死也不说那笔财富藏在了什么地方,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贫僧还是找到了城堡废墟下的藏宝图,也知道了在什么地方,只是没有想到,你把那笔财富运到了如此遥远的蛮荒之地。” “我、我知错了。”林风用微弱的声音答道。 于是,文涛把利刃又交给了朱辉,讲道:“那笔财富由贫僧来捐给月空长老,你就死了心吧,今后若是再耍花样,由朱总旗替贫僧行家法。” 第28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1藏宝之谜 文涛拿出了白布和草药,把他哥哥腕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朱辉准备把他送回家休息。 “朱公子请坐,贫僧来给你讲一段离奇的故事。”文涛说着,便在河堤的草丛中坐了下来, 看着林风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浑身不停地颤抖,朱辉不由得又看了看文涛,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风知道弟弟不愿回酒坊去见罗阿敏,知道他马上又要走了,忍不住讲道:“讲吧,我也想听听。”于是,朱辉也坐在了文涛的近前,听他讲述一段传奇。 当时来讲,三百年前的春节,珠江口西崖门银洲湖的海面上风雨交加,宋元两军展开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大决战,海水全被鲜血所染红,水中漂满了浮尸,场面极为惨烈,近二十万南宋军民或战死、或投海,壮烈殉国…… 一代沧桑洗不尽,幸存三烈尚流芳。 指挥官张世杰战死沙场,右丞相文天祥被俘,左丞相陆秀夫身背卫王赵昺,率皇家成员集体跳海,经此一役,汉家江山损失殆尽,其气节惊天地而地鬼神。 据洪真人所言,他乃陆秀夫之后裔,当年左丞相跳海之后,上苍感念其忠烈,派南海龙王前来搭救,将他和卫王请进了龙宫,他们在龙王的神镜中发现山河破碎,汉人惨遭奴役,怒发冲冠的卫王一头撞死在宫廷的柱子上,陆秀夫也不愿苟且偷生,随即也跟着撞了上去,却被虾兵蟹将给拦住了,南海广利王敖明深受感动,在神镜中给他展现了百年后的华夏大地。 陆秀夫看到百年后洪武皇帝登基,汉家江山得以恢复,其疆域比宋大了好几倍,于是,信心大增,以漢去中土而为洪,更名洪真人,被广利王敖明送到了《山海经》海外南经中所说的结匈国,其后代在那里得以繁衍。 百年之后,洪真人之后裔历经艰辛,得以返回华夏,寄居在终南山传道收徒,直至先帝世宗(嘉靖)引蓝道行入宫拜为国师,才有不少弟子忍不住寂寞而出山。 当时,严氏父子权倾天下,无奈严嵩老迈,其子世藩因眼疾而不得入内阁,随着老奸贼致仕的日子越来越近,严世藩时刻面临清算,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他做了多种准备。 医治好眼疾入内阁为首选之目标,才引出大江南北寻找神医许仪后的故事;如若来不及、或医治不好,则准备引日本的一向宗信徒赴大陆造反,趁机夺取大位;如事有不密,则准备逃亡日本,勾结倭寇卷土重来;倘日本国战乱不断而无立足之地,那么,最后的选择是,在这位洪真人的带领下,前往那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乐得个逍遥自在。 《海外南经》云:地之所载,*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海外自西南陬至东南陬者,结匈国在其西南,其为人结匈。 《海外东经》又说:黑齿国在其北,为人黑齿,食稻啖蛇,一赤一青,在其旁。 自古以来,黑齿乃是指古倭国,也就在是现在的日本,上自天皇家族、下至各地的大名、仕女,当时都还有染黑齿的习俗,严世藩唆使其死党罗文龙在九州南部建立基地,武装力量由朝廷锦衣卫右千户林文俊负责,当时他被称为林一官,后来改名为林风,同时,罗文龙单独招募了一批水手,交给洪真人负责训练,让他将来率船队南下寻找结匈国。 罗文龙和林风虽然都是一向宗信徒,只因当时石山本愿寺法王显如的年纪太小,又加上日本国战乱不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因此,经严世藩的同意,把运来的无数金银财宝暂时没有捐赠给显如,而是保管在了秋目浦的城堡之中。 当年,随着朝廷政局的诡秘变幻,严世藩十分着急,为了医治眼疾,寻找得神仙真传的许仪后长达一年多,在此期间,他通知洪真人尽快出发寻找结匈国,以便将来作为避难之所。 接下来的故事,朱辉有所目睹,甚至是亲历,因当时年龄太小,对于洪真人他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这个神秘的道人居住在城堡之中,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突然有一天,听说他率领近千名壮士,驾驶三十余艘大船出海走了,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去做生意,直到秋目浦城堡被毁、将士被杀,村民大多回了国,而洪真人早已被人遗忘了。 “文涛哥哥,现在是不是有了洪真人的消息?”朱辉问道。 “不错,就在我这次从朝鲜回来,缅怀我们那座城堡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有只苍老的信鸽卧在一片废墟之上,不停的哀鸣,等我靠近它的时候,居然扑进了我的怀中,在鸽子腿上,我找到了洪真人的来信,还有他们绘制的航海图。”文涛说着,便将一张兽皮递给了朱辉。 借助月光观瞧,薄薄的兽皮之上刺有一段文字,字迹如米粒般大小,一点也看不清楚,下面则用不同的燃料刺制的一副航海图。 这时,忽听林风问道:“难道说真有什么结匈国吗?”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其实,洪真人并非算是严氏奸党信赖之人,他是为了实现其先祖留下的遗愿,想借助严世藩的财力,远赴海外寻找传说中的结匈国。 林风心中明白:当洪真人接到罗文龙的指令,让他尽快出海远航的时候,出发前他就意识到可能有去无回,把林一官、刘二官、张三官、李四官和陈五官等人找来,喝一顿壮行酒,把其他人打发走了之后,林风单独留下来和他商量了件事,让他把严世藩送来的所有财宝等物全部装船运走。 当时,洪真人还比较诧异,于是,林风便讲出了自己的忧虑,他非常担心,如果让那些狼子野心的日本人知道,秋目浦藏有如此巨额财宝的话,必然会找来无端的横祸,为了避免这样的无妄之灾,他早已考察好了自萨摩至肥前外海的岛屿。 当年,徐海夫妇听从了王公公和罗文龙的建议,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又担心朝廷杀降,便将王翠翘夫人所生之女,委托给了林家酒坊老掌柜,因此,这名海盗头子把年少的林文俊看作心腹,教授了他一套海盗藏宝的秘术,后来,徐海夫妇果然被官府所杀,消息传到了琉球,酒坊老掌柜只好把这位徐家小姐交给了王公公,把她隐姓埋名秘密养在了民间,这段书在第三卷已经有过完整的交待。 得海盗头子徐海真传的林风亲自设计机关,按照徐海所传授的秘诀设置密码,以道家的五行八卦来定方位,二人秘密准备了半年多,在二十余座岛上建造了藏宝洞,随后,这些参与工程建设的壮士们,全被洪真人给带走了,趁此这次出海之机,暗中把所有严世藩运来的财物全部带走,按照他所设置的机关,将五千多箱金银分别藏进这些荒岛,其余的财物由洪真人带走以备远航之用,如果他们寻找结匈国失败,或者是将来严世藩倒台,这些银子由他们二人平分。 洪真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事后林风曾独自考察,近五百万两银锭及十万两金条果然都在,秋目浦城堡被毁之后,为了结交雄心勃勃的羽柴秀吉,通过蜂须贺小六之手送给了他三十万两白银,剩余的还没人动过。 当三好三人众、武田信赖及越后的乱波杀进城堡之时,就连张三官、李四官、陈五官和林六官等人,也都不知道这笔巨额财宝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此后,岛津家兄弟带人在秋目浦附近挖地三尺,审讯了无数的秋目浦村民,想找几个参与运送和藏宝的知情人,无论是动之以刑、还是诱之以利,居然没一个人知道,这么大一笔财富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听了林风的疑问,文涛答道:“从信鸽携带的书信来看,他们曾多次在海上迷航,行程达两万多里,经历的岛屿无数,第六个年头才抵达那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他一共放回了近百只鸽子,七年后,只有这一只活着飞到了秋目浦,看来真是得到了佛祖的保佑,南无阿弥陀佛。” “难道说,你准备到那结匈国去一趟吗?”林风问道。 “结匈国是一片荒漠、了无人烟,陆地上生活着一种直立行走,胸前结有个口袋的活物,但却是一种鼠类,千名壮士无法在此地繁衍生息,金银财宝更是毫无用途,基本上算是陷入了绝境。哥哥,洪真人正在万里之外等着你,盼你能迷途知返,为月空长老远洋探险保驾护航,把这近千名壮士从绝境中搭救出来,带领他们一起赴新大陆去吧。” 听罢文涛之言,林风判断,他可能误以为所有的财宝都被洪真人给带走了,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来,抹着眼泪讲道:“弟弟,我知错了。本有为长老保驾护航,被你前后关押了五年,身子骨早就垮了,无奈岁月不饶人,恐怕我活不到这一天,最近以来,时常胸闷气短、四肢乏力,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如今,琉球国已经没人再与我为敌,我哪里都不想再去了,只希望在家中了却残生,请贤弟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过可怜的哥哥吧。” 文涛和朱辉听罢,彼此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等沈大官人开通了远洋丝绸之路,汤景赴新大陆开设丝绸织坊,大家全都走了,他独自留在琉球,依然有勾结倭寇、卷土重来的可能。 沉默了片刻,文涛讲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嫂子和侄女都愿跟着走,你还留在家中干什么?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咱娘、去见三叔?死在海上是你的福分。”于是,他朝朱辉招了招手,二人一起把林风给架了起来,拖着他爬上了河堤。 回到林家酒坊的门外,已经快半夜了,文涛辞别了朱辉,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由于担心出意外,家里人都还没有歇息,虽然他们俩安全回来了,但二人的衣服上满是血迹,林风的胳膊受了重伤,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来到朱辉的近前,阿萍关切地问道:“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歹人了?” 朱辉顿时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毒蛇咬了一口!”林风气哼哼地说着,对朱辉怒目而视。 “姐夫,你等会儿,文涛哥哥留有医治毒蛇撕咬的药,我去取来。”阿萍说着,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罗阿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怀抱着女儿,拉起了许灵儿和韩小玉转身就走,对阿萍大声喊道:“妹妹,不必了,毒蛇心肠任何药物也医治不好的。” 发现林风和朱辉尴尬地站在花厅门外,彼此对视着,汤景赶忙跑了过来,劝道:“反正也睡不着,咱三聊聊天吧,我有些话想给你们好好说说。” 说实话,林风非常瞧不起汤景,这些天也没搭理过他,此刻,倒是愿意找个人说说话,以解心中的愤懑,于是,便推开了花厅的门,迈步走了进来。 汤景和朱辉也跟了进来,二人俯身落座,只听林风大声喊道:“你这更夫之子,在两位长辈面前,哪有你坐的地方?快不快去给我们烧水沏茶!” 朱辉顿时一愣,但也没有反驳,起身到外面给他们烧水去了。 林风对汤景一拱手,客气地讲道:“汤大官人,咱俩算是故交,为弟我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兄长海涵。” “林大澳主客气了。” “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如此称呼,小弟我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舍哥哥而用了陈元化,倘若当时把哥哥你派往宁波,相信决不会是今日之局面,哥哥你也不用受那充军发配之苦,如今你我难兄难弟流落天涯,心中可有什么感慨?” 汤景知道林风没憋什么好屁,他真要是把自己派往宁波,和黄炳文那样的人勾结在一起,可能就不是充军发配,而是满门抄斩了,再说了,回顾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了片刻,汤景也问道:“贤弟,你可听说过当年秋目浦的胡九官等人?据说他们花了三年之久,到处在寻找你的金银财宝。” 林风微微一笑,答道:“胡九官这等鼠辈何足挂齿,累死他们也找不着的。” 这时,朱辉进来给他们俩沏茶,林风故意放声大笑,讲道:“严世藩所运来的那笔财富,全被洪真人给运到万里之外的荒漠中去了,他可以作证。”说着,用手一指朱辉。 “不过,听说徐海在肥前外海也埋有不少财宝。”汤景瓮声瓮气地答道。 当年,徐海准备接受招安,把他的财宝全部运到琉球来了,林风对此一清二楚,于是,他端起茶来品了一口,慢悠悠地问道:“难道说,汤大官人是寻宝来了?” “一言难尽啊!”汤景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骂道:“被三个小乌龟王八蛋给搬来了。” “难道说他们想拥你为首领重整旗鼓,再现当年王直、徐海的威风?”林风不解地问道。 “呵呵,林大澳主说笑了,他们绑架我,敲诈了一笔钱财,购置了打量的工具,招兵买马,到肥前平户去寻找你所藏匿的那笔财富。” “哦,是吗?这些王八羔子!”林风骂了一句,转而放声大笑,在他看来,连秋目浦的胡九官找了三年,都是一无所获,就算他们有钱、有人、有工具,若想定出藏宝洞的方位,再破解徐海设计的密码,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儿,林风忍不住问道:“这三个小乌龟王八蛋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如此有信心?” “一个是玄德真人的弟子净明,被赶出师门之后,恢复了俗家姓名沈惟敬,另一个是沈大官人的亲弟弟沈茂,还有这琉球国相马良弼之子马蜂窝,据说他们手中有一张徐海留下的藏宝图……” 没等汤景把话讲完,林 第28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2趁火打劫 沈琦曾给大家算过一笔账,如果以南京、月港、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这条航线,开辟一条新丝绸之路,往返一个周期可能需要长达四年之久,其中必要的周转货款将高达三百万两之巨,加上打造远洋探险大宝船及其他人工等费用,至少也得两百万两白银。 就算把沈琦和月空长老的家底加起来,尚不足两百万,这还没算在阿卡普尔科建设丝绸织坊,再开设学堂,宣扬我华夏儒释道之文明,并组织探险队,开拓新西班牙北部大陆等等费用,也没有考虑横渡重洋所面临的巨大风险。 因此,如果没有林风手中的这笔钱,这项宏伟计划可就大打折扣了。 朱辉本想在琉球逼迫林风交出他手中的这笔巨额财富,但从洪真人的书信来看,似乎全被他给带走了,既然如此,便准备带着林风全家返回月港,大家一起再想办法。 临出发之际,林风的病情突然加重,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只好让许灵儿、韩小玉带着罗阿敏母女和汤景先走,但韩小玉又对朱辉放心不下,坚持要留下来。 汤景也看过洪真人的那封信,结合林风吐血的那天晚上所聊的内容,他判断,事情绝非这么简单,或许在肥前外海的荒岛上,还藏有林风的一笔财产,建议朱辉先到平户去见见陈学文,他回去之后,带玄德真人和沈琦也到平户去一趟,或许净明、沈茂和那马蜂窝真就找着了那笔宝藏也未可知。 得知姐姐带着女儿要走,阿萍也不想独自留守在琉球做生意了,她认真地算了算,如果把这家烧酒坊卖掉,至少能拿到手近七十万两的现银,就算和王宫里的那位娘娘平分,也能给远洋探险计划帮衬一些。 听说罗氏姐妹想卖酒坊,林风表示,当初开设这家烧酒坊,就是她们的父亲罗文龙出的主意,所用的钱财来自徐海夫妇留下的,不管后来发展成了什么样,都不能算作是林家的产业,因此,他一点也不反对。 琉球国从事对南洋、日本、朝鲜和明朝的转口贸易,富商主要集中在那霸港的那霸埠头、泊埠头和安谢埠头,这三个埠头分别由那霸士族、首里士族、泊士族、久米士族等势力所把持,因此,能拿得出现银购购买这家酒坊的,无非来自这四家士族。 消息传出后,前来洽谈购买这家酒坊的络绎不绝,给出的价钱也大同小异,和阿萍估算的差不太多,最终,她们以六十万两现银的成交价,选择了一家那霸士族的商人。 就在准备成交之际,马良弼突然出现了,一进门对许灵儿和罗阿敏视而不见,直奔罗阿萍而来,乐呵呵地问道:“罗家二小姐,生意做不下去了吧?你们这是多少银子成交的?” “原来是马相国驾到,失敬、失敬!”罗阿萍答道。 马良弼对阿萍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来到买家的近前,继续问道:“经营一家酒坊,和经营你们那霸埠头大不相同,你可知道,为何以前这家酒坊的生意如此红火,而如今却门可罗雀吗?” 未等买家答话,罗阿萍红着脸讲道:“自我家公公过世后,生意确实不如从前了,这都怪奴家不会做买卖,所以,想找个行家来经营。” 马良弼听罢放声大笑,以不屑地口吻答道:“二小姐真会巧言令色,但却瞒不过老夫,以前,这家酒坊有王宫里的那个死太监罩着,上自琉球王、下至各路客商,大家都给留点情面,所以,当时的生意看起来红红火火,其实早已经败落,前年,那该死的太监也死了,你们这生意一落千丈也在意料之中,呵呵,今后不管谁来经营,要是还能赚到一文钱,我这马字倒着写!” 买家一看这位前国相、尚永王的亲舅舅来者不善,赶忙起身拱手作揖,客气地讲道:“鄙人拜见相国老爷……” 马良弼打断了这位那霸士族的商人,严肃地讲道:“咱们俩家在那霸港为邻,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夫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你非要买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今后若是还想和我们马家来往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这位那霸士族的商人可不敢轻易得罪首里士族的马良弼,唯唯诺诺地给他深施一礼,都没再给罗阿萍等人打声招呼,就匆匆地离开了。 许灵儿气愤地讲道:“马良弼,没想到至今你还如此嚣张,不要忘了,这家酒坊还有正妃娘娘的一份。” 马良弼仍旧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笑着问道:“呵呵,老夫就是想来问问,你们擅自处置这家酒坊,可曾问问娘娘千岁?” “请马大人息怒,遵照我家公公的遗嘱,奴家已经写好了文书,这家酒坊卖掉之后,和娘娘千岁平分……” 未等罗阿萍把话讲完,只见马良弼把手一摆,高声答道:“娘娘千岁不缺这点银子!” “相国老爷请坐,咱们有话好好说。”罗阿敏上前道了个万福,请他坐到太师椅上。 “不必了,老夫现在也不是什么相国老爷,和你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就得走,先给你们撂句话,这就酒坊老夫买定了,最高出价十万两银子,还得是分三年付清!”说着,马良弼转身就走。 许灵儿知道,马良弼垂涎这家酒坊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郭奕在场,以成国公老王爷的干女儿、正妃娘娘的干姊妹、朝廷锦衣卫左千户身份,或许还能压他一头,于是,她朝朱辉和韩小玉递了个眼神,二人立刻拦住了马良弼。 “马良弼,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正妃娘娘的干姊妹,现在,跟我到王宫去一趟,请娘娘千岁来主持个公道,如何?”许灵儿问道。 “呵呵,竟然还跟老夫玩这一套?”马良弼不愿和许灵儿直接发生什么冲突,转身来到了罗氏姐妹的近前,阴沉着脸问道:“你们知道老夫平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姐妹二人不明觉厉,神情慌张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们,最后悔的就是在朝鲜通度寺和那长史郑迥置气,放走了朝廷钦犯、海盗头子林风。”马良弼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姐妹二人,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可是听说他回来了,应该就在这座府中,咱们要不要到王宫里去说说?” 众人听罢全都大惊失色,可以看出他是有备而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卖这座酒坊,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不想再卖也得卖了,就算林风不想走,他也得先走。 罗阿萍不想让姐姐为难,哆哆嗦嗦地讲道:“相国老爷,全听你的吧。” 马良弼再度放声大笑,连句话都没说,头也没回的就出了酒坊的会客厅。 就在她们不知所措之际,马良弼带着两名仆人离开了林家酒坊,三人有说有笑地骑马出了村。 突然,飞来三支冷箭射中了他们的坐骑,仆人坐下的那两匹腾空跃起,把他俩甩出了十丈开外,马良弼的这匹坐骑直接趴在了地上,就在他刚刚倒地一刹那的工夫,突然钻出了个黑衣人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马良弼快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问道:“大爷,你、你可是那、那传奇英雄林风大人?” “少给我废话,你不是那海盗头子林风威胁他的家眷吗?嘿嘿,我这就带你去见林风。”黑衣人答道。 马良弼本以为马五改行之后,村里的团练已经散伙了,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于是,他对那两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仆人喊道:“你们先回家吧,给家里报个平安,我、我没事的。” 钢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哪会没事?这两个仆人想走又不敢走,救人也没法救,无奈地跟着黑衣人朝安里河畔走去,眼睁睁地看着马良弼被塞进了一条小渔船,这才落荒而逃。 “汤大官人,在伊岐岛上待了六年,你算没有白混,看你刚才这箭法,可比小李广花荣。”林风举起大拇指夸奖道。 汤景赶忙一拱手,答道:“今后还望大澳主多多提携。” 马良弼定睛观瞧,果然是从朝鲜通度寺被他释放的海盗头目林风,为一时斗气,在这件事上已经栽了不少跟头,虽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得妥协,闭目安静了片刻,问候道:“山海关一别,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林大澳主别来无恙!” “呵呵,你少给我废话,本澳主如今身患重恙。”说着,林风甩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马良弼摸着火辣辣的脸,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还有个从伊岐岛来的海盗,知道落在他们之手,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便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林大澳主,小人知错了,我这就写封书信,让家里拿七十万两现银,来买下你家的酒坊,成交之后,饶我一命吧。” 林风冷笑了一声,反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混蛋的东西,刚才那一巴掌是因为你搅合了我家的买卖,这一巴掌是你替你那狗儿子挨的,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让老子替你爹再教训你一回。”说着,一脚将他踢翻在了船舱。 马良弼一听,怎么和自己的儿子马峰扯上了?他不是跟着徐鲲到松江府去了吗?这一去将近一年音信全无,难道这小子说出了什么意外?怪不得徐鲲再也不到琉球来了,给他写信也是石沉大海,想到此处,不禁抹起了眼泪…… 船家摇动桨撸朝下游而去,马良弼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沉默了许久,再次哀求道:“犬子若是有得罪林大澳主之处,亦或是出了什么误会,敬请大澳主海涵,老夫给你赔罪了,看在咱俩在朝鲜通度寺结下的缘分,求大澳主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林风平静地答道:“汤大官人,给他笔墨纸砚,先让他给家中写封信,把七十万两现银发往月港,等马五签收之后,将酒坊移交给他们马家,到时候再放了他不迟,这买卖还算公平吧?” 于是,汤景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给马良弼,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趴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拿起笔来刷刷点点、一口呵成了好多页,双手呈给林风和汤景观瞧。 发现马良弼还挺有文采,汤景不禁认真地看了起来,林风却在一旁提醒道:“看仔细了,别让他给我们使绊子。” 一连看了两遍,汤景把这封信交给了林风,讲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这粗人就不看了。”说着,林风微微一笑,把这封信还给了汤景,忽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这落第秀才也是个草包,本来两句话就说清楚的事情,他为何啰啰嗦嗦地写了这么多?我看其中必有缘故。” 这时,汤景偷偷看了一眼马良弼,发现他打了个哆嗦,于是,便将这篇洋洋洒洒的雄文撕了个粉碎,扔到了他的脸上,讲道:“写的什么狗屁文章,三句话写完,懂吗?” 马良弼不敢耍花样了,赶忙磕头如捣蒜,哭着讲道:“就算你们打死我,家中也拿不出七十万两现银来,干脆,你们杀了我吧,只可怜我儿马峰年少无知,还望二位大人放他条生路……” 汤景不禁暗自佩服林风,朝他举起了大拇指。 林风微微一乐,拍着马良弼的脸,矜持地讲道:“既然如此,这封信就不必写了,跟我们到平户城去一趟,我想看看你这如何教训儿子的,倘若你们马家还有家教,不失为孔门弟子的话,本澳主将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并报答通度寺救命之恩,马老相国,不要再有任何疑虑,愿佛祖保佑,希望我们这一路之上平平安安。” 听罢这番话,马良弼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灾祸出在了儿子身上,想来应该是寻宝有关,难道说这小王八蛋从松江府跑到日本寻宝去了?但他又不敢多问,只好听天由命。 就在他们三人从那霸港的一处码头登船之际,林家酒坊沉侵在一片悲哀之中…… 买卖没谈成,被琉球国权贵马良弼威胁一番,罗氏姐妹委屈地抱头痛哭,许灵儿、朱辉和韩小玉在一旁不停相劝,这时,有人来报,刚刚在外面一直偷听的汤大官人,在村外把马良弼给抓走了,等他们追出去寻找,哪里还有汤景和马良弼的踪影? 于是,他们赶忙返回林府,家中的仆人说,大当家的和汤大官人一起出去了,都还没有回来,罗氏姐妹知道惹下了弥天大祸,哭得像泪人一般。 许灵儿想进王宫去找那位徐姓正妃娘娘,请她帮忙解决,被朱辉给劝住了,他突然想起汤景曾告诉自己,林风不可能把那些财宝全都给了洪真人,在肥前和萨摩等地应该还藏有不少财宝,既然汤景和林风一起劫持了马良弼,联想到那浑小子马蜂窝正在日本寻宝的情况,相信他们一定是去了平户。 从汤景的处境来看,他不大可能会听从林风的派遣,这应该汤景所策划的行动,朱辉相信,汤景可能会留下只言片语,于是,让许灵儿和韩小玉陪伴罗氏姐妹,他跑到汤景居住的客房开始翻腾,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第28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3妖术邪法 可能是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汤景没来得及通知大家,便和林风一起把马良弼绑架去了平户,基于最近几天朱辉和他的谈话来看,应该让许灵儿和韩小玉带着罗氏姐妹赶紧离开琉球,回去之后,再带上玄德真人和沈琦等人到平户去一趟,自己马上就得出发,前往平户城找陈学文帮忙。 但许灵儿和韩小玉都放心不下,罗氏姐妹也担心全都走了的话,酒坊不能没人看管,就在大家还在商议的时候,文涛来了,他选择听从朱辉的建议,女眷们全体返回月港,以免在琉球遭遇不测,他暂时留下来看家,准备和马氏家族进行周旋。 于是,朱辉再度回到了平户城来找陈学文,得知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早就开始行动了,这伙人本指望能够得到汤景和苏八的帮助,以免惊动了海盗和松浦家族,但苏八和汤景都跑了,从大陆带来的这些人对日本也不熟悉,净明便亲自来请陈学文帮忙,并承诺,将来挖出的财宝分给他一成。 陈学文动了心,不顾母亲的阻拦,跟着他们走了,从五岛列岛开始,跑遍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岛屿,到福江岛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头绪,而且他们的行动引起了不少海盗和渔民的关注,最终有人把这件事告知了松浦隆信。 松浦家族的武士暗中跟踪了他们一段时间,知道他们是来寻宝的,却没有干涉,但陈学文看得明白,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旦他们发现了藏宝洞,恐怕也就危险了。 看出了其中的凶险,陈学文也不敢名说,只好把自己给弄病了,趁机脱离了他们,刚刚回到平户的家中。 朱辉判断,汤景和林风劫持马良弼应该也会到这儿来的,于是,他便对陈学文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当年,陈元化在应天府经商期间,陈学文也曾在南京生活过,和朱辉、净明等人都不陌生,虽说陈家父子是海盗出身,当然也干过坏事,但却非常守信,算得上本分的生意人。 海瑞离任应天巡抚之后,就有人把陈家父子告到了官府,诬陷他们是勾结倭寇的海盗,说实话,这还真冤枉他们,当时来讲,尽管马五继承了林风的产业,言称改邪归正,陈元化义无反顾地脱离了马五商团组织,也断绝了和松浦家的往来,更别说再让他勾结倭寇了。 东厂的爪牙准备抓捕陈元化,其实他早就听到了风声,本来是有机会逃跑的,为了报答海瑞的知遇之恩,他不仅没有捐款而逃,还把钱庄里的银子,全部连本带息尽可能地归还给了储户,送他儿子逃命的时候,仅仅给了十两银子,并千叮咛、万嘱咐,劝儿子今后可别再走错了路…… 回首这些往事,二人感慨万千,陈学文表示愿意听从朱辉的吩咐,甚至提出要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态度十分诚恳。 朱辉听罢微微一笑,指着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问道:“我们此去正是为了和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下,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宣化不了,何谈让他人接受我们华夏数千年之文明?” 面红耳赤的陈学文把十字架取了下来,转身就要扔掉,却被朱辉拉住了。 于是,朱辉微笑着讲道:“老弟,刚才开了个玩笑,请不必这样。我们华夏文明博大精深,允许信仰自由,还记得曾在伊岐岛传教的马克先生吗?他为了追求灵儿姐姐,也曾准备放弃信仰,后来,他通过认真研读圣人的典籍,算是搞明白了,儒家文明实在是非常伟大,不仅能与释、道相交融,甚至也不排斥基督教,四海之内皆兄弟,才是天下大同的基本含义。” “何为大同?” “有容乃大、天下归心。” 听罢朱辉之言,陈学文释然了,拱手讲道:“哥哥,虽说我等长在番邦,却也没少读圣贤书。《礼记?礼运》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西洋人太过于看重利益,按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奸猾而不厚道,也许能得逞一时,长远来看,势必会遭受天谴。” “不错,希望我们将来在新大陆履行圣人之言,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以和为贵、亲仁善邻、协和万邦,建一个理想之国。” 就在二人高谈阔论之时,忽听一声女人的尖叫,陈学文以为家中来了强盗,或者是松浦家派人抓自己来了,马上操起了佩刀冲了出来,差点把她母亲给撞倒。 女人带着惊恐的表情拦在了儿子的身前,大声讲道:“你们不要进来,文儿不会跟你们去做海盗的,汤景、林一官,你们两个乱臣贼子,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我再也不愿再看到你们!” 知道是汤景带人来了,朱辉躲在屋里暂时没有出来,趴在窗前往外观瞧,只见汤景流着眼泪正在躬身施礼,林风押着被捆着双手的马良弼站在他的身后。 林风和汤景之所以比朱辉晚到一步,是因为他们先到伊岐岛去了一趟,在那里召集三十多名旧部,让他们在平户纽差町码头附近等候。 “嫂夫人别来无恙!汤某对不起元化大哥,对不起你们母子,在此给嫂子赔罪了。”说着,汤景抹着满脸的泪水,跪倒在了陈学文母亲的面前。 “你用不着跑到这儿来演这出苦肉计,我们全家被你害得够惨了,学文决不会再跟你去做海盗,快滚吧。” “娘,朱总旗刚才告诉我,汤大叔不是来劝我做海盗的,他绑来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浑小子马蜂窝之父,他们这次来平户,就是想把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弄走的,将来大家全都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远赴新大陆宣化中华之文明,请母亲放心吧。” 陈学文的母亲对此将信将疑,问道:“那么,秋目浦的海盗头子林一官怎么也来了?” 这时,朱辉推门走了出来,微笑着答道:“婶婶请放心,这位大叔不是秋目浦的林一官,而是来自琉球的一位豪商,如果没有他的资助,恐怕这趟远洋计划就得泡汤,可不要轻易得罪他啊。” “如今,我们有家难回,每天提心吊胆活在平户城,日子过得难以为继,将来能带我们母子一起走吗?”陈学文的母亲问道。 汤景站起身来,拱手答道:“当然没问题,为弟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接上你们母子,把你们先送往月港,那儿有我们的远航基地,请嫂子放心吧,今后文儿和朱辉等人,将会在这天地之间,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陈学文的母亲感恩流涕,激动得跪了下来,汤景急忙将她搀起,林风押着马良弼跟着走了进来。 吃过晚饭,汤景把朱辉和陈学文叫了过来,一起盘坐在榻榻米上饮茶,林风问起了那三个浑小子的情况,得知他们到目前为止仍一无所获,于是,他大松了一口气,但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说净明、沈茂等人就这么笨,拿着徐海绘制的藏宝图,仍解不开其中的密码? 朱辉假装不知道那张藏宝图是假的,问道:“林大叔,现在怎么办?” 林风完全是按照徐海教给他的技巧设计的藏宝洞,虽然这几个浑小子自以为寻找徐海藏匿的财宝,照这么下去的话,自己的藏宝洞早晚会被他们发现,想到这儿,有些沉不住气了,果断地答道:“先把那马蜂窝给我找来,老子教他如何寻宝。” 被捆在一旁的马良弼听罢心头一震,急忙讲道:“等把这个蠢小子找来,让我先拿家法处置,一切听从林大澳主的安排。” 林风没有搭理马良弼,问道:“学文贤侄,就你所知,他们准备如何对待这笔财宝?今后又会有什么打算?” 陈学文沉思了片刻,认真地答道:“那净明心比天高,想开山收徒、自立门户;沈茂想分一笔钱回南京,今后摆脱自己的家族,做个富家翁足矣;但马峰却不认同,一直在规劝他们俩,带着财宝跟着他回琉球,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他将来不仅仅能呼风唤雨,甚至有可能夺得尚氏家族的江山。” 马良弼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喊道:“贤侄,休得听他胡言乱语,这小子自小就有疯病,要不然,如何得了个马蜂窝的绰号?”但依然没人搭理他。 突然,林风拿出了大澳主的作派,把汤景从身旁赶了出去,盘腿坐在大家的对面,神情严肃地讲道:“汤大舵主听令,命你和朱公子在家看管马良弼,请陈贤侄明日带洒家去见马峰,不得有误!” 朱辉刚想反驳,被汤景给拉住了,只见他双手伏地,低下头高声答道:“谨遵大澳主之命!”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朱公子,你为何突然到了平户?” 此刻的朱辉对汤景完全信任,跟着低下头高声答道:“受六官文涛大人之托,前来保护二位叔叔。” 林风顿时一愣,接着问道:“那么,六官现在何处?” “为防止琉球国马家对林家酒坊不利,他留下来帮婶婶看家。” “好!朱公子,为了令尊和许神医的安全,你最好还是按本澳主的命令行事。今日大家都累了,就先这样吧。” 次日,道士打扮的林风带着陈学文出发了,花了整两天的时间,终于在上甑岛附近找到了寻宝的这伙人,于是,陈学文十分兴奋地告诉他们,他找来了一位世外高人“风道长”,有办法能找到海盗的藏宝洞。 净明带来的这伙人除了马蜂窝之外,全是大陆过来的,没人认识林风,自踏上了寻宝之途,这些家伙可算受够了“洋罪”,眼看着盘缠钱都快花光了,仍旧一无所获,全都失去了信心,甚至有人都准备做海盗去了。 这伙人围着“风道长”仔细打量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世外高人,倒是有几分邪气,说他是从古墓中爬出的僵尸似乎也不为过,全都半信半疑地望着林风。 林风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支判官笔,微闭着双目朝天上一直,口中念念有词:“我今把笔对天庭,二十四山化圣灵,孔圣赐我文章笔,万事有我能做成;点天天清、点地地灵,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众神恶煞低头拜,分金定穴看分明。无量寿福天尊。” “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号令,金男玉女领天兵,铁符令咒除妖精,何神不服、何鬼不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净明念到这儿,微微一乐,不屑地讲道:“别他娘的给我装神弄鬼,我比你会的可是多多了。” 林风没有搭理净明,继续念道:“左居南斗、右居七星,真龙天子、或为蚂蜂。” 这句话讲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马蜂窝也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问道:“神棍,你是在说小爷我吗?” 林风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严肃地答道:“天命如此!惟神正直、德可配天,主守土地、护卫山渊,古今奠定、神体延绵。观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浑身上下金光护体,似大罗的金仙,做个藩王屈才了,实乃真龙天子也。” 马蜂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顶天了也就想做个琉球王,那还得是寻到了这笔财宝,用于哄骗宫中的那位正妃娘娘,让其父马良弼掌管军政大权,似乎还有可能性,可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不由得气哼哼地讲道:“少他娘说这些没用的,有本事你给来个分金定穴,也让小爷我见识、见识如何?”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林风念着咒语闭上了双目,舞动着手中的判官笔转了好几圈,突然睁开了眼睛,把判官笔往前方的一座野岛上一指,大声讲道:“这位道友,你赶快带人过去,沿着那块大礁石往前走百二十步,直接挖地三尺半,掀开下面的三道石板,定有白银无数,去吧。” 马蜂窝看了看净明和沈茂,问道:“二位哥哥,要不咱们去试试?” 净明表示怀疑,使劲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骗人的鬼把戏我比他会的多多了。 而沈茂则跃跃欲试,手指着林风,大声讲道:“要是挖不成银子来,我把你变成僵尸。” 于是,马蜂窝和沈茂带着二十多个壮汉,手执各种器具,准备乘小船到那座荒岛上去挖银子。 林风又把他们喊住了,问道:“你们这些人当中,到底谁是主心骨?” 沈茂和马蜂窝转过身来,朝净明指了指,异口同声地答道:“他。” “那好!二位及大家伙听清楚了,贫道虽乃化外之人,但仍未脱离三道之苦,还得为黎民苍生尽点力,以答谢三清天尊对贫道的眷顾,若挖得出银子,今后你们就听我来号令行事,将会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等着你们,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等林风话音刚落,大家齐声欢呼了起来,马蜂窝也都来了兴致,答道:“若是能挖出银子,你就是我的亲爹,将来拜你为琉球国师,等着吧。” 这伙人走后,林风发现净明的神态极不自然,他想和陈学文答茬,而陈学文并不理他,他非常无趣地躲在了一旁,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海图,低头看了起来…… 林风拉着陈学文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后,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把陈学文拉到了个僻静之处,轻声问道:“贤侄,这就是他们手中的那张寻宝图吗?” 陈学文点了点头。 “除了这张,你还见过有别的图吗?” “没有,我陪着他们跑了不少岛屿,凭的就是这张图。” 林风听罢眼前一黑,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第28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4海上寻宝 林风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声,深感造化弄人,倘若知道这群浑小子弄了张假图就敢来寻宝,还何苦来他们废话?手搭凉棚往前遥望,只见以马蜂窝和沈茂为首的那伙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往地下深挖,这时,净明的身边人也都沉不住气了,纷纷准备乘船过去帮忙…… 于是,林风把陈学文叫到身旁,无奈地问道:“贤侄,叔叔答应你将来做江南总督,绝不会反悔。你现在跟他们过去一趟,把马蜂窝悄悄叫回来,告诉他那里有危险。” 不明觉厉的陈学文望着林风没有答话,两日来,尽管林风对他做出了不少承诺,等将来得了天下,封他做世袭的江南总督,南京城作为他的居城,以示纪念他那亡父陈元化,但陈学文对这个海盗头子敬而远之,唯唯诺诺的也不敢接下茬。 忽然,陈学文也注意到了林风所说的危险,原来,这儿是岛津家的地盘,有好几艘萨摩船正从远处而来,于是,他便朝林风点了点头,起身登上了那条待发的大船。 等陈学文走后,林风朝着净明摆摆手,大声喊道:“这位道友,请过来说话。” 这时,净明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在他看来,这个神棍就是个骗子,不屑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座古墓中爬出来的僵尸?呵呵,待会儿要是挖不出银子,不要小爷我动手,那俩混蛋就得扒了你的皮,把你刮骨熬油点天灯。” 林风微微一笑,示意他坐在地上说话,而净明抬腿就是一脚,却被林风闪过去了,只见他就地转身打了个盘旋,一个扫堂腿把净明撂翻在地,其他人一看,哗啦一下子就把他们俩给包围了。 净明这下摔倒不轻,刚刚摇晃了一下脑袋,就被林风用判官笔指住了咽喉,他只好大声嚷道:“你们都给我退下,这位道长是和我闹着玩的。” 林风恶恨恨地讲道:“让他们走远点,贫道有话要说。”于是,净明便吩咐他们全都去帮忙挖宝藏,这座岛上只剩下了他和林风。 “知道我是谁吗?”林风问道。 净明把嘴一撇,满不在乎地答道:“呵呵,不过和我师父玄德真人一样,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的野道士罢了。” “放你的狗屁!”林风骂着,拿判官笔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气哼哼地讲道:“让我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这混蛋!” “唉呦,别打啦,饶了我吧,你、你比我师父强多了,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啊、不、不、是学富五车、才高运蹇……” 林风也懒得再和他斗嘴,严肃地讲道:“我就是当年秋目浦的林一官,朝廷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威震粤闽沿海及南洋各地的大澳主林风是也!” 净明赶忙揉了揉眼睛,捏着自己的耳朵垂,把嘴巴张圆了,轻声问道:“我、我没听错吧?” 此时,林风收起了判官笔,一本正经地问道:“本澳主问你,你平生的志向是什么?” 净明叹道:“唉,我本盼着师父能像国师蓝道行一样,将来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人前人后能显派、显派,也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我师父受了那个老和尚的蛊惑,非要到那什么蛮荒之地,传授什么文明,呵呵,贫道愤然出走师门,准备自立门户,等有了这笔钱,我将前往京师,替我师父实现这个夙愿。” “只要你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便好!等本澳主得了天下,启用你为国师,希望你能像那诸葛亮、李靖、刘基一样忠心事主,起来吧,今后听我号令,不得有误!” 听罢林风之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净明感动得五体投地,伏地磕头如捣蒜…… 过了一会儿,陈学文把马蜂窝和沈茂一起带回来了,这二人发现净明匍匐在林风的脚下,尽管不知是何缘故,但也二话没说,跟着就趴在地上磕头。 林风讲道:“起来吧,快跟我走。” “去哪里?”马蜂窝不解地问道。 “上我的船,这儿有危险。”林风答道。 沈茂感觉莫名其妙,问道:“他们在那边挖银子,你说有危险,到了这儿,你还说有危险,到底想干什么?” 净明也开始有些怀疑,接着问道:“二位贤弟,挖到青石板了吗?” “石板是挖到了,马上就能揭开。”马蜂窝答道。 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发现藏宝的那座荒岛上一阵大乱,所有人都像中了魔一样,鬼哭狼嚎般地往大海里跳,这三位认为上当了,全都拔出了佩刀,把林风和陈学文给包围了起来。 林风微微一乐,问道:“你们以为寻宝是这么容易的吗?告诉你们,青石板下是个毒蛇窝,这伙人谁也活不了,快随我上船吧,晚上再带你们进藏宝洞。” 大家全都往那座荒岛观望,发现他们带来的这些人,要么被毒蛇咬死,要么跳进了大海淹死,就在这时,那两艘萨摩船也到了,下来了一伙岛津家的武士,开始斩杀岛上的毒蛇。 这三个浑小子都认为上了当,又把钢刀指向了林风。 林风不慌不忙地讲道:“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有三道石板,这才第一道,你们放心吧,现在登岛的这伙人,一个也活不了。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我们的,快跟我走。” 净明现在倒是没再怀疑林风的身份,担心跟着他走才会有危险,继续拿刀指着林风,大声嚷道:“我不信,等看看再说。” 林风认真地答道:“实话告你你们,第二道石板下,是一具棺木,周围摆放了些简单的陪藏品,而棺木之中是各种毒物,手摸烂手、脚碰烂脚,只要粘身,必将暴毙而亡。” “那么,第三道石板下真的是藏宝洞吗?”马蜂窝问道。 “不错,第三道石板,非得炸药才能崩开,非人力能所为。”林风答道。 “这么说来,我们得回去准备炸药去了?”沈茂问罢,叹了口气,摇着头讲道:“等我们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沈公子,休得担心,听从本澳主的安排,今日夜晚,咱们就能取出洞中的财宝。”林风说着,手指远方的一艘渔船讲道:“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马蜂窝顿时一愣,傻乎乎地问道:“你说什么?本澳主?你是哪家的澳主?” 净明朝林风一拱手,答道:“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大澳主林风是也。” 沈茂一听,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而马蜂窝则瞪圆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风的近前。于是,陈学文拉起了马蜂窝,净明搀扶着沈茂,一起登上了林风的帆船。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萨摩船发现这儿已经没人了,也驶向了那座荒岛。 岛津家的武士们发现有人在岛上乱挖一气,知道这是有人在寻宝,只是没有料到,他们还没登岛,地下冒出来一窝毒蛇,把这伙寻宝人全给咬死了,于是,他们下船之后,开始把毒蛇斩杀殆尽,跳进那个坑里继续往下挖,直到又挖出以一层石板。 撬开了这一层,借助油松火把往洞中观瞧,发现是座古墓,周围还有不少陪葬品,这伙人惊喜地大声喊叫了起来,于是,继续揭开石板,有些人跳了下来,围着这口巨大的棺材,用寻宝人遗留下的器具准备开棺。 数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棺木盖子,全都迫不及待地伸手往里摸,发现这口巨棺之中满满当当的,似乎有数不清的珍珠、玛瑙、玉石等物,也别管什么东西了,每个人上前抓起来就往怀里揣,很快棺材里的东西全部被他们给抢光了。 等他们满怀喜悦地出了洞,又来了一伙人要求分赃,话不投机展开了一场械斗,突然,他们都感觉不对劲,不管有没受伤,身上全都燥热发痒、还往外流血流脓,不少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双方只好罢兵,再看从棺木中抢得的那些物件,无非是一些沾满了毒物的鹅卵石、贝壳和碎石渣而已。 大家全都傻了眼,把这些毒物扔进了大海,但已经晚了,全都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拼命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哀嚎,可惜周边除了林风的那艘船之外,没人能听得见了。 落日的余晖下,一群海鸟掠过岛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层层海浪袭来,发出阵阵的吼声,海潮拍打着礁石,卷起了层层浪花,等林风的大船靠近这座荒岛的时候,望着眼前的这幅惨状,那三个浑小子全都吓傻了 在林风的指挥下,帆船靠近那块竖立的大礁石,有人跳下水游了过去,用缆绳把船给固定下来,于是,林风把绳子拴在腰间,携带着工具,亲自跳进海中,时而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又继续潜水下去寻找那些机关,花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在水面下的礁石上开启了一个洞,海水开始咕咚、咕咚地往里灌…… 等林风回到了船上,把十名水手召集起来,教给他们搬运的方法,派他们携带着绳索和钩子下了水,他们从那个洞中钻了进去,等浮出水面的时候,正好到了第三层石板下的藏宝洞,尽管摸着黑,很快找到了那些木箱,花了三个多时辰(六个多小时),从水中把这了三百只大木箱运到了大帆船上,又派人用石头堵住了那个洞口,随后,迅速离开了这座荒岛,趁着夜色往肥前方向驶去。 这次行动令那三个浑小子对林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帆船之上,当场就拜他为师,愿在林大澳主的麾下惟命是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林风在桅杆下正襟危坐,接受他们的跪拜,答应他们将来摆香堂,封他们当澳主,共同携手打天下,把这三个家伙高兴坏了,非得认林风做干爹。 沈茂本来没什么野心,他败干了分得家财,既吃不得苦,又没有经商的天分,吃喝嫖赌还样样不落,无非是想分一些财宝,回南京做个富家翁而已,当不当什么澳主其实并不在意,同时,也怕这个名头给自己招灾惹祸,于是,他便急切地问道:“干爹,这船上有多少金子?多少银子?” “这还用问吗?千两一箱,应该是三十万两,只是不知道这徐海埋下的是金子、还是银子?”马蜂窝不屑地答道。 到现在这些混蛋还以为是徐海埋藏的金银,令林风非常气愤,但他又不便明说,沉默了片刻,大声讲道:“不管是金是银,到底为止。” 净明叹了口气,不甘心地讲道:“要全是金子,这一趟还值,若只是银锭的话,大家一分,也落不下几个钱,我们留在松江府,把该死的徐鲲给榨干了,也比这多。” 马蜂窝从净明的手中要回了那张藏宝图,对林风讲道:“干爹,你看,按照藏宝图上的标注,至少还得有十倍的数目,干爹,咱们还得继续找下去。” 林风也不知道,他们这张图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又是什么混蛋所绘制,虽说标注的那些小岛不是很精确,但也大差不离,听他们还想再找下去,生气地讲道:“够了,欲成大事者,在心,而不在乎手中有多少金银,你们懂吗?” 三个浑小子直摇头,齐声答道:“不懂。” 林风把眼一瞪,严厉地讲道:“手中的财宝多了,就会贪图享乐而丧失斗志,更会招致无端的灾祸,自古以来,玩物丧志者,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们是愿意跟着我打天下,还想分些钱财回家?赶快做个决定,这澳主之权位,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对沈茂来讲,他没什么野心,本来干的就是无本买卖,便口没遮拦地答道:“干爹,这样吧,回到平户之后,分三成给我先回南京,等干爹你将来到南京的时候,小的也好孝敬你不是?” 这可惹恼了林风,突然拔出二尺多长的判官笔,朝着沈茂的心窝就刺了过来,把这小子吓得急忙闪身,还是扎进肩胛骨,一股鲜血顺着衣服就流了下来…… 沈茂惨叫一声坐在了甲板上,众人全都大惊失色,于是,林风又把判官笔对准了马蜂窝,把这小子吓得身子一软,跪在了林风的近前。 “本来是希望拿你老子来规劝你们的,看来用不着了,你如果还要打这些财宝的主意,本澳主替你爹来行家法……” 没等林风把话讲完,马蜂窝伏地磕头如捣蒜,哭着喊道:“爷爷,你是我的亲爷爷,我们马家父子今后唯爷爷你的马首是瞻,饶了我们父子吧。” 林风拿判官笔指着马蜂窝的脑袋,恶恨恨地讲道:“饶了你们没问题,回琉球之后,动用你们马家的势力,让那马王后封我为琉球兵马大元帅,你们全在我的帐下听令,与本澳主胆敢有任何疑心,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打死净明也不敢再提分金银的事了,听马蜂窝改口叫他爷爷,于是,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高声讲道:“愿在琉球给爷爷效犬马之劳,还望爷爷委以重用。” 林风拍着他的脑袋放声大笑,答道:“帮我看管好马家父子,本元帅委任你为琉球国师。” “谢爷爷!” 净明话音刚落,林风指着沈茂,命令道:“把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扔进大海。” 可把沈茂给吓死了,跪爬到林风的脚下,哭着喊道:“爷爷,惟敬大哥一个人看不住俩人,我给惟敬大哥帮忙看管马蜂窝,保证不让这小子耍花样,我、我最会收拾他了。” “用得着他帮忙吗?”林风问道。 净明也不想落井下石,认真地答道:“干爹,我在琉球人生地不熟,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都起来吧。”林风说着,回到了座位上,高声问道:“跟随本澳主一起打天下,不得再有任何疑心,你们做得到吗?” 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惟爷爷之命是从!” 第28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5得道多助 林风本打算以挟持马良弼以迫使马蜂窝等人放弃寻宝,现在变成了拿马家父子来要挟琉球王后马娘娘,委任自己为琉球国大元帅,让净明出任前部正印先锋官,若能实现这个诉求,夺得琉球大权近在眼前。 满载着三十万两白银的大帆船在纽差町码头靠了岸,林风不敢下船,派陈学文去把汤景、朱辉和马良弼等人叫回来,而陈学文本来打算带上母亲,追随月空长老横渡重洋探索新大陆,眼下也不敢跟着走了,他把这次寻宝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朱辉和汤景讲述了一遍。 既然林风已经挖出了一部分银子,朱辉不想就此罢手,最好趁此机会让他把所有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并设法运回月港,于是,便背着马良弼,三人一起悄悄商量了起来。 从林风亲自下水寻找藏宝洞口的行为来看,可能除了他之外没人懂得那些秘密,因此,必须得先把他稳住了,结合他现在的诉求,无非是利用马家父子要挟马王后,因此,有必要把马良弼叫来一起商议。 朱辉认真地讲道:“马相国,有件大事需请你帮忙,这事关琉球国安危,更是关系到马王后及你全家人的命运,请你务必要慎之又慎。” 马良弼知道肯定和林风有关,把大嘴一咧,笑着答道:“这还不简单,给我一把利刃藏在身上,等他来和老夫商量事的时候,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不就完事了吗?” 汤景微微一乐,讲道:“你这主意不错,他从伊岐岛上召集来了一伙亡命之徒,到时候恐怕谁也控制不住局面,别忘了,你儿子还在他们的手中,恐怕我等都得死在他们的刀下,又该如何是好?” “这小王八蛋尽给我招灾惹祸,儿子也不缺他一个,让他死了算啦。老夫认为,请学文贤侄帮忙,咱也招募一批敢死之士,和林风等人火拼一场,到时候再分点银子遣散了他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马良弼把话题给引偏了,朱辉急忙纠正道:“马相国,现在讨论的不是如何干掉林风,而是如何诱惑他把所有的财宝全部挖出来,再设法将其控制在手,你明白了么?” 马良弼顿时一愣,急忙问道:“刚才听你们说,他已经挖出了三十万两,那么,还有多少?” “具体数目不太清楚,应该还有十倍不止。”朱辉答道。 马良弼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这么说来,林风真是富可敌国了?” “富可敌国和掌控一国大权完全不同,林风的野心很大,他之所以还不想挖出这笔巨额财富,是因为在他看来时机还未成熟,倘若你能让他相信时机已到,他必然不会再让那些金银财宝沉睡海底,马相国,请问你可有良策?”朱辉问道。 马良弼沉思了片刻,答道:“朱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老夫被那郭、许两个姑娘给害得不浅,如今已经丢官罢职,刚才听学文公子所言,他林风想做琉球国兵马大元帅,在老夫看来,只要舍得花银子,这件事并不难办,不过嘛……” 看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卖起了关子,汤景急忙问道:“你不过什么?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不如现在就杀掉你好了!” “你杀掉老夫又有何用?相信你们也不想让那海盗头子林风出任琉球国大元帅,现在关键是能让林风相信才行,汤大官人、朱公子,老夫说的不对吗?”马良弼颇显不屑地问道。 “言之有理。”朱辉点头答道:“马相国,在你看来,如何才能让林风相信?” 马良弼顿时来了精神,趾高气昂地大声讲道:“这就得看你们如何配合老夫行事了。” 朱辉、汤景和陈学文互相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答道:“愿闻其详。” “你们当中,林风最信任何人?”马良弼问道。 汤景答道:“通过这次行动的表现,应该说林风最信任我。” 于是,马良弼按照自己的设想,开始讲道:“林风作为朝廷的钦犯,由老夫说服他暂时不要回去,让他把三十万两银子交给出来,留下老夫那犬子、陈、朱二位公子作人质,由汤大官人陪着老夫先回琉球,让尚永王赦免他的罪名,再办理委任他为琉球国大元帅的事宜,尔等以为如何?” 大家都明白,这三十万两银子经马良弼之手运往琉球,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陈学文忧虑地问道:“你真能让尚永王赦免他的罪过,再给他争取来委任状吗?” 马良弼放声大笑,答道:“当然,这都是骗林风的,你们不是还惦记着他手中的那笔巨额财宝吗?把委任状给他之后,林风会不会相信,能不能继续把那些财宝全都挖出来,就看二位公子的能耐了。” “学文老弟,能否招募一批忠勇之士,帮我们对付林风及伊岐岛上的那些海盗?”朱辉问道。 陈学文面露为难之色,他看得出来,马良弼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哪会替别人考虑,便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时,马良弼得意地继续讲道:“二位公子,相信凭你们的智慧,一定有办法让林风把所有的财宝都挖出来,老夫和汤大官人在琉球全力配合你们,等你们得到了剩下的那笔财宝,至于如何处置林风,又把银子运往哪里?就由你们自己做主吧。” 大家都知道马良弼这主意包藏祸心,他得了三十万两银子,连亲儿子都可以不要,哪还会再管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林风会不会轻易上当还未可知,顿时陷入了僵局,全都沉默了起来。 这件事不能惊动岛津家,因此不敢找郭国强帮忙,就算现在去找陈申、林文静等人也都来不及,正在大家为难之际,陈学文的母亲跑来敲门,言称外面有个乞丐,已经纠缠了半天,非得要见朱总旗。 朱辉顿时眼睛一亮,他猜测来人必是苏八,立刻跟着陈学文的母亲走了出来。 果然是苏八,只见他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浑身破衣烂衫如乞丐一般,知道他没事不会来找自己的,心中颇为感动,上前来一把抓了他的双手,激动地问道:“老哥哥,请问你从何处而来?” 如今瘦成了皮包骨的苏八,却显得双目有神、精气神十足,他对着朱辉微微一乐,吹了声口哨,转眼之间来了一名大汉。 朱辉仔细打量,看得出这是个日本人,不禁问道:“老哥哥,请问这位年兄何许人也?” 苏八微笑着介绍道:“此人乃南光坊天海法师和郭国强大人的好友,和那猴子秀吉、蜂须贺小六、岛津义久和岛津义弘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曾在锦江湾救过罗阿敏,帮着郭奕将军和许灵儿姑娘携带着汤家老小离开日本,非常值得大家的信赖。我知道你们遇到难处了,想必应该是想让那林风把财宝全部挖出来,这位年兄可给大家帮忙,只不多,到时候你们要给他留些金银做报答也就是了。” “石川五右卫门先生?”朱辉吃惊地问道。 “不错,我本来是担心净明、沈茂和马蜂窝那些混蛋真把财宝给找着了,早就从尾张国回来了,对这几日来的情况了如指掌,也猜出到你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了。” 听罢苏八之言,朱辉不得不对这位前锦衣卫镇抚、东厂掌刑官暗自佩服,心中也颇为纳闷,凭着他的精明才干,为何在南京输给了自己? 或许苏八也猜出了朱辉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讲道:“老弟,往事不堪回首,就不要再多想了,其实上天很公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佛祖只保佑行善之人,一切修行只为来世。呵呵,老弟,还不让哥哥我进去说话?” “老哥哥,辛苦你了,请。” 有石川五右卫门和苏八帮忙,一切都好办了,大家就依马良弼出的主意,由陈学文带着石川五右卫门、马良弼、汤景和朱辉去见林风。 登上了林风的大帆船,石川五右卫门直奔林风就冲了过来,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立刻拔刀,危情一触即发…… 这时,陈学文慌慌张张地急忙跑过来,趴在林风的身边放声痛哭,悲哀地讲道:“叔叔、大澳主,救救我的全家吧,跟你出海的这几天,尾张国蜂须贺大人找上了门,好在汤大官人和朱公子十分机警,带着马大人躲了出去,但尾张国的武士们绑架了我全家作为人质,逼着我带着他们来抓你,侄儿我宁死不从,只能让他们派了个武士跟我来找你谈谈,这位便是蜂须贺正胜大人麾下的石川先生。” 林风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又拉起了陈学文,急忙问道:“贤侄,马良弼答应了吗?” 未等陈学文答话,马良弼急忙上前一抱拳,高声答道:“请林大澳主放心,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不过……” 林风把眼一瞪,问道:“你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林大澳主志在天下布武,似乎不会满足只当个琉球大元帅、甚至国王,老夫还有个请求,将来天下布武之时,废了琉球王,由老夫来做国王如何?” 听罢马良弼之言,马蜂窝这才给他爹鞠了个躬,兴奋地答道:“爹,爷爷的志向可大了,他刚才还在给我们讲,将来以琉球为基地,从南方攻打大陆,羽柴秀吉将从朝鲜攻打辽东,南北夹击直取大明京师,大家在紫禁城会师,接下来还要取印度、征波斯,一直打进红毛鬼的老窝欧罗巴,呵呵,只当个琉球王岂能满足?” 马良弼对这番“宏图伟业”一点也没动心,他所谓的“不过”,无非是骗取林风的信任,听儿子说什么“爷爷的志向可大了”,带着满脸的愠怒,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问道:“混蛋,谁是你的爷爷?” 发现马蜂窝捂着脸偷偷地指着自己,林风微微一乐,他也用不着占这样的便宜,便拱手对马良弼讲道:“马年兄,小孩子家说话,不必在意。” 马蜂窝捂着脸站在林风的近前深鞠一躬,喊道:“干爹。”这时,净明和沈茂也都收起了佩刀,又跟着他改了口。 因将来还想和猴子秀吉合作,林风对这位尾张来的武士有些拿不准,首先不好判断是真是假;即便是真,又不知他来者何意?于是,他决定先会会这位石川先生,再找马良弼和汤景商议,便将他请进了前舱的密室,让净明等人带人在门外等候。 林风首先关心秀吉在手取川战场上的情况,石川五右卫门毫不隐瞒地告诉他,上杉谦信在加贺一向宗的支持下,于七尾城大破织田信忠所指挥的四万大军,因相互驰援的问题,导致不少织田军投降,于是,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之间再次爆发激烈的冲突。 织田信长对秀吉大加谴责,并将他调往阻击松永久秀的战场,蜂须贺小六也跟着撤了兵,回到家中之后,却发现林风被阿市夫人给带走了,误以为阿市夫人是受了柴田胜家所指使,便跑到秀吉那儿告了一状,秀吉问明情况之后,既不敢声张,又不敢在这件事上和柴田胜家夫妇纠缠,让蜂须贺小六来亲自处理,就这样,石川领命之后,带领一大群武士到处打听,最终找到了平户城的陈家。 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已经出任右近卫大将,把京都控制在手,改稻叶山城为岐阜,如今又在修筑安土城,统一日本并实现天下布武已近在眼前,在这个当口,秀吉却吃了败仗,与同僚柴田胜家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令林风颇为忧虑,如果将来秀吉不能出任远征军大将,谁人与他南北夹击夺取明朝的大好河山? 想到这儿,林风出了身冷汗,情不自禁地讲道:“石川阁下,请你回去禀报羽柴筑前守,就说我林风即将出任琉球国大元帅,今后可以源源不断地给他运送火绳枪,只待他出任远征军大将的那一天,我与他南北同时起兵,夺取大明的江山社稷。” “林风阁下和羽柴筑前守惺惺相惜,实在令人羡慕,二位大人的雄心壮志更是惊天地而地鬼神,令在下敬佩不已!不过,听筑前守大人说,你乃琉球国的钦犯,那么,请问阁下如何出任大元帅一职?”石川五右卫门问道。 于是,林风起身把马良弼叫了进来,微笑着答道:“这位便是琉球国前国相马大人,他的姐姐就是掌控实权的马王后,尚永王是他的亲外甥,你们一起从平户城过来,难道说汤景没给你介绍吗?” 石川五右卫门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马良弼,摇着头表示怀疑。 林风猜测汤景等人为了安全等原因,并没把马良弼的真实身份告诉石川先生,他们刚才在甲板上的那番闹腾,这位石川先生也听不懂,此刻也不想多解释,便微笑着讲道:“马大人,告诉石川阁下,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任琉球国大元帅?” 于是,马良弼把事先设计好的脚本和盘托出,这个方案颇让林风感到左右为难。 首先,林风不放心汤景和马良弼带着银子回琉球,因此,自己想跟着回去,但石川五右卫门不让他走,而且态度非常强硬,并强调:除非琉球王的委任状发到林风的手中,他才好回去交差,若是一个月之内见不到这张委任状的话,就把林风押回尾张国,交给蜂须贺小六处置。 第29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6黄雀伺蝉 林风权衡了再三,暗自决定,让汤景、净明和沈茂带着一半的银子,陪着马良弼回琉球帮他办事,得把马蜂窝、朱辉等人留在身边作为人质,最好能平户见一见秀吉。 于是,又单独把净明、沈茂和汤景叫到了一起,林风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带回去的银子可以让马家的人拿走,但一定得把马良弼控制在林家酒坊,直到获得尚永王的赦免令和委任状,这三位对林风表了一番忠心,便准备启程返回琉球。 林风等人带着银子悄悄回到了平户城的陈家,一进门就被石川五右卫门手下的一伙强盗给控制了起来,把他的银子全给抢走了。 由于林风藏宝的消息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石川五右卫门威胁林风,让他把所有的财宝全部交出来,以免落入松浦隆信或岛津义久之手,林风被逼无奈,宣称只剩下不过几十万两,但必须得见着了秀吉之后再做决定。 朱辉判断他手中银子绝不止几十万两,必须得像个办法全部逼出来,被关押的这几天,他看得出来,林风最不信任的就是自己,于是,便想了个办法和他套套近乎。 这一日,朱辉委托石川五右卫门派人帮他买了不少的香烛祭品,在陈家的小院中搭起了一座祭台,牌位上写有他的母亲和蓝清扬的名字,祭奠礼毕,开始不停地焚烧纸钱,直到把林风给吸引了过来。 林风站在他的身后讲道:“臭小子,听说你已经丢官罢职,还被朝廷的那些狗官关押了近一年,还不明事理吗?欲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别像你那不开窍的爹一样,你还得投奔明主,将来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朱辉转过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给林风深施一礼,叹道:“历经沧桑、终有所悟,穷居闹市耍得百样花枪引不来亲朋骨肉,富居深山无事垂钓闲游打不散无义宾朋,蛟龙戏水犟不过穷困饿,虎跃平川绕不开吃住行,好汉至此未必英雄,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更何况我乃一更夫之子?” “孺子可教也!” “叔叔,被困至此你有何打算?” “再等等琉球国那边的消息吧,一个月没有音信的话,你替我把那石川给杀掉,叔叔带你回琉球扯旗造反,以待将来攻取大明,实现天下布武,你意下如何?” “可是,我父和许老伯伯还在萨摩受苦……” “这有何可担忧的?信长公打下日本,岛津家也就是一个家臣而已,羽柴筑前守出任远征军大将,到时候我出任琉球王,你做我的兵马大元帅,让秀吉把岛津家派往你的帐下听令,他们岛津家还不得把你父亲和许神医当成祖宗供着,呵呵,又有何惧哉?” “惟叔叔之命是从。” 这时,他们发现石川五右卫门带人过来了,便停止了谈话。 气势汹汹的石川五右卫门一把抓住了林风的衣领,恶恨恨地问道:“半个多月过去了,那马良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信?” 未等林风说话,朱辉赶忙躬身答道:“石川大人息怒,办如此大事肯定得花一番功夫的,切莫着急。” “蜂须贺大人在前敌立下了功勋,而我等却只能在这儿伺候你们,气死我了,再等三天没信的话,我把你们全给杀掉!”说着,石川五右卫门假装气得哇呀呀咆哮。 “石川阁下,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见见羽柴筑前守如何?”林风问道。 石川五右卫门底气十足地答道:“要去可以,必须得拿出至少三百万两纹银作为见面礼,我知道你能拿得出来,这是蜂须贺大人的命令。” 发现林风不再答话了,于是,朱辉趁机把他拉到了一旁,轻声问道:“叔叔,三百万两纹银你应该能拿得出来吧?” 林风狠狠地瞪了朱辉一眼,转身走开了。 又过了几天,马良弼终于来信了,言称花了十万两银子,算是免了林风的罪名,如果要想得到大元帅的头衔,光在宫中就得再花百万两纹银,光有头衔还不够,由于张狗儿辞去了远征军先锋官的职位,由原首里巡防营管带王琦继任,若想获得真正的兵权,至少还得再拿出百万两银子收买王琦等官兵,除此之外,还有前首里所司代、当朝的国相陈平,长史郑迥等等老臣,少说也得数十万两银子才能打发。 林风看罢这封书信,顿时勃然大怒,气愤地骂道:“真是一群狗官!这大元帅不当也罢,等我得了琉球后,马上扯旗造反,让这伙饭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朱辉适时劝道:“叔叔,就算造反,那也得有兵马才行,你手下的精兵强将被困在琉球,在萨摩和平户已经很难招募人马,在琉球国你也没有号召力,依在下看来,你把手中掌握的这笔巨款拿去给秀吉做见面礼,还不如用来花给琉球国的权贵,等你夺得了兵权,他们还不是得把这些银子老老实实地还给你。” 林风明白,如今不比从前,自己快要成了孤家寡人,如果这么多金银继续沉睡在荒岛之上,不知将来会便宜了什么人,认真权衡了再三,感叹道:“如今我近知天命之年,膝下尚无男儿,就算将来得了天下,还不知何人继承?如果没有长生不老之术,我这是何苦?” “叔叔,你和狗儿兄弟情同父子,我与他交往多年,深知他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你膝下无子的话,他可以作为你的继承人,若是将来林家有了男丁,我与狗儿等众兄弟誓死效忠少主,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请叔叔不必过于忧虑。” 听罢朱辉之言,林风微微一笑,他十分清楚,根据西班牙人对付蜂须贺小六的态度来看,他在吕宋岛所策划那场暴动,成功夺取马尼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时,若非朱辉和张狗儿在暗中鼎力相助,不是死于西洋人之手,也得被前后两股日本远征军所胁迫,一旦日本人占据了吕宋,自己对秀吉和织田信长来讲,将失去了战略价值,他们一定会设法把自己手中的财宝交出来。 就眼下来说,若非朱辉、汤景和许灵儿等人,不顾生命危险把自己从清州城带走的话,还不知会是什么结局,看来若想取得秀吉和织田信长等人的信任,将来兵合一处征服天下,就得把自己的价值充分体现出来,占据吕宋暂时不用指望了,如果大家真心支持我,拿下琉球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林风拍着朱辉的肩膀,动情地讲道:“你和狗儿都老大不小了,听你在南京桃花运当头、好事连连,只是不知狗儿如今可曾有了意中人?” 朱辉点头答道:“他和徐鲲家的女儿订了亲。” 打心里来讲,林风本来有意把女儿阿莹许配给狗儿,听把朱辉之言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说认了张狗儿做义子,那么朱辉或许会忠心耿耿辅佐自己,如果将来自己也像那刘备一样老来得子,那么,狗儿岂不是将落得刘封那种悲惨的命运? 看得出来林风的忧虑,朱辉埋怨道:“叔叔真是糊涂,想那浅井长政和阿市夫人多年无子女,是许老伯伯治愈了他们的不孕之症,一连产下了三女二男,如果说许老伯伯在身边的话,何愁对这些事情担忧?” “呵呵,如果有长生不老之术,即便膝下无子又有何妨?” “俗话说,有钱难买老来俏,不知月空长老、玄德真人而为师父有什么妙招?” “是啊,听说这二位已到了耄耋之年,贤侄,请问他们有什么长寿的秘诀吗?” “叔叔,我有个设想,如果你能出任琉球国大元帅,可废掉尚氏王朝自立为王,将二位师父请来拜为国师,到时候你好好向他们请教吧。” “他们二位不是准备横渡重洋到新大陆去探险,与那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难道说知难而退了?” “呵呵,要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其实在哪儿都能比,如果说能在吕宋和他们比一比,还何必舍近求远?” “只可惜你和狗儿两个臭小子坏我大事,若是夺得马尼拉,现在何至于此?” 这时,朱辉对林风的处境十分清楚,也已经完全摸清了他的心态,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让他把那笔巨款赶快挖出来,以免落在倭寇之手,打内心来说,他绝不希望与倭寇藕断丝连的林风占据或吕宋,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大明东南半壁江山危矣。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叔叔,回到琉球扯旗造反,你有几分胜算?” “我将作为琉球王封你为远征军大元帅,狗儿继续充当先锋官,借助我潜伏在吕宋岛的那些忠勇之士,把喜洋鬼子从那儿赶出去,你们若是将来非得探索新大陆的话,不妨以马尼拉为基地,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林风答非所问,似乎已有十成把握,朱辉不无忧虑地讲道:“叔叔,不知你想过没有,尚氏王朝对大明朝廷可谓是忠心不二,如今能赦免你的过失,已实属不易,尚永王和马王后算得上宅心仁厚之辈,如果我们冒然起兵,对王室无罪而罚,会不会招致明军的报复战且不说,这么做的话,人心必将会损失殆尽,少不了又得大开杀戒,鉴于那霸港和津坊町往来非常频繁,不少商人都和岛津家有瓜葛,一旦萨摩出兵,他们比明军要快得多,你岂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一想起在锦江湾被岛津义弘火烧商船的经历,全家人差点葬身鱼腹,林风早已追悔莫及,暗自发誓再也不和这些一根筋的萨摩人打交道了,而如今朱辉和许灵儿二人的父亲落在了岛津家之手,自己还可以再利用他们一回,于是心中有了底气。 “言之有理。”林风微笑着拍了拍朱辉的肩膀,认真地讲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贤侄令我豁然开朗,,不管琉球落入何人之手,坚决不能让岛津家染指,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我将没有立锥之地。” “叔叔,我父亲和许老伯现在还在岛津家之手,又该怎么办?” “呵呵,这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只要我做了琉球王,必然和织田信长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你身为琉球国兵马大元帅,到时候让岛津义久在你的帐下听令也就是了。” “这全拜托叔叔你了。” “给马良弼和汤景传话,就按他们说的办,让他们派船来,我把银子全部运往琉球,不过,我得先拿到琉球大元帅的委任状,必须得让张狗儿亲自给我送来。” “可是,能不能得到委任状暂且不说,狗儿兄弟现在月港,而石川先生只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否则的话他将把你交给蜂须贺小六处置,又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羽柴筑前守大人胸怀广阔、志向远大,在当前局面下,他不会强行索要我手中的银子在不能把控全局的情况下,过多的钱财在手,容易滋生骄横的心态不说,还可能会导致无端之祸,,这样做的话,对他没有丁点好处,反而可能会成全了他人,但只要说我有能力占据琉球,相信他会比任何人都高兴,如果说这位石川先生真是他们派来的话,只要讲出道理来,让他们派人去找秀吉沟通,我相信,就算多等几天的话,他们不会难为我们的。” 果然一切都不出意外,但朱辉也知道,林风善于信口开河、两面三刀、随机应变,干什么事情都是先算计好自己的得失,因此,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算是成功。 通过林风和石川五右卫门商议,石川假装派人去给秀吉送信,很快就给了林风答复,只要他有能耐占据琉球,秀吉将不惜一切代价给予支持。 于是,林风心中有底了,马上给马良弼写了回信,由于石川等人把他看得非常紧,迫于无奈,只好在平户城耐心等待。 朱辉的心中暗自着急,眼看着马上到了八月节,天气开始转凉了,如果再不动手把那些银子从海中弄出来,再过些日子就不适宜下海。 一直等到了重阳节,终于把张狗儿给盼来了,他仍以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名义,但扮作成客商,亲率领三艘大商船,由数百名官兵扮作水手,在净明、沈茂等人的陪同下,带着尚永王的“委任状”到了平户,石川五右卫门等人见状,便趁机“释放”了林风等人。 林风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张狗儿和朱辉,立刻组织挖掘这笔宝藏,以无人居住的男女群岛为基地,先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悄悄在男岛中的真浦湾修建了一座码头,由他亲自指挥并培训,让净明和沈茂下水开启机关,琉球来的官兵负责从海中搬运,从黑岛开始挖掘,经宇治群岛、甑岛列岛、男女群岛至嵯峨岛,忙活了近一个月,他们从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岛屿上,挖出了近四百万多两白银和近十万两黄金,为了不惊动岛津家和松浦家,大多是在夜晚进行,可把这两个傻小子给冻坏了。 初冬的海面上弥漫着轻纱般的晨雾,呼啸的寒风使人瑟瑟发抖,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三艘大船准备从真浦湾出发了,突然,发现有数十条战船封锁了港湾,有人开始大声呼喊,他们自称受松浦隆信之命,前来搜查船上的货物,于是,林风二话没说,命令张狗儿和朱辉率琉球官兵迎战…… 第29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7棋高一着 林风等人的行动早已引起了松浦隆信的察觉,为了让他们安心的把这笔财宝全部挖出来,没有轻易打搅他们,只等着他们要走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抢夺他们的大船。 松浦家的武士们杀进了海湾,林风、朱辉和张狗儿分别在三条船上负责指挥,琉球国官兵们同仇敌忾迎击敌人,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战,由于势均力敌,一直杀到了日上三竿,鲜血染红了整个港湾,终于消灭了松浦家这伙武装,但琉球官兵也几乎全部阵亡。 考虑到松浦军可能很快就搬兵回来,但此时三艘大船上却没了水手,朱辉和张狗儿等人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全都一筹莫展…… 忽然,数十条渔船驶入了港湾,惊慌失措的张狗儿问道:“哥哥,现在怎么办?” “这是一伙海盗而已,我们以一当十,与商船共存亡,好兄弟,准备主动出击。” 就在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率领残余的十几名战士准备迎敌之际,只听林风放声大笑,高声喊道:“快抬头看看来者何人!” 这时,前方的一条小船之上站着一个人,正在大声高喊:“当家大澳主别来无恙,对马岛的众兄弟盼望你多时了!” 朱辉定睛观瞧,只见为首之人正是在朝鲜参与绑架自己的王掌柜,忍不住问道:“狗儿兄弟,你可知此人的来历?” “据说他在朝鲜出事之后,不敢再回伊岐岛了,逃难到了对马,被宗义纯所收留,本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没想到又继续做起了海盗。” “据汤大官人说,在开城的时候就准备杀掉他,在灵儿姐姐的劝说下,饶了他一命,没曾想今日他又出现了。” 张狗儿看着王掌柜带来的这些海盗已经到了,微笑着讲道:“哥哥,总算有水手帮忙了,准备起航吧,到了琉球再说。” 当年,正是因为朱辉从王掌柜所开的旅馆中逃脱,才导致他差点被汤景所杀掉,之后又被马五逐出了门庭,等他待会儿见到自己又会是何态度,朱辉有些拿不准,为了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便主动躲了起来。 王掌柜率三百多名乌合之众了大船,他立刻匍匐在林风的脚下痛哭流涕…… 林风把他搀扶了起来,拍着她的肩膀讲道:“长发,你的情况本澳主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开城事件我绝不会怪你,咱们这次到了琉球之后,还得指望你手下的这些弟兄,等我当了国王,任命你为琉球国远征军大元帅。” 于是,王长发振臂一呼,领着三艘大船上的海盗大声喊道:“林大澳主万寿无疆!” 口号声此起彼伏,令林风颇为感动,但此刻他也担心松浦家的战船追过来,等大家稍微安静了,便命王长发准备启航。 三艘大帆船冲开了漂在海面上的浮尸,离开了真浦海湾,神情肃穆朱辉和张狗儿站在船舷边上,对牺牲在海域中琉球国官兵表示致敬,随后,他们把陈学文找来,三人躲进了后船舱的密室之中。 面带愠怒的张狗儿拔出了宝剑,问道:“学文兄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暗中把王长发等人找来的?” “请二位哥哥原谅,确实是我把他们招来的。我知道松浦隆信肯定得对我们下手,没了水手我们也无法启航,能用之人也就是他们了。”面无表情的陈学文低头答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找我们商议?”朱辉问道。 战战兢兢的陈学文扑通一声跪在了二人的面前,哀求道:“两位哥哥息怒,实在是迫不得已,就住我们海上寻宝的这些日子,王长发等人绑架了我的母亲……” “你母亲现在何处?”张狗儿问道。 陈学文答道:“就在林风的那条船上。” 这时,张狗儿趴在门缝往外观瞧,只见以净明为首的一大群海盗已经堵在了门外。 朱辉打开了舱门,问道:“你们要想干什么?” 冲进来一群海盗二话不说,就把朱辉和张狗儿给五花大绑捆了起来,随后,净明带走了陈学文,于是,朱辉无奈地讲道:“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狗儿兄弟,看来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三艘大船已经完全被林风所控制,他们摆脱了松浦家的战船追击,经过两天多的航程,沿东海来到了奄美岛,在名濑码头靠了岸,这儿有他贩运火绳枪时留下的一个据点。 驻防奄美大岛的琉球官兵三十多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王长发手下的海盗给缴了械,就在他们准备杀死这些俘虏的时候,朱辉和张狗儿奋不顾身地冲到了刑场,净明领着一群海盗呼喊着追了过来。 张狗儿跪在王长发的面前,抹着泪讲道:“大叔,我是琉球国前部正印先锋官,你们要想杀人,就先杀掉我吧。” 朱辉手执宝剑站在狗儿的身旁,对王长发等人怒目而视,这时,净明等人把他和张狗儿给围了起来。 愤怒的朱辉把宝剑指向净明的胸口,高声讲道:“你知道,尊师如今就在首里城,看在玄德真人师父的份上,我不杀你,还望你能迷途知返。” 净明听罢放声大笑,伸手把宝剑推到了一旁,答道:“我师父真是老糊涂了,但话又说回来,他如不是受了你们两个蛊惑,早就进宫做了国师,还何至于整日里忙忙碌碌的东奔西走?” “那我就替你师父收了你这个败类!”说着,朱辉挥动宝剑直奔净明的面门而来。 净明的轻功确实了得,闪身躲过这一剑,脚踩脚施展梯云纵转了,一记双风贯耳朝朱辉脑袋两边的太阳穴袭来,张狗儿突然平地跃起,直击一拳正中他的腹部,只听净明一声嚎叫,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众海盗想上前帮忙,一个个的全都看着王长发,等待他的指令,忽听陈学文高声喊道:“大澳主在此,大家休得动手!” 林风踱步来到了朱辉和张狗儿的近前,满脸阴笑地讲道:“二位贤侄,你们不是准备跟随我扯旗造反吗?杀掉这些官府的鹰犬来祭旗,明日即可杀进琉球王宫,废掉那黄口小儿尚永王,本王封你们二人做正副大元帅,净明道长为护法国师,还望你们三位能精诚合作,我等联手征服天下。” 净明从地上爬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污泥,跟着劝道:“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二位贤弟,贫道不怪你们,给你们说实话,马良弼大人已经正式投靠大澳主了,被封为国相,只要我们不杀马王后及马氏家族,他将与我们里应外合,明日我便可以在王宫中摆下庆功宴。” 马蜂窝也跟着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讲道:“瞧瞧,这是多好的事啊!琉球国区区弹丸之地,岂能容下林大澳主、啊,不,是林老王爷这样的蛟龙,将来啊,你们谁要是想当琉球王,就让你们当去,反正啊,我和我爹这辈子是跟定林老王爷了,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把那些金发碧眼的小妖精尽收后宫,哈哈、哈哈……” 就在他们聊天之际,被俘的琉球官兵有人解开了绑绳,随即开始奋起反抗,朱辉和张狗儿见状,准备上前绑架了林风,海盗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二人摁倒在地,给绑了起来。 三十多名琉球官兵经过一番鏖战,全都战死在了海盗的刀下,朱辉和张狗儿被人押进了一座仓库中,给关押了起来。 如果说真像马蜂窝说言,马良弼暗中投靠了林风,派净明来给送信,那么随张狗儿从月港一起来的玄德真人、沈琦、许灵儿和郭奕等人都会有危险,二人无论如何没想到,林风居然有这么多花招,但眼下却不能听天由命。 深夜午时,岛上突然来了一伙人,从他们的呼喊声听得出来,应该是从首里来的,这些人像是马五当年训练的一批团练,见到林风之后,一个个高呼大澳主万岁…… 奄美岛上有了能征惯战的士兵近五百人,而琉球国全体官兵不多三千多人,还分布在不同的岛屿,林风知道,兵贵神速,决定立刻发兵直取首里城。 次日,把陈学文的母亲当作人质,留下净明、沈茂、马蜂窝和五十名团练壮丁看守银子,林风亲自挂帅出征,由陈学文等人把朱辉和张狗儿看押在自己身旁,率四百多名士兵分乘两艘大船往那霸港进发。 三个月前,罗氏姐妹回到月港之后,张狗儿带着许灵儿、郭奕、玄德真人和沈琦等人就来了,郭、许二人前往琉球王宫拜见了尚永王和马王后,奏明了此番来意,林风作为朝廷的钦犯,琉球王室并没有权力赦免他,更不会任命他来当琉球国兵马大元帅,但为了稳住林风,也是为了马良弼父子的安全,由马王后做主,写了一封委任状交给了张狗儿。 马良弼仍被文涛和汤景看管在林家酒坊,净明和沈茂二人分别在师父和哥哥面前认了罪,便“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这二位住在林家,又和马良弼勾结在了一起,打内心来说,他们都不希望将来林风得势做琉球王,又希望能借助林风的势力,由马家来夺取尚氏王朝的江山,将来让马良弼当国王,净明做国师。 他们仨的密谋瞒不过大家,而且马家的势力在首里城也非常大,琉球国实权人物又是马良弼的亲姐姐,为了防止净明和沈茂替马家办事,便委派他们俩跟随张狗儿接林风去了。 这二位一听还很高兴,这么一来,无论是林风获胜、还是马良弼成功,亦或是琉球官兵灭了这两股势力,他们俩都能顺水推舟、游刃有余。 临出发前,马良弼悄悄告诉净明,让他给二儿子马庆少个信,让他联络马鞍、马蹬两位“本家”做好准备,一旦林风到了那霸港,便以捉拿朝廷钦犯为由夺取首里城的控制权,逼迫他的外甥尚永王下台。 在净明和沈茂的陪同下,张狗儿率领三百琉球官兵扮作客商前去接林风,许、郭二人陪同徐娘娘在宫中住了段日子,正在等待着张狗儿等人回来,哪曾想琉球官兵全体葬身平户,如今朱辉和张狗儿都成了林风的俘虏,林风把他们当作人质,率四百多名海盗前去攻打首里城。 在马良弼暗中调度下,他的儿子马庆做好了一切准备,买通了一部分马蹬、马鞍兄弟及其所率的官兵,又加上他们马家的壮丁,足有千人之多,早已埋伏在了那霸港,一旦张狗儿等官兵押着林风的到来,他们的计划是,马鞍以宫中特使的名义把林风押进王宫,派马蹬迅速带人前往京师报信,诬告琉球王室勾结海盗和倭寇,罢免尚氏王朝。 良知未泯的马蹬和弟弟商议,不能帮马良弼办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但马鞍却不以为然,认为这是马良弼和姐姐马王后之间的事情,用不着替他们姐弟二人操这样的心,再说,将来由马家的人来当国王岂不是更好?迫于无奈,马蹬只好将马良弼的计划悄悄告知了郭奕。 于是,郭奕把情况如实地给马王后做了汇报,马王后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十分无奈,一面暗中加强宫中的防卫,另一方面请郭奕和许灵儿帮忙,务必要管住她的弟弟。 当林风在首里士族所把持的泊埠头靠了岸,马庆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张狗儿是带着三艘商船和三百名士兵走的,而现在只回来了两艘,误以为他们在日本损兵折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迫使他交出兵权。 于是,马庆迅速找到了那霸港市舶司提举马鞍,他们二人以尚永王的名义分别登船索要林风,同时给了马蹬一张弹劾状,派他立刻赶往京师,状告尚永王和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郭奕勾结海盗林风,企图在大明沿海造反,事成之后,马良弼答应让他们兄弟做琉球左右丞相。 林风准备直奔琉球王宫捉拿马王后和尚永王,就在他和王长发各自率领二百多人的队伍准备下船之际,马庆和马鞍各自带领十多名亲兵,分别登上了他们的商船。 马鞍登上了王长发的商船,一上来就发现不对劲,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琉球官兵,转身又要逃跑,王长发是准备直接带兵杀进王宫的,此刻也不想在码头上惹麻烦,急忙命令手下的海盗们不可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马庆带着人耀武扬威的登上了船,大声喊道:“张藩将军辛苦,我乃是尚永王千岁的表弟马庆,受王后娘娘千岁和永王千岁之托,前来迎接将军,请把那海盗林风……” 话没讲完,马庆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转身也想溜,此时的林风也十分紧张,他站在众海盗的背后,正准备命人把这位王爷的表弟抓起来做人质,忽然感觉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一条绳索正套在他的脖子上,这时,明显能感觉到陈学文正在拿利刃顶着自己。 马家的壮丁和马鞍的手下的士兵全都在码头上严阵以待,马庆和马鞍下了船,彼此对了个眼神,二人都没来得及商量,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各自带人准备开溜,但此时,码头的大门已经被马蹬、郭奕和许灵儿带领琉球官兵给封死了。 此刻,陈学文早已割断了朱辉和张狗儿身上的绑绳,百密一疏的林风绝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心中悔恨不已,由于自己的小命被这三个臭小子所控制,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只听张狗儿轻声讲道:“叔叔,还不快命令弟兄们赶快下船,灭掉码头上的那些叛贼,还在等什么?” 于是,陈学文轻轻松了松绳子,林风大声喊道:“弟兄们,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冲下船杀掉这些乱臣贼子。”随着一声令下,这艘船上的二百多人挥舞着兵器下了船, 正在不知所措的王长发一看,也急忙率领队伍冲了下来,和被堵在码头上的马家军展开了一场肉搏…… 第29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8意外变局 海盗和马家军火拼了足有一个时辰,双方死伤惨重,等郭奕等人率官兵进入码头的时候,活着的不过三十多人。 面带微笑的林风在朱辉和张狗儿的押解下,来到郭奕等人的近前深施一礼,大声讲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拜见郭千户、许千户、马管带,早知琉球国舅马良弼有不轨之心,妄图联合在下推翻琉球尚氏王朝,现在,本千户所率忠勇之士全歼马氏叛匪,请各位帮忙奏明尚永王和朝廷,为在下表功,林某深表谢意!” 对于林风的信口雌黄,大家早已习惯了,郭奕没有搭理他,命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赶快把他送往林家酒坊。 朱辉想把林风给捆起来,却发现他装出一副可怜相,继续在郭奕和许灵儿的面前叙起了旧,对她们二人在吕宋岛的义举千恩万谢,表示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看着码头上到处躺满了尸首,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神色非常凝重,她们也不想再和林风废话,便招呼朱辉等人赶快把他带走,于是,林风便赶紧追上了正在赶车的张狗儿,钻进了他的赶来的这辆马车。 郭、许二人带着琉球官兵开始忙于清理战场,马蹬到处寻找他的哥哥,终于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当中,找到了身中数刀的马鞍和马庆,早已绝气而亡。 朱辉和陈学文也跟着上了马车,一左一右看守着林风,张狗儿挥动马鞭赶车上路,这时,只听气愤不平的林风大声质问道:“你们为何如此对我?” “叔叔,请不要怪我。你对我们张家恩重如山,侄儿不能眼睁睁看你继续在炼狱之中受折磨,你就安心跟我们走吧。”张狗儿答道。 林风深叹一口气,义愤填膺地讲道:“狗儿,你也当过琉球远征军先锋官,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你叔叔我作为当年劝降海盗徐海的朝廷锦衣卫,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生死之劫,为朝廷保存了被奸贼严世藩运往海外的一笔巨款,并约束那些那些海盗们不得侵犯大明沿海,为此不惜和岛津义久、松浦隆信而翻脸,为了给众兄弟谋条生路,组建商团武装,又远赴吕宋替朝廷征讨不讲理的西洋人,因和朝廷沟通不畅而屡屡遭人陷害,我且问你们,此等功绩何人能比?” 朱辉微微一笑,答道:“叔叔,既然如此,那就让郭奕姐姐把你交给朝廷吧。” “不忙,总有在朝堂上和你们理论的这一天。”林风说着,朝外面望了一眼,急忙问道:“咱们这是去往哪里?” “叔叔,不要给我们装糊涂了,回家之后,先好好反省,等你能彻底悔过了,送你到月港和婶婶团聚,将来为二位师父保驾护航。”张狗儿答道。 “放肆!”林风甩气愤地骂道:“就你们这些小混蛋,哪里懂得朝廷的大事?立刻送我进王宫,我要面见尚永王、马王后和徐娘娘。” 张狗儿在林风的面前永远都短口气,只好劝道:“叔叔,不要再闹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滞留在吕宋的那些勇士,不愿再看你们重蹈汉奸王直、徐海等人的覆辙,醒一醒吧。” “你和那马良弼一样,聪明总被聪明误。叔叔,现在悔过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朱辉的话音刚落,林风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首里城的南门外。 摔在地上的林风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城门边跑边大声高呼:“守城的将领听真,我乃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右千户林文俊,因遭人陷害,被迫更名林风做了海上商团武装的大澳主,请速速禀告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下官要进宫见驾……” 陈学文急忙将马车停了下来,朱辉和张狗儿在后面紧紧追赶,这时,城门内走出了一员大将,正是首里城巡防营的管带王琦,当年,他作为一名小小的班头,是在郭奕的推荐下才被破格提拔,和张狗儿有过八拜之交 林风不明觉厉,到了王琦的近前双手一抱拳,高声讲道:“这位将军,请速速送我进宫,本千户有要事要向永王千岁和王后娘娘禀报。” 这时,张狗儿也到了,和王琦把手拉在了一起,把林风晾在了一旁,彼此问候了一番,接着又把朱辉和陈学文作了介绍,以年龄为序,对王琦称呼大哥。 原来,在王宫中掌管实权的马王后既不敢得罪朝廷,又不甘心自己的娘家自此败落,当得知她的亲弟弟被绑架到了日本的时候,派兵包围了林家酒坊,这时候,朱辉已经去了日本,罗氏姐妹等人也全都已经走了,文涛独自留下来看家,被王琦所率领的琉球官兵给看管了起来。 过了半个月,汤景、净明和沈茂带着马良弼悄悄地回来了,一回到酒坊,也被关押了起来,十五万两银子送进了王宫,马良弼急着也见他的姐姐,而马王后对这个弟弟十分失望,也不想把家族的丑闻传扬出去,对他不理不睬,等待着张狗儿和郭奕等人的到来。 张狗儿带着郭奕、许灵儿、玄德真人和沈琦等人来到了首里城,一起进宫拜见了马王后,决定先用缓兵之计,假装赦免了林风的罪过,请他出任琉球国大元帅,才派张狗儿带领官兵前往日本,诱惑林风把他所藏的那笔财宝全部交出来。 马良弼在林家酒坊苦苦等待,误以为自己被姐姐所抛弃,暗中收买了看管他的一名官兵,让他联络儿子马庆和马蹬、马鞍兄弟,等林风一回到琉球,就让马鞍和马庆率马家的子弟兵,以尚永王的名义把林风带走,进宫去胁迫马王后并控制王宫,同时派马蹬立刻赶赴大陆联络朝廷,告发琉球王室勾结海盗和倭寇,准备推翻王室谋取篡位。 他的儿子马庆给他传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原来,徐王妃让他哥哥马峰找到的藏宝图被人掉了包,而真图已经落在了锦衣卫郭奕和许灵儿的手中,也就是说,除了林风在日本那笔巨额财宝之外,徐海还有一笔财富不知藏在了何处。 马良弼为了更好地控制净明和沈茂,让他们俩配合马庆办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俩,净明和沈茂跟随张狗儿回到了日本之后,本以为林风大势已去,却没料到琉球兵全部战死,而林风暗中召唤来数百名海盗重新夺回了这笔巨款,这二人本来就是墙头草,他们当然也知道马良弼、马庆等人计划,误以为林风和马家联手谋反,推翻了琉球王室,肯定是林风夺取大位,于是,就彻底投靠在了林风这一边,又把这件事告知了林风。 满有把握林风自以为能控制琉球王室,进而在马氏家族的配合下,兵不血刃地夺取琉球国大权,却没料到阴沟里翻了船,突然被陈学文所挟持,导致与本来可以联手的友军发生了火并,让郭奕等人捡了便宜。 通过朱辉和张狗儿等人的表现,林风判断,得到了徐海那张藏宝图的郭奕,肯定没有把这消息告知琉球王室,而是准备寻找到这笔财富的下落之后,要么交还给朝廷,要么留作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等人去冒险,因此,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的准备。 于是,林风在心中打了一遍腹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粉饰为精忠报国之举,只因为受到东厂太监王公公的陷害才遭此不幸,以此做文章肯定能博取尚永王的同情,再以进献财宝之名,以保全马氏家族及维护国舅马良弼的名声为诱饵,进而得到马王后的庇护,同时,揭发郭奕私吞了本属于徐王妃的那张藏宝图,并明确告知他们,除了自己得到了徐海的真传,就算握有那张藏宝图,外人也不可能找到那笔巨额的宝藏,趁机狠狠地告郭奕、朱辉和张狗儿等人一状,可保自己大事可成。 林风本以为这名将领能把自己送进王宫,却发现他和张狗儿等人称兄道弟,立刻改换了一副嘴脸,上前给大家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各位,在下虽为待罪之身,却也洁身自爱,不要把我送往酒坊,我不想再见到马良弼,请带我进宫去见永王千岁,在下有话要说。” 不亢不卑的王琦对林风一抱拳,答道:“久仰林澳主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在此相会,请你还是赶快回家吧,末将改日再登门拜访。” 失望的林风快步跑到城墙下,对他们大声喊道:“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让永王千岁封我为大元帅,怀着一颗赤胆忠心为国效劳,因担心奸臣父子在日本找到了那笔巨额财富,被他们拿去勾结倭寇,林某冒着生命危险,已将数百万两纹银运回了琉球,下船伊始又在码头上歼灭了一伙叛贼,这笔财富可是我林某舍命为朝廷和永王千岁保护起来的,今日如果不能让在下觐见永王千岁,我将一头撞死在城墙之下。” 林风的这番豪言壮语,大多数守城官兵全都听见了,弄得朱辉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也知道林风不可能真会撞死,因此,也没有搭理他。 王琦问道:“各位贤弟,现在该怎么办?” “请等一等,我来劝劝他。”张狗儿说着,便朝林风走来。 “你们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立刻撞死在你们的面前。”说罢,林风做好了撞墙的准备。 张狗儿劝道:“叔叔,我知道你很苦闷,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这么一出又是何苦?咱们还是回家吧。” “不要再靠前一步!”林风摆好了撞墙的架势,接着大声讲道:“你不要再说了,那家酒坊压根就不是我们林家的,既然那奸贼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难道非得逼我来讲一讲这家酒坊的历史吗?” 这句话确实非常有震撼力,朱辉非常后悔又把他绑起来,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大家商议了一番,决定把他送往国驿馆,等待郭奕回来处置。 王琦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林大澳主,请问你想去哪里?” “立刻进宫去见永王千岁。”林风利索地答道。 “现在送你到琉球国驿馆,请问你可满意?”王琦问道。 林风之所以不愿再回酒坊,其实是惧怕他的弟弟文涛,他曾被文涛关押在日本比叡山延历寺和朝鲜的通度寺,两次合计长达五年之久,前一次是因为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文涛怕他被大火烧死,便释放了他,后一次是因狂妄自大的马良弼和同僚郑郑迥斗气,迫使敬岑长老把他交给了琉球国使团,才得以在山海关潜逃,如今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如果文涛再次把他带走的话,恐怕再也不能见天日了。 听说要送他住进国驿馆,林风向前躬身施礼,问道:“请问管带大人尊姓大名?” “姓王名琦,浙江舟山人氏,旅居琉球已经三代了。” “王管带大人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既然你和我这侄儿是结拜兄弟,那也得称呼我一声叔叔了,呵呵。”林风说到这儿,突然把脸一绷,命令道:“狗儿,还不快将马车赶来,送你叔叔进城。” 朱辉猜测,林风当年被文涛关押在朝鲜通度寺期间,正是马良弼放走了他,如今,他可以把一切罪过推给马良弼,马王后必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拿他问罪;他再辅以钱财铺路,通过琉球王室为其说情,让朝廷赦免他的一切罪过,如今王公公已经不在了,倘若他真能在琉球立稳脚跟,一定还会勾结倭寇继续兴风作浪。看来,指望他改邪归正几乎没有可能,费尽一切心机都是枉然,想到这儿,就想把他给控制起来,忍不住拔出了佩刀…… 就在张狗儿和陈学文去赶马车的时候,警觉的林风忽然发现朱辉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想要对自己动手,于是,他赶忙站在了王琦身旁,手指着朱辉大声骂道:“你这可恶的更夫之子,把我杀掉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说奄美岛上的银子就能交给你这败家子去糟蹋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休想!请王管带大人为我作证,奄美岛上的银子我将替朝廷捐赠给永王千岁,建立一支强大的武装以抵御倭寇。” 这时,张狗儿和陈学文也回来了,听了林风最后这句义正言辞的话,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叔叔,你不再惦记着和羽柴秀吉在紫禁城相会了?”半开玩笑似的张狗儿问道。 林风拍着狗儿的肩膀,认真地答道:“孩子,你误会了,叔叔我怎么可能这么糊涂?日本人想吞并天下,无异于蚍蜉撼树,我岂能不知?当年,那徐海如若听我之言,先不急于招安,而是以琉球为基地,趁着日本国幕府将军大权旁落、群雄四起的时候,一举攻陷九州岛,继而占领全日本,再联络朝廷招安,驱使日本人为我们卖命,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外武装,为朝廷政府南洋诸岛,你们想一想,天下和人能敌?” 这时,朱辉也不想再和他争辩了,在王琦的帮助下,把林风送进了首里城的国驿馆住了下来。 此刻,战场已被清理完毕,马蹬、郭奕和许灵儿等人刚刚离开码头,就被王宫派来的使者给叫走了,一踏进宫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王长发却没有战死,他带领几名贴身护卫跳海逃走了,正在返回奄美岛的途中,他准备把那笔巨款全部带走…… 第29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59以逸待劳 刚把林风安置在琉球国驿馆,王宫的使者也到了,命令他们带林风火速进宫。 自得知马蜂窝等人正在寻宝,马良弼被林风挟持到了日本,徐王妃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担心的是张狗儿把马氏父子抓回来之后,虽然马蜂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把她儿时的往事给抖搂出来,自己可真就没脸当这个正妃娘娘了。 林风率众海盗带着数百万两金银登上了奄美岛,逃回来的守军给宫中报了信,当听说张狗儿带往日本的士兵全部战死,数百名海盗正在朝那霸港而来,王宫中一阵大乱,把郭奕等人紧急召进宫中商议对策。 良知未泯马蹬早已把马氏家族的阴谋告知了郭奕,因此,她一点也没有惊慌,要求王宫对此消息严加保密,从宫中领了一批禁卫军,负责堵死了码头,才制订了让马氏叛军和海盗火并的方案。 徐王妃明知道马蜂窝手中的那份藏宝图是假的,真图在郭奕和许灵儿的手中,但她也实在没有料到,马氏父子在林风的帮助下,还真在日本找到了一笔巨款回来。 马王后不知该如何处置奄美岛上的那笔巨款,又该如何处置她的弟弟一家?既担心郭奕等人在朝廷那边告状,又希望能保全弟弟一家的性命,而徐王妃则担心马蜂窝入狱之后胡说八道,她也没有本事能让马家父子闭嘴,于是,她便处心积虑的开始谋划。 于是,她便找丈夫和母后商议,但她也不敢说实话,便以自己和郭奕、许灵儿是干姊妹的身份,宣称她有办法能把奄美岛上的金银全部留给王室,也有办法能让锦衣卫释放马良弼父子,争取到了主导权,负责出面和郭奕等人谈判。 就在大家全都十分紧张的时候,徐王妃设计出一场以逸待劳之计,准备以她父亲留下的那张藏宝图为条件,和郭奕等人做个交易,让她们把奄美岛上的金银主动交给琉球王室处理,把林风交给郭奕等人,让他继续跟着郭奕等人去寻宝,这样就能替马家父子解了围,又扔掉了这个烫手的山芋,立下这个功劳,风头就能盖过马王后,今后就能成为真正的一宫之主。 当然,尚永王对这笔巨款动了心,他知道,如果郭奕等人非要运走的话,琉球王室也不便干预,马王后也担心,一旦让朝廷知道真相,就没人能救得了她这娘家弟弟,因此,都同意由徐王妃出面,把郭奕和林风等人全都召进了王宫,由她来亲自处置。 侍卫们把郭奕和许灵儿带进了正妃娘娘的寝宫,徐王妃带着满脸的威仪,屏退了宫女和太监,让二人坐在自己对面,客气地讲道:“二位姐姐辛苦了,请你们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还望二位姐姐能谅解小妹。”说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讲来,请不必客气。”郭奕答道。 许灵儿猜测她必然动了念想,赶忙讲道:“妹妹,林风虽被我们控制了起来,但那笔银子还在的海盗手中,当务之急是赶快发兵前往奄美岛。” “这我知道,永王千岁正准备亲自带兵前去平叛,小妹有个心腹大患,只怕千岁抓到了马峰之后,这个混蛋在永王的面前胡说八道,必然会将我置于死地,我有心劝阻永王,却没有可用之人,请二位帮帮我吧,小妹要死在临头了……”徐王妃哭着就跪了下来。 二人赶忙起身把她扶起,郭奕讲道:“由马蹬、王琦或张藩率军前去,可保万无一失。” 悲伤的徐王妃赶忙摇头答道:“不管谁去我都不放心,那该死的马峰一定会拿他和我关系相要挟,而母后也对她的家族投鼠忌器,也不会向着我说话的,到时候,小妹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是说由我们带兵前去剿灭叛匪,直接把那些银子运走吗?”郭奕问道。 徐王妃沉默了片刻,抹着眼泪讲道:“姐姐,这正是我的为难之处,永王千岁之所以要亲自出马,是希望把这笔巨款留在王宫,但他又不敢得罪朝廷,让我问问二位姐姐,你们能给永王千岁留下多少?” 郭奕和许灵儿对视了一眼,她们知道,如果把这笔巨款全部运走的话,也说不过去。 “是啊,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谁人不动心?请问妹妹,你说留给永王千岁多少合适?”郭奕问道。 于是,徐王妃止住了哭声,认真地答道:“姐姐,有件事让我非常为难。你们知道,我父亲也留下来一大笔财宝,而藏宝图就在你们的手中,何时能找到这些宝贝,我心中也没数,小妹有个请求,能否把奄美岛上的这笔银子全都留下来,将来把我父亲的那笔巨款,捐赠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用作海上探险的川资路费。” 郭奕曾把徐海留下的藏宝图给很多人看过,按照那几本小册子上的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根本测算不出藏宝的具体方位,那副海图更是没人能看得懂,也不知那笔财宝到底有多少。听罢徐王妃的请求,确实让她们俩为难了,彼此对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忽听宫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娘娘千岁,张藩将军等人到了。” 徐王妃也猜出了她们的难处,她并没有急于让张狗儿等人进来,继续讲道:“二位姐姐,不瞒你们说,之前能否找得到我父亲留下来的那笔财宝,我根本就没报多大的希望,直到听说你们把林文俊给抓到了,我才有了信心,现在,这位更名为林风的大海盗马上就来了,我们可以问问他,能否看得懂那张藏宝图?那笔巨额财富到底有多少?” 她们本打算把林风的那笔钱留下一成给尚永王,其余的全部运回月港,由福建巡抚庞尚鹏出面,用这笔钱打造一个月空长老的远洋基地,这样对朝廷也算有个交待,却没有料到徐王妃给她们出了道难题。 “妹妹,这笔钱不能全部留在琉球。”郭奕认真地答道。 徐王妃又哭了,哀求道:“请二位姐姐见谅!若非如此,永王千岁必将此事禀明朝廷,朝廷到底如何处理这笔巨款,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到时候,林风和马良弼等人都得押赴京师问斩,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永王千岁、母后娘娘都将迁怒于我,恐怕你私自窝藏海盗徐海的藏宝图也会被揭穿,相信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你们,大家全都死到临头,这该如何是好?” 听得出徐王妃有一种豁出去的态度,许灵儿劝道:“请妹妹不必太激动,如果林风识得这张藏宝图,能把令尊的这笔巨款找出来,咱们再做商议,如何?” “妹妹,等会儿你不要说话,由我们来审讯林风,你没意见吧?”郭奕问道。 “好,就依姐姐之言。”说着,徐王妃站起身来,亲自打开了殿门,只见朱辉、张狗儿和陈学文押着林风正在殿外等候 “卑职拜见娘娘千岁!”张狗儿赶忙躬身施礼,指着身旁的一左一右,讲道:“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这位哥哥乃是前锦衣卫总旗官朱辉阁下,这位小弟乃名震金陵的豪商之子陈学文,身后的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林大澳主。” 接着,朱辉和陈学文拜见了徐王妃,面无表情的林风盯着她仔细打量,突然放声大笑:“果然不失翠翘夫人的风采!呵呵,按辈分,我乃是你的大姐夫,你这黄毛丫头,见到了姐夫为何不拜?” 徐王妃没料到林风来这么一句,顿时面露愠怒,气愤地答道:“都随本宫进来吧。” 还未等郭、许二人审问林风,他却毫不客气地把椅子搬到了徐王妃的身旁,先发制人地讲道:“虽说郭千户乃是锦衣卫左千户,高卑职半级,但这儿的辈分来讲的话,数我最长,不知你们三位刚才所议何事?又不知把我请来有何贵干?” 朱辉不吃他这一套,冲上前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愤怒地问道:“你不是闹着要见永王千岁和正妃娘娘吗?” 林风甩手就要殴打朱辉,却被张狗儿和陈学文给拉住了,郭奕和许灵儿看着如此嚣张的林风,不知他为何这么底气十足,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冷眼旁观。 重新坐回到徐王妃的身旁,林风不客气地讲道:“现在这个场合,我有资格坐在这儿,你们知不知道,若是没有我林某,正妃娘娘早就成了刀下之鬼。” “林风,你休得嚣张!若非看在罗氏姐妹的份上,你也造成了刀下之鬼,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郭奕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张藏宝图,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接着问道:“这是王妃娘娘的父亲留下来的,不知你能不能看得懂?” “不必看了。”林风指着徐王妃讲道:“之所以有资格坐在这儿,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给你们说实话,我乃是徐伯父的嫡传弟子。当时,徐伯父和翠翘姨娘受那该死的王公公所蛊惑,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我就知道他有一笔巨额财宝藏了起来,是准备归降之后,留作组建海上商团用的,那可是数千名弟兄二十多年的积累,远远超过严世藩运来的这笔钱。” 徐王妃当然明白自己的家世,他的父母是在王公公和罗文龙的劝说下,才接受朝廷的招安,因有王直的前车之鉴,担忧朝廷杀降,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了他的心腹林文俊的叔叔和王公公两人,他们用徐海留下的一笔钱,开设了首里城外的那家烧酒坊,作为抚养他女儿的一份产业,并将藏宝图埋在了首里城外的一座农舍中,只告诉了女儿一个人,等她长大成人之后,有了可托付之人,再把财宝挖出来。 徐海夫妇被杀之后,王公公怀着内疚之心,暗中抚养他们的女儿,并成功地让她当上了尚永王的正妃娘娘,这段书在第三卷《暗战》中已有详述。 徐海及其同党数千人被胡宗宪斩杀于浙江平湖城外,那罗文龙想要娶王翠翘为妻,浙闽总督胡宗宪本来是答应了的,但却顶不住来自朝廷清流的压力,导致王翠翘夫人被杀,罗文龙愤而出走琉球,在严世藩的帮助下,给徐海的心腹林文俊弄了个锦衣卫右千户的头衔,培植他来当徐海的接班人。 罗文龙等人的行为却被王公公所不容,迫使林文俊重新跑回日本九州南部的秋目浦,才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此后,他和罗文龙都成了奸贼严世藩的走狗。 在座的各位除了陈学文,全都明白这段典故,因此,当林风耍起长辈的派头来,朱辉等人也不再和他较劲了。 徐王妃听说父亲留下的钱财比奄美岛上还多,倒是没有后悔,先把眼前的数百万两纹银弄到手再说,于是,她起身给林风道了个万福,客气地讲道:“这么多年来,让大姐夫受委屈了,小妹我对住在首里城的阿敏姐姐和阿萍妹妹视为亲人,今后在琉球国有小妹我照应,就请姐夫放心吧。” 听着这二位一唱一和,真就成了一家人,的确令郭奕、朱辉等人都颇为尴尬。 “好妹妹果然不负众望,你在王宫中安心享福就是了,哥哥我从日本运回来的银子全部献给永王千岁,等我写一封奏章,请永王千岁帮我转交给万历皇帝陛下,今后,我就在琉球出仕为官,把马王后也算上,满琉球群岛的哪个人敢让妹妹你受丁点委屈,我这当姐夫的宁可掉了脑袋,也不会答应!”林风说着,起身来到郭奕的近前,把手伸了出来。 形势急转直下,令郭奕等人猝不及防,知道林风是来要这张藏宝图的,郭奕被气得怒目圆睁,朱辉和许灵儿也同时站起身来,这时,林风又笑呵呵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朱辉气愤地讲道:“林风,看在罗氏姐妹的份上,本想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二位姐姐、狗儿兄弟等人不辞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到吕宋把你给救出来,你不要忘了,到目前为止,你仍是朝廷的钦犯,永王千岁也得按朝廷的旨意办事。” “叔叔,看在婶婶和莹儿妹妹的份上,歇歇吧。”张狗儿也跟着劝道。 机警的林风始终都在对徐王妃察言观色,他坚信这个女人不会让到手的钱财溜走,便不咸不淡地答道:“我被文涛前后关押过五年之久,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早已看破了红尘,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狂魔,也已经悟道成佛,只要能有一丝活路,便不会与世人相争。” 如果按林风的意图,通过尚永王的渠道,给朝廷上一份奏章,而朝廷对这个孤悬海外的番邦鞭长莫及,或许就能赦免他的罪名,把他留在琉球做官,他肯定是要把琉球变成倭寇的基地,真到了这个时候,那可就没人能再挡得住他了。 想到此处,朱辉立刻拔出了宝剑,准备一刀结束了林风的性命,以免再节外生枝。 这个行动太突然了,张狗儿想去阻拦,被许灵儿和陈学文死死地给拽住了,朱辉手执宝剑朝林风冲了过来,把徐王妃给吓得惊叫了起来…… 但林风也非常机敏,身子往后一仰,就势摔倒在了地上,朱辉扑了个空,立刻站稳了身子,转到了林风的近前,紧绷着双唇,瞪圆了双目,把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 第29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0再树权威 这时,徐王妃匍匐在地,抱住了他的腿,哀求道:“朱壮士,真要把他杀了,我爹爹苦心留下的这笔财宝,可就永藏海底了,还请壮士看在本宫的份上,饶他一命,你们带着他寻宝去吧。” 朱辉转身看了看郭奕和许灵儿,只见她们二人在默默地摇头,再看张狗儿,他刚刚掏出了一根绳索,正在对陈学文讲道:“来,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把他给捆起来。” 等张狗儿和陈学文过来捆绑林风,徐王妃又转到了郭、许二人的近前,哀求道:“请二位姐姐放心,小妹我不是不懂事,即便林大澳主算是我的姐夫,我也不能在琉球收留于他;至于我爹爹留下的那笔宝藏,我全部捐给了月空长老,你们带着他赶紧走吧,在答姐夫的帮助下,你们一定能找得到的。” “走。”朱辉一把抓住五花大绑的林风,招呼讲道:“二位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奄美岛,带上那笔银子咱们一起回月港。” 因朱辉还不知她们三人所议之事,徐王妃赶忙解释道:“如果你们带走了那笔钱,我可就死定了,将来马氏父子再勾结倭寇,整个琉球将无人能节制与他,朱壮士、二位姐姐,看在小妹份上,做个交换吧。” 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费尽了心机,终于让林风交出了严世藩偷运到日本的财宝,朱辉和张狗儿等人都不甘心,彼此对视了一眼。 于是,张狗儿劝道:“请娘娘千岁见谅,虽说在下辞去了琉球国远征军先锋官,但仍不失为永王千岁殿下的臣子,依在下看来,令尊留下的财产比奄美岛上的那笔钱要多得多,这么置换,娘娘千岁可就吃了大亏。再说了,郭奕姐姐已经答应,把奄美岛上的那笔银子给娘娘千岁留下一成,实在没有必要置换。” “张藩将军所言极是,等我们将来找到了令尊的那笔财宝,物归原主也就是了。”朱辉跟着讲道。 “请二位壮士切莫乱说,今日之所以把你们全都请来,说句私心话是为了我自己,因为除了各位之外,满琉球国没人知道我的身世,还望各位替我保守秘密,我爹爹留下的那笔钱财,就算你们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再说句公心话,各位都知道,王公公不在了,琉球国将来再出现权臣勾结海盗和倭寇,只能靠本宫来节制他们,如果我在宫中的地位不稳,如何对得起王公公的栽培和各位的苦心?又如何再为朝廷效劳?” 听罢徐王妃这番动情的话,朱辉看了看大家,发现他们全都在盯着林风,于是,便转身问道:“叔叔,只要你不再有勾结倭寇的野心,我们依然可以合作,以吕宋岛潜伏下来的那些壮士们为班底,由你来出任远洋探险队的长官,为沈大官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保驾护航,咱们同心协力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赴新大陆与那些西洋人一比高低,请问你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林风高声答道:“沈大官人的生意算我一份,将来在新大陆建国立业,由我来做国王,我便答应你们。”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朱辉紧盯着林风问道:“你能不能当国王?没人敢保证,这得看你自己的了。” “好,我们一言为定!”林风说罢哈哈大笑,接着问道:“快不快给叔叔我松绑?” 于是,众人一起出了王宫,回到琉球国驿馆叫上玄德真人和沈琦,马蹬在那霸港准备好了上百名水手,王琦集结了一支武装卫队交给了郭奕,日近黄昏的之际,三艘大型战船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那霸港。 王长发带着几个亲兵跳海逃走,在那霸港偷了一条船,六百多里的海路走了一宿,于次日凌晨又回到了奄美岛,净明等人一见他们几个狼狈不堪地回来了,就知道林风已经失败,守着四百多万两纹银和十万两黄金,大家可不想憋死在这儿,于是,共同推举王长发为首领,全都愿意跟着他逃亡到对马岛,又开始往林风留下的那艘大船上装银子…… 十万两黄金先装上船,陆陆续续又运上来近百万两银子,天刚亮,忽然有巡逻船来报,有三艘琉球战船开过来了,这伙人也不敢贪多了,全都仓皇地登上了大船,在王长发的指挥下立刻启航。 琉球国战船正在加速航行,黎明时分已经能望得见奄美岛,一路上悠悠哉哉的林风也睡不着,发现大家全都起床了,大声喊道:“臭小子们,快不快先派几条快艇登岛,如果让净明等人得到消息,他们肯定把能带走的就全带走跑了。” 朱辉等人知道,奄美岛上还有五十多名海盗及一艘大船,听了林风的提醒,大家深以为是,马上给另外两艘战船传话,从每条战船的底舱中各拖出两艘快艇,携带近六十名士兵提前登岛。 沈琦和玄德真人也在郭奕指挥的这艘战船上,他们二人也想乘快艇先去,以便劝降净明和沈茂,郭奕和许灵儿担心他们俩的安全,劝他们不要冒险,但这二位非要跟快艇一起走,不依不饶地纠缠了起来…… 在另一艘战船上,林风追在朱辉和张狗儿的身后,高声喊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如果不带上我一起去,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再说了,如果净明等人听到了风声,说不定现在已经跑了,你们知道到那儿去追吗?” “叔叔,你就不要再操这个心了,老老实实的在船上歇息一会儿好吗?”张狗儿劝道。 “如果不带上我,你们两个走了,我就跳海!”林风又开始耍起了无赖。 “叔叔,还有我呢!”陈学文在他身后答道。 朱辉判断林风说的不错,如果不带上他,肯定少不了一场恶战,或许净明等人昨日就已经跑了,于是,便不再犹豫,让林风登上了快艇。 这时,马蹬指挥的那艘战船上的快艇已经出发了,朱辉和张狗儿各自率一条快艇在后面紧紧追赶,在另一艘战船上,郭奕作为最高长官留下来指挥,玄德真人和沈琦跟着许灵儿登上了快艇也出发了…… 六条快艇加速朝奄美岛驶来,王长发等人大船已经离港驶入了大海,晨雾还未散去,望着苍茫的大海,忧心忡忡的林风讲道:“咱们这艘快艇无需登岛,往西北海域方向侦查,我怀疑王长发这小子昨天跑了。” “哥哥,现在怎么办?”张狗儿问道。 朱辉毫不犹豫地答道:“听他指挥。” 于是,他们这艘快艇沿着奄美大岛西部海域往外海驶去,许灵儿的快艇跟在最后,忽然发现朱辉等人改变了航向,也快速跟了上来,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迷雾也彻底散去,就在他们前方的海域中,果然发现了王长发他们的那艘大船。 手搭凉棚的朱辉站在船头,感叹道:“叔叔,将来远航新大陆还真离开你。” 张狗儿也看见了他们的那艘大船,兴奋地讲道:“果然不出叔叔所料!再晚一步,我们可就追不上了,净明这几个混蛋逃不掉的,要是把他师父带上就好了。” 二人转回头看看林风,发现他满脸严肃的表情,张狗儿有些忧虑地问道:“叔叔,追上那艘船,净明等人会听你的吗?” 林风严厉地答道:“见机行事,全都听我的指挥!” “你是如何知道净明等人会跑的?”朱辉好奇地问道。 “早知马良弼不怀好心,企图拿我做筹码向王室试压,却没料到被郭奕小姐来了个关门打狗。”林风讲到此处微微一乐,接着解释道:“你们真以为是净明等人把银子运走了吗?不,这是王长发干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落在你们的手中会是什么后果,如果不是被你们几个浑小子控制住,我也跳海逃走了。” 这时候,尽管林风表现得很从容,朱辉和张狗儿对视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又落进了林风的圈套,这时,他们想先把林风治服,再登船与净明等人决战。 林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把眼一瞪,厉声讲道:“小子们,如果你们拜我为师,我保你们一世的荣华富贵,还不快跪下磕头拜师!” 忽然,他们发现许灵儿的快艇也跟了上来,朱辉劝道:“快看看你的身后,又来了一艘快艇,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林风扭身一看,果然许灵儿的快艇已经快追上来了,船上坐着玄德真人和沈琦,顿时哈哈大笑,讲道:“好,有他们俩个在就好办多了。我告诉你们,前方大船上共有六十多人,除了净明、沈茂和马蜂窝,还有学文的母亲,其余人等全都听从王长发的指挥,如果你们乱来,极有可能会同归于尽。狗儿,给我一把短刀,我有大用。” 张狗儿看了看朱辉,朱辉意识到,虽说那些海盗都是王长发的人,也只有林风才能降得住王长发,否则的话,少不了一场恶战,或许大家都得陪着那些金银沉尸海底,于是,便对张狗儿点了点头。 林风接过了一把利刃,把它藏在了袖子里,命令道:“给后面的快艇喊话,让他们停止前进,以白旗为号,等候我的命令。” “叔叔,你想干什么?”张狗儿问道。 “干什么?为了大家的安全!”林风说着,注意到朱辉和张狗儿手不离剑,便大声喝道:“臭小子,把你们的宝剑扔进大海,所有士兵剥去外衣,待会登船的时候,不许带兵器,明白吗?” 这时,他们的快艇已经靠近了大船,王长发命令火枪手和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大船也在加速前进。 林风发现朱辉等人不听他的命令,生气地讲道:“不听我的指挥,大家只要死路一条,辉儿,快给后面的快艇喊话,命令士兵扒去外衣,扔掉兵器,我才能对王长发喊话。” 这两艘快艇根本不足以拦下前面的那艘大船,即便强行登船,也不是海盗的对手,于是,他们只好按照林风的吩咐来做,这时,林风才站在快艇的船头,大声喊道:“长发贤弟,是我们回来了。” 王长发命大船放慢了速度,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往下观瞧,发现快艇已经到了他们的船下,便大声问道:“大澳主,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笑呵呵的林风指着朱辉和张狗儿,高声答道:“还是咱秋目浦的子弟最可靠,尽管这二位被我绑着去的,关键时刻,还是他们俩忠心护主,在那霸港抢了两艘快艇,奔波了一宿这才撵上你们。” 王长发知道有三艘战舰正在朝奄美大岛而来,又看快艇上的士兵不是他手下的人,就开始怀疑了起来。 这时,忽听林风高声喊道:“我这船上的水手,全是我们林家的团练,你的船上也有不少,让我们团练头目林水官出来说话。” 王长发赶忙把林水官找来,让他辨认林风船上的水手,他只好说这些人全是他手下的团练。 于是,王长发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并没有带任何兵器,这才放了心,派人往下搭了一条绳梯,林风率领大家一起爬上了大船。 三十多名手执弯刀的海盗聚集在王长发的周围,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躲在人群的背后,看林风上来了,王长发分开人群,对林风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讲道:“请林大澳主谅解,今早听说琉球官兵马上就要到了,这才迫不得已,只运上来百万两纹银,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奄美岛,小弟我就知道大澳主吉人天相,一定会追上来的,这才一路慢慢航行等候……” 乐呵呵的林风把手一摆,高兴地答道:“贤弟,这次多亏你了!请问贤弟这是准备去往哪里?” “对马岛。” “好!听说在小西隆佐先生的串联下,对马领主宗义纯和羽柴筑前守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正是我们落脚的好地方。” “小弟我自朝鲜逃回来之后,多亏仗着林大澳主的名分和小西隆佐先生的帮助,宗义纯才算收留了在下。” 林风心中有底了,甩手往前快走了几步,把王长发吓得直往人群里扎,这时,忽听林风大声讲道:“各位弟兄,本来我应该比长发贤弟早一步回到奄美岛的,只因心中还惦记着一件事,先回我们林家酒坊取了件东西,请你们猜一猜,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本澳主如此玩命?” 众人全都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回答。 “呵呵,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我把徐海当年的藏宝图找出来了,这可是一笔巨额财宝,世间稀奇之物应有尽有,比我手中的这些金银要多好几倍……” 还没等林风把话讲完,众海盗齐声高呼了起来…… 林风赶忙朝大家摆手,问道:“各位,你们想不想跟本澳主一起去寻宝?” 众人齐声高呼:“想去!” 王长发微微撇了下嘴,问道:“大澳主,可否把藏宝图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林风把眼一瞪命令道:“长发,派人打出白旗,让后面快艇上的兄弟们登船。” 王长发误以为那藏宝图在另一条快艇上,带着几个人打着白旗,带着软梯到船尾去了,这时,林风已经看出来了,留在奄美岛的林家团练全部在充当水手,甲板上全是王长发手下的海盗。 于是,林风便假装和林水官聊天,直到许灵儿等人登上了船,他突然把手中的匕首插进了林水官的心窝,并大声喊道:“你这个出卖我的叛徒!” 尽管林风杀掉的是自己人,但还是引起了海盗们的一阵骚动,十多名朱辉和张狗儿带领十多名琉球国官兵,护卫在林风的身前,但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净明、沈茂和马蜂窝等人吓得赶紧往王长发的身边逃窜。 “灵儿姑娘,还不快拿下叛徒王长发,更待何时?” 随着林风的这声命令,有些海盗试图反抗,有些人抬头一看,王长发已经惨死在许灵儿的刀下,接着又爬上来一群琉球官兵,把王长发的那几名亲兵全都给扔进了大海。 净明见了他的师父玄德真人,沈茂见了他的哥哥,趴在甲板上直磕头,不知所措的马蜂窝几名跑回到林风的近前,也开始磕头如捣蒜…… 这伙海盗们看王长发已经死了,又冲上来一群手执兵刃的琉球兵,刚准备反抗,只见林风把马蜂窝从地上提溜起来,高声讲道:“各位弟兄看好了,此人便是尚尚永王的表弟、马王后的内侄、琉球国前国相马良弼之长子。”说着,一刀捅进了他的咽喉,鲜血溅了一地,海盗们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朱辉和张狗儿带着琉球兵把林风和海盗隔离开来,林风朝着众海盗摆了摆双手,高声问道:“各位弟兄,请安静,现在这艘大船听我的指挥,你们愿意吗?” “惟林大澳主之命命是从!” 第29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1上屋抽梯 林风降服了众海盗,朱辉等人又陷入了困境,不知他要把满船的金银运往何处;陈学文在船舱里找到了母亲,把她带到了许灵儿等人的身后;心有余悸的净明和沈茂躲在亲人的身旁,不敢再看林风一眼;许灵儿率领二十多名琉球兵和海盗们对峙了起来,危情一触即发。 这时,朱辉来到了许灵儿的近前,低声劝道:“姐姐,先不要激动,且看他如何行事。” 张狗儿给林风深施一礼,问道:“叔叔,请问你现在何去何从?” 说实话,如果把吕宋岛的兄弟们全部召集起来,这一船金银还不够大家分的,林风早已盘算好了,若想成就大业,必须得有个立足之地,如今自己的死对头王公公已经过世,徐海和王翠翘的女儿当上了尚永王的正妃,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林风早已看出,这位徐王妃是他将来可以依靠之人。 徐王妃最忌讳的就是那个马蜂窝,现在已经帮她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马良弼失去了两个成年的儿子,已不足为虑,为了稳定徐王妃在宫中的地位,把奄美岛上留下的那笔银子运回琉球,再设法把郭奕手中的那张藏宝图骗出来,将来琉球就是他林风的天下了。 想到此处,林风放声大笑,他没有搭理张狗儿,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到朱辉和许灵儿的近前,高声讲道:“许千户、朱总旗,咱们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同僚,也都被朝廷所误解,如今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应该惺惺相惜才对,我林某虽然干过一些错事,但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在下非常敬重二位少年英雄,你们也是在下的恩人,林某这厢有礼了!”说着,给他们二人深鞠一躬。 许灵儿问道:“林风阁下,请问你现在有何打算?” “请许千户放心,我把一船的金银托付给你运往月港。”说着,林风微微一笑,又对玄德真人深鞠一躬,客气地讲道:“真人师父,请把净明师弟给我留下吧,这里有百万两纹银和十万两黄金,是在下冒死保存下来的,现在正式捐赠给真人师父和月空长老,为将来我们携手远航尽一点微薄之力。” 搁在以往,见到这么多金银,玄德真人的那颗心恐怕都跳出胸膛,而如今,却是心静如水,道了一声“无量寿福天尊”,微闭着双目答道:“林居士客气了,净明这个孽障被恶魔迷住了心窍,为师得把他带回月港医治。” 林风注意到,净明在他师父的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一声也不敢言语,认为这个墙头草似的小人也帮不了自己的忙,那沈茂就更别提啦,一直趴在他的哥哥怀中嘤嘤哭泣…… “许千户,请你放心,在下希望通过永王千岁的协助,让朝廷为我们平反昭雪,请你就放心地回去吧,在月港帮在下照顾好阿敏母女,林某多谢了!”说到这儿,林风微微一笑,转身讲道:“狗儿、朱公子,请你们二位陪我返回奄美岛,把岛上的银子运往首里城,进献给王妃娘娘千岁。” 众海盗一听,全都不干了,马上把林风给包围了起来,有人问道:“大澳主,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难道说让我们回月港去送死吗?” …… 听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大声质问,林风微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大声讲道:“各位,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们忘了吗?咱们还有徐海埋藏的金银财宝,数目可比奄美岛上的多多了,各位跟我一起把这些财宝挖出来,跟随本澳主纵横四海、远赴新大陆去开疆拓土,保各位全部能成为一国领主,子子孙孙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请问你们可满意?” 于是,众海盗又齐声欢呼了起来…… 琉球兵都不愿意去月港,和许灵儿等人又闹了起来,林风赶忙出来解围,表示释放他们返回奄美岛,这才平息了大家的情绪。 船上的水手都是林家的团练,林风把他们召集起来训话,让他们听从许灵儿的指挥,把这一船的金银运往月港,但这三十多人看懂了林风的暗示,他们表示只愿意听从张狗儿的命令,又只好让狗儿随船走了。 朱辉不放心林风和那些海盗,决定跟随他们返回奄美岛,陈学文把母亲托付给了许灵儿,也要去前去,被林风给拒绝了,于是,朱辉在船上和大家一一告别,便跟随林风登上了快艇。 林风让朱辉和琉球兵乘坐木船,他和那些海盗分乘两条快艇,当他们驶离那艘大船,到了大海深处的时候,有一艘快艇突然向朱辉等人发动攻击…… 在林风让自己改乘木船的时候,朱辉就知道他想害自己,果然不出所料,就海盗发动袭击的一刹那,他立刻跳进了大海,林风担心他逃走了,于是,便命令他船上的海盗下海去追赶朱辉, 海盗的快艇和木船经过好几次相撞,全都侧翻了,双方在海中展开了一场肉搏…… 这些琉球兵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占了上风,林风一看不好,便命令这条船上的海盗下海去援助,这时,朱辉已经悄然游到他们的快艇附近了。 琉球兵杀掉了十多名海盗之后,也不过只剩下了五个人,他们也拼命地朝林风的快艇游来,继续和林风这条快艇上的海盗们搏杀…… 林风没有料到琉球兵如此的凶猛,也想到王长发手下的这些海盗如此草包,在他的催促下,快艇上不时有海盗下水,但始终有两个人陪伴在他的左右,趁着双方在快艇附近搏斗之际,朱辉悄然爬上了林风的快艇。 望着海中激烈地拼杀,时而有尸体漂浮出水面,林风和那两名贴身侍卫傻眼了,这时,他们似乎忘了朱辉的存在。 在海浪的冲击下,摇摇晃晃的快艇也快要被掀翻了,眼看着大海中的搏杀仍在进行,双方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林风决定不再等待了,急忙命令那两名海盗启航快走,就在他们摇动浆撸之际,朱辉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中的短刀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谁说世间没有诸葛亮,呵呵,我林某便是。”林风的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等朱辉把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开始放声大笑,气喘吁吁地讲道:“果然不出叔叔我的所料,贤侄定能成大器!” 愤怒的朱辉真想一刀要了他的性命,手开始哆嗦了起来,林风以锐利的目光撇了朱辉一眼,抬手推开了眼前的钢刀,又把手放在了朱辉的肩上,问道:“贤侄,现在你理解我的苦心了吧?知道我为何只带你一个人了吗?” 朱辉又把手中的短刀对准了林风的胸口,严厉地讲道:“不用再给我耍花样,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快去摇撸,我们返回奄美岛。” 林风忽然又严肃了起来,解释道:“贤侄误会了,你可知这是上屋抽梯和借刀杀人之计?保全了那满船的金银,又借机消灭了海盗和琉球兵,叔叔知道你机敏过人,这个连环计只能咱俩配合才能完成,若是多了一个张狗儿便会出问题,贤侄你看,若不灭掉海盗,若把他们留在船上,灵儿姑娘无法节制他们,要是把他们带往奄美岛,郭奕将军肯定也很为难,如果不把那些琉球兵除掉,他们就会告密许灵儿运走一船的金银,说不定尚永王就会怪罪大家,现在好了,贤侄,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天下谁人能敌?将来远赴新大陆,对付那些西洋人更不在话下,咱们赶快上路吧。” 少年朱辉哪是林风的对手,听他讲的还算在理,便没再说什么,二人一起划动快艇返回了奄美岛。 郭奕率领琉球官兵早已登上了奄美岛,找到了提前乘快艇登岛的马蹬等人,才知道朱辉和许灵儿的那两艘快艇改变了航向,一起找到了林风的那个据点,发现海盗们早已跑了,便意识到朱辉和许灵儿等人可能要出事,安排马蹬负责往战船上运银子,她立刻点了百名士兵,驾战船到外海去寻找他们,在潮仁海湾口海域,正好遇上了朱辉和林风的快艇。 林风一登上战船,便痛哭流涕,当着琉球国官兵的面,大声讲道:“郭将军,你们的战船太慢了,王长发那伙海盗偷了一船的金银跑了,许灵儿姑娘、狗儿、玄德真人师父和沈大官人成了俘虏,十六名琉球官兵也为永王殿下尽忠了,只有在下和朱公子逃了出来……”说到这儿,他已经快涕不成声了。 郭奕的心头猛然一震,忽然发现朱辉并无任何悲伤的表情,似乎正在对她轻轻摇头,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急忙安排他们进指挥舱歇息。 对于林风的表演,朱辉这次算是彻底领教了,搀扶他进了船舱,让他躺了下来,关上了舱门后便赶紧去找郭奕,在密室之中把详情给她讲述了一遍,于是,她又带着朱辉来见林风。 一见他们俩回来了,林风马上坐起身,轻声讲道:“郭将军,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将那百万两白银和十万两黄金捐给了两位师父,也替你圆了谎,把岛上的银子和王妃娘娘做个交换,大家算是两清了。只不过,你、我、朱公子和灵儿姑娘,怕是没有机会跟随两位师父和沈大官人远赴新大陆了,我们还有不少事情得办。” “此话怎讲?”郭奕问道。 “郭将军,那张藏宝图拿在你的手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若是有本事能找到宝藏的话,也不会指望我了,呵呵,你要是愿意把那藏宝图给我的话,就追随两位师父去吧,不要忘了,朱公子和灵儿姑娘两人的父亲还在岛津家之手,怕是他们俩也没有心情出海远航,难道不是吗?”林风反问道。 如果不是林风施展诡计,许仪后和朱均旺两位老先生早已回到了月港,听罢林风之言,朱辉顿时怒从心头起,抓住他的衣领讲道:“你休得再嚣张,回到首里城就把你交给文涛哥哥。” 林风微微一笑,答道:“见到徐王妃之前,或许还有这个可能,现在,再想把我弄走关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们二位给我听真,加上许灵儿姑娘,咱们四人全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里的同僚,除了郭奕将军之外,我们三人全都被朝廷所误解,丢官罢职不说,还承受着或多或少的罪名,眼下只有徐王妃能救我们,所以我们得留在首里城听候朝廷旨意,你明白了吗?” 所有的变局都在朝着对林风有利的一面,朱辉和郭奕对视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战船在奄美岛名濑码头靠了岸,朱辉和林风都没有下船,郭奕和马蹬指挥官兵装载好了银子,经过一天一宿的航行,又回到了那霸港。 王室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尚永王亲自带着母亲马王后和徐王妃到泊埠头码头前去迎接,王琦率军做好了收银子的准备。 这儿属于马王后家族的势力范围,三天前这座码头上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马氏家族和海盗战死了五、六百人,又加上马良弼仍被看管在林家酒坊,马王后深感灰头土脸而不敢见人,如今听说一起危机都已经解决了,从海盗的手中夺回了数百万两白银,顿时容光焕发,对这位她一向瞧不起的儿媳妇刮目相看。 泊埠头外排满了銮驾,步辇仪仗队打着五色旌旗,当郭奕、马蹬、朱辉和林风步出码头的时候,年少英武的尚永王下了銮驾,雍拥华贵的马王后和妩媚风雅的徐王妃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迎上前去,举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 将他们四人请进宫中,马王后立刻派人释放了他的弟弟,并把他也请进了宫,告诫他今后不得再惹是生非,还将把这次夺回海盗手中巨额财产的功劳,算他一份,马良弼拿两个儿子的性命,换得了这份“功劳”也算满意了。 林风进宫之后,先给琉球国这三位权贵请了罪,找徐王妃要来了笔墨纸砚,他要给朝廷写一封条陈,按照他自己的逻辑,把这多年来的劣迹粉饰为功绩,并将自己和许灵儿、朱辉和郭奕等人死死地绑在一起,言称大家全是为了精忠报国,虽有误解,最后还是殊途同归,在尚永王赐宴之际,把这封条陈呈给尚永王,请他转给大明朝廷。 徐王妃认为这笔银子是拿父亲留下的藏宝图换来的,担心朝廷将来索要这笔银子,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她又不能明说;尚永王和马王后都很清楚,这件事瞒不过朝廷,况且这是琉球国替朝廷卖命,消灭了海盗夺回的一笔财产,朝廷不仅不会索要,还会更大的恩赏,接下了这封条陈,尚永王还顺杆爬,写了道更加夸大其词的贺表,派使者一起送往了京城。 在朝廷的圣旨下达之前,尚永王把林风看管在烧酒坊,文涛完成了使命返回了日本,担心林风再次耍花样,朱辉和郭奕也不敢走,便先把汤景给送回了月港,让他给大家报个平安。 等候朝廷圣旨的这段时间,林风也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拿不准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但他现在又没有可去之处,但他坚信,只要徐王妃和郭奕等人还想寻找徐海的那笔宝藏,他就不会有事,因此,老老实实的开始经营这家酒坊以待时机。 一连等了三个多月,朝廷那边音信皆无,林风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徐王妃也有些后悔了,她派人时刻盯着这座酒坊,一者是怕林风跑了,二是想单独与他会面,又怕被人知晓,终于趁着有一天朱辉和郭奕都不在家,她便悄悄出宫独自来到了酒坊私会林风。 见徐王妃这个时候一个人来了,未等她开言,林风客气地讲道:“娘娘千岁,一直想派人给你送个信,只是没有机会,还让亲自跑一趟,真是罪过!当年,令尊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所谓用藏宝图置换我的那笔银子,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只待合适的时机找回那笔财宝,哥哥我必将物归原主,请妹妹放心吧。” 徐王妃当年虽然年幼,可她也知道,其父母在浙江平湖城被杀之后,正是罗文龙和眼前的这个人把遗体找出来,安葬在了******,自己进宫之后,在王公公巧妙的安排下,借助胡九官、净明和苏八等人之手,除掉了勾结倭寇的尚康伯,让马鞍、马蹬兄弟把灵柩运到了首里城,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她对林风所言倒是没有太多怀疑。 想到此处,泪流满面的徐王妃给林风道了个万福,哭着问道:“如此说来,哥哥费心了,但不知小妹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风答道:“好妹妹,你帮哥哥听着点消息,若是朝廷赦免了我的罪过,那就请你帮忙让我出任琉球国征夷大将军,当然,找到令尊的那笔财富全部归你;如若朝廷仍不放过我,那么,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治服了郭奕,把那张藏宝图从她手中要回来,我立刻去寻找令尊的那笔财宝,咱们兄妹二人一人一半。” 徐王妃听罢,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第29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2诡诈奸猾 忽然,林风就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微微扭头一看,却是文涛站在他的身后;徐王妃也看见了身着黑色袈裟的文涛,吓得捂住脸尖叫了起来,这时,郭奕和朱辉分别从两边的厢房中走了过来。 林风并没有惊慌,站起身讲道:“文涛,哥哥把你带出来不容易,而你却恩将仇报,把我关押了长达五年之久,我知道你心中还放不下阿敏,这件事是哥哥我错了,听说你和许灵儿姑娘两情相依,只不过你们俩个谁都不愿开口,呵呵,那就由哥哥我和郭将军来给你们做媒,别再装神弄鬼了,还不快把你这身黑皮给扒掉?”说罢,又对郭奕点了点头。 文涛没有理会他,掏出了一根绳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给捆了起来,失望的林风一屁股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郭奕讲道:“林风,明白告诉你,永王千岁和你给朝廷上疏的同时,本千户和许灵儿姑娘也有一封陈词托人呈递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大人,你不必再等了,跟随南光坊天海法师再修行几年,等你彻底洗心革面,再放了你不迟。” 朱辉走上前把林风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推着他就要往外走,徐王妃赶忙在门口拦住了他们,哀求道:“朱公子且慢,本宫有话要说。” 郭奕过来拉住了徐王妃,轻声讲道:“请妹妹今后不要再掺合这些事,我现在就陪你回宫。” “姐姐有所不知,虽说王后娘娘和永王千岁对我大加赞赏,言称由我来主导后宫,可母后也借此机会为马良弼请了功劳,又准备让他出任琉球国相,那马良弼到王宫给我请安,听得出来,他把他两个儿子的死赖在了我的头上,姐姐,王宫大内凶险无比,尽管妹妹贵为王妃,可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离死已经不远了,我不愿再回王宫,请姐姐带我一起走吧。”说着,徐王妃失声痛苦了起来。 听罢这番悲凉凄苦之言,朱辉和文涛押着林风也停了下来。 郭奕心中十分清楚,虽然马家的势力有所消弱,一旦马良弼重掌大权,琉球国上下仍将无人能节制与他,马蹬虽然忠诚,但能力有限,苦心栽培的王琦也没有根基,他对朝廷是否忠诚还看不出来,而林风、徐王妃之流只会和他同流合污,琉球暗中投靠日本在所难免。 想到这儿,郭奕双手拉住了徐王妃,讲道:“从月港来的时候,罗家姐妹托我问问你,这家酒坊还愿不愿再经营下去,今日正好二位东家都在,我们就议一议吧,朱辉,给林大澳主松绑。” 于是,大家又重新坐在了一起,先商议这家烧酒坊的问题,林风倒是十分超然,言称这家酒坊本来就属于徐家的,他不能对不起恩公徐海,让徐王妃拿主意,而徐王妃自知斗不过马家,想借机和马王后姐弟修好,她愿意把这座酒坊送给马良弼。 因许仪后、朱均旺还滞留在日本,郭奕还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未报,为了不辱使命留在琉球节制马良弼等人,大家都需要在琉球有个立足之地,其实,她是希望能把这座烧酒坊留下来,大家阿萍来经营,但她也知道,罗氏姐妹是坚决不想再干了,她们都希望陪着马五,追随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远赴新大陆,既然两个东家都这么说转让给马家,郭奕也没办法。 这时,徐王妃提出来请郭奕帮忙,让林风尽快找到她父亲留下的那笔财宝,林风知道,虽然自己给朝廷上疏作了辩解,尚永王也替自己说了好话,但由于郭奕等人在锦衣卫最高长官那儿告了自己一状,出任琉球国的征夷大将军肯定是没戏了,趁此机会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那霸港市舶司的提举马鞍死了,他希望能继任这个职位。 朱辉和文涛坚决不答应,非得把他送回月港看管起来,但林风的这个想法提醒了郭奕,于是,她决定等朝廷的钦差到了,便辞去锦衣卫的职务,自己来出任那霸港市舶司提举一职。 众人商议了半天,基本上算是做出了决定,但林风看得出来,徐王妃仍放不下她父亲留下的那笔财宝,便提出想看看郭奕手中的那张藏宝图。 这张已经发霉的海图上画着茫茫几座孤零零的岛屿,标注着一些特殊的符号,当年苏八把它找出来的时候,还有三本小册子,分别是《奇门遁甲》、《周髀算经》和徐海的夫人王翠翘所撰写的一本笔记,为了取得徐王妃的信任,郭奕把那本笔记还给了徐王妃。 看罢这张海图,林风又翻了翻这两本书,自己也傻眼了,从图上根本就看不出是哪里的海域,徐海之所以留下《奇门遁甲》和《周髀算经》,是要结合王翠翘的那本笔记来用的。 所谓“奇”乃是指日月星,排宫法中分八门,即:休、生、伤、杜、景、惊、死、开,而在飞宫法中却多了个中门,“遁”也就是隐藏的意思,六甲分别是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甲”是在十干中最为尊贵,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 用天干作符号,结合阴阳五行的特性,辅以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方位,若是用排宫法,还须配合值符、塍蛇、太阴、*、白虎、玄武、九地、九天等八神,在飞宫法中,还得加个太常,用十天干隐其一,演算九宫、八门之中的天象、地象、时辰之交错,才能测定图上这几座孤岛藏宝的方位。 而《周髀算经》则用于计算藏宝洞的结构,必须得结合笔记中所记载的数据,林风也知道,按照徐海所传授的秘诀,就算没有那些数据,但只要能测定藏宝洞的方位,挖出这些财宝并不难。 于是,林风问起了那本笔记的下落,很可惜,徐王妃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怕在宫中被人发现,早把这本宝贵的笔记给烧了。 大失所望的林风却不敢形而于色,但他也知道,凭自己的找着这几座孤岛,也不算是个难事,但得花时间,即便找着了,若想挖出其中的宝藏,可不知得死多少人! 虽然郭奕也十分后悔,发现林风仍旧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笔财宝还能找得到吗?” “能!”林风说着,拍了拍朱辉的肩膀,大声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老了,今后可就全指望朱总旗了。” 不明觉厉的朱辉诧异地答道:“我可不懂什么奇门遁甲之术。” 林风把手抚在朱辉的肩上,安慰道:“没关系,回到月港之后叔叔来叫你。” “叔叔,找到这笔宝藏得花多长时间?”朱辉问道。 林风微笑着答道:“由于无法确定这几座荒岛在哪里的海域,恐怕得费些功夫,快则一年,长得三年,你叔叔我有信心。” 在日本的时候,朱辉已经告诉了父亲和许老伯,他将陪同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师父远渡重洋,到新大陆去开疆拓土、宣化四海,也得到了两位老人的支持,离开月港已经一年了,听郭奕这次回来说,刘猛、****二位镖师在秋目浦就训练出了一大批水手,今年马五负责建造的大宝船,到年底就能试水了,来年春天就能护卫沈琦商船船队横渡重洋,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怀着这么美好的憧憬,他可不想留下来陪着林风寻宝。 况且这次出海远行,和西洋海军发生武装冲突在所难免,由于他们的行动并不能得到朝廷的支持,还必须得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若是林风能把吕宋岛上潜伏的那批人重新组织起来,在海上也西洋人想抗衡肯定不在话下,如果不能治服林风,恐怕没人能指挥他们,大家不禁又作起难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涛拿起了这张藏宝图看了看,意外地发现图中所标记的那些符号当中,仿佛写的是西洋文字,顿时瞪大了眼睛,给徐王妃躬身施礼,问道:“娘娘千岁,请问令堂可曾和西洋人打过交道?” 徐王妃依稀记得,曾有个西洋传教士对她的母亲垂涎三尺,才华横溢的王翠翘甚至学会了不少西洋话,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寻宝这件事无需再议。”文涛说着,便收起了那张藏宝图和两本书,问道:“郭将军、娘娘千岁,请问你们可信任在下?” 林风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反问道:“文涛,你想干什么?” 郭奕对文涛和徐王妃点了点头,徐王妃则吃惊地望着文涛,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是,文涛解释道:“这件事根本不用如此费力,交给贫僧和马克先生就行了。” 林风又枉费了一番心机,气急败坏地讲道:“文涛,别把事情想简单了,就算你们找到了这些岛屿,如果没有我来指导,我看你们全得死在藏宝洞中。” “南无阿弥陀佛。”文涛念罢,深深叹了口气,劝道:“哥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为弟我没让你死,并苦心修行以消除你的罪孽,是因没有忘记慈母临终之言。” “你、你真能找到这笔财宝吗?”徐王妃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请娘娘千岁放心,我相信马克先生能找到这处海域的,至于测算藏宝洞的方位和结构,有这两本书帮忙,我们先多演练几遍,到时候,死人怕是免不了的,尽可能少死几个人吧。”文涛讲到这儿,把眼一瞪,一把将林风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厉声喝道:“你把朱公子留下来寻宝,便是想加害于他,为弟最后劝你一句:朱公子是你的恩人,你若敢加害于他,或对他有任何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奸猾诡诈的林风似乎已经没牌出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只能跟他们返回月港,重召吕宋岛上的那些旧部,跟着那两个昏了头的和尚和老道去冒险,那么,和羽柴秀吉的约定怎么办? 于是,他又生出了一个主意,假装浑身打起了哆嗦,战战兢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用颤微微的声音讲道:“各位,我前后被文涛关押长达五年之久,身子骨垮了,真不能陪同两位长老远渡重洋,留下来帮你们寻宝,也能让你们少死几个人;这样吧,我来修书一封,交给你们带回月港,由德高望重的九澳主蔡德出面,召回吕宋岛上的旧部,组建一支海上武装,若是你们不放心的话,我任命朱公子来做十澳主,大家全听他的指挥如何?” 看来他确实不愿赴新大陆去探险,文涛忍不住问道:“嫂子作为朝廷犯官的后人,不愿继续留在大陆,如今,这座酒坊被你和娘娘千岁做主,要送给马家以和解,就算嫂子和侄女回到琉球,也没有立足之地,听郭将军所言,因马五夫妇一起前去,而嫂子却又舍不得和妹妹分开,你不陪同她们母女,放得下心吗?” 林风沉思了片刻,答道:“言之有理,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悔过,若是年轻几岁,或者这身子骨还行,保护两位师父远渡重洋、宣化四海,我是当仁不让,说这些没用了,请郭将军、朱公子回琉球之后劝劝阿敏,我们一家人就不去了,等将来郭将军当了那霸港市舶司提举,我们就留在首里城经商,请郭将军好好关照、关照我们,没事的时候陪阿敏说说话,我就不信没有沈琦那样的经商才能。” “如此甚好!”徐王妃大声赞道,“有哥哥在我身边,今后琉球王宫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除了徐王妃之外,三人全都担心林风再次勾结倭寇,一旦他耍起了无赖,又有这位王妃的支持,眼下却拿他没任何办法,但他们也知道,日本国现在还没有统一,只要不是那些夜郎自大、怀有蚍蜉撼树之心的狂妄之徒得了“天下”,量他林风也难成气候。 为了给郭奕报仇,抑制那宣称“天下布武”的狂徒,以有天皇家族血脉的斯波氏后人郭国强为核心,由苏八、陈申等人负责情报,联合了石川五右卫门等人,准备行刺织田信长,文涛负责暗中考核各地的大名,将来寻找一位德高望重、宅心仁厚之辈,取代室町幕府的足利家族。 郭奕本想问问舅舅他们的进展情况,但当着林风的面,也不便去问,便眼巴巴地看着文涛。 文涛明白郭奕的意思,便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尽管狂妄自大的织田信长正在修筑安土城,大有统一日本之势,但在石山本愿寺的策反下,丹波的波多野秀治举起了叛旗,已经投靠了信长的松永久秀也起兵反叛,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东海道的武田胜赖遥相呼应,共同推举越后之龙上衫兼信为盟主,已经对织田氏构筑了二次围网,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找到那位有资格取代足利氏家族的大名。 于是,郭奕和朱辉、文涛对了个眼神,决定不再和林风、徐王妃再纠缠下起了。 文涛收起了那份藏宝图和两本书,和朱辉一起留下来陪着林风,等着将这座烧酒坊交付给马王后家族,郭奕陪同徐王妃返回首里城,住进了琉球国驿馆,一场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万历五年五月初(公元1577年),大明朝廷的钦差在琉球国使者的陪同下来到了首里城。 尚永王并不傻,他并没有把林风的上疏转交给朝廷,在贺表中也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由于郭奕在信中揭露了这位前锦衣卫右千户,但朝廷内阁在封贺表中却没看出他就是海盗林风,在如何表彰尚永王的功绩时,内阁朝臣和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引发了争执,要不然的话,钦差早就该到了。 朝廷在表彰尚永王的同时,侧面责备他没有搞清林文俊的身份,但对于他出面剿灭海盗,重新夺回被奸贼严世藩运往海外的财产,给予了大力表彰,从海盗手中夺回来的财物,全都作为朝廷的恩赏,却没再追加,令马王后颇为失望。 王舅马良弼亲自赴日本剿匪有功,可委任为琉球国相;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郭奕本属外藩臣民,对于她辞职的请求予以批准,并请她留在琉球国出仕为官。 前锦衣卫千户许灵儿、总旗朱辉所犯下的过错,朝廷给予谅解,等将来再立新功,可官复原职。 但对于前锦衣卫右千户林文俊,因属于严氏奸党为其请的功名,朝廷并不认可,但因他护卫被严世藩运往海外的财产有功,赦免了他以往犯下的过错,林风也有自知之明,这已算是最好的结局。 第29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3骇人听闻 文涛回到了日本,在堺町找到了被蜂须贺小六带往日本的马克,把徐海留下的那张藏宝图拿给他看,但马克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海域,倒是看明白了图上的西洋文字,大意是说:皈依了天主教的王翠翘夫人,把这笔巨额财宝捐赠了上帝,如果你想要的话,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于是,他们又把这幅图带进了堺町天主教堂,众教士们找出各式各样的航海图来作比较,经过一番仔细研究,都没有发现和这张图一样的地区,因此,他们坚信这是一片未知的海域、群岛和大陆,有位学识渊博的日本神父则认为,这或者是根据中国的历史神话《山海经》所画出来的。 很可惜,王翠翘夫人留下的那本笔记被她女儿给烧了,现在没人知道徐海到底把这笔财宝藏于何处,于是,文涛决定把这张图和那两本小册子还给徐王妃。 得知文涛要回琉球,失去了传教士资格的马克也要跟着去,因为他的心中仍旧十分挂念许灵儿。 二人一起来到首里城的时候,朝廷的钦差刚宣完圣旨,对大家来说,这个结果也都十分满意。郭奕把自己锦衣卫的服饰、绣春刀及腰牌交等物还给了钦差,她被尚永王封为那霸港市舶司提举;林风趁机提出来要在首里城经营丝绸生意,兼做对日本的转口贸易,尚永王也答应了他。 这些事情办完之后,朱辉准备返回月港,把郭奕的儿子王虎和养子阿真给送回来,这时,文涛和马克也找到了琉球国驿馆。 把有关这张藏宝图的情况,给郭奕和朱辉作了说明,文涛问起了有关那本笔记所载的内容,郭奕说那本笔记当中,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时,文涛显得颇有些为难,倘若就这么把这张图还给徐王妃,她肯定会认为自己复制了一张,却硬说找不到这笔财富,很有可能就因此得罪了这位琉球国新贵,希望郭奕能把徐王妃找来,好好当面给她做个解释。 如今的徐王妃已被朝廷封为一等国夫人,风头大过了马王后,出一次王宫轰动了半座首里城,因此,正在忙活做生意的林风也得到了消息,他也悄悄来到了国驿馆,花重金买通守卫混了进去。 扮作跑堂的林风躲在暗处,看着徐王妃进了郭奕的客房,他想去偷听二人要说什么事,但朱辉和宫廷的侍卫守在门外,坚决不让外人靠近,不一会儿,朱辉就带着那伙侍卫们喝酒去了,郭奕还打开房门往外看了看,这时,文涛和马克突然走了进来。 林风就知道他们今日所议和寻宝有关,或许马克帮他们找到了图中所画的海域,心中不禁砰砰直跳,忽然,只听王妃娘娘一声尖叫,屋里似乎发生了争执…… 没多会儿,气哼哼的徐王妃走了出来,并大声呼喊她的侍卫们,郭奕马上也跟了出来,似乎在她的身后好言相劝,直到朱辉带着侍卫们回来了,郭奕又亲自把她送出国驿馆,但这位王妃娘娘却失踪没说一句话。 果然,徐王妃根本就不信没人知道这片海域,怀疑他们想私吞这笔本属于她的财宝,等郭奕回到了客房,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顿时全都紧张了起来。 朱辉起身打开了房门,发现来者是一身仆人打扮的林风,不禁大吃一惊,便赶忙让他进来,又随手把门给插上了。 就算不问,林风也猜出了大概,但还是假装不知情,问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奕简要地讲述了刚才的情形。 林风听罢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朱辉讲道:“快去把洪真人飞鸽传书送来的那张航海图拿过来,和这张图做个比对。” 于是,朱辉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客房,把那张兽皮刺作的航海图取了回来,和徐海留下的这张图一比,简直一模一样,众人一阵唏嘘,难道说徐海、王翠翘夫妇也曾到过结匈国? 解开了藏宝图的谜团,大家全都释然了,林风微闭着双目轻轻摇了摇头,因从未听说过他的先辈王直、徐海等人有过藏宝图,甚至王翠翘夫人的哥哥、那位诡秘的东厂头目王公公都不知道,那么,那笔财宝是被何人运到了结匈国?那可是洪真人走了六年才抵达的地方!又是什么人把这张图送回琉球藏在了首里城郊外农舍?王翠翘那本笔记中到底记录了些什么?既然徐海藏匿了这么多财宝,那么,比徐海势力庞大得多的王直为何没有? 尽管这一系列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总算搞清楚了藏宝的地理位置,那么,就有必要对徐王妃说清楚,事不迟疑,郭奕决定趁着徐王妃回宫之前,赶快追过去给她做出解释。 于是,郭奕独自追出了国驿馆,拦住了王妃娘娘的銮驾,得到徐王妃的同意之后,上了她的车撵。 徐王妃把身边的侍女打发走了,面带愠怒地看着郭奕,不知她又追来干什么。 郭奕趴在她的耳边,把刚刚发现新情况讲给她听,徐王妃显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决定重返国驿馆。 发现林风也在这儿,徐王妃像是见着了娘家人一样又惊又喜,再次把侍卫们全都打发走了,这才给大家讲了实话。 其实,这张藏宝图不是他父亲留下的,在徐海夫妇接受招安的时候,她还不满周岁,王翠翘把她托付给了哥哥王公公,因担心朝廷杀降,留下了一大笔钱财,让徐海之心腹林文俊的叔叔在首里城开了家烧酒坊,之所以选择他来办这件事,是因为林文俊对徐海夫人非常忠诚,而他的叔叔善于经营,且膝下无儿无女。 徐家小姐被王公公悄悄地养在了民间,平时也很少去看她,林家酒坊老掌柜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却不知她在什么地方,只是和王公公约定,等她长大成人之后,把这份产业还给她,就这样,林家烧酒坊在王公公的关照下,加上老掌柜经营有方,才得以脱颖而出,且生意越做越大。 后来,率部投降的徐海果然被朝廷所不容,在浙江平湖城外被胡宗宪大军所包围,海盗们被集体屠杀,徐海投水而死,劝说徐海招安的罗文龙想娶王翠翘为妻,被胡宗宪拒绝了,王翠翘夫人被杀,罗文龙和林文俊等人找回了二人的尸体,将他们合葬在了******,这件事曾让王公公颇受感动。 不久,情况就有所变化,王公公得知罗、林二人成了严氏奸党,便设法将他们赶出了琉球,迫使林文俊等人又回到了日本,他们在九州南部的秋目浦,重新建立了海盗基地。 徐家小姐在琉球民间快乐地成长,曾被琉球国王亲国戚马公子看中,如果不是马良弼认为门不当、户不对,可能早被马峰娶回家去了,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王公公也从未告诉过她。 浙闽总督胡宗宪大人设计瓦解了王直、徐海两大海盗集团之后,戚继光、俞大猷、谭纶和刘显等爱国将领,在东南沿海也荡平了倭寇,和王公公私交甚笃的商人林道巽被举荐做了锦衣卫,留在在日本监视海盗残匪,因罗文龙和他的侄儿林文俊(林一官)投靠了严世藩,试图勾结一向宗赴大明内地造反,被林道巽所告发,这才有了《唐船》第一卷之“锦衣卫海外传奇”所讲述的故事。 当年,林一官因私藏被奸贼严世藩运往海外的财宝,导致秋目浦城堡被日本大名所灭,被迫投奔织田信长,但猴子秀吉就是不帮他,反而劝他回琉球帮自己贩运火绳枪,当他一踏进琉球,就被王公公所告发,导致王冲、郭奕夫妇到首里城追对其进行抓捕,夫妇二人曾被困在这家国驿馆长达数月之久。 直到琉球国尚元王找朝廷调查清楚,林文俊实乃严氏奸党,他才被迫改名林风,再也不敢轻易踏进琉球国半步。 王公公的这些举措得罪了林家酒坊的老掌柜,二人为此而到了翻脸的地步,为了给自己的外甥女寻个好的前程,苦心积虑的王公公找到了忠厚老实的长史郑迥,请他认这位可怜的外甥女为养女,将来再把她送进王宫做娘娘。 就这样,这位徐家小姐成了长史郑迥家的千金,因郑迥和马良弼不对付,导致他暗中支持尚康伯,正准备找尚元王提亲的时候,元王千岁却驾鹤西去了,这又导致王公公明着支持尚康伯继位,无奈以马王后为首的家族势力在首里城过于强大,最终逼走了尚康伯,由她的亲生儿子永王继承了王位。 失势后的尚康伯为了复辟,居然暗中勾结倭寇,被曾经支持他的王公公所抛弃,于是,王公公开始大张旗鼓地支持尚永王,一下子就稳定了琉球国的政局,由于王宫之中的太监、侍卫和宫女们大都是他的势力,当了王后的马娘娘也不得不买他的账,这才重提把郑迥家的千金嫁给永王,最终把这位徐家小姐送进王宫做了王妃。 直到这个时候,徐家小姐仍不知自己的身世,直到她进宫前的某一天,忽然有个叫花子一样的老人闯进了她的闺房,她也不知这位老人是如何进来的,更不知他是什么人,当时就把她给吓成了半死。 但她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已经快死了,正在她准备逃走的时候,老人哭了,央求她留下来,把她的身世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番,并给她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原来这位老头姓白名海山,是大海盗头目王直的手下,曾在日本平户城做过传教士,跟随西洋人去过不少地方,那时,王直准备接受朝廷的招安,把他这一生当中所积攒的金银财宝装载了十余艘大海船,由白海山率领一支基督徒组成的火枪队,让他们运回大陆附近的荒岛上藏起来,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白海山所率领的这支船队途径东海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强悍的倭寇,他们悄悄登上了货船,把火枪队给打得落花流水,逼迫他们在徐海所占据的奄美岛靠了岸。 徐海的手下人不明觉厉,赶忙派人赴日本九州通知徐海夫妇,这时,王直也得到了消息,他误以为这伙倭寇是被徐海所唆使,气得破口大骂,并派人找上了门索要。 当时来讲,徐海虽然没有王直有钱,但他作为倭寇幕后的主使人,其战斗力比王直手下的势力还强大,根本就没王直的使者放在眼里,但他和王直一样,也在等待着朝廷的招安,不想因这件事和王直闹翻。 于是,徐海夫妇悄悄去了趟奄美岛,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再说,到岛上一看傻眼了,他干了三十多年海盗还没能积累这么多财富,顿时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王直为何大发雷霆。 徐海既舍不得这笔价值不菲的财宝,又不敢得罪自称净海王的王直,于是,便准备在奄美岛上杀人灭口。 当时,善良的王翠翘夫人已经厌倦了海盗生涯,正在劝说徐海接受朝廷的招安,在屠刀之下,救了白海山等人的命。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财宝,徐海夫妇产生了争执,白海山发现,这位容貌出众的海盗夫人,居然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便设法和她沟通,拿出一张神秘的航海图给她看,言称他曾跟随西洋商船去过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在返航宿务岛的时候,曾因海上迷航,误入一片无人知晓的大陆,如果不想和王直闹翻,又得以保存这些财宝的话,他可以把奄美岛上的人和财物全部带走,运往那个无人知晓的大陆,这样就不会给找事的王直留下证据。 听说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王翠翘也都动了心,甚至想提出来跟他们一起去,但她又不知这片无人知晓的大陆到底有多远,况且她怀中还有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既然不能随同前往,这么大一笔财富运往无人知晓的大陆,将来落在何人之手就很难说了,于是,王翠翘夫人亲笔在那张海图上,用西洋文写下了一句话:她希望把这笔财富捐给了上帝,如果将来谁要的话,就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同为基督徒的白海山看了这句话深受感动,并为这国色天香、才华出众女人嫁给了一名海盗头子而深深惋惜,向王翠翘夫人说明了实情,那个所谓的无人知晓的大陆,可能就是山海经所描述的结匈国,需在海上航行三年多才能抵达,到了那儿之后,他会回来给王翠翘夫人来信的。 王翠翘夫人也毫不隐瞒地给白海山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当时,她正在和那位劝说徐海招安的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私通,怀中的这个婴儿便是她和罗文龙所生,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将来的命运,在白海山等人临走之际,她把一本非常*的笔记给了白海山,如果将来遭遇不测,让白海山把藏宝图和这本笔记送往琉球国,找王宫里的那位王公公,转交给她的女儿。 徐海亲自传授给白海山在荒岛上藏宝的秘术,并送了本《奇门遁甲》和《周髀算经》,并派出了奄美岛上所有的海盗充当水手,白海山等人带着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又出发了。 他们历经艰险,前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仍没找到那无人知晓的大陆,却在一座大岛上遇到了“野人”,经过一番战斗,死了不少人,死者的遗体甚至被野人全部吃掉,大家都害怕了,只好在周边群岛上把那些财宝匆匆掩埋,白海山带领剩余的数十人赶紧返程。 返航的途中遭遇了海难,虽被西洋人所救,但却被认为是海盗,又把他们快给杀干净了,只有白海山一人懂得西洋话才活了过来,捻转到了马六甲,之后又流落到了宿务岛、马尼拉等地,最后回到了琉球国首里城,多次求见王公公而不得,便将藏宝图及那几本小册子藏在了郊外的一处农舍,开始暗中跟踪王公公,终于调查清楚了王翠翘女儿的下落。 在嫁进王宫之前,她仍处在和马公子失恋之中,听了白海山之言震惊不已,导致她对王公公隐瞒自己的身世而心生怨恨,虽然把徐海看作父亲,但她知道自己实际上是罗文龙的女儿,由于她知道这笔财富埋藏在非常远的地方,想要找到并不容易,才提出拿藏宝图置换林风运来的那笔巨款。 当林风明白这段骇人听闻典故,无需别人再劝,他自报奋勇来做远洋探险队队长,立刻带上朱辉和马克一起回了月港。 第29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4九大护法 月空长老的远航计划,得到了福建巡抚庞尚鹏和海澄知县翟寅的大力支持,在县城外的普贤村圈起了一块地,修建了造船工厂和一座大型码头,郭奕和许灵儿从琉球带回来的数百口人全部生活在这儿。 许灵儿从奄美岛带回来的金银捐赠给了月空长老,用于招募水手和造船只用,等朱辉等人回到月港,已是万历五年六月份(公元1577年),她便带着郭奕的两个两个儿子去了首里城,令专程来找她求婚的马克非常失望。 净明和沈茂分别接受了师父和哥哥的惩罚,二人悔过之后,便派他们学造船去了,大家都知道马五乃是著名航海家郑和的后人,当年,他和许灵儿、林邵琦等人从玳瑁港返航的途中,曾谈起过对其先祖郑和的仰慕。 郑和不仅是一位航海的能手,还是位造船的巧匠,在下西洋之前,曾在南京负责监造远洋宝船,其造船方面的造诣,令鲁班也难望其项背,如今,马五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在经费充足的条件下,马五施展天生的造船天赋,带领一大批能工巧匠,精心打造适合远洋的大宝船。 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在吕宋岛的军事行动,取得了马尼拉当局的认可,一开春,沈琦便率大帆船又跑了一趟,与当地商人费利佩的合作也很顺畅,生意做得如鱼得水,通过费尔南多将军也解决了银元和银锭兑换的问题。 从琉球回来后,沈琦又购置了满船的货物,准备再去了马尼拉,同时要费利佩洽谈在阿卡普尔科开设丝绸工厂的事宜,还需了解新大陆的有关情况,因此,汤景、朱辉、张狗儿、净空、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等人也要随同前往。 沈茂和净明可受不了造船工程的苦活,他们得知消息后,也闹着要去,但沈琦和玄德真人怕他们惹事而坚决不答应,于是,二人便找林风来诉苦。 刘猛、****二位镖师仍在继续招募并负责训练水手,平时负责普贤村的治安,从玳瑁港回来搬兵的九澳主蔡德,曾被二澳主马志善、七澳主李成怀拘禁在了玉枕洲,经过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劝诫,如今已经改邪归正,非常低调的刘、马二位镖师巡逻。 如今林风被朝廷赦免的罪过,悄然到了月港,和罗阿敏母女得以团聚,每日深居短出,就算蔡德来看望他,他也是爱理不理,似乎非常老实,只等着跟随他们远航出海的这一天。 沈茂和净明趁着夜色来找林风,被蔡德发现了,他也悄悄跟了过来。 林风一看他们三个来了,非常警觉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快给我出去!” 这三位知道罗阿敏母女到阿萍家里串门去了,这儿并没有外人,一起到林风的近前躬身施礼,齐声讲道:“拜见大澳主!”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便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林风竖起了耳朵,听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把手一摆,讲道:“起来吧,进屋说话。” 三人跟着林风进了一间密室,蔡德哭着问道:“大哥啊,难道你真的要带着弟兄们,到那漫无边际的大洋中去冒险吗?” 发现林风认真地点了点头,净明开始表决心:“这辈子我跟定大澳主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去。” “只要有大澳主在,下油锅我都不怕。”沈茂也不甘落后地讲道,接着,他又眨了眨眼睛,心有不甘地问道:“大澳主,咱们拼着命弄到手的那一船银子,怎么着也得给大家分点吧?你要是不说句话,我们这些人也不敢提,难道说就这么算了?” 林风听罢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你们二人跟着马五做工,还有月钱领,知足吧。” 净明想问而不敢问的话,被沈茂提了出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讲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守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在松江府做个富家翁算了。” 林风之所以跟着朱辉回月港,是希望把吕宋岛的兄弟们重新组织起来,名义上是为远洋舰队保驾护航,在途中找到那个无人知晓的大陆,与洪真人汇合,一起寻找被白海山带走的那笔巨额财宝,如果这块连西洋人都没有发现的新大陆适宜居住的话,就在那儿面南背北而称帝,将来作为联系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新丝绸之路的节点,定然大有一番作为。 当然,他还得做好另一手准备,如果这次远航失败,或者根本就找不着那笔巨额财宝,还得返回大陆、台湾或吕宋等地割地称王以待时机,做好了这种打算,但身边除了蔡德之外,却没有可用之人。 因蔡德和马志善、李成怀一样,曾被倭寇毁掉家园,才迫不得已追随林道乾落草为寇,与倭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尽管他没有马、李这人表现得那么强烈,如果说让他出使日本联络羽柴秀吉的话,肯定会被断然拒绝,况且他也不懂日本话。 正在为难之际,净明和沈茂送上门来了,于是,林风对他们二人好言相劝,言称他曾借给过日本尾张国大名羽柴秀吉一笔巨款,如果没人帮他去要,恐怕也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这二人顿时来了兴致,缠着林风让他给秀吉写封书信,由他们前去索要,林风开始假装大度,表示不愿再提这些陈年老账,但架不住他们的死磨活缠,便找来笔墨纸砚,准备羽柴秀吉写信,并提醒净明和沈茂,他在信中不会去索要这笔银子,会以委婉的语气告诉秀吉,将来把这笔账会给他们二人。 正在林风写信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阿敏母女回来了,蔡德便起身前去开门。 到了门口一看,却是那个小翻译官李旦,蔡德本来就对他投靠西洋人而心怀不满,便恶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来干什么?” 屋里的人全都吃了一惊,怀疑李旦听见了他们所议之事,净明和沈茂上前一把将他拽进了屋。这时,林风放下了毛笔,似乎感觉他已经听了刚才的谈话。 李旦甩开了净明和沈茂,给林风躬身施礼,恭敬地讲道:“启禀林大澳主,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还有汤大官人、朱公子和狗儿二位哥哥,哦,还有八澳主罗氏夫人,他们全都在沈大官人家议事,你也知道,再过两天就该启航去马尼拉了,他们派在下来请大澳主有要事相商。” 满脸狐疑的林风听罢,用眼睛的余光对净明和沈茂递了个眼神,问候道:“李旦,好久不见了,你现在可好?” 当年在玳瑁港的时候,聪明伶俐的李旦被罗阿敏选中,让他在仁牙因口岸的市场做了经纪,充分发挥了他算术和语言的优势,让他在海内外的商人之间如鱼得水,他对林风夫妇抱有感恩之心。 “启禀大澳主,得知你来了月港,到今日才前来拜见,是在下的过失,还望大澳主见谅!我如今跟从沈大官人当了翻译官,往来于马尼拉和月港之间。”李旦说罢,又给林风深深鞠了一躬。 林风埋下头把信写完了,揣进了口袋,站起身来微笑着讲道:“李旦,咱们走吧。”于是,大家一起出了门。在和净明等人分手之前,把书信已经悄悄地给了他,并暗示净明和沈茂,待会儿就绑架了李旦,连夜离开月港。 李旦陪着林风来到了沈琦的家,生意上的事情大家已经商量完了,只等着把林风请来,和他谈一谈如何建立一支远洋海上武装,并准备请他一起去一趟马尼拉,把滞留在吕宋岛上的那些弟兄们召集起来。 林风表示遵从大家的意见,他愿意冒险到马尼拉去重找旧部,并强调那些兄弟们和当年在日本的海盗完全不同,基本上是林道乾留下的班底,还有不少在南澳岛上被挟持的商人,他们对西洋人和倭寇全都怀有刻骨的仇恨,这支探险武装定能为沈琦的商队和月空长老的宣教团保驾护航。 听罢林风的介绍,大家全都放心了,林风故作姿态,表示在出航之前搞个仪式,以纪念马志善、李成怀等人,并重新排座次,他将把这个大澳主之位,主动让贤给朱辉,依次排序为蔡德、宋河、刘猛、****、张狗儿、净空、净明和沈茂等人,众人谁也没太当真,全都呵呵一笑。 一直聊到了深夜,把该商量的事情商量完了,林风一家三口也随着大家一起算去,但他却发现李旦并没走,心中暗自着急。 站在沈家的大院门口,林风高声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流露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罗阿敏认为尽管他刚才说的比唱的的好听,但真心却惧怕西洋人不会放过他,现在装病而不愿到马尼拉去冒险,便冷眼看着他却没有言语。 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一起围了过来,问他是否需要请郎中,林风假装胸口疼痛难忍的样子,若不是有人搀扶着他,可能就趴在地上打滚了。 沈琦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带着李旦也赶忙跑了出来,发现林风满脸通红,额头上大汗淋漓,应该病得不轻,就让三个小伙子把他送进了自己的家,急忙命李旦去请郎中,接着又开始劝慰罗阿敏母女…… 慌慌张张的李旦刚跑到普贤村口,就被突然蹿出来的净明给捂住了嘴,沈茂上来准备一刀捅死他,却被机灵的李旦一脚给踢翻在地,气得净明大骂沈茂笨蛋。 当沈茂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李旦正在净明的怀中拼命挣扎,净明一只手堵住他的嘴,另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好点中了他脐窝正中的神阙穴,这儿属于任脉,被击中之后,肋胯之间疼痛难忍,顿时滑落到了地上。 李旦害怕这两个浑小子杀了他,倒在地上轻声问道:“请问你们这是为何?” 净明拔出了随身的宝剑,指着李旦也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面带惊恐的李旦地点了点头,这时,净明看了看沈茂,他刚才想杀掉李旦,就是因为头一次杀人而过度紧张,才被李旦一脚踢翻在地。 于是,沈茂上前问道:“既然想活,那就得听我们,我问你,你现在有多少钱?” 李旦顿时放了心,马上答道:“跟随沈大官人做买卖,攒下了点银子,二人若是需要,跟我去吧。” “老弟,我把他先给捆起来,你把他押到村外的龙王庙,我去取了他的银子就来找你,咱们连夜离开月港。”说着,净明掏出了一根绳子,把李旦给捆了起来,又从他身上摸出了钥匙,问清楚了他藏银子的地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净明施展轻功翻墙进了沈琦的家,这时,林风还在这儿装病,众人全都心急火燎地等着去请郎中的李旦,朱辉、宋河等人时而出门相望。 净明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李旦的全部家底,把五百多两银子和两根金条捆在身上,迅速翻墙出了沈家,像只猫一样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直等到了午夜子时,去请郎中的李旦还没有回来,沈琦等人都十分担心,朱辉和宋河决定外出寻找,林风在众人的照料下,“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转,开始闹着要回家,在张狗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林风和大家一起出了门。 张狗儿把林风送回家中,陪他待会儿,又和罗阿敏说了会话才走,回来的时候发现沈琦仍在家门口翘首以盼,就知道李旦肯定出事了,于是,他急忙到村外去寻找。 在巡逻队的帮助下,朱辉等人在村里村外找了一宿,不仅没有找着李旦,发现净明和沈茂也不见了,蔡德一面率领队伍假装努力寻找,一面暗中指使他人举报,言称曾有人不止一次地看见,他们三人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聚会,像是商量什么事,出了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 但沈琦、林风和罗阿敏等人都坚信,李旦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或许他发现了净明和沈茂的不不轨行为而遭遇不测,于是,便赶紧报了官。 知县翟寅非常重视,一面派出所有的捕头调查此案,又将案情报给了田知府,在漳州地面上全面搜捕净明和沈茂,这下就耽误了沈琦等人的行程。 官差一连调查了半个月,这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有个刚从琉球回来的商人说,他曾在首里城见到了招惹绑架的李旦,这才停止寻找,于是,便急忙给郭奕和许灵儿捎信,请她们找琉球官府协助解救李旦,并抓捕净明和沈茂归案。 由于费利佩也在给沈琦捎信,让他们率大帆船尽快前往马尼拉城,以免误了商机,沈琦失去了李旦这个得力助手,深感力不从心。这时,马克自报奋勇愿意担任这个角色,大家对马克也非常认可,他本人就是西洋人,现在正在学习诸子百家,唐诗宋词张口就来,做翻译没有问题,况且对马尼拉城也十分熟悉,才算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 林风的“病”也渐渐好了,临出发之前,非要禅让他这大澳主之位给朱辉,以显示一代新人换旧人,以便将来“统领”吕宋岛的那些弟兄们,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料到,他对这件事非常认真,并表示,他已经老了,身体又不好,将来想和汤景一样,给大掌柜沈琦做个助手也就心满意足了,如若不答应,他就不去马尼拉。 于是,大家便依了他,请来了知县翟寅作见证,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主持下,抛弃了草莽英雄聚义的模式,于晏海楼上举办了一场商人结社的典礼,以商团组织“共济社”之名,设立九大护法澳主,原来令提议的净明和沈茂逃跑了,将来宣化四海,少不了文人,因此,新的排序为:朱辉、宋河、张藩、蔡德、刘猛、****、净空、马克、吴襄。 第29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5危急关头 深褐色的大商船携带满舱的生丝、丝绸和瓷器等货物,扬起了三道桅杆,在阵阵鞭炮声中,船长林风亲自指挥起锚,商船刚刚驶离码头,就来了一彪海澄县巡捕官差的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海澄知县翟寅。 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的总旗官宋河正在码头上给大家送行,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率众站在船尾和大家挥手道别,忽见翟寅带着一大群官差到了,不像是来送行的,看他这架势,好像是要捉拿什么人。 “翟大人,你怎么也来了?”宋河问道。 “贤弟,本来是准备送行来的,衙门外突然想起了惊闻鼓,原来是琉球国的使者到了。”翟寅说着,便对着商船上的月空长老大声喊道:“师父,请让大船靠岸吧,下官有紧急差事要办。” 看他们这幅全副武装的样子,月空长老不敢怠慢,急忙和船长林风和沈琦等人商议,商船又重新靠了岸。 翟寅站在码头之上,高声讲道:“请大家不要惊慌也不必下船,今日一早接到从琉球国传来的线报,净明、沈茂和李旦等人逃亡,实乃受了陈学文的蛊惑,现在前来捉拿陈学文归案。” 此时的陈学文正在朱辉的身旁,晏海楼上结社聚义,他本以为能做九澳主,却被林风提议把这个位置给了文人吴襄,让他心中颇为难受了一阵子,不曾想现在又成了蛊惑净明和沈茂的罪犯,顿时大吃一惊。 大家把目光全都转向了陈学文,此刻就算他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但心中十分明白,这是林风对他在那霸港泊埠头之举存心报复。 于是,陈学文对朱辉等人轻声讲道:“诸位哥哥,请相信我决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耽误大家的行程,我去归案也就杀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船。 海澄县乃至漳州府到处捉拿净明和沈茂,甚至画影图形把他们二人劣迹写成了布告,悬赏发往福建、浙江及琉球等地,为此而耽误了近一个月的行程,就算他们逃亡到了琉球,那里还有郭奕和许灵儿,朱辉好生奇怪,到底是什么人从琉球跑来替净明传话?以此来陷害陈学文,想到这儿,他也跟了过去。 陈学文一上码头,就被官差给抓了起来,前来送行的陈母放声痛哭,罗阿敏姐妹、韩小玉、张敏儿和吴莲等人在一旁好言相劝。 朱辉也快步下了船,来到翟寅的近前躬身施礼,问道:“拜见知县大人!请问是何人所举报?” 翟寅倒是没有官架子,拍着朱辉的肩膀答道:“好兄弟,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朱辉知道他不会乱来,讲道:“哥哥误会了,我怀疑这个举报之人和净明是一伙的,其中缘由相信哥哥也应该明白。” 翟寅答道:“来者是位风烛残年的老者,他很想跟你们的商船去马尼拉,本来是要跟我一起来的,被我扣在衙门里了。” 怀着对这位举报之人的好奇之心,朱辉问道:“请问此人姓甚名谁?哥哥为何会信他?” “此人不愿通报自己的姓名,但他持有琉球官府的密函。”翟寅答道。 朱辉急忙问道:“难道说净明和沈茂已经被琉球官府找到了?” “据这位老人讲:其实,是陈学文撺弄李旦投靠了净明和沈茂,让他们三人到琉球找国相马良弼,再前往日本国去见平户藩主松浦隆信,从两边都能捞个一官半职,还能往来平户和那霸港之间做生意,这件事被徐王妃在宫中的耳目,从马王后那里听说了,她立刻派王宫禁卫军前去抓捕,但这三个小子已被马良弼放跑了,现在已经到了日本国,王妃只好派了个心腹之人前来报信,恰好你们正准备出航,他便携带密函去了衙门。” 听罢翟寅之言,朱辉深感此事十分蹊跷,如果说徐王妃从马王后那儿探听的消息,得知了净明等人勾结马良弼,她断然不会派宫廷禁卫军去抓,而应该是暗中通知郭奕和许灵儿,由她们二人派人来报信,怎么会派了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呢? 朱辉的心中灵光一闪,联想到把林风从蜂须贺小六的手中救出之后,他就一直小动作不断,现在徐王妃派了这位老头大老远的跑过来,甚至还想跟随商船前往马尼拉,难道说这位老者就是白海山?他奉徐王妃之命联络林风来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林风指使的,主要是痛恨陈学文对他的背叛,其次是为了验证净明和沈茂已经联络到了徐王妃,并获得了她的信任,但却没有料到,徐王妃既然把白海山给派来了,发现朱辉和翟寅聊起了没完,心中暗自着急,便派人过来催促,以免误了启航的时辰。 朱辉深感事态严重,为了不引起林风的怀疑,他决定立刻返回商船,让翟寅以给两位长老献贺礼之名,把那个从琉球来的这位老者悄悄的给送过来。 由于船上水手众多,还有不少搭乘商船的客商,一般来讲,船上没有秘密可言,为了掩人耳目,翟寅让这位老者做道士打扮,借着给两位长老献礼祝福之机,把他送进了月空长老的船舱。 亲眼看着出卖自己的陈学文被官府抓走了,林风暗自得意,心中暗想:你们这些臭小子哪是我的对手? 商船再次启航了,在朱辉的安排下,给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悄悄换了个舱室,让白海山一人住了这间宽大舒适的船舱,他还误以为自己受到了林风的优待。 正在白海山躺着歇息的时候,朱辉悄悄开门进来了,见到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躬身便拜,恭敬地讲道:“晚辈朱辉拜见白老先生!” 此人正是白海山!他闻听朱辉之言并未吃惊,满脸欣喜地问道:“阁下莫非是林大澳主的麾下?” “正是。”朱辉答道:“由于船上人多眼杂,林大澳主前来探望多有不便,便安排在下来照顾先生,请多多关照!” 于是,白海山便试探着问了一些有关日本萨摩、平户等地的风土人情,朱辉一一对答如流,这才放了心,让他陪着自己住在了这个船舱。 大海船航行了一日一夜,凌晨的时候,海上突然起来飓风,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伴随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整条船都快要散架了…… 二人都从床上滚落了下来,水手们惊恐的呼叫声和满船客商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二人刚从地板上爬起来,随着船体的剧烈摇动,一下子又趴在了地上,仿佛感觉这艘船马上就要侧翻了,这时,忽听有人在大声争吵了起来,朱辉听得明白,这是汤景、沈琦等人和蔡德、林风产生了争执,前者命令刘猛指挥水手顺风退回到海南岛,而林风则指挥蔡德等人逆风前往西沙…… 听着他们的吵闹声,双方快要打起来了,白海山问道:“朱公子,这儿谁是船长?” “正是大澳主林风!”朱辉答道。 白海山真不敢相信,这位有着多年航海经验的大澳主林风,居然如此无知!如果说他昨晚夜观天象,没能发现风暴眼,天降破晓的时候遇到了飓风,这还能原谅,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竟然还在指挥水手冒险前行,除非他想把满船的货物沉于海底,让大家陪同一起去送死,否则的话,不可能做出如此举动! “我们必须得阻止林大澳主的疯狂举动!”白海山说着,奋不顾身地冲出了船舱,朱辉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次出航为了招抚滞留在吕宋岛的壮士,所带的水手中有不少蔡德的手下,正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白海山和朱辉连滚带爬地到了指挥舱,眼看着这艘大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朱辉知道白海山说的对,必须得阻止林风的疯狂举动。 林风已经让蔡德做好了翻船后逃亡的准备,白海山一看这阵营分明的架势,就知道林风这伙人没安好心,可他想不通,林风为何不通知自己一声? “林大澳主别来无恙!”道了一声问候,白海山却发现林风这伙人没任何反应,摇摇晃晃地来到他们的近前,问道:“老夫千里迢迢奉命前来投奔大澳主,难道你忘了老夫还在这船上的吗?” 林风迟疑了片刻,马上猜到了此人可能就是白海山,还没来得及开口,态度十分蛮横的蔡德跑上来骂道:“哪来的牛鼻子老道在此捣乱,给我滚!” 白海山误以为这满脸横肉的蔡德就是林风,被气得顿时哑口无言,聪颖的朱辉这时已经判明了形势,立刻拔出宝剑把蔡德刺死在了林风的脚下。 气急败坏的林风也拔出了刀,一刀砍向了朱辉,口中骂道:“臭小子,你疯了吗?”手疾眼快的朱辉闪过了这一刀,就势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给治服之后,让张狗儿等人给押走了。 “各位,现在船长死了,大家听我的指挥,我便是当年五峰船主手下的大舵手白海山。” 听说船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大海盗,大家全都不明觉厉,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似乎忘了正处在风雨飘摇的船上,死神正在向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 “我以共济社护法大澳主的身份向大家宣布,现在,白海山先生是我们这艘船的船长,请各位全都听他的指挥!” 众水手们听了朱辉的宣告,全都高兴得欢呼雀跃了起来,在经验丰富的老船长白海山的指挥下,商船几经迂回而调整好了航向,终于避开了风暴眼,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大海上已经风平浪静了。 得到了白海山的信任之后,朱辉和张狗儿陪着他住进了指挥舱,听他讲述了此番从琉球而来的用意。 当年,经历三年都没有找到那块无人知晓的大陆,白海山率船队误入了食人族的群岛,牺牲了近乎一半的水手才逃了出来,把所带来的财宝匆匆掩埋在荒岛上,就准备返航,却遭遇了一场海难,他独自一人逃到了马六甲,因身无分文,被西洋人卖到宿务岛当了奴隶。 那时候,西班牙殖民者黎牙实比的远征队刚刚占领了宿务岛,但他们的殖民统治,在吕宋和棉兰老岛等地遇到了当地人激烈的反抗,群岛上烽烟四起,华人的商船几乎绝迹,就这样,白海山凭着会说西洋话,也算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才得以活了下来,在宿务岛上一呆就是十年,直到大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黎牙实比亲率二百名远征士兵杀向了马尼拉。 十年之中,白海山不断地深深反思、痛苦地悔过,他知道,超级大海盗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金银财宝,其实全都是民脂民膏,出了良知,不能把藏宝的事情出卖给西洋人,也不想就此让这笔巨额财宝沉睡在茫茫大海中的荒岛上,想逃回大陆之后,将此事禀报给胡宗宪大人。 吕宋国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身先士卒、奋起反抗西洋人的殖民统治,却不幸中炮牺牲,马尼拉沦陷,西洋人占据了吕宋岛。 白海山被殖民军带到了马尼拉,他才听说接受招安的王直和徐海等人,早就全被朝廷杀掉了,有关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是非,将在第五卷《海盗船》中做详细描述。 为了答谢王翠翘夫人的救命之恩,白海山决定把藏宝图和王翠翘的遗物交还给她的女儿,便从马尼拉偷渡到了福建,这时,曾割据南澳岛的海盗林风突然率众攻打马尼拉,他才开始对林风刮目相看。 在林风退守玳瑁港的时候,历尽艰辛的白海山从泉州再次偷渡,终于在徐家小姐即将进宫前到了首里城。 白海山按照王翠翘夫人当年的嘱托,他一到首里城便联络王公公,只可惜当时的王公公为了扶植尚康伯,正在和马王后展开了生死之争,因而行事十分谨慎,并没见着王公公。 当王公公把他的外甥女从民间找出来,让她过继给长史郑迥,白海山才算找到了王翠翘的女儿,将藏宝图和那几本小册子埋在了首里城郊外的农舍,只能盼着徐家小姐当了王妃之后再想办法。 徐王妃哪里知道这笔财宝藏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当了王妃之后,她深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连抚养她的亲舅舅也没有放过,逼着他上了吊,接着,便撺弄着她的老相好马峰把藏宝图挖出来,甚至想杀害知情人白海山,由于她还没有自己的亲信势力,想办这件事也不容易。 苏八施展掉包计,给了马峰一张假图,把真图给了郭奕和许灵儿,并告知她们徐王妃的真实身份,把徐王妃给吓得要死,她拿这两个锦衣卫没任何办法,这才迫使她接受现实,和郭、许结拜为干姐妹,并而视为依靠,但她始终认为,这二人在琉球对她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徐王妃知道自己是罗文龙的女儿,林风就是她的亲姐夫,因此,当林风出现在她眼前之时,她才眼睛一亮,想把林风留在首里城作为依靠,当然,林风自己也愿意,却不料,当搞清楚藏宝图所示位置的时候,林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而郭奕却留下来在那霸港做了官,令她十分失望。 白海山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之所以不把藏宝图亲手交给徐王妃,口头上说是为了怕给她添麻烦,实则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最后拿走了这张藏宝图。当他发现和马公子过从甚密的瘸子苏八的出现,就知道徐王妃所托非人。 谁知苏八正是当年名震金陵的东厂掌刑官黄炳文,他取了那张藏宝图之后,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被人所跟踪,反侦察能力极强,很快就甩掉了白海山,让白海山误以为藏宝图落到了马峰之手,正当他准备接触马峰的时候,这小子跟着徐鲲走了,此后再也没有他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马峰带着几个浑小子在日本寻宝,也悄悄跟了过去,但马峰等人已经被林风控制起来了,他并不认识林风,但却知道林风的大名,也把希望寄托在林风的身上。 白海山本来想联络林风,却发现林风实际上并不自由,而是被人所控制,直到朱辉把林风带回了月港,他还不知道,但他日夜盯在王宫附近,等着林风派人联络徐王妃,或者看徐王妃去哪里? 直到净明和沈茂绑架了李旦,搭乘商船悄然逃回了首里城,按照林风的吩咐联络到了徐王妃,就在他们秘密聚会之时,白海山突然出现了,把徐王妃差点给吓死。 按林风的交待,最好在那霸港的商人之中,散布陈学文蛊惑他们往日本逃亡,这样,只要他听到风声,便知道他们已经联络上了徐王妃,至于官府抓不抓陈学文,倒也无所谓,反正他有嘴也说不清。 由于李旦对沈琦太重要了,官府大张旗鼓捉拿净明和沈茂,甚至把他们的画像发到了那霸港,净明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出逃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正好需要有人回月港去送信,正好就把想联络林风的白海山给派去了。 一路之上李旦都非常老实,深怕净明和沈茂把自己给杀了,给他们讲述自己在玳瑁港经商的往事,言称自己也是林风的亲信和嫡系,才得以保全了性命,但他也知道,掌握了这么多秘密,就算逃回月港,恐怕也得死在林风之手,因此,借此机会,充分施展他的能说会道的天赋,把徐王妃哄得心花怒放,立刻答应让他出面来做大掌柜,把净明和沈茂给气得咬牙切齿。 就这样,白海山奉徐王妃之命前往月港,发现林风已跟随商船出发了,迫于无奈,他才跑到衙门击鼓告状。 第300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6风云际会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马尼拉湾,一艘艘大帆船泛着淡红色的光影,伴随着涛声的诗韵,海面上嫣红的光晕粼粼晃动,令人心旷神怡。 迎着柔和而凉爽的海风,陪着白海山站立在船头的朱辉,遥望着远方婆娑多姿的椰影,对这趟马尼拉之行充满了忧虑。 “朱公子,请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林风?”白海山问道。 “白老先生,我们下一趟出海便是大洋彼岸的阿卡普尔科,如果没有一支武装力量护航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请问您老人家是否愿意帮我们?” 被迫为奴的这十年来,白海山对东西二洋的商人做过一番对比,一路之上,通过朱辉和张狗儿,对林风的情况又摸得一清二楚,这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位大澳主仍没有摆脱老一辈亦盗亦商的思维模式,终究逃不脱王直、徐海之辈的宿命。 听罢朱辉之言,白海山放声大笑,答道:“我老了,实乃有心无力。不过,请朱公子不要担心,老夫一定把你培养成一名航海的能手。” 要不是张狗儿一直在看守着林风,恐怕白海山早就把他给杀了,虽然朱辉也痛恨林风,但如果没有他,谁又能联络到流落在吕宋岛上的数百名壮士? “承蒙老先生的栽培,晚生感激不尽!”朱辉给白海山深施一礼,接着讲道:“此去马尼拉本希望借助林大澳主的威望,杀一杀那些趾高气昂的西洋人的威风,为我们华商在此争得一席之地,如今看来,林风确实让大家十分失望,请老先生不要见怪,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白海山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位彬彬有礼、儒雅俊秀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他足以能充当商团的首领,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了大明的海商着想,才一再挽救林风及吕宋岛上那些可怜的海盗;再想那王直,做了一辈子的海盗,积攒了四十余年的财宝,如今全部藏在大海的深处,而那张藏宝图就在这位年轻人的手中,实乃是苍天有眼! 想到此处,白海山伸出那双满是裂痕的双手,抚在朱辉的肩头,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朱辉,动情地讲道:“孩子,我懂了,走,咱们再去会一会林风。”说着,便拉起他前往指挥舱。 此刻,林风正在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面前痛哭流涕,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神情肃穆的张狗儿在他身旁默默无语。 发现朱辉和白海山走过来了,林风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的面前,抹着眼泪讲道:“为了数百名兄弟们的性命,恳请朱公子和白老前辈放我一马!” 未等朱辉开言,白海山问道:“你的鸽子养在什么地方?” “白老前辈,养鸽子的李瑞奇死了,已经无人能用信鸽传书。”林风答道。 白海山看了一眼朱辉,发现他点了点头,于是,又接着问道:“那么,登岛之后,你又能如何与他们联络?” “不瞒白老前辈,我与那些西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登岛之后,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现在赶快给我一条快艇,放我下船,十日之后,我一定能把众弟兄带回月港,将来陪同两位长老出海远游。”林风讲到这儿,指着舱外的港湾大声讲道:“快放我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时,朱辉劝道:“叔叔,我和费尔南多将军和拉维扎列斯总督总督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不会难为你的,有你在,可以加重和西洋人谈判的筹码,要为我们的商人在吕宋岛争得一席之地,请叔叔一定要服从大局。” 林风一听,顿时翻了脸,手指着朱辉和张狗儿骂道:“你们两个小混蛋,是不是非得把我卖给西洋鬼佬吗?我如果死了,吕宋岛上的数百名弟兄一定会杀向月港,血洗普贤村,你们信不信?” 看林风又耍起了无赖,面色铁青的张狗儿也发怒了,立刻拔出了宝剑,厉声讲道:“叔叔,请你自重!” “南无阿弥陀佛,既然林施主要走,就让他走吧。”月空长老说着,拨开了张狗儿的宝剑。 “晚辈林风感谢二位长老慈悲为怀,此去召集旧部,不日便会在棉兰老岛等着你们,为二位长老出洋宣化四海保驾护航。”林风说着,给两位长老深深鞠了个躬,转身又要往外走。 “去吧,请林大澳主不要忘了,月港还有你的妻儿。”玄德真人高声讲道。 听师父发话了,张狗儿和朱辉都闪在了一旁,白海山看了看两位长老,又看了看林风,心中已经明白,林风走后,绝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一定会纠集旧部到海上去寻宝。 于是,林风从水中当中,挑选了几名蔡德的手下,在底舱中拖出了一条快艇,这伙人上了快艇之后,急匆匆地驶往马尼拉湾口的方向,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送走了林风,白海山埋怨道:“难道你们不怕林风独自去寻宝吗?” 月空长老微微一笑,答道:“或许辉儿过于相信西洋人,贫僧看来,西洋人也许不会杀林风,但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到了马尼拉之后,一旦林风经不过西洋人的恐吓,出卖了藏宝的秘密,请问白老先生,你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朱辉恍然大悟,急忙问道:“师父,这么说来,那笔巨额财宝岂不是要落在了林风之手?” “如果他拿到了那笔财宝,一定还会招兵买马勾结倭寇,祸乱咱大明的东南沿海,这可如何是好?”张狗儿也惊呼道。 玄德真人摇了摇头,叹道:“贫道那不争气的徒儿净明已经到了日本国,大海深处的那笔财宝已不再是秘密;还有那琉球王宫的徐王妃,一旦她等不着白老先生的消息,也会萌生独自寻宝的心思;王直积攒一生的财宝埋在了大海深处,这消息在月港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有多少海盗会动心,咱们能管得了吗?”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不贪不义之财便是福报,谁要去寻就让他去寻吧。”月空长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便带着玄德真人回了客舱。 白海山本指望联手林风,把这笔财宝重新运回来交还给徐王妃,但此刻想想两位长老的话,顿时十分失落,便闭上了眼睛。 突然,发现王翠翘正站在他的近前,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递到了他手中,凄惨地讲道:“海山哥哥,拜托了,奴家被迫为匪,实乃迫不得已,此去招安凶多吉少,若是还有机缘,就在那世外桃源之地相见吧;如若奴家不被朝廷所容,屈死在官府的刀下,将来请把这本小册子交给我的女儿,一定要告诉她,她的母亲不是海盗……” 说着,闭月羞花、沉鱼雁落的王翠翘已经涕不成声。 “请妹妹放心,令尊是我白家的救命恩人,为此而遭横祸,连累了你卖身救父,最终流落海外嫁给了徐海,本以为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是可以托付之人,却没有料到他居然是严氏奸党,其贼心和王直、徐海过犹不及,哥哥我明白了,就算把这些财宝沉与海底,也不能落在这些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中。” “有哥哥这句话,奴家就放心了,趁着徐海还没有反悔,你赶快带着这些财宝走吧。” 白海山掏出了那张航海图,指着一个巨大的岛屿讲道:“妹妹,这片荒无人烟的陆地,是我们到新大陆传教的时候,因海上迷航才发现的,回到苏门答腊的时候又运到海难,只有我一个人逃生,世间还无人知晓这片大陆,如果我们能成功的话,我就把妹妹接来……” 讲到此处,白海山也不禁泪如雨下,于是,王翠翘接过来那张航海图,运笔用西洋文写道:我愿将这笔财宝捐赠上帝,如果谁要想取的话,你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这时,他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脸,在心中念道:翠翘,你的哥哥不在了,女儿进宫做了王妃,我对你的承诺还没有实现,请放心,不会让你白死的。 忽然,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白海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睁开了眼睛,发现朱辉和张狗儿正站在他的近前,便强作笑容地讲道:“二位公子,你们的师父是对的,对于那笔巨额财宝,谁有能耐去取,就让他去取吧。” 张狗儿深施一礼,讲道:“白老先生,看来,我叔叔是指望不上了,我和朱辉哥哥都还年轻,即将出海远航新大陆全拜托先生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豁出命来老朽也得陪着你们走一遭新大陆,咱们和西洋人一比高低。”说着,白海山把双手和两位年轻人紧紧地握在一起。 商船即将靠近巴石河口岸,突然,一群西洋巡逻船把他们给包围了起来,有水手赶忙上来给白海山汇报,这伙西洋兵要登船检查。 白海山不敢怠慢,立刻把货主沈琦和汤景、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找来一起去应对,马克作为翻译也跟着过来了。 登船检查的正是费尔南多将军,只见他带领一群手执火绳枪的士兵,根本没把曾帮助过他的朱辉和张狗儿放在眼里,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沈琦的近前,命令道:“沈先生,听说你们把海盗林风给带来了,快把他给我交出来!” 听了马克的翻译,还未等沈琦答话,朱辉上前一步拦住了费尔南多,问道:“将军阁下,请问你忘了吗?你是答应过我们让林风来一次吕宋岛,让他重招旧部陪我们远航新大陆的。” 费尔南多将军矜持地答道:“即便如此,林风必须得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朱辉也听出了这位将军没安好心,看来两位师父放走林风是对的,费尔南多确实没打算放过林风,这时,登船检查的西班牙士兵越来越多,灯笼火把把这艘商船照得如白昼一般。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折腾,数百名西洋兵把船上的人全都给控制了起来,唯一的翻译马克也被他们给抓走了,沈琦和汤景等人急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禁失声痛苦了起来…… 此刻的朱辉才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张狗儿也忍不住埋怨他不该轻信西洋人的承诺,只有白海山陪着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似乎没有在意。 到了午夜子时,马尼拉大教堂的钟声传来,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让朱辉把那张藏宝图交了出来,白海山手捧着这张航海图,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当年,他率领十多艘装满财宝的大海船来到了一片群岛,派人到岛上寻找淡水,前后派去了十多批人全都有去无回,后来,他亲自带领数十名手执火枪的水手登岛,刚一上岸,就听到各式各样的口哨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茂密的丛林中突然乱箭齐发,于是,大家全都赶紧趴在了地上。 这时,丛林中突然钻出了一大群胯间裹着草裙、脸上涂满了油彩的人,朝他们投掷长矛和石块,又有人把不幸中箭的水手拖进了丛林,于是,白海山便命令水手们赶快爬起来和这些本地人作战,但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之中,当他们追进密林中时,有人发出凄惨的惊叫声,当白海山追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失踪的那些水手们的一堆堆衣物和白骨,他们身上的肉全都没了。 白海山大叫一声不好,便紧急命人撤离这座岛,到了海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有还几艘大船被这伙野人给拖上了沙滩搁浅了,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水手们的尸体…… 抓走了翻译马克,也无人继续对他们的行径表示抗议,费尔南多将军肆无忌惮的在商船搜查了起来,大有不把林风搜出来不罢休之势。 征得两位长老的同意,白海山拿着这张航海图来到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近前,张口就是一嘴流利的西洋话,让这位矜持的将军阁下不禁刮目相看。 当年,白海山流落到了宿务岛,曾经在第一任马尼拉总督黎牙实比的府中被迫为奴,和费尔南多将军交流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他把这张航海图的来历详细讲述了一番,指着海图上群岛,伸出一只小头朝向西北、尾垂东南,活像一支大乌龟,便给它取名“大龟岛”,告诉他们林风已经大龟岛上寻宝去了。 费尔南多将军仔细查看了这张海图,听说过有关这个群岛上生活着食人族的传说,对白海山之言深以为然,当看到王翠翘夫人所写的那句话时,更是会心的一笑,把这张图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便吹响了胸前的哨子,集合队伍离开了沈琦的商船。 这番闹腾过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大家全都在船上歇息,直到天亮才商船才驶入巴石河口岸码头,春风得意的费利佩正在这儿热情地迎接。 沈琦等人进了马尼拉王城,安排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等人住进了自己的宅邸,他便带着白海山、汤景、朱辉和张狗儿到费利佩家谈生意去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费利佩买下了商船上所有的瓷器和茶叶,装船运往欧罗巴,他和沈琦签了一份合约,双方共同在新大陆的阿科普儿科开设一家丝绸工厂,委托汤景来负责生产和加工,沈琦组建商船队往新大陆运送生丝,从新大陆回来的时候,从那里采购番薯和玉米运回来,费利佩负责丝绸在新大陆的销售。 就在他们着手开通这条新丝绸之路的时候,吕宋岛上的费尔南多将军、已经在棉兰老岛重招旧部的林风、远在日本的净明和沈茂等人也都没有闲着,大家把目光全都盯向了大洋深处的大龟群岛。 徐王妃派白海山到月港寻找林风,一等二等也不见他回来,心中放心不下,但她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背着郭奕和许灵儿,私下里通过马蹬找来了一名那霸港的船主,让他悄悄组建一支探险队,先到吕宋去寻找林风和白海山。 与此同时,当年王直手下的一名海 第301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7惊天奇案 费尔南多将军虽然不懂明朝的语言和文字,但却对神秘的东方文化有着强烈的兴趣,他把马克请进了自己的官邸,拿出那些他搜集的中国古代典籍,让马克给他讲解,希望能对这才海上寻宝有所帮助。 这些年来,马克为了追求许灵儿,确实下了一番苦功,讲起经史子集、唐诗宋词来头头是道,但费尔南多将军对圣人的经典和诗词并不感兴趣,只要求马克给他讲易经中的九宫八卦和奇门遁甲之术。 马克也没有接受过《易经》的培训,只能望文生义去给费尔南多将军解释,发现这位老师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费尔南多将军只好舔着脸去请白海山,却遭到了拒绝。 正当费尔南多将军满城拜师之际,众合会的神父西门阿尔梅达先生找上门来了,要把他的徒弟马克带走。 早在去年林风企图在吕宋岛起义的时候,由于西门阿尔梅达提供的情报有误,造成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误判,若不是朱辉和张狗儿帮忙,差点就让狼子野心的倭寇趁机夺取了马尼拉,因此,费尔南多将军对这位神父十分反感,根本不买他的账。 一连去了好几次,西门阿尔梅达神父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十分恼火,便用一纸诉状,将弟子马克告到了大西班牙帝国驻马尼拉地方法庭。 在佩雷斯大主教和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干预下,费尔南多将军不得不让马克接受审讯,法庭设在了圣地亚哥城堡,由马尼拉地方法庭主席安东尼奥。德。摩尔迦(antoniodema)亲自审理。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出庭指控马克背叛了耶稣会,首先让他为林风海盗集团占据玳瑁港进而祸乱吕宋岛而负责,其次,马克欺骗了堺町众合会组织,运送三千余支火绳枪前往日本伊势,中途把这批枪支贩卖给了驻防台湾的明军;另外,他还涉嫌非法倒卖福州市舶司颁发的商船引票,私自偷走了保存在堺町大教堂的两具棺木等罪状,同时,对露易丝之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克在法庭上竭力为自己申辩,对于第一条指控,他辩称:林风率领数千名将士攻打马尼拉,高梯将军战死,拉维扎列斯总督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如果让海盗们继续围城的话,如今的吕宋将会是林风的天下,他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对于非法倒卖福州市舶司颁发的商船引票的指控,由费利佩出面为其辩护;同时,朱辉出面作证,揭露了小西隆佐利用堺町众合会勾结倭寇蜂须贺正胜,企图配合林风夺取吕宋岛的阴谋,露易丝小姐是死在了倭寇的刀下。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法官摩尔迦最终认定了马克犯下了两宗罪,判他偿还堺町众合会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三千支火绳枪的货款,折合约三百万雷阿尔银币;因私自偷走了保存在堺町大教堂的两具棺木,判他两年的劳役,或者支付一百万雷阿尔银币。 雷阿尔银币分为一、二、四和八等面值,四百万雷阿尔相当于五十万枚面值为八的银币,一两明朝的纹银差不多能换二十枚面值为八的雷阿尔,这意味着马克要支付两万五千两纹银给马尼拉地方法庭,否则的话,将面临更加严厉的处罚。 对马克来讲,这可是一笔巨款,当他听到摩尔迦宣判的时候,急得顿时放声痛哭,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这时,沈琦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表示愿意替马克支付这笔罚款,于是,便派朱辉等人赶快回去,把刚刚兑换的纹银重新换成面值为八的雷阿尔银币,运过来交给法庭,才算把马克保释出来。 费尔南多将军对于沈琦的义举大加赞赏,庭审结束后,邀请大家前往他的官邸赴宴。 宴席之上客气一番之后,费尔南多将军对朱辉和张狗儿帮他守住了马尼拉城,表达了一番谢意,接着,他开始热情地给大家敬酒祝福,并问起了即将远航阿卡普尔科的安排。 关于这条航线,沈琦等人早已知晓,从马尼拉出发,先乘着西南季风到达日本的东部,再借助洋流横渡大洋,如果没有经验的话,商船很可能被风吹到北方的阿拉斯加地区,即便顺风而行,这段航程也得近八个月之久,但从阿卡普尔科往西行回来的话会容易一些,一般只需三个月的时间。 本打算依靠林风的经验和武装来为商船队保驾护航,现在也指望不上了,因此,沈琦谈起这次首航新大陆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忧虑。 这些天来,费尔南多将军可谓是做足了功课,他十分清楚,无论是东方的武术功夫,还是他们西洋人的火绳枪和大炮,都难以对付群岛上那些野蛮而诡秘的“食人族”,即便掌握了阴阳八卦和奇门遁甲的奥秘,也未必就能把那笔巨额财宝运回来。 要对付“食人族”,或许只能依靠新大陆的那些懂巫术的印第安人,经过请示了拉维扎列斯总督,费尔南多将军决定亲自为沈琦远洋商队护航,借机到新大陆去一趟,在阿卡普尔科组建一支印第安人探险队去寻宝。 听了费尔南多将军的寻宝计划,白海山不禁为林风等人的命运担忧了起来,这些天来,他深受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影响,把寻宝这件事看得很淡,因此,对马尼拉当局出面为商队护航表示欢迎。 一个月后,五艘满载着生丝和织造工具的大宝船自月港出发,由辞去了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总旗官宋河亲自押运,陪同而来的还有陈学文、婉兮、韩小玉、罗阿敏母女、吴襄姐妹、张敏儿以及近千名匠人和工人,经过十天的航行来到了巴石河口岸码头。 沈琦作为大掌柜总理“共济社”商团的一切事务,费利佩和汤景为其副手,任命白海山为护法总澳主,因林风的出走和蔡德之死,九大护法重新排座次,前三位澳主分别是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他们负责保护两位师父和三名掌柜的安全,四澳主刘猛和五澳主****管理六艘商船上的近千名水手,六澳主净空和七澳主陈学文负责保护商船上的众家眷,八澳主马克担任翻译,九澳主吴襄总揽一切文书。 费尔南多将军率两艘军舰护航,亲自出任舰队司令官,精挑细选了一支火枪队,为出海远航做好了一切出发的准备,只待良辰吉日出发,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的新航线。 正当大家踌躇满志之际,各种神秘案件却接踵而来…… 首先是费尔南多将军家中被盗,那些有关阴阳八卦和奇门遁甲书籍和笔记,还有那张珍贵的藏宝图,全都不翼而飞,他怀疑这是西门阿尔梅达对自己的报复,便在拉维扎列斯总督的面前告了一状。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反应异常强烈,立刻写信给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二世国王,并撺弄佩雷斯大主教出面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在得到国王陛下的许可之前,费尔南多将军不得擅自离开吕宋岛。 西洋人的这场官司耽误了商团的行程,也错过了玄德真人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沈琦等人又开始一筹莫展。 这一日,正在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玄德真人因肠胃不舒服而闹肚子,便起身上了趟厕所,不一会儿,机警的韩小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立刻呼唤着朱辉一起冲了出去,待朱辉进厕所一看,玄德真人已经不见了。 当日夜晚,沈琦的家中连续发生十多起盗窃事件,幸亏被巡逻的几名澳主所及时发现,但却没能抓到一个窃贼,次日一早才发现,白海山不见了。 天刚朦朦亮,住在马尼拉王城的很多商人齐聚在总督府门前告状,纷纷表示家中失窃,令人震惊的是,商人费利佩居然在家中遭人绑架! 一夜之间,马尼拉王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导致拉维扎列斯总督震怒,他认为,这全是因为共济社商团到来惹的祸,因此,命令沈琦的家从王城之中搬出去,并撤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职位。 佩雷斯大主教和拉维扎列斯总督都认为,这些案子应该就是林风海盗集团所为,往群岛各地发出通缉令,全体官兵行动起来,一定要捉拿寇首林风归案。 朱辉等人也认为林风肯定脱离不了干系,便和张狗儿等人一起外出打探消息,有位来自棉兰老岛的华商告诉他们,林风早已把自己的队伍全部撤离到了棉兰老岛,现在,他们已经出发到海上寻宝去了。 对于大海盗王直积攒了四十年的财富,凡人哪个不动心?而林风在菲律宾群岛各地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再加上那位神秘的洪真人还在藏宝地附近可接应,他担心其别人捷足先登,极有可能已经走了,那么,这些大案又是何人所为? 马尼拉当局通过调查,发现林风海盗集团确实已经从棉兰老岛离开了,于是,便将怨气全都撒到了沈琦的头上,拉维扎列斯总督给出了三天的时间,命令他们必须离开吕宋岛。 这简直是要了大家的命,朱辉把各位澳主请来一起商议,务必要抓到真凶,才能获得马尼拉当局的信任。 但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朱辉等人仍旧没有一丝线索,第四日凌晨,数千名西洋火枪手和本地人的武装,联手包围了沈琦的府邸和水手、工匠们居住的寓所,当局要强行把他们赶进大海,并没收他们的全部财产。 突如其来的灾祸临头,很多人放声痛哭,朱辉等人准备组织力量进行反抗,月空长老阻止了他们的盲动。 于是,他把朱辉、沈琦和汤景等人叫进了一间密室,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非常沉着地讲道:“万法皆因果相续而不空,循环往复,有因才会有果,果便是下一个因,一切皆是因果,这世上没有偶然和巧合之事。请各位不必紧张,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懵了,不知该从何处想起,汤景着急地讲道:“师父啊,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谈什么因果关系,现在,西洋鬼子把我们的码头上的货物全都抢走了!” 月空长老微笑着答道:“没那么简单,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人,肯定也不想便宜了西洋人,也许他现在已经派人到了码头之上,正在和总督大人谈判,以我们大明官府之名,前来接收沈大官人的财物。朱辉,你立刻到码头去一趟,看看是否有福建巡抚衙门的官船到了。” 朱辉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师父,难道说是庞尚鹏在算计我们?” “南无阿弥陀佛,真是愚钝。”月空长老瞪了朱辉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沈琦,问道:“沈大官人,这世上最恨你的人是谁?” “刘谦。”沈琦毫不犹豫地答道。 发现朱辉还没走,月空长老急了,命令道:“徒儿,还不速去码头上看看,速速回来给报信。” 等朱辉走后,沈琦问道:“师父,刘谦不是被关在南少林了吗?” “白海山的突然出现,搅动了沉寂多年的江湖,相信对了解他的情况之人,勾起了无穷的幻想,当年五峰船主王直的属下们,哪个不会心猿意马,但真要想出海寻宝,却没那么容易,必须得另辟蹊径了。你们仔细想想,对我们和费利佩先生如此知根知底之人,又怀有深仇大恨之人,只有刘谦和那位前福建都指挥使司驻月港总旗官张彪。” 发现沈琦和汤景都听傻了,月空长老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刘谦和张彪不过被人利用而已,这位幕后指使人才是元凶,他是位高人,利用了张彪等人在马尼拉王城制造麻烦,将我们置于死地,再让刘谦以福建巡抚衙门特使之名,对马尼拉当局许以重利,前来接收我们的财物,这便是因果。即便今日赢了他,以后千万也不可大意,他若想去寻宝,我们不必阻拦,只要不再跟我们捣乱,就随他去吧。” 第302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八百密一疏 朱辉遵照师父的指示,独自从沈琦的家中逃了出来,前往巴石河口岸去侦查,发现果然有一艘福建巡抚衙门的官船停靠在码头,而沈琦的六艘大商船则全都被西洋兵给控制了起来。 找码头上的华商打听才知道,这艘官船是在黎明时分才刚刚抵达,据说是福州市舶司的刘大人受福建巡抚衙门之托前来办案,现在,他们已经被接进了总督府。 眼下的形势万分危急,朱辉本想到总督府去找他们理论,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于是,他又到官船附近侦察了一番,发现了武将打扮的张彪,正带着大群的“明军”在船上等候。 月空长老判断的果然不错,这个所谓的“刘大人”定是刘谦无疑,想必他是打着庞尚鹏的旗号,正在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进行谈判,妄图吞没“共济社”商团财物,并将商团成员赶出吕宋岛,现在,白海山、玄德真人和费利佩等人应该都控制在他们的手中,看来,他们肯定也不打算回去了,极有可能也是奔着寻宝来的。 能谋划出这样的计策,绝不是刘谦之辈所为,幕后之人一定是个老奸巨猾的高手,朱辉决定赶紧回去给师父报信。 来到沈家门外,发现前来执行公务的军官是冈萨雷斯,张狗儿等人让马克充当翻译,正在和他交涉。看得出来,西洋人并不买这位前琉球国前部正印先锋官的账,马上就准备动手抓人了。 朱辉不禁怒从心头起,想冲上来把这个恩将仇报的冈萨雷斯给打一顿,但仔细一想,不能如此莽撞,师父派自己独自出来调查,肯定是有所用意。 忽然,又来了一拨总督府衙门的官差,对冈萨雷斯宣读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命令,又宣读了一串长长的名单。 张狗儿正准备反抗,这时,月空长老带着沈琦等人走了出来,冈萨雷斯一边点着人数,一边命令手下的士兵照单来抓人。 眼睁睁地看着月空长老、沈琦、汤景、张狗儿、宋河和马克等人就要被抓走了,忍无可忍的朱辉立刻冲到了冈萨雷斯的近前。 马克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朱公子,他们正准备抓你,你为何又回来了?” 有马克在身旁,让朱辉的心中有了底气,他先对着师父和沈琦等人点了点头,表示已经验证了月空长老的判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对着冈萨雷斯一抱拳,大声讲道:“请冈萨雷斯先生且慢,所谓巡抚巡抚衙门的使者是假冒的,码头上的那艘官差也是假的,就是这伙人偷走费尔南多将军的藏宝图,绑架费利佩先生、玄德真人师父,还有我们的船主白海山,在王城中到处行窃的、制造混乱的也是这伙人所为,请阁下千万不要上当。” 听罢马克的翻译,冈萨雷斯问道:“你如何证明他们是假冒的?” “当然可以证明。”朱辉不慌不忙地答道:“现在总督府衙门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谈判的那个人,正是那个企图在月港对费利佩先生强买强卖的地头蛇,官船上的武将正是把费利佩等人抓进大牢的张彪,不过,他已经被免了职。费利佩先生虽然被他们绑架了,但还有其他证人,如若不信,把当时陪同费利佩去过月港的商人找来,他们可以证明。” 冈萨雷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你敢能肯定吗?” 于是,朱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答道:“作为维托科鲁兹军营*同对付倭寇的战友,请相信我,这次还能让你再立奇功。” 马克翻译完了这句话,急着表示他可以去寻找那几个去过月港的商人,带他们到总督府衙门去作证。 总督府衙门的抓捕名单之中有马克,因此,冈萨雷斯没有答应,他知道这次任务并不轻松,如果把名单上的人都带走的话,这座宅子和附近的寓所之中还住着数千名水手和工匠们,稍不留神就会引起一场大乱。 现在没人反抗就已经感谢上帝了!于是,冈萨雷斯决定先不让总督府的官差抓人,把朱辉所言的情况调查清楚再说。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刘谦和张彪到底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但朱辉可以肯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从他所策划的这一系列行动来看,不仅对月港和马尼拉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还能影响到马尼拉当局的最高行政长官,思维相当的缜密,于是,他通过马克做翻译,让冈萨雷斯去问问总督府来的官差,陪同拉维扎列斯总督和刘谦谈判的是什么人? 经过询问,得知参与和刘谦谈判的还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又令马克吃惊不小,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竟会参与骗子们的行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师父又是什么时候和月港的刘谦和张彪等人建立了联系?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形势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若是耶稣会从中作梗,陪同费利佩去过月港的那几名商人,是否愿意出面作证甚至都成了问题;有西门阿尔梅达在暗中使劲,即便指控刘谦在月港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但否认不了他是福建巡抚大人之“岳丈”这样的事实,除非庞尚鹏亲自到马尼拉来一趟,否则的话,可能还真拿这刘谦没什么办法。 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从费尔南多将军家偷走藏宝图的案子,肯定是刘谦、张彪等人所为,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有着脱不清的干系,他们内外勾结,除了要吞并沈琦在马尼拉的财产,应该是奔着寻宝这个目标而走在一起的,于是,朱辉趴在马克的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让他去转告冈萨雷斯。 总督府衙门的官差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要把名单上人带走,便命令冈萨雷斯把朱辉也给抓起来,就在执行公务的冈萨雷斯左右为难之际,马克过来悄悄地告诉他,让他立刻派人去找丢官罢职的费尔南多将军,让他赶快到这儿来一趟。 于是,冈萨雷斯以名单上的人还没有抓齐为由,让总督府的官差再等一会儿,他一边派了几名士兵进沈琦的家中抓人,一边悄悄派了个心腹去请自己的老长官,这些细节全部月空长老看在眼里,他对朱辉满意地点了点,微闭上双目,在心中念起了阿弥陀佛…… 当刘猛、****、陈学文和吴襄等人被带出来的时候,费尔南多也到了,尽管他已被拉维扎列斯总督停了职,但毕竟还是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二世所任命的马尼拉最高军事长官,无论是冈萨雷斯及其手下,还是总督府的那几位官差,无不立正敬礼。 矜持的费尔南多将军对冈萨雷斯等人微微点了点,把马克叫到一旁仔细盘问了一番,马上意识到这全是西门阿尔梅达的阴谋,于是,立刻命令冈萨雷斯放了沈琦等人,并将总督府的那几名官差暂时控制起来,让士兵们继续守候在沈家附近,务必要保证这儿的安全,他亲自带着朱辉和马克到费利佩家去调查。 没太费事,就把曾陪同费利佩去过月港的几名商人全都找到了,费尔南多将军问起了有关刘谦和张彪的情况,这几名商人全都对此二人恨得咬牙切齿,听说这二位假冒官差到了马尼拉,纷纷表示愿意到总督府去作证。 刘谦以明朝使者的身份,和拉维扎列斯总督进行谈判,呈上了福建巡抚衙门的正式文书,又拿出了巡抚庞尚鹏的“亲笔”书信,并郑重承诺:只要马尼拉当局认真配合明朝朝廷办案,福建当局将开放月港口岸给大西班牙帝国,参照佛郎机人在澳门的待遇,允许他们在当地自由贸易和传教。 拉维扎列斯总督曾经两次接待过福建巡抚衙门的使者王望高,对官方的文书和巡抚庞尚鹏的手迹并不陌生,通过总督府衙门里好几位师爷的验证,又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在暗中帮忙使劲,便认可了刘谦的身份。 于是,刘谦开出了条件,请马尼拉当局帮忙,把明朝的钦犯沈琦、汤景、月空长老及所谓九大护法全部抓起来,送到官船之上,交给明朝官府处置,其余人等全部赶进大海,任其自生自灭;把钦犯沈琦在马尼拉的财物留下三成,给拉维扎列斯总督作为报酬,其余的财物他们要带走。 福建巡抚庞尚鹏的“承诺”和刘谦开出的条件,大大出乎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意料,他立刻全都答应了下来,因此,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双方达成协议之后,刘谦在总督府官差的陪同下,前往巴石河口岸码头去接管货场的商船,只等着西洋兵把那十二名“钦犯”送到官船之上,他们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费尔南多将军带着证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总督府,但刘谦等人早已经走了,不过,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还在和总督聊天,当他看见那几名商人时,忽然意识到百密一疏,没能来得及把他们几个给控制住,于是,便起身和拉维扎列斯告别,急匆匆离开了总督府。 西门阿尔梅达回到寓所,就让仆人帮他收拾行装,他把费尔南多的那几本学习笔记和藏宝图藏在身上,立刻带着仆人赶往巴石河口岸码头,却发现军方已经把那艘“明朝官船”给控制了,他们只好又跑去了一座船坞,租了一条快艇,仓皇逃出了马尼拉。 当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真相之后,亲自带人前往巴石河口岸,这时,西洋士兵等人已经把刘谦等人赶下了官船。 被吓成了一滩烂泥的刘谦,倒在地上痛哭嚎啕,朱辉把这些俘虏查了一遍,发现张彪不见了,于是,便蹲下身来,好言劝慰了半天,他才开始说话。 原来,被囚禁在南少林的刘谦静心修行,期待着庞尚鹏能早日把他放出来,一等就是一年多,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忽然有一天,在少林寺落发为僧的张彪把他给送到了月港的玉枕洲,这时,他才知道,沈琦在月港的生意越做越大,正准备开辟一条从月港至马尼拉、再到新大陆的丝绸之路。 当时,万分失落的刘谦心中后悔不已,问起是否能见一见沈琦,他愿意去当个账房先生,但张彪告诉他,沈琦的商船满载着生丝已经去了马尼拉,并给刘谦出了个主意,如此这般、这般,便能重新索回失去的家产,并借机夺得沈琦在月港和马尼拉两地的生意。 刘谦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账房先生了,听罢张彪之言立刻就动了心,精心设计了一整套方案,等着有人来给他们报信,半个月前,他们才携带着“官船”出发前往马尼拉。 朱辉真不敢相信张彪就是主谋,问起了幕后指使之人是谁,又问起了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等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刘谦立刻停止了哭泣,表示他和张彪确实是刚刚才抵达马尼拉,除了想报复沈琦之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只想回福州去见庞尚鹏请罪。 费尔南多将军了解这个情况之后,他认为,如果刘谦等人在马尼拉没有内应的话,断然不敢如此操作,因此,他坚信西门阿尔梅达就是幕后指使人,让朱辉颇为不解的是,这位神父和张彪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又是如何建立的联系? 西班牙士兵在码头附近四处搜捕的时候,最终抓到了张彪,经过审讯,他招认有个从日本回来的商人,悄悄在少林寺找到他,给他出的主意,让他先把刘谦接到玉枕洲,然后又有人给了他一封书信,让他们按计划行事,等着有人来联络,再率“官船”前往马尼拉,那儿会有人关照他们,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日本商人。 张彪和刘谦都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借助西洋人之力,就能在海外干掉沈琦、朱辉等人,就算把沈琦在海外的财产全部都送给西洋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新夺回漳州月港等地的财产才是他们的目的,至于对西洋人的承诺,那还不是跟放屁一样,回来之后就不必当真了,就算西洋人告到庞尚鹏那儿,老庞还能拿自己的老丈人如何? 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真相后恼羞成怒,立刻恢复了费尔南多的将军之位,派他负责侦破那三期失踪案,征得佩雷斯大主教的同意,启动对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正式调查…… 第303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69调虎离山 当年,鉴于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横跨大西洋,教皇宣布西班牙享有西经46度以西的每一块新发现土地,而葡萄牙则享有该线以东的土地。而其他国家对新发现地区不享有管辖权或贸易权。 于是,西葡两国重新修订《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oftordesillas),确定了一条“教皇子午线”,在葡萄牙和西班牙周游全球的大航海时代,两国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葡萄牙人通过印度洋,西班牙则通过太平洋,他们的目标都是在寻找马可波罗笔下的那遍地黄金之国。 大明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探险家麦哲伦在大西班牙帝国菲利普亲王的支持下,率舰队从新大陆横渡太平洋来到了宿务岛,“发现”了这片群岛,宣称以上帝的名义献给他的恩主菲利普亲王,将其命名为为菲律宾。但他们因传播天主教也激起了当地人的反感,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据说,麦哲伦是被当地土著人给吃掉了,此后的五十年中,来自新大陆的西班牙人因海上迷航,而失去了这条航线。 直到大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菲利浦亲王继承了王位,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好大喜功的新国王想把殖民地从美洲扩张到亚洲,妄图把太平洋变成“西班牙的内湖”,于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派出了有丰富航海经验的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和洛佩斯将军组织远征队,由黎牙实比担任总指挥,从新西班牙(今墨西哥)出发再度登上了宿务岛。 西班牙殖民者经过一番征战,击败了当地的部落联盟,要求当地人必须服从西班牙法律,在宿务岛构筑了圣佩特罗堡,为当地部落首领们洗礼,在班乃岛(pa今roxas地区)建立了大本营,开始北上谋取吕宋。 大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菲利普二世任命黎牙实比为菲律宾总督,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黎牙实比亲率远征军乘快艇杀向了马尼拉。 早在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郑和统率舰队下西洋的时候,曾奉永乐皇帝诏书,委任晋江侨领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地的大权,许柴佬在吕宋岛苦心经营长达二十年余年,不遗余力地推行孔孟之道,施行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建造船坊,教授当地人纺织、制陶、种茶等工艺技术,因此,马尼拉城的主要居民是华商。 统治马尼拉的摩洛王苏莱曼,在当地华人侨领的支持下,联合吕宋岛各地的部落首领奋起反抗,排除投降派的干扰,苏莱曼国王更是身先士卒与殖民军作战,直至不幸中炮牺牲,自此,马尼拉城落入了西班牙人之手。 大明隆庆六年,西班牙殖民者在马尼拉开设总督府,这儿成了菲律宾的统治中心,把华人及反抗殖民统治的当地人全都驱逐出了马尼拉王城,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黎牙实比在马尼拉病死,国王菲利普二世任命拉维扎列斯继任总督。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作为耶稣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是日本堺町众合会商团的创始人之一,早在西班牙人统治菲律宾群岛之前,他就经常往来于马尼拉和堺町、平户等地,菲律宾各地的传教士无不知其大名,与日本各地的大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年,他和如日中天的“新国王”织田信长达成了协议,帮他们从欧洲往尾张贩运新式火绳枪,这段书在第三卷《暗战》中已经讲过,因此,无论拉维扎列斯总督、还是佩雷斯大主教都让他三分。 蜂须贺小六率日本浪人前来马尼拉帮当局“平叛”,就是西门阿尔梅达先生介绍来的,若不是费尔南多将军十分警觉,加上有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帮忙,才揭穿海盗团伙和倭寇的阴谋,恐怕吕宋岛已经落入了日本人之手,如果说他此前的行为是上了日本商人小西隆佐的当,还算是有情可原,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拉维扎列斯总督就不再姑息了。 复职之后的费尔南多将军,向群岛各地发出通缉令捉拿西门阿尔梅达,派士兵竭尽全力寻找失踪的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等人,与此同时,朱辉率另外八名澳主也不遗余力的展开调查,首航新大陆的计划暂时搁浅了。 海上寻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信西门阿尔梅达也会为此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大家着急上火之时,巴石河港口来了一支琉球的商队,他们没有带来任何货物,也不采购任何商品,却四处打探有关林风和白海山的消息,显然,这也是冲着寻宝来的。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朱辉和张狗儿一起去见他们的首领,这位那霸港的船主叶明山是个直爽人,毫不隐晦地告诉朱辉,他们是奉了徐王妃之命,前来协助林风和白海山赴结匈国前去寻宝,当他们得知林风等人已经独自行动,白海山遭人绑架等情况,表现得十分着急,恨不得立刻飞过去追赶林风。 任凭朱辉如何规劝,叶明山也听不进去,他们采购了足够一年的补给,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马尼拉,驶向了茫茫的大洋之中。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又来了十多艘平户的商船,船主正是曾在月港经商的松浦信昌,随船而来的还有那位被净明和沈茂绑架的李旦,他先帮着信昌先忙了两天的买卖,便悄悄去找沈琦、朱辉等人,像见到亲人一样放声痛哭,讲述了其离奇的经历。 原来,净明和沈茂是受到林风的唆使,先去琉球联络徐王妃,然后再到日本去找羽柴秀吉,这两个莽撞的混小子自称是帮林风要账来了,张口就要三十万两银子,秀吉倒是没有否认,让他们先在长滨城住下来,但这二位还惦记着要赴海外寻宝,天天追着秀吉死缠烂打索要银子,当时,荒木村重因背叛了织田信长,秀吉正奉命准备出征,哪有功夫搭理他们,其手下的武士把他们三个给打了出来,不久,秀吉被任命为播磨国主,搬到姬路城去了。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净明和沈茂带着李旦准备返回琉球,途径平户的时候,李旦趁机脱离了他们,如今,他已经成了松浦信昌的账房先生,他这次途径首里那霸港的时候,曾去拜见过郭奕和许灵儿,把有关林风、净明和沈茂等人的情况已经给她们做了汇报,但这那俩浑小子似乎并没有回琉球。 沈琦希望李旦回来跟着自己干,但李旦却有自己的苦衷,他流落到了平户的时候差点饿死,是松浦信昌救了他,看他精通各国的语言,既能说会道、又擅长算术,便毫不犹豫地收留他在身边做了账房先生,这种知遇之恩他不能不报,因此,沈琦等人也不再难为他了。 又过了几天,李旦给朱辉带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随他们商船而来的有个松浦隆信的亲信,名叫治部次郎,据说是联合徐海侵犯大明沿海的老倭寇头目,曾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在一路上,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连松浦信昌都敬他三分,似乎领有特殊使命,今早,他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去了宿务岛。 于是,朱辉等人陪同沈琦前去拜会老友松浦信昌,想了解一下这个老倭寇头子的情况,故人见面少不了一番客套,当信昌得知沈琦等人即将远航阿卡普尔科之时,顿生敬意,表示将来想和沈琦合作,他要把印度的香料运往新大陆,双方谈得非常投机。 沈琦在一家华人开的大饭庄请大家吃饭,酒过三巡,大家开始闲聊,朱辉谈起了当年的往事,自称随父亲流落在平户和萨摩的时候,曾认识一个叫治部次郎的平户人。 未等朱辉把话讲完,松浦信昌突然站起身来,面露愠怒的朝李旦狠狠地看了一眼,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时,李旦倒是没有介意,赶忙也起身打圆场,讲起了他早年在吕宋岛的一些趣闻,总算恢复了友好的氛围。 朱辉知道,马克曾在伊岐岛传教,相信西门阿尔梅达和平户藩主松浦隆信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密切,如果说西门阿尔梅达得到了藏宝图,又绑走了白海山等人,他们应该开始做远航的准备了,但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打探到任何动静,也许他们是在等待这个老倭寇头子的到来。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可能都被绑架到了宿务岛,西门阿尔梅达应该也在那儿,于是,朱辉去找费尔南多将军商议。 早年间,西班牙人刚在宿务岛立住脚的时候,西门阿尔梅达就在那里传教,在当地有很深的根基,得知这个情况后,费尔南多将军深以为然,决定立刻到宿务岛展开行动。 于是,费尔南多将军率大军亲自前往宿务岛,派大军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捕;朱辉带着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也跟着前去调查,但宿务岛居住的全都是西班牙人,他们五人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一连忙活了十来天,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次大规模的行动,引起了附近岛屿上的一伙尼德兰人的关注,当他们得知大洋深处埋有一笔巨额财富的时候,全都欣喜若狂,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他们海上乞丐游击队。 “尼德兰”是荷兰语洼地之意,区域包括了今天的荷兰和比利时等地,在当时,他们正承受着大西班牙帝国残酷统治,信奉天主教的菲利普二世的对新教徒的尼德兰人进行疯狂的迫害,对于传播新教者,男的杀头、女的活埋。就在前一年(公元1576年)九月,愤怒的尼德兰人在布鲁塞尔爆发起义,把大西班牙帝国派来的总督给杀了。 为了搭救玄德真人、白海山和费利佩,朱辉等人跑遍了附近的岛屿,就在他们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马克突然找来了,带给了他们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负责监控松浦信昌的刘猛等人发现,松浦信昌只带着几名亲信和李旦,搭乘别人的商船先走了,而他们带来的那支船队,上来了不少来自明朝的水手,他们在船上装满了各种的生活用品,足够他们在海上生活一年有余,于昨日悄悄地离开了巴石河口岸。 这时,朱辉等人意识到上当了,从刘谦和张彪二人的供词来看,这二人不过是被人所利用,登上了松浦家商船的那些明朝水手,应该就是那好多起盗窃案和绑架案的主角,而他们幕后的头目,肯定早就和西门阿尔梅达早就密谋好了,如果刘谦和张彪得手,他们肯定就用沈琦的商船前去寻宝,就是因为这二人失算被抓了,才导致他们不得不向老朋友松浦隆信求助。 看来,松浦隆信派那名老倭寇治部次郎到马尼拉来,是准备和西门阿尔梅达联手寻宝的,同时,给他们送来船只和路费,又巧妙地借助李旦之口,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把追查他们的人全都骗去了宿务岛。 现在追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当费尔南多将军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被气昏了过去,于是,带领大家匆匆赶回了马尼拉。 征得拉维扎列斯总督同意之后,把马尼拉城的防务暂时交给了冈萨雷斯,费尔南多将军前来辞行,表示不能再为远洋商队保驾护航了,为了不使那笔巨额财宝落入海盗和倭寇之手,他将亲自组织了一支庞大的探险队,也不再考虑用印第安人来对付那些恐怖的“食人族”了,必须赶在西门阿尔梅达等人之前找到藏宝之地…… 题外话 海上乞丐游击队:他们在第五卷中是海上寻宝的主力之一,这个名称的来历是,尼德兰人为反抗西班牙帝国的统治,砸教堂、冲监狱,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当时,西班牙贵族辱骂造反的尼德兰人为“乞丐”,而起义者则喊出了“乞丐万岁”的口号,反过来嘲讽西班牙统治者。公元1572年,24只战船组成的“海上乞丐游击队”,向西兰省的港口布里尔发起攻击,并很快攻占全城,建立了尼德兰人起义的据点。 第304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0罪魁祸首 费利佩的父亲在新大陆的波多西有座银矿,是大西班牙帝国名望很高的富商,他和拉维扎列斯总督和佩雷斯大主教的私交都非常好,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关系,在马尼拉学习经商的费利佩,恐怕也得不到那两张福州市舶司的船引。 自绑架案发生后,马尼拉当局非常重视,经过这多长时间的调查,居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很显然,费利佩、白海山和玄德真人都被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绑走了。 经测算,这支日本人的船队应该还在菲律宾群岛近海海域,于是,马尼拉当局派出了数十条快艇下海去追捕,为了搭救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朱辉等人也参与了他们的行动。 日本人的船队上有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即便巡逻快艇找得到他们,如果没有海军舰队前来支援也是枉然,当局也没有这么多的战舰可用,更何况他们的手中还有这么多的人质,因此,如果想搭救人质的话,必须得有足够的筹码抛给西门阿尔梅达和他的合伙人,诱使他们把人质给放了。 群岛各地的巡逻快艇每天都有消息报给总督府,在这支船队离开马尼拉后的第五天,终于有了他们的行踪,这支船队已到驶入了吕宋岛北部的海峡(今巴士海峡)。 这处海域属于大浪区,受季风的影响,尤其是冬季的东北浪频发,浪头可达一丈多高(3米以上),虽然现在是夏季,海峡的风浪小一些,平均浪高也有三尺有余,因此,从台湾前往吕宋一般都不从这儿经过。 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找来正组织探险队的费尔南多将军,派他们从陆路前往玳瑁港,在那里乘战舰去追赶这支船队,对于这个任务,费尔南多有十足的信心,可如何保障人质的安全,他的心中可就没底了。 为了营救被抓的三名人质,朱辉等人可谓禅心竭虑地寻找对策,大家通过认真地讨论,一致认为西门阿尔梅达的合伙人是个来自福建的海盗头目,如果能能搞清这个人的背景,或许能找出他的破绽来,力争把被抓的人质解救出来。 于是,朱辉再次出面去找费尔南多将军,想和他们联合行动,双方都十分清楚,在松浦信昌来马尼拉提供船只之前,西门阿尔梅达和他的合作人本希望借助刘谦和张彪之手,让马尼拉当局把沈琦等人拿下,巧妙地利用共济社商团在马尼拉的商船前去寻宝,尽管刘谦和张彪被抓后都不肯承认有寻宝这件事,现在看来,要想打开突破口,还得在这二人的身上打主意。 刘谦和张彪被关押在马尼拉的巡捕房,当局早已对他们审问了很多次,但这二位只承认出于对沈琦的怨恨,才打着福建巡抚庞尚鹏的旗号,越洋过海前来报复沈琦,并借机夺取他在海外的财产,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目的。 宋河在月港接替张彪也快一年了,深知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总旗官的重要性,这不仅仅只是个肥差,每天都要和官、商、兵、匪打交道,消息极为灵通,如果说被囚禁在少林寺的刘谦是个傀儡,他不知情的话尚有可原,但要说在月港混了半辈子的张彪不知内幕,就很难让人相信了。 临出发之前,宋河提议把张彪和刘谦都带上,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摸清这个和西门阿尔梅达相勾结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在得到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同意后,费尔南多将军带着他们来到了巡捕房。 从西洋巡捕差役的口中得知,这二位的阴谋被揭穿后,立刻就招了供,问什么就说什么,但坚决不承认知晓海上寻宝这件事,被关押期间,他们既不吵也不闹,非常有信心地等待着福建官方来营救。 朱辉、宋河等人了解情况后,心中不免猜测了起来,难道说这个幕后黑手是庞尚鹏?于是,便决定找个人扮作庞尚鹏的使者,宣称来把他们接回福州。 西洋巡捕打开了牢门,头戴乌沙、身着红袍的使者气势轩昂地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披枷带锁、卧在地上的两名囚犯,满脸矜持地高声讲道:“本官奉福建巡抚庞大人之命,已经接洽了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前来接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家,还不快从地上爬起来?” 本以为这二位会满心欢喜,可不料刘谦和张彪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全都低下了头。 “难道说,你们还不想走吗?”这位使者假装生气地问道。 听说是庞尚鹏派人来了,无地自容的刘谦双手抱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张彪则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迟疑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么说来,巡抚老爷已经知道了?” 使者点头答道:“嗯,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 张彪转过身来,对刘谦讲道:“哥哥,既然巡抚老爷接你来了,你就走吧。” 哆哆嗦嗦的刘谦往前爬了一步,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难道你不走吗?” “呵呵,”张彪冷笑了一声答道:“老兄,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巡抚老爷的庇护,回到福州之后死不了,而我横竖都是死,不想在海上折腾了,死在这儿算了,你走吧。” 刘谦没有再搭理张彪,跪爬了两步,抱住了使者的大腿,失声痛哭了起来…… 正在暗中观察的朱辉和宋河等人见状,确信刘谦真不知情,而张彪一定知道勾结西门阿尔梅达的主使人是谁,二人同时飞起一脚踹开了牢门,张彪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朱辉等人也不答话,上来就把张彪给拖走了,这时,刘谦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位使者也不是来接他的,白眼一翻,昏倒在陆地上。 在费尔南多将军的安排下,朱辉等人押着张彪随西洋兵一起前往玳瑁港,他们在仁牙因河口岸的军港登上了两艘快船,朝着巴士海峡方向驶去。 尽管这一路之上,没有任何人审问过张彪,反而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内心经过一番苦苦的挣扎,最终决定主动招供,讲述了一段离奇的故事。 当年,庞尚鹏亲自出面前往玉枕洲去解救人质,在返回漳州府的途中,助纣为虐的贾旺跳进了九龙江淹死了,月空长老的一番话挽救了马志善和李成怀,使他们的心灵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当然,这番话也感化了张彪,他割发代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愿意追随长老出家为僧,才算得到了庞尚鹏的谅解。 贾旺跳江自杀后,官府还是把他的家给抄了,作为福州市舶司派驻在月港的翻译官,昧心钱没少赚,年纪轻轻的就积攒了无数家产,如今大都尽归田知府的名下,府中的一群女眷更是美若天仙,田知府有心把她们全都给收了,但又怕人说闲话,卖进青楼又觉得可惜,便在厦门岛建了座庄园,这儿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安乐窝。 丢官罢职的张彪处理完了自己的家务事,正准备前往少林寺出家,得知他的老伙计贾旺家中的变故,首先为自己没死而感到庆幸,这些年来,他和贾旺都参与过不少田知府的坏事,对这个无情无义的狗官怒火中烧,便怒气冲冲地找他去算账。 田知府也怕张彪乱告状,为了稳住他,答应过两年就让他官复原职,张彪知道,接任这个职位的宋河,将来很有可能要追随月空长老远渡重洋,因此,复职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这才悻悻地答应了下来,在少林寺出家期间,他尽心尽力的暗中照顾囚禁在此的刘谦,也算是对庞尚鹏的一种报答。 许灵儿、朱辉等人从日本追回了一部分海盗林风手中的银子,月空长老远赴新大陆宣化四海的计划提上了日程,沈琦也准备开辟一条自月港至阿卡普尔科的新航线,这些大事月港尽人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张彪的耳中,看来,官复原职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还未等张彪去找田知府,这位知府大人就来找他了,把他请到了厦门岛,住进了那个金屋藏娇的庄园,在这里,张彪遇见了一位令人胆寒的人物,此人便是当年萨摩徽王、五峰船主王直麾下的倭寇头目程冠中,外号程瞎子。 从田知府的口中得知,如今的程瞎子是泉州摩尼教会的会首,之所以把他们二人请来,是因为有件大事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张彪误以为官复原职之后,让他俩合谋替知府大人赚钱,心中不禁窃喜。 闲谈之间,张彪问起了何时才能复职,但田知府却顾盼左右而言他,不知不觉的便谈起了被囚禁在少林寺的刘谦,于是,张彪实话实说,刘谦在少林寺静心修行,倒是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内心充满了对沈琦和玄德真人的仇恨。 这时,进来了一名西洋人,正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他是在从马尼拉前往日本的途中,在那霸港停留期间,偶然间听说白海山还活着的消息,让他顿时大吃了一惊,这位奉罗马教皇之命,负责在中国、日本和琉球等地传教的神父,十分清楚这个传说的价值,马上就想到了与白海山一样同为基督徒的程瞎子,如今居住在泉州城。 于是,他马上取消了前往日本的行程,花重金买通了一艘前往泉州的商船,就在净明、沈茂逃亡到了那霸港之时,他已经来到了泉州。 第一个赴东亚传教的神父圣方济各沙勿略没能找到传说中的中国,他们的船便在琉球附近的种子岛搁浅了,正是大海盗王直把他们带去了伊歧岛,趁着日本国发生战乱,耶稣会在堺町和平户等地立住了脚。 沙勿略死后,耶稣会的神父们始终没能敲开中国的大门,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不例外,这些年来,他费劲了九二虎之力,通过这位漏网的海盗头目程冠中,才算在摩尼教草庵堂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不过,当他这次来到泉州,看见城里所谓的“教堂”,经常把耶稣和妈祖菩萨、甚至摩尼光佛供在一起的时候,又令他哭笑不得。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到来,让程冠中十分兴奋,特别是得知白海山还活着的时候,顿时激动得打起了哆嗦,白海山所率领的那支船队,运载有王直做了四十年的海盗所积攒下的金银财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近二十年来,从没放弃过寻宝的念头,但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 通过西门阿尔梅达的描述,程冠中知道那笔巨额财宝被运到了大洋的深处,忍不住对这个脑子进水的白海山破口大骂,可是骂归骂,若是准备寻宝的话,少不了得有一大笔费用,就他现在的条件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 当西门阿尔梅达发现这个老海盗头子用途不大的时候,便准备回马尼拉去找拉维扎列斯总督,共商寻宝的大计,但老程岂能轻易放他走?就这样,让手下的徒子徒孙带着这位神父一起来到了漳州,找老朋友田知府商议,想从月港筹集经费出海寻宝。 自当朝首辅张居正整饬吏治、推行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以来,禁海令越来越严厉,田知府可不想因这件没影的事而吃瓜捞,就在这时,月港传来了沈琦等人再度下南洋,并准备远赴大洋彼岸新大陆的消息,顿时令其茅塞顿开。 于是,田知府派人到南少林把张彪叫到了厦门岛,了解清楚刘谦的情况之后,立刻有了主意,对他们三人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就让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带上程瞎子及其徒子徒孙先去了马尼拉,派张彪立刻返回少林寺,悄悄地把刘谦给放了出来,让他假冒福建巡抚的特使去见拉维扎列斯总督,借机夺取沈琦在海外的财产。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认为这个主意甚妙,赶在沈琦的商团到来之前,他已回到马尼拉开始做准备,并决定不再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任何人。 费尔南多将军为了抓捕林风,在沈琦的商船进港之前就登船搜查,没能抓到林风,却抓到了西门阿尔梅达的弟子马克,并意外得知朱辉的手中有张藏宝图,更出乎出乎意料的是,朱辉还就轻而易举的把这张图给了费尔南多,而那位神秘的白海山竟然也在这艘船上。 有关这些消息,西门阿尔梅达都是事后才听说的,令人十分恼火的是,得到藏宝图后的费尔南多将军,居然和他的弟子马克一起制定了个寻宝的计划,得到了拉维扎列斯总督的支持,这时,他有些后悔贸然去找程瞎子,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按照田知府的计划行事了。 这才有了他在马尼拉地方法院状告弟子马克的由来,紧接着,他一边紧急给菲利普国王写信告状,一边命令程瞎子等人在马尼拉王城抓捕人质、制造各种事端,用于嫁祸给沈琦和费尔南多将军等人。 接下来的故事我们都已经知道,刘谦和张彪的到来没能给西门阿尔梅达带来任何帮助,立刻就露了马脚,迫使他不得不躲藏起来,暗中向日本平户藩的松浦隆信求助,就张彪而言,他对坐牢期间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听罢张彪的讲述,发现罪魁祸首居然是田知府,作为当年月港一些列事件的亲历者,朱辉和宋河颇以为然,看得出来,张彪也有些悔过之意,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305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1暗藏深意 费尔南多将军率领两艘大帆船从玳瑁港出发,借助落潮时流向东北的潮流,很快就到了巴士海峡,通过向明朝的渔民打探得知,前两天台湾南部海域起了台风,伴随着雷雨交加,昨日才开始风平浪静。 巴士海峡地处南中国海和太平洋的分界线,是黑潮暖流的发源地,如果西门阿尔梅达的船队不是遇到台风的话,借助流向极快的黑潮,恐怕现在已经到达了日本群岛东部的洋面,再想追他们也就不可能了。 马克曾往来于马尼拉和日本之间贩运火绳枪,对这处海域十分熟悉,他判断,前两天,那支船队应该在巴坦群岛附近寻找避风港,或许再有一天的功夫,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果然,次日午时在巴坦岛以东的洋面上,发现了六艘日本船,这种船有五十只浆划行,其护板比一般的船只要轻薄很多,当然速度也很快,最初这种船的设计是为了偷逃关税闯关卡用的,因此被称之为“关船”。 费尔南多将军恨透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这些日本人,命令大帆船上的西洋兵架起了大炮,准备追上去偷袭,而关船上的人也十分警觉,发现了有船只追踪,立刻加速前进,这时,马克带着朱辉、宋河、张狗儿和净空等人找来了,他们建议,为了保障人质的安全不要硬拼。 依据张彪的供述,寻宝的关船上应该有三股势力,实力最强的肯定是松浦隆信家的治部次郎,其次是程瞎子等人,最弱的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虽然他们的目标一致,但各自的期望肯定有所不同。 但这件事的发起者却是西门阿尔梅达,他首先想到的是程瞎子,只因为他们没有能力组织这次寻宝的行动,才接受了田知府的馊主意,刘谦和张彪在马尼拉出事之后,他失去了和田知府、程瞎子合作的基础,迫使他暗中联络“老朋友”松浦隆信前来帮忙,尽管他的实力最弱,但却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看得出来,松浦家对这次寻宝的行动也非常重视,反应非常的迅速,派松浦信昌送来了船只和钱财,并派了个老倭寇头目治部次郎来负责监督。 在马克看来,也许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并不想背叛耶稣会,只不过因为失去了向拉维扎列斯总督汇报的先机,才不得不向日本人求助,凭他多年来对日本人的了解,占据了优势的治部次郎,肯定会有反客为主之意。 也许程瞎子会认为,被白海山运往大海深处的那笔财宝,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他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合作,肯定也不希望日本人凭空插上一脚,如果能有机会夺回控制权,他绝不会便宜了日本人。 因此,若是能巧妙地挑起三者之间的矛盾,就能阻止他们的这次行动。 费尔南多将军组织的寻宝探险队还未出发,就他知道的,已经有两拨人捷足先登了,当然,他十分明白,像这样的海上冒险不见得一次就能成功,林风团伙虽然有经验,但缺乏实力,琉球国派出了探险队简直就是笑话,相信他们到不了藏宝地就得全军覆没,他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只有西门阿尔梅达这伙人的威胁最大。 听罢朱辉等人的分析,费尔南多将军认为,如果不灭掉这伙乌合之众的话,即便他们这次行动取消了,那么很快就又变成了三股势力,特别是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若是再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去寻求罗马教皇或菲利普国王的支持,从新大陆组建探险队去寻宝,将对自己构成更大的威胁。 一旦追上去动武,不见得真能灭掉敌人,反而可能要了费利佩等人的命,费尔南多将军同意了朱辉等人的提议,派快艇把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马克和张彪等人送上了日本人的关船。 一上船,六名勇士就被十来个日本浪人给控制了起来,治部次郎瞪着眼睛哇呀呀咆哮,要把他们给砍了,于是,马克大声呼叫他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张彪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便对程瞎子破口大骂…… 日本浪人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只等着治部次郎的一声命令,六颗人头就得落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程瞎子带着一伙壮汉走了过来,他对着治部次郎一摆手,大声讲道:“且慢,待我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治部次郎不是很买账,刚想下令行刑,却发现那群壮汉们手中的火绳枪都对准了自己,这才不得不摆摆手,讲道:“先让程大奥主问问这伙人的来历,再杀掉他们不迟。” 有程瞎子的火枪队控制着局面,六名勇士有了底气,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计策,务必要挑起程瞎子与日本人的矛盾,等他弯下腰来仔细打量这几个人的时候,发现除了张彪之外,竟然还有接替张彪职务的宋河,一个西洋年轻人闭着眼睛在默默祈祷,另外三个人是沈琦的手下。 在程瞎子等人跟随西门阿尔梅达从月港走的时候,宋河还没有辞职,后来跟随沈琦的商船来了马尼拉,于是,他看了一眼宋河,轻声叹了口气,问道:“总旗官大人,你给沈大官人送完了货,不返回月港,追到这儿干什么?” “呵呵,程老前辈,大家都是吃海里这碗饭的,晚辈担心你再次误入歧途。”宋河矜持地答道。 陈瞎子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张彪,你是如何出来的?” “是宋总旗官把我保释出来的。”说着,怒目圆睁的张彪吐了程瞎子一脸的唾沫,骂道:“你这个狗改不了****的海盗!没想到你不顾我和刘大官人的死活,竟然还在继续勾结倭寇,你如何对得起赦免你罪过的胡大人(胡宗宪)?如何对得起让泉州生活下去的庞大人?如何对得起田知府对你的期望?你百年之后,又如何面对你的列祖列宗?” 程瞎子倒是没有生气,拿袖子擦了擦脸,答道:“张彪,这事你还真怪不得我,是田知府那个主意太损了,陷害人家沈大官人的阴谋败露之后,恐怕田知府巴不得你和刘谦都死在海外,他哪里还会再帮我?” “你找什么样的人帮忙不好,非得把倭寇给招来,难道你忘了王直、徐海等人的教训了吗?”张彪大声质问道。 这时,宋河适时地讲道:“程老前辈,如果让朝廷知道你私自勾结倭寇,恐怕你在福建的全家老幼可就活不成了,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治部次郎等人到来之后,立刻反客为主,连西门阿尔梅达都让他三分,早已令程瞎子心生厌恶,打量着眼前的这六个人,颇有见着亲人的感觉,于是,他亲自动手、连笑带骂,把那几个挥舞着弯刀的日本浪人给撵走了,让朱辉等人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 做倭寇多年的治部次郎能听得懂明朝的官话,此刻,只见他正紧咬牙关,脸憋得像猪肝一样,发现程瞎子把这六个人庇护了起来,气得哇呀呀的咆哮。 程瞎子微微一乐,问道:“治部阁下,你想干什么?” “你们这群混蛋,凭什么骂我们是倭寇?”治部次郎说着,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 见主将开始动了手,数十名日本浪人也不甘落后,一起举起了弯刀,眼看就得把程瞎子这边的人给剁了,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和张彪等人冲在最前面,摆出了迎战的姿势,程瞎子的手下也时刻准备点燃火绳枪,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 忽然,附近传来了好几声火器的闷响,对峙的双方这才同时收手,这时,一直在暗中旁观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走了出来。 马克一看师父来了,赶忙劝道:“看在我主耶稣的份上,神父,请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能保证费利佩先生的安全,拉维扎列斯总督便可以原谅你。”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朝着大家微微点点头,发现来人之中有自己的弟子马克,有被巡捕房抓走的张彪,朱辉和张狗儿是老相识了,这名道士应该是玄德真人的弟子,还有一名魁梧的大汉,他似乎以前没有见过。 发现西门阿尔梅达把目光停留在宋河的身上,用日本话矜持地问道:“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朱辉急忙上前解释道:“神父大人,我们受沈大官人之托,前来寻找他生意上的合伙人费利佩先生,还有我们的玄德真人师父以及老船长白海山;你面前的这位,便是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的总旗官宋大人,是他在马尼拉救下了你的合伙人张彪先生。” 西门阿尔梅达听罢,瞥了一眼张彪,耸了耸肩,却没有再搭话。 “师父,费利佩先生即将和沈大官人一起到阿卡普尔科去做买卖,请放了他吧。”马克用西洋话哀求道。 话音刚落,满脸笑容的费利佩也走上了甲板,对着马克等人点了点头,似乎在表示他没事。 关于玄德真人为何遭到绑架,连张彪也不清楚,这时,净空沉不住气了,对着程瞎子大声问道:“我师父在哪里?你们为何要绑架他老人家?” 程瞎子苦笑着答道:“玄德真人在庞尚鹏的面前告了刘谦一状,才导致漳州城里的刘府变成了沈府,因此,小肚鸡肠的刘谦才暗中吩咐老夫对他进行报复,我们既想在马尼拉城闹出动静,又不伤害无辜,只好让你师父受点委屈了。” 这番颇为狗血的话,差点把大家都给气死,净空继续问道:“可否让我师父出来见一面?” 程瞎子显露出满脸的尴尬,抬头看了治部次郎一眼,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轻功极好的净空像只狸猫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治部次郎的近前,一记铁砂掌下来,就准备要了他的性命。 数十名浪人挥舞着弯刀把净空包围了起来,朱辉施展三晃膀大洪拳挺身而出,宋河乃是全真教的传人,双臂一挥,看似平淡无奇,却犹如八臂的哪吒腾云驾雾,双掌诡谲而刚猛、千变万化,有着神出鬼没之妙,张狗儿则以手中的宝剑迎战对手的弯刀,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把西门阿尔梅达、费利佩和马克等人都给看傻了…… 由于净空和治部次郎之间是近身交手,浪人们投鼠忌器,害怕误伤了他们的主人而不敢强攻;当然,作为老倭寇头子,治部次郎也不是吃素的,但毕竟岁数大了,十几招下来,就被净空给摁在了甲板上。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和程瞎子同时喝令双方住手,这场冲突才算罢休,于是,便开始了谈判,由于治部次郎只同意放了玄德真人,坚决不放白海山,大家都明白,这肯定也是西门阿尔梅达的意思,但朱辉等人又罢休,顿时又陷入了僵局。 马克来到他师父的身旁,低声劝道:“神父,上次你把日本人请到吕宋岛,差一点上了他们的当,这次你又把他们请来,你看看他们这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担心死在他们的手里吗?我看算了吧,你来出面把白先生要过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西门阿尔梅达骂道。 “马克,可能我们对神父都有所误解,他再也不会上日本人的当了。”费利佩接着讲道。 “费利佩先生,你说什么?就算你们找到了那座宝藏,还不是便宜了日本人?”马克不解地问道。 “不,这不仅仅是一次寻宝行动,而是准备去探索一个神奇的新大陆,我们得好好的利用这些日本人,以寻宝的名义让他们先去和那里的食人族厮杀,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成功的话,鄙人将会成为那里的第一任总督,你明白吗?”费利佩答道。 这两年来,朱辉一直和这些西洋人打交道,他们的对话声音很低,还是能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怪不得遭受绑架的费利佩像没事人一样。 显然,马克还是不太明白,继续问道:“费利佩先生,请问是谁答应你做总督?做哪里的总督,现在,你跟随我们一起回去吗?” 费利佩摇着头答道:“不,我要陪着神父到那片神奇的大陆去看一看,这可比和沈先生开辟丝绸之路有意思多了。” 就在他们聊天的功夫,谈判的双方又起了变化,由于净空一直在控制了治部次郎的小命,看来不释放白海山他也活不了,于是,便又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放了白海山的话,程瞎子也必须带着他的人离开这几艘船。 程瞎子听罢哈哈大笑,立刻表示同意,但西门阿尔梅达却不放心,在他看来,白海山和程瞎子走后,极有可能会与费尔南多将军合作,就这样,程瞎子和西门阿尔梅达之间又产生了分歧。 聪颖的朱辉一直在琢磨费利佩刚才那句令人玩味的话,看来,西门阿尔梅达并没有背叛耶稣会,他是在和费尔南多将军赌一口气,除了寻宝之外,他要在那片神奇的大陆上捷足先登,为费利佩谋求总督之职,他也将会成为大主教,只不过以寻宝之名,让日本人和中国人替他去卖命罢了。 费尔南多将军也曾说过,他要为了沈琦的商队保驾护航,到新大陆组织印第安人去探寻,说白了,也就是想让印第安人先去送死,当他听说西门阿尔梅达先下手时,便放弃了陪同沈琦前往新大陆的念头,立刻在马尼拉组织探险队,想赶在西门阿尔梅达之前登上那片神奇的大陆,不用多想,这片传说中的神奇大陆,就是洪真人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结匈国”。 如果不是拉维扎列斯总督逼迫他必须先救出费利佩的话,恐怕费尔南多将军的探险队已经出发了,如果让他知道西门阿尔梅达已经把神奇大陆的总督之位许给了费利佩,或者费利佩根本就不愿跟自己回去,那么费尔南多将军会不会孤注一掷,让这六艘关船全部永沉海底? 想到这儿,朱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走到了西门阿尔梅达的身旁,趴在他的耳边用不太熟练的西洋话讲道:“你最好也随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否则,就会很危险。” 西门阿尔梅达突然意识到,或许费尔南多将军就在附近,于是,拍了拍朱辉的肩膀,客气地答道:“谢谢你!请原谅我在马尼拉大教堂中对你的无礼。” 第306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2脱离虎口 成群结队的海鸥逐水嬉戏,若隐若现的岛屿宛如海市蜃楼,湛蓝的海面上时而有明朝的渔船浮现,方圆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大西班牙帝国的大帆船。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绕着甲板转了一圈,发现程瞎子等人还在和治部次郎交涉放人,他悄悄把弟子马克叫到了船舷处,低声问道:“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送你们来的?” “为了搭救费利佩先生、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沈大官人用渔船把我们给送来的……” 未等马克把话说完,西门阿尔梅达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差点把他的门牙给打掉,骂道:“你这个混蛋尼德兰人,如此危机的关头,你竟然还在骗我,枉费了为师对你的一片苦心!” 颇显委屈的马克眼泪汪汪地看着师父,劝道:“神父大人,弟子不敢忘记师父的恩德,只是不愿再看你被倭寇所欺骗,前来冒死劝谏,拉维扎列斯总督会原谅你的,佩雷斯大主教也会原谅你的……” “你懂个屁!”西门阿尔梅达打断了他的话,颇为激动地讲道:“寻宝真的这么重要吗?不,马克,你错了,据我所知,我们将要去的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片新大陆,谁最先找到就是谁的,我本来是希望你将来做这片新大陆的总督,而你、你太令我失望了……”讲到此处,显得有些伤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你选择了费利佩先生来做这片神奇大陆的总督吗?”马克问道。 “不错,现在只能如此了。那片大陆上有一群吃人的野蛮人,他们生活在热带丛林之中,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只有让这些贪婪的倭寇先去送死,然后,费利佩先生会从新西班牙大陆调集大军前来支援,灭掉那里的野蛮人,倭寇死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不仅海盗的财宝全是我们的,菲利普国王陛下还将把这片神奇大陆封赏给我们,我将成为大主教,在那里建设我心中的天国世界!马克,你明白了吗?” 听罢师父之言,马克无言以对,原以为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费尔南多将军都是冲着寻宝去的,看来,自己实在太幼稚了,终于鼓足了勇气讲道:“神父大人,对不起,是、是费尔南多将军送我们来的。” 西门阿尔梅达顿时意识到了危险性,遥望着茫茫的大海,猜测费尔南多将军绝不会饶了自己的,帝国的战舰或许绕到了前面的那几座荒岛的海湾中,他们早已架起了大炮,只待这六艘关船驶进那片海域之时,他们便迅速出击。 这时,朱辉走过来讲道:“马克先生,虽然我不知你们刚才说些什么,但现在我已明白,你师父和费尔南多将军都不是冲着寻宝去的,他们二人的目的,都是想撇开拉维扎列斯总督,第一个‘发现’那片神奇的新大陆,看来,也许费尔南多将军不会管费利佩先生的死活,那两艘战舰随时会对我们发动攻击,所以,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劝你师父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日本人会放我们走吗?”马克问道。 朱辉颇为不屑地看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一眼,到了马克的近前,低声讲道:“那张藏宝图应该在你师父的手中,只要把藏宝图给了那伙日本人,应该会放我们走的。” 马克知道,那张藏宝图是西门阿尔梅达从费尔南多将军家偷走的,顿时脸一红,问道:“即便如此,我师父和费尔南多将军水火不容,他若跟我们回到费尔南多将军的战舰上,不是去送死吗?” “不要激动。马克你看,这不是有六艘大船吗?那些船上都我们大明的水手。”朱辉手指着旁边的一艘关船,继续讲道:“只要你师父愿意把藏宝图交给日本人,我们全都撤到这艘船,可保安全返航,至于回哪里,再商量吧。” 于是,马克把费利佩也叫过来,三人一起低声商量了起来,朱辉转身看去,陈瞎子等人仍在和日本人大声争吵,还是没能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要回来,净空尤其激动,时而和那些日本浪人交手,宋河和张狗儿在一旁助阵,由于船上的日本人太多,考虑到人质的安全,也不敢真的和他们发生冲突。 不一会儿,费利佩起身爬上三层的船舱去收拾行李,西门阿尔梅达带着朱辉和马克劝架来了。 治部次郎自持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支持,显得异常嚣张,仍不肯释放玄德真人和白海山,这时,他非常希望神父出面说话,把程瞎子等人也抓起来扔进海里去,省得他们继续跟着捣乱。 六艘大关船很快就要驶入了孤岛附近的海域,西门阿尔梅达真正意识到了危险性,但他也不便明说,矜持地站在争吵双方的中间,朝他们分别摆了摆手,掏出了那张藏宝图,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日本话讲道:“请安静、请安静!各位请看,这张图上写的是:王翠翘夫人把这笔巨额财宝捐赠了上帝。连日来,我都在深深地忏悔,不应该组织这次寻宝的行动,现在,我反悔了,决定退出,治部次郎先生,咱们返航吧。” 治部次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连西门阿尔梅达也一起抓起来扔进大海。 西门阿尔梅达举起了那张藏宝图,接着讲道:“这笔捐给上帝的财宝,已经被王翠翘夫人施加了的咒语:如果你想要的话,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请问治部次郎先生,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吗?” “你这个混蛋,既然你会反悔的话,何必还招惹我们来帮你!”说着,治部次郎挥舞着弯刀,恨不得把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劈成两半。 “呵呵,治部次郎先生,你胆敢威胁我,我将把这张航海图扔进大海,即便白海山先生在你的手中,若是没有这张图的话,你们将会在海上迷航,永远也找不着藏宝之地。”说罢,西门阿尔梅达就准备撕掉这张图。 治部次郎赶快换了一副面孔,伸着手笑道:“神父大人,请把这张图给我,我送给你们一艘船,你们愿去哪儿便去哪吧。” “此话当真?”西门阿尔梅达问道。 治部次郎手指着边上的一艘船,认真地答道:“当然,那艘船就送给你们了。” 费利佩和西门阿尔梅达的仆人们收拾好了船上的行李,治部次郎命人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从舱底押了上来,这二位老人落入日本人之手,从没有屈服过,已经被他们虐待得没人样了,见到朱辉等人前来搭救他们,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时,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也围过来安慰两位老人家,净空上前拉住师父的手,哭着讲道:“师父,让你老人家受委屈了……” 白海山抹去眼中的泪水,挑起了大拇指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后生们,胜过王直、徐海之流千倍、万倍,那些财宝将来交到你们的手中,我死也瞑目了。” 担心再起变故,西门阿尔梅达把藏宝图给了朱辉,要求把他和程瞎子等人先送到那艘船上,等他们的那艘船到了安全的海域,朱辉再把藏宝图交给治部次郎。 日本浪人们把朱辉、宋河、张狗儿和净空团团围住,才开始让西门阿尔梅达和程瞎子等人换了船,马克陪着费利佩、玄德真人和白海山也跟着走了,就在他们换乘的大船改变航向之际,费尔南多将军的两艘战舰突然从那座孤岛的海湾处冲了出来,顿时炮声齐鸣,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距离最近的一艘关船沉没了…… 朱辉等人早有心理准备,第一声炮响之时,把那张藏宝图抛在了治部次郎的身后,包围他们的这伙浪人,也吓得东张西望的不知所措,兄弟四人一起杀出了重围,跳进了大海。 船上顿时炸了锅,治部次郎也吓傻了,趴在地上拣起来那张藏宝图,就开始忙于指挥剩下的四艘船,尽可能躲避战舰的袭击,但那两艘战舰非常灵活,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快又击沉了一艘。 可能是费尔南多将军看见了西门阿尔梅达等人已经逃跑,他们放弃了对日本船队的攻击,开始朝巴士海峡方向追去。 等西班牙人的战舰走远了,治部次郎这才松了口气,手捧着那张藏宝图仰天大笑,带着剩下的三艘关船继续寻宝去了。 费尔南多将军的战船很快追了上来,到了大炮的射程之内,却发现马克和费利佩站在船尾摇动着手中的衣服,正在朝着他们大声呼喊。 正在费尔南多将军命令开炮的时候,一名校官急忙制止,讲道:“将军大人,难道我们不是来解救费利佩先生的吗?你看,他和马克先生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朝我们招手呢。” “你懂什么,那是日本人的船,他们仍是人质,不把他们击沉了,你能救得出费利佩先生吗?”费尔南多将军大声嚷道。 “可是,他们杀掉费利佩先生怎么办?这样的责任、我、我可承担不起。”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费尔南多将军把这名校官推到了一旁,对着那群西洋兵大声命令道:“快装弹药,开炮、开炮、开炮!” 那些西洋兵发现这位将军像疯了一样,手舞足蹈地跑过来朝他们每人踢了一脚,便开始操作起了那三门火炮…… 可这名校官却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仍跟在费尔南多将军的身后,劝道:“将军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费利佩先生不仅是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的红人,还是新西班牙总督大人的亲戚,我们一直躲在海湾处不敢轻易袭击,就是怕他出什么意外,你刚才也看到了,是我们的人把他带到前面的那艘船上去的,他们在往吕宋岛方向行驶,我们不能轻易开炮。” “什么?你说西门阿尔梅达是我们的人?”费尔南多将军气愤地质问道。 “是的,前些日子,我做礼拜的时候,佩雷斯大主教是这么说的,他说神父大人绝不会背叛耶稣会的……” 没等这名校官把话讲完,费尔南多将军转身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难道我还不比你了解这位神父吗?勾结日本浪人偷袭马尼拉的就是他!”当他抬手准备再次殴打这名校官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扭住了他的胳膊。 “难道你们想造反吗?”费尔南多将军很难相信手下的士兵敢这么做,转身看去,却是满面笑容的朱辉。 费尔南多将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尽管朱辉能听懂一些西洋话,没有马克做翻译,和费尔南多将军沟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他连说带比划地告诉这些西洋人,三名人质已经全部被救了出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没有背叛耶稣会,只不过寻宝的心切过于着急罢了。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的态度不得不收敛,他们追上了前面的那艘船,要求把费利佩、玄德真人和白海山送过来,西门阿尔梅达岂能轻易就范,更何况费利佩还在做着神奇大陆的总督梦,也不肯轻易相信费尔南多将军,就这样,三艘大帆船并列而行,于次日凌晨抵达了巴坦群岛,躲进海湾停了下来。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明白,如果就这样回到马尼拉,即便佩雷斯大主教信任他,替他开脱罪责,拉维扎列斯总督也会找他的麻烦,于是,他便来找程瞎子商量,到底该何去何从? 程瞎子早就复制了好几张航海图,又把白海山控制在手,因此,寻宝对他来说是第一要务,绝不甘心回到马尼拉等着西洋人给他判罪,他建议趁着夜色驶往台湾,他来出面重新组织探险队前去寻宝,但费利佩却不干了,三个人开始争吵了起来…… 正当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之际,忽然听见舱外有人敲门,西门阿尔梅达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什么人?” “师父,是我。” “马克,你有什么事?” “海上好像起了风暴,也许我们需要在巴坦岛躲一躲。” 听了马克的汇报,西门阿尔梅达打开了舱门,却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抵住了他的胸口,他被朱辉给推进了船舱,张狗儿和净空非常迅速地钻了进来,把钢刀架在了程瞎子的脖子上,宋河和马克像两个门神一样守住了舱门。 费利佩大喊了一声不好,瘫倒在地板上打起了哆嗦…… 这声惊叫引来了几名程瞎子的手下,有人跑过来问道:“宋总旗,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河微笑着指了指马克,答道:“这洋鬼子的师父犯贱,得好好收拾、收拾他,没事,都回去歇着吧。” 由于白海山和玄德真人都还在他们手中,这时,船舱里的气氛非常紧张,而程瞎子却一点也不胆怯,问道:“三位壮士,你们想怎么样?是想把我弄到马尼拉去送死吗?” “只要你放了费利佩先生、还有玄德真人师父和白老前辈,随你们去哪儿,都和我们无关,否则的话,这就送你上西天!”张狗儿厉声答道。 “好说!”程瞎子微微一笑,问道:“是把你们送到西洋人的船上去吗?” 朱辉担心,丢了藏宝图的费尔南多将军不会放过白海山,便摇头答道:“对面是台湾的兰屿,那里有我们明朝的渔民,把我们送到那里就行了。” 程瞎子乐了,非常爽快地答道:“正合我意!”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和费利佩都没什么可说的了,朱辉等人控制了这儿的局面,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接进了这间船舱,他们这艘船朝兰屿方向驶去。 黎明时分,费尔南多将军发现朱辉等人跑了,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那艘船正在往台湾方向驶往,立刻启航追击,眼看着他们准备在兰屿岛靠岸,再次命令士兵架起火炮将其击沉。 忽然,传来了士兵的惊叫声:将军大人 第307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3巧作安排 前年,郭奕、许灵儿为了解救被困在玳瑁港的众生,率领的明军水师大败马尼拉当局的舰队,西洋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彭加丝兰湾海面,那惨烈的场景令费尔南多将军历历在目。 费尔南多将军不敢怠慢,急忙把张彪叫来,让他出面对明军将领喊话。飒爽英姿的冯安将军屹立在大福船的船头,听罢张彪的讲述,喝令西洋战船不得靠近兰屿岛,她一边命令快艇去追赶那艘商船,一边派小船去接回张彪,但张彪说什么也不敢回国。 眼看着那艘船把朱辉等人放在了兰屿岛,继续启航往东北方向的海域走了,气急败坏的费尔南多将军不敢造次,逃出了明军水师的包围,匆匆返回了马尼拉。 冯安派人把朱辉等人接上了大福船,听罢他们的经历唏嘘不已,对于大海盗王直藏在海外的巨额财产,她认为有必要上报给朝廷,于是,便将他们一行送到了福州。 福建巡抚庞尚鹏在官邸中热情地接待了大家,宴罢,朱辉等人才将有关刘谦、张彪勾结田知府,跑到马尼拉陷害沈琦之事,及后来发生的这些故事,详详细细地汇报给了庞尚鹏。 刘谦和张彪在南少林失踪,早已引起了庞尚鹏的注意,他也没有想到这二人依旧贼心不死,更不曾料到漳州田知府会牵连其中,如何才能既惩罚了这该死的田有才,又能支持沈琦开辟这条海上丝路新航线,同时还能挽救了刘谦,于是,便心中盘算了起来。 有关王直所藏匿的这笔财宝被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有冯安给朝廷的情报,作为福建巡抚的庞尚鹏不能装聋作哑,更不能置若罔闻,不管现在有了多少人惦记上了这笔宝藏,他必须得给上报给朝廷,通过白海山的介绍,他已经十分清楚,先去的那拨人不见得就能成功,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拿定了主意。 于是,庞尚鹏派出了一艘官船,先送费利佩和马克回了马尼拉,顺带着把刘谦的家眷也送了过去,拜托沈琦将来带着刘谦一家前往新大陆定居,别再让他继续狐假虎威的惹是生非了,留下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玄德真人和白海山等人在福州住了几天,等他处理好了一些政务,大家一起前往月港。 如今,朝廷内阁首辅张居正以福建为试点,正在大张旗鼓的清丈土地,编制鱼鳞图册,为实现一条鞭法创造条件,田知府在漳州干得非常卖力,深得朝廷内阁的首肯;恰在这个时候,张居正的父亲去世了,按规矩,他应该回家乡为其父守孝三年,因年幼的万历皇帝尚不能亲自理政,正在推行革新、整肃吏治如火如荼之际,朝廷自然离不开这位首辅大臣。 因张居正在丁忧期间不回家乡守孝,遭到了六部官员及御史们的弹劾,当然,这些官员也受到了朝廷的严厉处分,庞尚鹏极力援救这些被处分的廷臣,实际上已经得罪了这位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大人,若是在此关头,他亲自出面严肃处置田知府,也有些勉为其难。 庞尚鹏到了月港,将漳州知府田有才找来,对他的施政能力大加赞扬了一番,却绝口没提有关刘谦、张彪之事。 “这些年你尽心尽力,帮了老夫的大忙,朝廷内阁对你也十分赞赏,如今,我年事已高,在福建待不了几年,就该致仕还乡了,在这任上,老夫一定得把你提拔起来。” 田有才本有自己的升迁之道,他以为老庞是买好来了,十分谦逊地答道:“巡抚大人老当益壮、领导有方,下官不过是出点苦力罢了。” 这时,庞尚鹏突然把脸一绷,不阴不阳地讲道:“漳州、泉州乃富庶之地,也招致了不少残余的海盗流落至此,你可要小心为妙啊。” 听到此处,田有才就知道这话中有话,他之所以撺弄刘谦去马尼拉招摇撞骗,自然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刘谦在马尼拉得逞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不说,相当于还他在庞尚鹏的面前买了好;如果刘谦、张彪等人失了手,相当于给老庞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因刘谦不知内幕,这中间还隔着张彪这道防火墙,因此,他并不太担心,反而抓到了这位巡抚大人致命的把柄。 对于朝局,田有才自然是洞若观火,深知庞尚鹏眼前的处境,因此,他丝毫也不胆怯,满脸笑容地讲道:“那是当然,下官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张彪跑了,你知不知道?”庞尚鹏咄咄逼人地问道。 田有才把嘴一抿,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 “说的也是,他是从泉州南少林跑掉的,与你这个漳州知府没有丝毫的关联。”庞尚鹏讲到此处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知道我为何来月港吗?” 田有才赶忙摇了摇头。 庞尚鹏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前些日子,台湾守军千户官冯安接到了张彪的密报,反正老夫是没有想到,超级大海盗王直居然在海外藏有巨额财产,如此重要的情报,本官已经千里加急送往了京城,相信朝廷很快就有旨意下来,务必要把这些民脂民膏追回来,不能使这笔财富再次落入海盗之手。” 田有才假装十分纳闷,瞪着眼睛问道:“巡抚大人,这件事与下官有何关系?” “呵呵,当然有莫大的关系。”庞尚鹏轻声咳嗽了两声,微笑着答道:“你和那张彪交情甚厚,又是你派他外出打探来如此重要的情报,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在他给朝廷密报中反复强调,务必派遣漳州知府田大人出海寻宝,他才愿意把藏宝图交出来,本官岂敢不从?老夫已经向朝廷举荐你为巡海按察使,全力负责出海寻宝之要务,这也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相信朝廷的圣旨不日即可降到漳州,你赶快回家准备、准备吧,老夫在月港等着给你送行。” 田有才顿时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讲道:“这、这、这、下官怎有这样的本事?庞大人啊、庞大人,可、可千万不能因张彪之言,而误了朝廷的大事!” “有才,你确实在漳州帮了老夫的大忙,凭你的本事,也深受几位朝廷内阁大人所器重,首辅张大人一直觉得老夫委屈了你、埋没了你的大才,但纵容老夫舍不得你,却不能因此而误了你的前程,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庞尚鹏大声质问道。 “我、我要给朝廷上疏……” “已经来不及了,海外藏有王直巨额财宝的消息,已经在民间暗中扩散,为了不使宝藏落入海盗之手,务必要派得力之人出海寻宝,除了你田知府之外,朝廷再也找不出有这个能力的人选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遵吗?多说无益,你不必再强行推辞。” “难道派海澄知县翟寅去不行吗?” “区区七品知县,岂能连升三级就任巡海按察使?再说了,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张彪也不会买他的账,他又怎能担此重任?” 田有才抹了抹满脸的冷汗,有气无力地问道:“庞大人,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就看你和张彪的了,如今内阁革新朝局,正是用钱之际,本官希望你们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张彪现在到底在哪里?” “张彪到底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庞尚鹏冷笑了一声,厉声讲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派他出去寻宝的谁知道,问我作甚!” “那、那,如果找不着那笔财宝怎么办?” “如果找不着的话,你永远都不要回来!”说罢,庞尚鹏起身离开了会客厅。 打发走了狼狈不堪的田有才,在海澄知县翟寅的陪同下,庞尚鹏巡视了马五和林邵奇主持的普贤村造船坊。 有了许灵儿从奄美岛运回来的十万两黄金、百万两纹银,造船坊不仅雇佣了更多的工匠,造船用的木料全部采自福建、浙江等地上好的油松,船板之间的缝隙,由丝绒碎布泡在桐油、石灰水中浸透了才开始使用,工艺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在设计方面,有的船底如刀锋一般,以便于劈开海浪快速行进,最大的一艘平底商船有四桅九帆,长约五十余丈、宽有十多丈,载重可达百余万斤,已经开始试水了。 沈琦现在所用的那些大帆船,和西洋人的船只比起来,显得有些单薄,第一次横渡重洋,有了这批大宝船,大家心中都有了底气,在月港、马尼拉和阿卡普尔科这条丝绸之路上,船队往返一次差不多就得三年之久,因此,这样的大宝船肯定是多多益善,不仅大大的降低了海上运输的风险,还能多建立几支船队。 有海商引票的商人前来购买船只的络绎不绝,但从来也没有往外卖过一艘,马五表示,造完这批船之后,就把造船坊交给林邵奇,他还惦记着前往新大陆、追随月空长老去宣化四海。 新造出的这六艘大宝船试水成功,就在朱辉等人准备前往马尼拉之际,圣旨也到了漳州,朝廷接受了福建巡抚庞尚鹏的建议,“提拔”漳州知府田有才出任巡海按察使,派给他一百名水手,拨付了白银两万两,命他务必追回被海盗藏匿的财富,成功之后,朝廷再另加封赏。 这点钱别说出洋寻宝了,购置一艘大海船都不够,但圣旨中讲的很明白,全国正在丈量田亩、整饬吏治,国库开支巨大,朝廷能拨付的钱只有这么多,不足的部分找福建巡抚衙门去要,田有才知道这是庞尚鹏在阴自己,如今有苦说不出,上吊的心都有。 按照朝廷推行的考成法,由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到各个衙门,层层考核,责任明确,赏罚严厉,田有才断无申诉的可能,因此,接罢圣旨,田府的男女老幼抱头哭成了一团,倒霉的田有才自作自受,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准备上吊,这时,受庞尚鹏差遣的朱辉悄悄地来了。 田府的老家人知道朱辉的来历,像捡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哭着拉住他跑到了书房,趴在门口大声喊道:“老爷、老爷,千万不要走绝路,你看,朱总旗救你来了。” 此时,田有才已经把三尺白绫套在了脖子上,听罢老家人之言,他并不认为朱辉是来就他的,或许是来看他的笑话,心酸地摇了摇头,索性把眼睛一闭,就准备踢掉脚下的板凳…… 趴在门缝中观瞧的朱辉见状,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跑进来把田有才给抱住了。 “不要拦着我,你也不必看我的笑话,士可杀、不可辱……” “知府大人,没人来看你的笑话!” “那你来此作甚?” “庞大人不愿看你屈死在房梁之上!” “庞尚鹏啊、庞尚鹏,你这老贼,我死了变成厉鬼也忘不了找你算账的,呵呵……” “田大人,如果沈大官人和我们死在马尼拉,又该找谁来算账?” 田有才还是认为朱辉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大声哭着喊道:“你用不着黄鼠狼给鸡拜年,士可杀、不可辱,快滚出我的家门!” 于是,朱辉把他给抱下来扔在了地上,厉声质问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庞大人不忍心看你愁死了,更不愿眼睁睁看着那笔巨额财富落入贼人之手,这才派我来找你,我来问你,你想完成朝廷拍给你的任务吗?” “该死的张彪不知去了哪里?我、我到哪儿去寻找那笔财富?” “不要紧,只要你有心改邪归正,得道多助,苍天会保佑你能成功!” “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现在、现在我该怎么办?” “跟我走。” 田有才成了负责海外寻宝的巡海按察使,庞尚鹏倒是没再落井下石,除了朝廷派的一百名水手之外,花了巡抚衙门的二十万两银子的经费,购置了马五所造的两艘大海船,拨付给田有才海外寻宝所用,又从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精挑细选三百名士兵,重新让福建都指挥使司衙门驻月港的总旗官宋河复职,派他节制这支水师。 在巡抚衙门的精心部署下,巡海按察使的探险队成立了,到了这时,田有才这才明白了庞尚鹏的良苦用心,原来,沈琦的商旅第一次远航新大陆,不仅要面对茫茫大海中难以预料的风险,还面临着海盗和西洋武装的双重威胁,老庞是真心支持这个远洋计划,却不能向朝廷张口派官兵来保护商队,故此做出如此巧妙的安排,看来,其用意并不是想害自己,心中便坦然了。 临行之前,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庞尚鹏和田有才推心置腹地深谈了一番,二人一致认为,在不依赖西洋人的情况下,首先保护沈琦的商队成功远航新大陆是第一要务,顺便摸清这条航线,最终追回那笔巨额财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支名义上以田有才为首的舰队,做好了出海远洋前的一切准备。万历五年秋(公元1577年),月港海龙码头上旌旗招展、号角齐鸣,两艘属于巡海按察使的尖底大宝船上,载着三百多名水师官兵,和四艘装满了生丝的平底商船一起启航了。 田有才、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玄德真人和白海山等人站在船尾处,与前来相送的福建巡抚庞尚鹏、海澄知县翟寅等人执手告别,六艘大宝船从九龙江口出海,浩浩荡荡地开赴马尼拉…… 第308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4坐而论道 六艘大宝船扬起风帆航行在南海东沙附近的海域,夕阳下,老船长白海山站在主桅杆旁,仰望着宽阔的风帆,口中喃喃地念个不停,当朱辉来到他的近前时,他赶忙低头微微一笑,问道:“朱公子,你对出海远航有什么感受?” “白老前辈,航海真是太危险了,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浪,我们都得走下去。”朱辉坦然答道。 “是啊,大海上波涛汹涌、海盗出没,得点功夫,我都会站在这桅杆之下默默祈祷,祈求上帝保佑我们平安到达。”白海山拍着朱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讲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个书生,然时运不济,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辈子和与大海打交道,现在我老了,今后就得靠你们这些后生了。” 朱辉赶忙拱手答道:“老人家,只怕后生愚钝,今后我们朝夕相处,还请先生多多指教为盼。” 看得出来,尽管白海山的神情气色不错,但确实是老了,时而伴随着咳嗽声紧喘几口粗气,时而故意挺一挺佝偻的身躯…… 见此情景,朱辉不禁琢磨了起来:这位老人年轻时读的圣贤书,为何现在却成了虔诚的基督徒?他是那片传说中的神奇大陆唯一的见证人,是他把超级大海盗王直一辈子积攒的财产,冒死运到了大洋深处,而他又花了十年多年的功夫,九死一生回到了琉球首里城,难道是只为兑现王翠翘夫人的诺言吗?这些谜团一直困扰着朱辉,很想刨根问底的打听一番,却又担心触及老人的痛楚而始终难以启齿。 天色已经黑了,这时,负责观测天象的火长拿着牵星板走了过来,他将这面板与海平面垂直立起,再让其下边缘与海天交界线垂直,上边沿与紫微星(北极星)所在的方位相接。 紫微星方位定下来之后,火长拉起板上一根长绳,正好拉到了白海山的近前,讲道:“白老前辈,请你来观测吧。” 牵星板采用优质乌木所制,其上的罗盘刻有八个方位,十二块方形木板代表地支,最大的一块每边长七寸二(约24厘米左右),以下每块递减半寸(2厘米多一点),最小的一块每边长半寸,另有四角缺刻的方形象牙块代表卦位,四边长度分别是上面最小一块边长的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和八分之一,组成二十四针位,每个真位间隔均等,可实现四十八个方向的导航。 白海山手拉长绳开始观测,在他的指导下,火长根据《顺风相送》罗盘经的方法,开始用象牙块调整十二块木板上下高低的位置,定出紫微星与水平面的高度后,通过罗盘计算出所在海域的地理纬度,以便夜晚行船的时候根据风向调整航线。 发现朱辉正在一旁认真观摩,白海山讲道:“虽然现在满天星斗、晴空万里,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随时会有大风暴来临。孩子,走,咱们吃完饭就去歇息,没准半夜大家还得起来忙活。” 二人爬上了大宝船的三层,正好碰见了宋河和张狗儿,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准备到甲板上去看星星,走进餐厅,发现田有才正在角落处独自喝酒,玄德真人看见白海山来了,想起身打个招呼,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汤碗碰倒了,洒了自己一身,净空见状赶忙帮师父擦洗…… 朱辉也急忙跑了上去,帮助净空搀扶起了玄德真人,发现他面色发黑、浑身颤抖,便问道:“师父,你感觉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玄德真人强作笑颜,对着白海山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声音讲道:“连日来多亏了贤弟的照应,要不然的话,贫道早死在了倭寇之手。不过,这趟航程下来,贫道也许就该撒手人寰了,还请贤弟对这些后生们多多指教,九泉之下贫道为贤弟祈福。” 净空拱手齐眉,低头讲道:“感谢白老前辈对恩师的关照!” “真人休要担心,将来在新大陆建功立业,怎少得了你这位国师?苍天会保佑你的。”白海山说着,显得也有几分伤感,对着净空讲道:“早点歇息去吧,照顾好你的师父,今晚不管有什么风暴,你都不要管。” 田有才听罢,顿时打了个哆嗦,放下酒杯起身问道:“今晚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等净空带着师父走了,白海山放声大笑,答道:“知府大人、啊,不对,如今是巡海按察使大人,天有不测风云,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会知道?” 田有才知道大家对自己有成见,承担着朝廷派给他寻宝的任务,当然离不开白海山,在月港的时候,他还有意拿一拿四品大员的官架子,上了船之后,想和大家套套近乎,却还是放不下身段。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皮笑肉不笑的田有才接上了话茬,摇头晃脑地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这时,刚做好的饭菜已经摆到桌上了,白海山赶忙给田有才摆了摆手,笑着讲道:“好了、好了,不用背诵这篇《寒窑赋》,俺也知道你田知府有状元宰相吕蒙正之才,只可惜没有遇到伯乐,屈你的材料了。” 但田有才依然不肯罢休,坐到了朱辉的身旁,对着正吃饭的白海山继续唠叨:“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之手”二字语气特别加重,仿佛他自己就是那让皇帝难以加封的李广、怀才不遇的冯唐、时运转衰的韩信,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田有才将会死于庞尚鹏之手。 白海山继续埋头吃饭,没再搭他的茬。 歇息了片刻,田有才继续慷慨激昂地讲道:“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最后这句话惹恼了白海山,他立刻想起了王翠翘,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满脸愠色地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明觉厉的田有才顿时一愣,赶忙低头答道:“白年兄,田某无能,今后可全指望你了,等时来运转之时,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呵呵,按察使大人客气了,你看老朽这把年纪了,膝下无儿无女,用得着图人报答吗?”白海山讲到此处,不屑地看着田有才,大声讲道:“俗话说,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需凭良心办事。” “是啊、是啊,人都得凭良心办事。”忽然,田有才发现白海山的脖子上挂有十字架,就知道他是和陈瞎子一样,是个基督徒,便试探着问道:“白年兄,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地找到那座宝藏,咱们二一添作五,给朝廷运回去一半也行了,剩下的,本官做主,用于支持你传教的大业,请问你意下如何?” 朱辉听罢暗自吃惊,不由得转身看了看田有才,作为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他也敢说? 白海山却摇了摇头,笑着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可知我为何信仰耶稣基督?” 田有才不知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地讲道:“这、这,也许耶稣基督能保佑你……” “呵呵,我本孔门弟子,只因家中变故,深陷海盗、倭寇之手,这才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为何不信道?” “多是妖术邪法,实乃自欺欺人。” “为何不信佛?” “只可惜没有早日遇到月空长老这样的师父,我所见的多是那些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鸡鸣狗盗之辈,寺院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对待善男信女,他们不是让人真心忏悔自己的过失,反是让人用香火钱给佛祖行贿,而和尚们却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三武一宗灭佛’不是没有道理。” (三武一宗:指的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及后周世宗。) 听到此处,田有才把眼睛一闭,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有些沮丧的叹息道:“唉,说的也是,人总得有个心灵寄托才好。” 这时,白海山也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如果你周围的伙伴全是无信仰、无良知、行为无底线的逆天狂徒,如王直、徐海这等人渣;抑或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辈,像那林风之流,在这样的环境下,纵然你才高运蹇、学富五车,胸怀凌云之志,你也只能在这种罪恶的世界里沉沦,慢慢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向,老朽便是前车之鉴啊!为了生存,为了自己不做恶魔的帮凶,才不得不选择基督教为信仰,以求心灵上的寄托。” 海盗勾结倭寇祸乱大明半壁江山,有多少良家子弟被迫为寇,作为大明朝开国元勋之后的汤景也不例外,更有甚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的严氏父子,都把勾结倭寇造反、若造反不成再潜逃海外当成了最后的出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朱辉忍不住问道:“白老前辈,在你看来,耶稣基督真能救世吗?” 白海山吃完了饭,把脖子里的十字架摘了下来,放到了饭桌上,微笑着答道:“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罗马皇帝凯撒统治圣城耶路撒冷,法利赛人想利用基督教义陷害正在传教的耶稣,就派了个门徒对耶稣说:‘夫子,我们都知道你是诚实人,并且非常虔诚地替上帝布道,不看任何人的情面,只按照真理来教导世人,现在我有个问题,我们该不该给皇帝纳丁税呢?’” “耶稣看出这个人的恶意,知道他是个伪善之人,要拿这种两难的事情来为难自己,便讲道:‘请你拿出个上税的钱给我看看”,于是,这个法利赛人就拿一个银钱来给他看。” “这时,耶稣问道:‘这银钱之上是谁的像?’法利赛人答道:‘是凯撒。’于是耶稣笑道:‘好,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法利赛人没有料到耶稣如此机智,吓得赶紧跑了。” 田有才听罢若有所悟,试探着讲道:“这意思是说,世俗的归世俗,信仰归信仰,世俗与信仰并不矛盾,二者不必相争。太祖高皇帝明儒释道三教合流之先河,世人多不解其意,儒、释、道三家更是争短论长,此起彼伏,导致世人无所适从,只能以功利来判好歹,实乃大谬也。儒学为治国之道,在于学问;佛家宣教世人,亦辅儒者之不逮,以来世为寄托;道家精于术,抛开被奸人所用的妖术邪法、修仙炼丹之类的骗术,有禅宗来弥补道术的缺失,给人以心灵上的终极关怀,是我华夏数千年来的行为准则,三个互补合一、缺一不可。” “田大人高见,不愧为我大明朝的三甲进士!”白海山赞道。 “说来惭愧,为官这些年来,荒芜了学问,善心尽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整日里忙于算计,倒是精通各种‘术’,到头来还不是作茧自束,害人害己。打今日起,我田某恢复人之初的本性,重新以实践儒释道之本意而立于世,请白年兄见证!” “你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我白某人再也不带这个十字架了。” “我们击掌打赌,请朱公子为证。” “好!自今日起,我白某人不再佩戴这个十字架,和你田大人一起共同实践儒释道之教义。”白海山说罢,和田有才打赌击掌后,并将十字架给了朱辉,讲道:“请公子帮我保管,监督我们二人的言行。” 朱辉算是长学问了,笑着讲道:“月空长老师父本欲前往新大陆宣化四海,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尚未出师征战,白老前辈已经主动诏安了。” “公子,你是赶上好时候了,如今海盗已经式微、倭寇业已荡平,有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师父给你们指引方向,你是幸运的。至于老朽的遭遇,实在是不堪回首、一言难尽,等我们远航新大陆之时,再详细讲给你听。白海山说着,带有一丝伤感,沉没了片刻,继续讲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降临在头上,公子,作为护发大奥主,将来就看你的了。” 话音刚落,宋河和张狗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道:“这天说变就变,海上起大风了。” 白海山放声大笑,讲道:“这点风浪算什么。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走,我教你们如何调整风帆的方向,以免逆风行舟,咱们这艘大船还得往前走。” 大家走出了餐厅,田有才抬头仰望,只见天空中乌云滚滚、时而雷电交加,肆虐的海风吹得风帆飒飒作响,他却不再有丝毫的胆怯了。 白海山登上了甲板上的塔台,指挥大家调整风帆的方向,朱辉、宋河、张狗儿和水手们一起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30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4坐而论道 六艘大宝船扬起风帆航行在南海东沙附近的海域,夕阳下,老船长白海山站在主桅杆旁,仰望着宽阔的风帆,口中喃喃地念个不停,当朱辉来到他的近前时,他赶忙低头微微一笑,问道:“朱公子,你对出海远航有什么感受?” “白老前辈,航海真是太危险了,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浪,我们都得走下去。”朱辉坦然答道。 “是啊,大海上波涛汹涌、海盗出没,得点功夫,我都会站在这桅杆之下默默祈祷,祈求上帝保佑我们平安到达。”白海山拍着朱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讲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个书生,然时运不济,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辈子和与大海打交道,现在我老了,今后就得靠你们这些后生了。” 朱辉赶忙拱手答道:“老人家,只怕后生愚钝,今后我们朝夕相处,还请先生多多指教为盼。” 看得出来,尽管白海山的神情气色不错,但确实是老了,时而伴随着咳嗽声紧喘几口粗气,时而故意挺一挺佝偻的身躯…… 见此情景,朱辉不禁琢磨了起来:这位老人年轻时读的圣贤书,为何现在却成了虔诚的基督徒?他是那片传说中的神奇大陆唯一的见证人,是他把超级大海盗王直一辈子积攒的财产,冒死运到了大洋深处,而他又花了十年多年的功夫,九死一生回到了琉球首里城,难道是只为兑现王翠翘夫人的诺言吗?这些谜团一直困扰着朱辉,很想刨根问底的打听一番,却又担心触及老人的痛楚而始终难以启齿。 天色已经黑了,这时,负责观测天象的火长拿着牵星板走了过来,他将这面板与海平面垂直立起,再让其下边缘与海天交界线垂直,上边沿与紫微星(北极星)所在的方位相接。 紫微星方位定下来之后,火长拉起板上一根长绳,正好拉到了白海山的近前,讲道:“白老前辈,请你来观测吧。” 牵星板采用优质乌木所制,其上的罗盘刻有八个方位,十二块方形木板代表地支,最大的一块每边长七寸二(约24厘米左右),以下每块递减半寸(2厘米多一点),最小的一块每边长半寸,另有四角缺刻的方形象牙块代表卦位,四边长度分别是上面最小一块边长的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和八分之一,组成二十四针位,每个真位间隔均等,可实现四十八个方向的导航。 白海山手拉长绳开始观测,在他的指导下,火长根据《顺风相送》罗盘经的方法,开始用象牙块调整十二块木板上下高低的位置,定出紫微星与水平面的高度后,通过罗盘计算出所在海域的地理纬度,以便夜晚行船的时候根据风向调整航线。 发现朱辉正在一旁认真观摩,白海山讲道:“虽然现在满天星斗、晴空万里,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随时会有大风暴来临。孩子,走,咱们吃完饭就去歇息,没准半夜大家还得起来忙活。” 二人爬上了大宝船的三层,正好碰见了宋河和张狗儿,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准备到甲板上去看星星,走进餐厅,发现田有才正在角落处独自喝酒,玄德真人看见白海山来了,想起身打个招呼,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汤碗碰倒了,洒了自己一身,净空见状赶忙帮师父擦洗…… 朱辉也急忙跑了上去,帮助净空搀扶起了玄德真人,发现他面色发黑、浑身颤抖,便问道:“师父,你感觉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玄德真人强作笑颜,对着白海山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声音讲道:“连日来多亏了贤弟的照应,要不然的话,贫道早死在了倭寇之手。不过,这趟航程下来,贫道也许就该撒手人寰了,还请贤弟对这些后生们多多指教,九泉之下贫道为贤弟祈福。” 净空拱手齐眉,低头讲道:“感谢白老前辈对恩师的关照!” “真人休要担心,将来在新大陆建功立业,怎少得了你这位国师?苍天会保佑你的。”白海山说着,显得也有几分伤感,对着净空讲道:“早点歇息去吧,照顾好你的师父,今晚不管有什么风暴,你都不要管。” 田有才听罢,顿时打了个哆嗦,放下酒杯起身问道:“今晚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等净空带着师父走了,白海山放声大笑,答道:“知府大人、啊,不对,如今是巡海按察使大人,天有不测风云,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会知道?” 田有才知道大家对自己有成见,承担着朝廷派给他寻宝的任务,当然离不开白海山,在月港的时候,他还有意拿一拿四品大员的官架子,上了船之后,想和大家套套近乎,却还是放不下身段。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皮笑肉不笑的田有才接上了话茬,摇头晃脑地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这时,刚做好的饭菜已经摆到桌上了,白海山赶忙给田有才摆了摆手,笑着讲道:“好了、好了,不用背诵这篇《寒窑赋》,俺也知道你田知府有状元宰相吕蒙正之才,只可惜没有遇到伯乐,屈你的材料了。” 但田有才依然不肯罢休,坐到了朱辉的身旁,对着正吃饭的白海山继续唠叨:“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之手”二字语气特别加重,仿佛他自己就是那让皇帝难以加封的李广、怀才不遇的冯唐、时运转衰的韩信,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田有才将会死于庞尚鹏之手。 白海山继续埋头吃饭,没再搭他的茬。 歇息了片刻,田有才继续慷慨激昂地讲道:“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最后这句话惹恼了白海山,他立刻想起了王翠翘,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满脸愠色地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明觉厉的田有才顿时一愣,赶忙低头答道:“白年兄,田某无能,今后可全指望你了,等时来运转之时,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呵呵,按察使大人客气了,你看老朽这把年纪了,膝下无儿无女,用得着图人报答吗?”白海山讲到此处,不屑地看着田有才,大声讲道:“俗话说,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需凭良心办事。” “是啊、是啊,人都得凭良心办事。”忽然,田有才发现白海山的脖子上挂有十字架,就知道他是和陈瞎子一样,是个基督徒,便试探着问道:“白年兄,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地找到那座宝藏,咱们二一添作五,给朝廷运回去一半也行了,剩下的,本官做主,用于支持你传教的大业,请问你意下如何?” 朱辉听罢暗自吃惊,不由得转身看了看田有才,作为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他也敢说? 白海山却摇了摇头,笑着问道:“按察使大人,请问你可知我为何信仰耶稣基督?” 田有才不知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地讲道:“这、这,也许耶稣基督能保佑你……” “呵呵,我本孔门弟子,只因家中变故,深陷海盗、倭寇之手,这才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为何不信道?” “多是妖术邪法,实乃自欺欺人。” “为何不信佛?” “只可惜没有早日遇到月空长老这样的师父,我所见的多是那些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鸡鸣狗盗之辈,寺院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对待善男信女,他们不是让人真心忏悔自己的过失,反是让人用香火钱给佛祖行贿,而和尚们却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三武一宗灭佛’不是没有道理。” (三武一宗:指的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及后周世宗。) 听到此处,田有才把眼睛一闭,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有些沮丧的叹息道:“唉,说的也是,人总得有个心灵寄托才好。” 这时,白海山也叹息了一声,接着讲道:“如果你周围的伙伴全是无信仰、无良知、行为无底线的逆天狂徒,如王直、徐海这等人渣;抑或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无耻之辈,像那林风之流,在这样的环境下,纵然你才高运蹇、学富五车,胸怀凌云之志,你也只能在这种罪恶的世界里沉沦,慢慢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向,老朽便是前车之鉴啊!为了生存,为了自己不做恶魔的帮凶,才不得不选择基督教为信仰,以求心灵上的寄托。” 海盗勾结倭寇祸乱大明半壁江山,有多少良家子弟被迫为寇,作为大明朝开国元勋之后的汤景也不例外,更有甚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的严氏父子,都把勾结倭寇造反、若造反不成再潜逃海外当成了最后的出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朱辉忍不住问道:“白老前辈,在你看来,耶稣基督真能救世吗?” 白海山吃完了饭,把脖子里的十字架摘了下来,放到了饭桌上,微笑着答道:“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罗马皇帝凯撒统治圣城耶路撒冷,法利赛人想利用基督教义陷害正在传教的耶稣,就派了个门徒对耶稣说:‘夫子,我们都知道你是诚实人,并且非常虔诚地替上帝布道,不看任何人的情面,只按照真理来教导世人,现在我有个问题,我们该不该给皇帝纳丁税呢?’” “耶稣看出这个人的恶意,知道他是个伪善之人,要拿这种两难的事情来为难自己,便讲道:‘请你拿出个上税的钱给我看看”,于是,这个法利赛人就拿一个银钱来给他看。” “这时,耶稣问道:‘这银钱之上是谁的像?’法利赛人答道:‘是凯撒。’于是耶稣笑道:‘好,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法利赛人没有料到耶稣如此机智,吓得赶紧跑了。” 田有才听罢若有所悟,试探着讲道:“这意思是说,世俗的归世俗,信仰归信仰,世俗与信仰并不矛盾,二者不必相争。太祖高皇帝明儒释道三教合流之先河,世人多不解其意,儒、释、道三家更是争短论长,此起彼伏,导致世人无所适从,只能以功利来判好歹,实乃大谬也。儒学为治国之道,在于学问;佛家宣教世人,亦辅儒者之不逮,以来世为寄托;道家精于术,抛开被奸人所用的妖术邪法、修仙炼丹之类的骗术,有禅宗来弥补道术的缺失,给人以心灵上的终极关怀,是我华夏数千年来的行为准则,三个互补合一、缺一不可。” “田大人高见,不愧为我大明朝的三甲进士!”白海山赞道。 “说来惭愧,为官这些年来,荒芜了学问,善心尽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整日里忙于算计,倒是精通各种‘术’,到头来还不是作茧自束,害人害己。打今日起,我田某恢复人之初的本性,重新以实践儒释道之本意而立于世,请白年兄见证!” “你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我白某人再也不带这个十字架了。” “我们击掌打赌,请朱公子为证。” “好!自今日起,我白某人不再佩戴这个十字架,和你田大人一起共同实践儒释道之教义。”白海山说罢,和田有才打赌击掌后,并将十字架给了朱辉,讲道:“请公子帮我保管,监督我们二人的言行。” 朱辉算是长学问了,笑着讲道:“月空长老师父本欲前往新大陆宣化四海,与西洋传教士一比高低,尚未出师征战,白老前辈已经主动诏安了。” “公子,你是赶上好时候了,如今海盗已经式微、倭寇业已荡平,有月空长老、玄德真人二位师父给你们指引方向,你是幸运的。至于老朽的遭遇,实在是不堪回首、一言难尽,等我们远航新大陆之时,再详细讲给你听。白海山说着,带有一丝伤感,沉没了片刻,继续讲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大风大浪还在后面,未知的凶险随时降临在头上,公子,作为护发大奥主,将来就看你的了。” 话音刚落,宋河和张狗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道:“这天说变就变,海上起大风了。” 白海山放声大笑,讲道:“这点风浪算什么。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走,我教你们如何调整风帆的方向,以免逆风行舟,咱们这艘大船还得往前走。” 大家走出了餐厅,田有才抬头仰望,只见天空中乌云滚滚、时而雷电交加,肆虐的海风吹得风帆飒飒作响,他却不再有丝毫的胆怯了。 白海山登上了甲板上的塔台,指挥大家调整风帆的方向,朱辉、宋河、张狗儿和水手们一起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309章 第四部海上丝路75丝路之歌 马克和费利佩早已被庞尚鹏从福州送回了马尼拉,当拉维扎列斯总督得知真相之后,对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费尔南多将军表示极为愤慨,只可惜,急于寻宝、又希望成为第一个“发现”南方新大陆的费尔南多将军,返回马尼拉之后,以继续追捕西门阿尔梅达为名,匆匆组成了一支探险队,迫不及待的已经出发了。 明朝官方的友善及朱辉、张狗儿等人的义举,感化了这位殖民地总督,以前不允许华人居住的马尼拉城,如今迎来了一大批华商,他们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万历五年九月(公元1577年),六艘来自月港的大帆船抵达了巴石河口岸,在沈琦和费利佩等人的陪同下,拉维扎列斯总督亲率当局的众官员前往码头迎接,将他们隆重地迎进了马尼拉王城。 至此,准备前往新大陆的大帆船已达十三艘之多,载有生丝近百万斤之巨(500吨左右),随行的海员多达一千二百余人,织工巧匠有三千人之多,巡海按察使田有才又带来了明军三百名将士,为远洋舰队保驾护航,巴石河口岸俨然成了共济社商团的中转站。 赴新大陆经商离不开费利佩的支持,共济社商团成员齐聚在沈琦的家中,把费利佩先生请来,共商远洋新大陆的大计,由于错过了最佳启航的时机,费利佩有些犹豫不决,他知道现在海上的黑潮已经结束了。 早在嘉靖四十四年四月(公元1565年),奥古斯丁教会神父乌达内塔率探险队抵达宿务岛,两个月后,他们派出了满载香料的圣巴布洛号大帆船,借助起源于群岛东部洋面的黑潮,穿过台湾东部海域,顺着洋流往日本东北方向航行(北纬42°~45°),这时,黑潮与亲潮相遇后汇入东向的洋流,可直抵今天的墨西哥湾,开启了这条菲律宾群岛至新大陆的航线。 此后,每年的六月,来自马尼拉的大帆船乘西南季风北上,行至日本海域以东的洋面,再顺着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行程近两万里(约一万多海里),历时约六个月,便可抵达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 黑潮一般从八月份起便结束了,现在海上迎来了西北季风,如果贸然远航的话,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风险。 其实,早在明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首次环球航海的时候,西班牙人就到达了棉兰老岛,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国王查理一世派遣远征队对群岛进行了勘察性远征,船长德维拉洛博斯为了表示对当时的王子子菲利普的敬意,将其命名“菲律宾群岛”,当时,就是因为没有掌握洋流及风向的规律,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牺牲了无数的探险队,居然再也没人找到菲律宾至新大陆的航线,导致西班牙人大规模移民菲律宾晚了数十年。 在西洋人探索这条航线之时,受严世藩之托寻找海外仙境的洪真人,从日本九州南部的津坊町出发,率领三艘大红船前往传说中的结匈国,到达了今天的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西南部海岸,直到今天,澳大利亚还有个“红木船委员会”,组织了一支由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及科学家组成的考察队,在瓦南布尔沿海寻找传说中著名的“红木船”,并挖出了很多的红木船板等遗物。 就在公元2015年,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也曾努力尝试,试图在瓦南布尔寻找与本国早期殖民者有关系的蛛丝马迹,直到昨日三八节,“红木船委员会”正式对全世界宣布,他们通过放射性碳素进行断代,证实了红木船来自于嘉靖年间的中国南京。当然,如果早点把这本《唐船》发布出来,让那些鬼佬们订阅查看,也许他们就不必这么费劲了。 希望全世界类似“红木船委员会”这样的机构,都得汲取经验教训,把你们的经费拿出来,全部订阅我们的小说文献,认真研读之后,再去做探秘考察,可保事半功倍、万无一失,希望看到这个章节的朋友们广为宣传,在此躬身感谢!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其实,在洪真人之前,我们的老船长白海山,跟着传教士的大帆船到过今日的澳大利亚,只不过那些西洋人比较倒霉,遇海难牺牲在了苍茫的大洋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当他押运着海盗王直的金银财宝,准备再次前往这个神奇的南部大陆,也没有那么幸运了,行至今日的新几内亚岛,便遇到了灭顶之灾。 如果说乘西北季风从马尼拉往东南方向走,要途经大大小小的无数个岛屿,传说中的海盗及岛上的食人族让人望而生畏,费利佩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再说,费尔南多将军的探险队早已出发,他认为自己失去了第一个“发现”南部新大陆的机会,也就不再做总督梦了,因此,坚持要等黑潮到来的时候再出发。 如果再等上半年的话,运往新大陆的生丝恐怕全得发霉,数千人滞留在马尼拉的开销也让沈琦受不了,为了说服费利佩,老船长白海山可谓是费尽了口舌,但始终也没有奏效,直到拉维扎列斯总督得到密报,盘踞在莱特岛的尼德兰人也寻宝去了,这支海上游击队居然追上了费尔南多将军的舰队,在海上和大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打了一仗,导致两败俱伤,现在费尔南多将军的探险队正在返航的途中。 这个消息令费利佩欣喜若狂,重新燃起了第一个“发现”南部新大陆的希望,在白海山等人的支持下,他请拉维扎列斯总督给国王写信,等他第一个登上那片神奇大陆之时,就让菲利普国王封他为那里的第一任总督。 万历五年十月底,十三艘大帆船组成的共济社商团舰队,自巴石河口岸码头启航出发了,听从老船长白海山的指挥,从巴士海峡顺着西北季风往东南方向航行,半个月后抵达了马里亚纳(今日的塞班岛)。 费利佩知道,这座群岛早在麦哲伦的时代,就已被宣布为西班牙的永久领地,七年前,来了几位探险家,他们用西班牙皇后的名字将其改名为“马里亚纳”。 在岛上补充淡水的时候,没有碰到西班牙殖民者,却偶然间遇到了几个琉球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来自琉球国的探险队,因其大帆船在附近触礁沉没,那霸港船主叶明山身亡,活下来了十几名海员流落到了岛上,当他们见到来自明朝的商旅,宛若见到了亲人一般,全都愿意追随商船做水手,再也不愿冒险寻宝去了。 费利佩通过马克做翻译,跟这些琉球水手打探起了有关南部大陆的消息,这时,有个水手给他们看了一张航海图,原来,白海山手中的那张藏宝图只画出了从琉球至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航线,以及他在巴布亚湾藏宝的位置,并没有显示南部大陆,而这些琉球水手中的航海图,却非常明确地画出了托雷斯海峡南部的一大片陆地,令这二位船上的西洋人喜出望外、又震惊不已! 很显然,这是洪真人飞鸽传书给林风的,被徐王妃复制了下来,给了她暗中组织的这个寻宝队。 这时,费利佩意识到了自己被愚弄,他跑到老船长白海山的近前破口大骂,要求船队立刻改变航线,先把他送到那神奇的南部大陆去看一眼,以实现他的总督梦。 费利佩的一番胡闹,让大家在这座岛上耽误了两天,恰在这时,有一艘破旧的海盗船从南部海域飘了过来,船上只有十来个水手,他们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被救上岛后全都奄奄一息,经过月空长老组织郎中进行了一番抢救,这伙人才算活了下来。 原来,这些人全是林风的手下,他们凭着洪真人的那张航海图,从棉兰老岛出发早就到了大龟岛,白海山的那张藏宝图还没派上用场,就遇到了岛上原住民的袭击,他们本来就没有充分的准备,只是担心他人捷足先登才匆匆前往,尽管林风的海上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却经不起持久战,最终弹尽粮绝,为了生存只能各自觅食,最终被打散了,如今林风不知所终。 罗阿敏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的悲伤,林阿莹也已经十岁了,林风虽坏,却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尽管阿莹和其父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两年,但父女情深,一听说他爹爹可能不在人世的时候,恨不得跳进大海中去寻找,被汤琼、汤瑶两姐妹紧紧给拉住了。 见此情景,张敏儿、吴莲、韩小玉和徐阿娇等人也都过来了,她们和汤氏姐妹陪伴着小阿莹,踏过开着野花的灌木丛,一起到海滩上去玩耍,沙滩又白又细且十分柔软,湛蓝的天空和大海融为一体,时而有朵朵白云从头上飘过,仿若一群仙女在梦境中游戏一般。 这时,一大群海鸟从汤瑶的头上飞过,有只淘气的鸟儿用爪子抓破了她的小脸,顿时嘤嘤地哭了起来…… 负责保护他们的张狗儿和几名琉球水手看见了,急忙跑了过来,汤琼和韩小玉、徐阿娇都不停地安慰她,但小汤瑶怕自己毁了容貌嫁不出去,是越哭越伤心。 有一名琉球水手见状,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笑着讲道:“小妹妹,你来照一照,被小鸟抓一下没事的。” 小汤瑶拿着铜镜照了又照,顿时就不哭了,惊奇地喊道:“快看、快看,我头上有个皇冠!” 张狗儿仔细观察这面铜镜,却大吃一惊,难道这是许灵儿姐姐手中的那面“神镜”?他冲上前一把将镜子夺了过来,转身对那名琉球水手问道:“这面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位不明觉厉的水手答道:“叶明山船长遇难之前,拼了命才把这面镜子交到我们的手中,据说在临行前,是王妃娘娘亲手交给他的。” 看来,叶明山应该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不必再问,这一定就是那面“神镜”无疑,或许是那徐王妃将这面镜子从许灵儿的手中盗走,为了她的寻宝“大业”,将此宝贝给了叶明山。 于是,张狗儿赶紧把这群女子从沙滩上带走,拿着这面镜子找朱辉去了,经过朱辉仔细辨认,确定就是他们在木曾川里打捞出来的那面“神镜”。 林风的遭遇吓到了费利佩,他现在绝口不提到南部大陆去看看了,船队离开了马里亚纳群岛继续前行,天慢慢的黑了下来。 大帆船航行在漆黑的海面上,夜深了,朱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独自悄悄起身来到了甲板上,仰望着漫天繁星点点,为远在日本萨摩的老父亲和许老伯伯祈祷,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不禁又替在琉球的许灵儿和郭奕等人担忧,往日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时而在脑海中掠过,忍不住黯然泪下…… 突然,他感觉手中像拿了个火球一样,急忙将铜镜扔在了地上,奇迹出现了,这面掉在甲板上的镜子发出一道直立的光柱,直冲天上的一颗明亮的星星,正是二十八宿中的天狼星,朱辉知道,这颗星星只有冬季和早春才能看见。 这时,天狼星突然一闪,这面镜子中的光柱消失了,出现了更加令人惊奇的情况,大海上突然泛起了层层红光,十三艘船上所有执勤的水手们全都惊呼了起来…… 朱辉急忙拣起了铜镜,跑到船舷处往下观瞧,只见大海下面有条巨深无比的海沟,里面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似的建筑物,正在阴冷的海水中闪闪发光,当他拿铜镜对着大海之际,红光瞬间便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注:这里正是地球上的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 令人奇怪的是,水手们的惊呼声,居然没有惊动船上熟睡的任何人,到了次日清晨水手们换班的时候,也竟然无一人再提起昨晚的奇遇,一宿没有合眼的朱辉这才感觉有些倦意,他恍恍惚惚觉得这一切都如做梦一般。 就这样,共济社商团的船队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抵达了火鲁奴奴群岛(今日的夏威夷),在这座群岛上休整了三日继续前行,这一路上像是有神灵保佑一样,顺风顺水、风平浪静,他们在船上过了春节,于万历六年一月底(公元1578年2月),便能在船上望见了传说中的新大陆。 船上所有的人都开始兴奋不已,憧憬着新大陆美好的新生活,费利佩先生在马克的陪同下,站在甲板的指挥塔上给大家发表演讲,让马克来替他做翻译: 这个故事要从马可波罗讲起…… 接下来便是科尔蒂斯率领一支探险队,只用了不足千人,奇袭了新大陆阿兹特克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灭亡了,西班牙国王在新大陆设置了总督区,开始不断地开疆拓土…… 有人在里科峰发现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银矿母脉,欧罗巴人听说后,远渡重洋蜂拥而至,在里科峰上建起了波多西城…… 后来,开始利用水银从矿砂里提取纯银,使得银子的质量大为提升,富如波多西成了妇孺皆知的俗语…… 朱辉在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指挥塔台,微笑着站在他们俩的前面,大声讲道:“这条丝绸之路新航线是我们发现的,下面的故事由我来讲吧。” 马克急忙制止了费利佩,拉起了朱辉的手,答道:“朱公子,请你来讲。” 于是,朱辉便大声讲道:“阿卡普尔科、波多西、新大陆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这是一次不平凡的旅程,华夏的子弟来了,带来了我们数千年的文明,我们将会珍惜这片热土,与你们友好相处,在这里生根发芽,开启与殖民者不一样的新时代……” 十三艘大帆船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接着,韩小玉带领众姐妹一起唱响了金陵名曲《鲜花调》,歌声响彻云霄: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开 第310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殷地安 自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六月,耶稣会神父乌尔达内塔率领马尼拉大帆船满载着来自印度的香料、明朝的丝绸和瓷器等商品,借助起源于巴士海峡的黑潮、乘西南季风北上日本列岛东部,历经半年的颠簸跋涉抵达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就此拉开了大洋两岸贸易往来的序幕。 每年西洋历法的十一月,是新大陆的商人们喜迎大帆船到来的季节,来自新西班牙总督区各地的人们,手举着神像,唱着“德-德乌恩”的圣歌,争相涌进码头祝福大帆船的平安抵达,由于船上的货物大多是产自于中国,因此,他们把这样的商船称之为“唐船”,并将十一月十七日这一天被定为“唐船节”,煞是热闹非凡。 当年,西班牙殖民军打败了中美洲的阿兹特克帝国,将其首都特诺奇提特兰夷为平地,在废墟之上,重新兴建了西班牙总督区的首府,也就是今天的墨西哥城,总督由国王信任的贵族充任,是大西班牙帝国在殖民地的全权代表,根据国王的训令掌管殖民地的行政、军事、财政和宗教事宜,有权任命管区内的官吏和教会负责人。 新西班牙总督管辖的范围包括今天的墨西哥、中美洲(不包括巴拿马)、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内华达、犹他州、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得克萨斯、佛罗里达以及亚洲东南部的的菲律宾,由于所辖的区域太过辽阔,在总督辖区之下另设有省级行政区和都督辖区。 费利佩出生在“新西班牙”的豪商巨贾之家,其父在波多西(今玻利维亚南部)开办银矿,和历任总督都有很深厚的交情,出于望子成龙的心切,老费利佩先生把年少的儿子送到了都督辖区的菲律宾,让他在拉维扎列斯总督的关照下在马尼拉学习经商。 十年之后,不负众望的小费利佩带领十三艘“唐船”来到了阿卡普尔科,此时正是万历六年的二月份,不是商人们迎接大帆船到来的季节。登岸之后,沈琦发现此地并非想象中的繁华都市,码头上高高的灯塔之下显得冷冷清清,这座天然良港除了西洋人的战舰之外,并无大型的商船停泊,尽管长满了满棕榈树的海湾风光分外迷人,他的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前来迎接商团是费利佩的好朋友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神父,他出生在西班牙的多莱西亚-德加麦罗斯,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精通神学和艺术,在他十七岁的那一年来到了新大陆,足迹踏遍了除菲律宾之外的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十年后(公元1564年),他在墨西哥城参与创办了奥斯丁教会,对神秘的印第安文化了如指掌,并对玛雅人的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共济社商团的近五千人到了阿卡普尔科,千头万绪、一切从零开始,暂时在圣迭戈村安顿下来之后,由费利佩出面从当地的长官手中买下了一大片荒地,开始建设自己的村庄和工厂。 由于当地的治安非常差,由朱辉负责组织各位护法澳主排班执勤,率领田有才带来的三百名士兵日夜巡逻,一千二百多名水手和有三千多名织工巧匠,不分男女老幼一齐动手兴建自己的家园,阿卡普尔科的郊外成了中国人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虽然共济社商团的生意有费利佩的一份,他却在这儿待不住了,委托马克给沈琦和汤景等人担当翻译,有关本地事务的料理,请他的好朋友门多萨神父帮忙,他便急急忙忙地回波多西看望父母去了。 在门多萨神父和马克的帮助下,共济社商团开始做起了买卖,刚过了三天,沈琦吃惊地发现,同样的雷阿尔银币在马尼拉的购买力,要比在阿卡普尔科高三倍之多,和福州、南京等地相比,那利差就更大了,这儿的生意简直是暴利!怪不得这些西洋人冒着巨大的风险从事海上贸易。 三个月后,一座东方风采的小镇落成了,共济社商团有了栖身之地,经过大家共同商讨,将其命名为建业村,一者是因为大家都十分怀念家乡南京,二来表示此地虎踞龙蟠、地势险要,大有一番建功立业的决心与寓意。 在建业村后的高岗上,左边是为月空长老兴建的普渡寺,有宣化四海、普度众生之意,右边是为玄德真人建造的玉虚宫,吴襄在山脚下开办了一家“应天书院”,由那些金陵来的儒生们充当先生,在此传授四书五经,编撰经史子集以流传后世。 丝绸织坊建在了村外,汤景协助沈琦经营本地的生意,何氏夫人和罗阿敏带领数百名女工负责生产,数百名工匠们开设了烧窑、制陶、打造木器、打铁、炼制银器等手工作坊,建业村呈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当然,也经常招致窃贼的光顾。 吴襄出任应天书院的山长,首先把工匠们召集起来,给他们讲授诗书礼仪。儒生们身穿光滑细腻的丝绸,手持玲珑剔透的瓷器,喝着沁人心脾的香茗,招致了门多萨神父的好奇之心,尽管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仍然带着仆人坚持每天到书院来听课,对于来自东方的优雅仪式更是流连忘返。 门多萨神父的仆人是个本地的印第安人,有着令人震惊的语言天赋,像三字经、百家姓这样的简单文字,他是一学就会,不久,神父也能开始念“人之初、性本善”了。 尽管阿卡普尔科的气候非常宜人,转眼到了仲夏的雨季,负责海外寻宝的田有才可不想在这“蛮夷之地”住一辈子,这好几个月来,他曾多次找过老船长白海山和沈琦商量,想尽快展开寻宝行动,沈琦有心帮忙,但每次都被白海山给一口拒绝了。 白海山发现本地有很多农作物的产量很高,劝沈琦派人到乡下去收购,准备把这些高产的玉米、番薯、土豆、花生等物种引入国内,必将能解决东南沿海人多地少之苦。 朝廷派给田有才的这三百名士兵,基本上全是贫苦家庭出身,但凡有一丝办法,谁也不想到海上去送死,很难得的是,他们全都跟随商船到了新大陆,有人开始在织坊女工中找对象,准备在此地成家立业,有人跟着白海山等人忙于农作物的收购,准备在秋季装船运回国,整个建业村无人对海上寻宝有任何响应,让这位有家难回的朝廷四品大员颇为无奈,闲来无事,不是在刘谦家里喝酒消愁,就是到普渡寺和太虚宫找两位长老聊天,把自己的苦闷发泄出来。 在门多萨神父的劝说下,吴襄准备在书院开设一门算术,想请账房先生出身的刘谦帮忙,这一日,他带着神父和他的仆人刚踏进刘家的院门,正好和田有才迎了个照面。 进士出身的田有才十分鄙视吴襄,开口问道:“吴公子,你这书院的名字取得不错!只是不知公子以前可曾在应天书院读过书?” “巡海按察使大人见笑了,俺吴某虽然没有考取过功名,却在应天府大大小小的数十家书院中都留下过墨迹。”吴襄认真地答道。 田有才听罢放声大笑,笑得弯下腰来快踹不过气了,口中喊道:“吴公子啊、吴公子,难道说你连八大书院都没有听说过吗?” 吴襄顿时一愣,他只听说过四大书院,分别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至于还有哪四大,他确实不知道了。 田有才突然绷起了脸,矜持地讲道:“古之八大书院分别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茅山书院,龙门书院和徂徕书院。其中应天书院为之首,只不过这应天乃是指宋之应天,非金陵也!应天书院在今日河南归德府(今河南商丘),也被称之为睢阳书院,本官进京赶考的时候,曾在这座南湖之畔的书院中,得恩师万先生的指点,才得以高中三甲进士。” “在下学识浅薄、孤陋寡闻,看来这书院的山长做不得了,请你田大人来当吧,以免在下误人子弟。”吴襄说罢,对着田有才宛然一笑。 田有才被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质问道:“你、你说什么?” 这时,刘谦发现当地颇有势力的神父也在场,急忙出来规劝,把众人请进家中上座,给每个人都泡上了一杯香茗。 吴襄也知道田有才的所作所为,对他的人品颇为不屑,品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听说你和白老前辈打赌,让我那妹夫来给你们作证,你要恢复人之初的本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何还时时刻刻不忘到海上寻宝?” “海上寻宝是奉圣旨所差,实乃迫不得已。”田有才答道。 “听白老前辈所言,海盗王直的那些财宝被人施加了魔咒,不会有任何人能得到,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吴襄微笑着讲道。 “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来年朝廷怪罪下来,我、我在漳州府的全家老小可就没命了……”田有才说着,忽然发现那个印第安仆人正在低声给神父做翻译,于是,他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吴公子,这么快你就把我们的语言教会给了当地人?” 吴襄非常自信地点了点头,高声答道:“不错,这位名叫切-罗伊的后生,已经学会了我们的语言,正在教他读书认字。” 这名印第安小伙闪着清澈的晶眸,接着讲道:“你们的语言非常好学,我听一遍就会。” 听这句话的语气和南方客家方言差不多,田有才差点蹦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通过这些天的学习,我发现,我们部落的方言和你们说的话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 未等切-罗伊把话讲完,三甲进士出身的田有才连喊了三声“印第安”,突然站起身来,把脑门一拍,大声讲道:“我懂了,应该叫作‘殷-地-安’,你们是来于自我中华的殷地之安阳! 题外话: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西班牙传教士、历史学家,奉教皇之命,收集相关史料,于公元1585年出版了一本《大中华帝国史》,是西方世界第一部详细介绍中国历史文化的巨著。 第311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水晶骨 “田大人,你这也太牵强附会来吧?”颇显不屑的吴襄摇着头问道,他可是听马克说着,八十多年以前(公元1492年),意大利的航海家哥伦布先生第一次踏上新大陆,他误以为是到了东印度群岛,因此,就将这儿的土著部落称之位印度人,不过,后来的航海家们发现了这个称呼是错误的,但已经改不过来了。 “吴公子,不是本官在你面前显派,就算你头悬梁、锥刺股学到头发白,想达到老夫的水平,呵呵,等下辈子吧。”田有才自负地答道。 吴襄对此表示不屑一顾,讲道:“请田大人不要自负,切-罗伊在语言方面的天赋,咱俩谁也不比了,我敢肯定,他决不是来自于什么殷地之安阳。” 这时,田有才开始仔细打量近乎****着的印第安人,只见他光着上身,头上插着几根赤色的羽毛,脖子上挂着一串贝壳做的项链,一张麻片包裹在腰间,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物了,此刻,正呆呆的坐在神父的身旁,显露出一副十分憨厚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天赋。 忽然,微闭双目做沉思状的门多萨神父睁开了眼睛,颇显一副兴奋的表情,通过切-罗伊解释道:当年自己曾冒着生命危险,走遍了总督辖区的各个部落,发现尽管每个土著部落的语言各不相同,但彼此见面问候的时候,都会说一句“殷地安”,或类似这句短语的方言。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关于大中华帝国的历史知识,最近在听了儒生们讲解周出岐山讨伐殷商的故事,结合刚才田有才的说法,让他顿时悟出了其中的奥妙。 虽说切-罗伊能够很快学习各种语言,但他毕竟没有系统学习过任何知识,对于门多萨神父和田有才的观点,他表示十分不解,也不知道殷地之安阳到底在什么地方? 田有才不信邪,更不相信这个傻瓜一样的仆人会有什么天赋,他认为,其中必有蹊跷,再次通过认真细致地观察,顿时他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心中不禁暗想,如果真有灵验的神物,把这件神物带回去,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寻宝去了,也算是给朝廷有个交待,于是,急忙起身和大家告别。 尽管大家一致挽留,田有才还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刘家。此刻,刘谦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饭菜,门多萨神父倒是也不客气,席间,他和吴襄都极力劝说刘谦出任书院的算术老师,刘谦客气了几句,最终答应了下来。 门多萨神父得知田有才乃是三甲进士出身、当朝的四品大员,心中顿生敬仰之情,出于对中华文化的仰慕之心,表示吃完饭之后,就要去找田大人拜师。 田有才回到自己的寓所,取了个布包踹在了怀中,就开始在村里到处寻找手下的士兵,发现他们全都出去了,有人告诉他这些人正在村外训练,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山后的棕榈林,只见朱辉、宋河、张狗儿、净空和陈学文等人带队,分成了五组,每个队列站立着二十名扎着红腰带的士兵,正在跟随月空长老在练习少林拳,招致了很多本地人的围观。 一直等到了天黑才散场,田有才把一个名叫麻三的士兵叫走了,二人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聊着天,趁着夜色来到了圣迭戈大教堂附近。 “田大人,你是想要他的左手还是右手?”手握一把利刃的麻三恶狠狠地问道。 田有才微微一笑,平静地答道:“我判断,他左手的那根指头是后安上去的,用不着拿刀,给我拔下来就行,我得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神物。” “那好!田大人你就回去等好吧。”说着,麻三一闪身就不见了。 潜伏到了切-罗伊住的房间之后,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回来,等他睡着了,麻三从床底下钻出来,将*药喷洒在他床头,急忙又躲了出去,直到四更天又爬了进来,拉住切-罗伊的左手摸了摸,攥住他的那根食指猛的一扥,居然取了下来。 像只猫一样的麻三溜出了教堂,当他闪动轻盈的身躯,经过一颗大型龙舌兰附近的时候,田有才突然从粗壮的针状叶子底下爬了出来,轻声问道:“得手了吗?” 麻三差点被吓趴下,看了一眼那片肥厚叶子下面的田有才,吃惊地问道:“田大人,你、你怎么还不回去等着?” 田有才是怕麻三施展调包计,急忙伸出手来,赞道:“果然身手不凡,等咱们回去之后,本官保你当个参将。快给我看看,他这手指到底是拿什么做的?” “是、是块石头做的。”麻三答道。 担心麻三拿块石头欺骗自己,田有才笑着问道:“呵呵,石头做的不会弯曲吧?” “田大人,确实是石头做的,外面套着一层皮,里面包着三节石块,没费什么力气就给拔下来了。” 田有才把这根石头手指收好了,又把手伸了过来,问道:“那包*药还剩了多少?拿来吧。” 麻三不干了,瞪着眼睛反问道:“田大人,咱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你小子还留着它干什么?”田有才生气地问道。 “田大人,这你就别管了。” 由于建业村周边有人日夜巡逻,二人没敢轻易回村,晃晃悠悠朝着海边走去,躺在细软的沙滩上睡着了。 明媚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海湾,椰林摇曳,海风习习,田有才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无心欣赏这迷人的风光,把身边的麻三给摇晃醒了,喊道:“咱们该回去了。” 麻三非常麻利地站起来,二话没说,跟着田有才就走,二人绕开了圣迭戈大教堂,刚回到村口附近就被张狗儿给拦住了,不过,当田有才看见巡逻队全都是自己的手下,倒也没有惊慌。 “田大人,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张狗儿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田有才假装非常气愤的样子,手指着麻三骂道:“这个该死的东西想家了,偷偷跑出去想游回月港,你说他这不是傻子能这么干吗?昨晚我在海滩上找到他,劝了一宿,终于把他给劝回来了。” 张狗儿知道那些织工巧匠和水手们都是自愿跟来的,但这三百名士兵不一样,除了几个在女工中找到对象的,还有一些准备将来做生意的,其他人都盼着早日回家,从田有才的角度来讲,如果不能完成朝廷派给他的寻宝任务,恐怕他也不敢轻易回去。 于是,张狗儿劝道:“田大人、麻三兄弟,请不必着急,白老前辈购置了玉米、番薯快把咱们的那些船给装满了,再等几天,可以让想家的弟兄们跟着回去。” 这番话引起了士兵们的一阵欢呼,有人表示回去之后,把家中安顿好了再回来,也有人表示回去之后筹些本钱,将来追随沈大官人做生意,总之,没人愿意再吃两当兵了。 “各位,你们的想法都很好,我怎么办?”田有才气愤地问道。 “好办,吴公子说他不配当应天书院的山长,还是你田大人更合适,下一趟把你的家眷都给接来,你也在这儿落地生根算了。”张狗儿微笑着答道。 正在他们聊天之际,忽然发现门多萨神父带着一群西洋兵跑了过来,切-罗伊像一头暴怒的雄狮,边跑边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群白人强盗?” 田有才早就吓得打起了哆嗦,麻三拔腿就想跑,不过,听了这句问话,心中踏实了下来,看来他们认准了是白人强调偷了切-罗伊的手指。 “切,出什么事了?”张狗儿吃惊地问道。 “昨晚上有人偷了我的手指。”说着,切-罗伊把左手举了起来。 张狗儿发现他左手的食指没了,忍不住扫了两眼田有才和麻三。 这时,门多萨神父也跑来了,他先劝了两句切-罗伊,学着儒生的样子对田有才一拱手,讲道:“田大人,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听罢切-罗伊翻译完了这句话,田有才差点吓趴下,不过,从这句话的语气来判断,似乎他找自己有别的事情,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赶忙躬身还礼,问道:“神父大人,不知找在下有何吩咐?” “我要拜你为师,学习中华的文化,将来写一本有关中华文明的著作。”说着,门多萨神父又拱手作了个揖。 “神父大人客气了,在下学识浅薄、孤陋寡闻,担不起这样的重任。”田有才边说边还礼,趁着切-罗伊翻译的时候,假装吃惊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气愤地问道:“这是什么人丧尽天良?居然把人家的手指给剁了!” “是那伙北欧来的海盗!”切-罗伊咬牙切齿地答道。 颇感兴趣的田有才接着问道:“为何非得说是北欧来的海盗呢?” “我为部落作战断了一根手指,我们部族的长老为了表彰我,专门把神庙中保存了数千年的一根水晶手指装在了我的手上,自此,我得以在深夜和神灵通话。那些北欧来的海盗到处在寻找传说中的水晶人,听我们部族的人说,他们最近得到了一个水晶头骨,通过这个头骨就能知道水晶人身上其他的部位在什么地方,这个秘密我都没有告诉过门多萨神父。难道不是北欧海盗偷走的话,我的水晶手指还会自己飞走不成?” 听罢切-罗伊之言,田有才不禁看了一眼门多萨,知道他还听不懂这番话,不一定知道水晶手骨的秘密,只是因为他的仆人被偷了,才官兵带着大动干戈帮忙寻找,于是,便撒了个谎,讲道:“哎呀,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今天早上在海边漫步的时,遇到了一伙高大的白人,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一个个神色憔悴,慌慌张张的从海湾处乘一叶扁舟走了。” 话音刚落,切-罗伊发出一声怒吼,顺着田有才手指的方向撒腿就跑;门多萨神父对着田有才喊了一声“拜师”,带着士兵们也跟着跑了过去…… 等他们走后,张狗儿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命令道:“把麻三兄弟给我看管好了,可不能让他下海再游泳给淹死了,怪可惜的。” 一群士兵上来就要把麻三给带走,田有才慌了,上前劝道:“别、别这样,他、他肯定不会再干傻事了。” 张狗儿趴在田有才的耳边,轻声讲道:“田大人,你们昨日在刘家的谈话,我听吴公子讲过了,你是不是发现了切-罗伊身上的什么秘密?昨晚上派麻三把人家的手指给偷走了?交出来吧,别我来动手,怪丢人的。” 田有才急忙躲开了张狗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公子,你、你看,不是说北欧海盗……” 这时,朱辉突然站在了二人的面前,笑着讲道:“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田大人,这还真不怪你,呵呵。” 把麻三押走之后,发现田有才还想耍赖,张狗儿把手伸了出来,讲道:“切-罗伊先生说的不错,北欧海盗得到了水晶头骨,通过头骨就能知道水晶人身上其他部位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真想把北欧海盗引到咱们村来?” 于是,田有才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磨磨唧唧的把水晶手骨交给了张狗儿,闭上眼睛低声叹道:后生可畏! 第312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3连环案 盼着回家的士兵全部算起来有七十人左右,但谁也不知道白海山什么时候返航,有些人实在等不及了,便开始在暗中蠢蠢欲动,好在田有才还算比较明智,始终压制着他们不得胡作非为。 现在,田有才和麻三惹出了麻烦,朱辉和张狗儿都觉得,这件事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就没敢对任何人声张,悄悄把他们二人给关进了护法堂。 拿出这根晶莹剔透的三节石头放在手上一比,几乎和真手指没什么两样,关节可以活动自如、还能伸曲,但却看不出是如何连在一起的,至于有没有什么灵性,暂时不得而知。 朱辉和张狗儿都深受月空长老的教诲,决不贪念不义之财,想把它送回去,却又不敢面对天天给帮忙的门多萨神父,田有才更拉不下这张脸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麻三倒是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他认为:如果说这水晶手骨真有灵性的话,没准就真把北欧海盗给招惹来了;如果它不会显灵,留在手中也没用,因此,还不如给人家送回去,趁机还把田有才给奚落了一顿。 担心田有才和麻三会耍花样,朱辉和张狗儿一直在这间小屋陪着他们,天黑之后便催促麻三快去,但麻三害怕被教堂的人发现了,一直熬到了三更天,看田有才趴在方桌上已经睡着了,他才起身出门。 朱辉和张狗儿准备暗中跟踪麻三,别让这小子给刷了,二人刚一起身,突然感觉轻飘飘的,眼睛一闭,就失去了知觉。 麻三早就撺弄田有才尽快离开这儿,但田有才却不敢轻易冒险,于是,麻三和那些准备回家士兵们商量好了,暗中偷了沈琦不少银子,随时准备偷条船悄悄的逃走,今天又得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再不走更待何时? 趴在门缝往里观瞧,屋里的三个人都已经沉睡不醒,麻三在被人押回的途中,已经知他们商量好了,行动就在今晚,轻轻吹了声口哨,十来个士兵非常麻利地冲了进来,有人扛起来田有才便往外走。 “麻三,这俩人怎么办?” 麻三想了想,如果没人会用罗盘经导航,光他们这些士兵航海还真不行,就算加上白海山,这老头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把他们俩也绑了去,于是,便答道:“装进麻袋,一起带走。” 这时,已经有人把白海山给从家里绑来了,三四十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就往村外跑,负责值夜的是九澳洲陈学文,他早就被今晚执勤的二十多个士兵给打昏了过去。 六十来个士兵里应外合,码头上留守的一伙人早已备好了食物和淡水,从沈琦家里偷的银子也都藏在了附近,麻三等人赶到了码头,那艘船底如刀锋一般的大帆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麻三指挥他们往船上搬运东西,忽然,他发现有五个装人麻袋,急忙问道:“我们不是就绑了四个人吗?这为何多了一个?” 有个士兵笑嘻嘻地答道:“麻大人,小的我、我看上了韩小玉小姐,怕、怕她不跟我走,就、就用*香把她也绑来了。” 把麻三气得甩手给了这小子一记耳光,骂道:“混蛋的东西,你居然敢打韩小姐的主意!现在朱辉和张狗儿都在船上,小心他们扒了你的皮。” 可把这小子给吓坏了,急忙往前跑了几步,从一名士兵的肩上要过来那个麻袋,当场就想把韩小玉给放出来,这时,码头上值班的水手发现了他们的动静,有人呼叫着朝这艘船跑来,于是,麻三等人顾不上丢在地上的这个麻袋了,连滚带爬的上了船,迅速砍断了缆绳,趁着夜色驶离了阿卡普尔科港口。 码头上值班的水手们解开了丢在岸上的麻袋,里面装着的是田有才,这时,他已经被折腾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望着夜幕下苍茫无边的大海,失去了往日的矜持,跺着脚骂道:“麻三,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去死吧!” “田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码头上值班的刘猛问道。 “如果不是老夫压制着他们,麻三这群混蛋早就偷船逃跑了。”田有才说着,抹下了一把眼泪。 “田大人,那艘船本来就是属于你们官府的,他们谈不上偷船逃跑。不过,我有些纳闷,既然也把你装进了麻袋,又为何把你给丢下不管了?”刘猛好奇地问道。 “这、这……”田有才捶胸顿足地答道:“他们把朱公子、张公子、白老船长和韩小玉姑娘都给绑走了……” 刘猛听罢大惊失色,急忙派快艇出海,他要亲自去追赶逃走的那艘船。 过了一刻多钟,突然来了一伙西洋水手,个个手拿油松火把到了岸边,田有才暗中数了数,足有五十人之多,为首的是个小个子,只见他满头蓬松的乱发,满嘴的胡须遮住了半边脸,左眼罩着块黑布,身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上身穿露着胸的齐腰短褂,下身的裤腿打着绷带,脚上一双尖头的皮靴,手拿一只透明的头颅正对着大海观望,口中还喃喃地念个不停。 田有才立刻意识到了他们就是北欧海盗,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海岸。 刘猛带着一大批水手下海去追赶麻三,****带着几名水手和翻译来找这伙西洋人问话,为首的那个独眼龙自称叫杰克船长,扔过来几枚银币,非常傲慢的要求借船一用。 ****哪会答应他们的无礼要求?双方话不投机在码头上起了冲突,尽管这伙北欧海盗十分生猛,真要拼刀枪的话,他们还真不是对手,这时,只听杰克船长大喊了一声,众海盗们一齐往后退,迅速把****等人包围了起来,他们端起了火枪开始射击,****等人顷刻之间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于是,这伙海盗们登上了那艘尖底大帆船,按照水晶头骨所指引的方向,朝着茫茫的大海深处驶去…… 乘快艇追击的刘猛在海上盘旋了半天,天已经亮了,依然没能找到那艘船的踪迹,忽然,他发现另一艘尖底大帆船驶了过来,误以为这是****前来援助,便冲着他们摇晃手中的旗子,并起身大声呼喊,告诉他们不要再追了。 这艘尖底大帆船越来越近,刘猛忽然发现船头挂着一面骷髅旗,水手全部都是西洋人,立刻意识到了码头上又出事了,急忙闪开这艘船拼命的加速返航。 刘猛登上码头的时候,月空长老、玄德真人、沈琦和汤景等人都到了,头上包着绷带的陈学文、还有宋河、净空、马克正带着一大群水手们打扫战场、成殓****等人遗骨。 见此情景,刘猛顿时眼冒金星,一头栽进了那片血污之中,这时,哭得像泪人一样的张敏儿、吴莲和徐阿娇等人也都跑了过来…… 忽然,有人把田有才给推到了人群中央,群情义愤地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满脸委屈的田有才跪爬了几步,到了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的近前,哀求道:“二位长老,求求你们快给我作证吧。” “南无阿弥陀佛,这件事是老衲大意了。”月空长老一开口,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就听他接着讲道:“麻三等人的谋划潜逃,不是一天、两天了,全赖田大人安抚他们才没出意外,老衲和玄德真人长老都可以作证。” “那为何今天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有人高声问道。 这时,沈琦上来开始检讨,他讲道:“田大人率军随行,本就是帮我们的,我们都知道,田大人有自己的任务在身,我早就应该为田大人提供便利条件,无奈,白老前辈说不想看着他们前去送死,拖到了现在,才惹出了这弥天大祸,大家要想出气的话,就打我沈琦一顿吧。” 吴襄发现自己的妹妹哭得像泪人一样,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动情地讲道:“大舅哥,我是你的妹夫,知道你平时是如何疼我的;如今我的妹夫被人绑走了,我不能不管,派给我两百名水手,我去把他们救回来。” 宋河、婉兮、净空、陈学文和马克等人一起跟了过来,纷纷上前请缨。 汤景问道:“你们都走了,家里再出事怎么办?” 这时,刘猛已经清醒了许多,有气无力地讲道:“根据我多年来航海的经验,但凭麻三那伙人,他们连火奴鲁鲁都到不了,相信他们不会轻易去送死,肯定得让白老前辈和朱公子等人掌舵,请相信白老前辈的经验,用不了几天,或许就把他们送回来了。” “可是,为何又有一伙西洋海盗抢走了我们的船?”宋河大声问道。 刘猛一愣神,叹口气答道:“倒霉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现在除了田有才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因为切-罗伊的那根水晶手指惹出的祸,就在刚才,田有才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伙西洋海盗的凶悍劲,相信他们不把那个水晶手骨抢到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麻三听白海山的话,再想回头,除非和那伙海盗干一仗,就他对麻三那伙人的了解,胜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看来,他们都得死在海里。 自踏上了这条不归路,田有才就明白已经失去了对命运的把控,十分懊悔当初不该自作聪明,给程瞎子和张彪等人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更不该撺弄麻三去偷人家的水晶手指,要不然的话,再等上一段日子,跟随白海山的货船就能回家了。 就在大家毫无主张之际,门多萨神父陪同当地的督军,带着数百名官兵来到了码头。 这名督军名叫胡安-卡洛斯,他让切-罗伊来担任翻译,经过一番详细的盘问,他判断这是两起案子:一是共济社商团内讧而发生的绑架人质外逃案,另一起是北欧海盗的盗窃案,自从这伙海盗得到了水晶头骨之后,借助头骨的指引,已经开始连续作案,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把切-罗伊身上的一根水晶手指给偷走了,他们极有可能在大海中又发现了新的水晶骨,才导致他们抢走了码头上的一艘船。 卡洛斯将军非常果断,他决定亲自率派军舰出海追捕,务必要把北欧海盗手中水晶头骨夺回来,顺便救出被绑架的商团成员。 于是,西班牙海军开始忙活了起来,他们开始做出征前的一切准备,卡洛斯将军对共济社商团也非常感兴趣,因商团有自己的武装保护,他始终也插不上手,趁此机会和沈琦开始套近乎。 马克为沈琦担任翻译,对卡洛斯将军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田有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没人怀疑他和麻三偷了人家的水晶骨,这时,门多萨神父来到了他的近前,躬身施礼喊了一声“先生”。 到了中午时分,十多艘大西班牙帝国的军舰出发了…… 第313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4争夺战 尖底大帆船在麻三的指挥下驶入了茫茫的大海,所有的士兵全部充当水手,迎着风浪加速前进,一直等到了天色发亮,发现并无追兵,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麻三检查了一遍船上的食物和淡水,认为足以够用一个月的,抵达火奴鲁鲁问题不大,便命人把那四个麻袋抬到了甲板上,他想先把田有才放出来,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之后,让他来说服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大家齐心协力去寻宝。 围着这四个麻袋转悠了一圈,分不清到底是谁是谁,麻三轻声讲道:“田大人、田大人,小的委屈你了,您老可千万别跟我计较,这不都是为你好么,您老想一想,咱不这么干,那沈琦、汤景什么时候才放我们走?你说是不是?是的话就答应小的一声。” 一群手握钢刀的官兵围住了这四个麻袋,不知道把田有才放出来之后会出什么事,全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了片刻,发现四个麻袋都没有任何动静,麻三不免紧张了起来,心中暗想,别是都给憋死了吧,于是,他摇着头无奈地讲道:“各位弟兄,田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放心吧,咱们这些人中连个带官衔的都没有,一路上都是听那个总旗官宋河的指挥。田大人若是不再了,你是就是我们的总兵官,不管我们能不能寻到宝,船上不是还有这么多银子吗?对,你还有个价值连城的水晶手骨,回去之后,一并上交给朝廷,咱们这差事不就完成了吗?” “对!他娘的,除了咱们田大人之外,这趟苦差全是我们这帮穷困潦倒的苦弟兄,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能设法逃避,如果不是惦记着家中还有老母,我看待在新大陆挺好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也让咱也长了不少见识,回去之后咱也做买卖,这还真得感谢田大人给咱的机会!” “寻不寻宝都没所谓,我看,将来恐怕朝廷再也不会派人出海寻宝去了,只要能安全回去,咱们说什么都是对的,田大人若是活着的话,保证再连升三级。” 这时,麻三给大家摆了摆手,着急地问道:“田大人、田大人,你都听见了吗?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弟兄们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中,你听见了,就快答应一声。”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麻三不得不解开了近前的这个麻袋,张狗儿从里边出来了,一把就卡住了他的脖子,恨不能把他给掐死。 麻三惊慌失措地讲道:“狗儿兄弟,事已至此,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可别、别再内讧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作死!”张狗儿说着,拿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这些官兵弟兄虽然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但脸上全都带着满脸的无辜,便松开了麻三,起身把朱辉给放了出来。 朱辉刚出来便气愤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寻宝吗?” “去不去都行。”麻三答道。 “那你为何还绑架白老前辈?他就是不愿看你们去送死,才拒绝了田大人的要求。只要你们再多等上个把月,就能满载着玉米、番薯回国了,这些农作物产量很高,适合在我们内陆种植,单凭这一件大功,就能让你们个个光宗耀祖,你们知道吗?”朱辉说着,把白海山也给放了出来。 剩下的这个应该就是田有才了,麻三跪在地上去解这个麻袋,被张狗儿一脚给踢翻在地,转身在人群中转了一圈,逮着一个小子扇了个大耳光,把他吓得赶紧跪在了甲板上。 张狗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旁士兵的手中夺过来一把钢刀,大喝一声,砍下了这小子的脑袋。 朱辉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张狗儿飞起一脚,将人头踢进了大海,这些官兵全都吓傻了,赶忙扔下手中的兵器,齐刷刷跪在那个麻袋的近前,呼喊着田大人饶命。 哆哆嗦嗦的麻三上来把麻袋解开,一看是韩小玉出来了,捂着脸叹道:“天哪!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差错?”众官兵见此情景,明白了张狗儿为何要杀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白海山讲道:“田大人被你们给扔到岸上了,咱们返航吧。” 朱辉也劝道:“麻三,还不赶快召集大家训话?让弟兄们放心,再等个把月,白老前辈的货船还指望着大家保驾护航,不会追究你们的。” 于是,这艘船在海上停了下来,麻三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商议该何去何从,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另一艘尖底大帆船追上来了。 看来是走不掉了,迫于无奈,麻三接受了朱辉等人的建议,回去之后再等一个来月,并提出了一个要求:那枚水晶手骨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不能再还给切-罗伊,他会把这宝贝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至于招致北欧海盗来袭,将来他还想带回国。 在白海山的指挥下掉头返航,很快和另一艘尖底大帆船拉近了距离,他们误以为这是刘猛、****追来了,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站在船头和他们招手…… 突然,一阵火枪袭来,三人全都趴到了甲板上,张狗儿讲道:“这肯定是门多萨神父发现了麻三偷了切-罗伊的水晶手指,带着阿卡普尔科的官兵抓我们来了。” “不错,我发现那艘船上的水手全是西洋人,现在怎么办?”韩小玉附和道。 朱辉趴在甲板上仔细观瞧,希望能在他们的船头上找到刘猛、****,以便告诉他们事件的真相,随着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不仅没看见一个熟人,西洋人的枪火反倒是越来越密集…… “不好,我得去通知白老前辈,那艘船上没有我们的人,绕开他们返航。”朱辉说着,冒着枪林弹雨到指挥舱来找白海山。 此刻,白海山已经命人调整了航线,继续往大海深处驶去,一看见朱辉,急忙讲道:“公子,这下完蛋了,你看那艘船上的骷髅旗,表明船上之人乃是北欧海盗,我们回不去了。” 这时,朱辉才注意到了那面迎风飘摆的旗子,颇为感慨地讲道:“切-罗伊说的不错,持有水晶头骨的北欧海盗能追踪到水晶手指的位置,庆幸的是昨晚上把它带走了,如若不然,海盗夜袭建业村,恐怕我们也无力反抗,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张狗儿和韩小玉也回到了指挥舱,麻三也惊慌失措地跑来了,大家全都看着镇定自若的白海山亲自掌舵,很快又和海盗船拉开了距离。 “还不赶紧把那水晶手指扔进大海?想让海盗把我们都给杀掉吗?”张狗儿问道。 麻三都已经吓傻了,手捧着这个宝贝,哆哆嗦嗦地问道:“朱公子、张公子,我、我这就、把、把它给、给扔了?” 朱辉看了一眼白海山,讲道:“老前辈,你来定夺吧。” 白海山宛然一笑,果断地答道:“不必!早就听闻北欧海盗的厉害,今日和他们周旋一番,咱们将那水晶头骨也给夺回来,你们有这个胆识吗?” “别、别把大家都给害了,我们……” 未等麻三把话讲完,白海山命令道:“去,拿着牵星板好好接受朱公子的训练,今晚咱们给他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们可、可都不想死。”麻三说罢,又接着问道:“那、那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 白海山朝着麻三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不长脑子的东西,有把自己比作老鼠的吗?” 听白海山如此自信,麻三也有了信心,这时,船已经到了安全的海域,大海上风平浪静,士兵们开始接受训练,很快就掌握了使用牵星板的技巧。 杰克船长不太会驾驶这艘东方制造的大帆船,空有一身航海的本领,总是感觉使不上劲,完全凭借着水晶头骨来寻找另一艘船的位置,而那艘船似乎专门和他们捉迷藏,时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 到了傍晚时分,两艘船又拉近了距离,为了尽快得到那根水晶手指,杰克船长恨不得立刻将其击沉,但船上也没有大炮,经过几番追逐之后,他们携带的弹药用完了,便制定了一个偷袭的作战方案,希望毕其功于一役、速战速决,得到了那枚手骨之后,他们还得返航前往圣弗朗西斯科,根据水晶头骨所示,那里有两根粗大的水晶腿。 杰克船长自以为那艘船害怕而不敢正面交锋,始终对其紧追不舍,天渐渐黑了下来,随着风向的改变,一场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于是,他命令海盗们加速前进,趁着疾风暴雨来临之际登上那艘船,务必要把那个水晶手指弄到手。 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杰克船长的指挥下,海盗船贴了上来,众海盗一起抛来带钩子的绳索,爬到另一艘船上前来杀人抢劫…… 一道火龙般的闪电划过天际,响起了一声劈裂般的炸雷,两艘船连在了一起,众海盗一拥而上,登上了白海山的这艘船,这时,呼啸的狂风把两艘船吹得东倒西歪,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杰克船长亲眼看着对面船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了,顿时激动万分,站在船头放声大笑…… 过了半个时辰,狂风暴雨下的两艘船又拉开了距离,忽然,杰克船长发现,对面的船上又亮起了灯光,只见北欧海盗们在甲板上上蹿下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杰克船长以为他们成功了,抿着嘴道了一声上帝保佑!流露出了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风渐渐的小了,暴雨也停了下来,杰克船长发现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才意识大事不妙! 第314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5忆往事 杰克船长突然意识到不好,高声喊道:“史密斯、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 这时,老船长白海山率领众官兵走了过来,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讲道:“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等人秉承上帝的旨意,已经归降了。请问杰克船长,你该何去何从?” 这些东方人似乎从天而降,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船上,听说剩下的手下人全都投降了,杰克船长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水晶头骨差点掉在了地上,麻三见状上前一把给抢了过来。 失去了水晶头骨的杰克船长躺在了甲板上,慢慢的往船舷爬去,想一头扎进大海,就在这时,他惊奇地发现,另一艘船像幽灵般的又浮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于是,他又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讲道:“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我们的人又回来了。” “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返航吧。”白海山说罢,放声大笑,朝着指挥塔上喊道:“朱公子,按牵星板的提示,返航阿卡普尔科。” 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炮响,白海山立刻止住了笑声,朝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望去,只见另一艘大帆船上起了火,有两艘军舰正在对其围攻,杰克船长也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船沉入海底,军舰又朝着这艘船追来了…… “我的银子、我的金子!”麻三大喊了一声,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 “你偷了沈大官人多少金子?”朱辉蹲下来问道。 麻三只顾着放声大哭而没有理会,张狗儿过来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夺回来那个水晶头骨,又从他身上摸出了那根水晶手指。 “我的金子没了,我、我不能再没了这些宝贝……”麻三大喊大叫,像疯子一般的朝着张狗儿就扑了过来,被朱辉用扫堂腿给放趴下了。 军舰击沉了那些大帆船后,追着他们的这艘船不断地开炮,老船长白海山的经验非常丰富,马上指挥士兵们灭掉船上的灯火,调整桅帆的方向,绕开了军舰的追击开始返航。 大帆船像幽灵一般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大家也都筋疲力尽了,张狗儿负责看管俘虏,朱辉让白海山去休息,他来指挥水手们的操作,想在天亮时回到阿卡普尔科。 韩小玉给朱辉等人送来了夜宵,这是她难得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机会,于是,便陪伴在朱辉的左右帮忙,却始终羞答答的默默无语。 看着身边的韩小玉,朱辉不禁想起了清扬,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个冷艳的一流杀手,忠诚而又倔强;美若天仙的张敏儿很守妇道,整日里谨小慎微,天天都盼着给自己生个儿子,却一直也没有怀上;尽管冰清玉洁的吴莲也很贤惠,自己也非常疼爱她,但毕竟给那老棺材瓢子蔡德忠做过三年小妾,虽说蔡德忠是个老太监,想起这事来心里总是很膈应…… 忽然,韩小玉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扑进了朱辉的怀抱,喊道:“公子,前面又来了好多军舰。”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正在心中默默为清扬祈福的朱辉,不忍心耽误了韩小玉的一生,轻轻将她从怀中推开,安慰道:“小玉,不用怕,没准这些军舰是来接我们的。” 可是,韩小玉继续趴在朱辉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可是为什么刚才的那两艘军舰会攻打我们呢?” “或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北欧海盗。” 舰队越来越近,朱辉说罢,便准备站起身来,用不太熟练的西洋话给对面的军舰打招呼,突然,一阵猛烈的炮火袭来,差点把他们这艘船给掀翻了…… 看来对方的敌意十足,朱辉急忙推开了韩小玉,跑上指挥台命令士兵们尽快改变航向,这时,白海山也醒来了,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沉稳的朱辉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默默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后继有人了。 尖底大帆船很快就摆脱了军舰的追踪,朝着西方快速行驶,前方出现了一片岛屿,朱辉担心可能会触礁,又急忙调整航向,突然发现有两艘军舰仍在朝他们追来,迫不得已,只能继续往大海深处驶去…… 被五花大绑的杰克船长一觉醒来,首先关心的是那个水晶头骨,扭动着身躯像疯了一样扑向了张狗儿。 狗儿急忙闪身,杰克船长扑了个空,趴在了甲板上,眼睛正好对着那个在黑暗中泛着蓝光的水晶头骨,他想爬过去用嘴叼起来,像只大虫子一样往前蠕动了两步,突然瞪大了眼睛。 天亮了,杰克船长也没能用嘴叼起来水晶头骨,趴在其近期呆呆的发愣,这时,白海山来到了他们的船舱,用西洋话问道:“杰克船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不错,根据头骨的指示,在西南海域的岛屿上,应该有这个水晶人的躯体,将其复原之后,我的灵魂将能依附在水晶人的身上,我将统治这个世界,我将冲上这茫茫的宇宙,成为人世间真正的主宰,上帝啊,我才是这个宇宙的上帝……” 未等杰克船长过完上帝的瘾,朱辉踢了他一下屁股,用有些生硬的西洋话问道:“追击你们的西班牙帝国的海军,他们不知道这个头骨的魔力吗?” “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得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启示,不远千里来到阿兹特克帝国神庙的废墟,冒着生命危险,从深不见底的洞穴中找到了这个头骨,半个月前,我们根据头骨的提示,有一块水晶藏在了阿卡普尔科的圣迭戈大教堂,很可惜,我们晚到了一步,这块水晶被你们给抢走了,实在可恶!” 杰克船长的这番话,令人颇为感慨,如果不是田有才自作聪明,派麻三盗走了切-罗伊身上的这根手指,这伙海盗岂不是要血洗圣迭戈大教堂,切-罗伊和门多萨神父全都凶多吉少。 不过,让朱辉不解的是,既然门阿卡普尔科当局知道水晶头骨的魔力,派军舰前来追击,为何还要开炮把海盗船击沉,难道他们想让这神奇的宝贝永沉海底吗? 于是,朱辉继续问道:“追击你们的海军为何开炮,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得到要水晶头骨?” “这一群蠢猪!”骂完了,杰克船长坐起身来,仰面放声大笑,稍息片刻,接着讲道:“我们本不希望与大西班牙帝国为敌,得到了水晶头骨之后,便禀报给了新西班牙辖区总督,他把我们骗到了奥斯丁教会,没想到那些愚蠢的神父和传教士们一直认为这是魔鬼的头骨,下令要毁掉它,我们迫于无奈,才带走了这个头骨走上了反抗的道路,那些愚不可及的西班牙海军,就是想让水晶头骨永沉海底!” 在一旁认真倾听的白海山顿时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用双手捂着脸悄悄地走开了,独自站在船舷处遥望着大海,久久不能平静…… 大西班牙帝国的军舰又追来了,士兵们正在加速往西方行驶,已经过了克利翁岛海域,白海山不禁感叹了一声:莫非这是天意吗? 这时,朱辉来到了他的身旁,轻声问道:“白老前辈,那些军舰只要看见我们就开炮,我们越走越远,该如何是好?” “朱公子,你去看看,这艘船上的食物和水够我们用几天的,快回来告诉我。”白海山说罢,发出了一声长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辉在韩小玉的陪下回来了,讲道:“白老前辈,省着点用的话,支撑十来天没有问题。” 白海山听罢,闭上了眼睛扬起了头,流露出一副十分痛苦和无奈的表情,沉思了片刻,问道:“朱公子,我答应你在来阿卡普尔科的途中,给你讲一些往事,很抱歉,我食言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陪我到巴布亚湾去一趟吧,一切你都会明白的。” “白老前辈,莫非我们要去寻找王直的那笔财宝?”朱辉惊奇地问道。 “我们暂时回不去阿卡普尔科了,你看,只要那些军舰靠近我们就开炮,回阿卡普尔科也是死路一条,没准还给沈大官人带来天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直奔火奴鲁鲁,相信这些军舰再追我们两天,他们就得返航了。”白海山答道。 能和朱辉在一起,是韩小玉求之不得的,不过,此刻她也心存顾虑,问道:“白老前辈,到了火奴鲁鲁之后怎么办?” “加满了补给,按照这个头骨的指引,我们前往巴布亚湾,把那具水晶骨架找回来,唯一遗憾的是,从新大陆购买的那些玉米、番薯运回我们大明,恐怕得晚了一年,这些高产的农作物在咱们大明推广种植,能大大解决灾年饥荒的问题,在老朽看来,这比王直的那些金银财宝有价值多了。”白海山答道。 “莫非那具水晶骨架曾落入了海盗王直之手?”朱辉惊奇地问道。 白海山摇头答道:“非也,老朽年轻的时候,在日本加入了耶稣会,受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委托,参与了传教士们组建的一个探险队前往新大陆,不过,我们去的不是阿卡普尔科,而是其南部的危地马拉,从本地人的手中买走了那个水晶骨架。在返航的途中,我们的大帆船被飓风吹到了传说中的南部大陆,那里非常辽阔,可能是因为我们深入腹地,因此,也没有见到人类,却看见到了很多神奇的动物,我怀疑那里就是山海经所描述的结匈国。离开南部大陆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漂泊,经过一道海峡(今托雷斯海峡),我们遇上了食人族,战败被俘后,白人都被食人族给吃掉了,可能是因为我与白人不同,他们暂时饶了我一命……” 当听到食人族的时候,朱辉和韩小玉都不禁惊呼了起来…… “呵呵,不用怕,食人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白海山微微一笑,接着讲道:“当晚我就逃了出来,回到了我们的那艘船上,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给抢走了,唯一剩下了那个被藏得严严实实的水晶骨架,反正也走不了啦,于是,我便带着这具骨架去找他们的首领,把这个神物送给了他,开始和他讲道理……” “白老前辈,他们能听懂你说的话吗?”韩小玉问道。 “当然听不懂,但我也不胆怯,好在咱们老祖宗给留下来的是象形文字,不能用语言沟通咱就画,他们的头领终于明白了我和那些传教士们不一样,对他们的领地没有任何野心。趁热打铁,我用孔孟之道给他们讲道理,呵呵,看来,‘仁者爱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们的头领不仅没杀我,还要把我招为女婿……” “白老前辈,你、你娶了个食、人族?”朱辉吃惊地问道。 “食人族也是人。以前我总是说,我们在那次探险中翻了船,同行的传教士全部遇难身亡,从不敢提及这段心酸的往事。”白海山说罢,黯然泪下…… 番外:关于澳大利亚的“发现” 除了澳大利亚的土著人之外,谁最先“发现”的澳大利亚成了谜,传统的说法是:在公元1606年,西班牙人托雷斯航海经过了澳大利亚与巴布亚新几内亚之间的海峡,也就是本篇中老船长白海山渡过的那道海峡,因此,今日被称为“托雷斯海峡”。 此后,据说是尼德兰人(荷兰人绘制了澳洲北部和西部的海岸图,也就是本书中的“海上游击队”(关于他们的传说,请参考第四卷“海上丝路”)。英国人威廉丹皮尔于公元1688年才在澳大利亚西北海岸登陆,直到大清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才有另一位英国人詹姆斯库克船长绘制了一张曾被称为“新荷兰“的东海岸图,并宣布此地为不列颠的土地。 而根据历史文献《唐船》的记载,及最近澳大利亚政府发起的“红木船委员会”考证:最先绘制澳大利亚至日本海航线的,是来自明朝的洪真人;详细绘制巴布亚新几内亚至菲律宾航线的,是本书中的老船长白海山! 第315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6谈条件 尖底大帆船继续往西航行了一个昼夜,终于摆脱了卡洛斯将军的追击,当杰克船长听说即将赶赴巴布亚湾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说带比划,要求拿几个神秘礼物作为交换条件,哀求大家放了他。 张狗儿心生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宝贝,于是,便押着他进了船舱,从一个脏兮兮的羊皮袋子中取了个神像和两块青石板,拿在手中仔细观瞧,发现这尊神像不一般,看着像是彩陶制作,但却很重,既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像妈祖。 再看那两块青石板,其中一块上面画有个四角不相连的方块,中间还要有个小方块;另一块像是一座大院敞着门,每条线都连着一些小圆圈,有黑有白、黑白相间,张狗儿看不明白,急忙去找朱辉和白海山。 此刻,朱辉正在跟白海山学习操纵舵柄,韩小玉在一旁仔细观摩,看见张狗儿急匆匆跑来了,急忙问道:“那几个西洋人老实吗?” “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几个人都还算老实,他们的航海经验也比较丰富,一直在给兄弟们帮忙,但这个杰克船长总是耍花样想逃跑,到现在还栓着他呢,为了让我们放了他,他交出来了几个宝贝,请哥哥和白老先生来看看吧。”张狗儿答道。 “什么样的宝贝?”白海山惊异地问道。 “我看不出来。” “走,咱们看看去。”白海山说着,带上朱辉和韩小玉跟着狗儿来到了后舱。 杰克船长一看见白海山和朱辉,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口中开始滔滔不绝: “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什么北欧海盗,我们也不是维京人的后裔,我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了生存,我们通过冰岛到了格林兰岛,经格陵兰来到了新大陆。上帝非常眷顾我们,赐给了我们一尊圣母玛利亚的塑像,和占星用的青石板,我们受到了圣母的启示……” 这时,白海山端起来那两块石板,摇着头问道:“你说的就是这两块石板吗?” 杰克船长扭动着身躯往前凑了凑,笑着答道:“快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告诉你这石板的神奇之处。” 白海山朝着朱辉递了个眼神,朱辉上前解开了杰克船长身上的绳索。 杰克船长急忙揉了揉眼睛,把脸上的眼罩摘下来搓了一把,又给戴上了,斜着一只眼睛沉思了片刻,又把嘴给闭上了。 “杰克船长,这石板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朱辉问道。 看他不愿说出石板的秘密,白海山把朱辉、张狗儿和韩小玉叫到了近前,问道:“你们来看看,认识这上面的图案吗?” 朱辉和张狗儿彼此对视了一眼,全都摇起了头来。 “白老前辈,这是河图洛书,为何会出现在西洋人的手中?”韩小玉惊奇地问道。 “小玉姑娘果然是学识渊博!”白海山赞道:“不错,这正是河图洛书。听说那田有才牵强附会,说什么印第安人是来自殷地之安阳,虽有谬误,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老前辈,这尊神像是菩萨吗?”张狗儿问道。 正在默默祈祷的杰克船长上来就夺这尊神像,却被张狗儿给踢趴下了,他生气地讲道:“那两块石板归你们,圣母玛利亚归我保管,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你们却不是,请不要玷污了圣母的塑像。” “我也是基督徒,你看着不像吗?”说着,白海山背诵了一段《圣经》。 发现白海山也是个基督徒,却让杰克船长紧张了起来,大声问道:“我的水晶头骨哪里去了?你不会像那些愚蠢的神父一样,把它给毁了吧?” “请放心,我们会细心保管好那个水晶头骨,更不会像耶稣会的神父一样把它给毁了。”白海山答道。 杰克船长点了点头,认真地讲道:“那就好!既然你和我一样是新教徒,我就放心了。白先生,我们谈一个合作的条件吧:如果你们给了我自由,我不会食言,那两块石板就归你们了,不过,圣母玛利亚一定得由我来保管,做弥撒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们精诚合作,一起把那水晶人身上的各个部件都找出来,千万不能让水晶人落入愚蠢的神父之手。” “白老前辈,这肯定不是圣母玛利亚,我看着像是妈祖菩萨。”朱辉低声讲道。 “小玉姑娘,你来看看这尊神像是谁?”白海山微笑着问道。 韩小玉抿着嘴,恭恭敬敬的给神像行过礼,将其捧在手中,很明显这不是泥陶,而应该是用坚硬无比的玉石雕成,寻思了片刻,认真地答道:“白老前辈,这是娲皇娘娘像。” “小玉姑娘果然见识非凡!”说着,白海山挑起了大拇指。 见此情景,朱辉和张狗儿对学识渊博的韩小玉顿生仰慕之情,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白海山把娲皇娘娘像和河图洛书摆在一起,带着船舱里的众人焚香顶礼膜拜,自豪地对大家讲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位圣人便是我们的始祖伏羲,女娲就是伏羲的妻子,她被后世人成为娲皇娘娘,这是一位补天救世、抟土造人的女神,是她创造了万物,因此,也被称为大地之母,是我们中华的创世神和始母神。” 尽管这番话杰克船长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看的明白,白海山否定了那尊雕像是圣母玛利亚,于是,便起身提出抗议,发现并没有人搭理他,又缠着白海山提出交换条件:神像归他们所有,换回那两块青石板。 这几日来,白海山始终没能搞不明白,这伙北欧海盗是如何知道阿兹特克帝国神庙的废墟中会有水晶头骨,又是如何通过水晶头骨寻找水晶人身上的其他部位,那么,有了水晶人又能干什么,以至于值得他们如此拼命? 看来,秘密全在这尊娲皇娘娘的神像和河图洛书之中,那么,这三件神物又是如何启发杰克船长寻找水晶头骨的呢? 带着这些问题,白海山对着尊娲皇娘娘拜了又拜,小心谨慎地用快白布给包了起来,朱辉拿着河图、韩小玉带上洛书,让张狗儿押着杰克船长,一起走进了前舱的船长室。 五人在宽敞舒适的船舱中落座,韩小玉给大家烧水泡茶,白海山面对着杰克船长,矜持地讲道:“作为战败者,你本来没有谈判的余地,不过,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和你谈一谈。” “看得出来,你是一位非常有见识的老船长,相信我们两人合作,一定能颠覆那残暴而愚蠢的罗马教廷,重新构建一个天国世界,不知你意下如何?”杰克船长问道。 白海山听罢,顿时心头一震,急忙问道:“请问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杰克船长斜着一只眼睛望着舱顶眨了又眨,终于落下了眼泪,呜咽着讲道:“我的妻子安娜是英格兰人,她温柔、贤惠、善良而又美丽,只因救了一个被罗马教廷通缉的修道士,被教会判为女巫,她、她被侮辱之后活活烧死了……” 讲到此处,杰克船长已经涕不成声,白海山急忙安慰道:“愿仁慈的圣母玛利亚保佑她的魂灵,愿仁慈的父保佑她在天堂中安息吧,阿门。” “感谢你的好意!”杰克船长接着讲道:“后来,我们村庄遭到了教廷的焚毁,我们穿过挪威海到了冰岛,又从冰岛进入了格陵兰继续渡海逃亡,就这样,我们来到了爱基斯摩人的领地,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们,有威廉、史密斯、尼尔森等等,我们在爱基斯摩人那里传教时,从他们的手中买到了这尊圣母玛利亚……” 白海山摇了摇头,不客气地问道:“应该你是偷来的吧?” 杰克船长一愣神,不好意思地答道:“请不要这么说。这些神器摆在爱基斯摩人的祭坛里可惜了,他们根本就不懂占星术。” “这么说来,应该还有个占星罗盘才对?”白海山微笑着问道。 杰克船长急忙摆着手答道:“啊,不,根本用不着什么罗盘,我、我不需要。” 白海山仰面大笑,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侧过身讲道:“二位公子,你去问问那位诚实的埃里克森先生,我们的杰克船长到底还有什么宝贝?” 过了一会儿,朱辉和张狗儿一起回来了,各自抱来了个木匣子。 把其中一只木匣的盖子打开,里面装了个粗长的圆筒,像火枪的样子但又没那么长,也没有枪托、扳机和准星,张狗儿对着圆筒往外观瞧,吓得赶紧扔在了甲板上。 “你看见什么了?”朱辉急忙问道。 惊慌失措的张狗儿答道:“我、我都快贴到你的脸上了,而且你的脸变得很大、很大……” 韩小玉拣起来这根圆筒走出了船舱,站在船舷处往远处观望…… 这时,发现朱辉正要打开另只木匣,杰克船长见状像疯了一样扑上前来,把朱辉给推到了一旁,大声嚷道:“这里面的东西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不能动。” “我们保证不会要你的私人物品。”白海山说着,拿起了这只木匣讲道:“看一看总可以吧。” 揭开木匣的盖子,只见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映入眼前,定睛观瞧,里面似乎有两条鱼儿在翻动,一黑一白交互旋转,四周布满了星星点点,时而排成断线、时而排成长线,围着黑白双鱼有序的排列…… “伏羲八卦图,还是立体的。”白海山惊异地喊道。 看来,这才是杰克船长真正的秘密! 朱辉拍着杰克船长的脸,问道:“这个不会是你爷爷的传家宝吧?船长,希望你能像埃里克森先生那样,对上帝多一些虔诚,说吧,哪儿来的?” 到了这个地步,杰克船长知道瞒不住了,于是,便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白老船长,这个水晶球、还有圣母玛利亚、那两块青石板我都送给你们了,但水晶头骨和那枚手指你得还给我,我要把水晶人给拼起来。” “暂时都交给张公子保管吧,水晶人身体的各个部位还都散落在世界各地,想重新拼起来并不容易。”白海山不置可否地答道。 这时,舱外传来了韩小玉的惊呼声:“真是神奇!我竟然能看见遥远的鸟儿在眼前飞翔。” 第316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7天狼星 看来,杰克船长的宝贝还真不少,白海山来到了舱外,从韩小玉的手中接过来那个圆筒往远方观瞧,只见夕阳下一大群海鸟近在眼前…… “真是太神奇了!这是今后航海的必备工具。”白海山说着,急忙又跑进船舱,为了杰克船长的尊严,白海山没有使用偷字,问道:“这也是你从爱基斯摩人手中得来的吗?”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杰克船长的伤心之处,揉着那只独眼,声音呜咽着答道:“啊,不,有一位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修道士流亡的时候,到了我们村子,他差点饿死,被我的妻子安娜所救,作为报答,他送给了我好几副透镜,我偶然间发现,把两个透镜叠加在一起时,能把远方的物体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就制作了这个望远镜,用来看星星、看月亮,但我在看太阳的时候,被炽热的光芒烁瞎了一只眼睛……” 当白海山把这番话翻译给大家伙听的时候,把那些士兵们差点给乐趴下…… 朱辉呵斥道:“不许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杰克船长这个发现太伟大了,他为此还损失了一个眼睛,他的妻子安娜夫人也为此付出了生命!” 白海山默默地点了点头,把玩着这个望远镜若有所思,继续问道:“杰克船长,请问这位那不勒斯的修道士为何流亡?” “听说他看罢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对神学产生了怀疑,写了一些批判《圣经》的文章,因此触怒了教廷,宗教裁判所指控他为异端,革除了他的教籍。但他却毫不动摇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为了逃避审判,他离开了修道院,宗教裁判所四处通缉他,他在整个意大利都没有立锥之地,于是,他越过了阿尔卑斯山流亡到了日内瓦,在那里又遭到了加尔文教派的迫害,这才捻转到了尼德兰的阿姆斯特丹……” 未等杰克船长讲完,白海山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这位修道士叫什么名字?” “乔尔丹诺?布鲁诺乔尔丹诺?布鲁诺。” 白海山听罢拍起了巴掌,大声讲道:“二位公子、韩小姐,请你们给我记住布鲁诺这个名字。将来若是有机会前往欧罗巴,你们一定要会会这位值得尊重的布鲁诺先生。” 有人来给大家送来了晚饭,吃饭的时候,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张狗儿起身要去点灯,白海山赶忙给他递了个眼神,杰克船长见状,急忙脱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水晶球和水晶头骨上,坐下来继续吃饭。 “白老船长,既然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我保障不会再惹是生非,这水晶球和头骨还是由我来保管吧。”说着,杰克船长用衣服兜起这两样东西就想往外走。 白海山站起身来,拦住了他,讲道:“慢着,杰克船长,天马上就要黑了,我想看看你到底会什么样的占星术?” 杰克船长知道自己斗不过白海山,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呵呵,这、这一时半会也教不会你,等有功夫再说吧。” 张狗儿夺过来水晶球和头骨,和朱辉、韩小玉一起来到了甲板上,遥望着漫天的星斗,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水晶球中黑白双鱼泛起了蓝光,四周那些气泡一样的星星点点排成了线,其中一条长线指向了水晶头骨,于是,朱辉抱着这个头骨在甲板上四处游动,水晶球里的那根线指向了头骨所在的位置。 朱辉仔细观察水晶头骨的颅腔,发现里面的气泡也排成了长短横竖不一的线条,其中有条最长的那一根始终指向韩小玉,随着韩小玉的挪动而有轻微的变化,而其他的那些短线则没有任何改变,而此刻,韩小玉正在拿着那根水晶手指。 根据水晶头骨颅腔里的放射状的直线判断,在大洋的西南和东北方向,应该有不少水晶人身体的部件,看来,杰克船长的所作所为,完全凭着水晶球和头骨的指引来判断的,而他可能根本不会什么占星术。 搞清楚了水晶球的秘密,三人又回到了船舱,发现杰克船长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快要睡着了。 “白老前辈,你问问这个洋鬼子,如果说不是我把那根手指从切-罗伊的身上弄走的话,这个独眼龙会不会杀掉他?”麻三问道。 于是,白海山便问道:“请问杰克船长,这根手指原来装在一个印第安人的手上,如果不是被他偷走的话,你们追到圣迭戈大教堂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们本来是奔着圣迭戈大教堂来的,可头骨显示,那块水晶改变了位置,让我们找了良久才寻到码头。如果这块水晶还在那个印第安人的手上,我们会杀掉他,然后放把火烧掉大教堂,让那些愚蠢的神父去死吧。”杰克船长颇显愤怒地答道,看来,他虽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却已经和教会里的神父结下了深仇大恨。 一切都不出乎意料,白海山也十分感慨,对麻三讲道:“你这个混蛋误打误撞救了切-罗伊和门多萨神父一命,不过,今天我来提醒你,再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就剁掉你的手!” 麻三诚惶诚恐地作了个揖,低头答道:“白老前辈就放心吧,我今后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好!二位护法澳主听真,今后麻三再出差错,就剁了他的手!” 夜深了,张狗儿押着杰克船长去休息,白海山打发走了麻三等人,把水晶头骨和手指收藏好了,让朱辉和韩小玉拿着水晶球和望远镜来到了甲板上。 “白老前辈,杰克船长本想放弃那个水晶头骨,用女娲娘娘像和两块河图洛书青石板蒙混过关,一定是携带着水晶球另有企图,你不觉得吗?”朱辉问道。 “不错,有了这个水晶球便能找到所有的水晶头骨,通过头骨的指引,就能找到水晶人身上的所有部件,把水晶人复原之后,就能得到统治这个世界的魔力,这便是杰克船长所说的秘密。”白海山答道。 正在仔细观察水晶球的韩小玉,忽然看见来自天空的一丝光线进入了水晶球,急忙拿起了望远镜往天空中观瞧,惊奇地讲道:“那颗暗红色的天狼星好像变亮了,正在往我们这儿投射一根光柱。” 这时,朱辉突然想起了在马里亚纳海域发生的往事,当时,铜镜曾发出一条直立的光柱对着天狼星,很可惜,那面铜镜现在没带在身边。 由于那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神奇,特别是那些见到大海中发出红光的水手们,仿佛都失去了记忆,让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是真,因此,憋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韩小玉把望远镜递给了朱辉,讲道:“公子,你来看看吧。” 朱辉接过望远镜往天狼星的位置观望,仔细看了半天,只是平时暗红色的星星变大了一点。 韩小玉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把头上的发髻贴在了朱辉的脖子上,伸出手来,顺着望远镜筒指过去,轻声问道:“公子,那一道光柱消失了是吗?” 一阵少女特有的芬芳袭来,朱辉顿时打了个哆嗦,望远镜差点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韩小玉急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望远镜,另只手揽在了他的腰间…… “公子,你、你还看到了什么?”韩小玉问道。 朱辉屏住了呼吸,把举着的望远镜放了下来,想本以为韩小玉会把揽在他腰间的手松开,忽然感觉被她抱得更紧了,脸上顿时感觉火辣辣的,侧身看了一眼白海山,发现他正紧盯着那个泛着蓝光的水晶球出神。 “小玉,我们别、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朱辉轻声劝道。 韩小玉也臊得满脸通红,心中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泪…… “公子,还记得我们一起过江去请月空长老师父吗?”韩小玉呜咽着问道。 “小玉,我不能害了你,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 “不要再说了,逃出翠花楼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公子,我真的不骗你,就在见到你之前的那个夜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名少年骑着白龙马,呼喊着我的名字,从东方的大海上奔腾而来……” “小玉,已经听你说过了,不过一个梦而已。” “没有这么简单。”韩小玉说着,把头趴在了朱辉的背上,接着讲道:“就在你骑着白龙马飘然而来的时候,还有无数个海盗船在追你,你呼叫着我的名字,把我拉上了马,我们的这匹马变成了一条巨龙腾空而起,飞上了星空,就像现在这样,我紧紧地抱着你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一起飞到了、飞到了、飞到了……” “飞到了哪里?”朱辉忍不住问道。 “天狼星!” 紧闭着双眼的朱辉不禁抬起头来,一睁眼,发现白海山正站在自己的近前,差点吓趴下…… “后生,你们的路还很长,且行且珍惜,不要像我一样辜负了……” 听见了白海山的声音,韩小玉急忙松开了朱辉,羞答答的躲到了一旁。 “白老前辈,你、你辜负、辜负了谁?”朱辉结结巴巴地问道 “后生,不要着急,等我们到了巴布亚湾,再讲给你听不迟。”白海山说着,把水晶球递给了朱辉,接着讲道:“快看看,我判断在这世上至少有十三个水晶头骨,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可能有十个在新大陆,另外三个可能在我们明朝的领地。” “这是水晶人到底来自哪里?为何又会被拆散了流落在世界各地?” “说不好,就我所知,不管是我们大明朝、还是欧罗巴,亦或是波斯人,没有人能雕刻出这样的水晶头骨,我越来越怀疑,这水晶人和我们一样也是人,他们或许来自于那颗星星。” 随着白海山所指向的天空望去,正是那颗暗红色的天狼星! 第317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8幽灵船 这时,韩小玉又凑到了他们的近前,满脸疑惑地问道:“那么,娲黄娘娘的塑像、还有河图洛书会和这个水晶球,它们为何一起出现在爱基斯摩人的祭坛之中?” 白海山点头答道:“这正是我们需要探索的秘密,在那洪荒时代,一定有更为神奇的故事发生!” “爱基斯摩人和印第安人都是来自于我们中华?难道说田有才猜对了?”朱辉惊奇地问道。 “呵呵,也许吧,在我看来,田有才还是在牵强附会,也许在洪荒时代,这些陆地都连在一起的,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来自于我们中国,但却不不一定是在殷商时代,或许更早。” 就在他们返回船舱休息时,忽听一个西洋人的惊呼,白海山听得出来,这是诚实的埃里克森;紧接着,众水手们也全都跟着喊叫了起来,朱辉和韩小玉赶忙跑到船头观望,只见远方上有个黑影在海面上跑得飞快,但却没有看见它扬起风帆…… 这时,埃里克森、尼尔森和史密斯等人大呼小叫的跑到甲板上来找白海山,慌慌张张地大声喊道:“船长先生,幽灵船、幽灵船追来了!” “他在说什么?”韩小玉趴在朱辉的身旁轻声问道。 朱辉手指着那个迎着船头、快速冲过来的黑影,迟疑了片刻,答道:“他们好像在说,那艘船上有鬼。” 自幼熟读圣贤书的韩小玉本不信什么乱神怪力,自打刚才见证了水晶球的奇迹,现在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放眼望去,没有看见白海山,赶忙闭上了眼睛,迅速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小玉,不用怕。”一边安慰着瑟瑟发抖的韩小玉,迎着呼啸而来的海风,朱辉用西洋话喊道:“埃里克森先生,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幽灵船追来了……”接着,三个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幽灵船的来历,及为何要追他们的原因,很可惜,由于他们讲话太快,再也听不明白了。 那个黑色的幽灵在海面上飞速前进,马上就和他们的船撞在一起了,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充当水手的士兵们倒是没人再惊呼了。 站在船头,朱辉看清楚了这个黑色幽灵,其实是个很大的救生艇,在狂风的吹动下,正在顺着洋流贴了过来,很快就和这艘大帆船粘在了一起,很显然,这是在白海山的指挥下完成的这个动作。 可把埃里克森、尼尔森和史密斯给吓坏了,三个西洋人在甲板上上蹿下跳,对着那艘幽灵船大呼小叫: 埃里克森大声喊道:“我们赶快逃吧,爱基斯摩人的幽灵船就是这个样子,他曾我们追到了圣弗朗西斯科,现在那些能战的海盗们全死了,萨满会把我们的皮给扒下来的……” 尼尔森开始摩拳擦掌,无奈地讲道:“就算死也得死的有尊严,让我们一起和幽灵战斗吧,上帝保佑我们!” 史密斯叹息了一声,喊道:“不,这都是杰克惹的祸,杰克,你给我出来,幽灵找你算账来了!” 朱辉和韩小玉都发现,幽灵船上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仔细想来,应该是有商船遇到了海难,但还不知救生艇上还有什么人,这时,白海山率领众水手们来到了甲板上,指挥他们抛出带钩子的缆绳,把救生艇给固定住了。 发现有水手准备要顺着缆绳登上救生艇,史密斯大声喊道:“不要,不要下去,萨满会吃掉你的。” 尽管水手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得出他们脸上的那副恐惧的神情,一个个全都往后退,再也没人敢下去了。 埃里克森大声喊道:“快把杰克船长找来吧,这都是他惹出的祸,应该让他一个人承担。” 发现史密斯还算沉稳,白海山来到了他的近前,问道:“萨满是什么人?” “他是爱基斯摩人的头领,像个幽灵一样,会使用很多魔法,在临死的时候,他曾说过要变成魔鬼,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找杰克船长索命……” 还未等史密斯把话讲完,张狗儿和麻三押着杰克船长过来了,把他推到了船舷处,只听白海山用西洋话问道:“杰克先生,你看仔细了,这是不是追踪你们的幽灵船?” 杰克船长捂着眼睛不敢往下看,嘴里低声念叨着:“萨满、萨满,你这个撒旦的使者,就算你的魂灵追到了这儿,仍然逃不过上帝的惩罚,请不要再追赶我们了,愿上帝在天堂保佑你的灵魂吧。” 狗儿一脚将杰克船长踢到了船帮上,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不是什么幽灵船,而只是一条救生艇而已。” 于是,白海山也走到了船舷处,继续问道:“杰克船长,爱基斯摩人的萨满为何会追到这儿来了?” 杰克船长借助火把往前观瞧,这才看清楚不是爱基斯摩人的幽灵船,心中顿时轻松了起来,转身朝白海山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诚实的埃里克森先生,请问你们对萨满干了些什么?”白海山大声问道。 “为了那个水晶球,杰克船长杀掉了爱基斯摩人的首领萨满,于是,萨满的魂灵就一直在追踪我们……” 本以为他们只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跑了,没料到他们还会图财害命,这是一伙比林风还要残忍的海盗,白海山的心头顿时一震,看来今后得小心点了。 “张公子,把杰克船长给押回去吧。”说着,白海山又来安慰埃里克森等人,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先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讲道:“愿仁慈的天父、万能的主,庇护那些可怜之人的魂灵吧。不知你们三位有没有参与杀害萨满,如果有的话,让我们一起来忏悔,请仁慈的天父赦免你的罪过,如果没有参与的话,证明你们是善良的人,万能的主与你同在,阿门。” 埃里克森和尼尔森都摇了摇头,向上帝保证自己没有参与杀人放火,而史密斯则低声哭泣了起来…… “史密斯先生,你就是那迷途的羔羊,现在忏悔还来得及……” 未等白海山把话讲完,史密斯赶忙摆起了双手,颇显委屈地讲道:“尊敬的白先生,你误会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姓史密斯的铁匠出身,他们杀人用的刀,全都是出自我手,我有罪、我忏悔。” 看来,他比埃里克森更加诚实,白海山微微一笑,客气地讲道:“史密斯先生是一位最诚实、善良而又虔诚的基督徒……” “尊敬的白先生,你又误会了,你是我遇到过最勇敢、聪明、而又最善良的人,在你的面前我不再撒谎,我、我不算是最虔诚的基督徒,其实我是共济会的成员。” 听罢史密斯的这句话令白海山颇为震惊,他几乎走遍了全世界,对于共济会这个颇为神秘的组织早有耳闻,但其成员还是第一次碰到。 白海山曾经问过沈琦,为何把商团的名字取为共济社,沈琦的解释是费利佩给取的名字,其含义是大家在新大陆合作经商,有同舟共济的意思。 此后,白海山也没有在意,以为仅仅是把西洋话之寓意翻译来的罢了,今日碰上了一个共济会成员,于是,打发走了甲板上的众水手,派朱辉和韩小玉到那艘救生艇上去看看,他要和史密斯好好聊聊。 甲板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了,白海山问道:“请问史密斯先生,共济会是像耶稣会、众合会、奥古斯丁会这样的组织吗?” “不一样,共济会的成员不仅有基督徒、也有印度教徒、甚至还有犹太人和******等等,不过,必须得是有神论者才能加入,我们的成员大多数是匠人。”史密斯答道。 白海山不禁想起了费利佩的父亲是开银矿的,据说是石匠出身,费利佩把和沈琦合伙的商团组织取名为“共济社”,看来,是大有一番寓意! 朱辉和韩小玉顺着缆绳下到了幽灵船上,发现宽阔的船舱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在二人准备离开时,一只雪白的猫咪突然蹿了出来,喵的一声跳到了韩小玉的肩上,眼睛里闪着绿光盯着朱辉叫个不停…… 韩小玉哆嗦了一下,把猫咪抱在怀中,娇声地喊道:“公子,我好害怕。”说着,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以此同时,白海山仍在甲板上和史密斯聊天,大概明白了共济会这个神秘组织的真面目: 上古时期,在希腊城邦时代欧罗巴也是多神论者,自基督教在罗马帝国时代公开传播以来,地中海东部沿岸出现了许多神秘主义的教派,在四世纪的时候,受到罗马教廷的压力而分崩离析,但保留下来了共济会这个神秘组织。 公元十三世纪,犹太教的喀巴拉神秘主义体系占据了上风,期间又加入了拉丁炼金术的诸多元素,他们根据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对造物主的阐述,认为神是一位理性人格化的工匠,而宇宙则是这位“伟大建筑者”所创作的手工品,宇宙的秩序来自神赋予的理性,把这个外在的宇宙称为大宇宙(),而每一个人类都是宇宙的影子,也就是神的复制品“小宇宙”(),然而,由于神造人所用的材料有着先天性的缺陷,因此,人类不是不完美的。 如果人类能够以理性为准绳,以道德为工具,不断地修正自身精神上的缺陷,那么,最终人类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得以完美,基于这样的理论,共济会的会员被称为“石工”,通过奉行这样的“理神论”,石工们建造“所罗门神殿”的过程,也就是完成了“内在神殿”的建造,成为完美的“石工导师”而进入神的领域,这象征着人类追求理性和自身的完善。 神秘组织共济会的成员不必是基督徒,只要是有神论者都可以加入,因此,吸引了基督教、犹太教、印度教和拜火神教等教徒们的积极参与,从职业上来讲,匠人们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主力军,他们用分规、曲尺和书本组成的象征符号,代表着“三重伟大之光”。 进入十六世纪以来(也就是本书所讲述的年代),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就扩散到了欧洲、中东和美洲,形成了一个匹敌天主教廷的秘密体系。 根据白海山的观察,他曾见过费利佩暗中藏有共济会标志的书籍,显然,他和他的父亲都是共济会的秘密成员…… 第318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9救公主 韩小玉贴在朱辉的怀中,把玩着这只可怜的猫咪,轻声讲道:“公子,船板下面肯定有人。” “你怎么知道?”朱辉问道。 “如果没有人的话,这只猫咪不会守候在船上的。”说着,韩小玉使劲跺了跺甲板,接着讲道:“这下面是空的。” 于是,二人一起揭开了船板,发现下层的舱底有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朱辉讲道:“小玉,你快去看看她还有救吗?” 韩小玉跳下船舱,把手指放在少女的鼻孔处,能感觉到一丝呼吸,又给她把了脉,这才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朱辉深深地舒了口气,讲道:“有救就好!你先把她送到我们的船上吧。我钻进去再看看是不是还有人。” “公子多加小心!”说着,韩小玉抱起了那个少女出了船舱,呼喊白海山等人前来帮忙,把她送到了船上,又返回幽灵船去找朱辉。 二人把救生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一具尸首都没再发现,倒是有不少饭团、熏鱼之类的食物,甚至还有两瓶米酒和一大包活着的黄鳝,把这些东西装好了,一起带回了大帆船。 这时,被救的那名少女已经在船长室中苏醒了过来,只见她怀抱着那只猫咪,半坐在床上瑟瑟发抖,从其衣着判断,应该是出生于日本京都的贵族家庭。 白海山用日本话盘问了她半天,这名少女一句话也没说,不禁叹道:“统治日本二百多年的室町幕府彻底倒台了。” 少女的戒备心很强,直到她看见了韩小玉,才把猫咪放到一旁,准备起身施礼,韩小玉见状,赶忙将她搀住,又让她平躺在了床上。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可惜我已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请帮我照顾好樱子,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吧。”少女说着,把那只叫樱子的猫咪交给了韩小玉,泪水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发现樱子在韩小玉的怀中叫个不停,知道它认生,少女呜咽着讲道:“姐姐,给它喂两条黄鳝吧,樱子也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韩小玉点了点头,抱着猫咪喂食去了。 朱辉问道:“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为何流落到了海外?” “请阁下不要再问了。”说着,她停止了哭声,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叹道:“祇园送瘟为苍生,葵花伴舞香溢浓,往昔梅花傲雪立,今朝不见大明宫;愿作樱花随梦舞,残荷落败平安京,白雾茫茫风影翠,广陵悠悠觅仙踪。” 诗中描述了日本京都的三大节日,祇园节送瘟神每年的七月下旬在八坂神社举办,葵节是在每年的五月中旬,京都贵族们从幕府将军御所出发,经过下鸭神社至上贺茂神社,举办的一场以葵叶为装饰的游园典礼,北野天满宫供奉的是红白梅花,每年二月都会在两千多株梅树上举办舞艺茶会。 尽管朱辉没去过京都,但他听许灵儿和林文静都讲起过,盛况空前的三大节日自不必说,还有那仿长兴建的大明宫更是巍峨壮观,如今在群雄争霸中全都败落了…… 野心勃勃的傻子织田信长,一天到晚都在叫嚷着废天皇、罢幕府、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进而征服天下,林风始终都没放弃勾结其麾下的猴子秀吉,一旦让他们得势,恐怕人世间再无一天的太平! 联想到此处,朱辉给这名姑娘深鞠一躬,用十分坚毅的语气,认真地讲道:“请小姐不必过于伤感,逆天而行的织田氏不得善终!” “公子,诅咒是没用的。今年三月,越后大名上衫兼信病逝,西国大名毛利辉元、安国寺惠琼等人首鼠两端,石山本愿寺的显如在羽才秀吉的劝说下,也渐渐放弃了抵抗,织田氏正在打破二次围网,室町幕府足利家族在日本国已无立锥之地,用不了太久,这个尾张国的疯子就要废天皇了……” “小姐莫非是室町幕府将军家族的后人?”朱辉问道。 发现大家都没有任何恶意,无论是日本话还是明朝的官话讲得都非常好,少女便不再有顾虑,矜持地答道:“第十三代征夷大将军讳字足利义辉,乃是我的家父。” 没想到这还是一位日本的公主,朱辉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赶忙问道:“那你一定认识许灵儿姐姐了?” 这名少女在床上坐不住了,挪动着娇柔的身躯下了床,把双手垂下,搭在小腹前躬身施礼,客气地答道:“许灵儿姑姑是我的生母广寿院主的救命恩人。” “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攻打幕府将军御所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朱辉接着问道。 这时,少女又落下了眼泪,呜咽着答道:“我叫稚子,在叛逆攻打幕府将军御所时,我住在外公近卫稙家的家中,尽管那时我还小,但始终没有忘记救了我母亲的许灵儿姑姑,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陆云龙将军。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在下朱辉,是许灵儿姑娘的义弟,我们之间情义比亲姐弟还要亲。请问稚子公主,你为何独自一人漂泊在大海之上?” “真是一言难尽!”稚子揉搓着满脸的泪花,带着异常痛苦的表情答道:“羽柴秀吉就任京都奉行期间,逼迫我的外公与他联姻,要准备把我下嫁给秀吉的养子孙七郎,这是一个无耻之徒,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孙七郎,秀吉的亲外甥,后收为养子,改名为丰臣秀次,就任日本的关白。) “既然稚子小姐不同意这门婚事,作为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后人,第十五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昭是你的亲叔叔,难道他不能帮你吗?”朱辉颇显纳闷地问道。 “我的叔叔早已被织田信长赶出了京都,各地的大名没人敢收留他,如今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就在孙七郎迎娶我的前一天晚上,幕府将军家忠诚的侍卫们把我给偷偷接了出来,我们从堺町出海,准备前往新大陆避难,再也不要在那个龌龊的国度里被人欺负了。”稚子说着,流露出了一副坚毅的表情。 朱辉和白海山等人都颇为感慨,这时,韩小玉喂好了猫咪,又给她抱了回来。 “稚子小姐,你们在海上漂泊了多久?”白海山问道。 稚子紧邹着眉头做沉思状,过了良久才答道:“老爷爷,我也不记得在海上漂泊了多少天,只知道我们从堺町出发时,从越后传来了上衫兼信大人去世的消息,对织田氏二次围网失败,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大人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因此,我们只有在海上逃命一条路,很遗憾,苍天不佑,我们的船触礁沉没了,船上的海员们把我送上了那条救生艇,而他们全都落难尽了忠……” 随着稚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朱辉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早就听远征吕宋的蜂须贺小六说过:以越后大名上杉谦信为盟主,与西国大名毛利辉元遥相呼应,联合甲府的武田胜赖、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各地的大名,对织田信长构筑了“二次围网”。 如今,“甲斐之虎”、“越后之龙”全都去世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忽然,稚子小姐高声讲道:“我不要活在这个世上了,请给我一把短刀,我要追随我的母亲而去,韩小玉姐姐,你来帮我介错吧。” 这时,麻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讲道:“白老前辈、朱公子,不好了,那个憨厚的史密斯真他娘的该死,他、他竟然偷袭了张公子,和那个独眼龙杰克一起驾驶着幽灵船逃跑了。 众人听罢全都大惊失色,白海山急忙问道:“他们逃跑有多久了?” “我哪里知道。”这时,麻三注意到了床上躺着个美艳的姑娘,立刻探身凑到了近前,问道:“这、这就是那船上的幽灵,呵呵,长得还不赖。” 稚子一看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吓得赶紧钻进了被窝。 韩小玉赶忙拿起了望远镜,和朱辉一起跑到了甲板上,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见大海上迷雾重重,哪里还能看见那个救生艇的影子? 白海山知道朱辉和韩小玉去追救生艇去了,便对麻三问道:“张公子没事吧?” “他们只是把狗儿兄弟给打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麻三说着,往床前凑了凑,假装对这个妙龄女子十分感兴趣,但眼睛却盯着床头上那个上了锁的柜子。 白海山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做声,转身出了船长室,但却没有到后舱去看张狗儿,而是在拐角处躲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发现麻三探头探脑的往外观望…… 麻三以为白海山走远了,迅速爬上了床,用一把铁钳子撬开了柜子门,这时,稚子已经明白他不是来调戏自己的,而是偷东西来了,吓得缩成了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朱辉和韩小玉从船头跑到船尾,问了好多水手,也没人发现杰克船长和史密斯跑了,于是,便来到后舱去找张狗儿,只见他的额头上还在流着血…… 把张狗儿抱在怀中,朱辉轻声呼喊道:“好兄弟,你醒醒、你快醒醒吧!” 发现张狗儿还在流血不止,船上也没有准备任何药物,快把朱辉给急疯了,大声喊道:“好兄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好兄弟,你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小玉,你快想想办法……” 于是,韩小玉飞快跑了出去,她把剩下的那几条黄鳝给杀掉,收集了半小碗鳝血,均匀的涂抹在干纸上,又扯了块白布做绷带,急匆匆返回到了后舱。 这时,白海山已经把麻三押到了这儿,朱辉拿着一把宝剑正指着他的胸口,韩小玉顾不得这杀气腾腾的场面,急忙用鳝血纸来给张狗儿等人止血…… “快说,你把杰克船长和史密斯藏在了哪里?”朱辉问道。 麻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嘶声裂肺地喊道:“冤枉、冤枉啊!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海山厉声喝道:“麻三,别给我装了,就凭你偷东西这一条,就得剁掉你的手!” “我、我又不会说他们的话,又如何与他们有勾结?白老前辈,可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 发现麻三的嘴还挺硬,白海山摇着头讲道:“如果说切-罗伊是开依赖水晶手指开了窍,之前我还不太相信。不过,麻三,现在我信了。” 麻三赶忙摆着手讲道:“白老前辈,我、我可是真没开什么窍,到现在我还听不懂那些洋鬼子说的一个字。” 忽然,他发现张狗儿快醒来了,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接着讲道:“如果你们不信的话,等会儿问问张公子吧。” 第319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0收门徒 张狗儿睁开了眼睛,开口就问:“那个可恶的史密斯跑哪儿去了?” 麻三赶忙凑了过来,帮着张狗儿整理了一下绷带,讲道:“好兄弟,你快给白老前辈说说,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的话,我可就冤死了。” “史密斯假装来给我送水喝,趁我不备,用铁榔头把我打晕了过去,然后,他就和杰克船长一起跑掉了。”张狗儿答道。 “麻三,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了史密斯和杰克登上了救生船?”朱辉问道。 “我、我听见了动静,就先到这儿来了,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你们想想,这么多天来,他们一直都很老实,如果不是漂来了那艘救生船,恐怕他们还不会心生歹意,因此,我、我判断他们一定是偷了救生船……” 未等麻三把话讲完,白海山把眼一瞪,命令道:“共济社商团护法大澳主听令,本总澳主命你剁掉这个‘梁上君子’一只手,现在开始执法吧。”说着,递给了朱辉一把锋利的短刀。 朱辉一手接过这把利刃,另只手把麻三拉到了近前,撸直了他的胳膊就准备行刑,本以为麻三会哀求饶命,却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就在朱辉举起钢刀的时候,麻三深吸了一口气,讲道:“且慢,听我来说两句。” 白海山给朱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问道:“麻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如果说我和杰克船长有什么勾结,还真是冤枉了我。”麻三翻了个白眼,接着讲道:“跑到白老前辈的舱室偷东西,确实是我错了,因此,我的这只手该剁,不过,毕竟没能得手,更何况我给大家通风报信,算是立了功,如若不然,狗儿兄弟就可能没命了,恳请白老前辈饶了这只手,把我这根指头剁掉算了。” 说着,麻三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先攥了个拳头,伸直了那根食指,讲道:“护法大澳主,把我这根指头剁了吧,再把那个水晶手指帮我装上,咱们也试一试,带着这个水晶是不是真能让我开了窍。” 朱辉把钢刀又放了下来,转身看着白海山,问道:“白老前辈,你看该如何是好?” 白海山掏出了那根水晶手指,果断地答道:“行刑,把这个水晶手指给他安上。” 于是,朱辉不再迟疑,一把抓过麻三的手放到了案子上,先拿水晶手指和他左手的食指比了比,找准了位置,手起刀落,溅起了一股鲜血…… 只见麻三紧闭双目,发出了哇呀一声嚎叫,马上就咬紧了牙关,这时,韩小玉赶紧拿鳝血纸给他包上,用绷带给裹紧了。 “朱公子,天快亮了,多带几个人前去搜查,我判断史密斯和杰克都还在船上。”白海山毕竟年纪大了,边说边打起了哈赤,接着讲道:“以后我和张公子、麻三就住在这个船舱,小玉姑娘陪着稚子小姐到船长室去住吧,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于是,朱辉把韩小玉送回了船长室,让她陪着稚子小姐休息;然后,他带着十来名士兵开始搜查,没费吹灰之力,就在甲板下的底舱里找到了史密斯和杰克。 把这两个像老鼠一样的家伙押上了甲板,只见东方的海面上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晴空万里无云,和暖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人产生出一阵倦意。 杰克船长被士兵们给捆起来押走了,朱辉把灰头土脸的史密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他低着头喘着粗气,一副万分无辜的样子。 围着史密斯转了一圈,朱辉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史密斯翻了个白眼又低下了头,颇显委屈地答道:“杰克船长让我去偷那个水晶球和头骨,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他,昨晚漂来了一艘救生船,我们都认为机会来了,杰克暗示我打晕了看守张公子,于是,我们就跑到船长室准备偷走那个水晶球,却没想到,麻三那个混蛋也想偷,他被白老船长给抓住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迫不得已躲进了底舱。” 看来,麻三还真没和他们有什么勾结,朱辉接着问道:“偷了水晶球和头骨,你们准备去往哪里?” “准备漂回新大陆。”史密斯答道。 “呵呵,据说在巴布亚湾还有一具水晶骨架,难道你们不想要了吗?”朱辉问道。 “杰克船长当然想要,不过,他不信任你们,我们回到新大陆之后,准备到波多西去找共济会的尊者老菲力先生,他是新大陆最有势力的商人,有能力帮我们。” 听到此处,朱辉顿时心头一震,马上联想到了费利佩的父亲,急忙问道:“史密斯先生,请问你们到底是不是共济会的成员?波多西的尊者老菲力先生为什么会帮你们?” 于是,史密斯开始支支吾吾的承认,他和杰克都不是共济会的正式成员。 这时,朱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费利佩因急于赴波多西去见他的父母,把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了他的朋友门多萨神父帮忙,临走之前却悄悄地找到自己,赠送了一把短剑,刀柄上的花纹好像就是分规、曲尺和书本组成的。 费利佩曾神秘兮兮地告诉过朱辉,在阿卡普尔科,如果说有门多萨神父和卡洛斯将军都搞不定的事情,就让朱辉亲自出面,把这把短剑亮给对手,或许有些难题会迎刃而解。 由于沈琦和门多萨神父在合作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因此,这把短剑始终也没派上过用场,不过,朱辉始终把它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此刻,朱辉判断老菲力应该就是费利佩的父亲,便微微一乐,矜持地讲道:“史密斯,你们共济会的门都没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老菲力先生是不会搭理你们的,我来问你,你可知我在共济会是什么级别?” 史密斯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难道说你是共济会的成员?” “走,带你去看看我的信物。”说着,朱辉拉起史密斯来到了自己的船舱。 等朱辉把这带鞘的短刀展现在他的面前时,史密斯惊恐地大声喊道:“tyler、tyler,请带领我们迈进光明神殿之门吧……”紧接着,就低下了头跪在了朱辉的近前。 tyler的音译叫泰勒,是守门人的意思,作为秘密组织共济会的守卫者,其责是持锋利的出鞘之剑,对外把守大门,保证有资格入会的人参加组织,将不合格的成员清出门户。 朱辉并不清楚共济会的组织架构和规矩,面带愠色盯着史密斯,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史密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闭上眼睛祈祷了半天,才开口讲道:“尼尔森、埃里克森、杰克和我都受够了罗马教廷的欺压,为了寻找守门人,可谓费尽了千辛万苦,如今终于找到了组织。朱公子,你今后就是我们的督导,请允带领我们入会吧。”说着,便抱着朱辉的大腿哭了起来。 良久,发现朱辉并没有任何反应,史密斯十分失望,哭着叹息道:“这都是这个该死的杰克惹的祸!如果不能踏入光明之门的话,就算你拿着水晶球和水晶头骨,尊者尊主老菲力先生也不会待见你的,现在、现在我们该、该怎么办?” “作为泰勒,我有资格选择让符合条件的兄弟入会,也有义务帮助尊者尊主清理门户。从我的直觉判断,你和尼尔森、埃里克森先生都可以踏进光明之门,至于杰克船长么,呵呵,似乎不具备条件……” 未等朱辉把话说完,史密斯赶忙摆着手讲道:“不、不,杰克船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正是他发现了水晶球的秘密,我们才找到了水晶头骨,又顺着头骨的指引,开始了寻找水晶人之旅,杰克船长很聪明、也很能干,是他发明了望远镜,为此还损失了一只眼睛,他的妻子更加不幸,请督导先生一定要公平对待杰克船长!” 朱辉点了点头,矜持地答道:“史密斯先生,你打伤了我们的弟兄,就是因为受到了杰克蛊惑,因此,我并没有怪罪与你,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至于杰克先生能不能入会,得看他自己的表现,你不必替他开脱。” 史密斯赶忙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答道:“多谢督导先生给我们的机会。” “去把尼尔森和埃里克森找来,你们三人在我的面前发誓,一定要管教好杰克船长,让他好好的为组织服务,一切行动听从指挥,方能让你们踏进光明之门,明白吗?”朱辉问道。 史密斯急忙站起身来,点头答道:“惟督导之命是从。” “去吧。”手持短剑的朱辉命令道。 异常兴奋的史密斯跑到了舱门口,又转回身问道:“督导先生,请问你的尊者是谁?” 朱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微笑着答道:“呵呵,我的尊者便是波多西的银矿主老菲力先生,他家的公子费利佩先生和我是好朋友,正是费利佩先生把我们从总督辖区的菲律宾带到了阿卡普尔科。” 此刻,史密斯对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给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飞快地跑出了船舱,大声喊道:“尼尔森、埃里克森、杰克,你们都在哪里?我、我已经找到了光明之门的引路人了!” 不一会儿,士兵们把这四个西洋人带进了舱室,他们齐刷刷跪在了朱辉的身前,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拱手齐眉,异口同声地讲道:“我们都是‘自由石匠’,请‘守门人’引领我们进来吧。” “免礼平身。”朱辉说着,把短剑举到了他们的近前,客气地讲道:“入会便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你们按规矩举行仪式吧。” 于是,在杰克船长的安排下,士兵们帮助他们搭起了个祭坛,又请了三名士兵分别扮作叛徒朱比拉(jubela)、朱比罗(jubelo)、朱比伦(jubelun),由朱辉来演“西贡-阿比夫”,他是《圣经》列王记、第七章中所记载的一位圣殿建筑师。 四个西洋人全都用布条蒙住了双眼,他们脱去了上衣,在脖子里套上了根绳子,这叫“牵引绳”,象征着被三个叛徒带往会堂,以那把刻有共济会标识的短剑为踏板往前行进,在途中,三个叛徒依次向“西贡-阿比夫”索要秘诀,“西贡-阿比夫”西说,只有在圣殿完工后才能告诉他们。 当他们进入会堂时,“西贡-阿比夫”被这三个叛徒杀害,他们将遗体抬到了祭坛前,这时,三盏蜡烛被点亮了,这象征着三大光明。 于是,这四名西洋人一起围着“遗体”咏唱祈祷文,接着,“西贡-阿比夫”复活了,去掉他们眼睛上的蒙布,当他们看到三盏烛光时,“西贡-阿比夫”念道:“伟大的是真理的主人,伟大的是公正的灵魂,我们追求世间的正义、真理和公正。” 经历了这个启蒙仪式,杰克船长、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算是正式成为共济会的会员。 第320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1听秘闻 通过这个四名西洋人在启蒙仪式上的表演,看得出他们满脸的虔诚和期望,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守门人”,才以共济会学徒的身份游离在组织之外。 老船长白海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听得外面人声鼎沸、齐声欢呼,急忙跑出来看热闹,只见士兵们把朱辉高高抬起,正在接受四个西洋人的顶礼膜拜…… 一看见白海山,朱辉急忙让人把他放了下来,搀扶着老头来到四个西洋人的近前,对他们宣布:白老先生就是共济社商团的总澳主,自己和张狗儿都是其麾下的护法之一,他是这艘船上的尊者尊主,因此,这艘船上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尊者尊主的指挥。 这可比什么都管用!于是,杰克船长、史密斯、尼尔森和埃里克森马上跪倒在地,口呼尊者尊主,按东方的礼仪给白海山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头上打着绷带的张狗儿和吊着一只手的麻三也都走了出来,发现这四名西洋人已经彻底臣服,二人一起冲上前去,把杰克船长和史密斯给摁倒在地,狠狠地臭揍一顿…… “我们已经承认了错误,请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共济会的弟兄,今后再也不要起内讧了。”史密斯大声哀求道。 尽管史密斯一个劲给张狗儿道歉,但狗儿一个字也听不懂,继续追着杰克船长连踢带打,这家伙只好用双手护着眼罩满地乱滚,哀求白海山对他给予保护。 这时,麻三突然发现,尽管自己不会说西洋话,但似乎已经能够听懂了他们的语言,赶忙用一只手拉住了张狗儿,讲道:“张公子,请住手,听起来这个杰克船长的来历不凡,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张狗儿顿时一愣,急忙问道:“他在说什么?” 麻三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微笑着给张狗儿解释:“呵呵,他说他的家族是该隐的后人,能够通晓天地之间及宇宙的秘密。” 张狗儿盯着麻三的那个被吊着的左手,吃惊地问道:“这么说来,那个水晶手指真的有魔力?” “田大人判断的不错,切-罗伊的天赋确实来自这根水晶手指。”麻三说着,把手伸给了张狗儿,微笑着讲道:“老弟,你如果愿意把左手的食指剁掉的话,这根水晶手指就送给你了。” “别废话,快给我翻译。”张狗儿催促道。 正式加入了共济会的杰克船长十分兴奋,这时,他注意到白海山、朱辉等人都在矜持地看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对加入共济会的追求,他坐在甲板上嗮着太阳,口中开始滔滔不绝…… “麻三,你来给我当翻译,听听这小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张狗儿讲道。 于是,麻三一边聚精会神的听,一边给大家高声翻译,无论杰克船长的语速快慢,他都能非常流畅的把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 我的先祖是该隐,他是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的长子,有个弟弟名叫亚伯。在给上帝献祭的时候,该隐发现,上帝只喜欢亚伯献祭的羔羊,而不喜欢他奉献的果子,于是,他就和亚伯发生了争执,失手打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把死亡带到了人世间。 该隐也因此受到了上帝的惩罚,便对上帝产生了怀疑,他的心思被上帝的敌人路西法知道了,于是,路西法就带着该隐观看了宇宙的秘密、以及人类的前世今生,就这样,这些秘密在该隐的后人中暗中流传了下来。 早在大洪水之前,该隐的后裔拉麦完成了这个使命,他有两个妻子,一个叫亚大,一个叫奇拉。亚大生了两个男孩,分别叫雅八和犹八;奇拉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名字唤作土巴该隐和拿玛。 兄妹四人对人世间的大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根据自己的喜爱进行探索:雅八喜欢研究地理、驯养家畜,并且第一次使用石材和木材建造房屋,犹八喜欢音乐,制造了各种乐器,土巴该隐发明了冶炼术,能够煅制各种金属器具,最小的妹妹拿玛则发明了纺织。 这便是人类的智慧和学问的起源,以上这个故事在《创世记》第四章中有记载,然而,《圣经》里却没有讲述的故事还有很多,通过先辈们的口述流传了下来,这些便是该隐后人的秘密。 有一天,四兄妹忽然意识到,他们对自然的探索触发了神的震怒,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必将以水火来惩罚窥视神之秘密的人类。 在大洪水来临之际,他们为了让伟大的智慧和学问流传人间,特意将他们所掌握的知识,镌刻在了两根石柱之上。其中一根称为‘亚伯’,这根柱子用特殊材料制成,不会因火烧而焚毁;另一根被称为‘拉特拉斯’,即使淹没在大洪水之中,也不会毁坏。 大洪水过后,其中有根柱子被人所发现,他就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hermesmercuriustrismegistus),他只将这些伟大学问中的一小部分传授给人类。 赫尔墨斯就是埃及的神明透特,在欧罗巴被称为赫尔墨斯,他是埃及人的智慧神,通过学习了石柱上的文字,掌握了自然科学和哲学,而最终成了一代宗师。 根据《创世记》的第十章和第十一章的记载,大洪水消退之后,神因挪亚的虔诚而喜悦,并且决定不再毁灭人类了,然而,人类却并没有忘记对神之领域的探索。 人类复兴之后,大多数仍旧处于蒙昧状态,只有石工们掌握着自然科学和几何学的秘密,他们根据这些知识,渐渐地觉悟出:人只不过是神的“不完善的复制品”,因此,并不是完美的,只有通过不懈的努力探索,才能克服人类精神和*上的缺陷,从而回归神的领域。 于是,我们的石工们从自身做起、开始探索实践。 挪亚的不孝之子当中,有个儿子叫古实,古实有个儿子叫宁录,传说他是一个十分强悍的猎人,后来,宁录当上了巴比伦的国王,建立了一个富裕而又浮躁的王国。 于是,石工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巴比伦,他们开始建造一座通天塔,这就是传说中的巴别塔(turrisbabel)。 尽管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对于人类的行径异常愤怒,但这一次,神却没有再制造灾难,而是采用了一种幽默的方式进行惩罚。 忽然有一天,石工们一觉醒来,发现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彼此无法用语言进行交流,他们全都慌张了起来,甚至为此而发生冲突,就这样,巴别塔建造工程荒废了,石工们散落到了世界各地…… 于是,流亡的石工们从此不再将伟大的学问外传,他们暗中结社,采用口令、暗号和秘密握手的方式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讲到此处,杰克船长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拉起了朱辉的手,并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意思是说,尽管你是我的督导,但我的身份是古巴比伦国王宁录之后裔,尽管在组织中的地位低下,但出身却比你要高贵的多! 公元前四千年,自由石工们在耶路撒冷建造所罗门王的神殿,在古希腊被称为丢尼修建筑团,他们在建筑工地旁进行秘密聚会,由于他们全都信奉宇宙的伟大建筑者,通晓宇宙天文、人体解剖学、几何学等等浩瀚的知识,聚会时彼此之间交流学习,互相称为“兄弟”,奉行兄弟友爱和同舟共济的精神。 因此,这一年被称为“光明之年”(a.l.即annolucis),一个伟大而又神秘的组织诞生了,这便是遍布全世界的共济会。 纵观杰克船长的大半生,他一直都在寻找能介绍他加入共济会的tyler,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今天,终于让他成为了真正的共济会成员,作为该隐的后裔他感到万分荣幸。 接着,杰克船长又谈起了他的始祖,他认为,路西法带着该隐所观看了宇宙和前生今世的秘密,全都在这个水晶球当中,而路西法则是那十三个水晶人之一,另外,他还坚信,远在波多西的尊者尊主老菲力的手中,或许也有个水晶头骨! 这个石破天惊的论断,让白海山大吃一惊,首先他对麻三的翻译感到震惊,无论是作为基督徒、还是作为孔孟的门生,起初他并不太认可有关水晶人的传说;对于水晶人到底是不是路西法,现在不得不重新认识,不过,《圣经》中确实没有说这路西法到底是天使、或是撒旦的记载。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如果共济会的尊者老菲力的手中也有水晶头骨的话,还不知将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人类的探索不能故步自封,更不可妄自尊大,浩瀚的宇宙是无止境的,这时,白海山不禁想起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往事: 当年,家中突遭横祸的白海山流亡到了日本平户,在此结识了圣方济各-沙勿略,为了不参与海盗和倭寇团伙,而认真学习西洋文,受到耶稣会的庇护而成了一名基督徒,得以看到了一本《海上旅行故事集》。 这本书的作者是意大利的航海家亚美利哥?维斯普奇,公元1499年,他随同葡萄牙人奥赫达率领的船队,沿着哥伦布所走过的航路向前航行,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到达了新大陆。 亚美利哥对新大陆沿岸进行了详细考察,编制一副全新的地图,于公元1507年出版了这本书,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欧罗巴的学者们根据这本书,修改和补充了普多列米的名著《宇宙学》,并以亚美利哥的名字为新大陆命名,以表彰他对人类认识世界所做的杰出贡献,如今,整个新大陆分为了三部分,分别被称为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 亚美利哥的这本书中讲述了“发现”新大陆的经过,其引人入胜的细节描述,及对大陆绘声绘色的渲染,使白海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之心,于是,他脱离了王直海盗集团,跟随传教士前往新大陆去冒险,那一次,他们先到达了阿卡普尔科,然后到南美洲的哥伦比亚、秘鲁、危地马拉和玻利维亚等地进行了考察,得以了解当地有很多高产的农作物。 早就有心把这些农作物引入大明,无奈王直海盗集团只知道杀人放火、抢劫不义之财,而对此毫无兴趣;当他再次来到了阿卡普尔科,白海山第一件事就是说服沈琦,让他到南美洲各地采购那些高产农作物,不惜一切代价运回国。 在采购那些高产农作物的那段日子里,白海山曾跑遍了中南美各地,并借机到波多西去看望过费利佩及其父母。 当时,他们好像正在准备船只、征集水手,对于白海山的到来,父子二人的态度都极为冷淡,可能是因为在前往阿卡普尔科的途中,年轻的费利佩想到南部大陆去看一看,并以此为理由,让大西班牙帝国国王封他为南部大陆的总督,因白海山没能满足他的愿望而受到了冷遇。 联系到老菲力可能有个水晶头骨,看来,他们父子根本就顾不上合伙人沈琦的生意了,费利佩先生不仅要是去南部大 第321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2遇怪物 怀抱着猫咪的稚子公主在韩小玉的陪同下,也跑过来看热闹,听着麻三口若悬河般的翻译,惊讶地感叹道:“这位先生的学问真是太厉害了。” 韩小玉微微一笑,答道:“这位先生还是我们大明朝的将官。” 尽管稚子公主对麻三偷东西的行为比较反感,但对其“学问”却佩服得五体投地,又听说他还是一名“武士”,顿生爱慕之心,踱着碎步来到了麻三的近前,羞答答地讲道:“先生,我要拜你为师,请多多关照。” 麻三现在听得懂日本话,立刻跳将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似乎又有些不敢相信,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稚子,把小姑娘看得羞愧难当,转身扑进了韩小玉的怀中,那只猫咪掉在了地上。 “我的娘啊,我、我得重生了!”麻三一声大喊,就地翻了个跟头,抱起了那只猫咪,到了白海山和朱辉的近前,哀求道:“这根指头将来就归我了,今后你、你们可不能再找我要回去了,将来、若是能再找到一根的话,你们再把那一根还给切-罗伊不迟。” 麻三的表现验证了水晶骨的来历不凡,眼下也回不了阿卡普尔科,就暂时答应了他。 忽然,那只猫咪瞪起了大眼睛,对着麻三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叫声,其声音分外凄凉,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麻三把它抱到了自己的眼前,眯缝着小眼睛与猫咪四目相对,这时,它的喵喵声才放缓了下来,但仍旧持续地叫个不停…… 沉默了片刻,麻三讲道:“猫咪告诉我,在前面有个海岛上,好像、好像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过……” 又停顿了一会儿,麻三无奈地接着讲道:“这只傻猫猫也说不清楚,似乎和稚子公主一起来的那些人,都被困在那座岛上了。” 猫咪似乎被麻三给气着了,伸出爪子挠破了他的脸,把他疼得一呲牙,就想把它给摔地上。 这时,稚子公主哆哆嗦嗦的赶忙跑了过来,躬身讲道:“麻先生,真是对不起,请多多原谅!”说着,伸手就来接她的猫咪。 但小猫却愿不走,用后爪的指甲勾住了麻三的衣服,瞪着大眼睛,冲他再次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嚎叫,似乎在骂这个家伙为何如此愚蠢?我已经说的够详细啦,你怎么还听不懂呢? 稚子公主伸出柔软的纤纤小手,抹去麻三脸上的血迹,颇为尴尬地讲道:“先生,樱子认生,实在对不起。” 麻三顿时翻起了白眼像是定了格,一动不动的任由稚子公主帮他擦脸,那只猫咪仍旧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瞪着他喵喵大叫,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海山也颇为奇怪,难道说带上这个水晶手骨之后,连猫的语言都能听得懂?于是,他过来拍了拍麻三的肩膀,问道:“小子,你不会是神魂颠倒了吧?” 这时,稚子公主赶忙躲到了一旁,只见麻三微微张着小嘴,口中开始窃窃私语,仿佛正在尝试着翻译猫咪的语言。 于是,大家就不再吭声了,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麻三,看他和猫咪进行交流,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麻三的眼神活络了起来,显示他已经学会了猫咪的语言。 这时,猫咪已不再发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盯着麻三不住地点头,继续发出喵喵的低吟…… 麻三亲了猫咪一口,把它轻轻地交到了稚子小姐的怀中,突然,他像发了疯,发出嘶声裂肺般的喊声:“沈茂,你这个招天杀的混蛋,我要杀了你!” 朱辉和张狗儿对了个眼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知道麻三和沈茂之间并无交集。 船上的士兵们彼此打听了起来:“你知道吗,到底谁是沈茂?” “我不认识,没听说过。” “听说沈大官人有个弟弟叫沈茂……” 朱辉、张狗儿同时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快晕过去的麻三,异口同声地问道:“沈茂怎么了?” 麻三用右手捂着半边脸,吊着的那只手乱颤,十分痛苦地答道:“沈茂这个混蛋乘人之危,他、他、他竟然糟蹋了我、我、我美丽的妻子……” 发现麻三的态度十分认真,张狗儿纳闷地问道:“据说那沈茂流落到了日本、或者琉球,难道说他回福建了?” “不、我、我指的是……”麻三不敢再说下去了,看了稚子一眼,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都是猫咪告诉你的?”朱辉说着,对船上的士兵们和那四个西洋人大声喊道:“各位,开饭了,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士兵中有人对麻三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有人嘲笑着麻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大家全都离开了甲板,韩小玉陪着稚子公主也回船舱了。 白海山把麻三、朱辉和张狗儿领进了后舱,关好了门,问道:“沈大官人一直惦记着他这个弟弟,委托我将来把他送到新大陆,麻三,你是如何认识沈茂的,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那只猫咪告诉我,稚子公主流亡到了一个叫堺町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两个人,一个叫沈茂、一个叫沈惟敬,他们两个人因为稚子公主而闹翻了。” “稚子公主从京都逃走的时候,不是有幕府将军家忠勇的侍卫所保护吗?这两个混蛋又如何能接近稚子小姐?”张狗儿不解地问道。 麻三认真地讲道:“当然,他们两个不知道稚子公主的身份,但知道稚子小姐要逃出日本,于是,沈惟敬建议她逃亡到明朝,并用一个名叫织田信伊的人为例,来说服稚子小姐,言称他有能力让稚子公主当上朝廷的锦衣卫,将来再返回日本报仇雪恨。” 他们都明白,织田信伊就是曾经赴日本和琉球等地剿匪、如今在琉球国那霸港为官的郭奕。 这时,只听麻三继续讲道:“沈茂建议稚子小姐跟他前往新大陆的阿卡普尔科,宣称他的哥哥沈琦是个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就这样,他和沈惟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导致二人决裂,稚子小姐最终选择了跟随沈茂前往新大陆。” “难道净明(沈惟敬的道号)不愿到新大陆来吗?”朱辉问道。 “沈惟敬自称掌握了海盗王直藏宝的秘密,他结识了朝廷的权贵,想独自帮朝廷寻宝,将来混个一官半职,因此,他不想到新大陆去,更不敢再去见他的师父,为此不惜和沈茂翻了脸,就在他准备劫持稚子小姐的时候,沈茂挺生而出,俘获了稚子姑娘的芳心,为此、为此而……” 听麻三颇为心痛的快讲不下去了,朱辉问道:“横渡重洋前往新大陆绝非易事,难道说沈茂有能力资助稚子小姐出海不成?” “沈茂这个招天杀的混蛋骗了稚子小姐,他们耗尽了稚子小姐的钱财,又以稚子小姐的身份骗取了石山本愿寺的资助,这时候,稚子小姐还在犹豫不决,期望支持幕府将军的联盟军队,能够尽快打败织田信长,使她的叔叔足利义昭再次坐上征夷大将军的宝座,光复室町幕府的辉煌,直到她听说联军盟主上衫兼信去世了,对织田氏二次围网失败,才匆匆离开了堺町。”麻三答道。 白海山问道:“那么,他们在什么地方遇到了海难?” 麻三继续讲道:“与其说是海难,不如说是一场*,沈茂这个混蛋勾结船上的水手,擅自改变了航线,他们不是奔着新大陆而来,而是南下寻找传说中的宝藏,在马里亚纳群岛,得知真相之后,稚子小姐的侍卫们集体反抗,他们杀掉了那些可恶的水手,迫使沈茂继续前往新大陆去找他的哥哥,当他们的大帆船再次起航的时候,在一座孤岛上遇到了魔鬼。” 张狗儿瞪大眼睛,颇为诧异地问道:“魔鬼?” 麻三答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只傻猫却没能讲清楚,为了挽救稚子小姐,侍卫们把她送上了一条救生艇,而他们和那个可恶的沈茂都滞留在那座孤岛上了……” 听罢麻三的讲述,大家明白了,可能是因为出于恐惧之心,稚子公主并没有说实话,如此看来,他的侍卫们和沈茂都可能还活着,于是,白海山悄悄对朱辉交待了几句,让韩小玉暗中找稚子打探,问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同时,他亲自去指挥水手们加速前进,争取尽快到达火奴鲁鲁。 一连过了五、六天,无论韩小玉如何试探,稚子小姐闭口不谈,但她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发出惊恐的喊叫…… 大帆船在火奴鲁鲁补充了食物和淡水,继续往西南方向行驶,又是好几天过去了,这一日夜晚,就在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议事的时候,只见吊着一只胳膊的麻三,用一只手捂着脸跑了进来。 “麻三,又发生了什么事?”白海山问道。 “别提了,又被那只可恶的猫咪把脸给挠破了,他娘的,这权贵人家养的猫都这么叼,稚子公主说,樱子只爱吃活黄鳝,仅有的几只黄鳝都被韩小玉做成了鳝血纸,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到哪里去给它捞黄鳝去?” 话音刚落,那只猫咪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喵的一声又扑向了麻三…… 麻三被吓得趴在了地板上,那只猫咪扑了个空,被白海山一把抱了起来,猫咪非常温顺地躺在他的怀中,眼巴巴的看着麻三,叫声也变得分外凄凉。 朱辉忽然发现,麻三变得大汗淋漓、浑身颤抖,忍不住问道:“你生病了吗?” “朱公子啊、朱公子,我们大祸临头了!” “麻三,何出此言?”张狗儿问道。 “唉,一言难尽,这只猫所说的那些话,必须得过很久我才能反应过来,它刚才挠了我一把,又不停地追着我,是想告诉我那座孤岛坚决不能去,但它出于恐惧之心,又不好好说,就拿我来出气,你看我这儿被它给抓的。”说着,麻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那么,到底为何不能去?”白海山也好奇地问道。 “这个畜生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能去。” 麻三的话音刚落,那只猫咪又伸出了爪子,企图去挠白海山的脸,被张狗儿看见了,一把将这个猫咪抢了过来。 这时,稚子公主像个疯子一样也跑了过来,大声呼道:“千万不要再去那座孤岛,岛上有吃人的吸血鬼!”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大帆船开始剧烈的抖动,白海山急忙领着大家跑出了船舱,他登上指挥塔台往前方观望,只见海面上有个闪闪发光的怪物,正以飞快的速度迎着大帆船而来…… 第322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3吸血鬼 水手们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引起大帆船上一阵骚动,杰克船长也跑了过来,神情慌张地讲道:“白老船长,这个怪物就是爱基斯摩人的萨满!”另外三个西洋人也跟着大声附和。 白海山派朱辉和张狗儿稳住这四个西洋人,然后,他独自登上了塔台,拿着望远镜瞩目观瞧,口中大声讲道:“官兵兄弟们都不必惊慌,这不过是条浮出水面的鲨鱼而已,准备好弓箭射击。” “白老前辈,这、这明明是个人,你为何说是大鲨鱼?”有人惊慌失措地质问道。 又有人大声嚷道:“这肯定是个妖怪!” “如果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师父在船上就好了,念念咒语没准能把他撵走了,白老前辈,放箭恐怕没有吧?” 稚子公子的表现倒是非常沉稳,她怀抱着樱子来到了甲板上,口中像念咒一样叨叨个不停,不管韩小玉和麻三如何劝她,她都不走;这时,士兵们却没人听从白海山的命令去准备弓箭,把这三个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韩小姐,日本公主在说什么呢?” “麻三赶快给我们翻译!” …… 随着那个怪物踏水奔驰而来,通过望远镜看得越来越清楚,白海山的心情越发沉重,他确实是个满头乱发、****着上身的野人,脖子下闪闪发光的上半身泛着红光,腰下却穿着条紧身的裤子,其中一条小腿肚子似乎很细,但不妨碍他在海面飞速行走…… “难道说他的上半身就是那副水晶骨架?”白海山惊叫了一声,突然眼前一黑,立刻晕倒在了塔台之上。 趴在船舷处的士兵们看清楚了,这分明是个石头身子的怪物,拿弓箭射他又有何用?于是,全都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呼啦一下子全跑了,那些围着稚子公主的士兵们也急忙逃进了船舱…… 负责看管那四个西洋人的朱辉和张狗儿发现不好,马上亮出了兵刃,准备和这怪物展开搏斗…… 小个子独眼龙杰克船长也不示弱,大声讲道:“史密斯、尼尔森、埃里克森,我们早晚得和萨满有一场决战,或许现在,那就赶快做好决战的准备吧!” “我将和我的引路人并肩战斗到底。”史密斯说着,手握长矛站到了朱辉的身旁。 “愿上帝保佑!”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眼看着怪物就快到船头,朱辉大声喊道:“小玉,快把稚子公主带走!” “麻三,你这个混蛋还等什么,把稚子公主和韩小姐送回船舱去!”张狗儿也大声喊道。 尽管稚子浑身打着哆嗦,但任凭麻三和韩小玉使劲地拉扯,她怀抱着猫咪,就是坚决不肯离开。 朱辉、张狗儿和四个西洋人已经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准备和怪物展开一场血拼,麻三为了在稚子公主面前表现自己,把绑在左胳膊上的吊带扔到了地上,就地捡起了士兵丢下的钢刀,张牙舞爪地挡在她的身前。 危机就在眼前,朱辉大声喊道:“小玉,快到塔台上去保护白老前辈。” 韩小玉道了一声多保重,拉起稚子公主就往后撤,这时,那个怪物也已经冲到了船头。 稚子公主挣脱开了韩小玉,使劲拍了拍樱子的脑袋,双手把它往前扔了出去…… 猫咪发出一声怪叫,使劲往前猛的一窜,跳将了起来,扑向了那个上身泛着红光的怪物,这时,奇迹发生了! 只听这个怪物大吼了一声,掉头又跳进了大海,樱子也跟着跳了下来,它像只小精灵一样,在海面上围着这个魔鬼展开了撕咬…… 大家全都围在船舷处往下观瞧,只见樱子和那个怪物一样可以浮在水面上,上蹿下跳、活动自如,并不停地向怪物发起攻击,只要逮着机会咬他的腿和脚,而这个高大的怪物却拿这只猫没有一点办法,口中发出惊天的吼叫,被樱子追得团团转…… 小猫咪樱子在海上大战怪物,越战越勇,又把那些士兵们给吸引了过来,大家全都围在船舷处往下看热闹…… 这时,白海山已经醒了过来,他在韩小玉的陪同下来到了稚子的近前,问道:“公主,你们在海岛上遭遇的是不是这个家伙。” “是的。以沈茂为首的水手们想南下寻宝,而我的侍卫们想保护我前往新大陆,就在那座岛上发生了火并,水手们被侍卫们杀掉了,这个吸血鬼闻着血腥而来,喝干了那些尸体中的血,侍卫们为了保护我,把我送上了救生艇,吸血鬼追来的时候,樱子啃掉了他小腿上的肉,也喝了他的血……” 白海山突然想到,这只猫咪通过麻三的嘴,把稚子公主的遭遇讲得如此详细,对于一只小猫来说,它未必能够记得这么清楚,或许是因为喝了怪物的血才有了灵性,便马上打断了稚子的话,急忙问道:“公主,这只猫咪跟了你多久了?你和它能沟通吗?” “樱子跟了我三年多了,以前它非常淘气,一点也不通人性。不过,这次在救生船上漂流的时候,它却非常懂事,一直在守候着我,陪我聊天,被救之后,我非常感谢樱子,和它说了不少知心话,麻先生翻译的那些,全是我在心中讲给它的……”稚子说着,她羞臊的低下了头。 显而易见,吸血鬼的上半身就是那具水晶骨架,血液经过水晶的循环之后有了灵性,以至于平时不信邪的白海山也不禁感慨万千,他用西洋话背诵了一段《圣经》,低声叹道:“看来,这世间确实有奇迹……” 此刻,杰克船长也看明白了,怪物的上半身就是他们寻找的水晶骨架,趁着大家都在观看猫咪大战吸血鬼之时,他使劲拉了一把史密斯,二人一起悄悄溜出了人群。 机警的樱子围着这个高大的怪物活蹦乱跳,而这个怪物特别害怕被猫爪子给抓破了腿和脚,空有一身的力气使不上,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双方大战了好几十个回合,终于让樱子逮住了机会,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肚子。 怪物弯下腰去逮樱子,那水晶手臂刚触及到猫尾巴,樱子突然就跳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有伸出另只胳膊往后摸,樱子在他的头皮上狠狠地抓了一把,滋溜一下子滑落到了水面上,又在他的脚上咬了一口,等这个气急败坏的怪物弯下腰,却不知小猫又窜到哪儿去了…… 小猫樱子的精彩表演,赢得了众人阵阵喝彩,那个怪物彻底被激怒了,不再理会那只猫咪,企图登船来袭击众人,又把那伙士兵们吓得抱头鼠窜…… 突然,樱子从水面上跳将起来,趴在怪物的肩上使劲抓他的头皮,这个怪物上下都开始流血不止,上半身泛着的红光也逐渐发暗,实在是受不了啦,发出了一声悲哀的嚎叫,掉过头来踏水逃亡。 发现樱子在怪物的身后紧追不舍,稚子公主大声呼唤,不让小猫再追了。 以此同时,杰克船长和史密斯早已撬开了白海山的柜子,二人面对着水晶球和水晶头骨不住的嘿嘿直乐。 “看见了这个水晶躯体的魔鬼,我明白了爱基斯摩人的萨满为何具有魔力了。”史密斯讲道。 “呵呵,我真是太笨了,真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玩法!”杰克船长说着,递给了史密斯一把钢刀。 “杰克,你要干什么?”史密斯惊恐地问道。 斜着一只眼的杰克发出了诡秘的一笑,伸出巴掌在自己的脖颈处一抹,把史密斯吓了一跳,钢刀掉到了地板上。 杰克船长弯腰捡了起来,催促道:“快点,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再将这个头骨安在我的脖子上,要快!要不然就没时间了!明白了?” 史密斯瞪着惊恐的双目,打着哆嗦问道:“杰克,你疯了吗?” 杰克一把夺过来钢刀,把史密斯给吓瘫了。 “瞧你那点出息!”杰克边说,边将水晶头骨在自己的脖子处比划,眯缝着一只眼睛朝头骨里面看了看,接着讲道:“史密斯,待会你先把头骨安在我的脖子上,别让我失血过多,使劲帮我压着点,一定要等到安放牢固了再松手,然后,你再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给我装在水晶头骨上,明白吗?” 史密斯哭着抱住了杰克的腿,哀求道:“杰克、杰克,千万不要犯傻,这么做你对不起安娜……” “呵呵,史密斯,你这个蠢货,是否知道萨满的水晶骨安在他身上的什么部位?”杰克冷笑着问道。 “不知道。”史密斯抱住了杰克,试图阻止他继续干蠢事。 “现在我敢肯定,他的两只脚就是水晶骨。”杰克船长举着明晃晃的钢刀对着史密斯,大声喊道:“快来帮我一把,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 无可奈何的史密斯对杰克实在是太了解,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为了不让他砍掉自己的脑袋,便狠了狠心,接过了钢刀也不再犹豫,对准了他的脖子奋力砍去,随着人头的滚落,只见一股血柱顿时喷了出来…… 这时,史密斯立刻把水晶头骨安在了他的脖子上,鲜血迅速充满了头骨,变得分外吓人,闭着眼睛使劲摁了一会儿,奇迹出现了,这块头骨很快和的躯体缝合在了一起。 “史密斯,快把我的眼睛给我装上!” 听着这低沉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杰克,可把史密斯给吓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发现那个脑袋就在身旁,于是,他便使劲抠出来两只眼睛,安进了水晶头骨的眼窝之中。 杰克伸手夺过来这颗人头,使劲地吸允里面的鲜血,接着,他又把人头给撕裂开来,开始吸食里面的脑髓,这时,史密斯注意到,那些乳白状的脑髓迅速充满了水晶头骨,只见杰克晃了晃那骷髅般的脑袋,把眼罩又给戴上了。 “史密斯,你这个蠢货,你为何不快点把我的头拿来?现在,我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离开了脑髓,必须得再多补充一些,才能恢复我的聪明才智。”说着,杰克一把抱住了魂不附体的史密斯,趴在他的脖子上张口就咬。 史密斯这才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并开始奋力反抗…… 以此同时,小猫樱子得胜而归,船上所有的人都把稚子公主和猫咪围起了高声赞叹,忽然听见了史密斯的呼喊声,朱辉和张狗儿赶忙冲进了后舱,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张狗儿一脚踹开了舱门,只见史密斯正在杰克船长的怀中拼命挣扎,怎奈此时的杰克船长力大无穷,使劲地抱住了身材高大的斯密斯,把他的脖子咬得鲜血之流…… 第323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4路西法 这极其残酷的场面把朱辉和张狗儿都给惊呆了,二人同时亮出了钢刀要去营救史密斯,只见那个骷髅般的脑袋上深陷的眼窝中冒出了一道绿光,显然,杰克船长发现了他们的企图,立刻扔下了快断气的史密斯,转身朝着他们就扑了过来…… 朱辉和张狗儿同时挥刀砍去,只听骷髅脑袋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喘息,杰克船长伸手就夺过了这两把钢刀,把他们二人吓得赶紧往外跑。 杰克船长晃动着那血红的水晶脑袋走上了甲板,把所有的人全都吓得四处乱跑,这时,朱辉和张狗儿也到了甲板上,一边催促着韩小玉和麻三把稚子公主带走,二人急忙爬上塔台去保护白海山。 “尼尔森、埃里克森。”杰克船长大喊了两声,发现无人答应,便又晃晃悠悠地回了前舱。 从猫咪大战吸血鬼的经验来看,只要用兵器刺伤他身体的任何部位,导致他流血不止,就能打败他,于是,趴在前舱门口的韩小玉做好了袭击的准备。 等杰克船长刚靠近舱门,韩小玉挥剑朝着他小腹刺来,却不知道现的杰克船长已经具有了超凡的能力,只见他飞起一脚踢开了宝剑,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了韩小玉,稚子公主见状,立刻释放出了怀中的猫咪…… 这时,麻三吓得惨叫了一声,赶紧拔掉了那根水晶手指,迅速扔到了杰克船长的身后,也不管稚子的死活了,打着滚逃进了船舱。 猫咪樱子发出一声嘶声裂肺般的喵叫,腾起前爪扑向了杰克船长,只见他轻轻晃了下脑袋,急忙往后闪身,可能是害怕被小猫抓伤了,又退到了甲板上。 看见机会来了,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同时挥刀围攻杰克船长,樱子也不失时机上前调戏一把,逮着机会就扑上来用利爪去抓,无奈此时的杰克船长力大无穷,其脚上穿着皮靴,帆布做的衣服也不容易被挠破。 像走马灯一般在甲板上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依然没有分出胜负,这时,白海山发现杰克船长越战越勇,而朱辉等人根本无法取胜,于是,他站在塔台之上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我以共济会护法总澳主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打斗!” “让共济会去见鬼吧,我是路西法,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接着,杰克船长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开始不停地试着往上跳,想飞上塔台去袭击白海山。 “小玉,快上塔台保护白老前辈。”朱辉边说,边和张狗儿一起再次发动进攻。 那只猫咪也发现杰克船长确实很难对付,即抓不破他的衣服、也咬不着他的肉,于是,聪明的樱子叼起了那根水晶手指,跳到了船帮上,瞪着大眼睛往四下里观望,不一会儿,就把那个逃走的那个吸血鬼给招来了。 这个吸血鬼发现猫咪的嘴中叼着水晶骨,就从海面上一跃而起,试图来抓这只猫咪,樱子见状立刻逃得无影无踪,此刻,杰克船长已经快能飞起来了,就在他准备跳上塔台之时,正好与那个跳上了甲板的吸血鬼迎了个照面。 两个吸血鬼碰在了一起,宛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刻扭打在了一起,彼此都想吸干对方的血液。 由于杰克船长的水晶牙齿非常锋利,趴在吸血鬼的身上就开始吸血,那个吸血鬼的脑袋却是肉身,用牙齿咬了半天,还没能咬破杰克的衣服,便挥动水晶手臂使劲地殴打杰克。 朱辉和张狗儿以为逮着了机会,挥动着钢刀过来袭击他们,但这两个吸血鬼也很机警,同时坐起身来准备一起御敌…… 这时,白海山大声喊道:“二位公子,不要管他们,让他们彼此去咬吧。” 等朱辉和张狗儿闪身离去,他们两个彼此又开始撕咬上了,忽然,猫咪樱子又钻了出来,趁机用锋利的爪子抓破了杰克的帆布裤子,这时,那个吸血鬼身上的血已经被杰克船长给吸干了。 吸血鬼因失血过多躺在了甲板上,杰克船长拔掉了他的脑袋,把水晶骨架和他的下身撕开,把那具骨架捡了起来,在自己的腰间比了又比,发现这个骨架有些大,根本装不到自己的身上,十分惋惜地晃着那颗火红的骷髅脑袋,发出了阵阵的叹息…… 发现又有了机会,朱辉问道:“杰克,让我我来把你的身子砍断,将这个水晶骨架给你装上吧?” “不用。”杰克船长说着抱起了那个水晶骨架,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后舱,他本想把水晶球也一起带走,找了半天却没能找着,只好把史密斯给拖了出来。 将手中的水晶骨架在史密斯的身上比了比,发现正合适,于是,杰克船长挥刀把史密斯拦腰砍断,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地,这残忍的场景实在令人目不忍睹。 先把水晶骨架装在了史密斯的身上,接着又砍下了他的脑袋,安在了水晶骨架上,杰克船长就开始大声呼喊:“史密斯、史密斯,你快给我起来!” 这时,樱子又逮着了机会,扑上来咬住了杰克的小腿肚子,猛一使劲撕掉了一块肉,杰克船长转身赶走了猫咪,那只放着绿光的独眼盯着史密斯看了半天,发现他仍然也没能醒来,而自己的腿已经开始流血了,于是,他赶忙扯下史密斯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包扎伤口。 忽然,杰克发现史密斯睁开了眼睛,顿时喜出望外,用低沉的声音讲道:“史密斯,我的老伙计,我们成功了,你快赶快试着坐起来吧,你永远都是我的好伙伴!” 面部表情痛苦万状的史密斯晃了晃脑袋,由于失血过多,他显得十分虚弱,此刻特别想喝人血,用微弱的声音答道:“杰克,你已经变成了撒旦,而我、却不想这么活着。” “混蛋,你说什么?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我们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主宰者,这不正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吗?”杰克说着,挥手就想楱史密斯一顿,这时,猫咪又开始调戏他来了。 朱辉、张狗儿和那只猫咪一起围了上来,却听史密斯劝道:“共济会护法大奥主先生、我的引路人,请相信我,我不想做个吸血鬼,求你们不要着急,我来说服杰克。” 此时的杰克船长又被猫咪调戏得团团转,朱辉和张狗儿也都停住了进攻,就听史密斯劝道:“杰克,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喝人血了,你的胃、你的心脏都还在,但愿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杰克船长一边和喵咪搏斗,一边答道:“不,我还得多喝鲜血、多吃脑髓,才能增加我的智慧;另外,我还需要一只眼睛……” 未等杰克把话说完,史密斯赶忙讲道:“杰克,你是我的好兄弟,请你喝我的鲜血、吃掉我的脑髓吧,我的这只眼睛也送给你,希望将来我们二人合为一体。” “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说着,杰克便扯下了眼罩,抠出来自己的那个瞎眼珠扔给了小猫,接着讲道:“你这个畜生,送给你去吃吧。” 趁着小猫去追那个眼球之际,杰克船长把史密斯的眼睛挖了出来,安在了骷髅的眼窝之中,顿时放出了光芒,于是,他就随手把黑眼罩给扔了。 痛苦难忍的史密斯劝道:“快吃掉我的脑髓吧,杰克,这是上帝的旨意!” 于是,杰克船长便不再犹豫,迅速拔掉了史密斯的脑袋,开始敲骨吸髓,朱辉、张狗儿等人见状,都赶忙闭上了眼睛,连那只猫咪都看不下去了,转过身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杰克船长喝干了史密斯的脑髓,开始后悔不已,整个躯体在甲板上满地打滚,两个人意识在头骨中开始吵架了…… 发现朱辉和张狗儿试图帮忙,一个声音喊道:“护法大澳主千万不要过来,杰克这个混蛋会咬死你们的。” “史密斯、史密斯,你这个混蛋,你得听我指挥!” “如果我们不是好兄弟,我能这么帮你吗?今后我们就是一个人了,要干什么、吃什么,都得商量着来!” “混蛋,我要把你的脑髓抠出来!” “我们的意识正在融合,杰克,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基督徒,我们还是该隐的后裔、是共济会的秘密成员,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一起探索世间奥秘,而不是为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天上的父在看着我们呢,如果你继续疯狂下去的话,我们两个都得灭亡,你明白吗?” “你这个混蛋,我才不要和你融合在一起!尼尔森、埃里克森,快来帮帮我!” 这时,那两个西洋人也到了甲板上,面对惨不忍睹的史密斯的躯体,和满地打滚的杰克,这二人不停的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泪流满面的仰天祷告…… “尼尔森、埃里克森,快把我们抬起来扔到海里去,请放心,我们死不了的。”忽然发现朱辉和张狗儿也来帮忙,史密斯的声音继续喊道:“护法大澳主不要过来,杰克已经疯掉了。” 朱辉忍不住问道:“史密斯先生,真是难为你了,请问今后你们怎么办?” “现在我感觉已经不需要再呼吸了,我还能感觉到自己力大无穷,今后我们可以在海里生活。” “那么,今后该如何称呼你们两人?”朱辉接着问道。 杰克船长用低沉的声音答道:“史密斯,你这个混蛋,这件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今后我们就是路西法,你们叫我路西法吧!” 此时的史密斯应该是妥协了,没再继续发声,就这样,“路西法”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刚想去拣那具水晶骨架,立刻像个醉汉一样又摔倒在了甲板上,只听史密斯的声音喊道:“尼尔森、埃里克森,快把我们抬起来扔进大海,我求你们啦。” 发现他们两个还在犹豫不决,史密斯继续喊道:“尼尔森、埃里克森,如果你们两个不听我的,杰克这个混蛋会喝干你们的鲜血!” 这两个西洋人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路西法,眼看着就要把他扔进了大海,这时,朱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前往新大陆的途中,正是在这处海域发生了奇迹,海底的深沟处应该有座“宫殿”,便忍不住喊道:“史密斯,请你们到海底去看看吧,或许那里有你们的栖身之处。” “护法大澳主先生,我的引路人,谢谢你!我已经感觉到了,海底确实是我们的归宿,请你们善待我的兄弟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多多保重吧,!”史密斯答道。 “不,我的腿上还有伤,尼尔森、埃里克森,你们两个混蛋不能把我们扔下去……” “尼尔森、埃里克森,二位好兄弟,听我的,赶快扔,我会在上帝面前替你们祈祷……” 第324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5洪真人 身材矮小的躯体上顶了颗硕大鲜红的水晶脑袋,像只大青蛙一样不停的在甲板上蹦跶,此刻,无论是杰克船长还是史密斯都不再说话了,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将其高高抬起来,缓慢地走到了船舷处,异口同声地喊道:“路西法,请你们慢慢走好,今后再也不要与上帝为敌啦!”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杰克船长和史密斯合为一体的路西法被扔进了大海,众人趴在船帮往下观瞧,只见他在海水中上下沉浮了一会儿,像条鲨鱼一样钻进了大海深处……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士兵们才敢出来,他们在张狗儿的指挥下开始清扫甲板,麻三则到处寻找他的那根水晶手指。 朱辉蹲在吸血鬼首级前仔细观瞧,越看此人越是感觉有些面熟,于是,便把张狗儿和韩小玉喊了过来,把那具水晶骨架交给韩小玉带走,他和张狗儿开始给吸血鬼和史密斯收尸,将其散落的遗骸拼接好了,分别用帆布给裹了起来。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吸血鬼曾在哪里见过?”张狗儿问道。 朱辉若有所思地答道:“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来自我们明朝,或许是林风的手下。” “哥哥,当年在吕宋的时候,林风的手下我全都见过,似乎并无此人,莫非他是……” 未等张狗儿把话讲完,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洪真人!” 这时,麻三对那些清洗甲板的士兵们大发雷霆,骂道:“你们这些胆小鬼、混蛋王八蛋们,这会儿跑出来卖乖,刚才都死到哪儿去了?都先停下来,帮我去找水晶手指。” “麻三,你又不是我们的头,管得着吗?” “你刚才不是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吗?” 麻三争辩道:“我、我刚才是在保护稚子公主和韩小姐,你们都他娘的干什么去了?” “孙子,别逗了你!你还保护稚子公主?我看要不是人家稚子公主派猫咪勇斗吸血鬼,咱们这船上的人全都没命了。” 又有人调侃道:“麻总兵,人家猫咪不希望你继续欺骗稚子公主,把那水晶手指叼起来给扔到海里去了,你就别找啦。” 麻三被激怒了,抬脚踢到了身边的一名士兵,亮出钢刀指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讲道:“田大人和宋总旗都不在,我就是你们的长官。我看你们都他娘的活腻歪了,胆敢拿老子来戏耍,今天要是找不着那根水晶手指,我把你们一个、一个的……” 未等麻三把话说完,张狗儿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问道:“你把这些弟兄们一个、一个全杀了,谁来充当水手?” 发现有人给他们做主,有个士兵讲道:“不是咱贪生怕死,那是、是因为,有人说、这个家伙太厉害了,我们不可能打得赢他……” 朱辉走到了这个士兵的近前问道:“你都看到了,一只猫咪就能将其击败,那么,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厉害?又是谁说我们打不赢他的?” 这个士兵低下了头,用眼睛的余光朝四下里扫去,冲着一个趴在甲板上洗地的人,给朱辉递了个眼神,朱辉转身一看,此人正是在林风的寻宝队员,他们兵败后漂流到了马里亚纳,便加入到了商船水手的行列,可能也是因为想家了,又加入了麻三的这支逃跑的队伍。 “是他说的吗?”朱辉问道。 这个士兵打着哆嗦答道:“是、是他。据说,他们寻宝队的二百多号人,差不多全被这个吸血鬼给吃掉了,因此,我、我们都知道打不过这个吸血鬼,才都吓得藏了起来……” “好吧,由于事发太过突然,不怪你们。”朱辉说着,便来到了那个正在干活的水手身旁,轻声问道:“这个吸血鬼到底是谁?” 正在干活的水手猛一抬头,突然发现朱辉和白海山都站在他的近前,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血水之中,又看了一眼那两具裹着的尸体,赶忙闭上了眼睛,趴在甲板上吐了一地…… “这么多天来,你都没给我们说实话!”朱辉说着叹了口气,颇为生气地问道:“林风在寻宝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来袭击我们的吸血鬼到底又是什么人?” “护法大澳主,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说着,这个水手趴在甲板上磕头如捣蒜。 这时,张狗儿走了过来,把手中的钢刀压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讲道:“我们马上就快到了巴布亚湾,如果发现你有半句谎言,就把你扒皮抽筋点了天灯!” 如果说此前白海山还不敢肯定,这具水晶骨架就是他送给奥塞亚酋长的那一个,看着这个水手的表现,白海山不禁浮想联翩,顿时浑身打起了哆嗦,口中喃喃地讲道:“玛利亚、玛利亚,奥雷托,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求仁慈的上帝保佑你们、保佑你们的部落……” 这个水手知道隐瞒不住了,忍不住痛哭流涕地讲道:“护法总澳主、大澳主、三澳主,求求你饶了我吧!这个吸血鬼其实就、就是洪真人。我们那些可怜的弟兄们,大多被他给吃掉了,如今,林大澳主不知去向、剩下我们这十来个人从巴布亚湾逃了出来,如今一想起来就噤若寒蝉、头皮发麻、恶心呕吐,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说着,他恨不得把肠子都给吐出来。 这时,朱辉发现眉头紧邹的白海山显得异常痛苦,似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甲板上,急忙上前将其搀扶住,劝道:“老前辈,请到船舱歇息去吧。”张狗儿把这个水手也一起叫到了船舱。 朱辉和张狗儿一起将白海山扶上床,发现他的额头火辣辣的发烫,就大声呼喊韩小玉过来帮忙,被白海山给劝止了。 “我这把该死的老骨头能活到现在,早就够本了,先不要管我,现在,我想听听林风和洪真人他们到了巴布亚湾,到底干了些什么?”白海山依然底气十足地问道。 张狗儿也十分关心林风的安危,摇晃着这个水手的肩膀,催促道:“快说,你们在寻宝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朱辉和白海山在马尼拉湾放走林风之后,他火速赶往棉兰老岛,在那里召集旧部,很快就聚拢了四百多人,他们拿出看家的本领,从三宝颜港口偷走了两艘西班牙商人的大帆船,加上他们自己的三艘海盗船,按照洪真人飞鸽传书送来的航海图,历经一个多月的航程抵达了南部大陆(今澳大利亚)。 但他们并没有急于去寻宝,而是沿着西北海岸到处寻找洪真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一连找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找着,只好穿过托雷斯海峡继续往东走,在巴布亚海湾遇到了日本人的“商船队”。 很显然,这正是受到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蛊惑,日本平户藩治部次郎所率领寻宝探险队,当时,由于林风船上的食物准备的不足,便决定袭击日本人的商船,哪料想,那五艘大关船上的日本浪人十分凶悍,在还未遇到土著食人族之前,他们就在海上展开了一场大战…… 那两艘西班牙大帆船上备有精良的火绳枪,在林风的指挥下,很快就击沉了一艘日本人的关船,治部次郎也玩了命,他命令两艘关船直接冲撞大帆船,导致四艘船同时沉没在了海底,林风这一方损失了近三百人,他本人在一伙亲兵的保护下,逃上了一艘小型海盗船。 这时,群岛上的土著部落追来了,日本人的大关船速度极快而得以逃脱;林风的海盗船成了俘虏,他们大多数人听闻过有关食人族的传说,此刻全都吓得要死,当那些浑身涂着油彩,头上带着恐怖的面具、插着赤色的羽毛,手执各式长矛、大刀的土著人把他们押到岸上时,忽听一声高喊: “无量寿福天尊,林大澳主别来无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林风顿时惊喜万分,那些赤面獠牙的土著人也都变得友善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们都十分尊重洪真人。 这个水手讲到此处,韩小玉端着一大盆滚烫的热水,稚子公主抱着那个水晶骨架,二人一起走了船舱。 朱辉见状,急忙示意这个水手暂停,从韩小玉的手中接过来水晶骨架,那个水手瞥了一眼,又差点晕过去。 张狗儿帮忙把这盆热水放在了白海山的床前,问道:“小玉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白老前辈应该是得了风寒,咱们船上也没有药物,先拿这生姜熬的水给他泡泡脚,出完汗之后让他好好歇息。”韩小玉答道。 白海山坐起身来,把脚放进了木盆之中,额头上顿时大汗淋漓,强作笑颜讲道:“小玉姑娘,谢谢你了!”说着,随手把水晶骨架抱在了怀中。 这时,那个水手趁着这个机会想逃离开,刚走到舱门口,却被麻三给堵在了里边。 “麻总兵,你的水晶手指找着了吗?”这个水手问道。 麻三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藏我的水晶手指有什么用?莫非是想让我把你的手指给剁掉不成?” “麻总兵、你、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发现他还想抵赖,麻三就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伸手那只残疾的手,上来就摸他的袖筒和衣兜,口中不停地责骂:“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别的本事没有,还学会偷东西啦!” 摸了一会儿,终于在这个水手的袖筒深处,找到了那根水晶手指。 于是,手握着钢刀的麻三用那只残疾的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继续骂道:“真是狗改不了****的海盗,看我不杀了你!” 当麻三正比划着准备杀人时,忽听啪嗒一声,那根水晶指骨掉在了地上。 突然,猫咪樱子不知从何处蹿了进来,一口叼起了水晶指骨,立刻跳上了白海山的床,把站在门口的稚子公主和韩小玉都给吓了一跳。 朱辉伸手抱起了猫咪樱子,张狗儿从它的嘴里拿出了那根水晶指骨,递给了白海山。 正在泡脚的白海山扫了大家一眼,发现猫咪樱子就像完成了任务似的,非常温顺地躺在朱辉的怀中睡着了,便将这根水晶手指拿起来,往身旁的水晶骨架左手食指的位置上一插,二者立刻就融为了一体。 麻三见状,立刻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口中大声喊道:“不、不、这根手指是我的!” 朱辉和张狗儿也都没拦着他,只见麻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再也从水晶骨架上拔不出来了。 第325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6奥塞亚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水手的叙述,使正在泡脚的白海山急得够呛,他将怀中的水晶骨架交给了韩小玉,抹了把脸上的泪花和额头上的汗水,催促这个水手继续往下讲。 失去了水晶手指的麻三像喝醉酒了一样,独自来到甲板上扼腕叹息,忽然看见韩小玉和稚子公主出了船舱,他急忙去打招呼,发现已经无法和稚子公主沟通,失魂落魄般的麻三担心公主会嫌弃他,张了张口,脸红脖子粗的又低下了头。 稚子公主倒还真没嫌弃他,迈着碎步来到他的身旁,双手捧腹低下头,和声细语般的说了不少安慰话,很可惜,此刻的麻三连一个字也听不懂,韩小玉想帮他翻译,却又感觉这些话实在有些太肉麻了,脸一红,带着那具水晶骨架独自回了船舱。 以此同时,那个水手继续讲述有关林风和洪真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林风等人在海上被俘后,土著人把他们押上了巴布亚半岛,幸遇在此地当“巫师”的洪真人。 有关洪真人的来历,林风的心中当然十分清楚。 当年宋元在南海崖山决战,南宋左丞相陆秀夫身背幼帝赵昺投海,其忠烈感天动地,玉皇大帝指派南海龙王敖明前来搭救,把他们二人请进了龙宫,在龙宫的神镜中,他们目睹了汉家的山河破碎、黎民百姓惨遭蒙古人的奴役,怒发冲冠的幼帝赵昺一头撞死在了龙宫柱上,陆秀夫也不愿苟且偷生,随即也跟着撞了上去,却被虾兵蟹将给拦住了。 南海龙王敖明深受感动,又在神镜中给陆秀夫展现了百年后的华夏大地:洪武皇帝登基,汉家江山得以恢复,其疆域比宋大了好几倍。于是,陆秀夫的信心大增,以漢去中土而为洪,改为洪姓,被南海龙王送到了《山海经-海外南经》中所载的结匈国,其后代在那里得以繁衍,传说在洪武年间,他们漂洋过海回到了明朝,但家乡早已物是人非,他们就在道家圣地终南山修仙练道,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 洪真人之父临终前给他讲述了这个传说,希望他将来能像先祖一样为朝廷建功立业,怎奈他既无经天纬世之才,又无济世安邦之策,当他走出终南山来到京城时,已经错过了嘉靖皇帝崇信修真的大好时机,被道士王金、申士恩等人排挤在外,在穷困潦倒之际,又萌生了赴海外寻根问祖的念头。 人一旦有了梦想和执着,总是会有机会的。尽管他这疯子般的想法,遭到了众多道友们的耻笑,但有个人却慧眼识珠,将他介绍给了当朝权贵严世藩,此人便是翰林院太学生、曾帮助胡宗宪诏安海盗王直、徐海的罗文龙。 当朝首辅严嵩之子、号称小阁老的严世藩知道,其父即将至仕还乡,他本人瞎了一只眼睛而无法入阁拜相,由于他们父子作恶多端、树敌甚多,必须得给自己寻条后路,以免遭朝廷的清算,就这样,他一边积极医治眼睛,引出了本书第一卷的故事,一边通过罗文龙遥控滞留在日本的海盗残匪林一官(本名林文俊,后改名为林风),勾结一向宗大陆造反,若造反不成再流亡日本,无奈日本国战乱不止,倘若日本也无立足之地,就只有寻找海上仙境的一条路了,这项任务就秘密委托给了洪真人。 洪真人虽然知道严氏父子心怀不轨、罪大恶极,怎奈自己也没有好的出路,于是就答应了严世藩,在罗文龙的精心安排下,把巨额财产以捐赠给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长老法王为名,通过洪真人运往日本九州南部的秋目浦,交给盘踞在此地的海盗头目林一官暂时保管起来,就这样,低调的洪真人结识了林风。 如今二人在此场合下见面,立刻拥抱在了一起,彼此抱头失声痛哭…… 过了许久,林风才松开了洪真人,颇为感慨地讲道:“年兄,你的飞鸽传书我收到了,真是为你担心啊!感谢苍天还能我们兄弟重逢。” “贤弟,实在是一言难尽!”洪真人抹着脸上的泪花答道:“当年,我带着三十余艘红木船悄然辞别贤弟,算来至今已有十五年了。我们从津坊町码头启航,曾多次在海上迷失方向,行程多达两万多里,经历的岛屿无数,在第六个年头,我们才抵达那荒无人烟的‘结匈国’,但却没能找到我的先祖曾经生活过的任何痕迹。” “多亏年兄帮我们找到了一条退路,如若不然,天下之大,竟无我林某的立足之地。” 听罢林风之言,洪真人就知道严氏父子可能倒台了,问道:“贤弟,你们为何跑到这儿来了?” “实不相瞒,年兄从秋目浦走后不久,就传来了严世藩倒台的消息,在这节骨眼上,我那可恶的叔叔却勾结东厂的王公公,诬告我继承了海盗王直、徐海的衣钵,致使朝廷派了大批的锦衣卫前来征讨,他们捣毁了秋目浦的据点,我的亲弟弟文涛背叛了我,他把我关押了两次,前后加起来长达五年之久,天下之大已没有我们的栖身之地,只好弟兄们逃亡到了南澳岛和吕宋等地,却又受到了西洋鬼子的欺凌,迫不得已返回了琉球,这时,我才收到了年兄的飞鸽传书,于是,就带着众兄弟投奔你来了。”林风答道。 不论严氏父子有多么可恶,资助他们海外探险的动机有多么的不纯,对于草根出身的洪真人来说,终归是难得的机遇,忍不住叹道:“可惜了世子小阁老的才华……” 林风不无惋惜地讲道:“更加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严世藩运往日本的那数百万两纹银、还有数十万两黄金,全都被追杀我的锦衣卫和琉球王给瓜分了,如今我是一无所有,只好投奔年兄你来了,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做了这些野人的首领。” 洪真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贤弟误会了,实乃是因为无法返航、被逼无奈,留在这个部落当了个巫师。” “难道说年兄懂得他们的语言和规矩?”林风十分诧异地问道。 “呵呵,并非我会他们的语言,贤弟,你没想到吧,这儿的部落酋长竟然会说几句我们的语言,从原来的食人族进化成了礼仪之邦。”洪真人说着,对一名黝黑的汉子招了招手,只见他扛着标枪走了过来。 土著大汉拱手齐眉,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洪真人对他点了点头,用手语表示他遇到了老朋友,不用再继续留在这儿保护他了。 等那个土著汉子带领队伍离去之后,林风吃惊地感叹道:“年兄,看来你培养他们可没少下功夫啊!” 洪真人答道:“当年,我准备绘制完群岛和南部新大陆的地图及航海图后返航,在巴布亚湾遇到了食人族的袭击,幸亏被这个半岛上的奥塞亚部族酋长所救,受到他们的庇护才得以活下来,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部落酋长的女儿居然能讲我们明朝的官话,据说她曾嫁给过我们明朝的一位秀才,就这样,我成为了他们部落的巫师回不去了。” 丝毫不出林风所料,这位秀才肯定就是白海山无疑!但令人绝没有想到的是,当年白海山从新大陆返航遇难时,居然在此地娶了位部落酋长的女儿! 沉默了片刻,林风接着问道:“你说的这个秀才我认识,他叫白海山,那么请问,你可知道他离开这儿之后,又曾经回来过吗?” 不明觉厉的洪真人摇了摇头,答道:“没听说他还回来过,老酋长已经去世了,白老前辈的妻子玛利亚公主继承了王位,她因思夫而悲伤过度,导致英年早逝,如今的酋长是他的儿子奥雷托。” 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令一直十分迷惑不解的林风恍然大悟! 此前林风还十分纳闷,不知白海山为何把超级大海盗王直积攒了一辈子的那财富,十分荒唐地运到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他自己给西洋人为奴十年,费尽了千辛万苦又跑回琉球,居然把绘制的藏宝图交给了做了琉球国的王妃,看来,这件事绝不是白海山受了王翠翘之托的原因。 藏宝的秘密被徐王妃泄露后,勾起了无数豪强遐想,林风所知道的就有马尼拉驻军将领费尔南多将军、耶稣会的神父西门阿尔梅达、盘踞在菲律宾盘莱特岛的尼德兰海上游击队、平户藩松浦隆信派出的寻宝船、据说海盗头子王直、徐海手下的残余势力也在蠢蠢欲动,当然,手握寻宝图的徐王妃也不甘落后…… 当众人都在积极准备寻宝的时候,藏宝人白海山却对此毫无反应,对任何人的行动都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本人居然给海商沈琦当船长去了,这其中的缘由,林风已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这个话题就不再提起。 在洪真人的关照下,林风的队伍受到了奥塞亚酋长奥雷托的礼遇,他们在半岛上安顿了下来。 一个多月过去了,林风等人以出海打渔为名,暗中寻找白海山的藏宝之地,得大海盗徐海真传的林风果然厉害,很快就在半岛附近的海域,找到了洞穴的入口。 即便找到了这笔巨额财宝,想要把它们全部运出去也不容易,于是,他们又开始在岛上打造大型船只,这才引起了酋长奥雷托的关注。 由于洪真人并不知道林风等人的用意,经常以巫师的身份帮他们来开脱,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洪真人最终明白了林风的企图,这时,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蛇血心肠的林风害怕洪真人出卖自己,纵容手下人暗中杀掉了洪真人,奥雷托酋长万分伤心,悲痛之中顿时妙想,他取出了一具用于祭祀的神物,也就是那个水晶骨架,嫁接在洪真人的身上,令人想不到的奇迹出现了,洪真人居然得以复活。 于是,复活之后的洪真人展开了报复行动,没几天,林风手下的这百十号人都快被他给吃光了,就这样,他成了那个藏宝洞的守护神。 洪真人杀人喝血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恐怖,这个水手讲道此处浑身打起了哆嗦,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他说一直到现在每晚都还在做噩梦,一想起来就呕吐不止。 最后只有十来个人从巴布亚湾偷跑了出来,他们决定把这件恐怖的往事忘掉,今后绝口不再提起,至于林风到底是死是活,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算来这都是发生在去年年底之时,如今大半年都已经过去,作为藏宝洞守护神的洪真人,为何突然出现在马里亚纳附近? “奥塞亚、我又回来了。”极度悲伤的白海山低声祈祷:“愿天上慈祥的父保佑爱妻玛利亚,让她的灵魂安息吧……” 这时,朱辉突然意识到稚子公主并没有说真话,她所乘坐的船一定到过奥塞亚部落,才把洪真人给招到这里来的,想到此处立刻冲出了船舱…… 第326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7不畏死 尖底大帆船迎着落日的晚霞,飞速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上…… 朱辉突然意识到稚子公主在说谎,便飞快地冲到了前舱的船长室,当他推开舱门时,一副惨不忍睹的场景使他几乎昏厥了过去。 只见舱门口摆放着血淋淋的一滩肉,一眼就能认出是麻三的上半身,旁边还有个死去的士兵横躺在室内,胸口上插着一把尖刀,其干瘪的躯体显示,他的血已经被人给喝光了! 宽敞的舱室血污遍地,猫咪樱子正在舔着地上即将凝结污血,两张床之间的柜子门敞开着,女娲娘娘像和那两块青石板都还在,但上方柜子中的水晶球、水晶骨架和那只望眼镜都不见了。 此刻,朱辉暗自后悔光顾着听故事而来晚了,大声呼喊着韩小玉的名字,从舱室中跑了出来,迎面遇到了张狗儿和白海山。 “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张狗儿吃惊地问道。 有些惊慌失措的朱辉答道:“快、快去小玉,这儿出事!” 白海山和张狗儿往船长室张望了一眼,立刻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很显然,死掉的这个士兵是给麻三帮忙的,他把麻三的身子拦腰砍断,又帮他套上那具水晶骨架,却被复活的麻三杀掉后,又喝干了他的血,现在,麻三和稚子公主、韩小玉全都不见了…… 担心韩小玉会出事,大家开始分头寻找,而那些士兵们听说麻三变成了吸血鬼,一个个吓得又躲起来了。 找遍了上下两层,朱辉最后来到了底舱,发现韩小玉正在这儿调解两个士兵的纠纷,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泪水夺眶而出…… “小玉没出事就好!”朱辉低声自语,上前一把将其抱在怀中,轻声问道:“小玉,是谁让你到这儿来了?” 韩小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大事,急忙答道:“刚才有个士兵到船长室来找我,他说有人在底舱里打架,知道你和狗儿都在白老前辈那里谈事,就没有打搅你们,让我前来劝解,当时,我已注意到了稚子公主和麻三的神态都不太对劲,但也没多想,还以为他们因私情而害羞。” “是的,他们出事了。麻三被人杀掉后变成了吸血鬼……” 未等朱辉说完,韩小玉接下来讲道:“麻三绝没有这个胆子,看来,稚子公主才是主谋。” 那两个正在打架的士兵听说麻三变成了吸血鬼,跐溜一下子就蹿的没影了,所有的水手们全都藏了起来,大家都怕被麻三给吃了,大帆船又停止了前进,这时,尼尔森和埃里克森勇敢的出来担任舵手,保持大帆船的平衡,韩小玉抱着那只小猫咪承担起保护白海山的重任,朱辉和张狗儿到处舱室寻找麻三,准备和他决一死战! 忽然,传来了尼尔森和埃里克森的惊呼声,朱辉和张狗儿急忙跑到船头观瞧,只见麻三身背稚子公主正在海面上行走如飞…… 张狗儿见状大声喊道:“麻三,你快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士兵们听见了这句喊声,这才一个个陆续来到了甲板上。 “别喊了,他们是不会再回来的。”朱辉劝道。 眼睁睁地看着斜挎着个包的稚子公主趴在麻三的身上,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张狗儿气愤地骂道:“这他娘的是什么公主!陆云龙大人和灵儿姐姐为救她的父母而喋血京都,哥哥你和小玉姐姐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从孤舟中救出来,她竟然如此无情无义,真是猪狗不如,连望眼镜都被她给偷走了……” 当士兵们得知麻三和稚子公主离开了大帆船,他们才一个个陆续走了出来,有人回到了岗位上,有人战战兢兢地走上甲板。 这一个多月的航程中,大家经历了太多、太多离奇的事件,当张狗儿大声谴责这些贪生怕死的士兵时,白海山赶忙过来劝解:“狗儿,请不要这样对待他们。如果他们全都做出无谓之牺牲的话,那么谁来给大帆船担当水手?况且,他们之所以跟从麻三急于回家,全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若不是为了家人吃口饭,哪个会出来干这份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众士兵齐刷刷跪在白海山的近前,拱起手来,异口同声地答道:“白老前辈言之有理!” 这番话让船上的士兵们大受感动,历经生死之劫难,特别是在危急时刻,他们发现尼尔森和埃里克森仍在坚守岗位,一个个都面带惭愧的神色,有人开始央求白海山让他们加入共济会,有人赌咒发誓再也不当逃兵了,那两个假装打架的士兵声称上了麻三的当,跪在白海山的近前痛哭流涕,不停地忏悔;最后,大家纷纷表示不敢遇到什么样的凶险,今后有难同当、同舟共济…… 根据罗盘针和航海图的提示,继续往前走是马里亚纳群岛,往南航行就到了像只大乌龟一样的群岛,其尾巴的下方便是巴布亚海湾,大帆船上的食物和淡水也只够三天之用,该何去何从,大家都等着白海山的指令。 如果林风没死的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丢盔弃甲的治部次郎虽然被林风给赶走了,相信他也一定会卷土重来;专门和西班牙海军作对的尼德兰海上游击队也不能小瞧,还有装备精良的费尔南多将军,门徒遍天下的西门阿尔梅达神父,超级大海盗王直的传人程瞎子,琉球国寻宝队长叶明山虽然死了,手握重金的徐王妃一定也会再次招募敢死队…… 把所有能想到的寻宝者数了一遍,白海山的心中明白,一场不可避免的大决战将要在巴布亚湾展开了,藏宝地失去了洪真人这个保护神,无论鹿死谁手,奥塞亚部落将会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在心中不停的为可怜的儿子白奥雷托默默祈祷…… 忽然,白海山想起了在波多西的情形,对,应该还有一伙势力,他们也一定会来的,要命的是,不知他们会从建业村带什么人过来…… 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抵达奥塞亚部落,提前做出部署,否则的话一切不堪设想!下定了决心,白海山决定立刻朝南方行驶,尽快抵达巴布亚海湾。 所有的船员们都不再闹着回家了,大家同仇敌忾、勇往直前,一切听从白海山的指挥,全力以赴驾驶着尖底大帆船航行了四天四夜,穿过了巴布亚新几内亚东北方向那条长长的岛链。 朝霞映红了半边天际,成群结队的海鸟时而掠过风帆竞相翱翔,就在尖底大帆船准备驶进巴布亚海湾时,猫咪樱子却像发疯了一样,放出异常恐怖的叫声,在甲板上上蹿下跳,任凭韩小玉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使它安静下来。 连日来,白海山、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日夜操劳,为了避免船舶触礁,白海山更是异常的小心,总是亲自掌舵,熬到了日出才去歇息,这会儿没人想去打搅他。 听着樱子那嘶声裂肺般的嚎叫,朱辉和张狗儿一起从梦中惊醒,他们就知道有情况,为了能让年迈体弱的白海山多歇息一会儿,他们两个悄悄的起了床,来到甲板上试图帮着韩小玉逮住那只猫咪,突然,樱子顺着桅杆爬到了风帆的顶部,朝着正西的方向定住了神,也就不再叫唤了。 于是,大家全都顺着猫咪遥望的方向观瞧,由于海上的晨雾仍未散去,只看见前方灰蒙蒙的一片,却分不清岛屿还是船只,令人遗憾的是,望眼镜被稚子公主给带走了。 大家对这片海域都不熟悉,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朱辉命令大帆船停止前进。 太阳很快就升上了天空,猫咪樱子也从桅杆上爬下来了,仰着头对着韩小玉发出温顺的喵叫,很可惜,谁也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晨雾散去,骄阳当头,大帆船在劲风的吹动下正在往西漂去,巴布亚半岛上的椰林渐渐落在了身后,此刻白海山仍旧没有醒来,到底该在海湾的什么地方靠岸谁也不清楚。 这时,西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六桅的大帆船,猫咪樱子立刻扑进了韩小玉的怀中,继续发出惊恐的叫声…… 朱辉和张狗儿都分辨不出这艘船是哪里来的?更无法判断是敌是友?但从这只猫咪的表现来看,应该仍旧与水晶骨有关,那么,到底是史密斯和杰克船长合二为一的“路西法”来了?还是麻三和稚子公主就在这附近? 随着两艘大帆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六桅大帆船头上的一门大型火炮清晰可见,炮台旁站在个知天命之年的男子,只见他佝偻着身躯,一手托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另只手拿着个圆通往前方观望,其身后站满了半秃月代头的日本武士。 很显然,此人便是林风,其手中拿着的正是被稚子公主和麻三偷走的水晶球和望远镜,这时,他应该看见了对面船上的朱辉和张狗儿,把望眼镜斜跨在身上,双手捧着水晶球仰天大笑…… 猫咪樱子在韩小玉的怀中又开始嘶鸣,其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哥哥,看到了吗?那个蛇血心肠的人就在近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狗儿悄声问道。 朱辉镇静地答道:“我们曾经费尽心机、不畏生死地帮助他,是希望他能像文涛哥哥一样改邪归正,怎奈天不遂人愿,又总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勇者胜,贤弟,我们的船虽小,但比他们灵活,快速绕到他们的身后,和他们的船靠在一起,让他们的大炮派不上用场,我们杀将过去,有猫咪樱子来对付吸血鬼麻三,我们来对付那些日本浪人绰绰有余,这场生死之战,未必不能取胜。” “哥哥言之有理,悍不畏死,其奈我何!那就请小玉姐姐协助白老前辈掌舵,我们来动员士兵弟兄们前去杀敌吧。”张狗儿说着,从韩小玉的手中要过来了那只猫咪,接着讲道:“请姐姐速去唤醒白老前辈,我们准备和林风作战了。” 韩小玉默默地点了点头,临走之前,拍了拍猫咪的脑袋,猫咪樱子似乎已经知道马上要干什么,这会儿一声也不叫了,神情非常严肃,瞪着大眼睛颇显一丝悲壮,静静地等待着神圣时刻的到来…… 士兵们也都被猫咪樱子的精神所感染,无需朱辉多费口舌,全都慷慨激昂地做好了参战的准备…… 在白海山的指挥下,韩小玉协助他来掌舵,尖底大帆船立刻显示出了机动灵活的本色,对面船上的林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意图,调转炮口来不及了,命令日本浪人们用火绳枪朝他们袭击…… 由于两艘船挨得太近,甲板上的士兵有人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丝毫不影响士气,士兵们随时准备着跟随朱辉和张狗儿冲锋陷阵,跳上那艘六桅大帆船奋勇杀敌…… 尽管火绳枪的威力巨大,朱辉和张狗儿等人毫不胆怯,只等着靠近敌船,带领官兵弟兄们杀个痛快,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第327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8人则敬 突然,从大海中腾空跃起一个人来,只见他头戴瓜皮帽、身着黑黝黝的鱼鳞甲,浑身上下油光闪闪,眨眼之间跳上了六桅大帆船的船头。 士兵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冲上敌船大干一场,正在甲板上作业的尼尔森和埃里克森见状,吓得大呼一声立刻晕倒在地,朱辉和张狗儿蹲下身来,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脸,发现这二位已经昏厥了过去…… 半秃月代头的日本浪人们停止了射击,转而和这个怪人战在了一起,保护着手托水晶球、斜跨望远镜的林风往后撤,这个怪人直奔林风而来,目标也非常明确,只见他挥拳打翻了一排日本浪人,上来先夺走了那个水晶球。 这时,稚子公主使劲地往前推着麻三,让他去和这个怪人作战,但麻三却显得极不愿意,就在这个怪人准备杀死林风之时,忽然发现了麻三上半身的水晶骨架,转而用手中的水晶球砸向了麻三。 麻三躲闪不及倒在了甲板上,这个怪人挥动着双臂扫清了身边的障碍,扑上前去抓住了麻三的脑袋,一把就给揪了下来,迅速把水晶骨架从他的腰间撕掉,鲜血就像天女散花一样喷向了半空中…… 六桅大帆船上的战斗正酣,朱辉和张狗儿等人也没有急于参战,这时,忽听慢慢苏醒过来的尼尔森惊恐地喊道:“大祭司萨满终于追来了、大祭司萨满是不会饶了我们的……” “这都是杰克那个混蛋惹的祸,愿上帝保佑我们吧!”埃里克森说着,用颤微微的手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架。 让这伙北欧海盗们一直惶恐不安的萨满终于追来了,但作为罪魁祸首的杰克船长却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水晶球落在了林风之手,只能说他活该倒霉! “哥哥,现在怎么办?”张狗儿问道。 “稍安勿躁,萨满只是来索取被偷走的祭物来了,如果我们贸然杀过去,会被他当成援军的。”朱辉答道。 其实,张狗儿至今仍对林风怀有感恩之心,不想见死不救,心中急得惶惶直跳,却又无可奈何。 朱辉知道狗儿的心思,但也深知林风的为人,相信林风能把所有的日本浪人和稚子公主牺牲掉,他自己也得想办法保命,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沉着地讲道:“兄弟,请不用替林风操心,待会儿我们救去他。” 当萨满大开杀戒之时,林风和稚子公主早就跑没影了,只见萨满时而腾空飞跃泰山压顶、时而伏在地上横扫千军,把那些日本浪人们杀得是血肉横飞…… 发现张狗儿有些按捺不住了,朱辉讲道:“好兄弟,快去把女娲娘娘像和那两块青石板取来,物归原主,我们应该还给这位千里迢迢追来的大祭司。” 张狗儿这才恍然大悟,飞速跑回船长室取来了那三件祭物,把女娲娘娘像双手交给了朱辉,自己一手拿了一块青石板。 “去通知白老前辈,向那艘六桅大帆船靠拢。”朱辉对身边的一名士兵命令道。 这名士兵飞速跑进了指挥舱,不一会儿,他们的这艘船开始缓慢的靠了过去,三十多名士兵全都做好了参战的准备,等候着朱辉的指令。 这时,一根筋的日本浪人全部冲上了甲板,身穿鱼鳞甲、头戴兽皮帽的萨满刀枪不入、且力大无穷,只见他越战越勇,但船上的日本浪人实在是太多了,倘若麻三不是因为胆怯,而被萨满头一个就给干掉了,这场血战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一个杀一个,只要发现有活口绝不留情,这场肉搏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甲板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再也没有人出来送死了。 发现时机已到,士兵们抛出缆绳勾住了对方的船帮,两艘大船慢慢地聚拢在一起,朱辉讲道:“弟兄们,不劳你们参战了。不过,若是我们俩有个三长两短,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白老前辈和韩小姐,把他们安全送到奥塞亚部落。”说着,便和张狗儿一起跳上那艘六桅大帆船。 士兵们呼啦一下子跪倒在船舷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异口同声的高呼:“请二位公子多多保重!” 朱辉和张狗儿蹚着“血河”,并肩缓步朝着萨满而来,这时,满身是血的萨满发现还有人活着,一跃来到了他们俩的近前,挥拳就要出击…… 面对早已杀红了眼萨满既没躲、也没闪,朱辉用双手将女娲娘娘的圣象高高举起,张狗儿也把两块青石板递了过来。 萨满急忙收手,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祖先的圣象为何在你们的手中?”边问,边一脚踩死了一个仍在挣扎的日本浪人。 发现能听懂萨满在说什么,二人不免有些惊奇,朱辉答道:“我们来自华夏中国的明朝,大祭司,请问你认识我们手中的圣物吗?” 满脸狐疑的萨满接过来这三件圣物,不解地问道:“年轻人,不管你们从哪里来,难道就不怕我杀掉你们吗?” 朱辉双手拱起、深鞠一躬,不卑不亢地答道。“尊敬的大祭司,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应该能看得出我们友好的态度,这是我们从北欧海盗手中夺回来的,此圣象也是我们的祖先,我们不容忍任何人玷污,现在物归原主,请你收好吧。” “从这三件圣物来看,或许我们还是同祖同宗。”张狗儿附和道。 接过来这三件圣物,萨满迟疑了片刻,听懂了他们二人的话,点头答道:“你说的不错,这不仅是我们部落的圣母,也是我们人类的始祖,只有魔鬼的后代才不承认。”于是,他踢开了身边倒地的尸体,蹲下身抹去甲板上的血迹,将女娲娘娘像放在身前,伏地失声痛哭,接着,又做了些奇怪的动作。 朱辉和张狗儿明白,这是他们的祭祀仪式,便认真观察了起来,忽然发现,萨满的双脚果然是水晶做的,算是验证了杰克船长的猜测。 仪式结束后,萨满从身上掏出来个大口袋,把女娲娘娘像、两块青石板和水晶球装好了,起身问道:“后生,请问你们来自哪里?” “我们来自华夏中原,在我们那儿,这尊圣像被称为娲皇娘娘,青石板上绘制的是河图洛书,我们的始祖伏羲氏正是依据河图洛书,演绎出了八卦图。”朱辉答道。 萨满从来没有听说过娲皇娘娘与河图洛书,颇显有些迷茫,观察二位英俊少年,其眼神中透出坚毅而友善的光芒,不禁肃然起敬,自我介绍道:“我来自北方寒冷的阿留申(后来被称为alyeska,今美国的阿拉斯加州),是因纽皮特(inupiat)部落的大祭司,名叫艾玛。” 于是,朱辉和张狗儿也分别通报了籍贯和姓名,三人就像老朋友一样,把六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沉默了良久,朱辉问道:“请问大祭司是如何追到这儿来的?” “感谢二位后生的帮忙!我们的部落生活在内陆,本不善于航海,忽然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伙可恶的北欧海盗们,他们从祭坛中偷走了我们的圣物,我凭着脚上的感应,从遥远的阿留申一路追到海边,尽管出了不少的差错,但大方向还是正确的,只是没有想到,北欧海盗败在了你们的手中。”萨满讲到此处,指着那些躺在血泊之中的半秃月代头,不解地问道:“我还有个问题,既然圣母像得到了你们的保护,那么,这个水晶球又为何落到了这伙人之手?” 三人近距离接触,非常亲切地手握着手,朱辉和张狗儿这才注意到,萨满的声音其实含糊不清,而且说话非常快,听到他们的耳中时迟缓半拍,变成了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 为了能让萨满听明白,朱辉放慢了语速,把有关如何遭遇北欧海盗,又是如何战胜了他们,之后救了日本幕府将军家的公主等等故事,毫不隐瞒地讲给了萨满;对于一些细节,张狗儿时而插嘴补充,把萨满听得是唏嘘不已,为他们的正直、勇敢和智慧赞不绝口。 爱基斯摩人把女娲娘娘像和河图洛书当作祭坛的圣物,说明他们的先祖或许来自中原的河洛地区,朱辉顿生好奇之心,急忙问道:“大祭司,你可不可以给我们讲一讲这位圣象的来历?” 萨满迟疑了片刻,带着崇敬的口吻答道:“这是神的妻子,是我们部族的圣母,也是人类的祖先,所有的人都是她按照神的模样,用泥土捏出来的,神又赐给了人类两块青石板,用这上面的符号,教会了我们说话、算数、捕鱼、打猎、刀耕火种、定居生活。” 看来,伏羲氏或许就是他们的传说中神,娲皇娘娘被他们称之为圣母,有关抟土造人的传说也是类似的,接着,朱辉开始给他讲述有关河图洛书的来历,把萨满给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他忍不住讲道:“有生之年,我定要到洛水之滨去祭拜先祖。” “请问大祭司,水晶球和圣母之间是什么关系?”朱辉问道。 萨满颇为严肃地答道:“根据祖先留下的传说:圣母按照神的旨意,用泥土造出的人越来越多,散布到了世界各地,他们的后代风俗、语言也各不相同,神为了便于管理人类,就给了圣母一个水晶球,同时派出了十来个水晶人下凡,他们能听得懂任何部落的语言,圣母则用水晶球来指挥和管理这些水晶人,直到有一天,魔鬼试图用火来烧毁这个世界,水晶人与之展开决战,他们灭掉了世界上的大火,最终却被魔鬼给肢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洪水,把原本连在一起的陆地冲垮了,就这样,水晶人的躯体散落到了世界各地。” “大祭司学识渊博,晚辈受教了。”朱辉说着,和张狗儿一起拱手作揖。 这时,前来打扫战场的士兵把水晶骨架送了过来,萨满摇着头讲道:“这个骨架不是我所寻找的,也不是我们祭坛的圣物,就留给你们做纪念吧。” 张狗儿把这具水晶骨架收好了,问道:“大祭司,请问你准备回去吗?” “谢谢你们!我离家快一年了,近年来,北欧海盗经常骚扰我们的部落,我必须都走了,欢迎你们到我们的部落去作客。”萨满客气地讲道。 “大祭司,请问你如何回去?”张狗儿好奇地问道。 萨满背起了口袋,指了指这双水晶脚,笑着答道:“我可以在大海上行走如飞,呵呵。” 朱辉和张狗儿起身来给萨满送行,异口同声地讲道:“请大祭司多多保重!” “请你们也多多保重!再见吧。”萨满说着,纵身一跃,跳进了大海。 在乱尸丛中找到了麻三的残骸,朱辉和张狗儿将其用帆布成殓了起来,送回到了尖底大帆船上,随后,他们一起寻找林风和稚子公主…… 除了几个仍在作业的日本水手之外,所有的浪人们全部战死,他们找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把所有能看得见的尸体扒拉一遍,仍没有找着林风和稚子公主的下落。 黄昏时分,在朱辉和张狗儿主持下,所有活着的人站在甲板上低头默哀,为战死的日本浪人们举行了场肃穆的海葬仪式,忽然,猫咪樱子跑了过来,它围着甲板转了一圈,发出一声喵叫,直奔底舱而去…… 第328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19断肠泪 猫咪在底舱中转了一大圈,在一处堆满了食物的柜子前停了下来,大家赶紧挪开了这些柜子,撬开了一块木板,张狗儿趴在洞口处喊道:“叔叔,你快出来吧。” 众人等候了半天,仍旧不见里边的动静,突然,猫咪樱子一头跳进了洞中,过了一会儿,忽听里边传来了一声嚎叫,这是沈茂的声音。 于是,朱辉和张狗儿等人就准备下去抓人,这时,被猫咪咬了一口的沈茂发出一声嚎叫,迅速从里边爬了出来,其身后跟着的是稚子公主,最后出来的是灰溜溜的林风。 只见林风强打精神、使劲挺了挺身子,拿出一副气势轩昂的派头,高声问道:“大澳主、三澳主,在总澳主的面前立而不跪,这成何体统?” 韩小玉上来抱住了快要虚脱的稚子,那只猫咪爬到了她们二人的肩上,喵喵叫个不停…… 朱辉没有理会林风,把沈茂拉到了一旁,气愤地问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的哥哥为你操碎了心,你知道吗?”这时,沈茂跪下来放声痛哭…… 张狗儿一直拿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风,迟疑了一会儿,气愤地讲道:“二官大伯受你的蒙骗,被岛津家砍去了首级;我的父亲和四官叔叔因你而自尽,五官叔叔为了保护秋目浦而喋血沙场,六官哥哥弃暗投明为大家操碎了心,只有你苟且偷生、贼心不死,晚辈为你感到丢人!” 底气十足的林风答道:“苟且偷生又如何?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们的总澳主!” “呸,去死吧!”说着,张狗儿将手中的钢刀对准了林风。 林风一点也不慌张,推开张狗儿手中的钢刀,恭恭敬敬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对刚刚走来的白海山双手抱拳、躬身施礼,低声问候道:“晚生拜见白老前辈!” 不怒自威的白海山紧绷着双唇,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并没有搭理他。 林风别的本事不大,生就的一副铁齿铜牙,继续讲道:“作为罗文龙的女婿,王翠翘夫人名义上算是晚辈的岳母,琉球国尚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是在下的亲妹妹,只不过,据晚辈猜测,我这位妹妹的生身之父,既不是徐海、也不是罗文龙、而是……” 这番话激怒了白海山,厉声喝道:“林风,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够了!” “请恕在下叫你一声尊翁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林风说着,像个孩子一样变得腼腆了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许污蔑王翠翘夫人!”白海山厉声喝道。 “尊翁大人有所不知,王翠翘夫人劝说徐海诏安成功,传说是罗文龙向其求婚,被浙闽总督胡宗宪所拒;就在下所知的真实情况却是,徐海被杀后,在胡宗宪的支持下,王翠翘夫人嫁给了立下功勋的罗文龙,但在新婚当晚,王夫人自尽身亡,其中的缘由有些蹊跷。” 大家倾听林风讲道此处,全都把目光转向了白海山,把他看得十分尴尬。 “我的岳母王夫人自尽前,曾留下了一首绝唱,诗中写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请问白老前辈,徐海一直被压在王直之下,他能独称尊吗?投诚拜戟门又是为了谁?是为了徐海吗?显然不是,那么是为了罗文龙,她为何在与罗文龙洞房花烛之时自杀了?” 此刻,全场变得鸦雀无声,白海山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请问白老前辈,从王夫人的表现来看,作为英魂,显然不是罗文龙;那么,刚愎自用、杀人如麻,甘当萨摩徽王王直的走卒,替倭寇岛津家卖命的徐海,他能称得上是英魂吗?那么,王夫人到底是为谁而死?” 听罢林风的问话,白海山忍不住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了起来…… 林风依然没完没了,继续讲道:“王夫人过世之后,正是晚辈和我的岳丈大人,冒死把她和徐海的尸骨从湖州运走,安葬在了台湾外海的孤岛之上……” 发现颤颤微微的白海山差点晕倒,林风上前一步将其搀扶起来,轻声讲道:“请看在晚辈冒死安葬岳母王夫人的份上,让我叫你一声尊翁大人吧。” 他这似是而非的论辈方式,令心如刀绞的白海山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仍然没有答应他。 林风继续讲道:“朱辉、张狗儿你们二人可以作证,当年奸贼严世藩运往日本的巨额财产,全部都在我的手中,我把这笔钱从日本运到了琉球,分了两成给了对我恩重如山的汤大官人和沈大官人,才有了你们前往新大陆经商的本钱,剩下的八成,我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就直接给了永王千岁的正妃娘娘,可能你们两个小辈不知其中的寓意,现在,我告诉你们,在我的心目中,自小孤苦伶仃的娘娘千岁,不管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的亲妹妹!现在,你们两个小子明白了吗?” 朱辉和张狗儿都没料到,走投无路的林风总能剑走偏锋、逢凶化吉,他的这番慷慨陈词似乎打动了白海山,二人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白海山并不糊涂,也明白林风的为人,把他从身旁推开,对着朱辉和张狗儿递了个眼神,示意赶快把他押走,以免他继续胡说八道。 林风也十分警觉,一把将朱辉和张狗儿推开,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黄口小儿,这儿没你们小辈的什么事,快走开,我对尊翁大人的表白还没讲完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白海山问道。 “号称天下无敌的海盗王直,可能至死他也想不明白,他积攒了一辈子财富,到底被人运去了哪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就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半岛上,这可是一笔足以买下半个世界的财富,拥有这笔财富,在新大陆建立一个与朱氏王朝相匹敌的大国绰绰有余,难怪无数只财狼的眼睛都盯向了这儿,那么,谁在保护这笔财宝呢?呵呵,现在我告诉你们,是我林风在帮助我的好兄弟白奥雷托守护着这笔财产。” 朱辉不想再听他的信口开河了,转而抓住了沈茂,问道:“你和稚子公主不是想到新大陆投奔你的哥哥去吗?你们又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林风?” 发现沈茂浑身打起了哆嗦,林风劝道:“沈茂,朱公子问你话,你要如实地告诉他真相。” “是、是的,因道士净明对落难的稚子公主图谋不轨,我见义勇为、舍命救下了稚子公主,我们从堺町出发,准备赴新大陆去投奔我的哥哥,不料想我们在海上迷航,无意中在一座孤岛上遇到了林大澳主,稚子公主得知林大澳主的身份后,为了光复室町幕府,就萌生了到巴布亚海湾寻宝的念头。”沈茂答道。 沈茂的说法和稚子公主所讲的正好相反,朱辉来到林风的近前问道:“叔叔,请问你为何会流落到了孤岛之上?” 林风狡辩到:“臭小子,你这是明知故问!幼稚!我是见过大世面的,严世藩运往日本的那近千万两纹银,在我的手中全部捐了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难道你们真以为我把吕宋岛的弟兄们召集起来,是为了得到尊翁大人的那笔宝藏吗?” “那你又是干什么来了?”朱辉继续问道。 林风非常严肃地答道:“我早已料到,企图寻宝的队伍多如牛毛,为了尊翁大人那笔财宝的安全,我必须早点过来。果不其然,我们刚到托雷斯海峡,就遇到了日本平户藩寻宝的舰队,虽说我们冒死把这伙倭寇赶走了,但我们也损失惨重,弟兄们大都战死了,我乘一叶孤舟,漂流到了那座孤岛之上,感谢苍天保佑,如果不是遇到沈茂,我真的就会死在了那儿。” 听到这儿,朱辉明白了,林风现在并不知道,他的手下人曾经流落到了马里亚纳,更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揭穿他的谎言,便没再理会他,继续问沈茂:“稚子公主为何独自漂泊到了海上?洪真人为何千里迢迢到大海深处去追杀她?” 听朱辉提起了洪真人,林风的心头顿时一震,抢在沈茂之前答道:“洪真人乃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成了奥塞亚部落的守护神,对任何前来寻宝之人,他都不会放过。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他后来疯掉了。” “既然你们知道是我们来了,你为何还让日本浪人对我们的船只开枪射击?”朱辉继续逼问道。 林风毫不犹豫地答道:“贤侄,你误会了。那些日本浪人们受命于人,并不听从我的指挥,当然,你也不要轻易责怪稚子公主,这事关一件大事,待会儿再说吧。” 张狗儿不想再听他狡辩下去了,立刻跑回尖底大帆船上,把林风的那个手下人给拽了过来,让他来和林风对峙,揭穿他谋害洪真人,被迫离开巴布亚半岛的经过。 林风本来还想留一手,但没想到还有人从巴布亚半岛逃出来,而且加入了白海山的队伍,事到如今只好破釜沉舟了,他决定提前揭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尊翁大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有资格如此称呼。因为你的亲生女儿是我的夫人罗阿敏的妹妹,你的亲生儿子是我的结拜兄弟,尊翁与王夫人合谋,把王直的积攒一辈子的财富运往海外,无奈王夫人有徐海陪在身边而不能通行,尊翁把那笔巨额财富藏在巴布亚海湾之后,委托玛利亚夫人看管,你就赶快返航去接下的王夫人去了,就晚辈所知,尊翁大人把奥塞亚部落的酋长和玛利亚夫人给骗得不浅啊!” 讲到此处,林风停顿了片刻,留心观察白海山的反应,发现已经击中要害,还需再烧一把火,使他明白自己就是那个灭火之人,于是,林风接着讲道: “大海盗王直得知了真相后恼羞成怒,派其手下大将程瞎子率大军追击征伐,在棉兰老岛附近海域,双方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是两败俱伤,程瞎子不敢再回去见王直,在朝廷秋后算账时,算是躲过了一劫,自此流落到了泉州,而尊翁你,却成了西洋人的俘虏,被迫在宿务岛为奴十年才得以逃脱,但你并没回这儿来,而是回琉球去了,在此当口,奥塞亚的老酋长过世了,可怜的玛利亚夫人继承了酋长之位,她却因思夫心切、在风华正茂之年郁郁而终,至死也不明白真相,可怜我那好兄弟白奥雷托,一直以来,还把自己的父亲当做圣人一般。” 听着林风的每句话,都让白海山心如刀绞,忍不住大声喝道:“林风,你不要再说了,当初在首里城的时候,我确实想拿你当亲人看待,希望你能将来有所作为,怎奈你是蛇血心肠、狼心狗肺之辈,仍旧没有摆脱王直、徐海之辈的恶习,实在让老朽失望至极。二位公子,立刻杀掉这个无耻之徒。” 就在朱辉和张狗儿准备动手之时,林风突然放声大笑,激动地讲道:“尊翁大人,现如今,在我的好兄弟白奥雷托的眼里,我们二人当中、确实有个蛇血心肠之人,你杀掉 第329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0父子情 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士兵们点上了鱼油灯笼,白海山转身观瞧,发现林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禁替儿子担忧了起来,不知道他对白奥雷托到底干了些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本来就在大病之中的白海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把林风给杀掉,但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没有答案:如果说稚子公主和沈茂前往新大陆的途中,救下了漂泊到孤岛上的林风纯属偶然,林风蛊惑稚子南下寻宝也在情理之中;那么,稚子公主为何独自一人漂泊到了大洋深处?继而又被变成了“吸血鬼”的洪真人所追杀?在那苍茫无际的大海中,自己为何会巧遇那艘救生艇?害死洪真人的林风,又是如何重新获得了白奥雷托的信任? 能言善辩、诡诈奸猾、而又老于世故的林风,实在太难对付了,白海山在朱辉和张狗儿的搀扶下,闭上眼睛稍事歇息,打着哆嗦低声讲道:“二位公子,替我好好照顾好你们的叔叔,去吧。” “老前辈……”朱辉犹豫了片刻,接着问道:“我们今晚在巴布亚半岛靠岸吗?” “不,现在有很多问题还没能搞清楚。”白海山说话的声音十分虚弱,趁机给朱辉递了个眼神,让他去安排韩小玉审问稚子公主,一定要搞清楚奥塞亚部落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狗儿兄弟,请送白老前辈回我们的船上歇息,这儿就交给我吧。”朱辉说着,给白海山躬身施礼,转身对林风讲道:“叔叔,请吧。”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风没有理会朱辉,而是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白海山的近前拱手抱拳、低头讲道:“尊翁大人保重!晚辈还有件大事,没来得及给你禀报……”说着,他又卖起了关子。 张狗儿急了,气愤地催促道:“叔叔,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快说!” 林风慢悠悠地答道:“晚辈未经尊翁大人的允许,替尊翁大人做主,办了一件大事,还得容我慢慢道来。” 朱辉认为他这时在拖延时间,不知又想耍什么花样,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衣领却,却被林风甩手给推到了一旁。 发现白海山有兴趣想听,林风恭恭敬敬的接着讲道:“尊翁大人,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的兄弟白奥雷托不小了,他自幼失去了母亲,生身之父也不在他的身边,就由晚辈来给他做媒,他和稚子公主已经喜结良缘,不知尊翁大人是否会介意?” 白海山顿时醒过味来了,急忙抬头看了稚子公主一眼,发现她面带羞涩之情,正把头伏在韩小玉的肩上,那只猫咪围着她们俩喵喵的叫个不停…… 在张狗儿的搀扶下,白海山来到了韩小玉的近前,深深叹了口气,低声讲道:“小玉姑娘,请把公主的左手伸出来。” 韩小玉拉出来稚子公主的左手,只见芊芊玉指上带着一枚雪白的戒指。 白海山定睛观瞧,赶忙闭上了眼睛,瘫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这枚戒指正是从水晶骨架的手指上取下来的,当年,白海山和奥塞亚公主成婚时,亲口给她取名玛利亚,并将这枚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时,如果不是心中惦记着青梅竹马的王翠翘,留在那座岛上安静地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 往事不堪回首、眼前之事不言自明,稚子公主已经得到了白奥雷托的恩宠,她才有机会带上这枚白玉戒指。 原来,稚子公主的大帆船远航新大陆的途中,在一座孤岛上遇到了落难的林风,林风和沈茂以协助稚子光复室町幕府为诱饵,蛊惑她带领幕府将军的卫队前去寻宝,稚子以美色勾引白奥雷托,林风从中做媒,白奥雷托才把这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对于藏宝地的安全,白海山非常有信心,当年他把那些财宝运来的时候,在奥塞亚部落酋长的帮助下,设置了机关重重,即便奥塞亚人不管不问,任凭海盗绞尽脑汁,即便找得到了藏宝洞,想要打开那扇大门,如果没有这枚戒指的话,恐怕比登天还难。 其实,白海山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像这样的玉,也只有达官贵人才会拥有,鉴于稚子是日本国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女儿,也没多加怀疑。 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吐完血之后的白海山歇息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用日本话问道:“公主,既然你和沈茂公子想好,为何还要去欺骗奥塞亚部落的酋长?” 双手捧腹的稚子公主羞羞答答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儿媳拜见父亲大人,请父亲大人想一想,作为日本国室町幕府将军家的长女,即便落难至此,也断然不会和平民私定终身的。当时,儿媳被那疯掉的吸血鬼追得无路可逃,遇到父亲大人之也不敢讲出实情,只好依靠樱子和那个傻乎乎的小偷麻三,帮我编了套说辞,试图利用麻三来对付吸血鬼,实乃是迫不得已,还请父亲大人多多原谅!” “奥塞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你速速讲来。”白海山着急地问道。 稚子答道:“其实,林大澳主带领我们来到奥塞亚时,那个变成了吸血鬼的洪真人就想把我们全部吃掉,当时,我们都吓得要死,是白奥雷托酋长大人出面制止了洪真人,就这样,由林大澳主做媒,奴家和酋长大人成亲了,酋长大人成了奴家的夫君,他答应了奴家,将组织一直庞大的舰队征讨日本,重新夺回室町幕府的大权,将来由他来做日本国征夷大将军,于是,我们就开始在半岛上征兵、造船、打造兵器……” 白海山打断了她,接着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没在岛上寻宝吗?那么,洪真人为何会把你赶进了大海?他为何要杀你?” 稚子公主摇了摇头,面带惊恐地答道:“夫君是答应了奴家,征讨日本时会送给我们一笔钱财,因此,我们从没有提及过父亲大人运来的宝藏。至于那个洪真人,他确实是疯掉了,有一天,他发现奴家的这枚戒指,似乎是从他那水晶手指上掉下来的,就像发疯了一样要把奴家给吃掉,连酋长大人出面制止都不管用,就这样,奴家在岛上无一日之安生,夫君把奴家我送到船上去居住,没想到他居然追到船上来了,侍卫们只好把我送上了一条救生艇,让樱子陪伴着我,但谁也没有想到,救生艇居然漂泊到了大洋深处数千里,如果不是遇见了父亲大人,恐怕儿媳早就没命了。” 听着稚子公主一口一个夫君称呼白奥雷托,白海山十分生气,继续问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们的船即将前往巴布亚海湾,那为何不对我们说实话?又为何撺掇麻三变成吸血鬼带着你提前逃走?你胆敢再有半句谎言,老夫将以家法对你惩处!” “父亲大人息怒!”稚子公主流露出万分委屈的神情,低下头羞答答地答道:“儿媳实是为父亲大人着想,而不敢轻易暴露身份,更何况儿媳当时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出现的险情,这才借助樱子的嘴,撺掇麻三变成了吸血鬼,谁料想这个小偷是个胆怯之徒,他偷了水晶球和望眼镜就带着奴家跑了。” “麻三为何要跑?难道不是你让他跑的吗?”白海山愤怒地问道。 “刚才发生过的那惨烈场面,相信父亲大人已经看见了,说实话,通过这枚戒指,我早已预感到爱基斯摩人的萨满就快追来了,但又不能对父亲大人明说,只好出此下策。” 听稚子公主的解释似乎仍在情理之中,让想惩罚她的白海山颇显为难,便继续问道:“即便如此,当你看见为父的大帆船来了,还为何纵容你手下的武士对我们开枪射击?” 稚子公主打了哆嗦,赶忙跪倒在地,声音颤微微地答道:“请父亲大人多多原谅!实不相瞒,这些武士们都成了奥塞亚酋长大人的禁卫军,他们全部听从奴家夫君的指挥,林大澳主和奴家都无法节制他们……” 白海山哎呀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如此看来,阴毒的林风利用他所掌握的情报,把稚子公主嫁给了儿子白奥雷托,再以帮助稚子征讨日本、恢复室町幕府为诱饵,让年少无知的白奥雷托的野心膨胀了起来,期间肯定没少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定会让儿子对自己恨之入骨。 看似偶然一切,其实都存在着必然性,稚子在救生艇上直奔尖底大帆船而来,应该就是这枚戒指和水晶球之间感应的结果! 想到这儿,白海山不得不妥协,低声讲道:“小玉姑娘,请善待我的儿媳,你们下去歇息吧。” “儿媳不孝,让父亲大人受委屈了。”稚子公主说着,行了个礼,就跟着韩小玉退了出去。 万分无奈的白海山深叹了口气,讲道:“林大澳主,今晚你陪老夫好好聊聊吧。” 这时,林风却端起了架子,但仍客气地答道:“还是请尊翁大人好好歇息吧,该说的,晚辈都已经说完了。不过,还有件事得让你知道,你留给正妃娘娘的那本王夫人的笔记,起初她并没有看懂,但嫁进琉球王宫之后,通过其亲舅舅王公公的提醒,她看明白,由于王公公至死也不肯原谅你,因此,你到了琉球也不敢见他,这才导致正妃娘娘最终逼死了王公公。” “朱公子,请善待林大澳主。”白海山说完,在张狗儿的搀扶下回到了尖底大帆船上。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两艘大帆船驶入了巴布亚海湾,中午时分,靠近了半岛西海岸的一座小型码头,从岸上跑过来一群布满了纹身的汉子,用缆绳将两艘大帆船给栓好了,在码头上载歌载舞,迎接船上下来的客人。 稚子公主在韩小玉的陪同下走上了码头,这时,一名身材魁伟、面色红润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头戴半月形羽毛装饰的头盔、后面还拖着三条华丽的羽饰,垂肩的双耳上挂着两只大耳环,鼻正口方、浓眉细眼、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扎着赤色羽毛的短裙,手执一柄长矛,身后跟着一群脸上涂满了椰油的汉子,他便是奥塞亚的酋长白奥雷托。 白奥雷托扔下手中的长矛,快步走向前去,与踱着碎步跑来的稚子公主拥抱在了一起…… 正准备下船的白海山见状,双手摸着脸上的泪水,急忙甩开了搀扶着他的朱辉和张狗儿,踉踉仓仓地跑上前,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晕倒在了小夫妻二人的近前…… 白奥雷托发出“哎呀”一声惊叫,便去拣地上的长矛,却没稚子给抱住了双腿,于是,他大声呼道:“爱妻,请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人,他欺骗了外祖公、抛弃了我们的部落、抛弃了我那可怜的母亲、抛弃了我……” “夫君,请不要这样,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父亲大人!”稚子公主哭着劝道。 这时,林风在朱辉和张狗儿的陪同下给推了过来,他拉住了白奥雷托,跟着劝道:“好兄弟,尊翁大人自有他的难处,请你一定要听哥哥我的话,你将来还得当日本国的征夷大将军,可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白奥雷托面带惊讶的表情看着林风,林风弯腰把白海山给抱了起来,轻声喊道:“尊翁大人、尊翁大人,快睁开眼睛,看看你这苦命的儿子吧。” 等了足有一刻钟,白奥雷托的脸上也挂满了泪花,发现他的父亲微微睁开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第330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1人之初 奥塞亚部落的王城位于两面环水山顶上,站在酋长的宫殿往山下观瞧,蔚蓝的大海尽收眼底,青山碧水相依,港湾套港湾的旖旎风光美不胜收。 王城的山体被改造成了“梯田式”的平面,每一层都布满了木栅栏和塔楼等防御工事,旋转式的梯下挖有很深的壕沟,壕沟的上方是一道道陡峭的土垒,用于保护其后面的建筑,为了防止土垒上的沙石塌陷,还需要用亚麻植物的纤维来加固。 防御工事所包围的平台里边,各种生活和战备设施一应俱全,建造的房屋以家庭为单位居住,每户人家的庭院前后还设置着栅栏,作为防御工事和生活居住的场所,即保障了私密性,又能起到扰乱敌人进攻路线的作用。 这样的筑城方式是白海山发明的,当白奥雷托酋长带领大家走到山下王城的入口处,心潮澎湃的白海山不禁回忆起了三十年多前的往事…… 当年,耶稣会的探险队漂泊到了巴布亚海湾时,奥塞亚人刚刚在部落之间的争斗中取得了一次难得的胜利,他们判断这艘船是敌人请来的巫师。酋长奥雷尔在大海上将其俘虏之后,发现那些西洋人都在闭着眼睛祈祷,误以为他们在施展魔法,就让手下的武士们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这时,白海山注意到了酋长的肩上有处发炎的伤口,从怀中取出一包白药,冒着被武士砍头的危险,挣扎着来到酋长的近前,比手画脚的教他如何使用。 酋长按照白海山的方法,将白药涂抹到了伤口处,等到登岸时,他感觉已经好多了,于是,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帮着换药,那些西洋传教士和水手们则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奥塞亚的武士们给集体屠杀,对于这些敌人请来的巫师,奥塞亚的武士们只有食其肉、饮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等白海山治愈了酋长的伤口,前来寻找他的同伴时,只见血流成河、白骨累累,其惨不忍睹的场面令其呕吐不止…… 由于和奥塞亚人不能进行语言上的沟通,白海山被暂时关押在了一座尖顶的茅草房中,如果还能活着的话,看来今生只能生活在这座岛上了,于是,他偷偷地跑回到了自己的大帆船上,想把那些书籍和笔记取回来,但是他们船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搬空了,只有那个藏得严严实实的水晶骨架还在。 次日清晨,白海山携带着这具水晶骨架来见奥雷尔酋长,连说带比划的提出要求,用水晶骨架把他的那些书籍和笔记换回来,酋长不解其意,于是,他就在沙滩上写出了两个字,分别是“人”和“心”,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膛,并拿出一包草药,表示人只有靠用心来做事,才能医治好创伤。 酋长大概猜出了他意思,欣然接受了白海山的要求,收下了那具水晶骨架,把所有的书籍和笔记还给了他,白海山取出本《三字经》,指着上面的前六句话,大声朗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之后,又扮作婴儿状,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在幼儿成长中,苟不教、性乃迁的过程,把奥雷尔及身旁的武士们给逗得哈哈大笑…… 随后,白海山又在沙滩上写下了“仁义”二字,并将奥雷尔酋长请来,一起表演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顺便解释了“仁”的含义;对于“义”,白海山以奥雷尔为例,用表演来说明,他之所以能够得到酋长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绝非只靠武力而侥幸成功,正是因为他心中有“仁”,使得部族的每个人都受到公平合理的待遇,才得到了神灵的庇护,这便是“义”谓天下合宜之理,道通天下平等之路。 解释清楚了“仁义”之理,又以管子的“右国颂”来解释何为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通过其形象的表演,令奥雷尔酋长心服口服。 等累得满头大汗的白海山盘坐在沙滩上歇息时,一名身材硕长的少女朝他走了过来,只见这名少女穿着麻布连身短裙、垂着满头的发辫,长着一副红润的漫长脸、高高的额头下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晶莹透彻的丹凤眼、笔直的鼻梁下,抿着厚厚的嘴唇,流露出令人心醉的腼腆。 少女给他抱来了一只开了口的椰子,满怀笑容的示意他赶快喝下去解解暑。 一股特有的幽香令白海山心旷神怡,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齐眉给这名姑娘道谢,双手接过来这个大椰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少女带着一种青涩的目光,直到看着他喝完了,飞快跑回到了奥雷尔的近前,索取了一串贝壳做的项链,再次来到白海山的身边,满怀深情的把这条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受宠若惊的白海山忽然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赶忙掏出了从水晶手指上取下的那枚戒指,毫不犹豫的戴在了少女的手上,却被少女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就势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这时,忽听奥雷尔酋长一声高呼,正沉浸在温柔梦乡中的少女轻轻答应了一声,白海山听不懂他在喊什么,顺着那个声音低声跟着念道:玛利亚、玛利亚…… 个头和白海山一般高的少女,一把搂住了白海山的腰,点头念着“玛利亚”,眼眶中充满了激动的热泪,俯下身来,把灼热的脸颊依偎在了白海山的胸膛…… 奥雷尔及所有的武士们沸腾了,他们围住这对痴情的男女激动得跳起了舞,直到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全都躺在了沙滩上…… 当晚,奥雷尔酋长给他们举办了热情而隆重的婚礼,新婚燕尔之夜,美丽聪慧的玛利亚学会了“人之初、性本善……” 由于群岛上的资源有限,对资源的争夺,导致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残酷的战争,实物交换带来的贸易纠纷更是家常便饭,又加上不可治愈的流行性疾病的侵扰,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经常处于惶恐之中。 白海山的到来,使奥塞亚部落的局面大为改观,不仅打了几次漂亮的伏击战,彻底征服了周边的部落,还带领大家配制各种草药悬壶济世,臣服在奥雷尔酋长的人口多达近万人,有了安定的局面,开始在这座山上修筑王城。 这座王城每一处都凝聚着白海山和玛利亚的心血,每走一道旋梯,仿佛都能感受到爱妻的存在,在朱辉和张狗儿搀扶下的白海山热泪盈眶,好几次都差点昏厥了过去…… 看得出来,白奥雷托酋长对自己的父亲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在林风和稚子公主的陪同下,一路上也没有搭理白海山,直到登上了最顶层的平台,一座高大的城堡出现在了眼前,四周散落着很多石砌的建筑,有祠堂、聚会厅、粮仓、兵器库、蓄水池及一片大广场,这都是当年在白海山和玛利亚的亲自指挥下建造的。 自幼跟着白海山长大的奥雷托,汉话讲得非常好,出于心中的怨恨,大声讲道:“林大澳主,把他们全都关进祠堂里去,让那个失去良心的人好好反省吧。” 林风站在白海山等人的近前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尊翁大人,实在抱歉,你是知道的,在这儿必须得听从酋长大人的指挥,请吧。” 白海山什么都没说,带着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踏进了祠堂,映入眼帘的是老酋长奥雷尔和玛利亚的画像,祠堂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供桌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供果和祭品都很新鲜,体现出了白奥雷托的那份孝心。 扑通一声跪在供桌下的垫子上,白海山立刻就昏厥了过去,朱辉和张狗儿跟着跪了下来,抱着老人轻声呼叫,韩小玉赶忙掐住了他的人中……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老人仍旧没有苏醒,三人的哭声惊动了白奥雷托,他不顾林风的阻拦,带着稚子公主走了进来。 挣扎在奈何桥边上的白海山,恍恍惚惚地看见了美丽的爱妻,正在从桥的那边缓步走来,朝他伸出了双手,饱含热泪地问道:“夫君,请问可曾接回了王夫人?你运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我都帮你藏得好好的……” 拉住了爱妻的双手,心酸无比的白海山说不出半句话来…… “夫君,请相信,奴家一定会对她以礼相待,等你继承了酋长之位,我们姐妹二人辅佐夫君,定能感化这座群岛上所有的部落,用这些金银财宝,我们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贸易,一定能把这座群岛建成人间天堂,夫君,你让奴家等得太久、太久了……”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走……” “夫君不必难过,奴家知道你心中的苦,更为王夫人的身世所感动,你应该把她接过来,奴家对待她会像亲姐姐一样,夫君,请问王夫人现在何处?” “玛利亚、玛利亚,实在对不起,为夫无能,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海盗,我们战败了,被西洋人所俘虏,为保守那笔财富的秘密,为了奥塞亚部落的安全,为夫被迫给西洋人做了十多年的苦役,却没能救得出翠翘,这都是我的错,为夫对不起你、对不起岳父大人、对不起奥塞亚部落的每个人……” “夫君,千万不要为此而自责,更不要埋怨对我们的孩子,你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是一座大山。” “我更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正在他长大成人的时候,我走了,一去而不回头……” “奥雷托等着你给他带来个美丽的公主,他一直在等啊、等啊,到了婚配的年龄,也不愿娶部落的女子为妻;为妻我也在等啊、等啊,误以为王夫人不让你回来了,奴家心中苦闷不已,免不了在儿子的面前会唠叨几句,他对你的怨恨都是为妻我的错,请夫君原谅奴家吧。”说着,温顺的玛利亚深情地抱住了白海山。 泪流满面的白海山轻轻抚摸着爱妻的脸颊,轻声答道:“正当奥雷托学习写字的时候,我走了,却再也没能回来,不知他的书法现在练得如何?” “夫君,你抬头看看吧,祠堂的墙上贴得有。”玛利亚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将白海山从身边推开,推到了奈何桥的另一方,她才转身飘然而去…… “夫君,好好保重吧,孩子离不开你。” 白海山想爬起来追过奈何桥,强忍着泪水的玛利亚又把他给推了回去,问道:“夫君,你还记得奥雷托学会的第一句话吗?” “人之初、性本善……” “夫君,赶快睁眼看一看,墙上写的是什么?” 白海山猛的一睁眼,只见白奥雷托在稚子公主的陪同下,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了他的近前,夫妻二人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赫然写道:人之初、性本善。 第331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2性本善 虚弱的白海山抚摸着儿子强壮的身躯,不禁老泪纵横,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了良久,白奥雷托的那双包含泪花的眼中,滚落下来一串泪珠,满怀怨气地问道:“爹爹,你为何抛弃了我们?如果不是林大澳主来到我们奥塞亚,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 “儿啊,一言难尽!” “今日我一定要知道详情!” 缕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的白海山看了众人一眼,除了颇显有些紧张的林风之外,大家全都带着期待的目光,等着他来讲述那段伤心的往事…… “儿啊,你的祖籍在山东潍县,曾祖、祖父都是颇有名望的乡绅,为父我十六岁就乡试中了秀才,只因年少轻狂,荒废了几年的光阴,直到二十六岁才中举人,还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在你曾祖、祖父的一再催促下,这才和本县的父母官王大人家的千金订了亲,就在为父进京考进士的时候,王家出事了……” 王大人家的千金自然是指王翠翘,白海山讲到此处,呜咽的声音已是涕不成声,大家也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文。 “母亲去世前,经常提起过王夫人,误以为你们都不再人世了,我谨记母亲之言,祭祀的时候,仍不忘给你和王夫人上一炷香……”白奥雷托说着,指了指供桌旁立着的两个灵位,上面果然写着“先考白海山”和“先妣王翠翘”。 激动万分的白海山眼睛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三十八年前的山东潍县白家大院…… 早在嘉靖十二年(公元1533年),世宗皇帝根据兵部关于大船贩海,招致海盗的奏陈说:海贼为患,皆由居民违禁贸易,有司既轻忽,漫不加察,而沿海兵巡等官又不驻守信地,因循养寇,贻害地方。兵部亟檄浙江、福建、两广各官督兵防剿,一切违禁大船,尽数烧毁。自后沿海军民,私与市贼,其邻舍不举的连坐。各巡按御史速查连年纵寇及纵造海船官,具以名闻。 据此,朝廷开始严厉执行禁海令。 四十年前,也就是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进京赶考的白海山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梦想着金榜题名后,再回乡迎娶娇妻,就在这时候,王知县出事了。 世宗皇帝的这道禁令,致使海盗和海商、渔民不分,以至于像张狗儿的祖父晒张渔网,都可能导致全家获罪,事有凑巧,白家的一名亲属因和海商做买卖,被人告到了衙门,作为潍县县令的王翠翘之父在断案时,替这白家的人主持了公道,却被包藏祸心的同僚给抓住了把柄。 由于朝廷的禁令刚刚颁布,私通海商是重罪,王知县因此差点被满门抄斩,白家为这场官司耗尽了家财,最终只对王知县判了个秋后问斩,其全家老小充军发配,豆蔻年华的王翠翘姑娘性情刚烈,咽不下这口气,在充军发配的途中逃到了金陵要卖身救父…… 当韩小玉听到这儿,她没有想到传奇女子王翠翘和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只可惜她没有遇到好心的何氏夫人、没有遇到青天大老爷海瑞,更没有遇到自己的意中人。于是,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一头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进京赶考途中放白海山,从同乡的口中忽听得知家中出了大事,立刻返回了潍县,只可惜,这时候王知县已被押赴到了省城,其家眷充军发配去往岭南,也早已经出发了。 悲痛欲绝的白海山自知无力营救王知县,一路南下追赶其充军发配的家眷,直追到南昌府才得知,王家兄妹在金陵得以逃脱,目前不知去向,于是,他急忙来到应天府,寻遍了秦淮两岸,到处打听王翠翘兄妹的消息,一年后才得知,救父心切的王翠翘自卖自身被一名富商给买走了,其兄北上进京告状,据说是入宫做了太监,前些日子曾托人在南京寻过其妹。 当时,倭寇已经开始祸乱东南沿海,买走王翠翘的富家公子,是大海商徐惟学的侄子,徽州歙县人,年少时曾在杭州虎跑寺当过和尚,法名“普净”,已经还俗改名叫徐海。根据这个线索,白海山又来到了黄山脚下,找到了徐海的家乡,但他们叔侄并没有在家,据说到南海做买卖去了。 白海山马不停蹄来到了广州,找到徐家货栈,很可惜,就在前不久,徐惟学的商船在南海出了事,导致血本无归,欠下了其合伙人大海盗王直一笔巨款,这王直本是徐惟学的同乡,但他一点情面也不讲,派手下人夺走了徐家所有的财产,可这徐惟学也不是个东西,为了不得罪王直,他居然把自己的亲侄子徐海和王翠翘作为人质,把他们送到了王直在日本的老巢平户城。 一些系列的变故令白海山应接不暇,他立刻搭乘商船前往日本,来到平户藩才发现,这儿居然聚居着数万名亦盗亦商的大明子民,没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王翠翘和徐海的消息。 原来,徐海和王翠翘尚未成亲,王直逼迫徐海下海为盗,还惦记着回乡给王翠翘报仇的徐海宁死不从,这伙丧心病狂之徒以王翠翘相威胁,徐海妥协了,但为时已晚,他被王直的手下打成了残废,自此不能终生而不能生育。 失去了男人尊严的徐海还算有良知,他娶了王翠翘,对其还算不错,下海为盗之后比任何人都狠,很快在海盗窝子里就崭露头角,成了王直手下的一员大将,结识了陈东、麻叶等海盗头目后,翅膀越来越硬,以至于王直都无法节制与他,现在他们这伙人并不在平户藩。 转眼之间两年多过去了,失望之余的白海山祝好默默为王翠翘祝福,离开日本返回了大明,回到家乡潍县早已物是人非,白、王两家都没人了,王知县的坟头上的蒿草已经长出了两尺多高,白海山祭奠一番逝去的亲人,独自前往京城打听到了王翠翘哥哥的消息,这时,王翠翘的哥哥已入宫做了太监,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正在谋划报仇雪恨的王公公不方便见他,不过,托人给他捎话,让他赶快到日本、琉球或者台湾等地去解救其妹,如果白海山不能从苦海中救出王翠翘,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果然,当白海山途经济南府的时候,就得知王公公已经大功告成,当年陷害王知县的那几名无耻的官员,虽说一个个都得到了提拔,但如今全都落得满门抄斩。 了却了一桩心事,白海山开始全力以赴营救王翠翘,但海盗集团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来去无踪,虽然多次与他们擦肩而过,但却把握不住合适的时机。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大海盗王直定居在了日本平户城,勾结其领主松浦隆信,雇佣大批的日本浪人从浙江瑞安登陆,不久就攻占了台州、杭州等人,东南沿海的倭寇之乱就此拉开了序幕…… 大海盗汪直、许栋等人导引倭寇聚于浙江境内,肆意烧杀抢掠,很快又扩散到了山东、南直隶、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近江浙一带民众被杀者达数十万人之多,其罪行罄竹难书,激起朝野上下及各阶层人民的愤怒反抗,白海山在此期间也加入了抗倭的队伍。 嘉靖二十四年,白海山打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徐海带着王翠翘到南洋宿务岛去购置一批火枪,他便孤身一人追了过去,很可惜,他所搭乘的商船却去了马六甲,只好中途下船滞留在了安汶岛,这时,白海山绝望到了极点,就在他准备自杀的时候,遇到了耶稣会传教士圣方济各-沙勿略。 沙勿略奉罗马教廷之命曾前往东方传教,在印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于是,他又把眼光转向了马可波罗笔下的黄金之国,他经过马六甲准备前往明朝,在安汶岛补充淡水的时候,遇到了绝望之中的白海山。 这些年来,白海山没少和西洋人打交道,对他们的语言和宗教多有了解,当他得知沙勿略的意图后,十分清楚传教士到明朝不会有任何作为,又加上倭寇作乱,他们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于是,便心生一计,准备把他们带到日本去。为此,他正是受洗加入基督教,当了沙勿略的仆人。 白海山到过日本的平户藩,知道当地基督教兴起的原因,当年,正是王直把种子岛遇难的传教士送到了伊歧岛,使得基督教在当地开始传播,平户藩主松浦隆信为了和西洋人做买卖,也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沙勿略并不想放弃前往中国传教,但白海山却看到了借此机会营救王翠翘的希望,因此,在他们从安汶岛前往中国的途中,白海山故意误导他们去了日本,当水手们发现航线不对时,已经晚了。 当年八月,圣方济各沙勿略等人来到了日本平户城,受到了藩主松浦隆信的热情款待,因此,白海山获得了接触大海盗王直的机会。 有了这个便利条件,白海山确实打听清楚了王翠翘的消息,不过,到目前为止,王翠翘和徐海仍还没有孩子。 此时的徐海、陈东和麻叶海盗集团已经单飞,名义上仍奉王直为五峰船主、遵其为萨摩徽王,但行动上并不听从王直的指挥,他们在茫茫的大海上行踪不定,时而出现在台湾、时而又回琉球那霸港做买卖去了,甚至跑到九州岛萨摩,和岛津贵久勾搭连环,没几天,就带着倭寇就跑到了福建、广东等地。 东南沿海在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等爱国将领的领导下,军民浴血奋战抗击倭寇,王公公也悄悄离开了京城,到了琉球王宫当了个太监头目,暗中为抗倭将领提供情报,并顺便解救其妹王翠翘。 此时的白海山并不知道王公公已经到了琉球,作为圣方济各-沙勿略的仆人,他暗中组织了一支爱国力量,计划行刺那些大海盗头目,这时候的徐海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倭寇首领,他和陈东、麻叶、邓碧川、陈栋等人在前方冲锋陷阵,作为后台大老板的王直坐镇平户城,成了白海山等人的重点暗杀对象。 白海山等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在他们按计划端海盗老窝的时候,突然来了一支西洋探险队,他们受大西班牙帝国国王的委托,希望借助日本以东的洋面上,黑潮与亲潮相遇后汇入东向的洋流,打通从东方至新大陆的航线。 由于探险队缺少水手,沙勿略对王直手下的海盗并不信任;知道这次远航有相当大的风险,松浦隆信也不肯派自己的家臣,最后,大家全都把目光盯向了基督徒白海山,不由分说,就把他们这些人当成水手给派走了。 第332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3逢乱世 嘉靖二十九年(公元1550年)春,耶稣会的探险队从日本平户纽差町港出发,经过近八个月的海上航行,于当年的十一月抵达阿卡普尔科,这是白海山第一次登上新大陆,他们一路南下,途经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巴拿马等地进入了南美洲大陆,最终到达今日玻利维亚的波多西,拜访了这儿的银矿主,与费利佩的父亲有过一面之交。 当地高产的农作物引起了白海山的极大兴趣,为了了解这些作物的耕种情况,他经常陪同当地的印第安人到农田去考查,在危地马拉的一个部落的农田里挖番薯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那具水晶骨架,便花巨资将其买了下来。 西洋殖民者的到来,给当地的印第安人带来了残酷的镇压与杀戮,但也带来了不少的发财机会,陪同而来的有些水手们都不愿回去了,但白海山却不能不回去,返航时全部由西班牙海军充当水手,他们希望通过这次航海,能重新打通麦哲伦当年所走过的那条航线。 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冬,探险队从阿卡普尔科出发往西航行,船队过了火鲁奴奴群岛时,突然遇到了飓风,船队被驱散了,白海山所在的那艘大帆船迷失了航向,顺着海风和洋流漂到了今日澳大利亚的东海岸,他们算是最早到达这片神奇的南部大陆的一批人。 在澳大利亚的东海岸登陆后,他们没敢进入腹地,补充好了淡水河食物之后,继续沿海岸往北方行驶,在巴布亚海湾入口处,遇到了新几内亚群岛土著人的袭击。 当时,奥塞亚人刚刚和其他部落发生过一场战争,并取得了胜利,传言敌对部落从海外请了巫师帮忙,于是,奥雷尔酋长毫不客气的就把他们当成敌人的巫师给抓起来了。 机敏过人的白海山一下船就发现了酋长的身上有伤,他因帮助奥雷尔疗伤而得以幸存,那些傲慢的西洋兵则没那么幸运了,尽管奥塞亚人并非食人族部落,由于士兵们出于对敌人巫师的憎恨,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都给吃掉了。 白海山知道已经无法离开这儿了,用水晶骨架换回了自己的书籍和笔记,俘获了玛利亚公主的芳心,被奥雷尔酋长招为女婿,十二年的流浪生涯结束了,留在了奥塞亚部落和玛利亚公主开始了新生活,一年后,他们有了儿子白奥雷托。 自玛利亚公主带上了那枚戒指,很快就学会了汉语及西班牙语,在老酋长的支持下,白海山和玛利亚公主夫唱妇随,使得部落的土著民渐渐走向了文明,他们筑起了这座王城,打造大型船只,准备开启和明朝、日本和南洋等地的贸易。 就在白奥雷托刚满周岁的时候,白海山想率自己建立的船队到日本去一趟,一是为了把王翠翘救出火坑,二是尝试着发展远洋贸易,尽管玛利亚公主十分舍不得,当她发现夫君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没再阻拦。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当白海山带着一大群奥塞亚土著人水手出现在平户城时,圣方济各沙勿略早已在印度遇难了,这时候,在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等爱国将领的打击下,祸乱大明沿海的倭寇已呈现出了颓废之势。 如果说汪直、许栋和徐惟学这些人在早年间还算是商人,而像徐海、陈东、麻叶和邓碧川等人,则是彻头彻尾的海盗,特别是徐海,本还有些善心,被他的叔叔徐惟学出卖之后,虽然受尽了海盗的欺凌,但也看到了当海盗的好处,加上他年轻气盛,加盟王直海盗集团后,很快就独立了出来,他比王直还过犹不及,成了引倭寇祸乱东南沿海的主力,成了事实上的倭寇巨头。 为招降王直,在浙闽总督胡宗宪和琉球国的王公公等人暗中策划下,官府先将他的老母妻儿放出了监狱,优裕供养,又派遣蒋州和陈可愿到日本来,和王直的养子毛海峰谈判,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直居然答应了,不过,他也担心朝廷所不容,计划把他当海盗这些年积攒的财产,全部秘密运到台湾去,一旦将来有什么变故,可以通过台湾作为割据的基地。 若想招降徐海就没这么简单了,为了彻底摸清海盗集团的底细,胡宗宪决定玩一把无间道,经过明察暗访,在京城找到了一名徐海的同村人,准备派他去做卧底,此人便是本应该前程似锦的翰林院太学生罗文龙。 罗文龙本不愿赴海外办这趟差事,但他的主子是有着小阁老之称的严世藩,我们本书的第一卷中已经知道了原委,为了给将来留一条退路,继续在海外建立自己的势力,因此,对罗文龙赴日本办差给予了大力的支持。 就这样,负有神圣使命的罗文龙先到了琉球,和王公公取得了联络,在王公公的精心安排下,他到了日本萨摩南部的秋目浦,得以有机会接触上了王翠翘,加上有王公公的这层关系,很快就取到了王翠翘的信任。 一见到王翠翘,罗文龙就惊其为天仙,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得让徐海接受诏安受死,他才能得到这个美人,于是,便在王翠翘的身上费尽了心机,王翠翘对这位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太学生也深有好感。 本来徐海对诏安就没什么兴趣,在王直准备诏安期间,他仍在率领倭寇在浙江沿海作乱,所有的海盗也都明白诏安不会有好下场,罗文龙想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容易,有了王翠翘的暗中配合,事情变得容易多了。 就在罗文龙对王翠翘展开攻势之际,白海山突然出现了! 王翠翘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未婚夫居然还活着,为了营救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而自己做了十来年的海盗头子的压寨夫人,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当场就要自杀;白海山更是以泪洗面,诉说自己多年来的遭遇,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决定要带王翠翘到世外桃源之地的奥塞亚去生活。 白海山和平户藩主松浦隆信做了趟买卖,准备悄悄的接上王翠翘前往奥塞亚部落,就在这时候,王直遇到了一个难题,虽说接受朝廷诏安了,但他依然放心不下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财产,由于他手下的大小头目们对前途不可预测,导致人心惶惶,他想把自己的这笔巨额财富运到台湾藏起来,但越是身边人越不可信任,为此把他给愁坏了。 王直思前想后,决定秘密找个最可靠的人来押运这笔财产,通过基督教堂的神父帮忙,就找到了圣方济各沙勿略的仆人白海山,于是,他对白海山许以重利,请他率领那些番外的土著人一起帮忙,把那笔巨额财富给悄悄运到台湾去,却被白海山给拒绝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徐海的阵营中有王直的眼线,王直又拿王翠翘对白海山相威胁,逼迫他来承担这份差事,白海山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为了这笔巨额财产的安全,王直对白海山的防范也很严格,始终将其带在身边,前后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决定让白海山悄悄地率舰队前往台湾,在此期间,王翠翘和白海山的一夜之欢有了结晶,王翠翘只好回到琉球首里城把孩子生了下来,并通过他的哥哥王公公,用信鸽和白海山重新建立了联系。 通过飞鸽传书,白海山和王翠翘制定了一些列的行动计划,首先稳住罗文龙,必须得让徐海受了诏安,天下将来才能太平,其次是不能让王直的阴谋得逞,一旦他把这笔巨额财产运到台湾去,早晚还得作乱,因此,他们决定把这笔财富运到奥塞亚,整个计划天衣无缝,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人知道。 当时,徐海海盗集团的气焰依然十分嚣张,在陈东和麻叶两伙势力的配合下,驱使大批的倭寇在浙江沿海登陆,倭寇在前面杀人放火,他们在后边抢掠,正在准备南下福建的时候,传来了一个让他简直不敢相信的消息,他的“夫人”生下了个女儿。 徐海这也算老来得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撇开了陈东和麻叶,独自回萨摩去了,接下来的战斗中,导致那两股倭寇势力连战连败,使他们和徐海之间产生了隔阂,间接起到了离间海盗头目的作用。 徐海回到秋目浦的时候,王翠翘大为震惊,此时,正是白海山押运王直的财宝已经出发了。 作为“压寨夫人”的王翠翘也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按照原定的计划,她将派出一小股海盗,假装在海上劫持白海山的舰队,白海山假戏真做,把这支舰队带到琉球的奄美岛,两人汇合后,再把王直派来的人给干掉,然后悄无声息的返回奥塞亚。 由于徐海的突然到来,致使王翠翘从萨摩秋目浦无法脱身,恰在这时候,王直秘密派出的舰队被人劫持了,他头一个就怀疑到了徐海的头上,从平户城亲自跑到秋目浦来找徐海算账,弄得徐海有些莫名其妙。 白海山的舰队被劫持到了奄美岛,让徐海更加脱不清干系,恰在这个时候,在罗文龙的离间下,两个老伙计陈东、麻叶都和他翻脸了,罗文龙趁机又来到了秋目浦,力劝徐海接受诏安,弄得他感觉左右为难。 到了奄美岛的白海山等不着王翠翘,也十分着急,正当他准备派人到秋目浦去接的时候,已经下决心接受诏安的徐海,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王直,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他要带着夫人到奄美岛来一趟,亲自处理这场“意外”的纠纷。 第333章 第五部海盗传奇24梦难圆 尽管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初就制定了禁海令,但执行的时候却是时张时弛,嘉靖二年在宁波发生了日本朝贡使团的“争贡之役”,导致倭寇开始在东南沿海一带肆意作乱,世宗皇帝根据兵部的“关于大船贩海招致海盗的奏陈说”,要求严格执行禁海令,但朝廷朝廷内部还是分为严禁派和弛禁派,时任翰林院大学士夏言深知禁海之弊,“驰禁派”略占上风。 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当年的王直和其同乡徐乾学、叶宗满等人在广东从事海外贸易,因购买佛郎机商人的违禁之物牟取暴利,被官府所不容,迫使他们加盟到了盘踞在宁波双屿岛的许栋海盗集团,该团伙拥有极其强大的军事武装,一方面为大规模的海外贸易保驾护航,另一方面抗拒朝廷缉捕和围剿,其势焰极其嚣张。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王直把西洋佛郎机商人介绍给了日本平户藩主松浦隆信,并将西洋传教士带去了伊歧岛,当时的日本,因“争贡之役”导致室町幕府将军大权旁落,正是各地大名群起争雄之时,王直、许栋等人通过往日本贩运火绳枪而大发横财,和诸多日本大名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这一年,王直在平户城建立了自己的武装基地,许栋在宁波双屿岛兴建大型港口码头,并很快繁荣了起来,但好景不长,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苏松巡抚朱纨率大军围剿双屿岛,当时王直也在岛上,因他的耳目提前得到了消息,得以侥幸逃脱。 因首领许栋被官兵所擒,其余党共推王直做了新的首领,使得王直的徽商集团的势力迅速膨胀了起来,他们放弃了双屿岛,全部盘踞到了日本,这时,五峰船主王直开始自称“徽王”。 徐海原本也是苦孩子出身,他和王直同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同乡,曾流落到杭州虎跑寺当过和尚,法名叫普净,“明山和尚”,其亲叔叔徐乾学发迹成了大海商,他就跑广东投奔其叔叔去了,被徐乾学派到南京去做买卖,就这样,他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在秦淮河畔青楼之中买下了刚刚落魄的王翠翘,谎称自己有能力帮她父亲王知县平反昭雪。 落难之中的王翠翘当然感激不尽,但她要求徐海对自己必须明媒正娶,因徐海自幼失去了父母,于是,二人一起到广州去找徐乾学来给他们主婚,谁料想恰恰在这时候,徐乾学的商船在南洋遇到了海难,导致徐家的买卖全部血本无归,他都快被债主王直给逼死了。 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东山再起的徐乾学,花言巧语骗了他的亲侄子,让他到日本平户城去给王直当人质,徐海带着王翠翘傻乎乎的就去了,到了日本之后,王直岂能让他们俩白吃白住?他们以王翠翘做人质相威胁,让徐海下海为盗,开始的时候,徐海倒是显示出了好男儿气节,被打得死去活来仍不肯就范,终于在被打“残废”之后,他才算屈从。 这时候的徐海,已经失去了人性,加盟海盗集团后,他变得比任何人都狠,很快就成了海盗的头领。 后来,徐海在王直的手下做了海盗,经常带着大群的倭寇骚扰大陆沿海,并和陈东、麻叶等几股势力合流,翅膀变得越来越硬,尽管他们名义上遵王直为共主,可实际上已经开始单干了。 徐海成了他们的首领,暗中勾结萨摩藩的领主岛津贵久,收编了大批流落到萨摩的日本浪人,把这些倭寇派去打头阵、当炮灰,随后,徐海、陈东和麻叶等人再出来“摘果子”。 为了营救王翠翘,白海山跟踪了徐海海盗团伙好几年,期间他还曾加入到了抗倭的武装,怎奈这股海盗势力经常在浙闽沿海神出鬼没,让百姓闻声色变,也让围剿他们的官兵颇为棘手,当然,白海山连王翠翘的影子都没找着。 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福建的海盗头目陈思盼投靠了王直集团,当地的治安局面变得安定了一些,让官府看到了王直的影响力;颇有头脑的王直也及时抓住了机会,他开始主动联络沿海的地方官员,要挟官府开港通市,并承诺,只要官府能默许海上贸易市场的存在,他就有能力保障沿海百姓的安全。 于是,官府便默许了他们在舟山沥港从事海上贸易,王直大喜过望,希望重建当年双屿港的辉煌,开始主动维持沿海秩序,确立了他“海上霸主”之位,并希望朝廷封他为“净海王”。 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闰三月,总兵俞大猷率官军突然夜袭沥港,把这伙海盗势力打了个措手不及,王直派遣徐海、陈东、萧显、麻叶等人仓促应战,由于事先没有任何防备,致使宁波沥港全部被捣毁,这场战争过后,王直和徐海彻底分道扬镳,浙闽总督胡宗宪暗中联络琉球的王公公,开始启动了一项秘密的“诏安行动”。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有关王直接受诏安的细节前文书已经讲过,他把“可信赖”的基督徒白海山当成了心腹,为此准备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要将其一生当中所积攒的金银财宝悄悄运往台湾,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并请他们帮忙在岛上打造一处秘密基地,应对诏安后可能出现的危险。 白海山带着那些奥塞亚土著水手们和王直所信赖的基督徒,组成了一直庞大的舰队,从日本平户城纽差町港出发了,尽管王直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以至于他手下的爪牙都没一个人知道白海山要干什么去,但信鸽却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秋目浦的王翠翘。 徐海团伙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谈判资本,继续展现自己擅长海战的军事天才,他们在浙江和胡宗宪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以便将来接受诏安时有更多的筹码在手,迫使朝廷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这时,因王翠翘刚出的女儿居住在秋目浦,而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负责诏安的罗文龙倒是天天对她纠缠不休,让不人误以为那孩子是罗文龙的女儿。 王翠翘通过信鸽接到了白海山的书信,找了一些心腹之人,悄悄派他们到东海海域去打劫白海山的船队,尽管白海山的船队中也有王直派来的爪牙,由于双方配合的非常默契,最终把这支庞大的舰队劫持到了奄美岛。 得知消息后王直是勃然大怒,把所有的恶气都发在了徐海的头上,可把他给吓坏了,立刻从浙江返回日本,正当王翠翘带着女儿准备出发的时候,徐海突然回来了。 不明觉厉的徐海被找上门的王直给臭骂了一顿,还仍不承认这件事是他干的,当时来讲,徐海虽然没有王直有钱,但他作为倭寇幕后的主使人,其战斗力比王直手下的势力还强大,根本就没王直放在眼里,但他也不想因这件事和王直闹翻,因奄美岛是徐海的势力范围,王直拿他也没办法。 徐海没有想到王直会为几船货物发这么大的脾气,为了搞清楚事件的真相,他带着王翠翘悄悄到奄美岛去了一趟,等到一看傻眼了,他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额的财富,顿时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王直为何大发雷霆。 既舍不得这笔价值不菲的财宝,又不敢得罪自称净海王的王直,于是,徐海准备暗下毒手,把奄美岛上的人全部杀掉灭口,自己独吞这笔巨额财产,这可把王翠翘给吓着了。 王翠翘劝说徐海放下屠刀,让他为刚刚出生的女儿着想,尽快接受诏安,并将朝廷通过罗文龙许下的诺言,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徐海,老来得子的徐海也厌倦了海盗生涯,但他难以相信,多年未孕的夫人,为何在罗文龙一出现,她就突然生出了一个女儿? 徐海让王翠翘给他解释清楚与罗文龙之间的关系,于是,王翠翘早已想好了说辞,言称是罗文龙帮忙给找了一位神医许仪后,在吃了他配出的汤药后,才怀上了身孕,对于许仪后的大名,在日本九州等地早已令人如雷贯耳,不置可否的徐海还想要个儿子,决定先听夫人一回,等回到日本见到许仪后再说。 那么,棘手的问题来了,如果不杀人灭口,又该如何处置这这笔巨额财宝?想给王直送回去,徐海又舍不得,但存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保险,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王直得知真相,就是自己的灭顶之灾。 徐海夫妇为这事泛起了愁来,作为基督徒的王翠翘正在向上帝祷告之际,白海山恰逢其时的出现了,同为基督徒的他假装不认识王翠翘,也开始祈祷上帝保佑,不小心从身上掉下了一张航海图,被徐海捡了起来。 于是,白海山讲起了自己的来历,并强调自己不是王直的心腹,言称自己是圣方济各沙勿略的仆人,曾随从西洋探险队到过新大陆,返程的途中,因海上迷失了方向,误入一片无人知晓世外桃源之地,如果说现在不想和王直闹翻,又得以保存这些财宝的话,他可以把奄美岛上的人和财物全部带走,运往那个无人知晓的大陆去,这样就不会给找事的王直留下证据,将来徐海接受诏安后,再设法给他送回来。 听说有这么个世外桃源之地,王翠翘也假装动了心,直接就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去,惦记着还想再要个儿子的徐海岂能放她走? 既然不能随同前往,这么大一笔财富运往无人知晓的大陆,将来落在何人之手就很难说了,于是,王翠翘夫人亲笔在那张海图上,用西洋文写下了一句话:她希望把这笔财富捐给了上帝,如果将来谁要的话,就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 为了把这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当着徐海的面,王翠翘夫人讲述起了自己的身世,白海山又假装万分震惊,徐海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同乡,两家之间甚至可能还有些亲戚关系,算是对白海山彻底放了心。 白海山带着这支庞大的舰队走了,而王翠翘却没能同行,之后,她跟着徐海接受了朝廷的诏安,徐海被杀后,胡宗宪把她“赏”给了罗文龙。 自知无力回天的王翠翘彻底死了心,洞房花烛之夜,她挂在了三尺白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