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天现异象 大朱朝兴元二十一年清明节,皇帝率群臣在太庙祭祖,场面庄重肃穆。太庙外林木繁茂,鸟语花香,一连十余天阴雨后,久违的阳光普照,一派祥和景象。 说到兴元皇帝,也可说得上,是一个异端。唐后天下大乱,各地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小国家不计其数。兴元皇帝原本只是梁朝一个国公的家将,不想,他却有如神佛附体般,异军突起,迅速登上历史舞台。他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东征西讨,奠定了雄厚的势力基础,前后花了二十年统一了华夏,最终代梁成立大朱朝。 大朱立国后,兴元皇帝鉴于前朝军人集团的威胁,采取抑武兴文的策略,大兴文事。立国二十余年,经济文化发展迅速,军事实力却日渐削弱,内忧外患顿生。 然而,兴元皇帝逐渐老迈,对繁重的朝政,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无法震慑宵小。 一套繁琐的祭祖礼仪结束,兴元皇帝正打算稍事歇息,忽然太庙外传来一阵喧哗。他顿时大怒,喝令总管太监出外责问。 “启禀陛下,天,天现异象!”总管太监出门查问明白,急忙进庙禀报。 兴元皇帝闻报,顾不上休息,匆匆来到太庙门前的平台上。 此时,太阳处于正南的位置,光照最强。而在东边有一道长长的白光,如一柄利剑,正快速地刺向太阳。瞬即,白光没入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 兴元皇帝沉着脸,喝道:“钦天监为朕解说一下,这天象是何意?” 钦天监主官早就等候在侧,闻令急忙出列拜伏在地,奏道:“启禀陛下,这是白虹贯日,天降异象,必生大变,臣请陛下早做决断!” “大变?有何大变?” “陛下,‘白虹贯日’发生在东南一带,微臣以为,正是上天向陛下警示,东南一带的修罗魔教之祸!” 这时旁边一位大臣也出列奏道:“陛下,修罗魔教日渐嚣张,朝廷必须早日派兵围剿,一旦养虎为患,必将难以收拾!微臣近日查到几句与魔教有关的偈语,请陛下御览!” 兴元皇帝接过随侍太监转交的密折,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他合上密折,沉声问道:“可查出修罗魔教的主谋是谁?” “启禀陛下,修罗教主身份隐秘,至今还没有查出是何人!” “朕...” 兴元皇帝要说的话还未出口,阶下不知是谁,竟然不顾礼仪的大声惊呼:“又出现异象了!” 君臣都是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东边天际出现一个黑点,快速向南移动,移动的过程中黑点急剧膨胀。继而,天空出现一团乌云,乌云下方一条旋转的云带把天地连接在一起。旋转的云带越转越粗,遮天幕地,阳光消失了,天下所有的风力也仿佛被吸走了。 “龙...卷...” 不知是谁一声惊叫,瞬即又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太庙前阴暗的天空下,树木和旌旗停住了摇动,兴元皇帝君臣望着东南方向的变故,大惊失色。 天空异象频生,何止是兴元皇帝君臣失了颜色?从京畿地区,一直向南,过淮河,经淮南道,到达江南东道,这一路见过异象的人,无不惊慌失措,特别是此时突起的龙卷风,更是让天下震动。这时代的人,神佛观念根深蒂固,对上天的敬畏发自内心,接连的异象,不免令人议论纷纷。 若是人们知道,龙卷风中心有一个大活人的话,恐怕都要拜伏在地,当下凡的神仙来膜拜了。 不错,龙卷风的中心,确实有一个人,一个与这时代装束截然不同的人!至于,来自何方,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龙卷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柱抵达江南东路西端就偃旗息鼓了,风柱中心的人也被摔了下来。幸好,下面是一片山林,那人摔落在一棵大树上,撞断了几根枝丫后,他上身的夹克衫勾挂住了一根粗树枝,把他吊在了半空。 当真是幸运之极!大树底下正是一大片山石,若是直接摔下来,就算不会成了肉泥,也要断手断脚了。 ...... 不知过了多久,刘勤慢慢苏醒过来,浑身酸痛难忍,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他神智渐渐恢复,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刻,他惊得呆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吊在了半空中! 他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记起今天是清明节,学校放假,同学们旅游的野欢的,都走啦,宿舍里剩下他一个人留守。或许是触景生情,他特别的思念,曾与自己相依为命,在自己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含笑离去的爷爷。他独自离校到郊外散心,不想,误入了一片乱坟岗。 在一座新坟前,刘勤遇见一位美艳之极的少女,抱着石碑哭泣。他记得,还曾经与那名少女交谈过几句。忽然一阵诡异的大风旋起,他不由闭了下眼睛,睁开眼时,新坟前的少女不见了,朦胧中似看见空中飘着一个与那少女相貌衣着极似的纸扎人。而他惊愕之间,突然失去了知觉。 刘勤左右打量了一下,确信现在的位置,决不是那片乱坟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到了此地,脑中的记忆连贯不起来。不过,他现在也无暇考虑那些,目前最重要是安全到达地面。他感觉得到,自己是被背部的夹克衫勾挂在树枝上,离地面约有一丈余高,地面上有一大片乱石,若是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了。 还好,刘勤性格稳重,少年老成,处此险地并没有惊慌,而且他中学时曾拜在一位老师傅门下学过形意拳,更增加了他逃生的信心。他左右查看了一下,右手边两尺外有一根比较粗的树枝,若是能抓住就安全了。他伸出右手试探了一下,够不着,但相差也不太远。 他晃动了一下,试图摆过去,背部传来咔嚓一声,树枝要断的架势,立马让他停住行动。他明白自己现在就处于一个不稳定的平衡状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栽下去,但也不能就这么吊着,他看到太阳已经偏西了,自己还没弄清楚这是何地,若是天黑下来,回学校就麻烦了。 他决定冒一次险!刚才晃动的时候,他的脚触碰到树枝,他决定用脚猛地用力使自己转横过来,应该就能抓住那根粗树枝。这之间的风险也严重的,若是脚后的树枝不够粗壮,借力不够,以致无法横过来及时抓住粗树枝,必然要掉下去,轻则伤残,重则丧命。 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刘勤额头的汗珠,就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心情,内心却忍不住祈祷。尽管他不信什么神佛,这一次,他还是祈求如来佛祖、元始天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齐天大圣...凡是他能想到的神佛都祷告一遍,祈求他们保佑平安。 刘勤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瞻前顾后。他冷静的看看右侧的粗树枝,脚部猛的向右后侧蹬出,菩萨保佑,一脚蹬实了,身体快速打横过程中,背部咔嚓一声,背部树枝断了,他的身体急速下坠。险之又险的瞬间,他死死抱住了粗树枝,剧烈的冲击,他的手在树枝上磨出了血痕。 终于平安了! 刘勤毕竟练过武艺,剩下的事情,难度就不大了。他轻舒一口气,稳住身形后,翻上粗树枝,慢慢移动到树干,再爬下大树。到了地面上才算是真正安稳,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看着面前的乱石,心里实实后怕不已。 此时的刘勤也是狼狈之极,头发蓬乱,面色苍白,一身衣裤也被勾拉出条条缝隙,这造型与当年的“犀利哥”有得一拼。若是他的同学看见了,绝对不敢相信,才华横溢俊美绝伦的一号“男神”,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会变成这般模样。 刘勤休息了一刻钟的样子,起身四周查看,才知此地是一片山林。他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片山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但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在天黑之前,寻路回到学校才是必须的。 他记得当时是在上海的西郊,于是他背对着太阳,一直往东走。走了一个时辰,始终没有走出山区,太阳也变成一个大大的红球,眼看就要落山了,但他没有灰心,因为他发现了草丛里隐隐有路径的痕迹。 突然,他闻到身后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猛地停住了脚步。他从小就对气味极度敏感,确信这是野兽身上发出的气味。他缓缓转身,果然在对面草丛里,发现了两双绿莹莹的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浮上了他的脑际。 2.第2章 命运之神的玩笑 “狼!” 一个惊悚的声音在刘勤的脑际震响,震得他的头皮发麻,手脚轻颤,面孔也因紧张过度,有些扭曲。但这时,他不敢露出丝毫怯懦的迹象。狼是凶残狡诈欺软怕硬的动物,若是它们认为猎物已经被自己的气势吓住,也就是它们功击的开始。 两头狼已经得知刘勤发现了它们,先后从草丛里缓缓走出来,离刘勤近两丈的距离停住,虎视眈眈。两头狼一公一母,明显是夫妻搭档,母狼的肚子滚圆滚圆的,看来不久就要生产了。 这样的距离,崎岖不平的山地,刘勤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这对狼夫妻的追捕。他只得放弃落荒而逃的念头,故作镇定,紧握双拳,怒目圆睁,作凶狠状与狼夫妻对峙。但他并不是站在原地不动,此地相对开阔,若是被一头狼绕到后方,前后夹击,自己顾此失彼之下,必死无疑。他刚才赶路时已经发觉侧后方有一处陡坡,于是,他与狼夫妻对峙的同时,也在缓慢地向陡坡移动,希望背靠陡坡与狼决战,以免后顾之忧。 刘勤不断往陡坡移动,狼夫妻也跟随移动,双方之间始终保持着两丈不到的距离。不知狼夫妻是故意与刘勤比拼耐心,还是摸不准他的意图,也始终没有采取功击模式。 在快要到达陡坡时,刘勤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了一根木棍,连忙停住脚步,微微低下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不错,确实是一根木棍,三尺来长,一头有断裂的痕迹,棍子很直,直径约一寸左右,表面有斧削的痕迹,应该是什么工具的柄子,断裂后被人抛弃于此。 刘勤慢慢蹲下身子,迅速捡起木棍,然后手持木棍与狼夫妻对峙。有了“武器”在手,他胆子顿时一壮,他还特意用双手抓住棍子拧了拧,确定棍子并没有腐烂,心下更是大定。毕竟他也是练过几手的人,教他形意拳的老师傅生前多次夸奖他有练武天赋,尽管他练武是因为爱好和健身,也不能确定自己达到了何种境界,但对付两头狼的信心还是有的。 刘勤手持木棍,不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迅速后退至陡坡旁边,选定一处稍高的地形,摆开架势,等候狼夫妻的进攻。他快速的动作也打破了与狼之间微妙的平衡,狼夫妻低吼一声,立即窜到离他一丈余远的地方,并前脚伏地后腿弓起,进入了随时出击的模式。 局面顿时紧张起来,刘勤跨步弓身握紧木棍,不甘示弱的朝两头狼大吼一声,也作出要主动反击的架势。 不知是因为不耐烦长久对峙,还是误判了刘勤的意图,两头狼动了,动作非常迅速。公狼首先展开攻击,入一支离弦之箭,扑向刘勤的右腿。刘勤抽身左闪,手中棍棒狠狠敲在狼头上,由于用力过猛,木棍的前端又断了一小节。效果也是明显的,公狼受此打击,惨嚎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立即后撤到一丈开外,不停地甩着脑袋。 然而,刘勤并没有时间庆贺,因为母狼也出击了。母狼在公狼攻击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刘勤的左侧,在他反击公狼的时候,母狼迅速扑向了他的左腰部。 刘勤腾身跃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母狼的撕咬,落点在母狼的侧后。或许是因为母狼快要接近生产期了,反应迟钝不少,并没有及时逃开,刘勤抓住机会,使出全身的劲力,一脚猛地向母狼腹部踹去。母狼被踢飞了,一头撞在附近山石上,刘勤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得背部撞在陡坡上。 母狼悲催了,脑袋在山石上撞得满是鲜血,更严重的伤势,可能还是被刘勤踹中的已到了怀孕晚期的腹部,鲜血不停地从生殖器官里往外流淌。母狼动了动,几次试图爬起来,都没有成功,惨嚎声也越来越低。公狼跑到母狼身边,绕着母狼转圈,也不停低嚎着,像是要鼓励母狼挺住,亦或是生与死的诀别。 刘勤忍住背部的疼痛,扶着陡坡站了起来,对眼前的一幕,不知该是庆贺还是悲哀?他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还剩两尺来长的木棍,准备抗击公狼猛烈的复仇。 公狼停住了转圈,朝刘勤走来,眼中绿光更炽,恐怕是愤怒到了极点的表象。刘勤也没有退路,唯有镇定心神,集中全身气力,决一死战。 随着公狼的前扑,战斗打响了,这是一场复仇与求生之战,双方都付出全部的战力。公狼的复仇之心极其坚决,任凭刘勤木棍如何敲击,稍一停顿又迅速扑了上来,大有不把他撕碎誓不罢休的架势。刘勤的木棍断了又断,最后只得徒手与其搏斗。 一人一狼,在丈余方圆之地,腾挪闪跃,战况极其凶险。也是到了这时候,刘勤才真正明白,练就的一身武艺,是何等重要?正是凭借熟练的形意拳,才打退了公狼一次次扑击,保住了自身安全。尽管他的衣裤已经被公狼撕咬得不成样子,但身体始终没有受到大的伤害。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已是暗淡下来,一人一狼都是强弩之末了。搏斗中,刘勤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揪住了公狼的尾巴。他立即以链球模式,提起公狼快速旋转,然后狠狠砸向旁边一块山石上。 只听咔嚓一声,血水四溅,公狼的脑袋顿时开了花,公狼的身子颤动了一会,寂然不动。 刘勤紧张地等待结果,直到公狼彻底死去,他才放松紧绷的神经。然而,他也因脱力过度,不停地摇晃,最终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刘勤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甚至感觉到有火光在闪动。朦朦胧胧中,他还听到了人语声,似乎还有人在争论着“魔教”、“奸细”等话题。他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只燃烧的火把,继而,他看到了五个人。 突然,他好像被电击了,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到五个人竟然是古装影视剧中山中猎户的装扮,更刺眼的,五人头顶都结了一个发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拍古装戏?一定是这样的,这五人一定是拍戏的演员!他不停安慰自己。 刘勤沉默了片刻,活动了一下手臂,想要起身。忽然,他发现有一个人正用铁叉顶在自己胸口上,他愣住了。良久,他才疑惑地说道:“五位演员大哥,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会吓死人的!” 旁边有两个“演员”呵斥了几句,刘勤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但他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在微笑,却不知,他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这时,一位站得较远的老者走了过来,用一种不太熟练的,刘勤总算听得懂的话,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此地来?” 天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此地的,但这话,刘勤不敢说。他尽量温和地说道:“这位大叔,我是一名大学生,游玩时迷路了才走到了此地!” “读书...人?” 老者疑惑地看了看一旁两头死狼,满脸的不信任,停顿片刻,他又道:“你可有...路引?” “路引?那是啥玩意?”刘勤腹诽一阵,连忙道:“我...我的路引遗失了!” “哼,巧言狡辩!你一身奇装异服,发式怪异,又没有路引,一定是魔教的奸细!老夫等人把你交给官府处置吧!” 老者说完就要离开,刘勤从老者的表情可出,他们不像是玩笑。此时,他哪里管得了“魔教”是什么东东,急忙说道:“大叔,我真的是一名学生,我的学校就在上海,你老可以打电话去问的!” “上海在哪里?电话是什么东西?” 老者的问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刘勤的胸口,他顿时感到五脏六腑都像是散了架,彻底呆住了。 老者见刘勤没有反应,以为他默认了“魔教奸细”的身份,立即吩咐两人拉起他,另外两人抬着死狼,准备启程。 走了一会儿,刘勤渐渐稳定心神,他直觉感到决不能被这几人带去,交给他们所谓的官府,若是被认可了“魔教奸细”的身份,必死无疑。于是,他故意走得摇摇晃晃,一面拖延时间一面暗思对策。 又走了一段路,刘勤不顾看押的两人呵斥,停住脚步,对老者祈求道:“大叔,我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求你赏点水和吃的东西吧!” 老者明白刘勤所说也是实情,默然片刻,示意旁边一人递上一个水袋和一块麦麸饼。 刘勤接过水袋和饼,顺势坐在地上吃喝起来,他也确实是饥渴不堪,吃好饼,并把一袋水都喝了下去。他把空水袋递给看押的人,又请示自己要小解,得到许可后,他在不远处一边小解,一边暗中观察五名“演员”的动静。 等到五人似在商议什么事情,没留心到他时,他立即向黑暗中窜去,拼命逃跑。这时候,他不管身后五人如何叫喊呵斥,只一个劲往黑暗的地方奔跑。 不想,前方是一个悬崖,等到他惊觉时,为时已晚,刹不住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迅速栽下悬崖。 3.第3章 生与死就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离开崖顶的瞬间,刘勤似乎听到一阵惊呼,继而消失无踪。如今,唯有急速下坠的身体,两耳呼呼的风声,以及无边的黑暗。有一刹那,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想到了过世的父亲和爷爷,想到了又恨又念的母亲,想到了学校的一些同学... 记得初进学校时,自己独自扛着一个编织袋装的行李,被人当做了异端。随后,自己凭借优异的成绩,突出的书法和诗词造诣,独到的历史和军事方面的见解,崭露头角,再加上他俊美的相貌,被公认为一号男神。但他对倾慕自己的所有女生,都视若无睹的态度,令人费解。有心人调查了他的身世后,才明白是因为他的母亲。 是的,他恨母亲!若不是母亲抛家弃子,父亲也不会自抛自弃,整日酗酒,以致遇车祸死亡;自己也不会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与爷爷相依为命。他恨母亲,恨自己有着和母亲一样漂亮的面孔;他恨母亲,从而对漂亮的女人,都产生了一种不信任。但他又和所有小孩一样,对母亲有着深深的眷念,每到夜深人静,也不知流淌了多少对母亲思念的泪水?他脖子上一块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在亲切的微笑。一想到马上就可以与爷爷相会了,他顿时平静下来,什么也不再想,闭着眼睛等待与爷爷相见的时刻。 刘勤急速下坠的身形,突然被藤蔓拦住了,剧烈的冲击,击穿了藤网,又被下一层藤蔓拦住。经过几道藤蔓的拦截,他下降的速度迅速降低,但他的神智却被撞击得渐趋昏迷,乃至他最后掉落在一处像是垫了厚海绵的地方时,已经失去知觉了。 刘勤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先是父亲和爷爷向自己招手微笑,一会儿,父亲和爷爷消失了,四周变得一团漆黑,再后来,天亮了,太阳升了起来,还听见了鸟叫声。 是的,此时正有几只小鸟,在刘勤附近的小树上跳跃嬉闹鸣叫。刘勤恢复神智,动了动,浑身钻心的疼痛,但他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崖底约有两三丈阔,积存了厚厚的枯枝枯叶,人走动起来,就像是踩在海绵上。山谷两边都是悬崖,抬头望去,上面有云雾遮挡,看不清悬崖有多高,那些断裂垂下来的藤蔓,让他明白,自己这条命又捡回来了。 刘勤摇摇晃晃的在崖底走了一段距离,摘了几个青涩的果子充充饥,坐下来休息了一会,仔细考虑了自己的处境。尽管昨夜遇到的五个人,令他匪夷所思,但尽快走出山区是唯一的活路。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山谷两端的山势,选择向地势较低的一头走出。山谷非常长,直到临近中午时,他才走出来。谷口处有一个斜坡,他艰难地爬上斜坡,打算休息一阵,同时也瞭望一下前面的地形。 上了斜坡后,他四处望了望,仍然是望不到边的山林,他叹口气在一棵倒地的枯树上坐下来。他确信上海附近决没有这处山林,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如何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联想到昨晚遇见五个古装猎户,他心头一紧,难得真的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穿越这种诡异的事? 突然,刘勤感到屁股底下的枯树动了起来,他急忙起身查看,哪里是什么枯树?原来是一条有成年人大腿粗的蟒蛇的身子!他急切间想逃离此地,但是已经迟了。他刚刚奔出几步远,蟒蛇的尾部就缠住了他的身体,随着他的挣扎,缠得越来越紧,近乎透不过气来。而且,他还看到蛇头已经朝他转了过来,甚至已经闻到了蛇口里腥臭的气味。 他从来想过,死亡离得如此之近!让他悲哀的,他没有死在万丈悬崖下,却要死在蛇腹里!但死亡既然无法逃避,就坦然接受吧,或许死亡就是一种苦难的解脱。 “唳...” 一声刺耳的鸣叫,划破死亡前的静寂,刘勤被蟒蛇抛下了。他顺着斜坡翻滚着,撞在一棵树干上。他顾不上疼痛,急忙睁眼查看,原来空中飞来了一只仿佛传说中的大雕。大雕是蛇类的天敌,蟒蛇急忙抛弃刘勤,盘成一团,与大雕对峙。 刘勤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捡回了小命,下一刻,他用近乎连滚带爬的方式,急速逃离险地。 他再次逃过一劫后,继续按照选定的方向,翻山越岭,饿了就摘几个青涩的果子,或者鲜嫩的榆树叶子充饥。特别是榆树的叶子,那种苦涩,每一次吞咽都是一种煎熬。有几次,他都准备放弃了,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就要有足够的水分和食物,保持足够体力。 就这样,他在山林里坚持了两天一夜,时间也消磨了他求生的意志。第三天下午,他看着偏西的太阳,近乎绝望,求生的意志也消失殆尽。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是的,一定是流水的声音! 他欣喜若狂,循着声音来处,往前飞奔,此时,彻底忘记了浑身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他奔出一片山林,眼前出现了一条溪流。 溪流从侧面一个山坳里流了出来,潺潺的流水声就像天籁一般悦耳动听,清澈见底的溪水就像少女的双眸一样洁净无暇,连凸出水面的山石,也都显得格外灵秀挺拔...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溪流畔,跪倒在一块被流水冲刷得无楞无沿的大圆石上,匍匐下身子,贪婪地痛饮着溪水。 多么清凉甘甜的溪水呀!他用双手小心地捧了一捧,如同价值连城的珍宝,又像是爱得最深的恋人,慢慢贴近脸庞,感受最真挚的情感。 他并不是那么饥渴,喝水也不全是为了补偿体力和水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对溪流的感激和虔诚,才无比激动地去亲吻她吮吸她——她就是他的路标,他的方向,他的希望!顺着她走下去,走出山地,重新回到人群的希望就增加了无数倍! 直到他喝得满肚子都是水,动一动,都仿佛听到水晃动的声音时,才舒畅地长叹一口气,留恋地看了溪流一眼,蹒跚地挪动脚步,在旁边寻了一个干燥的石块坐下来休息。 他现在才认真地打量这个溪流,顺着溪流的流向望去,心里不断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身心放松以后,疲倦就占据了上风,他还没有想清楚接下来的打算,就斜靠在山石上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这一觉睡得那么实在,连梦也没有一个。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惊醒过来,他瞬间象被安装了弹簧了一样,跳了起来。遭遇蟒蛇的经历,令他印象深刻,他立时警觉地四处打量。 溪流对面的山林里,钻出一头野猪,约有两百斤的样子。那畜生,摇摇晃晃,一路悠闲的,呼噜呼噜哼着往溪流走来。看那样子,还没有觉察到其他动物的存在,但刘勤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它的警觉,它停下来抬起头,把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珠子,凶狠地盯着他。 刘勤知道野猪是一种非常凶狠的动物,奔跑起来也非常快捷,若惊扰了它,自己绝对跑不掉。他几乎要屏住呼吸,与野猪对峙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小动作,被野猪怀疑有恶意,而引来攻击。 也许,野猪觉察到没有危险,径自走到溪流边喝起水,并不时抬起头,向刘勤警告性哼哼几声。直到喝够了,才慢慢退回林边,然后转身奔进山林,消失不见。 这时,刘勤才放下绷紧的神经。不过,他再也不敢停留了,他明白溪流旁边,必然还会有更多的野兽出没。 他顺着溪流的流向,往前疾走,想到即将回到人群中,忍不住仰天长啸! 周围山峦也仿佛在为他高兴,迎和着他的呐喊——我要回去了要回去了回去了去了...... 当激情宣泄之后,他又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在丛草之间,似有一条被人走过的小径。那种踩踏的痕迹,不是某种野兽,一两次能够踩出来的。 他沿着新发现的小径,几乎是一路小跑前进。老天爷终于又开始眷顾他,走了约半个时辰,山径越来越宽,已经有一尺四五的样子。他知道离人群越来越近,于是,行走的速度更加快了。 也不知转过了几个山角,翻过了几道山梁,在太阳彻底没入西山的时候,他终于走出了山地,他甚至仿佛看到了远处屋脊的影子。 他的神情更是激动了,奋起最后的余力,顺着出山的小路,往前飞奔。 可是他的体力实在透支得过分了,再加上情绪剧烈变化,终究没有赶到有房屋的地方,就一头栽向了地面...... 4.第4章 这是哪里 刘勤仿佛刚刚从一群恶魔的围攻下,终于逃了出来,三魂七魄慢慢归窍,脑海里的意识,也逐渐恢复。 但脑海里还是非常乱,他一会儿感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和同学们探讨诗词和书法的魅力;一会儿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母亲怀里撒娇,下一刻,母亲变成了老虎,要吃了他,父亲急忙上前阻拦,而母亲又变成了一辆奔驰的汽车,把父亲撞死了;正当他彷徨无助的时候,爷爷来了,爷爷背着他,使劲的跑呀,跑呀... 刘勤的脸部急剧抽搐,胸口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他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可是怎么也出不了声。一会儿,画面又变成了爷爷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遗憾地对他说,爷爷再也不能照顾他了,要他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他正要答应爷爷的时候,画面又变成了一片黑森林,他在里面走呀走呀,怎么也走不到头。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又想起了爷爷的话,“好好活下去”。 是的,他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他答应爷爷的。 他努力聚集求生的意志,大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帮着他一起努力,慢慢地,意识逐渐清晰了,甚至能够感触到自己的身体了。他在迷迷糊糊中,已经能够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 “娘...他...什么人...” “...大概...落难...” ...... 带着浓重土音的话语,刘勤只听明白有限的几个字词,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人群,不久就将回到学校了。 就在他揣测这是何地的方言之时,他的嘴唇忽然接触了一个物体,同时,一股久违的米香通过鼻孔,传遍全身。他一个长吸气,想把这种味道全部吸进体内,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点流体通过他微张的嘴唇,流进了他的口腔。他的舌头搅动了一下,感触到了,这是粥,虽然非常稀薄,他需要很努力,才感触到米粒的存在。还有野菜,那种酸涩的味道,他完全确定,那是野菜。这混着野菜的,稀薄的粥,此时对他来说,不亚于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 半碗稀粥不一会儿,就被他吞进肚子里,他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非常陶醉的回味着。或许半碗稀粥激活了他的生机,他的神智更加清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他...醒...过来啦!” 身边一个女孩的声音,引起了刘勤的注意,他不及打量四周景物,赶紧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位年约五十的妇人,带着一位不到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他旁边的地上坐着。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也是躺在地上,只不过身下垫了一些柴草。他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看得出老妇人一家非常困苦。 老妇人脸上有很多皱纹,肤色接近土黄,干枯得失去光泽的头发,胡乱的盘在头顶,用一根木钗别住了。小女孩看上去很清秀,但头脸上都布满了泥灰。还有她们的衣服,明显是家里织的土布做的,样式也非常老旧,他还是在哪部老片子里看到的,颜色黑不溜秋的,深一块浅一块的,补丁叠着补丁。 “大娘,是您救了我?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刘勤挣扎着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感激,对老妇人说道。 “勿用谢!你...哪个...地方...人?” 老妇人见刘勤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他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忙转头对小女孩说:“苦儿,你会说府城官话,你来跟他说吧!” 小丫头双眼闪着灵动的神采,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大概在哪里学过老妇人所说的官话。她听了老妇人的吩咐,忙对刘勤说:“客人,我娘说,不用谢,还问你是哪个地方人。” 小女孩的话虽然也带着浓重的土音,但刘勤总算是听懂了。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如同再生父母,客套的话也不说了,他暗中决定,将来一定好好回报她们。他笑着对老妇人母女说:“我在上海读书,出外旅游迷路了,在山里转了两三天才出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来到此地的,灵异的话,也不好对老妇人母女说,只好善意的谎称是出外旅游迷路了。 “上海?上海在哪里?”小女孩疑惑地望着她娘,老妇人也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山区的居民不知道上海也很正常,只要弄清楚此地是哪里,赶到附近的城市,自己就可以乘车回上海了。刘勤连忙问道:“大娘,此地是哪里?附近的城镇叫什么名字?” “这里是一个破山神庙,山脚下不远有个集市,叫洪家铺子。”小女孩代她娘答道。 山神庙?刘勤疑惑的转头四处打量,这才发现房屋非常破烂,大部分都倒塌了,只有自己住的这个房间还算完整。说还算完整,也只是四周墙壁是完好的,头顶上屋瓦早已是千疮百孔,四处漏光了。想不到老妇人一家困难如此,连个遮风避雨的屋都没有,他不禁替老妇人母女感到难过。 他继而与老妇人母女仔细交谈,才明白了老妇人母女为何住在破山神庙,以及自己如何被救的经过。 原来老妇人是一个乞丐,靠乞讨或帮人家做一点浆洗的活,维持生计。小女孩是她收养的义女,原本也是中等人家的女儿,不幸父母双亡了,被族人遗弃路边,她收养后,见小女孩命运悲苦,就取名苦儿。 昨天傍晚也是巧合,她白天讨来了一点米,就去挖点野菜回来,一起煮着吃。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刘勤昏倒在路边。老妇人和苦儿,连扶带拖,把他救回了山神庙。他整整昏睡了一个晚上,今天上午才醒过来。刚才他喝下去的和着野菜的稀粥,原本是留给苦儿中午吃的,苦儿让给他了,才把他救醒过来。 刘勤听完老妇人母女的叙述,长叹一声,为命运之神对老妇人母女的不公,非常愤慨,同时又有些无奈。他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穷学生,无力帮助救命恩人,他盘算等自己回去之后,倡议更多人捐款救助了。 不过,他还是得先要搞清楚此地到底是哪里!洪家铺子?一个非常陌生的地名,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急忙对小女孩问道:“苦儿妹妹,离洪家铺子最近的城市是哪里?” 小女孩大概也不知道,她转头与老妇人用方言交谈了几句,才对刘勤说:“客人,我娘说,洪家铺子向东走大约六十里,就是安庆府城。” 安庆?原来此地就是安庆地区?安庆,刘勤当然知道,安徽中部长江北岸的城市嘛,太熟悉了,他还曾经跟几个同学到安庆天柱山游玩过,离上海也不远,乘高铁四个小时就到了。总算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地名,他顿时喜上眉梢,回去有望了。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了!府城?这是什么意思?地名中称作府城的,那岂不是...他心中猛地一紧,急忙又问了苦儿一遍,得到的回答还是一样。这时,他才想起来,老妇人母女衣服的样式,正是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再联想到第一天在山中遇到的五名古装的猎人。 刹那间,他就像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了,脸色变得青里透黄,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头顶沿脊椎而下,瞬间弥漫到全身,身体变得僵硬。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扭曲模糊起来... 难道说,他从那个乱坟岗,诡异地转移到了这片山地,不仅仅是空间上的移动,还有时间上的穿越? 不!决不可能!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你怎么可能会穿越?这是一个梦,这完全是你自己虚构出来的世界,你只是还停留在梦境里,你只要用力掐自己一下,或者命令自己醒过来,就可以摆脱眼前的一切...那个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经细若游丝,杳杳不可辨识。 5.第5章 特殊的一家 “客人,你怎么啦?客人,客人...” 苦儿惶急地叫喊,不停摇晃着刘勤的身体,终于使他的神智慢慢恢复,他茫然地转过头来。这一刻,他恍似还在梦中,但老妇人母女活生生的事实,彻底击垮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他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你...咋...啦?生病啦?” 老妇人带着浓重方言急促地问话,吸引了刘勤的目光。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瘦弱的老妇人母女,老妇人母女焦急关怀的目光,犹如一道炸雷,在他心底引爆,瞬间把他震醒。他暗暗自责,不管命运之神是如何玩弄自己,自己怎么能灰心丧气,让救命恩人失望?既然已经来了这个世界,自己最为一个男人,就有责任保护这对弱母女。 或许老天爷就是安排他来照顾这对母女的吧?不然为何有诸般巧合?也或许老天爷,等他完成了使命,就又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到原来的时空里。这是他心底,最后一点安慰自己的念想! 他挣扎着爬起身,缩回腿成跪伏状,对老妇人说:“大娘,小子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江湖,无依无靠,这次得大娘母女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小子想拜在大娘膝下为义子,照顾大娘和苦儿妹妹,请大娘恩准!” 老妇人听完刘勤的话,眼神复杂地盯着他,脸上泛着似喜似忧的表情。刘勤的来历不明,并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她已经是一个过了今天,还不知有没有明天的丐婆,还有什么顾忌的?她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年幼的苦儿,她原本身患暗疾,就是为了苦儿才咬牙支撑过来的。若是有刘勤这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帮她照顾苦儿,就算她哪一天闭眼了,也没有了遗憾。 但她仔细打量刘勤,凭借着阅人无数的经验,她直觉感到刘勤不是穷苦人家出身。刘勤身体健壮,容貌俊逸,肤色白净,这哪里是天天日晒雨淋干粗活的农家子?倒像是富人家出身,或者是个读书相公。若是这类人,就算她们娘俩对他有再大的恩惠,也不敢收留的。她怕让他跟自己过乞讨的日子,误了他的前程。 “你...是哪地方人?为何流落到此?” 苦儿看到刘勤疑惑的眼神,急忙说道:“客人,我娘问你哪个地方人,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刘勤知道老妇人四处乞讨,阅人无数,看到他的衣着相貌,对他的来历和遭遇肯定存疑。他刚开始也简单说过自己的来历,估计她没有听明白。如今已经确定,自己逆向跨过时空,来到了古代一个未知的世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历了。若告诉老妇人,自己是未来世界的人,穿越来的,恐怕不仅得不到她的信任,还会认为自己说胡话欺骗她,马上赶自己走了。 他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人,连如今到底是哪个朝代都不清楚,又能到哪里去?就算不为了照顾老妇人母女,暂时和她们住在一起,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等熟悉了周围的情况,弄清楚了这是哪个朝代,凭自己超越时代的优势,或许能够混出一个人样。若是机缘来了,再回到前一世,也不是不可能。 他决定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也算是给自己在这时代寻个出身来历吧。于是,他对老妇人说:“大娘,小子是夔州人氏,家中原本也有几亩田地,日子过得还算稳当,小子也跟庄子里的私塾先生学过几年书。不想去年闹山贼,庄子被血洗了,小子的父母都遇害了,小子躲在地窖才侥幸逃过一劫。村庄被山贼洗劫一空,房屋也被烧毁了,什么都没有了,田地又被村里恶霸乘机霸占。小子孤身一人,无力抗拒,求告无门,只得浪迹江湖,希望寻个活路。前两天,小子误入这片山地,幸被大娘母女所救,不然早就死在路边了。大娘,您就把小子收到膝下吧!小子以前也帮着家里干过活计,还有几分力气,让小子来照顾你们母女吧!” 其实,刘勤这段话里有很多漏洞,老妇人阅人多矣,当然听得出来,但她没有说出来。以她丰富的经验,看得出刘勤不是一个坏人,而且也确实落魄不堪。有这些就够了,至于没说清楚的来历,也许有难言之隐吧。 最终,老妇人收留了刘勤,让他和苦儿兄妹相称,但坚决不同意刘勤认她为义母。 名分什么的,只不过是个象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勤自此就是这个家中的一员,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就要担负起支柱的作用。这个家可说是奇特的家庭,家是一个破烂的山神庙,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依为命。家里除了一床破烂得露出黑絮的被子,几件打了无数补丁的衣服,再就是屋角用石块支起一个简陋灶台,几个不完整的瓦钵、陶罐,以刘勤的标准,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要想撑起这样一个家庭,是何等的艰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家中三张口的温饱问题。原本老妇人母女主要是靠乞讨维持生计的,难道他从此也要加入乞讨行列?还好,刘勤本就是苦孩子出身,从小就有坚强的毅力,一旦决定留下来照顾她们母女,他就绝不后悔,也绝不会半途放弃。 他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最高兴的莫过于苦儿,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一会儿飞进,一会儿飞出。一会儿,又围着他大哥长大哥短的叫唤着。她这样的年纪,若在前一世,还在父母爱护下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她却提前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十一岁的人,瘦弱得看上去十岁都不到。 刘勤望着兴奋的苦儿,又看了看正望着苦儿微笑,一头花发的老妇人,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他暗想,得尽快到那个叫什么“洪家铺子”的镇上看看,寻个活计做,好赚点钱养活三个人。 但他对这个时代非常陌生,自己来历又不明,到镇上寻活计,会不会行得通呢?他沉吟片刻,招呼苦儿过来充当翻译,与老妇人商议一下。 “大娘,小子想到镇上寻个活计,但对此地风俗不懂,不知像小子这样的人,能不能寻到活干?小子不怕苦不怕脏,什么活都愿意干。” “洪家铺子不大,来往的都是相识之人,你是外乡人,找活计比较困难。你也不用急着去寻活计,先把身体恢复好,再慢慢想办法。” “大娘,我一个大男人,怎能坐在家里?我想今天就去镇上看看。”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就算找到活计,也干不了呀!” 刘勤顿时默然!唉,还是等两天,自己恢复体力了再去碰碰机会吧。 如今天色已经接近中午了,老妇人望了望屋外天空,又转头对刘勤说:“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讨点吃的回来。” 刘勤在苦儿的转述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望着老妇人捧着一个瓦钵出门的背影,眼角瞬间潮湿了。 老妇人走了,他默默坐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真在家中等老妇人乞讨一点吃食回来?他挣扎着,试图站立起来,可是双腿太不争气了,虚弱得直打颤,他只得灰心丧气的重新坐到地上。 “大哥,喝点水吧,苦儿饿得很的时候,喝点水就不饿了。” 苦儿在旁边看到刘勤愁苦的样子,以为他饿了,赶紧找个破瓦钵装一钵水,送了过来。 “苦儿真乖!” 刘勤接过瓦钵很快就喝了下去,一钵水下肚,仿佛精神大好了。他又默运形意拳法调息几个回合,好像恢复了几分体力,他急忙想起身试试,这次竟然真的站起来了,虽然还有些头晕目眩,总算是直立站稳了。他又试着走了几步,居然没有摔倒,看样子,做一些简单的活动没问题了。 他慢慢移动着脚步,走出屋外。屋外阳光正好,远近高低一片青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体力又恢复了几分。 苦儿紧张跟在刘勤后面,刘勤的每一次摇晃,她都惊呼出声,生怕刘勤摔倒在地上。 “如今该做点什么呢?”刘勤望着远处开满菜花的田野,自语道。哦,对了,他猛然想到了出山之时,曾在溪流中看到小鱼活动的迹象,若是... “苦儿,附近有没有河沟之类的,咱们去抓点鱼回来吃,如何?” “那边就有一条河沟,苦儿和娘以前也抓过一条鱼呢,只是,水很急不好抓,大哥你的身体...” “没事,咱们去看看,行就抓,不行再回来就是,反正咱们也没啥事。” 6.第6章 活在当下 苦儿虽然比其他孩子要成熟得多,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好动的天性还没有退掉。刘勤三两句劝说下,也激活了她的童心,答应带着他去河沟抓鱼。 两人离开山神庙,下坡转过一个山角,忽然一个村庄呈现在眼前。经过苦儿的介绍,刘勤才知道此地属于里河村范围,那个叫洪家铺子的集镇,离此地还有三四里的路程。 村庄离山神庙的直线距离,也就五百多米的样子,只是山神庙在一个山洼里,旁边高起的山角刚好挡住了视线。此时,村庄里炊烟袅袅,大概是在做午饭了吧?刘勤站在转角的道口,望着村庄树木掩映下的,一座座低矮的房屋,暗中叹了口气。这些活生生的事实,再次证明,自己已经来到了陌生的世界。 村庄外靠山边是一块块旱地,低洼地带则是一片水田。正好有一条河沟,顺着山脚,流经那片水田。或许农忙时节的还没有到,田地里干活的农人并不多,远远望去,也就三两个人在挖地。农人身穿灰色土布衣服,也很正常,刘勤以前在农村也见到过,但农人头顶的发髻,对他来说,特别的刺眼。 他近乎是逃的方式,带着苦儿,远远避开村庄,避开那些农人,沿着旱地边往河沟赶去。旱地里青青的麦苗已经一尺多高了,长势很好,有些老成的甚至有开始结籽的节奏。但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所有的财产都在身上,一身被勾拉成很多破洞的衣裤,一双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运动鞋,四百多元在这个世界毫无价值的钞票,和一个人造牛皮的钱包。若说在这个世界,还能有点价值的,大概就剩他贴胸挂在脖子上的小玉佩了。 “大哥,河沟到嘞!” 刘勤收回思绪,顺着苦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十来丈外果然就是河沟了。他顾不得胡思乱想了,赶紧带着苦儿过去查看。 河沟总的宽度,大约一丈出头的样子,底部水面也有四五尺宽,可能是春天雨水多的缘故,水流很急。刘勤和苦儿,顺着坝埂的斜坡,慢慢下到沟底。 “大哥,你看,有鱼呢!” 水面果然有鱼在游动,大的要超过五寸长了,小的也有两三寸的样子。刘勤招呼苦儿稍安勿躁,然后望着水面思索,想个什么方法才能抓到鱼。他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更别说渔网啥的了,这么急的水流,想下去摸也不现实。不过,他还是折了一根树枝,试探了一下水深,水底是倾斜的,中间最深的地方,接近两尺。 他以前和爷爷也是住在农村,这种摸鱼捞虾的活当然干过。记得小时候,和村里小伙伴们一起,拿着网兜呀背篓呀,在村边小河里,不知摸过多少次鱼,有一次还差点滑到河中间去了,幸好路过的大人抢救及时。那一次还被爷爷狠狠训了一顿,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下河摸鱼了。 对了,网兜,用衣服不就可以做一个简易的网兜嘛!他立即脱下已经破烂的夹克,把里面的内胆撕下来。 “大哥,你干什么?你不要撕衣服呀,苦儿不要吃鱼了!” 可怜的苦儿以为刘勤是想不出抓鱼的法子,才生气地撕扯衣服,赶紧拉住他的手,焦急地喊道。 刘勤看着苦儿惶急的样子,心中一痛,好懂事的孩子。他拍拍她的小手,笑道:“苦儿不要急,大哥已经想到抓鱼的法子了,这衣服反正也破烂了,就算不破,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也不需要这么厚。大哥准备把里面这个薄的内胆做一个渔网,你等着,一会儿咱们就可以抓很多鱼啦!” 苦儿听了他的话,还是半信半疑,虽然没有再阻止他撕扯,但眼神里依然充满着焦急的神态。 刘勤怜惜的在她小脑袋瓜子上轻拍一下,继续撕下夹克的内胆,然后在附近折了几根大拇指粗的树枝,拼成一个三角架,把夹克内胆绑在上面,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网兜。他在夹克内胆上刺了很多小洞,方便水通过,随后就卷起裤脚,准备下水试试效果了。 河沟的底部都是鹅卵石,他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水里,一阵凉意顺着大腿直冲脑门,不禁打了一个颤,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水里。人虽然没有倒下,但卷过膝盖的裤子还是湿了大半。他有意干脆脱掉裤子,但自己里面只穿了一个三角裤衩,苦儿在旁边实在不雅,只好作罢。 他在水里摇摇晃晃,苦儿在岸上急得乱叫。他只得回头给苦儿一个安心的微笑,再拿着自己的杰作,试试效果。可惜,运气不咋的,他连捞了十几网兜,一片鱼鳞也没看见。但他没有死心,好像与水沟耗上了,大有不捞到一条鱼,誓不回头的架势。 不知水沟怕了他,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捞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在网兜里看到了一条鱼。虽然很小,一寸长左右,但也让他和苦儿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特别是苦儿,在岸上蹦个不停。 好像忽然转运了,或许是他有了经验,网兜里看到鱼的频率越来越高,半个时辰之后,苦儿身边足有两斤鱼了。 “哇,好大的鱼呀!” 这次网兜出水后,里面竟然有一条一斤多重的鲫鱼,苦儿高兴大声叫喊。 鲫鱼在网兜里不停地跳来跳去,刘勤怕它逃脱了,赶紧提着网兜冲上岸。苦儿又围着网兜,一阵蹦跳,叫喊了几分钟的样子,才安静下来。 “大哥,我们回了吧,娘若是回来得早,看不见我们会焦急的!” “好,我们把鱼处理一下就回去。” 刘勤找根尖树枝当作刀,就在河沟边,把抓到的鱼,清理洗净,装在网兜里。随后,带着苦儿往回赶。 老妇人果然先回来了,当他们离山神庙还有一下距离时,远远就看见她站在一个高地上四处张望。 “娘,好多鱼呀!好大的鱼呀!” 苦儿也看到了老妇人,连忙一面大喊,一面向老妇人奔去。 老妇人看到苦儿和刘勤平安归来,顿时放下心,也快步迎了过来。 “苦儿,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你大哥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带他去抓鱼?” 老妇人看到刘勤和苦儿带着这么多鱼回来,知道他们去河沟抓鱼了,连忙责备苦儿。 “大娘,不关苦儿的事,是我强要她带路的!小子身子已经大好了,在家里也坐不住,暂时没有活计,去寻点吃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刘勤急忙替苦儿解释道。 “你在家养好身子才是主要的,吃的东西,自然有老身!” “这怎么行?我一个男人,哪能坐在家里,要你老操劳?大娘,等过两天,我身子全好了,你和苦儿就不要出去讨吃的了,以后家里全交给我,我来赚钱养活你们!” “老身,老身...” “大娘,就这么决定了!现在咱们回去煮鱼吧,新鲜的鱼,对身子很好,咱们一家三口人都补一补!” 三斤多的鲜鱼,混了一些昨天剩的野菜,煮了满满一陶罐子。虽然没有盐,更谈不上什么调料,但一家三口人坐在地上,围着陶罐子,吃着鱼肉,喝着鱼汤,再啃着老妇人讨回来的粗糙的麦麸饼,格外的开心,格外的满足,仿佛享受着世界上最珍稀的美味。 中午剩下的吃食还有很多,足够三人晚上填饱肚子了,在刘勤的劝说下,下午老妇人就没有出去乞讨了。闲来无事,一家三口人就坐在一起闲谈。这时,刘勤才清楚了老妇人的身世。 老妇人姓杨,小辈都喊她杨大娘,今年实际年龄才四十岁。年轻时曾嫁给邻镇的一户人家,只因多年无所出,被婆家赶出了家门。她娘家的父母早亡,也没有了其他亲人,这些年一直靠乞讨,和帮别人做点浆洗的活计,坚强的活了下来。甚至,还收养一个被遗弃的孤女。 杨大娘的右边脖子上,有一道很粗的疤痕,这也可说是她苦难的见证。她刚被赶出家门时才三十岁,如此年轻的孤身女子,时常有闲汉上前骚扰,她性情刚烈,为了反抗,不惜用瓦片划破自己的脖子,以死来维护自己的清白。尚幸被好心人救助及时,才捡回一条命。从此,大家都知道了她是烈性女子,那些无赖闲汉也不敢上前招惹,村里人们更敬重她的为人,还时常来周济她。但村里人本来就是穷苦人家,也无力给她多大帮助,她也只能出外乞讨,或帮大户人家做一点零工,维持着她和苦儿的生计。 刘勤听着杨大娘的故事,望着她那干瘦的身子、花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心里不禁深深一叹。 同时,他还从侧面引导杨大娘,终于打听到了一件他非常想知道的消息。但他听了之后,却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久久无语。 7.第7章 身份问题 刘勤跨越时空,来到了古代某个时间点,算下来也有三四天了。既然已经来了这个时代,无法返回以前,他也只好向命运之神妥协了,但总要知道这个时代,到底是哪个朝代。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等等,这时代到底是属于哪一朝呢? 他虽然不敢说通古博今,但历史上发生的一些大事,历史车轮的前进方向,还是知道的,这就是他,作为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凭借他超前的知识,一旦机会来临,相信一定能够混得不错。 于是,他在与杨大娘聊天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导,从侧面打听消息。消息是打听来了,但结果... 据杨大娘说,此时是朱朝,大朱的国姓是杨。朱朝?刘勤翻遍脑海里的记忆,连那些小诸侯国都检索了一遍,历史上有哪一朝称朱朝?自己的历史知识再不扎实,那些朝代名称还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死心的再次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还是朱朝,他想进一步问问朱朝以前是哪个朝代,但杨大娘作为乡下老妇,又哪里知晓?朱朝的国姓,还是因为和她同姓,才记住了的。 虽然杨大娘语焉不详,但已经在刘勤心里结了一个结。他不禁疑惑,难得因为自己的穿越,连原来的时空也错乱了?他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久久不语。 若是来了一个陌生的朝代,那么自己超越时代的金手指还有何用?自己对这时代的创业技能完全不懂,又拿什么混出个人样?难道也和杨大娘一样,靠乞讨和打点零工维持生计?他双手抓住头上乱蓬蓬的头发,用力绞着... “大哥,大哥,你怎么啦?” 苦儿惶急的叫喊,总算让刘勤回了神。他抬头望着眼前一老一小两个瘦弱的女人,心中暗暗自责,自己怎么如此脆弱?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为了养活这两个可怜的女人,为了支撑这个家,哪里还有灰心丧气的权利? 他放下双手,稳了稳心神,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笑道:“苦儿,不要急,大哥没事!大哥刚才只是听了大娘的悲惨身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一时有些难过!” “勤哥儿也是个苦命人呀!” 刘勤听了杨大娘的话,沉默片刻,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杨大娘和苦儿的一只手,拉到一起,然后四只手紧紧握成一团。他郑重地说道:“大娘,苦儿,咱们三人都是苦命人,既然老天不眷顾我们,我们就自己照顾自己!今后,我们三人团结在一起,谁也不放弃谁,好好活下去!” “大哥...” 苦儿话还没说完,就流着泪水,钻进了杨大娘的怀里。杨大娘的眼角也流下了泪水,却望着刘勤开心地笑着。 三人说说笑笑,不觉就到了晚上,晚饭正是中午剩下的鱼和麦麸饼。分量不少,足够三人饱餐一顿。吃过晚饭,略事活动了一下,天就全黑了。屋里没有油灯之类照明的东西,也就谈不上什么夜生活了,唯一可做的就是睡觉。房间不大,靠后墙的地上铺了一些茅草,就充作床铺了,杨大娘带着苦儿贴近里墙睡了,刘勤就卷缩在外侧。 或许是昨天一天都吃饱了,鲜鱼又增加了营养,第二天清晨醒来,刘勤感到精神明显好多了。太阳出来一杆高了,他又和苦儿带着简易的网兜去河沟抓鱼,杨大娘却到村子里去讨一点其他的吃食。下午,一家三口又到附近山林里,挖了一些野菜。 如此三天过去了,刘勤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其实,他身体本来就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因为饥饿和疲倦,导致体力严重透支,三天来天天吃新鲜的鱼肉,营养到位了,自然恢复如初。 第四天头上,他一大早就出门抓鱼,抓了够三个人吃的,就急忙赶了回来。因为他预感到天气要变了!春天雨水本来就多,而且一下,可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停歇的,山神庙那间仅存的房屋,屋顶四处漏光,若不在下雨之前修补一下,就没法住人了。 杨大娘母女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管不了,如今,既然他来了,就整出个家的模样。他这几天已经盘算过了,屋顶要翻修,这是紧急要务,就是他正在做的。几天来,他收割来足够的茅草,并且编织了几根草绳,正是为今天加固屋顶准备的。 接下来,还要砌一个床铺,春天地上湿气重,睡久了容易得病。不过,这有些困难,他手头上一点工具都没有,想要做一块床板,不是那么容易。看样子,只能跟杨大娘商议一下,能不能去村里借用一下。 还有灶台也要重修一下,省得象现在,一点火,满屋子都是烟。事情一桩桩,很是繁琐,不过他没有退缩。他本就是农村出来的,这些活,就算没有亲自做过,也看到别人做过,他相信过几天,一定能把山神庙这间破屋子,整出个家的模样。 有些问题,只靠自己一双手,是解决不了的。比如说,梳洗问题。说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这些天,还是昨天傍晚偷偷去河沟洗了一个凉水澡,衣服是没得换了。这些天,一直都是这身衣服,闻起来都有一股怪味。但要解决梳洗的盆呀桶呀,以及换洗衣服,就需要钱。 而他一个铜板也没有!他口袋里四百多元前一世的钞票,在这时代,恐怕只能被人当做玩具。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十多天来,山神庙这间屋子,彻底变了一个样。屋顶是新盖的茅草,屋里有新砌灶台,新砌的床铺,屋子后面还做了一个茅厕。不过因为屋子实在太小,只砌了一张床铺,三个人都是心底坦荡,也就凑合着睡了。 山神庙里多了一个人,不久村民们都知道了。村民们私下里疯传,山神庙里杨大娘收留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当然,他们并没有歪想,他们基于长久以来对杨大娘人品的信任,知道她不会收留坏人的,但议论也避免不了,有些人甚至暗地里到山神庙查看一番,看来的结果,更多了一些赞语。老百姓是朴实的,看到刘勤如此能干,他们都为杨大娘母女高兴。 不过,刘勤奇特的装扮,使他们对他的来历充满好奇。 这天,刘勤从外面抓鱼回来,刚到门边,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不禁停下脚步。 “杨家嫂子,你收留那个哥儿,村里有些议论,不知是哪里人氏,与大嫂子有何关系?” “保长,勤哥儿是老婆子娘家远房侄子,原本住在夔州,家里遭了大难,只剩下他一人,流落到此,差点饿死路边,幸好被老身所救,说来也是缘分。” “唉,也是苦命人呀!不知勤哥儿可有路引或身份证明?” “保长,他在逃难途中都丢失了!” “杨家嫂子,这就麻烦了!我大朱朝对人口控制本就很严,如今南边贼人闹得很凶,盘查更是严格,就怕哪天官府派人下乡巡查,到时不好交代呀!没有身份证明,再加上你家侄子装束奇特,若被当作奸细拿住了,就有生命危险了!而且,没有身份证明,想出门做工,人家也不敢收留。” “这,这,保长,您帮老婆子想想办法,老婆子就这么一个侄儿呀!”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让勤哥儿入赘本村,老夫联合乡老一同向官府出个证明,在本村正式落户。” “多谢保长,老婆子知道了,我会尽快给他说门亲,到时还要劳烦保长作保!” “这也是老夫职责所在,那好,就这么办,老夫先走了!” 刘勤知道那个什么保长要出来了,赶紧绕到屋后,等保长走远了,这才转回前面,走进屋里。他进屋一看,只见杨大娘坐在地上默默不语,苦儿紧贴在她身后,也是不发一言。 “大娘,我回来了!” 刘勤故作轻松地喊了一声。他知道她在考虑保长提出的问题,这也是他的难题,说得轻松,入赘本村,别的不说,以他来历不明的身份,谁敢接受?但不这样,又如何解决身份问题呢?没有身份证明,想出门打工都很困难。 “勤哥儿回来啦?你来坐,老身跟你说件事,还望你不要拒绝。” “大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勤哥儿,老身打算把苦儿许给你!” “什,什么?” “勤哥儿,刚才村里保长来说了,只有让你在本村落户,才能解决身份不明的问题。老身眼睛不瞎,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穷苦人,只是一时蒙难,苦儿配不上你,但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本村落户。有了身份证明,你才能出门做工,才能过上好日子。” “大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会嫌弃苦儿妹妹呢?但,苦儿妹妹还是一个孩子呀!” “这事老身想过了,你们先举行个仪式,等过两年再圆房。” “大娘,这事还是多考虑一下,事关苦儿妹妹的名节,不能草率行事呀!” “就这么决定了,老身知道你是好人,苦儿只有跟着你才有一条活路。若是你将来发达了,再娶妻纳妾,老身也不怪你,只求你善待苦儿,给她一个安生日子过就够了!” “大娘,这样吧,我答应举行一个仪式,把身份问题解决了,至于将来是不是成为夫妻,由苦儿自己做主。苦儿现在毕竟还小,说什么都早了点。不过,请你放心,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把苦儿当自己妹妹一样,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苦儿!” “好,老身信得过你!” 在杨大娘和刘勤谈论婚姻问题的时候,苦儿就羞得逃了出去。不过,刘勤看到屋外晃动的影子,知道她在一旁偷听。唉,小丫头已经懂事了,这事以后,自己还能和她纯洁相处吗? 8.第8章 神奇的传说 不久,有两个消息,在里河村以及周边村庄传开了。一个消息说,山神庙里杨大娘收留的年轻小伙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娘家的远房亲戚。另一个消息说,杨大娘做主,把她收养的义女许配给了那个远房亲戚,小伙子将落户里河村了。 乡下的穷苦百姓,非常淳朴,听说这个消息后,话语间多是祝福和感叹,不少人都说杨大娘苦尽甘来了,家里多了一个壮劳力,日子将会慢慢变好。特别是山神庙附近的里河村,乡亲们空闲时,三三两两,结伴上门探望,询问吉期定了没有,纷纷表示到时一定到场为新人祝福。 这一切当然归功于,杨大娘几年来积下的善缘。杨大娘虽然是个丐婆,但她一直与人为善,从不滋扰乡邻,农忙时,谁家人手不足,她都主动上门帮忙,从来也没收过别人酬谢的钱物。同时,杨大娘性格刚烈,操守严谨,从未沾惹过风言风语,也倍受乡亲们尊敬。 乡亲们都是穷苦人,无力给予物质上的资助,但质朴的语言,连刘勤都感到心里暖暖的。他也这时才知道,山神庙附近有好几个村庄,就是里河村也分为上里河村和下里河村,山神庙边上的这个是下里河村,沿河沟上行转过一个山岭,那就是上里河村。 到过山神庙的乡亲,亲自看到了翻修的屋顶、新砌的灶台床铺、改造的厕所,对勤哥儿都是赞不绝口。 杨大娘和几个关系好的妇人合计一下,决定就在插早稻前把婚事办了,一来怕夜长梦多,二来农忙时见证作保的人就难请了。原本还有人担心苦儿太小,但听了杨大娘说,先举行结婚仪式,过两年再圆房,也就都默然了。因为刘勤和苦儿情况特殊,什么问名、纳彩、请期、亲迎之类通通省了,几个妇人私下商议商议,就定下了一个日子。 三天后,也就是刘勤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十天的时候,他和苦儿的婚礼简朴而隆重的举行了。下里河村的老老少少,齐集山神庙前的空地,共同来见证和祝福这对新人。大家都知道杨大娘的处境,于是,东家带了一张桌子,西家带来几条凳,你家端来一碗菜,他家捧来一坛米酒,众人就像过共同的节日,合力整治了一桌酒菜。当然,也就是乡下人平时的吃食。但这份情义是无价的,足够刘勤一家三口人感动满怀,杨大娘更是热泪盈眶。 下里河村保长,邀来几个乡老,当场为刘勤和苦儿书写了婚书,并填写了刘勤落户下里河村的文书,杨大娘、刘勤、苦儿相继按了手印,这份户籍材料就算生效了。保长送给杨大娘六文钱,算是贺礼,然后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和乡老离开了。村子里若是查出了来历不明的人,他作为保长也脱不了干系,因此,他备齐了文书材料,赶紧去向官府备案,把这事办实了。 从此,刘勤在大朱朝有了一个合法身份——下里河村村民。 新娘子苦儿,今天明显有些不同,虽然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件补了又补的衣服,但刘勤还是感到很多的变化。她身上往日的泥灰不见了,头发也被杨大娘刻意梳理得整整齐齐,清瘦的脸颊羞满了红晕。刘勤虽然配合着完成了整个仪式,但他始终无法认可这么小的女孩,从此是他的妻子。他偶尔望了苦儿的几眼,也只是感叹,多好的美人胚子呀,可惜...... “勤哥儿,今天你可是新郎官呀,走,咱们喝酒去!” 刘勤来不及感叹,就被一群青壮汉子围住了。这些都是村里的庄稼汉子,他们的名字也听人介绍过,什么大柱子、狗娃、虎子之类,至于到底谁是谁,他还没有明确的对上号。 他含糊其辞的迎合着,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跟他们过去,却一下被他们拉住手臂,簇拥着走了。 喝的正是村里人带来的米酒,酸酸的,没什么酒味,分量也不多。刘勤陪着那些汉子干了一碗,就借口酒量有限不再喝了,坐在一旁,微笑着听他们谈天。庄稼汉子,一碗酒下肚,话茬子就打开了,什么张家媳妇生了儿子,李家的母猪下崽了,上里河村的狗顺跑了一趟府城等等。 刘勤只是听着,一直没有插话,他也插不进话。 “勤哥儿,听说你老家在夔州?” 刘勤正愣神间,忽然旁边一位壮实的汉子,问了他一句。他记得那壮实汉子好像叫大柱子,不过也不确定,他只好含糊答道:“嗯,我正是从夔州一路逃难过来的。” “看你穿的衣服,与我们很不同,还有头发也那么短,莫非夔州人都是这般装束?” 那壮实汉子话音才落,旁边另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也大声道:“是呀,勤哥儿,跟我们说说吧!” “夔州人也是我大朱朝子民,怎么会有差别?我这身衣服,其实是,是...” 刘勤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正考虑该如何解释,忽然眼前一亮,他接着说道:“其实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那他又是从哪里买来的?我看这衣服不像我大朱朝服饰呢!” “这位哥哥说得对,这衣物确实不是我大朱朝的,是一个海商从海外带来的。” “海外带来的?勤哥儿,你快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家以前有个亲戚是跑海的,他从海外一个叫天|朝的国度带回来的,他来我家探望的时候送了一套给我,据说天|朝人头发都剃得很短,我那时不懂事,也偷偷把头发剪短了。” “啊,天|朝人好奇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剃得那么短呢?” “是呀,我这头发偷偷剪短以后,就被家父狠狠训了好几天呢!” “哈哈...” 大伙儿听刘勤说完,都哈哈大笑,刘勤也陪着笑一阵,心里又不禁暗中一叹,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时,一个中年汉子又说道:“勤哥儿,你给我们说说,天|朝离我们大朱朝远吗?那儿还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离我们大朱朝遥远的海外,乘船往返一次大概要十年吧,那个地方叫东胜神洲,原本有很多的小国,后来一个叫作毛太祖的人,统一了东胜神洲,建立了天|朝。天|朝的皇帝不叫皇帝,称作主席;天|朝的衙役称作城管......” 刘勤一边回想着前一世,一边叙说着,那些在他来说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物,对这些庄稼汉子来说,不亚于山海经里的光怪迷离故事。 今天也是淳朴的汉子,激起刘勤的谈兴,一时没收住嘴,说了很多前一世的事物。却不想,一传十,十传百,天|朝的故事迅速从下里河村传到洪家铺子,又从洪家铺子传到了安庆府,随着南来北往的商客,这个故事也传到了更远的地方。天|朝故事传播的同时,刘勤的大名也被更多的人知晓了。 随着流传的走样,最后故事竟然出现了好几个版本,有些版本甚至非常离谱,说天|朝的人有两个脑袋三只手等等。 天|朝的故事在外面传得疯,但始作俑者刘勤毫不知情,他也没有时间去关心此事。农忙时节到了,他跟随杨大娘苦儿,一直在村子里给乡亲们帮忙插田。等最后一块田的早稻秧苗插好,已经十多天过去了。 刘勤第一次下田插秧时,曾引来不少围观者。他容貌俊朗,皮肤白净,任谁都只会把他当作读书相公,和干农活的人联系不起来。但下一刻,大家都服了。他插的秧苗又直又快,连村里老把式都赞不绝口。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他本就是农村长大的,这种农活自然没少干。 早稻秧苗都插好了,村里的汉子们都集中在村边一棵大榕树下歇息唠嗑,刘勤这些天和大家混熟了,从田里上来,洗好脚,也走到榕树下准备歇会儿才回山神庙。 “勤哥儿,喝口水吧!” “多谢虎子哥!”刘勤接过虎子递过来的瓦钵,一昂头,就咕咚咕咚直喝,一钵凉水下肚,神清气爽。 “勤哥儿,听说天|朝的人都长着三只手,是不是真的?” “啊...”刘勤刚喝好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明白狗娃的问题,忙道:“狗娃哥,别听别人瞎说,天|朝人和我们一样,只是装束和习惯有些不同而已!” “外面都这么传哩!” “狗娃,你尽听外面人瞎传,天|朝的故事当然是勤哥儿说的最准!勤哥儿,农田的活差不多好了,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柱子哥,我打算明天去集镇上转转,看看哪里需要帮工,想找份活计做。” “那明天我们一道去吧,我编了几个箩筐,也准备明天挑到集镇上卖了。” “好呀,柱子哥,我明天一早去你家门口等你!” 9.第9章 游猎的纨绔 大柱子父子都是下里河村一带有名的篾匠,祖传的手艺,编制的箩筐结实耐用,很受四里八乡的人们欢迎,有些大户人家还专门请他们上门做竹器。老柱子年纪不小了,不再上门为人做活,就在家里编制一些箩筐。大柱子白天忙田地里的活,晚上也跟着父亲一起编箩筐。 家里已经积压了不少箩筐,原本大柱子打算农忙结束后,自己挑一担去洪家铺子卖了。如今有刘勤陪他一道,他就决定用平板车,把家里积压的箩筐全部带走。 刘勤和大柱子出门很早,大概也就是前一世五点多钟的样子。两人一个在后面推,一个在前面拉,在晨风中,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往前赶。刘勤也不知那个叫做洪家铺子的集镇在哪里,只管闷头推车,一路上,平板车上的箩筐摇摇晃晃,有几次他都担心车子会倾覆了。 尚幸,一路平安无事,终于在东方天空泛白的时候,赶到了一处集镇。他问了大柱子,才知道此地就是洪家铺子。路上两人闲谈时,他也问过大柱子,关于洪家铺子的由来。据说前朝的时候,洪家是本地的望族,族里有人还在朝廷里当过大官,这个集镇也是因为洪家才兴旺起来,以前镇上的铺面几乎都是洪家的产业,当地人就把集镇叫做洪家铺子。 刘勤也问过如今洪家如何了,大柱子讲,后来洪家因为没有出什么人才,逐渐没落了,上一代家主在世时,就把家业迁到了府城。现在集镇上,洪家只剩下一个酒坊,其余铺面全部转卖给别人了。当地百姓已经习惯了老称呼,此地依然还是叫做洪家铺子。 洪家虽然在当地没落了,但影响力还是有的,大柱子一提到洪家酒坊,就充满崇敬的表情。据他说,洪家酒坊出产的酒水,不仅享誉府城,甚至远销到了江宁府。在洪家酒坊做工,待遇好还有脸面,但想进去很不容易,他们对工人的要求非常严格,出一点差错就要被开除。酒坊里的工人基本都是固定的,很少招新人,下里河村的王二叔父子就在酒坊,王二叔因为识字,已经调到府城当管事去了。 洪家铺子见证了洪家的兴衰,但并没有因为洪家的没落而衰败。刘勤和大柱子拉着平板车,赶到集镇时,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了。大概是农忙结束了,乡下赶集的人多了吧。洪家铺子不是很大,就纵横两条街道,看样子,明显是自然形成的,街上铺面还是很多的,大多卖的都是乡下人需要的日常用品、南北杂货,再间杂了几家粮油铺、成衣铺、药铺、客栈、饭馆之类。主干道入口不远,有一家奇怪的店铺,外面望去,店堂里没有摆放任何货物,店内隐隐有嬉笑的声音传出,从大柱子异样的表情来看,估计就是勾栏妓院之类的。 集镇周围没有堡墙之类的防御设施,两条街道直通镇外,大概是地处内陆,多年没有遭到外敌侵犯的缘故吧。 最繁华的地带,毫无疑问是两条街道的交汇处,十字路口是一大片空地,此时已经有不少商贩摆上了地摊。刘勤和大柱子赶紧寻个空地,把车上的箩筐就卸下来,在车子前面摆成一个半圆状。这时代也没有城管,摊贩们想咋摆就咋摆,只要不影响别人,没人寻你麻烦的。 大柱子不愧为当地知名的匠人,摊子才刚摆好,就有不少经过的乡下人上前打招呼,或查看箩筐。 “大柱子,今早出来啦?家里农活都忙好了?” “张大叔也赶集来啦?家里活计都忙完了,这还多亏了勤哥儿一家帮忙哩!” “柱子哥,你总算来了,我家箩筐早破了,你再不出来,我娘要打发我去你家买了。你给我留一个呀,我把这鱼卖了,回头就过来拿!” “好咧!小胡兄弟,这鱼好大,昨晚下河逮的?赶紧拿到酒楼去,乘早卖个好价钱!” “嘿嘿...” “柱子兄弟,我今天带的铜钱不多,刚给我娘买了一些布头,已经不够了,能不能赊一个箩筐?回头我把钱送你家去。” “没事,石头哥,你拿去吧,自家做的,不急,等你空闲时才算钱不迟!” ...... 大柱子摊前很快围了一群人,询问的询问,挑拣的挑拣,很是忙乱,刘勤看这架势,一时很难消停,也不好走开去寻活计,就留下来给他打个下手。 其实,不说这个集镇,对这个时代,刘勤也是陌生的,甚至说是格格不入的,他心里还有一种抗拒的情绪。让他自己去寻活计,也是摸不着方向。他暗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等大柱子箩筐卖完了,让他作个向导较好。 忙碌的时间,感觉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午,街上的行人也渐渐散了,只剩下吆喝的小贩,以及偶尔往来的几个行人。箩筐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下午应该能够很快卖完。乘这个空闲,刘勤和大柱子背靠平板车,坐在地上歇息。大柱子从一个布包里摸出两个大麦麸饼,并把早上带的水袋拿过来,两人喝一口水,啃一口粗糙的麦麸饼,间或东扯西拉的闲聊着。 “呦呵,呦呵...驾...” “快闪开...” 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和马蹄声,从主干道西边传来,刘勤和大柱子赶紧起身探望。只见三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模样的人,骑着马飞驰而来,几个奴仆装束的汉子,在马后十余丈外跑步跟着。 领头的公子哥,头顶紫色武士冠,上身穿着黄褐色对襟绸缎衫,下身穿着浅蓝色平纹绸缎裤,腰间束着一条青色腰带,腰带右边还挂着一条缀玉的络缨。后面两人的装束差不多,只是颜色有所不同,三人的马鞍上都挂着不少猎物,和弓箭等利器。看这架势,大概是哪里的三个纨绔子游猎归来。弓箭是大朱朝控制很严的武器,对民间持有的规格,有很大的限制,看那三人所佩戴的弓箭,明显是军用式样,看来三人的背景还不简单呀! 三个纨绔子的马速很快,路上行人和商贩纷纷躲避,有个路人避让不及,把大柱子的箩筐踩坏了一只。 “当心...” 刘勤一声大喊还没结束,三个纨绔子就骑着马,从眼前一晃而过。在街头飙马,实在太霸道了,他怒火上升,正要冲出去理论,被大柱子一把拉住。 看到大柱子惶急地摇头,他不由暗叹一声,这本就是人欺人的时代,作为最底层的小民,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强自出头,只会是更悲惨的下场,唉,也罢... 就在他感叹之时,三个纨绔子又骑马回来了,拉住马停在两人的摊位前。 “三位公子爷,需要箩筐吗?需要什么样式,小的给您挑选!” 看到三个纨绔子停在摊位前,大柱子急忙双手抱拳,连连躬身作揖,讨好地笑着。 坐在马上的三位公子哥,没有理会大柱子,对箩筐更是瞧都没有瞧一眼,他们三双眼睛都盯着刘勤,还在一旁低声商量着什么。片刻,刚才领头的公子哥对刘勤问道:“你可是到过天|朝的刘勤?” 刘勤见问,不禁一愣,自己又不是什么名人,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哪里知道,他讲述的天|朝故事已经疯传开来,不少精明的说书人,甚至编成了话本,在青楼酒馆演绎。连带着,他刘勤的大名,也被传开了。 他不想多事,也赶紧学着大柱子的样子,躬身笑道:“回公子的话,小的正是刘勤,但小的没有去过天|朝,去天|朝的是小的一位跑海的远房亲戚!” “哦,你这身衣服就是天|朝的服饰?在天|朝多少钱买来的?我们要了,你说个价吧!” 什么?这三个纨绔子看中了自己的衣服?刘勤不由低头一看,自己这身衣物,好多天没洗不说,除了里面的T恤衫和三角裤衩没有破,外面的夹克和裤子都撕破了不少口子,至于价钱,天知道这时代的货币,与前一世钞票如何换算。 他随口说道:“公子,听我那亲戚说,他当初在天|朝花了十贯钱买来的,如今破烂了,也不值什么钱了。三位公子看中了,那是小的荣幸,送给公子也是应该的,只是,只是小的就这一身衣物,您看...” “我等何等身份,岂会白要你的衣物?这样吧,六贯钱,另外送你两套下人衣物,如何?” 大柱子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六贯钱呀,人口不多的贫苦人家,可以维持一年的生活了!他看到刘勤还在犹豫,赶紧拉了他一把,劝他卖了。 六贯钱代表着什么,对于刘勤来说,没有任何概念,但他看到大柱子紧张的模样,而且自己也确实需要钱,也就答应了。 三位纨绔子见刘勤答应下来,急忙高兴地吩咐追过来的下人,拿出两套八九成新的下人衣物,带刘勤到附近店铺里更换。三位公子哥虽然纨绔,还算诚信,给的衣物,从里到外都齐全,刘勤也没有克扣,连已经失去原来色彩的运动鞋、三角裤衩都脱下来给了他们。 不一会儿,刘勤穿着灰色的土布直衫,套着一条淡褐色的土布裤子,脚上是一双千层底的圆口布鞋,抱着一个布包,走出了换衣的店铺。他低头打量一番,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捏了捏布包里的六大串铜钱,不禁自嘲,自己已经慢慢融入这个时代了,再等个半年,头发长起来,拢个发髻,就和这时代的人没有区别了。 10.第10章 旖梦和现实 三个纨绔子和一班豪奴,气势汹汹的,围在大柱子摊位前,旁边的小贩和行人都避得远远的。因此,刘勤平白得了许多钱财的事,并未传开,大柱子是谨慎的人,也不会大嘴巴乱说。外人只知道他跟随那些公子的家丁离开,换了一身衣物回来了,具体如何,事不关己,也就无人过问。 交易完成,三个纨绔子也就拍马离开了。三个纨绔子,也不知是因为得到了天|朝衣物高兴,还是对他们的态度非常满意,临走前,还另外给他们一人赏了五文钱。 这件事也给刘勤提了个醒,自己从前一世带来的物品,在这时代都是绝版的,就像古董一样,只要遇到喜欢的人,会值大价钱的。他身上还有一个高仿牛皮钱包,四百多元纸币和五个一元硬币,脖子上挂着母亲留下的小翡翠玉佩,不过,这些东西,恐怕只有在府城那样的大城市才能找到好买家。 下午,集镇上的人流要少一些,未时已过,大柱子的箩筐还剩下三个没有卖出去。他看看天色不早,就不准备继续等了,把所有物品一起捡到平板车上,然后拖着车子,带刘勤四处转转,问问哪里需要做工的。 可能是农忙刚结束,出来寻活计的人很多,两人绕镇子一圈走下来,也没寻到合适的活计。刘勤暗下寻思,找工作可以慢慢来,自己身边已经有不少钱了,把家里杨大娘母女安顿好才是当务之急,自己来到这个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总不能还让她们母女像以前一样,过着乞讨的日子。他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大柱子,大柱子也很赞成。 刘勤可能不知道六贯钱的价值,大柱子却非常清楚,有了这些钱,刘勤就算今年都找不到活计,一家人也不会饿着。 大柱子带着刘勤一路采购,米面油盐酱醋茶等必需品,最先上了平板车。刘勤想到家中那些缺口少边的瓦钵陶罐,就添置了一套锅碗瓢盆,再一想,家里坐的凳子都没有,就在大柱子带领下,到旧货市场淘了一套旧座椅。他又想到,山神庙后面的坡地,若挖出来,正好可以种一点菜,连农具也买了几把。 他们一边走,一边讨论着该添置些啥,平板车上不知不觉就堆满了。家里可以说一无所有,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刘勤看到车子上实在放不下了,只好作罢。最后,他到成衣店给杨大娘和苦儿,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顺便买了一些针线布头啥的,以后缝缝补补要用。 早上来时,平板车满满的,现在回家,平板车又是满满的,刘勤和大柱子心里也是满满的,大柱子还哼起了刘勤听不懂的山歌。刘勤也没时间管大柱子哼些啥,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这时代的货币价值,这么多货物,若放在前一世,怎么着也得几大千块,就算旧货折扣一下,两三千是少不了的。 买东西的时候,他算过了,一共花去一贯四百七十文钱,如今他布包里还剩下四贯五百三十五文钱,多出的五文是三个公子哥打赏的。按这么算法,一贯钱相当于前一世两千多块,也就是说,他身边还有九千多块钱,放在前一世,也够一般的农村人家过活一年了。有了这么钱,他的底气就足了,至少一年内不用担心一家人吃喝问题了。有了这一年的缓冲,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寻到一个谋生的路子。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刘勤和大柱子推着平板车,总算回到下里河村,两人没有进村,直接沿着山路赶到了山神庙。 “这是咋的了?这是咋的了?” 杨大娘和苦儿望着屋前平板车上堆满的货物,彻底呆住了,完全不相信事实,只是站在那不停喃喃自语,好像魔怔了。刘勤和大柱子喊了两三声,她们也没有反应过来。刘勤苦笑着望了大柱子一眼,又大喊一声。 还是苦儿年纪小,反应快,她急忙拉了杨大娘一把,才让杨大娘惊醒过来。忽然,她又指着刘勤的衣服惊呼:“大,大哥,你的衣服怎么...” “大娘,苦儿,这些东西就是我那些衣服换的,回头再跟你们细说,先搬东西吧,柱子哥都忙累一天了!” 按说,刘勤已经跟苦儿举行拜堂仪式,应该和苦儿一样喊杨大娘“娘”。但他实在无法认同这个小妻子,只把她当作小妹妹,就继续喊杨大娘“大娘”。杨大娘没有提出异议,苦儿好像曾经嘀咕了一句,就没了下文,称呼的事情也就保持原样了。 把货物全部卸下车后,大柱子并没有走,他帮着刘勤一家搬回屋里摆放好。四个人一阵忙弄,总算在天黑下来之前,搬完了。有了这些物品,这个家才真正是个完整的家了,四人望着屋内摆设,都是不住感叹,杨大娘和苦儿更是热泪直流。 事情忙完,大柱子就拉着平板车走了,刘勤和杨大娘再三挽留吃顿饭都没留住,他走的时候,还送了一只箩筐作为贺礼。 “...大娘,苦儿,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 刘勤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杨大娘和苦儿晚上饭都吃不下了。大柱子一走,他就和杨大娘苦儿坐在桌子边,把前因后果详细叙说了一遍。 说完,他又把一个大布包拿到桌上,解开后,从里面拿出两套崭新的女人衣物,分别递给杨大娘和苦儿,“这是给你们买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合身!一定合身!”苦儿把衣服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只是一场梦幻,醒来衣服就不见了。 杨大娘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新衣服,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是时候穿过新衣服了! 刘勤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分别握住杨大娘和苦儿的手,故作欢颜地说道:“大娘,苦儿,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如今咱们家苦尽甘来,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老身几十年都没这么高兴了!勤哥儿,这都是你的恩惠呀!” “大娘,这是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呀!若没有大娘母女,小子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好,不说,不说,咱们是一家人了!” 杨大娘又转头摸着苦儿的头,叹道:“苦儿有盼头了!苦儿,把新衣服都收起来吧,留着过节穿!” “嗯,娘!” 刘勤不等苦儿起身,赶紧拦住道:“不用留着,咱家还有很多钱,本打算给你们多买几套洗换,但不知道大小,怕不合身,就只买了一身,过两天再去买几套回来吧!” “勤哥儿,以后日子长着呢,不要糟蹋钱了,咱们乡下妇人,用不着穿那么好!”杨大娘连忙说。 “这...” 刘勤本想再劝几句,但看到杨大娘坚决的表情,只好作罢,他知道她们娘俩苦日子过惯了,一时还没转过想法。他把桌上布包摊开,一串串铜钱哗哗作响,他翻过一枚铜钱,借助屋外透过来的昏暗光线,看到上面写着“兴元通宝”。“兴元”是大朱朝当今皇上的年号,他已经听人说过了,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还是无法判断出,大朱朝和他熟悉的历史有何关系。 他叹了口气,把布包推到杨大娘跟前,“大娘,把钱收起来吧!” “勤哥儿,这钱当然你收呀!” “大娘,咱们谁收着不都一样?我想过了,以后你和苦儿就在家,种点菜什么的,我出去做工赚钱,咱们的日子一定会更好的!” “嗯,老身听你的!” “大娘,你今年才四十岁,还不能说老呢!现在生活好了,过一段时间,身体调养好了,就会恢复年轻时的样子啦!” “呵呵...净说好听的,四十岁也是老妇了!苦儿,咱们去烧饭吧,你大哥还买了一块肉哩,今晚咱家好好吃一顿!” 不一会儿,晚饭做好了,山神庙里第一次点上了油灯,第一次坐在桌子边上吃饭。 忽然,苦儿放下碗,说道:“大哥,石头大哥捎话过来,说牛家冲村牛员外家建房子,需要帮工,要在那边住四五天,问你去不去,去的话,明天一早去石头大哥家里碰头。” “去,有活干,怎么不去?”刘勤口里含着饭,急忙答道。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格外开心,三人边吃边聊,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因为新买了大盆,饭后三人还分别洗了一个热水澡。这家的气氛明显浓了,美中不足的,刷牙的工具,刘勤一直没寻到,他也听人说过,有钱人用青盐漱口,穷人家只能用柳树枝了。他也试过用柳树枝漱口,那滋味,别提了。唉,还是等以后找到适当工具,亲自做几把牙刷吧。 今晚全家人都非常兴奋,聊到两更天的样子,才熄灯睡觉。 白天发生的事情,刘勤也是喜在心头,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他做梦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很甜美的梦。 梦里他来到了一片草原,碧草蓝天,白云下是成群的牛羊,应该是春天,草地上好多不知名的野花。他躺着厚厚的草地上,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草原的味道。这时,一个戴着花环的女孩来到了他的身边,朦胧中不知是系花还是校花?是校花,他看清了,正是那个大眼睛的女孩。记得有一次,在学生会办事处,她乘没人的时候,还偷偷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对她是那么的不屑一顾。但今天,他好像突然转性了,竟然主动抱住了她... “咳!” 这一声咳嗽,如同炸雷在刘勤耳边响起,他惊醒了,梦中情形也被惊散了,但脑海里还残留了一丝似有似无的旖念。 他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刻,震惊得猛地坐起来。他,他竟然把杨大娘抱在了怀里,下身坚硬的部位还紧紧顶住了她的大腿侧!自己是如何做了如此糊涂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幸好还没有发展到不可饶恕的地步,但他再也不敢在床上呆了。 他看到杨大娘仿佛还在沉睡的样子,急忙轻轻滑下床铺,拖过衣服,卷缩在地上睡觉。但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又如何睡得安稳?他不停地自责、懊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11.第11章 男人的担当 黎明总算在刘勤自责、懊恼中来了,门外刚透进一丝亮光,他就披衣出去了。他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起床后都会到屋后山坡练形意拳,如今是冷兵器时代,他预感到练好拳脚,将来大有用处,因此,练得更用功了。 形意拳分为五行拳和十二形拳,讲究六方之妙,即工、顺、勇、疾、狠、真。也就是说,形意拳暗合五行变化,模仿十二种动物的攻击形态,拳法的原则讲究巧妙、自然、果断、快速、不容情、使敌难于脱逃。拳法练到“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就是上乘境界了。 拳法练习过程中,分为三个阶段,“筑其基,壮其体,使骨体坚如铁石”,这是初步阶段,称为明劲;当达到“周身完整,刚柔相济,精神贯注,形神合一,以意导体,以气发力”,就进入了暗劲和化劲阶段。 刘勤的拳法练到了何种程度,他自己也太清楚,只知道在发拳时,体内似有一股气团在流转。当初他拜老师傅为师,学习形意拳,纯粹是一种少年人的爱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靠武艺来谋生。记得老师傅临死前,他去拜望时,老师傅曾说,他是一个练武的奇才,已经过了明劲阶段,进入了暗劲阶段,只要勤学苦练,十年左右就能跨过暗劲和化劲的界线了。等他想问暗劲和化劲有何标志时,老师傅已经过世了。 到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暗劲和化劲的标志,他也没有跟人打斗过,对功法的效果自然就不确定了。他只知道练拳的过程中,似有一股气力透体而出,体内也有气团运转,随着练习的深入,气团更是明显。既然老师傅说,他还要十年才能跨过暗劲和化劲分界线,那现在这种状态一定还是暗劲阶段。老师傅是五年前过世的,也就是说,若是他这次跨越时空,对功法没有影响的话,也还要五年左右才能达到化劲初期。 他第一次到屋后山坡练武时,苦儿就发现了,几次请求教她。他当时觉得苦儿是小孩心性,一时好奇,不过反正无事可做,也就传授给她了。随后,苦儿几乎每天都跟他一道练武。今天早晨她没有来,大概是第一次睡新被子,赖床上舍不得起来吧。 昨天王石头捎话过来,约他今天去牛家冲村牛员外家做工,他看东方泛白了,赶紧收拳,拿袖子在脸上擦擦汗,就准备回屋。赶到屋里,才知道杨大娘和苦儿早起了,正在灶台烧火做饭。 “勤哥儿,已经烙了几个饼,你吃了再去石头家吧。你换洗衣服,苦儿收好了,放在桌子上。” “嗯...” 刘勤听了杨大娘的话,支应一声,他跟着想解释一下昨晚的事,但看她好像毫不知情的样子,又不好再提。他知道,昨晚杨大娘一定是醒着的,那声突兀的咳嗽,一定是她故意把他催醒的。还好有那声咳嗽,才没有让事态进行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娘,我还是带着路上吃,省得石头大哥等久了!” 刘勤提起装衣服的布包,再找块布头,包了两块麦麸饼,揣进怀里,就匆匆出门了。虽然昨晚的事,是他无意识下的行为,但看到当事人就在面前,心里还是很尴尬的,只想暂时避一避。 牛家冲村离下里河村很远,沿着山路,翻了几个山梁才到,大约有八九里的路程,难怪要住在这里。牛家冲村每户的户主几乎都是姓牛,牛员外是村里大户,有良田数百亩,村里很多人家都是租种他的田地过活。牛员外大儿子今年要娶亲,因而就乘农闲的时候,雇佣了大批工匠,起造一个院落。 刘勤跟随王石头赶到牛家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他俩赶紧去牛府管事那里登记,等待分派任务。其实,像他们这种杂工就是搬运建筑材料的,这时代也没有什么机械化的运输工具,所有的砖瓦石块木料等等,都是靠人力肩挑背扛,或两人合伙抬,搬运过来的。 牛家冲村地处山坳里,所有房屋都是依山而建,村里的道路非常逼仄,要想把建筑材料搬运到位,所需人力可想而知。刘勤和王石头,第一天的活都是背打地基的石头,虽然肩背上垫了一块麻布,但坚硬的石块顶在背上,那滋味不说可知,时间久了,肩背上的皮肤就擦破了,留下道道血痕。 工钱是按照每个人的工作量计算的,也就是计件制,刘勤仗着自己练武身板好,几乎是一人干了两个人的分量。周围的工友,原本看他清秀的读书相公模样,还笑他能不能干得下去,最后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服气。 刘勤离开的第三天上午,山神庙前的空地上来了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黑条纹的布帽子,身穿对襟褐色直衫,套着一条灰褐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厚底布鞋,看架势,或是哪家的管事。 “杨家嫂子在家吗?”那中年人站空地上,打量片刻,仿佛屋里无人的模样,连忙喊了一句。 “谁呀?啊,王家大哥从府城回来啦?”杨大娘提着一把锄头,和苦儿从屋后转出来,惊讶地问道。 “昨天回来了,杨家嫂子,你这是?” “在屋后挖块地种点菜,王家大哥,快请屋里坐!” “不啦,我就来说点事。” “王家大哥,你是大忙人,难得回来一次,进屋喝口水吧!苦儿快去泡茶!” 杨大娘说完放下农具,推开屋门,苦儿先进屋去了。那中年人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跟在杨大娘身后,走进屋里。他双脚刚刚踏过门槛,略一打量,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这还是他印象中杨大娘的家吗?这家什齐全,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毕竟是精明人,脑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忙道:“这家什都是勤哥儿来了置办的?” “是呀,王家大哥,快请坐喝口水!” “王二叔,请喝茶!” “好好!勤哥儿是能人呀,大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王二接过苦儿递上的瓦钵,吹吹浮在面上的茶叶,浅喝一口,感慨地说道。 “这都是托乡亲们的福呀!这些年,老婆子没少给乡亲们添麻烦!” “大嫂子,说哪里话?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的。我这次回来听说了勤哥儿和苦儿的事,当时我家人不在村里,今天过来把贺礼补上!” 王二从怀里摸出五文钱,放在桌上。 “王家大哥,老婆子平时不知给你添了多少麻烦,哪还能让你破费?” “都是乡亲,办这么大的喜事,随礼也是应该的,推辞的话就不要说了。大嫂子,我这次回来,还听人说过天|朝的事,勤哥儿真到过天|朝?” “他没有去过,听勤哥儿说,天|朝很远,在海外一个叫东胜神洲的地方哩,天|朝的事也是他一个跑海的远房亲戚告诉他的!” “真是奇人奇事呀!我预感,勤哥儿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哩!” “那要托王家大哥的福了!” “哪里!哦,勤哥儿今天不在家?” “他被石头约去牛家冲村牛员外家做工,可能要明后天才能回来!” “哦,洪家酒坊缺一个杂工,不知他做不做?” “洪家酒坊?这,这好事,他哪能进得去?啊,老婆子差点忘了王家大哥在洪家当管事,这劳累你了!” “都是乡里乡亲,客气话不必说了,这个名额,我原本还犹豫不知给哪家后生好,你家底子最差,给勤哥儿,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大嫂子,我也走了,明天还要回府城,勤哥儿回来之后,直接去酒坊找赵管事就行,我会跟他打好招呼!” “多谢王家大哥了!你走好!” 刘勤在牛员外家继续做苦力活,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任他身体如何健壮,也有些吃不消了,被汗水湿透的衣衫,黏在肩背擦破皮肤的血痕上,火辣辣的痛。有时,他故意把上身朝后仰一仰,试图让湿衣服脱开伤损的皮肤,减少一点疼痛。 幸好,这是最后一天了,到了晚上,牛员外家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刘勤比王石头整整多了三十文钱,惹得王石头羡慕不已,但他也知道刘勤确实比他活干得多,只有服气了。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赶回了下里河村。 “大哥,你回来啦?你能进洪家酒坊做工了!” 苦儿在屋里看到刘勤回来了,急忙高兴地冲出门来迎接。 “苦儿,你大哥才回来,就管不住嘴,也让他歇歇,喝口水!” 杨大娘也迎出屋门,满脸喜色,一边笑骂苦儿,一边接过刘勤的包裹。 刘勤进屋坐在桌边,接过苦儿递上来的瓦钵,喝了一口水,忙道:“大娘,刚苦儿的话怎么回事?柱子哥不是说洪家酒坊很难进吗?” “洪家酒坊是很难进,这都是托你王二叔的福哩!” 杨大娘随即把事情的始末详细解释了一遍。 12.第12章 诡异的神像 刘勤听了杨大娘的解说,也很是高兴。这些日子他在外做工,经常听到人们议论洪家酒坊,人们对能够进入酒坊做事都很羡慕,如今他也即将成为酒坊一员,自是感到惊喜。 他想了想,对杨大娘问道:“大娘,王二叔有没有要求我什么时候过去?” “你王二叔只交代,你回来后自己过去,没有限定时间,你还是早些去好,免得让人闲话。” “好的,大娘,我明天一早就去,我今天在家把这间倒塌的大堂收拾一下,搭个棚屋。” 山神庙本来有三间,右厢房连带半个堂屋都倒塌了,只余下杨大娘一家住的这间左厢房还算完整,经过刘勤的修缮置办家什,已经具有家的样子了。但房间太小,只在里侧砌了一个床铺,三个人相依为命,挤在一起睡觉,本也没什么。发生那晚的意外后,刘勤就不敢再与杨大娘母女,睡在一张床铺了。自己毕竟是身体健壮,有血有肉的成年男人,万一糊里糊涂做了啥,就后悔莫及了。因此,他决定把堂屋倒塌的砖块泥土收拾掉,搭一个简易的棚屋,作自己的住处。 “大哥,干嘛要搭棚屋...” 杨大娘明白了刘勤的意思,又想到那晚的意外,充满沧桑的脸上也不禁暗透红晕。她连忙打断苦儿的话语,对刘勤说道:“那,那你在家整地,我和苦儿去割些茅草来!” “好的,大娘,顺便砍一些树杈或竹子,你们割的茅草就放那,我把堂屋收拾干净了就去挑回来。” “好哩!” 杨大娘母女出门后,刘勤喝了几口水,从锅里捡块麦麸饼填饱肚子,就开始干活。 其实,堂屋倒塌得并不是很彻底,主要是因为右厢房倒塌了,连带着把堂屋的屋顶全部拉掉了,没有屋顶的遮挡,日晒雨淋的,堂屋中间供奉山神的泥土台子和泥塑的神像全部塌掉了。那些倒塌下来的屋梁椽子,估计烂了之后,被杨大娘当柴禾烧了,反正是没了踪迹,只有野草间厚厚的碎瓦片。 堂屋的后墙是烧制的砖块砌的,很厚实,上面长满了野草,除了靠近右厢房塌了一个角,其余都很完整。这也是刘勤准备在堂屋旧地搭棚屋的原因,可以利用堂屋后墙和左厢房的侧墙,省事不少,搭出的棚屋也牢固。 刘勤要做的,就把堂屋中间那个倒塌的供台清除掉,或至少挖去一半,才有足够的空间搭一个棚屋。还有供台都是泥土堆成的,这些风雨侵蚀,也酥软了,挖起来并不是太费力,倒塌的右厢房是现成的堆场,几步路的距离。因此,清理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一个时辰过后,供台已经被挖得七七八八了。 “靠,下面还垫了石头呀?!” 挖到下面,突然锄头嘎嘣一声,挖不下去了,他不由腹诽一句。继续清理下去,他忽然疑惑了,按理说,供台底下要垫石头,应该全部垫才对,怎么只有中间一小块地方有石头?他连忙用锄头,把刚才挖到石头的地方清理干净,很快,一块四四方方的青石板呈现在眼前。 这明显是刻意放置的,不像是做供台地基的嘛,倒像是洞口进出的石门。他继续把石板四周浮土清除,看得更清楚了,就是一块盖板,大约寸半厚,四周的缝隙被泥土封住了。这时,他猛然记起,以前在小说书或影视剧里,经常看到古代某些寺庙大堂供台下,设有地宫或暗道什么的,莫非这里也是? 他用锄头勾住石板一角,用力一带,把石板平拖开一个角度,果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陈腐的味道从洞口透出,大概是封闭得太久的缘故。洞里有什么,到底有多深,情况不明,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等了一刻钟,见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他又用锄头拖住石板,让洞口露出大一点。 除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始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他就逐步移开石板,最后洞口完全露出来了。四方形的洞口,大小刚好适合一个人进出。等气味淡了之后,刘勤握着锄头,走到洞口旁边查看,洞口里面仿佛一个石室模样,具体如何看不清楚,洞口正下方离地面约有一丈来高,正下方的地上有一堆灰色泥土,估计是进出的梯子烂成了泥土。 刘勤找来一根长竹竿,在一头用枯草绑成一个火把,然后点上火,伸进石室里慢慢搅动。从洞口看下去,除了火把闪闪烁烁的火光,石室里并没有其他异常反应,由于山神庙地势比较高的原因,石室里并不是很潮湿。洞口不大,石室里面的情况以及具体多大,看不清楚,他决定下去看看。 刚好上次绑扎修屋顶的梯子还在,他把梯子放下洞口,然后一手握着根棍子,一手握着火把,慢慢下到洞底。石室七八尺见方的样子,空空的,里侧靠墙边,以前估计有一个木制的供台,如今都烂成了泥土。在后墙中间位置有一个石雕的佛龛,里面是石雕的神像。 这神像...突然,刘勤震惊了!他惊得火把和棍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神像竟然和他脖子上的玉佩雕像一模一样!他不禁从脖子上拿下玉佩仔细比对,是的,一模一样,连细微处的雕刻都完全相同! 他的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上面雕刻了一个精致的神像,也是非常奇特的神像。他从来没有在哪个寺庙里看到过,他也查过很多资料,都没有找到答案。上大学后,他曾经乘一个研讨会的机会,讨教一位资深的古佛像专家,也没有得到明确结论。那位专家只是告诉他,可能是古代一位天神的雕像,很稀有,那块玉佩价值不菲,让他好好保存。 今天居然在另一个时空里,一个荒废的山神庙地下石室里,看到了和玉佩一模一样的雕像,这是何等神奇诡异的事?他不死心的,再次拿着玉佩,和石像比对,结果彻底失望了。仿佛他手里的玉佩,就是以这个石像为参照雕刻的。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材质和大小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时代,来到了这个山神庙,一连串的事件,莫非与这个诡异的神像有关联? 他再次震惊了!继而一声哀叹!那个让他又恨又念的母亲,再一次令他无语... 还好,他是性格坚毅的人,片刻的失态后,慢慢又恢复了神智。既来之则安之吧,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家还要靠自己支撑下去。他甩甩有些晕涨的脑袋,继续打量墙壁上的佛龛,这时,他在神像的底座上发现了四句偈语,“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 “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刘勤低声念了一遍,心里很是茫然。这四句话,与其说是佛偈,不如说是江湖暗语,但这是何意呢?“八部天龙”,他是知道的,都是佛经里的护法天神,分为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天众和龙众地位最高,因此称为八部天龙。 八部护法天神里面,帝释是众天神的领袖,阿修罗是魔王至尊,帝释的死对头,曾与帝释发生过多次战斗,都被帝释打败了。再看这四句偈语,“帝释不出”,“修罗称雄”,也就不难理解,但这四句话仅仅是描述天神界的现状,还是另有所指?再者,这四句话刻在神像底座上,那么这个诡异的神像是阿修罗还是帝释? 忽然,刘勤自嘲的一笑,“不管这四句话代表着什么,这神像到底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刚刚脱离乞丐行列,社会最底层的穷家子!” “此地收拾收拾,正好可以做一个地窖,储存粮食或物件。”他环顾了一圈石室四周墙壁,自语一句,然后顺着梯子,爬上地面,并重新用石板把洞口盖好。 洞口的位置,就在他预定搭建棚屋的场地边沿,于是,他决定把棚屋搭大一点,把洞口圈进棚屋里面,这样既可以防止雨水渗进石室,也方便进出地窖存放物品。 等把场地完全收拾出来,已经接近中午了,他赶紧拿一副扁担绳索,去往杨大娘和苦儿那里。 13.第13章 再去集镇 刘勤和杨大娘苦儿三人,把砍好的茅草、竹竿、树枝之类,搬运了回来。他连忙把杨大娘和苦儿,喊到那块青石板旁边,把自己的发现,原原本本详细跟她们说了一遍,并问她们是否清楚山神庙的历史。可惜,她们也不知山神庙建于何时,更不知道山神庙供台底下的石室了。 据杨大娘说,她当初在这里落脚时,山神庙就倒塌了,村里人的老人也记不清山神庙是何时建造的,只知道年代已经很久了。 最后,刘勤又把石板移开,请杨大娘母女一同下去查看一遍。 “大娘,这个神像雕刻得象活的一样,不知是哪位神仙?” “老身也不知,可能就是山神吧?” 从神像底座那四句偈语判断,刘勤认为不会是普通的山神,他只是一时好奇才问杨大娘,既然她也不清楚,也就作罢了。他继续说道:“大娘,我打算把此地收拾干净,作地窖收藏钱粮物品,你看如何?” “这里是供奉山神的石室,作地窖会不会冒犯了山神?” “大娘,不会的,这个山神像原本被关闭在阴暗潮湿的石室里,是我们让他重见天光了,山神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而且,有山神给我们看护着,我们的物品放着里面也安全得很!” “呵呵...就你会说!那好,就按你说的做吧!” 一家三口人吃好午饭后,分工协作,终于在天黑之前,把棚屋搭建好了,并用碎砖块新砌了一个床铺。预备作地窖的地下石室入口也圈在棚屋里面,石室收拾干净后,杨大娘第一时间,就家里剩下的铜钱,用破陶罐装好放进石室。石室入口依旧用青石板盖好,再在石板上放置了一些杂物,不知内情的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个中玄机。 第二天一大早,刘勤怀揣着两个麦麸饼,肩背着一个灰布包,满怀着一家三口人的希望,再次赶往洪家铺子。灰布包里自然是一套换洗衣物,他以前就听说了,在洪家酒坊做事,除了隔段时间休假可以回家以外,都是在坊内住宿。关于这一点,他也无所谓,他本就是无根的浮萍,住在哪还不是一样?杨大娘和苦儿那里,对他来说,更多的只是一种道义和责任。 洪家铺子距府城不远,临近皖河口,水陆交通便利,过往行商众多,这也是为何,洪家大不如前了,洪家铺子镇依旧繁荣的重要原因。刘勤赶到集镇附近,远远就看见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在入口布告墙前面围了一圈人,隐隐看到布告墙上似乎张贴了一张布告。 他走到附近一看,布告墙上果然张贴了一份布告,看围观的那群人的情态,布告应该张贴不久。其实,与其说那群人在围观,不如说在听里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解说。时下,能够识文断字,那是了不得的事情,普通百姓几乎都是白丁。 刘勤对布告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都是些催粮纳税、通缉盗贼之类的,与自己何干?他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继续向集镇里面走去。 忽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对呀,通过布告上的文字形态,不就可以大概推断出,大朱朝处于原来历史上的某个时期了嘛!”他不禁自语道。古代文字的演变有一定规律可寻,他精研过书法艺术,对历朝历代文字特点可说相当清楚。他急忙返回布告墙前,左右看了一下,试图从缝隙里挤进去。 “勤哥儿也上集镇来啦?” 刘勤转头一看,向他打招呼的人很面熟,似乎也在牛员外家做过工,但他已经对不上号了,只好憨憨地笑道:“嗯,才来呢,大哥早呀!” “我也才来一会儿,你过来看布告?县老爷出的告示,据说防贼人哩,里面读书相公一会又要开讲了,你赶紧进去听听,我先走了。” “好好,大哥慢走!” 刘勤找了个缝隙,迅速挤进了人圈。布告墙上张贴了一张淡黄色大纸写的布告,文字从右到左呈竖直排列,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墨香。只是这字,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出自县衙哪个书办手笔?字里行间章法全无,横撇竖纳粗细不均,有的头重脚轻,有的左右失衡,甚至还有缺失笔画的,通篇文字七扭八歪,看上去宛如初学习字不久的儿童。 “告示:怀宁县知县晓谕全境,兹有东南诸州府邪教徒活动猖獗,为防止邪教徒渗透本县愚弄百姓,祸乱本县安定,严查外来人口,凡有不明身份者,及时禀报县衙。特此宣。大朱兴元二十一年四月十三。” 左下角时间的落款上,盖着方方正正的怀宁县县令的大印。 东南诸州府有邪教徒活动?刘勤以前也听说过,东南一带不太平,今天是正式从官方文告中得知了。还好,他的身份及时洗白了,不然就有大麻烦。在这之前,他没有任何信息证明自己身份,若是因此被关进牢狱,不死也要把牢底坐穿了。 如今,他是下里河村村民,东南诸州府乱不乱的,与他没啥关系,他关心的是文告上的字。文告上的字,在他眼里堪称奇丑,不过,他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字虽然写得其丑无比,但这只是书写者的个人水平问题,和文字本身无关。这些文字的结构严谨,字体端正,上下左右对称饱满,应该是成熟的楷书字体。而楷书是在盛唐之后,才逐渐形成成熟形体的。 成熟的楷书形体,说明了大朱朝应在唐朝之后。原来历史上,唐朝之后是五代十国、两宋、元明清,具体在哪个时间节点,只能以后再结合一些其他历史特征推断了。刘勤叹了口气,快步离开告示墙,往集镇里赶去。 洪家酒坊位于横向老街西头,一条小河旁边,俗称河西老街。刘勤从集镇中心十字街口转过来,还有十余丈远时,就看到洪家酒坊的牌匾高挂在酒坊门楼上,古朴的色彩,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喂,你是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随便往里闯?” 刘勤在洪家酒坊门前打量了片刻,想找门子啥的通报一下,但左右都没有看到人。他犹豫了一下,就径自走了进来,刚进大门,就见侧面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跑过来大喊。 “大哥,实在对不住!我是来找赵管事的,刚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人,就打算进来再找人通报!”刘勤赶紧停步解释道。 “找赵管事?赵管事忙得很,不知你找他何事?”那伙计打量了刘勤一眼,见他一身穷苦乡下人装束,以为是赵管事的穷亲戚来打秋风的,也就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是下里河村的刘勤,王二叔说咱酒坊缺一个杂工,帮我向赵管事求了这个缺,我是来向赵管事报到的。” “下里河村的刘勤?莫非就是那个知道天|朝故事的刘勤?哦,王二叔可是在府城的王管事?” “大哥,见笑了,我就是刘勤,村里王二叔正是在府城洪家商铺任管事。” “哈哈,勤哥儿,有王管事说项,咱酒坊你进定了,今后咱们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空闲时再给我讲一段天|朝故事呀!” “好的,大哥你是酒坊老人,今后还望多多关照呀!” “好说!好说!走,我带你去见赵管事!” “多谢大哥,还未请教大哥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咱们都是下人,哪有尊不尊的?我叫李四九,人家都喊我四九,你也喊四九吧!” “那哪行?大哥比我大,我喊你四九哥吧!” “随你吧,看你言行举止,很斯文,真不像个庄户汉子,倒像个读书相公,呵呵...” “四九哥说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转过一道围墙,就看见一个庞大的院落,这时,飘散在空气里的酒香也更加浓烈了。院落分成三大块,呈品字形排列,很多伙计在来回忙碌着。 “勤哥儿,那边是库房,储存着酿酒的粮食等原料;这边一片是酒窖,储存成酒,然后发运府城销售;后面一大片就是酿酒区了。”李四九一边走,一边热情地向刘勤介绍酒坊布局。 刘勤想不到李四九还是个话唠,聊起来就没个停,他又不好拦住他,只好有一句没一句故作高兴的敷衍着。绕过存酒区,来到酿酒区左侧一栋小楼前。 “赵管事的值房就在里面了,勤哥儿,你稍等一会,我进去通报。”李四九停下脚步说道。 刘勤连忙躬身说道:“有劳四九哥了!” 14.第14章 洪家酒坊 “你就是下里河村的刘勤?” 李四九进入小楼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带着刘勤,来到进门左侧的一个房间。房间里侧长案后坐着一位四十余岁,身穿蓝色对襟直衫的方脸汉子,刘勤进门时,他就抬头不住打量。 刘勤知道他应该就是赵管事了,连忙躬身恭敬地答道:“回赵管事,小的就是下里河村的刘勤,小的年轻识浅,以后还请赵管事多多训导!” “好好,你的情况,老夫也听说了,果然是个机灵的后生,这次又有王二哥推荐,老夫就收下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进了洪家酒坊就要按酒坊的规矩行事,否则要重罚!” “家有家规,坊有坊规,小的不敢违背!今后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赵管事尽管责罚!” “嗯,只要你勤快本分,踏踏实实做事,酒坊也不会亏待你的。你是来做杂工的,就先...大作师来啦?您有何吩咐?” 赵管事对刘勤提点一番,正准备分派工作,这时大作师何元推门进来了。他急忙从长案后起身,走出来躬身问候。 刘勤刚在来的路上,就听李四九吹嘘过,大作师是如何如何的了不起,洪家酒坊之所以长盛不衰,就是因为大作师的一手绝活,酿出了独特风味的美酒——一壶春。他学着李四九的样子,向大作师行礼问安后,不由好奇地暗中打量起来。 大作师何元年约五十上下,身穿灰褐色直衫,套着灰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头上发髻用灰布条扎住了,乍一看,与普通伙计差不多。大作师圆圆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看上去,甚是和气。你若真的认为他是个随和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刘勤从李四九那里得知,大作师世代都是洪家仆人,对洪家忠心耿耿,洪家也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洪家子侄辈看到他,都要恭敬地喊一声何叔。大作师祖传的酿酒绝艺,为洪家酒坊酿出了远近闻名的一壶春,远销到了两浙道,甚至被府城翠园的姚老爷采购进贡给皇宫。大作师对下人要求非常严格,稍有差池,就会严厉训斥,以致下人背后都喊他笑面虎。 何元进门后,打量三人一眼,点点头,笑着对赵管事说:“赵管事客气了,端午节前后,东家要来视察酒坊,随后要押运一批酒回府城,老夫那边忙不开,你给我调一个可靠的帮手。” “大作师放心,小的知道轻重,一定选派一个稳妥的伙计!”赵管事立即答应下来。 “那就好,哦,这位是?”何元点点头,忽然指着刘勤问道。 “大作师,这是下里河村的刘勤,府城王管事介绍的杂工,今天刚进酒坊,小的正准备给他派活计。”赵管事连忙解释。 大作师上下打量刘勤一遍,说道:“嗯,老夫也听说过此人,不错,那就让他随老夫去吧!” “这,大作师,刘勤今天才进酒坊,什么都不懂,恐怕会给您添麻烦呀!”赵管事见何元看中刘勤了,一愣后,急忙说道。 “没事,老夫看这后生是个机灵人,到时老夫点拨一下就是。”何元摇头道。其实,有一句话他没说,他看中的,正是因为刘勤才进酒坊,与其他人没有瓜葛,这样更稳妥可靠。 “那好,刘勤,大作师如此器重你,还不谢谢大作师?跟在大作师身边好好伺候,放机灵点,不可有半分差池!” 赵管事话音一落,刘勤急忙上前躬身向何元说:“多谢大作师青眼相加,小的一定踏实做事,不令大作师失望!” “好,你随老夫来吧!”何元说完向赵管事点头示意一下,就径自往外走。 “是,大作师!”刘勤赶紧向赵管事和李四九一一躬身道谢,快步出门,跟在大作师身后。 两人行进的方向是酒窖旁边的小楼,忽然何元回头看来刘勤一眼,问道:“以前干过酿酒的活?” “回大作师,小的没有做过,不过以前在夔州老家时,曾看过长辈酿米酒。” 这话刘勤也不是随口乱说的,他前一世和爷爷住在农村,爷爷就曾经蒸过米酒,不过那器具简易,小作坊都谈不上,纯粹酿给自家人喝的。爷爷酿酒的手艺,在村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不少人家都过来请爷爷去帮忙,刘勤跟在爷爷后面,亲眼见证了无数次的酿酒过程。 或许处于职业习惯,何元对酿酒很敏感,一听刘勤在老家时,曾看过长辈酿酒,连忙停住脚步,问道:“不知你家长辈是如何酿酒的,你可还记得?” “回大作师,那还是小的很小时候的事,后来家里人多了,也就没有余粮酿酒了,十余年的事,具体过程小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米酒有些浑浊,酒味也很淡,连小的也能喝一碗哩。”刘勤对这事不愿多谈,含含糊糊敷衍几句。这时代的酿酒工艺,他不清楚,不过,从下里河村村民家里果酒看,应该没有经过蒸馏。蒸馏法是酿酒工艺一大创举,可以让酒的质量提高好几倍,前一世爷爷都是用蒸馏法蒸酒的,头曲酒的酒精度可达到五六十度。 他来到这时代,可说是一穷二白,留个一技在身,说不定能给自己挣个糊口的本钱。但他也没有把话说死,他沉吟片刻,又说道:“启禀大作师,小的脑海中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待小的回想起来了,再详细禀报大作师!” “嗯,你好好想想,你家的酿酒法若有可取之处,酒坊不会亏待你的!” “小的明白!” 何元带领刘勤进入小楼,招来一个伙计,让他带刘勤去宿舍安顿下来,并介绍工作内容。 酿酒区的伙计们宿舍,就在酒窖旁边一个矮房子里,一个大通铺,十来号人全部挤在一起,走进房间,就有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尚幸就在酒窖旁,空气里浓烈的酒香,减淡了房间里的异味。那个领路的伙计,指着靠墙的一个空铺位,让刘勤把布包放在上面,换好摆放在床头的酒坊伙计工作服,然后带他赶往酿酒区。 在路上,刘勤询问下来得知,领路的伙计姓张,在家行三,人家都喊他张小三。张小三和他,另外还有两个伙计,都是大作师的专职帮手。他们的工作基本就是酿酒的最后几道工序,比如搅拌发酵池、清洗检查酒缸、装酒封缸等等。 转眼十天过去了,这些日子,刘勤做事勤勤恳恳,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主动抢着干,迅速赢得了其他伙计的好感和信任,连大作师何元也时常点头称赞。这些时间,他与酒坊伙计交谈下,对酒坊以及洪家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酒坊还有一位坊主刘文博,据说是一位落第举子,洪家的上门女婿。这位刘坊主长相如何,刘勤一直没有见过,也不得而知。不过,他有些奇怪,洪家已经搬到了府城,刘文博作为洪家女婿,不在府城帮着打理生意,怎么长期留在酒坊?并且好像还不怎么敬业。细问之下,一个关系好的伙计才隐晦地告诉他,洪家女东主和这个丈夫关系不怎么和谐。 原来,洪家这几代人丁不旺,前两代都是单传,这一代老家主更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尚幸这个女儿还算聪慧,长大后精明干练,颇有男儿风范。老家主一直体弱多病,近年更是卧床不起,家里的事业大权也就有女儿来执掌了。洪家女东主执掌大权以来,短短两年就扭转了洪家的颓势,大有几分复兴的势头。 这一点也是洪家老东主,老怀欣慰的地方,看来洪家不会到他这一代就彻底湮灭了。为了洪家的延续,老东主给女儿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也不知怎么了,女婿进门两三年了,女儿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而且好像自新婚第二天两人的关系就很别扭,最后甚至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老东主让妻妾多次询问女儿,也没有得到详情,只好把女婿打发到酒坊,图个耳根清净。 “坊主,这酒不能动!” “大作师,这么多酒,少几坛也没什么吧?” “不行,这顶级一壶春都是登记在册的,没有东主的许可,谁也不能动!东主马上要来酒坊了,坊主到时跟东主说一下,再拿酒不迟!” “你不要左一个东主,右一个东主的,东主是本坊主的女人,本坊主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本坊主拿几坛酒还要谁同意?” “不行,必须要得到东主的许可,小的才能打开酒窖大门!” “何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洪家的仆人!” “正如坊主所言,小的是洪家的下人,因此,小的只听命洪家家主!” “你...” 门外争吵声越来越大,刘勤疑惑地望着身边张小三。张小三赶紧把他拉到一旁,低声告诉他,坊主肯定又在外面赌钱输了,回来拿酒抵账呢。 15.第15章 女东主来了 刘勤跟在张小三后面,从酿酒厂房出来,远远看见一位穿着宝石蓝绸衫的汉子,气冲冲地转过储存酒的房子,往后面小楼赶去。他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坊主刘文博,他望着坊主的背影看了几眼,低声向张小三打听详情。 原来这个坊主,也不知是对酒坊管理不懂,还是对洪家把他安排来酒坊不满,自到职以来,从不关心酒坊经营管理问题,整天在外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最近,甚至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次输光了本钱,要么挪用酒坊经营资金,要么拿酒出去抵债。当然,他能够动用的都是中低档次的酒,酒坊里高档次的酒,都登记在册,锁在专门酒窖里,钥匙只有东主和大作师才有。想不到,他今天竟然把主意动到了顶级一壶春上来,以致与大作师闹了个不愉快,气愤而去。 上门女婿本就难当,还如此不知检点,也难怪洪家上下对他有看法了。唉,洪家沦落至此,靠一个女人当家理事,招来的女婿又是这般人物,刘勤摇摇头暗自腹诽一阵。不过,这些是主家的内务,也不是他这种最底层的小伙计关心的事。他甩开念头,急忙和张小三赶去酒窖,协助大作师存放成酒。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刘勤自那天远远看过坊主一回,后来又一直不曾见到他,听张小三说,他在跟大作师争吵的第二天,又拉了一车低档酒出去了。这些也不是刘勤该关心的,端午节到了,酒坊特地放了两天假,并给每位伙计一些赏钱,象他这样的小伙计拿到了五文钱。如今他布包里,工钱和赏钱一共积攒一百二十五文,他正考虑回山神庙的时候,给杨大娘和苦儿捎点什么回去。 端午节当天,洪家酒坊正式放假,刘勤昨天已经向大作师和赵管事知会过了,一大早就背着布包走出酒坊。洪家铺子集镇大概也因为节日的缘故,变得更热闹了,街上的行人明显比平时多。刘勤从河西老街出来,四处闲逛,不时往两边店铺地摊瞅瞅,准备找点合适的节日礼物带回去。 如今家里也不是当初的窘迫,也算小有余资了,而且,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节日,他想过得热闹点。转来转去,贵的物品不舍得买,有些便宜的又不适用,最后,他给杨大娘和苦儿买了一段土布,两根木质的钗子,再就是一些糕点粽子。买得差不多了,他就急忙往回赶,近一个月不见了,也不知杨大娘母女过得咋样。 “大娘,苦儿,我回来了!”刘勤转过山神庙前的一个山角,就兴冲冲地喊了一声。 “啊,大哥回来了!” “勤哥儿回来啦!咋又买这些多东西?” 正在屋里的苦儿率先奔了出来,跑到刘勤跟前,帮着提东西。随后,杨大娘也提着锄头,从屋后转出来。 “大娘,今天过节了,酒坊放假,我回家看看,顺便带了一点适用东西。苦儿,布包里还有一些糕点粽子,等会热热,咱们一家好好过个节!”刘勤走进屋子,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买回来的物品。 “咋又买这么多布料?”杨大娘摸着桌上土布问道。 “大娘,你和苦儿身上衣服实在破得不能穿了,再缝一套新衣吧,我现在赚的钱不多,也不敢乱花,只买了些土布和木钗子,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让你们穿得更光鲜一点!” “勤哥儿,如今的日子,老身以前想都不敢想,知足了,你不要再破费了!” 杨大娘听完刘勤的话,激动得眼角又洋溢着幸福的泪花。 刘勤看到杨大娘母女的表情,知道她们又被感动一塌糊涂了,连忙抓住她们的手,笑道:“大娘,苦儿,咱们早是一家人了,何用再说这些客气话?好了,今天过节,咱们收拾下,开开心心过节!” “大哥,娘在屋后种了好些菜哩,咱家再也不用去挖野菜了!” “好呀,等下我去看看,哦,苦儿,以前做的网兜还在不在?咱们再去抓些鱼回来。” “还在哩,大哥,咱们现在就去?” “苦儿,你大哥才回来,也让他歇歇,下午再去不迟。” “没事,大娘,到中午还有一会儿,我和苦儿去看看,运气好的话,咱们中午就能吃到鱼啦!” 河沟的水比以前大了很多,刘勤和苦儿带着简易的网兜,再次重温了快乐的抓鱼故事。还算运气好,刘勤以裤子全湿的代价,终于在中午前抓到了几条鱼。 回去的路上,刘勤总感觉苦儿和以前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一时也看不出来,打量了好几回,总算明白过来,是发式变了。这时代的女人,结婚前后的发式是完全不同的,有严格的礼法约束。 “苦儿,你小小年纪怎么梳成妇人发式?” “大哥,奴,奴不小了,奴已经是你婆娘,当然要梳这样的发式。” “你才十一岁,还小得很,而且咱们不是还没有...算不得真正夫妻!” “咱们已经拜过堂了,奴就是你的女人了,大哥,只要你想要,奴,奴愿意现在就跟你圆房!” “瞎说什么?你才多大?等过几年再说吧!” “前村的李姐姐只比奴大一岁,嫁给了一个员外作小妾,都有身孕了哩!” “作孽呀!那么小的年纪就出嫁生养,对身体绝没有好处,会折寿的!” “奴不怕,奴只想给大哥生个娃!” “你整天想什么?以后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养好身体,过几年,咱们再说!” 刘勤在苦儿脑袋上敲了一下,坚决打消她糊涂的想法。说实在的,在他的意识里,从没有把小小年纪的苦儿,当作妻子看待,当初的拜堂仪式,也只是权宜之举。他一直把苦儿当作一个小妹妹,刚才她的话语,也只当是孩子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山神庙里的端午节,过得简朴而开心,一家里除了打理一下菜园子,都是坐在一起聊些趣闻。大多数,都是刘勤一个人卖力演讲,从洪家酒坊里的一些见闻,又聊到了天|朝的故事,他甚至把前一世端午节赛龙舟的场景,也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当然,也都是冠上了天|朝的帽子。 第二天吃过午饭,刘勤见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做,决定早些回酒坊。苦儿提着布包,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过了山神庙前的山角,他连忙吩咐苦儿回去,不要再送了。 苦儿把布包递给刘勤,又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物件,犹犹豫豫地说道:“大哥,这是奴,做的荷包,做得不好,你要不要?要么奴回头再重做一个。” “苦儿给大哥做的什么样都好,哪有不要之理?” 刘勤笑着从苦儿手里接过荷包一看,确实不咋的,这鸳鸯绣的,整个一对大肥鸭,而且还是涂鸦版的。不过,起码是个装钱的袋子,他正缺少一个钱袋子。他故作非常高兴地把荷包揣进怀里,忽然,触到怀里几个硬的物件。这才想起,前一世带来的钱包纸币,他已经用布包好藏在地窖里,五个硬币就随手放在怀里。 他把怀里硬币拿了出来,四个放进苦儿做的荷包里,剩下的一个递给了苦儿。 “大哥,这是?” “这是天|朝的钱,我那远房亲戚带回来的,你留一个在身边玩吧!” “这是天|朝的东西,太贵重了,奴不能拿!” “傻丫头,大哥的东西,放在你身边不是一样?” “嗯,大哥,在酒坊做事,多注意身体!” “好,我走了,你和大娘在家也注意身体!” 刘勤辞别苦儿就一路快步赶回了酒坊,酒坊里还是相当的冷静,估计回家的伙计们都还没回来。他到宿舍放下包裹,就去寻大作师何元,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大作师正在酿酒工房里转悠,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很是赞赏,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不少。由于大作师的赏识,也从这天开始,他基本就成了大作师的贴身跟班。 五月初十傍晚时分,大作师带着刘勤赶到了酒坊门口,赵管事带着几个伙计已先一步等在那里了。刘勤正纳闷时,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十名随从护卫下,驶进了酒坊大门。接着车厢门帘挑开,一位穿着粉红衣裙的十七八岁女子跳下车,紧接着又从车厢里,弯身走出一位身穿水绿衣裙的女子,在前面下车的女子搀扶下,走下马车。 “拜见东主!”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洪家女东主洪秀娘?刘勤见大家都在行礼,也连忙学着样躬身行礼,心里却转着好奇的念头。 “不必多礼!何叔,赵管事都辛苦了!” 听洪秀娘说话的声音,婉转娇柔中带着稳重,果然属于精明干练的类型,名不虚传呀!刘勤跟在大家后面起身后,暗中打量过去,只见那洪秀娘虽不敢说风华绝代,也算是中上之姿,头上梳着妇人发式,首饰不多,只插了一根缀着翠玉的银钗,侧面别着一个蝴蝶发夹。简约的打扮,更衬托出少妇脱俗的风韵,看来这个东主不仅会经营生意,个人修养方面也不俗呀! “赵管事,坊主怎么没来?”洪秀娘抬头四周扫了一遍,问道。 “这,坊主在外面忙碌,还未回来!东主先回房休息,待小的派人去向坊主通禀一声!” “哼!不必派人去了,大家都去忙吧,何叔跟我到后面来!” 16.第16章 酒出问题了 在酒坊后面有一个小跨院里,那是专门给洪家当家主子留的,现在自然是洪秀娘的住处。跨院虽小,也有一个正屋两个厢房,正屋厅堂旁边的居室正是洪秀娘的闺房,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的,包括洪家的上门女婿,洪家酒坊的坊主刘文博。他们两人在外人看来,依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实际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分居了,洪秀娘住正屋,刘文博住左厢房,落个相安无事吧。 洪秀娘昨天傍晚来到酒坊之后,就一直不见刘文博的人影,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在面前晃悠,乱人心境。昨晚从大作师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更让她对他失望透顶。她休息一晚,一大早就让使女画儿,把大作师和赵管事请来,商议要事。 “见过东主!” “何叔,赵管事,不必客气,快请坐!画儿,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其实,大作师和赵管事都知道东主来了,必然要商议一些事情,起床后也都在等着,画儿一过去传话,就联袂赶了过来。进屋后相互见礼一番,宾主分别落座,画儿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守在厅堂门外。 “何叔,赵管事,秀娘之所以来得这么早,是因为今年的评酒会提前了,从中秋改为七夕。” “这是为何?” “赵管事,听翠园传话的管事讲,翠园要赶在宫里一位娘娘的生辰前,把贡酒送到宫里。” “东主,其实评酒会提前不提前,对咱们影响不大,咱们只要早些把酒运进府城就行了。以咱们洪家顶级一壶春的实力,一定会再次在评酒会夺冠!” “何叔有信心,秀娘很高兴,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咱们的老对手,桐城周家酒坊一品大曲的质量,这些年大有提高。今年的评酒会,对咱们洪家来说,可谓生死攸关。东南的教匪闹得越来越凶了,官府迟早要出动大军围剿,这必然影响粮食市场,洪家若拿不到贡酒的招牌,将很难买到足够的粮食酿酒,那时酒坊就危矣!” “东主放心,小的一定全力以赴!咱们洪家酒坊向来对酒品质要求极为严格,这也是洪家一壶春长盛不衰的原因,桐城周家大曲的质量一直不够稳定,声誉哪比得上咱们洪家?相信翠园姚老爷会考虑这一点的。” “小姐,姑爷回来了!”三人正在商议之时,门外看守的画儿推门进来禀报。 洪秀娘一皱眉头,冷冷说道:“坊主在外忙碌多日,让他回房歇息吧,不必来见我了!何叔,赵管事,咱们接着议。” 画儿领命退出门外,关好厅门,向站在廊下的坊主刘文博走去,低声传达了几句。跟随大作师过来,也站在门外的刘勤,这时才真正看清坊主的风采,一米七左右的身材,有些偏瘦,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宝石蓝的绸衫,头上发髻插着一根翠色玉簪,尖瘦的颌下无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娘。唉,也不知洪家老东主从哪寻来的,以洪家小姐干练的个性,如何看得上他? 估计洪家当初看重的,是刘文博的举子身份,商贾世家能招一个举子女婿,也算差强人意了。恐怕这也是洪家女东主,虽然不待见这个夫婿,但也没有冒然赶出家门的重要原因。这时代读书人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决不是一个商贾世家可比,惹恼了读书人群体,那是相当的麻烦。 坊主刘文博听了画儿的传话,望了厅门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走进左厢房。刘勤望着坊主的背影,心里暗叹一声,自己不自重,又如何赢得别人的尊重?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东主夫妇不和,肯定两人都有原因。 就在刘勤胡思乱想之时,厅门又被打开了,东主洪秀娘亲自把大作师和赵管事送出门外。刘勤扫了东主一眼,急忙躬身行礼,跟随大作师离开。 东主洪秀娘又在酒坊住了三天,听说不仅巡视了酒坊各项事务,还出门拜访了洪家的一些老主顾。反正,刘勤自那天跟随大作师到小跨院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对东主和坊主同住一院,有没有闹什么幺蛾子,更不得而知,不过,他听一位经过小跨院的伙计偷偷说,东主和坊主又大吵了一架,东主好像骂坊主不是个男人什么的。 这些都是主人家的事,刘勤关心不上,听了也只是一笑而已。自女东主来了,他也更忙了,每天一大早就跟着大作师跑进跑出的,清点库存,查验装酒的酒缸,看架势,东主回城可能要带一批酒回去了。 五月十五这天,吃过早饭,刘勤又像往常一样赶到大作师的住处,等候大作师安排事务。今天大作师没有去酿酒工房,带着他和张小三来到了酒窖门前。酒窖门前,东主洪秀娘、坊主刘文博、赵管事已经先一步赶到了,在酒窖门前空地上,还停着几排空货车,看那印记,应是府城沈记车马行的,也只有象沈记这样大的车马行,才在洪家铺子开有分行。 “何叔来了?咱们一同开窖吧!”洪秀娘看到大作师来了,忙迎上来。 “好的,小的给东主带路!”大作师何元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向酒窖大门走去。 酒窖重地,刘勤这些小伙计不能进去的,他和张小三向东主施礼后,就退在一侧,等候吩咐。今天是开窖出酒的日子,门前已经有不少伙计奉命过来,搬运盛酒的酒缸。 不一会儿,东主和大作师先后走出酒窖大门,同时也有一股醇厚的酒香,涌出门外。东主和大作师出门后,即吩咐赵管事带人进窖搬运,刘勤和张小三站到大作师身后,帮着查看印记,清点数量。 这次东主要带走的都是顶级一壶春,随着伙计一缸一缸的抬出,那渗出泥封的酒香,顿时弥漫整个门前。刘勤从小就对香味特别敏感,哪怕是很轻淡的香气,也逃不过他的鼻孔,记得前一世大学里,同学玩个游戏,有个同学采集很多品种的花瓣放在一起,包裹在布袋里让他闻香辨识,他通过花瓣透出布袋的香气,完全无误的分辨了出来。也正因为他这个特长,有个香水公司特地请他去调配香水,那份收入才保证了他继续学业。 他一边查看酒缸上的印记是否完好,一边通过香味来暗自评判,此酒若放在前一世相当于何等级别,忽然... “等一下!大作师,这缸酒有问题!”刘勤大声喊住两个抬酒的伙计,让他们不要把酒缸抬上货车,同时躬身向大作师禀报。 “有问题?什么问题?”大作师疑惑地问道。 “小的从小对香味非常敏感,小的闻到这缸酒香味不对,此酒一定有问题,还请大作师开封检查一下!”刘勤急忙解释道。 “胡说八道,东主、大作师都在这里,怎么没有闻出差别?这是顶级一壶春,开封的后果,是你小小的伙计承担得起的?”坊主刘文博接过话头呵斥道。 “回坊主,小的身份卑微,原本不敢插嘴,但既然小的进了洪家酒坊,就是酒坊的一员,就有义务维护酒坊的信誉!小的敢担保此酒一定有问题,若是冒然售出,必将洪家酒坊百年信誉毁于一旦呀!小的请东主、坊主、大作师慎重考虑!”刘勤躬身不亢不卑的大声说道。 “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东主洪秀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勤,点头说道。 这时,刚从酒窖里闻讯出来的赵管事,接口道:“回东主,他是下里河村的刘勤,府城王管事介绍来的!” “哦,刘勤?你就是那个知道海外天|朝故事的刘勤?你确定这缸酒有问题?”洪秀娘闻言转头问道。 “回东主,小的正是刘勤,小的肯定此酒有问题!” “好,若是证实确实有问题,本东主会重赏你,但若是没有问题,冲你刚才那番话,本东主也不罚你,你自己退出酒坊吧!何叔,开封查验!” 大作师何元应命敲开泥封,揭开酒缸的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但是何元却皱起了眉头,他惊疑地望了洪秀娘一眼。 洪秀娘急忙走到酒缸旁边,低声问道:“果真有问题?” 何元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从旁边伙计手里接过一个碗,盛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然后黯然叹道:“确实有问题!这酒走味了,幸好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洪秀娘走到刘勤身前,福身一礼,刘勤慌忙避开,急道:“东主,小的怎么承受得起东主如此大礼?” “勤哥儿,你挽救了洪家酒坊百年声誉,当受秀娘一拜!” “小的也是酒坊一员,维护酒坊声誉应该的,当不得东主大礼!” “好,本东主擢升你为大伙计,继续跟随大作师办差。你马上跟随大作师进酒窖查验,看看还有多少问题酒!” “多谢东主栽培,小的遵命!” 大伙计对于普通伙计来说,那也是神一般的存在,在酒坊是仅次于赵管事的,一般人奋斗几年也不一定有机会提升,刘勤进坊才月余就被擢升为大伙计,自然引来无数羡慕眼神。但他顾不上这些了,听了东主吩咐,急忙跟随大作师进入酒窖查验存酒。 有他这个神奇的嗅觉帮忙,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二十缸问题酒全部清理出来。 洪秀娘望着酒窖门前二十缸问题酒,后怕不已,这么多酒若是售出去,那么洪家的声誉就彻底砸在她手上了。她再一次感激地望了何元身后的刘勤一眼,说实在的,她来酒坊也见过他几次,他一头披肩短发、丰神俊逸的容貌,也曾经引起过她几分注意,但仅此而已,以她的身份,何曾把一个小伙计看在眼里?不过,从今往后,这个与众不同的伙计,恐怕要深深记在她心里了。 她暗叹一声,对何元问道:“何叔,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有负东主托付,请东主责罚!”正在失神地何元,听了洪秀娘责问,急忙跪倒在地请罪。 “何叔快快起来!你是我洪家老人,秀娘信得过你!你看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何元在画儿的搀扶下,起身再次躬身谢罪,考虑了一会,说道:“启禀东主,酒在酒池和酒窖里应该不会出问题,恐怕是在灌装的环节被人做了手脚!” “何叔是说咱们酒坊有内贼?” “小的不知道,但不能不这么想!小的看过了,这二十缸酒出自同一批次,应是同一人灌装的!” “赵管事查一下这批酒是何人灌装,全部关押起来严查!把酒都搬回酒窖,不查出内贼,本东主就不走了!” 17.第17章 内贼是谁 原本洪秀娘打算今天押运一批顶级一壶春回府城,想不到竟然查出了二十缸问题酒,自然极为恼火。这么多的问题酒,若是销售出去,洪家酒坊的百年信誉就全毁了。如今酒水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一年一度的评酒会又马上举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更担心酒坊内有人被对手收买了。 若是出了内贼,那就防不胜防了。她随即下令终止行程,把酒重新搬回酒窖,全力追查酒出现问题的缘故,以及酒坊内是否有内贼。 出了这档子事,压力最大的自然是大作师何元和赵管事,他们俩是酒坊直接管理人。尤其是大作师,他在酒坊干了几十年,从未出差错,想不到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其羞愤恼怒之情溢于言表,若是真查出内贼,估计他活剥了内贼的心都有。 问题酒事件,也在洪家酒坊引起轩然大波,工人之间相互猜忌,各种流言纷起,一时间人心惶惶。 洪家酒坊酿酒过程的各道工序由谁经手,都记录在案,很快这批问题酒灌装封口的工人就查出来了。何元和赵管事立即把这些人隔离审查,遗憾的是,盘问了一整天,也没有查出谁是内贼。 晚饭后,洪秀娘又把酒坊管理层几个人召集起来研究对策,刘文博是酒坊坊主,自然参与其中,连刘勤也被邀请列席会议。 洪秀娘美目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这次事件性质严重,几乎毁了洪家酒坊的百年声誉,必须尽快查出是何人所为,严惩不贷!赵管事,对那几个人审讯结果如何?” 赵管事看了何元一眼,摇摇头,叹口气道:“回东主,小的和大作师审问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小的惭愧!” 赵管事话音一落,何元立即起身躬身道:“都是小的监管不力,差点给酒坊酿成大祸,请东主责罚!” “何叔,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当务之急是查出原委,防止以后出现类似问题!你们都说说看,此事该如何处理?”洪秀娘安抚一下何元,又对众人说道。 “那还需要什么处理?问题肯定出在灌装封口的工人里,既然没有人承认,就全部开除,一了百了!”坊主刘文博接过话头,大声说道。 “坊主,这,这会殃及无辜,人心不服呀,也会影响洪家的声誉!”赵管事急声道。 “那赵管事说该如何处理?那些刁民肯定串通一气了,谁要不服,就把罪魁祸首供出来!没有交给官府治罪,已经是洪家的大恩了!”刘文博呵斥道。 “这...”赵管事深叹一声,沉默下去了。 厅堂顿时一片寂静。大作师何元垂着脑袋,脸上满是愧疚,往里习惯性的笑容不见了。坊主刘文博高昂着头,作激愤状,眼睛却横着洪秀娘。洪秀娘面无表情的端坐着,眼睛好似直视厅外。 刘勤暗中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他是新进员工,对酒坊了解并不充分,地位又很低下,能够列席会议已经是东主的恩典了,这种场合也不好随便插话,况且,他内心的想法还没有充足的证据。 却不知,洪秀娘一直对他这个特殊的员工很注意,他的表情早已落入她的眼里。她展颜问道:“刘兄弟有话要说?” 刘勤骨子里对尊卑的观念,还不是那么强烈,他毫无顾忌地抬头直视了洪秀娘一眼,犹豫片刻,欠身道:“回东主,小的是有一些想法,在这之前,小的想知道这二十缸酒是否确实出自同一批?那批酒是否只有这二十缸?” “收进酒窖的每一批酒都有印记,老夫查证过,那二十缸酒是同一批封装的,同批次的还有三十缸酒。”洪秀娘听完刘勤的话,转头望向大作师何元,何元急忙证实道。 “好!东主,小的可以担保那些灌装封口的伙计决不是内贼!”刘勤高兴地朗声说道。 “哦?刘兄弟为何如此说?莫非你已经找到了问题酒出现的原因?” 刘勤的话,可谓峰回路转,洪秀娘急切地问道。坊主刘文博、大作师何元、赵管事,也都一起望着他。 刘勤微笑的环视了众人一眼,对洪秀娘拱手道:“回东主,小的有了一些发现,还需要实地查证。但小的可以证实那些伙计不是内贼,同批次的酒有五十缸,如果那些人是内贼的话,为什么不同时做手脚?假设他们只在二十缸里做了手脚,酒缸一旦泥封后,搬运的伙计是无法分辨的,必然和其他三十缸酒混在一起了。但小的随大作师进酒窖查验时,发现这二十缸酒集中存放在一起的,小的不清楚咱们酒坊酒窖藏酒的规矩,依常理推断,这二十缸酒决不会是在灌装泥封之时出现问题的。” “不错,不错,老夫想起来了,这二十缸酒确实集中在一块,灌装泥封搬运都是不同的伙计,进入酒窖后也是按照老夫指点存放的,这些酒不可能在事先被做手脚!”何元抬起头大声说道。 洪秀娘面上神色稍有放松,看了何元一眼,对刘勤说道:“刘兄弟分析得在理,那么你认为问题出在何处?” “酒窖!”刘勤斩钉截铁地答道。 “酒窖?不可能!这个酒窖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出现问题!”刘勤话音才落,厅里众人几乎同时质疑。 “正因为是老酒窖,年久失修,才有可能出现问题!东主,坊主,大作师,赵管事,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二十缸酒,泥封的颜色与其他酒缸有些不同?” “这个...” “走,咱们一起去查验一下!” 洪秀娘见大家对刘勤的疑问无法答复,于是决定到酒窖现场查验。临出门时,她又对赵管事说:“等下去把关押的伙计放了,每人多发一天工钱作为补偿,并代秀娘向他们道歉。” “小的代伙计们谢谢东主,小的这就去释放他们,事出有因,相信他们不会有怨言的!”赵管事躬身一礼匆匆而去。 洪家酒窖分为内外两层,高档酒都存放在内窖,外窖存放的都是中低档次的酒,那二十缸查出问题的顶级一壶春,也暂时放在外窖。何元打开大门,刘文博、何元、刘勤跟在洪秀娘后面,走进酒窖查看,在灯光的照耀下,果然发现那二十缸酒的泥封有些不同。 “这是?”洪秀娘望着刘勤问道。 “回东主,这是水渍,从表面看,这泥封受过潮或者有水渗进去过!” “这,这怎么可能?内窖每年都检查翻修过,而且地上也没有进水的痕迹呀!”何元听了刘勤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 “年代久远的房屋隐患很多,若是突然出现裂缝也不奇怪,大作师,小的想问一下,这批酒进窖之后,是否出现过连天阴雨或强降雨天气?” “勤哥儿说的不错,那批酒进窖之后,确实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河沟里的水都漫到街面上来了,这事老夫记得很清楚。可是...就算屋顶漏水了,但那缸酒不像掺水的味道呀?” “大作师,那酒里是不是有股气,有淡淡的酸味?” “不错,这是?” “这就对了,东主,大作师,每次开启内窖都是你们两位亲自去的,你们刚打开门时,是不是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 “不错,刘兄弟,这到底是如何缘故?” “东主,小的虽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毕竟是猜的,还缺少直接证据。现在天色已晚,等明天进内窖查看,若是确实不出小的所料,小的再详细向东主禀报,如何?” 其实整个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刘勤之所以暂时不说,是他还没有想到如何组织语言,这里面牵扯到前一世的知识,与这时代人的认知有差距,若是闹不好,被人当做妖孽,就悲催了。嗯,看来也只有借助“天|朝故事”这个百宝箱了。 18.第18章 咏叹调 洪秀娘见刘勤没有当场说出详情,也不再坚持,不过,她对这个谜样的后生更加注意了,这哪里像是一个庄稼汉子?她深深看了刘勤一眼,点点头,吩咐众人明天再进内窖详查,就带着画儿转回后面的小跨院。 接着,坊主刘文博也跟在后面走了。现场就剩下大作师何元和刘勤,以及释放好关押的伙计随后赶过来的赵管事。 如今问题酒事件,已经逐渐明朗了,但何元的心情一点也没轻松下来,这次偌大的损失事小,若是问题酒流到市面上,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想想还是后怕不已,想不到干了一辈子大作师,临老还出现了这种问题,平时太麻痹大意了。想到这里,他对刘勤又多了一层感激,若不是刘勤及时发现,他就是死了也不能心安呀! 不过,他对刘勤的解说还是没有明白,疑惑地问道:“勤哥儿,你确定问题出在酒窖上?” “大作师放心,通过你和东主刚才证实的一些情况推断,小的断定问题一定出在酒窖上,只是需要一些实证,小的才没有向东主细说,明天进内窖一看便知!”刘勤恭敬地答道。 “好好!勤哥儿,这次实在太谢谢你了!” “大作师说哪里话?小的也是酒坊的一员,维护酒坊信誉理所应当!” “好,老朽不说了,勤哥儿,你的才干大伙都看在眼里,好好干,洪家决不会亏待你!” “小的谨记大作师教诲,一定继续踏实做事!” “嗯,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吃好早饭再过来!” 第二天吃好早饭,众人都集中到了酒窖门前,连休息的伙计也围在门前空地上。大家知道,在酒坊引起震动的问题酒事件,今天要揭开谜团了。 洪秀娘带领何元、刘文博、赵管事、刘勤,开启内窖大门,进入内窖。内窖里浓郁的酒香,以及一股窒息的感觉,引不起众人兴趣。众人进入内窖,都是抬头搜查着顶部,由于内窖是密闭空间,带进来的火烛,显得很是暗淡,搜查起来非常困难。 刘勤请示过洪秀娘之后,搬进一个高凳,他爬上高凳,举着火烛查看。果然发现,在原本放置问题酒的地方,正上方窖顶有好几道弯弯曲曲的细缝,缝隙边沿还有明显的水渍,水渍中间还有一些不规则的白点。烛光映照下,众人都看得很清楚,正如刘勤推测的那样。 问题酒的罪魁祸首,大家都知道了,现在只待刘勤解开谜团。 刘勤也没有让大家等待,一退出酒窖,他就解说道:“酒窖渗水大家都看到,之所以没有明显痕迹,是因为水量不大,应该只是在顶部形成小水珠,刚才大家看到水渍中的白点就能证明。东主和大作师昨天说的,酒窖中令人窒息的气体是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是什么东西?本举人博览书籍怎么没有看到过?”刘文博打断刘勤的话,抢白道。 靠,自己又说漏嘴了,刘勤急忙躬身答道:“对不起坊主,是小的没有说清楚。二氧化碳这东西是小的远房亲戚从天|朝听来的,天|朝人发现空气含有一种气体,很容易在低洼封闭的地方沉积,天|朝人把这种气体叫做二氧化碳。人呼吸了这种气体,就会有胸闷窒息的感觉,就像东主和大作师说的那样。咱们内窖地势很低,又长期不通风,必然也会沉积二氧化碳。” 刘勤稍停一下,又接着说道:“二氧化碳溶于水形成一种淡淡的酸性物质,大家刚才看到的,窖顶缝隙边沿有腐蚀的痕迹,那就是酸性物质造成的,天|朝人称为碳酸,正是含有这种碳酸的水珠滴到酒缸泥封上,渗进酒里才改变了酒味。” “原来如此!这酒里果然有一种淡淡的酸味,甚至还有一股气体!东主,都是小的管理不力,对酒窖没有修缮好,一致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请东主严惩!”何元听完长叹一声,急忙向洪秀娘请罪。 “哈哈,大作师说错了,应该恭喜东主才对,而且是大喜呀!” 刘勤有些放肆地哈哈一笑。不过并没有人怪罪他,大家都惊讶地望着他,等他进一步解说。 刘勤环视大家一眼,见洪秀娘也和大家一样,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他连忙拱手施了一个环礼,说道:“碳酸并没有毒,对人体还有些益处,可以起到清凉解渴的作用,而且这种口味的一壶春,小的敢说,天下绝无仅有,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大作师,你有没有感觉到,这种酒比原来的酒后劲更浓?这可以说是鬼斧神工之作,是上天赐给东主的厚礼,一定会卖出个好价钱!” “不错不错!东主,小的当时只担心酒出问题了,现在想想这酒口味确实独特,决不是凡人所能酿出来的,东主大喜呀!”何元这时也激动地说道。 “这酒既然有这般妙处,那酒窖就维持原样,把酒再放在下面,等下雨时自然又能得到了,怎么说以后也不会有呢?”刘文博不解地问道。 “回坊主,碳酸的形成需要合适的温度、二氧化碳浓度、渗水量,这都需要机缘巧合,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而且,小的看过窖顶,裂开的缝隙很长了,若再不修缮,下大雨时恐怕要塌了。”刘勤躬身答道。 “不要说了,这是上天赐给咱们洪家的厚礼,岂能贪心?秀娘知足了!赵管事,赶紧找来工匠把窖顶修好!来呀,把那缸开封的酒抬出来,酒坊所有人分着喝了!”洪秀娘笑容满面,大声说道。 “东主,那缸酒太贵重了...”赵管事连忙阻止道。 “为了庆祝上天赐给咱们洪家酒坊两份厚礼,一缸酒算什么?!”洪秀娘摆摆手道。 “两份厚礼?还有一份是?”不仅赵管事疑惑不解,其他人也惊奇地望着洪秀娘。 “还有一份厚礼当然是刘兄弟!刘兄弟,以你的才干作一个大伙计太屈才了,秀娘想调你到府城担任管事,不知意下如何?” 到府城当管事?王二叔在洪家奋斗了十多年才得到的职务,自己一个多月就拿到了?这也太...刘勤急忙婉拒道:“小的多谢东主抬举,只是小的才进酒坊一个多月,对业务都还不甚熟悉,实在难当大任呀!” “洪家唯才是举,以你的才干完全可以担任管事,业务不熟不要紧,王管事举荐人才有功,秀娘回城就升他为副大管事,你暂时跟在他后面就是。刘兄弟,不知你可识得字?” “多谢东主,小的愧领了,小的一定跟在王二叔后面好好学习!小的以前在老家时,也念过几年私塾,认识一些字。” “那就更好了,就这么定了!刘管事家里是否需要安顿一下?若不需要的话,明天跟秀娘一道去府城吧!” “回东主,小的下午抽空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现在大家喝酒吧,把碗拿来,秀娘敬酒坊的伙计们一杯!” 东主与大家伙同欢,顿时把酒坊里的气氛推向高潮,伙计管事都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大家尽情地畅饮,庆祝上天赐给洪家的厚礼。刘勤喝了一碗酒,就不想再喝了,这酒味太淡了,估计也就比前一世啤酒的度数高一点。这种含有碳酸的酒,对别人是个宝,他早喝腻了,前一世碳酸饮料的品种多得难以计数。 中午休息的时候,画儿奉命给刘勤送来了五两银子,说是东主奖赏给他的,他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五两银子相当于五贯铜钱,绝对是重奖了,他捏着苦主缝的荷包里的银子,对洪秀娘还是很感激的。同时,也对那个女人的魄力非常佩服,果断干练,重视人才,难怪洪家在她执掌下,已有复兴之象。 下午刘勤告假出来,准备赶回山神庙告知杨大娘和苦儿,自己要去府城,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哪知在街上正好碰到要回村的大柱子,他就买了一些东西托大柱子捎回去,顺便知会杨大娘母女一声,省得自己来回奔波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记车马行赶到洪家酒坊,把顶级一壶春连同十九缸问题酒一起装载完毕,洪秀娘在十名随从护卫下,跟随车队启程回府城。刘勤要到府城任职,何元要参与评酒会,也都跟随同行。酒坊就交给赵管事打理,至于坊主刘文博,原本就是发配过来的,自然还留在酒坊。 沈记车马行这次除了运载洪家的酒,还有两个行商的货物,庞大的车队一路缓缓而行,中午时分翻过龙泉岭,再往前不远就到皖口镇。皖口镇恰在府城和洪家铺子中间位置,洪家铺子离府城只有六十余里的路程,平时人们去府城,出门早一点,路上紧赶一阵,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但运货就不行了,最近又连降暴雨,路上积水甚多,速度更慢了,众人计划在皖口镇住宿一晚。 从龙泉岭到皖口镇的一段山路崎岖不平,车队摇摇晃晃,终于在太阳快要下山之时,望见了皖口镇的影子。这时,大伙也不急了,沈记领队的大管事做主,让车队停下来歇息一阵,并派人赶去镇上安排食宿事宜。 赶车都是些青壮汉子,一歇下来,就聚在一起胡侃,有人起头唱起了山歌,现场顿时就吆喝开了。刘勤对这种乱糟糟的场面还是难以适应,他走了开来,信步登上了一个山坡。一眼望去,夕阳西下,烟云缭绕,远处人家隐现,他不由长舒一口气,低声吟道: 访三山、松林春晚 烟霞回绕天远 层云暗换千般象 惊却倦鸥迟返 新叶乱 野色满 斜阳小道人家转 绿坪水畔 正几树飞花 剑兰将发 始信东风暖 寻芳客 浅恨花期又短 闲愁寄与谁断 一壶浊酒离尘去 直笑平生何怨 金万贯 莫相恋 繁华到底终须散 痴心最难 算此念空空 软红琐事 堪了即无憾 19.第19章 山贼来袭 “好词!” 刘勤一听声音,就知身后来的是谁,连忙回身恭敬地说道:“小的见过东主!东主怎么也上山来了?” 洪秀娘没有答复刘勤的问题,她直盯着刘勤的脸上看了片刻,沉声道:“你决不是一个庄稼汉子!” “东主说笑了,小的是下里河村村民,大家都知道的,若东主要说小的不是庄稼汉子,也对,小的住在破山神庙,没有一分田地,以前也是靠乞讨为生。” “一个庄户后生能作出如此好词?” “东主...这是小的以前听来的,看到如此美景,不禁脱口...”其实,这话连刘勤自己都不相信,庄户汉子或许听过一两首词作,但如何能理解其中之意?又如何能联系现实情景随口吟出?以致,他的话音越说越小,最后只剩喃喃不知所云。 洪秀娘又看了刘勤一眼,也没有点破,走到他旁边,和他并排站着,望着山下的景色,嘴里曼声道:“刘兄,秀娘不傻,奴家看得出你绝非池中之物,奴家也不想穷究你的来历,只想请刘兄在洪家期间帮奴家一把!” 刘勤知道跟这个精明的女人耍花招,徒增笑柄,也落了下乘。他沉吟一二,拱手道:“东主,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小的也不瞒你,小的以前在夔州老家确实读过一些书,家中遭难流落到此,幸得杨大娘母女救助,才得以活命。往事已矣,小的现在就是下里河村村民,杨大娘母女就是小的家人,小的既然进了洪家,就会尽职尽责,做好下人的本份!” 洪秀娘在刘勤说话的时候,转过头来,一直看着他的眼神。刘勤神色镇定,目光炯炯,她实在看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好回头望着前方,叹道:“刘兄词中‘繁华到底终须散’,说的就是对过往生活的惋惜吧,正如洪家,当年何等显耀,如今只落得靠奴家一个弱女子支撑的地步,唉,这或许就是奴家的命吧!刘兄的话,奴家记住了,刘兄尽职尽责,洪家也不会负你!” “多谢东主厚待!小的看得出,东主绝非平常女子,东主精明干练魄力非凡,远胜须眉男儿,洪家复兴指日可待!” “世事何等艰难?秀娘命运又何等...刘兄,你不明白...” 洪秀娘话为说完,轻叹一声,转回身,在侍立一旁画儿的搀扶下,下山而去。 刘勤望着洪秀娘的背影,默默无语,他心里预感到洪秀娘身上一定藏着很多故事,她临走未完的话,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车队休息了一顿饭的功夫,又重新启程,华灯初上时赶到了皖口镇。车队赶到府城之前,一路行止都由沈记领队大管事负责,刚才休息的时候,大管事已经安排人提前预定好食宿的客栈,大队人马过来时,就省了很多麻烦。 众人进入预定客栈打尖,一夜无话。天明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车队无法上路,众人只得继续呆在客栈等待。幸好,半上午的时候,天开云散,又放晴了,沈记大管事立即指挥车队上路。过了皖口镇,山路要平坦很多,只要翻过茅岭就是离城十里的十里铺,紧赶一阵,或许天黑之前能够进城。 皖口镇坐落在两山之间,出镇沿山谷河道,一路向东,申时刚到的时候,就赶到了磨子山渡口。只要渡过皖河支流,就是茅岭脚下,众人对天黑之前赶到府城附近的十里铺,还是充满信心的。 这道皖河支流虽然不宽,但也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把车队全部渡过来。沈记大管事不敢耽误,车队一过河,立即催促上路,茅岭这边甚是荒僻,只有尽快翻过去,赶到十里铺才安全。 “大,大,大管事,塌方了!” 车队刚刚翻上茅岭岭头,大管事派往前方探路的伙计,一路惊慌地大喊着,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 “什,什么?你说什么塌方了?”大管事一脸惊愕,急忙问道。 “大管事,前面山路塌方了,山路完全断了,咱们过不去了!”探路的伙计惶急地叫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管事望望天色,太阳已经下山了,转回头已经不现实,现在车队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岭头,该如何是好?而且山路一断,还不知何时能修通,他一时也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 “大管事,小的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茅岭,只是要多走二十里地,今晚是到不了十里铺了,而且那段山路甚是荒僻,就怕有强人出没!”沈记车马行一位管事上前说道。 “你确定那条小路可以绕到十里铺?咱们车队能够通过?”大管事犹如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回大管事,小的曾经走过,那条小路虽然崎岖点,但车队还是勉强通过的,而且这边下岭过去三四里左右,有一个平坦的谷地,正好适合咱们今晚扎营。” “好,等下你在前面带路!老夫这就去跟诸位东主商议一下!” 前面山路塌方的消息传来,整个车队都震动了,洪秀娘和其他几位行商,也都从各自马车上下来,焦急地等候沈记大管事的消息。大管事把计划改道的事一说,众人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大家都知道塌方的山路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打通。现在有新的通道,远个二十里也没什么,至于大管事担心的“强人”,大家都忽略了,此地已经接近府城,哪有那么猖狂的强人? 大管事把改道的消息一宣布,整个车队又恢复了活气,大家牵马的牵马,推车的推车,赶紧跟在领路的管事身后,下岭转向侧面一条小道。这条小道,估计平时很少有车马经过,高低不平,杂草丛生,一路颠簸得太厉害。洪秀娘实在忍不住了,也下车来,跟在何元、刘勤身旁一道步行。 “哎哟...” “东主小心!” 洪秀娘一脚踩进大坑里,身子一扭,眼看就要滚下路旁的山坡。刘勤这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忌讳,猛一伸手,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带到路面,刚一放手,她又差点摔倒,他赶紧和画儿两边扶好。 刘勤看着洪秀娘又羞又痛的表情,不禁问道:“东主,怎么啦?” “奴,奴家脚扭了!” “这,这要赶紧推拿一下,不然肿胀起来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画儿,咱们把东主扶上车,你快帮东主推拿一下!” “刘管事,奴婢,奴婢不会推拿呀!” “快把东主扶上车再说,东主这么站着更痛苦!” 刘勤和画儿,在随从的帮助下,把洪秀娘扶进车厢,此时她已经痛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刘勤赶紧让画儿把何元叫来。何元正在查看马车上的酒缸,听了传讯过来也是直搓手,他推车可以,哪里会推拿? 给扭伤的脚推拿,必然要脱下鞋袜,这时代男女大防很严格的,画儿是自不必说,何元是洪家老家人,若由他出手,闲言也少一些。只是...刘勤看着痛苦的洪秀娘,犹豫再三,决定自己动手。 他习练过武艺,对这种关节扭伤的推拿,自然是小菜一碟。他征得洪秀娘点头后,带着画儿上车,放下车帘。至于如何做的,外人不得而知,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揭开车帘跳下车。 “勤哥儿,东主如何了?” “大作师,没事了,东主脚关节已经错位,尚幸矫正及时,休息两天就好了!” “多谢勤哥儿!” “大作师说哪里话?小的也算是洪家一份子,为东主效劳,理所应当!” “好好!勤哥儿,咱们都是自己人,是老夫说错了,哈哈...”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去很快。上灯时分,车队来到一块平坦的谷地。这地正合扎营,大管事吩咐伙计们圈好车马,搭起帐篷,准备在此过夜。 此时天色还没有全部黑下来,已有勤快的伙计在营地中央燃起了一个火堆,六七尺高的火焰,映照在周围人脸上,红扑扑的。洪秀娘和画儿在车上休息,何元和刘勤就在她们马车附近扎一个小帐篷,以便相互关照。 “妹妹哟,在河里头哟,洗白菜,哥哥打鱼哟,一篙子撑下来...” 随着山歌小调的临近,两个挑着木柴的大汉,从侧面山坡树林里走下来。当前一人约三十余岁,圆脸虬须,左边脸庞有一道疤痕,他走到山坡前停了一下,又走到营地边上,问道:“各位兄弟,你们这是哪里来的?怎么在这里歇下了?” “我们是沈记车马行的,送货到府城。” “到府城应该走山那边,怎么到了此地?” “别提了,那边山路塌方断了!” “哈哈...” 那虬须汉子大笑着放下木柴担子,从木柴里抽出一把长刀,往旁边猛地一挥。下一刻,旁边一个伙计脖子上喷出鲜红的血液,在火光映照下,闪现妖艳的光芒。 众人都惊呆了,营地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声尖叫响起,“山贼!” 20.第20章 刀疤赵 倒在地上的伙计,颤动着,脖子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握着带血长刀的疤脸虬须汉子,哈哈狂笑... 营地里众人好像突然被施了定身法,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神里是不可置信地惊愕!猛地,一声尖叫响起,“山贼!” 营地所有人被惊醒,灵魂又回了窍,紧接着无尽的恐慌,颤栗...这瞬间的变化,还以为是在梦里,但地上流淌的血液上闪现的妖艳光芒,仿佛是死神的嘲笑! 是的,是死神!疤脸虬须汉子又挥刀了,又一个伙计脖子上喷出鲜血,倒在地上颤动! “山贼?不错,爷们就是山贼!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爷们今天才到此山落脚,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哈哈,爷们不取,都对不住老天爷啦!兄弟们都给爷现身出来,赶快把肥羊弄上山!”疤脸虬须汉子挥舞着长刀叫嚣。 瞬时一片狂笑从谷地四周丛林里响起,接着三四十手持棍棒长刀弓箭的汉子,冲了出来,奔向谷地上的人群、货车。 “大当家的,这货车上不仅有山货,还有洪家的顶级一壶春哩!” “哈哈,这下咱们有酒有菜,回头好好庆祝一下!” “大当家的,这里还有两个商行东主哩!” “好,这可是大肥羊,别弄残了,回头让他们家拿银子赎人!” ...... 这时,沈记大管事也回过神来,他匆忙赶到疤脸汉子身前,躬身说道:“大王,小的是沈记大管事,请您高台贵手,放了这些人,要钱好商量,莫再伤了人命呀!” “沈记大管事?一个管事,也来爷面前指手画脚的?怎么做,那要看爷高兴,滚开!” “啊...” 疤脸汉子长刀向沈记大管事一挥,顿时在沈记大管事肩上拉出一条大口子,大管事疼痛得倒在地上。 疤脸汉子看也没看沈记大管事一眼,冲正在翻检货车的匪徒们大吼一声,“都他娘的动作快一点,谁再往自己怀里揣,老子剁了他!” 那些匪徒从山林里冲出来后,一直在翻检货车上的货物,看到值钱的小物件,就忍不住往自己怀里揣。听到疤脸汉子的怒吼,有些人迟疑了,但看到其他人还在挑拣,又围上了货车。至于那些运货的伙计,行商的随从,都被赶到了一边蹲在地上。 人群里一位沈记的管事,忽然跳了起来,大叫:“刀疤赵!你是蜈蚣山的刀疤赵!” 疤脸汉子转头望着那位惊恐的管事,笑道:“不错,你有些见识!不过,爷很不喜欢有人喊爷这个外号!” 说完,刀疤赵回头对站在山坡上,一个手持弓箭的匪徒喊道:“胡子,赏他一箭!” “好咧!” 随即,一支箭从山坡直射沈记管事,正中沈记管事左肩,沈记管事哀嚎着倒在地上。 “大当家,这里还有两个女人!”搜查到洪秀娘马车的匪徒,揭开车帘,回头大叫。 “女人?哈哈,好呀,带出来,爷看看是什么货色!”刀疤赵把手中长刀扔给旁边一个匪徒,大笑着往洪家马车走去。 洪秀娘主仆被迫无奈,只好颤抖着从马车里下来,相互搀扶着,立在马车车厢的侧边。刘勤和何元也蹲在旁边,但强敌环伺在侧,两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洪秀娘本就姿色不俗,再加上慌乱的情态,更别有一番风味,惊艳登场,连刀疤赵也停住了脚步。他不住啧啧称赞,笑道:“果然是我见犹怜的美娇娘,比万花楼燕姑娘强多了!这里有洪家的顶级一壶春,你莫非是洪家女东主?” 听刀疤赵竟然把自己和妓女并论,洪秀娘心头一股羞愤之火顿生,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强作镇定地答道:“赵当家的,奴家正是洪家东主洪秀娘,只要赵当家的放了咱们这些人,洪家愿意付出赎金!” “赎金?免了!爷看上你了,若想这些人活命,你就老老实实给爷当压寨夫人!” 刀疤赵又对发现洪秀娘主仆的匪徒吼道:“你小子立功了,这个丫环就赏给你,哈哈...” “谢谢大当家,哈哈...”那匪徒立即盯着画儿狂笑。 洪秀娘主仆再坚强也是弱女子,听到匪徒们肆意狂笑,刀疤赵又步步紧逼,更是惊慌,不住地往后退,紧靠在车厢上,无助地颤抖着。 何元毕竟是洪家忠心的老家人,看到东主即将受辱,急忙站起身拦住刀疤赵,“大王,大王...” “滚开!”刀疤赵一脚把何元踢翻在地。 “大当家小心!” 刀疤赵听见一声喊,急忙往旁边一闪,右脚猛地朝后一蹬——这招神龙摆尾曾救过他几次命,很多了不得的好汉也得先避让他这一脚,不然就要骨断筋折。可今天,这百试不爽的救命绝招不灵了,他的腿刚刚撩起来,还没使上劲,就觉得脖子一紧,一条胳膊已经箍住了他的颈项。他用双手扳住那胳膊一用力,满以为那人拿不住自己,谁知那胳膊只略微松了一下,旋即箍得更紧,反倒是他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觉得胸膛里空荡荡,脸皮胀得发麻,似乎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头上,连眼神都有些模糊。 恍惚中,刀疤赵瞥见刚才跟在自己身后的心腹,挥舞着长刀扑上来,蓬蓬当啷几声响,又被箍住自己的那人一脚踹了出去;附近几个属下提着刀,试图过来抢人,也被蹲在马车旁边的几个随从扑到在地。 这一通忙乱,说起来很慢,其实不过瞬息之间。随即,匪徒们从最初的惊愕清醒过来,纷纷丢下手里的财物,拿着兵器围上来,山坡那个手持弓箭的匪徒,也张弓搭箭对准了这边。刀疤赵也仿佛获得了一些气力,双手使力扳住颈项的胳膊,双脚在地上乱蹬,试图脱离束缚。 出手的人正是刘勤! 沈记两个伙计倒在血泊里颤动,血淋淋的事实,仿佛死神在向他微笑。他长这么大,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股寒意从他的头顶,他的四肢,向他的胸膛里钻,向他的骨头里钻...他颤抖着蹲在地上,眼神也因恐惧变得游移不定,他看不见自己,但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惨白。 沈记大管事和管事先后中刀中箭倒地,激活了他心底的勇气,他逐渐愤怒和怨恨,对匪徒的残暴而愤怒,同时也怨恨自己的懦弱,气血顿时从心头上冲到头顶,脸色也因激愤胀得通红,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如同要噬人的雄狮。何元的倒地,他也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地扑了上去。 这是刘勤第一次与人拼死搏斗,气力拿捏还很不熟练,刀疤赵不愧为悍匪,好几次都差点脱去控制。刘勤使出全身的气力,紧紧箍住刀疤赵的颈项,还要防备其他匪徒的突袭救人,幸好洪家几个随护警觉过来,及时在他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 刘勤左胳膊死死箍住不断驻扎的刀疤赵,眼睛四顾,希望找到一件御敌的武器,忽然洪秀娘头顶闪了一下光芒。他急忙用力把刀疤赵拖到车厢边,右手迅速从洪秀娘头上拔下银钗,瞬即扎进刀疤赵的气海穴。 刀疤赵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焉了! “大当家的!” 刘勤拔出银钗顶在刀疤赵的太阳穴上,大吼一声:“你们大当家没有死!你们若不想让他死,就快放下武器,退后二十步!” 刘勤的大喊不亚于暮鼓晨钟,也震醒了自己这边的人。 洪秀娘果然是奇女子,首先镇定下来,大喊:“大家快拿起武器,护住刘管事,与匪徒拼死一战,洪家有赏!” 在洪秀娘的带头下,其他几个行商也纷纷喊出了赏格,于是,越来越多的伙计拿起了棍棒刀叉,聚在刘勤的周围,与匪徒对峙。 21.第21章 唯战而已 山坡上手持弓箭的匪徒,估计是个大头目,他手中弓箭举起放下好几次,仿佛心中甚是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他又举起弓箭,喊道:“今天我们认栽,快放开我们大当家的,我们立即撤走,否则,咱们玉石俱焚拼死一战,大家都没有好处!” 不过,这话明显少了一点底气。所谓兵是将的势,将是兵的胆,刀疤赵的失手,一众匪徒早就斗志全消了。现在之所以僵持着,是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怕引来杀身之祸。 刘勤左手胳膊控制着刀疤赵,右手银钗一使力,银钗立即刺破了刀疤赵右边太阳穴的皮肤,一点血液,顺着刀疤赵的右耳畔滑了下来。他冷笑着对手持弓箭的匪徒喝道:“真是笑话,你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吗?放了你们大当家的,你们再回头来杀我们?做梦去吧!” 他紧了紧刀疤赵,意欲向前走一点,好威慑一众匪徒,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洪秀娘主仆依然站在车厢旁边,忙偏头斥道:“画儿,怎么不把东主扶进车厢里?” “刘兄,秀娘不走,秀娘要站在这里为你助威!”洪秀娘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勤懒得再跟她们主仆费口舌,推着刀疤赵向前走了十几步,他周围伙计们跟着压上前去,对峙的匪徒则步步后退。他再次大喝:“想活命的,立即放下武器,滚走!”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爷们今天认栽了,你还想怎的?爷们光棍一条,大不了拼了!”山坡上的匪徒一手持弓,一手按弦,很没底气地叫嚣着。 “我们不要你们的命,放你们走,但武器必须放下!”这种场面,比斗的就是气势,刘勤坚持立场,毫不松口。 “好汉爷,你划下道来,如何才能放了我们大当家的?”山坡上的匪徒有些示弱地问道。 刘勤暂时没有搭理那匪徒,他推搡着刀疤赵,默察附近匪徒的距离,当他确定能够一击夺下对方武器的时候,停下脚步,喝道:“我们不要你们的命,但你们大当家的必须留下,他要给两位伙计偿命!” “你...” 山坡上的匪徒拉紧弓弦,也不知是被刘勤的话气急,一时激动没有握紧弓弦,还是他有意射击。只听弓弦一响,一支箭急速奔向人群... “啊...” 刘勤在弓弦响起的瞬间,右手立即把银钗使劲刺进刀疤赵的太阳穴,同时往刀疤赵身后一避。但他避开的速度还是慢了,那支箭划破了他的右肩头,射向身后,强悍的冲击力,让他的右臂瞬间麻木。这时,他哪里还顾得上右臂的麻木,以及身后的惊呼?他把刀疤赵一扔,也不管他是死是活,瞬即冲向附近的匪徒,大喊一声,“杀啊!” 伙计加上几位东主随从的人数,本就超过匪徒,此时又被刘勤激发了血性,顿时都抄起家伙往匪徒冲去,有些人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捡起两块石头,就冲上去了。 刘勤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旁边一个持刀的匪徒,夺下长刀,就往匪徒群里砍去。此时哪讲究什么刀法招式,一路乱劈乱砍,只管往匪徒身上招呼,他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在匪徒群里横冲直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劈了多少刀砍了多少人,满耳充斥的都是呐喊声嚎叫声,他唯一的意念就是把敌人打倒,直到周围的声响渐渐平息... 匪徒本就是一班乌合之众,有强悍的头领带领,打打顺风仗还可以,刀疤赵意外被擒之后,贼众的斗志就已经涣散了,如今面对愤怒的伙计,一击即溃,四散逃窜。伙计们三五人联手围追堵截,贼众一一成擒,最后仅有数人乘着夜色侥幸逃入密林。 伙计们把擒住的匪徒捆绑在一起,然后簇拥着刘勤回到营地中央。刘勤此时早已脱力,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脑子里也空洞洞的,只是机械的随着欢呼的人群移动,到营地中间空地,就一下子坐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右肩头的疼痛,让刘勤恢复了意识。他偏头一看,右肩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拉了下来,伤口也用布包扎了,洪秀娘正亲自给包扎的布打结。 “多谢东主!小的怎敢劳你亲自动手?”刘勤急忙说道。 “刘兄说哪里话?秀娘和大伙的命都是救的,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呢,这举手之劳算得什么?这里也没有好药,等回城再请个郎中瞧瞧。你动动手臂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洪秀娘包扎好伤口,把刘勤肩头衣服牵一牵,甚是感激地说道。 “是呀,刘壮士,你看看手臂有无大碍?”立在旁边的几个行商也关心地说道。 刘勤抬头环视了一眼,见大家都露出了感激的眼神,连忙握住右拳做了几个屈伸动作,憨憨一笑道:“多谢诸位老爷兄弟关心,小的没有事,只是皮外伤。今晚侥幸取胜,不是小的一人之力,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咱们的伤亡如何?受伤的沈记大管事和管事无碍吧?” “多谢刘壮士牵挂,老朽两人无事!今晚多亏刘壮士出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伙计们只是刚开始被刀疤赵杀死两人,后来混战中有八人受伤,无人死亡。”沈记大管事从刘勤侧后走出来,拱手施礼道。 “万幸...” 刘勤急忙爬起身还礼,忽然,他看到刀疤赵的尸体还在附近,洪秀娘的银钗依然插在他的太阳穴上。他走过去拔出银钗,用刀疤赵的衣服擦拭干净,转回身打算还给洪秀娘。 “东...”他看到洪秀娘犹豫的表情,顿时明白,这只杀过人的钗子,她是不会要了,连忙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随手把银钗塞进自己怀里。 洪秀娘见刘勤把自己的银钗塞进怀里,心头竟然莫名的一喜。 沈记大管事和几位东主商议一番,随即派遣一个管事带一个伙计,连夜骑马赶去府城禀报。为了等官府的人过来核查,现场也都保持原样不敢乱动。 今夜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众人围坐在火堆附近,聊的也都是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聊到紧张处又是无尽的后怕。也许,今晚过后,很多人都会被噩梦纠缠许久。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官府的人来了,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安庆府的府尊和怀宁县的县尊亲自带队,另外还有一营官兵。 若是大家知道原委,也就不奇怪了。原来悍匪刀疤赵流窜诸州府,作案不计其数,官兵数次围剿无功,案情上报京师洛阳府,朝廷刑部专门下发海捕文书,全国悬赏通缉。沈记车马行是安庆府城大商行,与官府、守城官兵都有些不能说的关系,沈记报信的管事通过关系进城,立即禀报沈记东主,沈记东主自然知道轻重,也连夜向官府禀报。 安庆府是江南东道军政中心,总督衙门、学政衙门、卫军指挥使衙门都设在此地,怀宁县的县治衙门也设在此地,即道府县同城,当然直接管治的就是府县两级。安庆知府和怀宁县知县得知刀疤赵已在本地被斩杀,大喜过望,这是巨大的功绩!他们立即率领一营官兵,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事发地点。 官兵赶到后,立即进山搜寻,接过不言而喻,自是劳而无功。最后统计战果,包括刀疤赵在内,此战一共斩杀匪徒九人,抓捕二十六人,有数人趁乱逃走了。刘勤巡视之下,发现那个手持弓箭立在山坡,似是一个大头目的匪徒,已经逃逸,他连忙把情况汇报知府,知府当即命人绘影画图通缉。 知府命人查验刀疤赵,确认无误后,亲切慰问了众人,当场表示回城官府会重赏此战有功人员,斩杀刀疤赵的赏金也会立即兑现,同时还要向朝廷请功。此战的首功自是刘勤无疑,而因为他是洪家的伙计,洪家也列在立功受赏名单上。 知府和知县现场询问记录好事发经过,就带着刀疤赵的尸首,押解一众俘虏,先行回城,现场善后事宜自是官兵处理。沈记赶来接应的人员,急忙整理车队,随后回城。 快到城门的时候,洪府管家、商铺大管事已经闻讯,带着几个管事伙计赶来接应,见到洪秀娘的车马,急忙上前问候,“东主受惊了!没有伤到哪吧?” “大家都来啦?秀娘没事,这多亏了刘管事的救护!王管事举荐有功,擢升为副大管事!”洪秀娘在画儿搀扶下走下马车,上前与接应人员见面道。 “小的多谢东主提拔!小的不敢居功,这都是东主慧眼识人!” 刘勤看见一位四十余岁管事模样的人向洪秀娘回话,知道他就是王管事了,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尊驾可是王二叔?小侄刘勤,多谢王二叔介绍小侄进入酒坊做事!” “你就是勤哥儿?好好,这次跟随东主立了大功了!”王管事高兴地大声说道。 “噫?你们竟然不认识?”洪秀娘看了王管事和刘勤一眼,惊讶地问道。 “回东主,小的上次回乡的时候,勤哥儿在外做工还没回来,也就没有见上面,但小的听乡亲们都对勤哥儿赞赏有加,也就冒昧把他推荐进了酒坊!”王管事解释道。 “原来如此!好呀,王副大管事一回乡给洪家带来一位大才呀!”洪秀娘呵呵笑道。 “东主过奖了!”王管事又对刘勤说道:“勤哥儿初来府城,还没住处吧?咱们是乡亲,也不必见外,就在我那住下吧!” “王副大管事不用费心,刘管事就住在洪府!刘兄,还望你不要推辞!”洪秀娘接口道。 “这...多谢东主!”刘勤对住哪儿根本无所谓,不管是洪府还是王二叔家,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既然洪秀娘那么说了,也不好当众扫了她的威信,他连忙应承下来。 “好,何叔,刘兄,咱们先回府,此地就交给管家和大管事处理吧!”洪秀娘见刘勤应承了,心中一喜,不禁嫣然一笑,吩咐几句,在画儿搀扶下,登上马车。 22.第22章 庆功宴 洪府坐落于西城双井街,这条街据说是当初筑城时,留下两口井而得名。街道甚是宽阔,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一水的青石铺道,看来这条街上住的人家非富即贵。 十名随从护卫下的洪府马车,缓缓而来,马蹄铁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哒。刘勤和何元跟在马车后面,一路闲谈,兴致颇高。这次闲聊,也让刘勤对洪家以及府城,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小姐回府了!” 马车来到一处大宅子的正门附近,就听到门前一个小厮大声叫喊。紧接着,吱呀一声,大门开处,两个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五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的男人,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使女。 马车来到正门前的空地,稳稳停妥,车帘揭开,画儿和洪秀娘先后走出马车。 “女儿...”门前台阶上,清瘦男人左手边妇人,看见洪秀娘无恙归来,喜泪盈眶,忍不住叫喊一声。 洪秀娘抬头看了台阶上三人一眼,急忙福身施礼,“女儿拜见爹爹,母亲,二娘!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台阶上三人,不用介绍也知道是洪家老东主夫妇,何元带着刘勤,跟在洪秀娘身后上前施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进府吧!”中间清瘦男人望着洪秀娘,温和地说道。清瘦男人右手边妇人没有说话,也一直用手帕擦拭着溢出眼眶的热泪。 “女儿谨遵爹爹吩咐!” 洪秀娘在画儿搀扶下,走上台阶,忽然转首对阶下一个小厮说道:“洪福,把二进东边小跨院收拾一下,让刘管事居住!” 洪福惊愕一下,连忙应下来。 那个清瘦男人,在两个妇人的搀扶下,转回身正要跨过门槛进门,听了女儿的吩咐,也是心头一震,忙收回脚,转头深深望了刘勤一眼。在他眼里,身穿灰色土布衣服的刘勤,只不过一个伙计而已,想不到女儿如此器重。 二进东边小跨院,一直作为客房,给来访的贵宾居住的,一个管事,能够住到洪府就已经是恩典了,如何能住在招待贵宾的客房?不过,他看见刘勤旁边的何元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知道此中另有原因,也就没有说话,径自进门而去。 这些细节,刘勤毫无觉察,既来之则安之,一个住处而已,随主人家安排就是,他也没怎么上心。他正在打量着洪府门楼,门楼甚是高大,顶端两角挑檐飞出,大门正上方高挂一个门匾,上书“洪府”两字,门匾的漆有些斑驳了。这一切都显示着,洪家的门庭曾经很是显赫。 洪府是一个三进大宅院,有房屋数十间,这一切,在路上,刘勤都听何元介绍过了。不过,他虽然还没有进门,但明显感到有些暮气,至于原因,他一时还没有找到,再三打量,才明白过来。洪府进出的人太少了,冷清得与这个大宅门很不相配,这或许正是因为洪家没落了吧。 洪秀娘主仆跟随老东主夫妇进入后院不提,何元陪着刘勤,在洪福引领下,来到二进东边的一个小跨院。小跨院是一正两厢的样式,小院子左侧一棵大榕树底下,有一套石桌石凳,院角还有几竿修竹,环境甚是雅致。刘勤进门扫了一眼,就止步不前,愣住了。他再怎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也明白这决不是他一个小管事该住的地方。 “大作师...” 刘勤的话刚出口就被何元打断道:“刘兄弟,咱们路上不是说好了嘛,以后就喊老哥哥,怎么又改口了?莫不是看不起老夫?” “不,不,老哥哥误会了,叫习惯了,呵呵...老哥哥,这里哪是小弟一个管事该住的地方?”刘勤急忙改口解释道。 “刘兄弟,你是洪家的大贵人,以你对洪家功劳,住这里完全合适!” “老哥哥...” “刘兄弟,既然东主如此安排,自有道理,你就先住下吧,以后若有碍难处,再换不迟!” 刘勤想想也是,客随主便吧,遂点点头坦然走进院子。 小跨院正屋还有个会客厅,左侧是起居室,右侧是一间书房,估计一直有人打扫,各处都非常干净整洁。何元陪着刘勤四处查看一遍,就告辞出去,他是洪府老家人,自然有自己的住处。刘勤知道大家才回来都很疲倦,也没挽留,就把他送出院门。 洪福虽然搞不清刘勤的底细,但看到自家小姐和大作师都如此礼遇他,自然不敢怠慢,伺候得很是周到。先是送来热水给刘勤洗澡,一会儿又给他送来精致的饭菜,饭后不久,则陪着一位郎中来查看他右肩的伤势。 刘勤看着他忙进忙出,知道一定是洪秀娘专门派来伺候自己的,既然盛情难却,就坦然接受吧。只要自己以后多为洪家出点力,也就对得起这份礼遇了。 这一趟过来,实在太疲倦,郎中重新包扎伤口后,他就上床休息了。一觉醒来,窗外阳光已弱,他急忙翻身下床,正要寻衣物穿戴,发现自己睡前扔在窗前凳子上的衣物不见了,凳子上放着一堆青色衣物。他知道这一定也是洪秀娘安排洪福送来的,就顺手捡了起来,质地不错,看上去像棉的,衣物有两套,应是预备换洗的。衣服底下有一个小荷包,正是苦儿给自己绣的那个,也是自己唯一的物件。 他穿好衣衫,再拿个木梳子把自己短发梳理一下。其实,他头发的短,只是按这时代的标准,若放在前世,绝对要归到非主流的长发系列。他在前世学校里头发就留得很长,如今两个多月没有修剪过,已经长到齐肩了。他找根布条,把头发一笼,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乍一看,也颇有几分艺术家气质。 如今收拾停当了,又该干点啥呢?就在刘勤百无聊赖之时,窗外传来人语。 “小的参见小姐!” “洪福,刘管事还在休息?” “回小姐,小的没有听到刘管事吩咐,不敢进去打扰,想来还没起床吧!” 刘勤知道洪秀娘来了,急忙推开房门走出去,“小的不知东主来了,迎接来迟,请东主恕罪!” 院子中,洪秀娘主仆三人没有说话,都直愣愣盯着刘勤。这也难怪,他本就面相俊逸,这一特别收拾,虽不知宋玉重生是何等模样,却别有一番剑眉朗目顾盼生辉之感。 洪秀娘毕竟是见过市面的女人,略一愣神就恢复神态,面颊暗带红晕的上前笑道:“刘兄休息好了?肩上的伤势不碍吧?” “多谢东主关心,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东主,请到厅堂说话!” 刘勤迎着洪秀娘和画儿到会客厅,分宾主坐好。这里是洪府,洪秀娘自然高居上座,刘勤陪在下首。 “刘兄,下午县衙派人来传话,明天中午知县大人设庆功宴,邀请有功之人参加,秀娘已经代你答应下来了。” “小的明天一定准时出席。” “本来洪家也是在邀之列,但秀娘毕竟是妇人,多有不便,就婉拒了,明天让何叔陪同你一起去吧。” “多谢东主!” “秀娘回来之后,已经把前后所有事情禀报家父,家父对刘兄非常感激,决定今晚设个便宴为刘兄洗尘!” “东主,这如何当得起?老东主身体本就不适,小的怎敢惊动老东主大驾?东主,还请劝老东主免了吧!” “刘兄,这是家宴,没有旁人,家父身体不好,也就出来与刘兄见见面,主要是秀娘和何叔陪你吃个便饭,你就不要推辞了!” “东主,这...” “刘兄,就这么说定了,秀娘还有事,失陪了,等下再让洪福领你过去。刘兄这些天就在府里养好伤,不急着去铺子里,烦闷时就让洪福带路出去逛逛。” “多谢东主,小的谨遵吩咐!小的恭送东主!” 晚间的饭局,确实也就洪秀娘、何元、刘勤三人,洪家老东主在两位夫人搀扶下,出来对刘勤说几句感激和勉励的话,就回后院去了。饭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刘勤回到小跨院,练了几趟拳。这次实战,他深深体会到形意拳的威力和妙用,修为上又深了一层。 练好拳脚,清洗一番,继续上床休息。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后不久,何元就过来邀请刘勤一起赴知县大人的庆功宴。 原来,昨天知府和知县回城后,立即赶到总督衙门汇报了事情始末,总督大人当即批示重奖立功人员,指令知县代表官府设宴庆功。随后,总督、知府、知县联名上奏朝廷,并贴出告示,向民众宣扬功绩。 知县大人的庆功宴,就在县衙大院举行的,周边饭店送来的酒菜,实际主持人是知县幕僚,知县大人代表官府发表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兑付官府承诺的奖金,就闪人了。此战刘勤斩杀悍匪刀疤赵,立下首功,所有奖励加起来足有十两银子。 庆功宴快要结束时,一位三十余岁的魁梧大汉,带着五个随从闯了进来。知县幕僚看见来人,急忙起身要见礼,被来人及时摇手止住。 只见那魁梧汉子把知县幕僚喊到一旁,嘀嘀咕咕几句,走到刘勤身旁问道:“你就是刘勤?看你一副柔弱书生模样,会是赤手空拳斩杀刀疤赵的人?我那几个兄弟很不服气,你出来跟他们过几招,免得有人怀疑你冒领战功!” 冒领战功?这可是很大的罪名!自己斩杀刀疤赵是有目共睹的事,这明显是来踢场子,无理取闹的。刘勤有心不理,但看到知县幕僚一副恭敬的样子,来人背景不简单呀。 他正要起身答话,旁边的何元抢先说道:“这位爷说笑了,刘管事斩杀刀疤赵的事,大家都看见了,而且他如今右肩箭伤还没好,恐怕不能与诸位好汉过招呀!” “箭伤?不就是一点皮外伤嘛,早听说了,就因这点小事不敢出战?” 刘勤毕竟也是年轻气盛,看到那魁梧汉子一副轻视的眼神,怒火顿生,立起身一摆手道:“那就请诸位多多赐教吧!” 一场龙虎斗随即在院子里展开,刘勤心生火气,出手毫不留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魁梧大汉带来的五个随从都被摔出了战圈。 “好功夫,我来会会你!”魁梧大汉大笑着走入院子中央。 23.第23章 街遇 魁梧大汉果然来者不善,不是那几个随从可以比拟的,与刘勤拳来脚往,转眼数十回合过去,依然不分胜负。不过,魁梧大汉已经额头见汗,刘勤仍然气定神闲,内行人都知道,再战下去,魁梧大汉必败。 当然,刘勤要取胜也不是那么容易,必得使出全力。这时,他的火气已经消了,理智恢复,心下暗想,这一战分出胜负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给彼此留个情面。 他猛攻一手,乘魁梧大汉回防之时,退出战圈道:“这位好汉功夫精深,小的不是对手!” “哈哈,刘兄弟过谦了,无须给我留颜面,再战下去,我必败无疑!刘兄弟如此好身手,怎么不去投军?不瞒刘兄弟,我叫潘波,在总督衙门任巡防军统制,刘兄来我巡防军如何?”魁梧大汉大笑着,上前拱手道。 参军?刘勤两世为人,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前一世,他只想毕业后找个好单位,混到一个部门头头就满足了;这一世,还来不及想事业问题,他才刚混个饱肚子。他脸上满是歉意,躬身说道:“小的不知大人当面,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小的多谢大人赏识,只是家中实在脱不开身,这...” 魁梧大汉见刘勤面现为难之色,就知道他不愿参军,忙笑道:“人各有志,无妨!刘兄,我告辞了,随时欢迎你来巡防军!” “小的记下了,小的恭送大人!”刘勤恭敬地把潘波送到门口。 说来这番遇合也有原因,原来潘波曾经几次奉命围剿刀疤赵无果,这次听说刀疤赵竟然死在一个伙计手里,甚是好奇,就动了一看究竟的念头。在他想来,这个斩杀刀疤赵的刘勤不是彪形大汉,也当是孔武有力的壮士,想不到是位书生模样的年轻后生。因此,他才激刘勤出手,试试他的身手,结果自然又是大出意料。 庆功宴一直闹到未时已尽才结束,这次庆功宴上,刘勤与总督衙门巡防军统制潘波的比斗,迅速传扬开来,成为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人们在庆贺悍匪刀疤赵伏法之余,也在津津乐道刘勤的传奇,以及与他有关的天朝故事,再次登上流言榜头条。 刘勤和何元从知县衙门大院出来,首先去了趟医馆,他毕竟有伤在身,一场激烈的比斗,右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迹都渗透了外衫。回到洪府时,已是申时将尽了。 刘勤在庆功宴上的事迹,早已传到洪府。若说杀死刀疤赵还有侥幸的成分,与巡防军统制战平,却是实踏实的硬功夫。因此,赢得了洪府所有下人的尊敬,专门伺候他的小厮洪福,也好像变得更加勤快了,没事总在左右管事长管事短的讨好着。 洪秀娘自从进府第一天欢迎晚宴后,一直没有再出现,她的贴身使女画儿倒来过不少回,刘勤从县衙大院回来不久,她就奉命送来了一盒金疮药。画儿自从与刘勤混熟以后,来小跨院的频率更高了,每天一次是必不可少的,也不知真奉命还是咋的,反正她每次来都能找到理由。 而且,小丫头看刘勤的眼神,越来越异样。刘勤前一世就光彩夺目,曾经惹得多少班花、系花、校花的异样眼神,他对画儿的心思自然非常清楚。但他与生俱来对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心理,对画儿暗送的“菠菜”,也就熟视无睹。 小跨院会客厅右侧有个书房,里面除了几本经史子集,还有一本诗词集。刘勤偶尔翻了翻,竖排线装本,看起来很不习惯。不过,他发现了一件奇事,诗词集里收录有唐以前的名家作品,但唐朝以后的,他熟悉的名家一个也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时空轨迹在唐朝以后发生了变化,既然两宋的名家没有出现,大朱朝应该就是在唐后乱世中崛起的一个朝代,取代了原来历史的宋朝。 知道了历史发展脉络,对刘勤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自从他第一听到“大朱朝”这个陌生的名称,他就知道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庆幸的是,还是他熟悉的民族熟悉的土地。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刘勤的右肩伤口已经结疤,既然洪秀娘给他放了假,他也不好冒然去店铺里揽事做。三天来,他哪也没有去,都是洪府内转悠,洪府除了后院内宅,他差不多都弄熟悉了。何元每天早出晚归的,很难遇到,陪伴在身边的只有洪福。刘勤从洪福口中,对洪家产业也弄清楚了,洪家在府城有一个酒庄,两个铺面。 府城洪家酒庄里还有一个酒坊,比洪家铺子那个酒坊规模还要大一些,不过,好酒还是在洪家铺子酒坊酿造的。刘勤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洪家以酒成名,若只有一个酒坊,如何支撑那么大的市场?至于好酒放在洪家铺子酒坊酿造,可能是因为水质不同吧。 第四天头上,刘勤打听到王二叔正好休假,决定去他家里拜访一下,就带着洪福出门了。第一次上人家门,不好空手去,遂让洪福带路去街上转转,买一点合适的礼品。 安庆府南北通衙,水陆交汇,是南下北上行商的重要集散地,街面上自是热闹非凡。王二叔家在城北,刘勤从洪府过去,要穿过府城中心街区。他带着洪福从双井街出来,拐过两条街道,就到了横贯南北的主干道。两人才一过来,吆喝声叫卖声,就不绝于耳,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擦踵,往来如织。 两人一边往城北走,一边在街道两边货摊上挑选合适的礼品,街道上南北杂货应有尽有,一时也不知该买何物是好。刘勤身边如今也算小有余资,因此,他挑选物件考虑更多的是实用性,而不是价格。 忽然,身后人声嘈杂,一阵忙乱,他回头一看,见是几个人策马过来了。事不关己,他也没多看,继续沿着街边逛商铺。 “喂!你...停一下!” “刘勤...” 刘勤刚开始听到有人叫喊,也没当回事,后来好像听见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连忙惊愕地回头。 “果然是你!小爷几人喊你,你怎么不停下来?” 刘勤回头细看,原来是曾在洪家铺子遇见的几个纨绔子弟,忙上前躬身笑道:“街上人太多,小的刚才没有听清楚,怠慢了几位公子的大驾,还请恕罪!” “免了!你小子这回大出风头,连小爷几个都听说了,不错,看不出你还有如此好身手!本公子府上缺一个护院领班,你来府上如何?” 护院领班?笑话,小爷会去给你这个纨绔当打手?刘勤一阵腹诽。不过,他也知道这几人背景不凡,急忙委婉说道:“小的多谢公子抬爱,本当从命,只是小的如今在洪府当差,岂敢背主他图?一看公子就是仁义之士,一定也不喜欢不忠之人吧?” “说得好,本公子最恨不忠不义之人,这事就作罢了!你那个天|朝的物件还有吗?” “天|朝的物件?” “就是上次我等从你那买的天|朝衣物!本公子本来分得一件裤衩,可惜被京城的小侯爷要去了,你那还有别的物件吗?” “啊,公子,天|朝的物件得来不易,哪会多?小的流落至此,只剩那些衣物,都让与诸位公子了...哦,小的记起来了,小的还有一些钱!”刘勤见几位公子哥询问天|朝物件,他哪里去寻?忽然,他想到自己那里还有一些天|朝的纸币,不若出手几张,这几个公子哥虽然跋扈一点,但还算公道。 “钱?哈哈...本公子会稀罕你那几个钱?” “公子误会了,小的说的是天|朝货币,与本朝大不相同的!” “天|朝货币?快拿出来让本公子瞧瞧!” “抱歉,公子,现在不在小的身边,小的如今在洪家当差,走不开,等过些时日,小的回乡下一趟,取来送到公子府上如何?” “也罢,要尽快呀!卫军都指挥使是本公子的爹,你到时尽管来找本公子,只要真是稀罕物件,本公子决不会亏待你!” “多谢公子,小的一定尽快!” 刘勤来到这一世,随身带来的物件,还剩一个高仿牛皮钱包,四百多元纸币,五个一元硬币,以及脖子上挂的母亲留给他的小玉佩。小玉佩是决不会出卖的,五个硬币已经送了一个给苦儿,剩下四个也准备放身边作纪念,其余物品只要价钱合适,都可以出卖的。 几个纨绔子的话,给他提了醒,几张纸币放那也没什么用处,正好可以乘此机会出手,赚点谋生的本钱。可惜,都放在山神庙地窖里,还得等机会回去拿过来。 王二叔夫妻都是厚道人,老夫妻就一个儿子,在府城酒坊做事,对刘勤的到来,非常热情,杀鸡买酒,忙得不亦乐乎。老夫妻都是下里河村人,对刘勤这个“山寨”乡亲,嘘寒问暖,弄得他都感动莫名。 在王二叔那吃过午饭,原本老夫妻还要留刘勤吃晚饭,他考虑到路途不近,怕洪府里有什么吩咐,只好再三告辞出来。老夫妻两人,把他和洪福送到巷子出口,才转回去。 24.第24章 巡视店铺(一) 洪家没落了,这是相对以前而言的。如今的洪家虽然不再是显赫一方的官绅,曾经庞大的家业也散之一空,但洪家的底蕴还是有的,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洪家在府城还算得上排名前列的大户,如今主要经营酿酒,在安庆府以及周边一带的酒水市场上,洪家和来自桐城的周家,可谓并驾齐驱。洪家和周家是一年一度评酒会上的宿敌,但两家的酒水质量确实一时瑜亮,谁也压不住谁。 刘勤在洪家受到了特别优待,虽不是锦衣玉食,但食宿标准远远超过了下人应有的待遇,五天过后,右肩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五天来,他除了偶尔出门转转,一直呆在洪府。 在洪府呆久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人太少,偌大的宅院,显得太空寂。或许是洪家人丁单薄,伺候的下人也不需要太多吧。上次跟随洪秀娘去洪家铺子的十名随从,可能大部分也住在别处,因为据刘勤观察,常住洪府的下人,包括管家在内也不超过十人。 洪家宅院很大,三进院落,据说后面还有一个园子。但房屋很是老旧,很多廊柱的油漆都剥落了,看得出,有些年头没有大的整修。看来,洪家也是外强中干,底子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雄厚。 刘勤几天住下来,闲得蛋痛,这里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更别说上网撩妹打游戏了。当然,撩妹的场所还是有的,洪福就偷偷说过,距双井街不远就有一条胭脂巷,那里有好几家青楼。他当时就一巴掌把洪福拍出门外,连画儿送上门给他撩,他都不感兴趣,怎会去寻那些勾栏女子? 右肩伤势大好之后,他再也闲不住了,自己毕竟是来打工的,哪能一直让东家这么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干活?东家没有吩咐,自己也要主动提出来才是。 一大早,他收拾停当,准备去后院请示好洪秀娘,就去酒庄给王二叔打下手。出小跨院门,刚转过廊角,正好遇见画儿从后院出来。 “画儿姑娘,东主在里面吗?”刘勤急忙喊住画儿。 画儿回头见是刘勤,立即笑颜如花地走过来,“小姐正在梳妆,勤哥哥有事禀报?” “嗯,请你向东主禀报一声,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若是东主没有其他吩咐,我打算去酒庄给王副大管事打下手!”刘勤点点头道。 “勤哥哥,你的伤势真的无碍了?”画儿满脸关心的神色问道。 刘勤抬起右臂抡了一圈,笑道:“好了,你看这么甩都没事了!” “那太好了!勤哥哥,小姐让奴家出去吩咐备马车,你稍等一会,奴家回头就跟小姐说!”画儿眼神放光,满是喜悦地说道。 “东主要出远门?”刘勤听说要备马车,忙问道。 “快月底了,今天小姐巡视店铺,查验账目!奴家先去了,省得小姐等急了!”画儿说完,对刘勤嫣然一笑,向前院快步而去。 既然画儿答应去向洪秀娘禀报,刘勤也就回到小跨院等候。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画儿又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进了小跨院,说洪秀娘让他跟随一起去巡视店铺。东主有命,他自然不敢耽误,立即随着画儿身后走出洪府。府前空地上停着上次那辆马车,赶车的下人牵着马缰站在旁边,没有看到洪秀娘,可能已经上车了。 画儿回头跟刘勤招呼一声,就上车钻进车厢。刘勤作为下人又是男人,当然不可能进车厢,也就陪着车夫坐车辕的份。 第一站是集贤街的布店。集贤街与近圣街的交汇处是府城最大的书院,一路行来,时时看到学子模样的人捧着一卷书往来,刘勤不禁又想起自己前一世的大学时光,暗中一声长叹。 马车停在布店门口,店铺的掌柜账房店堂伙计,一起赶到门口恭迎东主的到来。在洪秀娘与掌柜账房叙话的时候,刘勤打量了一眼斑驳的“洪家布庄”的牌匾,又扫了一圈店堂中摆放的中低档的布匹,只是没有看到一个顾客,看来洪家布庄生意很一般呀。 洪秀娘在掌柜账房陪同下,带着画儿往里走,准备到后堂去查阅账薄。走过柜台时,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侧头说道:“刘兄,刘...” 身侧哪里有刘勤的影子,洪秀娘回头一看,刘勤此时正双手搭在身后,挺立店门口,打量街上行人。 画儿急忙叫喊一声,“刘管事,你怎么还在门外?小姐叫你呢!” 刘勤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答复画儿,而是招手把柜台边上的一个伙计叫了过去。 洪秀娘知道刘勤不是无状的人,此中定有缘由,拦住又要叫喊的画儿,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刘勤指着街上的行人问伙计,“那些都是什么人?” “回刘管事,她们都是附近人家的使唤丫环、老妈子!” “哦,也就是说,附近有很多大户人家?” “府城的大户大多集中在这一带,特别是集贤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连姚老爷的翠园也在此处!” “以你看,这些丫环、老妈子上街干什么来的?” “应该是帮府上主子采买物品的吧?” “很好,你去忙吧!” 刘勤打发伙计离开,转身对已经走过来的洪秀娘说道:“东主,小的冒昧的问一句,咱们洪家在这条街上开布庄,有没有详细调查周边居民状况?咱们的目标顾客是哪些人?” “调查?目标顾客?”洪秀娘疑惑问道。 “回东主,咱们开一间店铺,首先要搞清楚周边人需要什么,咱们只有针对这个需求才能赚钱,若是盲目开起来,比方说,到山区去买柴火,那肯定不合适!这就需要调查,选定目标顾客,也就是说,咱们的布准备卖给谁?或者说,谁最有可能来咱们店买布匹?” “这,哪些人来买...你是说,那些丫环、老妈子是咱们的目标顾客?” “也对也不对,那些人是咱们直接招揽的客人,但她们背后的主子才是最终目标!东主,若小的猜测不错,你平时采买布料,不会是自己亲自去吧?” “刘兄说得不错,秀娘买一些物品,都是吩咐画儿去的!” “这就是了,东主,咱们在这条街上开布庄,就要搞清楚那些后宅夫人小姐需要什么,小的想,至少如今咱们店里摆放的这些布匹,她们是看不上眼的!” “唉,布庄先前也进过一些高档布料,只是景气不佳,易积压资金,后就改进这些布料了!” “东主,恕小的直言,这是重大失误,中低档布匹,虽然占用资金少一些,但买的人更少,同样积压资金,更谈不上赚多少钱了!若是小的估计不错,咱们布庄生意很轻淡吧?” “刘兄说得不错,目前只能勉强维持,不瞒你说,秀娘都有把布庄转卖的想法了!只是如今这般光景,刘兄可有什么善策?” “东主,做生意讲究‘人无我有,人有我精’,与别人货品相当时比质量,与别人质量相当时比经营服务!布庄先前进的布料,与对面几家店铺相比,花色质量有没有优势?对附近人家后宅夫人小姐喜欢的款式有没有调查?再说,还可以采取一些经营小伎俩...” 刘勤顿了一下,转头对画儿说道:“画儿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按真实想法回答。如果你是街上那些丫环,现在有两家店铺布料差不多,一家可能还要贵上几文钱,但这家会另外送给你个人几尺布或一些花色新颖的布头,你会选哪家?” “这...奴家...” “画儿姑娘,你是东主贴身使女,东主还信不过你?你的回答对东主很重要,就不要犹豫了!” “奴家,奴家会选送布料的那家!” “这就是了,东主,画儿姑娘刚才说的都是人之常情,那些使女、老妈子都出身贫寒,本身并没有多少钱开销,若是在替主子办差的同时,也能得到一些实惠,就算买回来的物品贵上几文钱,我想也没有哪个主子会计较的。而对店铺来说,既变相多卖出了物品,又因此拉拢了顾客。那些得到实惠的丫环们,下次采买必然首选这家店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管事精通经营之道,老朽自愧不如!”旁边的掌柜听完刘勤的解说,惊诧莫名,同时又万分敬佩。 “掌柜的过谦了,小的只是纸上谈兵,信口胡说,掌管店铺还需要像掌柜这等经验丰富的人!” “刘管事,老朽确实万分敬服!老朽自任布庄掌柜以来,十余年毫无建树,愧对洪家两代东主的信任呀!今天听完刘管事一席话,才知老朽这十余年都是瞎忙活!刘管事若还有什么妙策,一定多多指教呀!” “掌柜言重了,咱们都在洪家当差,何谈指教二字?经营策略在于灵活运用,不能一成不变,比方说,咱们逢年过节,可以开展一些营销活动!” “刘管事,何为营销活动?” 靠,又把前一世术语说出来了,刘勤暗自腹诽一声,沉吟道:“掌柜,这么说吧,就是店铺以庆祝年节的名义,搞一些促销动,例如限时特价、打折、抽奖、返利、赠送礼品等等。” “刘管事能否具体说说,老朽听不大明白!” 刘勤见掌柜和周围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明白那些前一世用烂了的招术,在这时代或许还是高新尖的概念。他正要进一步解释,洪秀娘急忙阻止了。这时已经有人进店,她感到刘勤的话,对布庄甚至洪家都至关重要,岂能宣之于外? 25.第25章 巡视店铺(二) 掌柜立即醒悟其中深意,急忙恭请洪秀娘一行,进入后堂说话。 在后堂小厅就坐的,只有洪秀娘主仆、刘勤、以及店铺掌柜账房,众人喝了几口茶,掌柜正待接着刚才的话题,向刘勤询问详情,洪秀娘忙道:“朱掌柜稍安勿躁,你先按刘兄前面说的,对店铺进行整改,后面一些营销措施,等秀娘与刘兄商议后,再列出详细章程。” “老朽谨遵东主吩咐!”朱掌柜连忙答应下来。 “刘兄,你先和朱掌柜在一旁稍坐,秀娘和账房查阅一下账簿!” 洪秀娘说完就移步到旁边一个方桌子旁坐下,画儿侍立一旁伺候笔墨,账房把账簿、算盘放在洪秀娘面前,然后坐在对面,等候吩咐。 洪秀娘一边翻看账簿,一边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算盘这玩意,在前一世早退出了历史舞台,刘勤对这个是一窍不通。他陪着朱掌柜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眼睛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洪秀娘芊芊玉手在算盘珠上翻飞,那动作时急时缓,张弛有序,优雅得如同最美的舞蹈。他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刘勤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态,已经落入了洪秀娘的眼睛余光里。她不但没有恼怒,从她脸颊慢慢升起红晕看,她的心里或许正充满欣喜之意呢!她翻看账簿速度明显更慢了,在算盘珠上翻飞的玉手更见优雅了,有此可见一斑。 在洪秀娘优雅的玉手舞蹈里,算盘珠的声音,也仿佛更加动听,犹如金色音乐厅里演奏的圣母颂。刘勤看到忘情处,竟然莫名地站了起来,迈步走了过去。 洪秀娘眼睛余光里看到刘勤竟然走到自己身边来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这个冤家怎么也不注意场合,当着众人的面,叫人家...她停住手,偏头问道:“刘兄有事吗?” 刘勤在洪秀娘突然停住手,心里就咯噔一下,惊觉自己失态了,见她问话,忙轻咳一声,道:“小的打搅了东主,请恕罪!小的过来,是,是...东主,小的可以看看账簿吗?” 洪秀娘转过头,正对着刘勤的面容,刘勤的窘态自是落入她的眼睛里,她知道刘勤所谓看账簿只是临时找的托词,不由美目一转,暗笑道:“刘兄尽管翻阅!” 刘勤心中甚是懊恼,自己今天怎么啦?先是肆意张狂管不住嘴,现在又如此失态,看来几天悠闲的日子,已经把自己前一世的性情暴露出来了。他随手拿起一本账本,翻了翻,忽然愣住了。这是账本?上面记得乱七八糟,收入和支出混杂在一起不说,好多账目都是临时添加,根本没有类别明细之分。 众人看到刘勤呆住的神态,也不意外,这时代的账房可是专门的学问,就算是进士出身,也不一定能看懂账簿。画儿自认为对他的出身很清楚,看到他真的拿起账本就很惊讶了,她根本不信他能看懂。 洪秀娘虽然也有大家相同的想法,但还是问了一句,“刘兄发现什么问题?” “东主,咱们账本都是这么记的?”刘勤拿着账本,不可思议地问道。 洪秀娘对刘勤的问话一时摸不着头脑,心说,账本不是这么记还能怎么记?她疑惑地问道:“刘兄怎么说?” 洪秀娘说话的时候,账房管事也一脸疑惑地望着刘勤,他一辈子管理账目,岂会出错?若不是刚才刘勤表现得高深莫测,他都要质问几句。 刘勤扫了洪秀娘、账房以及走过的掌柜一眼,见他们都是一副不解的表情,知道不是三两话可以解说清楚的。他没有多说,直接抽过一本空白账簿,再把刚才那本账本从头到尾翻看一边,让画儿拿过笔墨,把账目在空白账本上,按照后世记账法,按收入和支出分门别类,重新记录一遍。 账本誊录完,他又翻看了一遍,对他来说,这记账法不值一提,不过这字,他还是颇为自得的。这是他来这个时代第一次动笔,他也没有刻意运用何种字体书写,但字里行间,厚重稳健中带着两分张扬,中正庄严中透着一股灵动,正合魏碑的灵魂和精髓。看来这次穿越并没有影响自己的书法修为呀,他微微一笑,转过头。 他镇住了! 旁边几人都是一副夸张的表情,直盯着桌上他誊录的账簿,就好像桌上是什么稀世珍宝!老账房更是激动得浑身轻颤,嘴巴张得老大! “咳咳...”刘勤一阵咳嗽,总算让几人回了魂。 “妙法!妙字...” 老账房是秀才出身,年轻时,为了谋个好前程,曾经临摹学习过不少名家字体,后来专攻算学,几十年扑在账簿上,对记账方法自然非常精通。他第一眼看到刘勤的字,就镇住了,那种庄严厚重中不失张扬灵动的字体,他从没有见过,再细看刘勤的记账方法,更是闻所未闻,却又妙不可言,他完全呆住了!被刘勤的咳嗽惊醒后,他不由自主地惊叹不已。 正当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准备拿起桌上的账本,洪秀娘已经先一步拿起了账本。洪秀娘和在场的掌柜账房一样,都是此道行家,她第一感觉,就是此物非常珍贵,决不能流出去。却不知,以后这本账本何止是珍贵可以形容的,甚至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老账房不舍地望了一眼,洪秀娘捧在手中的账本,拱起双手朝刘勤深深一揖,“学生拜谢先生传授绝艺!” “老账房何出此言?这不是折杀小的?”刘勤急忙避过一旁,躬身施礼道。 “先生才学绝世,学生蒙授绝艺,理当尊您为师!学生痴长几十年,学识浅薄,然以学生看来,先生凭此法必将成一代宗师!学生蒙先生亲传,感激不尽,还请先生赐下此法的名称!”老账房依然恭敬立在一旁。 “咳咳,账房,咱们都是在洪家当差的,以后这先生学生的,就不要说了!至于名称,既然最先在洪家店铺出现,就叫洪氏记账法吧!”刘勤被老账房先生学生的,叫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随口说道。从此,这个新式记账法有了一个名称,只不过,若干年后,人们疑惑这个“洪氏记账法”发明者为什么不姓洪? 刘勤随口一说,听在洪秀娘耳里,却别有一番意味。她心里瞬时翻起了波澜,暗想,这个冤家为什么把自己发明的记账法,说成洪氏记账法,难道他对自己也...她把手里的账本紧紧抱在胸前,脸泛暗红,美目闪现别样的光彩,瞥了刘勤一眼,娇声说道:“李账房,就按刘兄说的办吧,刘兄毕竟还很年轻,拔得太高并不好!朱掌柜,李账房,此等妙法慎重外传!” “老朽等谨遵东主吩咐,决不外传!”朱掌柜和李账房都郑重地点点头。 人都是自私的,女人尤甚,洪秀娘一心想把此等先进的记账法留在洪家,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几年功夫,洪氏记账法就传遍天下。但洪家作为新式记账法的发源地,倍受天下账房尊敬,至于洪氏记账法的发明者是谁,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李账房,今天账目就看到这了,这本新账本,秀娘带回去誊录一本,明天让人送过来。辛苦李账房把洪氏记账法传授给其他账房,今后咱们洪家启用洪氏记账法记账!”洪秀娘左手把账簿紧紧抱在胸前,环视一眼,吩咐道。 “老朽谨遵东主吩咐!”李账房虽然非常希望把账本拿来看两眼,但洪秀娘那架势,肯定是舍不得放下了,只得躬身答道。 洪秀娘再与朱掌柜说了几句,就带着画儿往外走,刘勤和其他人也只好跟着走出店门。刘勤誊录的那本账簿,洪秀娘始终抱在怀里,没有放下。 和来的时候一样,刘勤依旧和车夫同坐在车厢外面车辕上,马车前进的目的地,就是今天的第二站,洪家杂货铺。 洪家杂货铺铺面不大,就卖些针头线脑、日常用品等等,这次洪秀娘进去跟掌柜账房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刘勤并没有进店,继续坐在车辕上等候,听老车夫吹牛打屁。 中午时分,洪秀娘一行赶到了洪家酒庄,酒庄的大管事、副大管事一起在门前迎候,回到府城的大作师何元也在人群里。洪家酒庄是洪家重要产业,也可说是洪家主要的经济来源,洪家倾注的心血自是非常多,进门后一片忙碌的景象,就可见一斑。酒庄有大管事三人,副大管事六人,酿酒作师正是何元的大儿子何通。 在场众人中只有何元和王二叔熟识刘勤,其余人或许听过他的名号,但并没有见过他,只是看他跟随洪秀娘一起过来的,也都礼节性点点头,然后簇拥着洪秀娘主仆进门。洪秀娘起步的瞬间,似是要转头跟他说什么,犹豫片刻直接走了。 刘勤跟随在众人之后,不过也不孤单,何元和王二叔一左一右相陪在侧叙话。 26.第26章 巡视店铺(三) 洪家酒庄的规模很大,临街是一个销售酒水的铺面,进去一个大院落,则是洪家府城酒坊。刘勤初步估计了一下,这个酒坊的生产能力,有洪家铺子酒坊三倍左右。 洪秀娘一行赶到时,已经到饭点了,诸事暂议,吃饭为大。刘勤在洪秀娘的示意下,也有幸品尝了洪家酒庄高层工作餐。 席间无话,饭后略事休息,洪秀娘就在酒庄议事厅,听取了大管事、大作师的工作报告,并不时插话讨论,宾主气氛非常融洽。刘勤敬陪末座,认真作好一个旁观者,不发一言。但他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洪家酒庄管理松散,缺乏良好的制度约束,各部门责权不清,洪家产业搞不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一年一度的评酒会了,对洪家酒庄来说,这次评酒会攸关生死。如今东南局面越发混乱,官府已有对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加强控制的信号,一旦朝廷派军围剿乱匪,粮食必然受到官府控制。若是洪家评酒会失利,失去了贡酒的招牌,基本上很难筹集到酿酒的粮食,这对酿酒算是支柱产业的洪家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因此,洪秀娘对评酒会的准备工作非常关心,高层会议上,反复询问各种细节。这也是为何,提前把大作师何元召回府城的重要原因。 会议结束,大作师何元领头,带领众人来到一个房间前。刘勤看到房门紧锁,门前还有两个伙计值守,知道此间必是洪家酒庄重地,或许就是为评酒会准备的。 何元身旁有为三十岁上下的壮实汉子,正是府城酒庄作师何通,何元的大儿子。众人到达房门前,何元示意何通上前打开房门,然后领着洪秀娘走了进去。刘勤看到几位副大管事都留在门外,也急忙刹住抬起的脚步。 洪秀娘的眼睛余光里,看到刘勤没有跟进来,连忙回头说道:“刘兄,你也进来看看吧!” 她这一说不打紧,现场包括何元都愣住了,此地可说是酒庄最高机密所在,刘勤毕竟只是一个管事身份,怎么能进来?但既然洪秀娘发话了,众人虽然眼神复杂,也没有说什么。 刘勤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略一沉吟,便跟了进去。他心想,只要自己坦坦荡荡,管别人怎么看! 进门后,酒味更是浓烈,他灵敏的嗅觉,觉察到此间酒的品种很多,看来是一间酒系列阵列室。转过一道屏风,果然见到两排长桌上,摆放着很多酒坛,酒坛上贴着一张四方的红纸,上面注明了酒的年份以及酿造原料。刘勤四周扫了一眼,粗略估计一下,有二十余坛。 何元父子陪着洪秀娘在前,三个大管事居中,刘勤跟随其后,众人围着两排长桌子转了一圈,在垫着一块红布的两坛酒前停了下来。 “何叔,咱们精酿顶级一壶春胜算如何?”洪秀娘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两坛酒,不禁问道。 “东主放心,咱们的高粱陈酿,去年与周家头曲打成了平手,今年的精酿一壶春品质胜过高粱陈酿,一定不会输给周家!”何元信心满满地答道。 “有何叔这话,秀娘就放心了,这次咱们输不起呀!”秀娘叹了口气说道。 “东主请放宽心,小的一定全力以赴,充分准备!”何元躬身道。 “嗯,何叔秀娘信得过!” 洪秀娘点点头,忽然转过身望着刘勤,笑道:“刘兄,你这对这次评酒会的准备有何建议?” 刘勤正在查看酒坛上的标签,闻言抬头笑一笑,并没有立即回答洪秀娘的提问,而是对何元说道:“老哥哥...” “住口!你是什么身份,老哥哥也是你喊的?”何通急忙打断刘勤的话,呵斥道。 何元抬手给了何通一个耳刮子,指着他的面孔喝道:“畜生,胆敢对刘兄弟无礼,看我不打死你!” “爹...” 何元打断何通的辩解,怒道:“畜生,没有刘兄弟,你爹早就死了!这一声‘老哥哥’,是你爹再三请求,刘兄弟才这么喊的...” 刘勤想不到何家父子闹成这样,急忙尴尬地上前施礼道:“老哥哥稍安勿躁!何通兄弟也说得在理,是小弟没有注意场合,这事纯属误会,就不要在争论了!老哥哥,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弟想问,你对周家系列酒知道多少?” “刘兄弟,你到这边来!” 何元带着刘勤到一个拐角,指着桌上几坛酒,说道:“这是市面上流通的周家几种酒,对其品质,我们都研究过!” “周家就这几个品种?”刘勤疑惑地问道。 “这些都是高档酒,中低档的品种还有很多,咱们没有收集。”跟随过来的洪秀娘接口道。 “东主,也就是说,咱们对周家的了解并不全面?”刘勤眉头一皱,问道。 “刘兄,那些中低档次的酒,也没有什么研究价值吧?” “东主,错矣!周家是咱们洪家的劲敌,那么就要对他全面的了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不慎就落入敌人套中了。咱们洪家收集了周家好酒,同样,周家也会研究咱们酒的品质。反过来讲,周家必然会知道洪家对其高档酒的品质,心中有数。如今酿酒的工艺都很成熟,高档酒的品质提高并不容易,东主,如果你是周家,想要出奇制胜,会如何做?” “这,刘兄,你是说,周家会从中低档酒上作文章?” “东主,小的不敢肯定,但不能排除。俗话说,化腐朽为神奇,中低档次品种的酒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而之所以归为中低档,主要是在原料、水质、工艺上出现了瑕疵,但这些并不是不可克服的。若是周家在我们未知的品种上取得突破,那我们就措手不及了!” “刘兄弟说得在理,是老朽疏忽了,请东主责罚!”何元听完,懊恼地自责道。 “不怪何叔,咱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好在评酒会还有月余时间,咱们还能做些准备,不至到时乱了方寸!”洪秀娘深深看了刘勤一眼,转头对何元说道。 随即洪秀娘和大作师、大管事等人,就地商议了一番收集研究周家酒的事宜。这时,刘勤望着摆放在长桌上的系列酒,陷入沉思,对周围几人的言行都失去了觉察。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前一世有一种名酒,是用几种原料混合酿造的,记得起工艺好像是... “刘兄,刘...” 刘勤被一阵叫喊惊回沉思,回头一看,众人都走到门口了,大概是洪秀娘发现他没有跟来,在那叫喊。 “东主,小的失态了!小的有个请求,还望东主答应!”刘勤赶紧走过去,躬身施礼道。 “刘兄何事?但说无妨!”洪秀娘微笑着说道。 “请东主派人把这里面的酒,每个品种取一小坛送给小的,如何?” “胡闹...”刘勤话音一落,何通立即呵斥,但他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就在何元怒视的眼光下,压回喉咙口。 洪秀娘刚听说时也有些愕然,但见刘勤的表情凝重,知道他另有深意,也没有探问,瞥了何通一眼,对何元说道:“何叔,这事交给你办吧,你取好后,派人送到刘兄住的小跨院!” 刘勤见洪秀娘问也没问就吩咐下去了,对她的信任还是感激的,拱手对她一礼,然后对何元郑重地说道:“老哥哥,千万慎重,每个品种之间决不可混杂,酒坛也要彻底清洗干净!不瞒老哥哥,小弟刚才想到一法,若是成功,评酒会上胜算就大增了!” 何元是酿酒大师,对刘勤的说法,很是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道:“此事,老哥哥我亲自办,绝不会误事!” “多谢老哥哥!” 刘勤说完跟随洪秀娘一行,走出陈列室。接下来,洪秀娘又检阅了酒庄诸项事务,刘勤对这些杂事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跟着看看,偶尔与旁边人员闲聊几句,再也没有发表什么高谈弘论。 申时将尽的时候,洪家马车,带着原班人马,在酒庄高层欢送下,离开酒庄回府。一路上,刘勤无意识地打量着街边景物,脑中想着一些事情,也没了与车夫闲聊的兴趣。路上行人不少,老车夫仔细赶着马,偶尔吆喝几声,提醒行人注意马车,不觉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从这里转向西,就是去往洪府的路。 “停车!” “啊,刘管事有何事?”老车夫听见刘勤突然一喊,愕然问道。 “大叔,你把车停到那边路口,我下去看看!”刘勤指着对面一条行人甚多的街道说道。 “刘管事,那条街上都是些青楼,你这是?”老车夫狐疑地望着刘勤。 这时刘勤身后的车帘猛地被揭开,里面传出洪秀娘的声音,“刘兄,你,你...” 刘勤没有理会老车夫的怀疑,以及洪秀娘明显的醋意,而是打量着街口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甚至还有些陈旧,奇怪的是,如今快到晚饭点了,一路过来,几乎所有酒楼都是人满为患,为何这个酒楼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他沉吟片刻,对老车夫问道:“大叔,可知这家酒楼为何如此冷清?” 这时,老车夫才知误会了刘勤,同时,刘勤也感觉到,身后的车帘已轻轻放了下来。老车夫歉意地说道:“刘管事,这家酒楼是城东胡员外家的,以前生意还好,但近几年这条街都被青楼占据,客人来这都去青楼耍了,谁还进酒楼吃饭?以致生意越发冷清,据说胡员外想把酒楼转手,但如此地段,也没人愿意接手。” “大叔,你是说,胡员外想转手?”刘勤一边听老车夫叙说,一边继续打量周围环境,不禁回头问了一句。 “是呀,小的一个侄子就在酒楼干活,这消息不会错!” “好好...大叔,咱们回吧!” 回到洪府小跨院,洪福送来热水,刘勤洗了一把,然后坐在桌边回想一天的境遇,特别是胡家那个酒楼。酒楼周边竞争压力确实大,但若是搞出特色,能闯一条新路也说不定,可惜自己没有本钱,唉...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门外传来几声人语,他连忙起身推开房门,只见洪秀娘和画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27.第27章 洪府西席 “刘兄,秀娘敬你一杯!” 小跨院刘勤的房间里,洪秀娘和刘勤相对而坐,桌上摆放了一些酒菜,她捧起一杯酒,娇笑着举向刘勤。 这酒是顶级一壶春,洪秀娘带进来的时候,刘勤就知道了。他奇怪的,并不是洪秀娘为何拿如此好酒来款待自己,而是她今天的举动很突兀,以前她过来也就说几句话而已,如今这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但洪秀娘进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画儿摆好酒菜,然后邀请他一起就坐,并亲自为他斟上酒。 刘勤端起酒杯,凝视洪秀娘片刻,笑道:“小的怎敢让东主敬酒?小的敬东主,东主有话但说无妨!” “秀娘是有些话想与刘兄坦诚说说,不急,先喝酒吧!秀娘平时从不饮酒的,今天特别高兴,秀娘也想放肆一回,刘兄请!”洪秀娘一杯酒下肚,脸色更见嫣红,举着空杯对刘勤说道。 “酒多伤身,东主不善饮,还是别喝了!”刘勤饮尽杯中酒,连忙阻止道。 “不,刘兄别拦着,就让秀娘今天高兴一回,好么?刘兄觉得这酒如何?” “回东主,在当今算是佳酿!” “秀娘曾以为咱们洪家顶级一壶春是最好的,但饮了周家的头曲,方知自己认知的浅薄。如今,秀娘真的对评酒会没有信心了,若是评酒会失利,洪家怎么办?洪家失去酿酒这个赚钱的产业,就要垮了!秀娘真的好愁好愁,有人说,一醉解千愁,秀娘有时真想醉死在酒里算啦!可是久病缠身的老父,两位娘亲怎么办?刘兄,秀娘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呀!” “东主,一切放宽心,咱们评酒会一定会取胜的,小的也会全力协助东主!” “有刘兄在,秀娘就有主心骨了!刘兄,你去过天|朝?” “啊,东主怎么有此一问?小的没...” 刘勤对洪秀娘突然一问,很是惊讶,正要解释,洪秀娘打断他的话道:“刘兄不要再说什么远房亲戚的借口了,秀娘不傻,刘兄的衣着打扮决不是仅听说了天|朝习俗,就可以改变的,还有刘兄的学识,若是秀娘没有猜错,这个新式记账法也是从天|朝学来的吧?” 洪秀娘有理有据一一阐述下,刘勤顿时无所遁形。这个女人太精明了,自己最近忘乎所以,太不知收敛了,他暗中自我检讨一番,避开洪秀娘直视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说道:“这...其实,小的...” “刘兄,不用说了,秀娘知道你的遭遇一定非常坎坷,也不想细究你的根底,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希望刘兄留在秀娘身边,帮奴一把!”洪秀娘及时拦住刘勤话头说道。 “是呀,过去的都过去了...”刘勤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一时定住了,脸色却有些凄婉。 “刘兄,刘兄...都是秀娘不好,不该提起刘兄往事!” 刘勤在洪秀娘呼唤声中,转过头,望着她淡然一笑,“东主无妨!其实,小的很佩服东主,没有兄弟姐妹帮衬,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撑起这份家业,真的不容易!来,东主,小的敬你!” 来来往往,两人三杯酒已经下肚了,刘勤习惯了前一世的高度酒,对这种只比啤酒度数略高的一壶春,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但洪秀娘的脸色更见红晕了,眼睛也泛着异样的光彩。 她从画儿手里接过酒壶,又亲自给刘勤斟上一杯酒,娇笑道:“刘兄,今天在酒庄,你让秀娘把每个品种的酒都给你送一份,不知有何用处?” “当然...是喝啦,东主不会舍不得酒吧?”刘勤端起酒杯浅饮一口,笑道。 “瞎说,刘兄想做酒鬼都行,秀娘每天让人给你送酒过来,呵呵...奴家知道你一定大有用处,能告诉奴家么?”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笑道。 “东主,现在说为时尚早!今天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若是托天之幸,实验成功,咱们在评酒会就十拿九稳了!”刘勤迟疑一下,坦诚说道。 “这,秀娘不问了,一切拜托刘兄,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秀娘,秀娘全力支持你!” “好,小的既然拿了东主的工钱,自然得尽心尽力!” “切,秀娘从来没有拿刘兄当伙计看待!以刘兄之才,作一个伙计太屈才了,秀娘想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妥当安排,刘兄,秀娘想请你以洪府西席的名义,协助秀娘掌管家业如何?” “西席?那不是教书先生?以小的这身份,不是招人闲议?” “以刘兄之才,区区一个西席,还不敢接吗?” 这个小女人还耍起了激将法,刘勤呵呵一笑,道:“只要东主付得起工钱,慢说一个西席,就是东...” 刘勤忽然感觉此话不妥,急忙刹住话头,洪秀娘却已经听得美目连闪异彩,脸颊更是红晕。她眼角漾起了“秋天的菠菜”,横了刘勤一眼,娇哼:“工钱?秀娘愿意把所有全部送与刘兄,刘兄敢接么?” “咳咳...”刘勤轻咳几声,举起酒杯敬了洪秀娘一杯,转变话题道:“东主,洪家经营模式太过单一,外界若有风吹草动,难免波及,你有没有考虑,以酒庄为中心,往上下游发展?” “何为上下游发展?” 靠,自己又把前一世名词术语带出来了,刘勤腹诽一句,笑道:“就是,这么说吧,酿酒的上游就是原材料的控制,比如健全粮食流通途径等,这方面比较难,没有富甲一方的经济基础,很难做到。酿酒的下游,就是从酒上面做文章,扩展经营品种。” “这要如何在酒上面做文章?” “比方说,开发其他饮料。东主,上次在洪家铺子发现的问题酒,正是夏季解渴的好饮料,不过,这对技术要求高,一时不容易做到。但咱们可以扩展经营模式,例如开酒店啥的。” “哦,秀娘明白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刘兄一直关注胡家酒楼,是否就是考虑到此点?” “不错,胡家酒楼如今处境不佳,正好可以低价转过来,机会呀!” “可是,胡家酒楼地段不好,生意都被附近的青楼抢走了!” “其实,胡家酒楼地段并不差,地处十字路口,人员往来很是集中。至于青楼的竞争,饮食方面并不是青楼的主业,只要酒楼发挥自己的优势,作出自己的特色,何愁生意不来?附近有青楼等娱乐场所,反而会给酒楼带来更多生意。” “刘兄,那如何发挥酒楼的优势?” “酒楼的优势自然是吃喝方面,若是洪家经营酒楼,酒方面不用说了,至于菜...东主,现在人们吃的菜大多都是水煮的,口味单一,若是煎、蒸、炸、烹、炒等等,口味自然不同,这样吧,明天小的到厨房看看,试烧几个菜给你们尝尝!” “好呀,秀娘主仆非常期待哟!只是,君子远庖厨...” “那是人们理解错误,不说这个,酒楼经营策略也可以多样化,比如在一个楼层设立自助餐...” 洪秀娘对刘勤嘴里蹦出一个个新鲜名词,既好奇又敬佩,就像一个充满求知欲的小学生,望着刘勤,听他说到这里,又急忙问道:“何为自助餐?” “自助餐就是把各色菜蔬烧好,分别用大盆子装起来,放在厅堂,客人想吃什么随他们自己去挑选,客人吃什么,咱们不管,咱们只按人数收费!” “这浪费必然不少!” “浪费自然在所难免,咱们可以规定桌上剩余菜蔬超过一定分量,加收费用!” “刘兄果然大才,妙策连出...” 洪秀娘听完刘勤叙说,激动得站了起来,然而,片刻后又黯然坐了下去。 “东主,怎么啦?”刘勤对洪秀娘的情绪变化,很是奇怪。 28.第28章 洪大善人 刘勤见洪秀娘先是激动,片刻后又变得黯然,情绪变化很大,奇怪地问道:“东主,怎么啦?” “唉,不瞒刘兄,洪家手头上流转资金并不多,看当前时局变化,粮食必然还要涨价,为了维持酒庄的正常运转,秀娘实在无力扩大经营了!”洪秀娘有些丧气地说道。 洪家看似庞大,也是个没钱的主呀,刘勤原本还指望依靠洪家实现自己创业的梦想,看来只能另谋他法了。他看到洪秀娘失落的样子,连忙笑道:“东主,赚钱的机会多得是,把目前所有的产业经营好,以后再择机扩大经营也一样。不说这些了,喝酒,小的敬你一杯!” “刘兄,喝酒!烦人的事说也说不尽,不说了,秀娘今晚陪刘兄一醉方休!” 洪秀娘举起酒杯,与刘勤频频碰杯,一口气连干了三杯。这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喝得急,刘勤也有些红晕上头了,洪秀娘更是潮红满面,媚眼如丝。 “小姐,你不能喝了,你已经醉了!”画儿看到洪秀娘昏昏然的样子,急忙劝阻道。 “画,画儿,别拦,我,我,没醉!刘兄,再,再来...” 刘勤看洪秀娘话都说不完整了,急忙按住酒壶,说道:“东主,不喝了,小的已经喝多了!画儿姑娘,快扶东主回房歇息去吧!” 画儿连忙把酒壶和酒杯,从洪秀娘手边拿开,拉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扶起来。此时洪秀娘已经斜靠在椅背上,画儿一个小姑娘,哪里扶得动她,急得对刘勤说道:“勤哥哥,这可怎么办呀?小姐已经喝醉了,奴家扶不动呀!” 刘勤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了,赶紧上前拉住洪秀娘手臂,协助画儿把她扶得站了起来。洪秀娘摇摇晃晃地挪动了几步,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地上,刘勤用劲一带,洪秀娘却倒进了他的怀里。画儿在旁边转来转去,急得要哭了。 刘勤双手扶住洪秀娘的肩膀,想把她扶正了,但洪秀娘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忙道:“东主,快松手,让画儿扶你回房休息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洪秀娘脑袋摇了摇,斜靠在刘勤的肩膀上,美目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刘,刘兄,不要,喊奴家,东主,喊,奴家,秀娘,好么?” 刘勤看她说话都结结巴巴,只当她醉了说胡话,为了安抚她,点头道:“好,好,秀娘,让画儿扶你回去休息吧!” 一声“秀娘”仿佛强心剂,洪秀娘眼里突然闪现出更多的光彩,她仍然紧紧抓住刘勤的衣襟,身体更靠紧了他的怀里,头上的发髻在他的耳畔擦来擦去。她犹如梦吟般说道:“今天,奴家,好,开心!刘,刘兄,奴家,好,好累...哇...” 洪秀娘哇的一声大呕,酒水连同菜蔬,吐了刘勤和她自己一身,那味道,别提有多难闻了! “画儿姑娘,快,快去打盆热水来,办你家小姐擦洗一下!” 画儿在旁边已经吓傻了,听到刘勤的连声催促才急忙奔出房间。 洪秀娘吐过之后,仿佛清醒了一点,她抬起头尴尬地说道:“刘兄,奴家,奴家...” “别说了,以后不能喝这么多酒了,多伤身体呀!画儿去打水了,你等下洗洗就在这儿休息吧!” “刘兄,奴,奴,奴...” 刘勤看到洪秀娘眼里一片惊慌的神采,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秀娘,你这个样子出去,以后在下人面前的威信就没了,你今晚和画儿歇在这个房间,小的去和洪福挤一挤!” 洪秀娘没有说话,把脑袋靠在刘勤肩膀上,微闭着眼睛。刘勤没有看到,洪秀娘眼睛闭上之前,流露了多少的失望。 门外传来动静,刘勤知道画儿要来了,赶紧扶着洪秀娘坐在椅子上。画儿带着洪福一起进来,收拾干净,刘勤拿套衣物,交代画儿几句,就跟随洪福出门而去。 第二天辰时左右,刘勤回到房间,洪秀娘主仆已经走了,房间里似乎还遗留了某种味道。他坐在椅上,回想昨晚的一幕幕,不禁摇头一叹。其实,他对洪秀娘流露出来的情意,何尝不知?只是,他对女人还有一些莫名的戒心,而且洪秀娘已经名花有主,自己岂能做那伤风败俗之事? 酒楼的事情恐怕是没指望了,但他昨晚已经答应洪秀娘主仆,为她们烧一桌菜,今天没啥事,正好把这承诺兑现了。他前一世虽然没有干过大厨这活,但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烧锅理灶的活计自然干过,几大名菜做不出来,家常便饭还是能对付的。他起身到里间,准备换身粗糙的外衫,去厨房看看。 里间床铺枕头边留有一块香帕,正宗的苏绣,一看就知是洪秀娘的东西。刘勤拿起一看,香帕的一角果然绣着“秀娘”二字,大概是她早上起床落下了吧?他随手揣进怀里,准备等碰到她的时候还她。 洪家厨房人员简单,一个管事,两个厨娘,一个杂工。刘勤的到来,厨房管事很是惊讶,忙上前问询:“小的见过西席,不知您有何吩咐?” 刘勤听见厨房管事如此称呼,不禁暗赞洪秀娘办事效率高,这么快就把他的新职事宣告全府了。他对管事点点头,说道:“东主听说我老家的菜式不同,很想尝尝,今天刚好没事,我这就过来给东主做几道菜。” “如何做,吩咐厨娘就是,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厨房管事急忙道。 “无妨,一时兴趣而已,而且这几道菜做法特别,解说不清,我自己动手为好,还请管事安排人帮我准备菜蔬。” “这,小的这就派人协助!”厨房管事见刘勤主意已定,也就不再阻止。 这时代厨房调料实在缺乏,什么味精鸡精之类的,想都别想了,还好菜蔬都是真正的纯绿色无污染。刘勤亲自动手,总算在中午饭点前,做好了一盘红烧鱼,一盘红烧肉,两个小炒。 刘勤的煎炸烹炒,过程复杂,旁边的厨娘都看呆了,她们都干了大半辈子厨事,从来没想过菜还可以那么做!刘勤没有理会周围惊愕的几人,对管事道:“东主的午饭送到哪里?” “啊,西席,等会画儿姑娘会过来提饭盒!”厨房管事回过神,急忙答道。 “那好,你这些菜都放进饭盒里,交给画儿姑娘就是!” 刘勤正说间,画儿就来了。她见他也在此间,惊讶地问道:“西席怎么来这里了?” “哦,昨天不是答应东主,给你们做几道菜嘛,今天没啥事,就过来了。这四道菜,你带去给东主尝尝吧!”刘勤指着饭盒里的菜蔬笑道。 “这么快就做好了?太好了,小姐一定非常高兴!小姐在后面园子里,西席和奴家一起过去,跟小姐说说这菜式吧?”画儿望着饭盒不一样的菜式,大喜道。 “这,好吧!”刘勤略一犹豫,点点头道。 洪府的后花园不算很大,东北角有一个小荷花池,池边有一个石亭,洪秀娘正坐在石亭里,望着迎风摇曳的荷花,不知想些什么。 “小姐,今天又好吃的啦!”画儿离亭子还有两丈远就嚷开了。 洪秀娘闻声抬头一看,看到刘勤竟然跟在画儿后面,急忙起身迎上前去,“刘兄来啦?昨晚秀娘失态了,刘兄莫要笑话!” “东主...” 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打断他的话道:“刘兄昨晚才答应的又忘啦?在家里怎么还喊东主?” 这女人昨晚是真醉还是假醉?刘勤腹诽一句,讪讪一笑道:“秀娘,我上午做了几道菜,你尝尝有何不同?可惜调料少了一些。” “啊,太好了,画儿快去摆起来!刘兄,咱们到石亭里坐吧!” 洪秀娘愉快说了一句,娇躯一转,正要迈步回石亭。这时,一股幽幽的香气,飘入刘勤的鼻孔,他不禁脱口而出,“秀娘,你身上好香!” 洪秀娘瞬时羞红了脸腮,回头白了刘勤一眼,低声说道:“刘,刘兄,奴家...画儿还在边上呢!” 刘勤话一出口,就知要糟,听了洪秀娘的低语,更明白她误会了。这都怪他自己精神不集中,原来刚才进入后花园,他看见开放的花朵,脑里正盘旋着一个赚钱大计,此时闻到洪秀娘身上飘散的香气,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以致不由脱口而出。 误会已经发生了,这事越描越黑,刘勤也不解释,急忙说道:“秀娘,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主意!” “什么好主意?”洪秀娘脸腮的红霞还没有消退,但视线果然转移了,她急忙问道。 “咱们边吃边说吧!”刘勤微微一笑,抬手作个请的姿势。 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领先进入石亭。 “色香味俱全,嗯,好吃!” 洪秀娘进入石亭,看到桌上摆放的四道菜式,忍不住试了几口,大赞。忽然,她发现刘勤站在一旁微笑,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刘兄,快请坐!画儿也坐下来一起吃!” 洪秀娘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秀娘终于明白刘兄为何对胡家酒楼上心了,有这等厨艺,何愁没有生意?可惜呀!” “秀娘不必介怀,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赚钱的行当,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定酒楼也能办起来!” “对呀,刘兄还没说想到了何等妙策呢!” 刘勤没有直接答复,而是问道:“老东主身患何病?怎么很少见到?” “父亲双腿不良于行,已经卧床多年了!” “生病了更要经常出外透透气,才有益身体呀!怎么不给他老人家做个轮椅,进去都方便?” “何为轮椅?” “啊,哦,就是在椅子底下装上四个轮子,这样吧,回头我画一个图样,你让人制作一个!” “太好了,秀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刘兄!哦,刘兄赚钱的主意莫非与轮椅有关?” “小事一桩,秀娘不必在意!我看府城乞丐不少,莫非城外有难民?” 洪秀娘见刘勤总是答非所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东南邪教匪徒祸乱,又加上天灾,近来难民确实多了不少。” “按最低标准算,设粥棚周济灾民,一天要多少银子?” “奴家也设过粥棚,至少要每天要五两银子吧!” “那好,从明天开始,就以五两银子为标准,暂时以一百两为限,每天派人去城外,就以为老东主消灾祈福的名义,设立粥棚周济灾民吧!但在周济之后,须要向灾民宣告,为了避免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凡是有行动能力的灾民,必须上山采摘鲜嫩的花枝,每个人必须采摘十斤以上的花枝,才能换得一份周济!” 刘勤话一出,洪秀娘和画儿都惊愕地望着他。洪秀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看到刘勤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刘勤看洪秀娘主仆的表情,也怪自己没有解释清楚,但这事没有拿出成果前,实在不好多说。他沉吟片刻,放低语气说道:“秀娘,相信我,到时,我会还你一个奇迹!” 洪秀娘望着刘勤,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开始,洪府大兴善举,出城设粥棚周济灾民的消息,传遍全城。人们看到坐着轮椅,上街闲逛的老东主,都恭敬地上前行礼,喊一声洪大善人。 但在洪家二进东面小跨院里,洪秀娘看着满院的花枝,深深地皱了眉头。 29.第29章 十二钗 府城洪家大兴善举,在城外设粥棚周济灾民,此举不仅得到了官府的嘉奖,坊间民众也是一片赞扬之声。至于施粥结束,拉回洪府的一车车花木枝桠,坊间虽然有些好奇,但人们争议的结论,也如洪家宣扬的那样,避免灾民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有些人还善意地笑道,洪家收了不少柴火。 那些收集回来的花枝,到底作何用途呢?连洪家当家人洪秀娘也不清楚。 洪秀娘基于对刘勤的信任,从有限的资金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开设粥棚。但她每天看着一车车拉进府的花枝,也是心下忐忑。刘勤到底要干什么,她不清楚,只知道他第一天就让在小跨院里砌了一个灶台,并且在铁匠铺定制了一个奇怪的炉子。 花枝送过来之后,刘勤就让洪福看住了院门,除了洪秀娘,谁也不许进门。洪秀娘每天都来院里看看,但她实在看不懂刘勤在忙啥,只见他把花枝放在炉子里,又是蒸又是煮的,有时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炼丹,瞬即她又自嘲地笑笑,从没听说过拿花枝炼出丹药的。 刘勤也顾不上洪秀娘疑惑,他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炉子。他一会儿查看一下炉子的火势,一会儿查看一下炉内花枝的蒸发情况,忙得满头大汗。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转眼,到了十天头上。已经五十两银子花出去了,刘勤到底在干什么,洪秀娘还是一无所知,今天她决定要问问清楚。 洪秀娘进入院门一看,刘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炉子旁边,她四周扫了一眼,也没看到人,不由开口喊道:“刘...” 话音才出口,刘勤就从左边厢房里跑出来,一边兴高采烈地大叫:“成功了!成功了!” “刘...你...嗯...” 洪秀娘正要问询,却被刘勤猛地抱住腰,旋转了起来,旋转了三圈,才放下她。她惊慌地朝门口瞄了一眼,见没有人看见,才拍拍胸口,满脸羞红地瞪了刘勤一眼,低声斥道:“死人,也不看看地方,要是被下人看到了,奴家还怎么做人?” 靠,自己又得意忘形,忘了这是什么时代了,刘勤尴尬地挠挠头,说道:“秀娘,对不起,我不是...” 洪秀娘打断刘勤的话语,娇羞道:“奴家,没有怪你,只是,只是下次别让下人看见了!” 这误会越来越深了,这女人恐怕还以为自己对有意了,刘勤望着红霞满面的洪秀娘,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忽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成果,高兴地拉起她的手,道:“秀娘,跟我来!” “刘,刘兄,奴家,不,不要...”洪秀娘站着不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睛不时扫视着门口。 这女人不会认为自己要拉她去干啥事吧?刘勤笑了一下,说道:“秀娘,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些天干什么吗?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成果!” 洪秀娘明白自己误解了刘勤,心下却有难言的失落,不由用指甲在他的手心狠狠掐了一下。 刘勤拉着洪秀娘进入左厢房,指着里面一张桌子上摆放的几个瓷瓶,说道:“这就是我这些天的成果,现在还是半成品,等调制好,可以说是稀世珍品!” “这瓷瓶里是什么?”洪秀娘半信半疑地望着瓷瓶。 刘勤微微一笑,拿起一个瓷瓶,放到洪秀娘鼻子旁边。 “好香!像是月季的香味!”洪秀娘说完,从刘勤手里拿过瓷瓶,就要打开瓶塞。 “不要打开,还没有经过调制,香气太浓,瓶塞打开反而不好闻了!”刘勤连忙阻止道。 “这是什么?” 这次刘勤没有避而不谈,他指着洪秀娘手中的瓷瓶,说:“这里面是月季花精油,就是从月季花枝里提炼的,那里还有桃花精油、蔷薇精油等等,我打算用这些精油调制香水!这种香水只要擦一点在身上,可以保持三五天不散。” 洪秀娘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望着刘勤,惊奇地问道:“这些精油都是从那些花枝里提取的?太神奇了,刘兄,你是怎么想到的?” 刘勤笑笑,没有正面回答洪秀娘的问题,而是拿起一个瓷瓶,说道:“秀娘,这种香水一旦问世以后,那些喜欢花香的人,一年四季都可以闻到自己喜欢的花香,你说,这种香水会不会大卖?” “一定会!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花香,奴家现在就想要,刘兄,你给我配置一瓶好么?”洪秀娘抓住刘勤的胳膊,就像一个想要糖果的小女生一样,眼巴巴望着他。 “现在还不行,还缺少一个配料,得明天了,明晚吧,我一定送你一瓶,你最喜欢的香水!” “还缺一种配料?难不难寻?” 刘勤望着洪秀娘紧张的样子,笑道:“这种配料你家多得是,就是用酒,不过,我要用的酒还需要经过一番加工。” “需要什么告诉奴家,奴家只想尽快看到香水!”洪秀娘有些不舍的把手中瓷瓶放下,说道。 “别的没什么,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下,香水的事必须严格保密,以后参与此事的人必须是对洪家绝对忠诚的,最后的调制过程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香水问世,必然大卖,洪家有此独门技术,也不愁不复兴了!” 洪秀娘精明过人,又闯荡生意场多年,如何不明白此中意义。她激动地扑进刘勤怀里,哽咽道:“刘兄,奴家该如何报答你?” “谈什么报答?人与人之间,就是一种缘分,刘勤本是乡间村夫,有今天也是秀娘知遇之情!为了这份恩情,刘某愿意帮助你复兴洪家!”刘勤拍拍洪秀娘的香肩,温和说道。 “刘兄的情意,奴家明白,只要刘兄想要,奴家愿意把所有交给你!” 洪秀娘的话说到这份上,刘勤已经接不下去了,他只是机械地拍拍她的后背,心里却是如江海翻腾。他和洪秀娘之间只隔了一层薄纸,只要他愿意,随意可以撕开这层纸,但他能那么做吗?且不说,他自己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妻子苦儿,洪秀娘已是有夫之妇,他们夫妻之间关系再如何冷漠,那也是罪孽,他岂能撕开那层纸? 刘勤稳住心神,扶正洪秀娘,道:“秀娘,你马上派人去定制一批瓷瓶,样式要一致,也等于是洪家标志。另外,我画好十二幅仕女图样,你找人印在十二个瓶上,这十二个瓶为一组,制作精致盒子装好,作为高档产品。” “好,奴家等些就让人去做,这十二瓶一组有什么讲究?”洪秀娘理了理发髻,娇声道。 “这个嘛,商业机密,到时才告诉你,哈哈...”刘勤忘情地在洪秀娘香肩上轻捏了一下,笑道。 “不说算了,奴家才不稀罕呢!”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 按说,配置香水,应该选用纯酒精,但这时代哪里有?刘勤通过土法子,蒸馏提纯收集了一大坛子高度酒,他小尝了一口,度数还可以,也就凑合用了。条件有限,他调配不出前一世的高档香水,但在这时代,也算是开天辟地的事情,他相信能够引起市场轰动的。也正如他所预料,洪家香水,不过数年,已经驰名天下,不过这都是后话。 第二天,洪秀娘早早就过来了。她来的时候,刘勤已经在左厢房忙碌,她看他深情肃穆的架势,也不敢进门打扰,就搬把椅子,坐在门口,远远瞧着。 厢房里,刘勤一边调配香水,一边记录着什么,仿佛忘了身外的事务,对洪秀娘瞧都没有瞧一眼。 中午,画儿送来了饭菜,洪秀娘喊了两声,见刘勤还是全神贯注在香水中,哪敢继续叫喊,也陪着他饿了一顿。直到未时,刘勤才放下手头活计,站在一旁,审视着桌上一堆瓷瓶,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末了,他拍着手,冲门口的洪秀娘大笑道:“大功告成了!” “刘兄,累了吧?午饭还没吃呢?”洪秀娘一脸的柔情蜜意,走进房间娇声说道。 “哦,你这一说,还真有些饿了!先吃饭,等会再让你看看这些宝贝!”刘勤把桌上一卷纸塞进怀里,笑道。 两人心中有事,草草吃罢,又回到左厢房。刘勤指着桌上瓷瓶说道:“咱们的香水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种大众版的,可卖一两银子一瓶...” “这么小的一瓶,卖一两银子?这,这是不是太贵了?”洪秀娘惊讶地问道。 “咱们的香水是稀世之品,专供富人用的,定价当然要高一点,这就是身价!开始可能销路差一些,但一旦人们用习惯了,再贵他们也舍不得放弃了,嘿嘿...” 刘勤笑得一副奸商相,洪秀娘也看不下去了,她翻了个白眼,指着另一堆瓷瓶,说道:“那两两个等级什么价位?” “第二种高级版的,专为大户人家定制,十两银子一瓶!至于第三种嘛...” 刘勤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三种为珍藏版,十二瓶为一组,限量发售,我给它取名十二钗!” “十二钗?怎么讲?”洪秀娘不解道。 “还记得我给你的十二幅仕女图吗?每一位仕女代表一种花,其中:林黛玉是芙蓉花、薛宝钗是牡丹花、史湘云是海棠花、妙玉是梅花、贾元春是榴花、贾探春是玫瑰花、贾迎春是菱花、贾惜春是莲花、李执是兰花、王熙凤是凤凰花、巧姐是稻花、秦可卿是桂花,合为十二钗。十二钗香水,每年产量控制在一百组,一组价值一千两银子。” “一切由刘兄拿主意就是!” 刘勤从怀里拿出香水配方,递给洪秀娘道:“你是东主,当然得你说了算!这是香水配方,你慎重收藏,千万别遗失了,一旦遗失了,连我都配不出相同的香水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你收着,怎么交给奴家?” “我已经说过这香水属于洪家,当然由你保存,你誊录一份作为下次配制香水的依据,底稿秘藏起来吧!” “刘兄,奴家...” 洪秀娘激动得扑进了刘勤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脸泛红霞,微闭双目,一副任君品尝的意味。 30.第30章 香水发布会 美人如玉,温软在怀,刘勤毕竟是身强体壮二十岁的小伙子,这一刻,也有些原始的冲动,一点火星从丹田点燃,迅速形成熊熊烈火,向全身燃烧,烧得浑身燥热,血流加快。他双手一紧,锁住洪秀娘的娇躯,低头慢慢靠近她泛满红霞的脸颊... 在即将触及到洪秀娘香唇的刹那,刘勤根深蒂固的对女人抗拒的执念顿生,仿佛一道惊雷在他的头顶,瞬间炸响,震得他浑身颤栗。 “刘兄怎么啦?”洪秀娘感受到刘勤浑身都在轻颤,睁开眼惊讶地问道。 “秀娘,我们不能...”刘勤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怀里的玉人。 “刘兄,奴家...心甘情愿...”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 “你是嫌弃奴家是有夫之妇?嫌弃奴家下贱...” 刘勤从洪秀娘眼里看到了痛苦、哀伤以及深深的失落,他连忙俯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用实际行动打断她伤心的话语,抚慰她因为自怨自艾有些失控的情绪。 “秀娘,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我...唉,一言难尽!”刘勤放松双手,扶住洪秀娘的双肩,望着她疑惑的眼神,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过去,他的经历,又该如何宣之于口? 洪秀娘从刘勤酸楚的眼神里仿佛读懂了什么,抬起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奴家不知道郎君经历过何种变故,一定很是惨痛!奴家不怨你,奴家愿意等...奴家的心里只有郎君!” “秀娘,刘某只是一个乡野村夫,不值得你这样!” “奴家不管你是什么人,奴家心甘情愿...” 刘勤对男女之情的经历可说是空白,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洪秀娘。他右手在洪秀娘肩膀拍了拍,说道:“秀娘,这...以后再说吧!咱们还是先研究一下,如何把香水卖出去,只有客户接受了,咱们这个产业才能发展下去!” “嗯...” 洪秀娘注意力也转移到了香水上,毕竟香水事关洪家复兴大计,她岂能不上心?她摸摸桌上的瓷瓶,然后捧起十二钗香水礼盒,忽然,转头问道:“刘兄,这十二钗大概确有其人吧?她们是哪朝女子?” “这,她们确实是真实人物,她们都是天|朝一个大家族的十二位女子,那个大家族曾经显赫一时,最后破败了。那十二位女子也因为大家族的起伏,各有不同际遇,其中贾元春还曾是天|朝皇妃,最后的结局都非常坎坷,但十二位女子才艳双绝,被人们统称为十二钗。” “刘兄给奴家说说那些女子的故事可好?”刘勤一席话,迅速点燃了洪秀娘的八卦念头,她美目忽闪忽闪地望着刘勤。 “那故事可就长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们还有正事呢,得空时再说如何?” “好吧,刘兄可别忘了哟!” “放心吧!秀娘,你对推广咱们的香水有何妙策?” “奴家哪来妙策?这香水贵重,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是不是到达官显贵集中的街面上租一个铺面,专门买香水?” “香水占地不大,在咱们现有的铺面增设一个柜台即可,当务之急是迅速打开知名度,让目标顾客知道它喜欢它!” “那该如何打开知名度呢?” “秀娘,最欢迎咱们香水的,当是大户后宅的夫人小姐公子哥儿,以及青楼的姐儿们,所以咱们当前首先要引起他们的购买欲望。我准备分两步走,先是在那些人集中的街面张贴告示,介绍香水的好处以及用法,引起他们的注意;随后再召开一个香水发布会,正是推广发售香水!” “香水发布会?这如何做?” “就是在一个空旷的场地,邀请一些目标顾客,现场试用香水,同时正式宣布咱们香水的规格以及定价。” “这法子新鲜,但,但那些夫人小姐可能不会来!”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咱们前面张贴的告示,一定也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她们即使不会亲自来,应该也会派丫环小厮过来打探一下情况的。咱们在发布会现场,登记住址后,根据每人的喜好,免费派发一小瓶香水。这样做有好处,既让他们用上了香水,同时咱们也掌握了他们喜欢的香型,这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以后咱们配置香水,就有了目标性。” “呵呵...刘兄,你家以前是不是经商的?” “怎么这么说?” “你家以前若不是经商的,那你就是商业天才了,以后还要多教教小女子哟!” 嗨,前一世商业宣传铺天盖地,这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不过,这些刘勤也解释不清,他只是憨憨一笑。忽然他想到,这些超时代的宣传手法,固然能够吸引一些人的眼球,但力度还不够,得想个辙,让人第一眼就紧紧锁住好奇心才行。 “秀娘,这法子固然有一些效果,但力度还是不够,咱们得想个注意,从开始就把他们的好奇心吊住!” “这哪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多得是,比如和知名人物热点事件挂上钩,都能吸引人的好奇心...哦,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刘兄有什么妙策?” “咱们在宣传材料上加一句话——来自天|朝的传奇!” “‘来自天|朝的传奇’,好,就连奴家听到这句话都对香水充满好奇了!只是咱们这香水...” “香水的制作方法本来就是来自天|朝,咱们并没有虚假宣传!” “这香水真是来自天|朝?难怪闻所未闻!不知天|朝还有哪些神奇的东西?” “天|朝神奇的产品太多了,一时也说不完,就拿咱们的香水来说,咱们最好的十二钗香水,在天|朝也只能算初级产品,但咱们的条件有限,也只能以后再逐步摸索改进了!” “天|朝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奴家好想去看看!” “去不了!天|朝离咱们大朱国相距十余年的路程且不说,据说天|朝新皇即位,为了防止外人偷学了好的技术,已经派遣大军镇守四方,禁止外人再过去了!” “真是太遗憾了!” 对刘勤来说,何止是遗憾?但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也许他这个外来客,就要在这时代终老了。 安庆府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两天,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迅速在街头巷尾传播,洪府获得了天|朝的配方,配置了香水。“来自天|朝的传奇”,无比强大的力量,紧紧扣住了民众的心弦,人们争相讨论香水的用处。 随后,又一个新闻在街坊传开,洪府即将召开香水发布会,欢迎人们到时现场试用,并且在发布会现场登记住址后,还可以免费领取一小瓶自己喜欢香型的香水。 两天后,在集贤街和近圣街的交汇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的正门顶上拉起一道红布条幅,条幅上写:来自天|朝的传奇。这正是洪府香水发布会现场,空地上人山人海,洪府家丁在现场维持秩序,县衙的衙役也闻讯来了几个人站在一旁监视,防止出乱子。 香水发布会由洪府管家陪同刘勤支持,洪秀娘毕竟是女子,这种场合也就没有来了,再说,她也不知发布会如何操作,不如完全委托刘勤。 锣声一响,刘勤正要登上一个高台说话,忽见人群分开处,几个锦衣公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刘勤?果然是你!你跟咱们哥几个说说,这个什么香水当真是天|朝物件?” “几位公子来啦?小的给诸位见礼!回禀诸位公子,洪府香水正是小的按照天|朝学来的配方配置,在咱们大朱朝绝对是稀罕之物!” “好好,有你在,咱们哥几个信得过!你们这香水怎么卖?给咱们哥几个一人来两瓶试试吧!” “诸位公子,今天来现场的,登记好后,可以免费获赠一瓶试用!” “咱们府城四公子不缺那银子,让你说你就说吧!” 果然土豪本色呀!刘勤腹诽一句,赶紧躬身笑道:“既然诸位公子如此赏脸,小的再说什么就是不知进退了!诸位公子,洪府香水分三个等级,大众级的一两银子一瓶,高档级的十两银子一瓶,珍藏级的十二钗系列每盒一千两银子。诸位公子是洪府香水第一个顾客,可以享受买一送一优惠。” 几位公子哥儿听完刘勤的报价,心头都是一震,这香水怎么如此贵?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说道:“这香水如此昂贵,真有那么神奇?” “回禀诸位公子,洪府数百年家声,岂能欺瞒顾客?香水是选取珍贵药材制作,配置过程非常复杂,其实,按这个价格,洪府时赚不了多少钱的,仅能回本而已。洪府初期之所以定价如此低,主要是为了扩大知名度,打开销路。” “既然如此,先拿十两银子的,给我们一人两瓶试试,若是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再来买十二钗系列当作礼品。” “好的,诸位公子喜欢什么香型,小的为你们拿!” 有了府城四公子现身说法,洪府香水发布会开得非常成功,现场气氛火爆。那些大户后宅夫人小姐派来的丫环小厮,也纷纷登记领取了一份赠品。到了发布会后期,好几个青楼的姐儿,甚至亲自赶来当场试用,都是赞不绝口。 刘勤和洪府管家等人忙得手抽筋,却也是喜在心头。 恍惚中,刘勤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望,见在人群的后面王二叔正在大喊。而在王二叔的旁边,却站着一个人——下里河村的大柱子。大柱子怎么来了?看他们的神情非常焦急,刘勤心头莫名的一惊。 31.第31章 噩耗 刘勤跟洪府管家招呼一声,从侧边绕过人群,来到王二叔和大柱子跟前。 “王二叔好!柱子哥,你怎么来了府城?”刘勤先对王二施了一礼,然后转头问大柱子。 大柱子满面惶急,喃喃道:“勤哥儿,杨大娘,大娘...” “柱子哥,大娘怎么啦?”刘勤知道大柱子突然来府城,一定出什么事了,听他的语气,果然家中出事了,急忙紧张抓住大柱子手臂问道。 王二叔拦住大柱子说道:“勤哥儿,你别急,家里没啥大事,就是,就是杨家嫂子病了!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跟东主告禀一声,回去一趟吧!” 刘勤从大柱子的神态看得出王二叔所言不实,但此时人在府城,急也没用,他镇定一下心神,对两人说道:“王二叔,柱子哥,你们稍等,我去跟管家关照一下!” 说完,他返回搭建的棚子里,把后续事务和管家详细交代好,然后带着王二叔和大柱子赶到洪府。 今天的香水发布会关系洪家甚重,洪秀娘虽然没有去现场,但也一直带着画儿守在前院大厅,随时听取派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报。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令她喜不自禁,忽然听说刘勤先行回府了,她连忙迎出门外。 刘勤一脸愁容,后面跟着王副大管事和一个乡下汉子,洪秀娘心下一怔,忙问道:“刘兄,你们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啦?” “小的见过东主!”刘勤和王二看到洪秀娘站在门口,急忙上前见礼。大柱子也慌忙跟在后面躬身施礼。 “你们不必多礼,刘兄这是?” “东主,香水发布会远超预期,咱们现在可以在布庄设立一个柜台,准备销售事宜。小的建议调王副大管事负责此事,刚在路上,小的已经跟王副大管事详细交代了。小的家中出了点事情,要回乡下一趟,小的提前回来,是向东主请假的!” “好,香水销售就交给王副大管事,王副大管事,你按刘兄吩咐,即刻去准备吧!刘兄,你家中出了何事?” 王二听了洪秀娘的吩咐,立即答应下来,他临走之前,又对刘勤说道:“勤哥儿,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王二叔,小侄心中有数!” 刘勤听了王二的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转头对洪秀娘道:“东主,他们为了怕小的担心,都语焉不详,但柱子哥特地赶来府城报信,家中事情一定不小,小的想现在就回去一趟!” 洪秀娘从王二临走的话里也听出几分意味,点点头道:“你收拾一下回去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保重身体要紧!画儿,快去吩咐给刘兄备马车!” “东主,这...” “刘兄不要推辞了,有马车,路上也快一些!” 刘勤知道洪秀娘说的也是实情,也就不再推辞,转头让大柱子在门房稍等,然后急急赶到小跨院收拾行李。洪秀娘吩咐下人招待大柱子,然后也跟在刘勤后面来到小跨院。 其实也没啥行李好收拾的,刘勤十几两银子的财产都揣在怀里,他匆匆捡一套洗换衣物用布包好,转身看到洪秀娘站在房门口,忙道:“秀娘,我这就走了,香水的事有王二叔和管家协助处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这几天找几个可靠的人,按照我提供的方案提炼精油,等我回来再配置香水吧!” “香水的事,奴家不担心,奴家担心你!奴家无法分身陪你同去,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洪秀娘斜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充满着柔情。 “秀娘...放心吧,不管多大事,我撑得住!”刘勤看着洪秀娘的神态,也很是感动,走上前轻拍着她的香肩道。 “嗯,刘兄,早些回来,奴家等着你!” “秀娘,我那边处理好就回来,你既要准备评酒会,又要关注香水事务,也要多保重身体!” “嗯,奴家会的,郎君去吧!” 洪秀娘第一从刘勤嘴里听到关心的话,甜在心头,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担忧。她望着刘勤从身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万般不舍,仿佛他这一去要分隔三年五载。 有了洪府马车,一路快捷了许多,赶车的老车夫得过洪秀娘吩咐,全速赶路,申时就过了茅岭,渡过皖河支流。这一路,刘勤百般盘问,家中到底出了何事,大柱子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实。不过,在他想来,最多是杨大娘病危了。杨大娘一直有暗疾在身,这些年也没有好好医治过,他想过了,自己身边也算小有余资,干脆把杨大娘母女接到府城吧,既能给杨大娘治病,也方便就近照顾。 赶到皖口镇时,天已经全黑了,夜间赶路也不太平,刘勤几人遂决定在皖口镇打尖歇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赶路,半上午的时候,就经过了洪家铺子。刘勤要回村,马车也就没有在洪家铺子停留,直接驶向下里河村。 这时,大柱子看快到家了,事情也瞒不住了,在刘勤再次追问下,吞吞吐吐地说道:“勤哥儿,杨大娘她,她被贼人杀害了...” “柱子哥,你说什么?”刘勤一脸不可思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紧抓住大柱子手臂,大声问道。 “勤哥儿,你要节哀呀,杨大娘被贼人杀害了!” “什,什么...” 刘勤震惊得猛地立起身,砰的一声,一头撞在车厢顶上,又昏眩地摔倒在车厢里。 “勤哥儿,勤哥儿...”大柱子慌乱地抱住刘勤摇晃。 老车夫听见车厢里的动静,急忙带住马,揭开车帘,“刘西席这是怎么啦?” “勤哥儿听到家中噩耗,晕过去了!”大柱子惊慌地说道。 “快掐人中!” 大柱子在老车夫提醒下,急忙掐住刘勤人中穴,片刻后,刘勤悠悠醒来,但他的双眼毫无光彩,呆痴地望着前方。 “勤哥儿,你要节哀呀!” 刘勤在大柱子的摇晃下,总算恢复了一些知觉,他茫然望着大柱子,沙哑地问道:“那,那苦儿也...” “苦儿不见了!现场没有找到苦儿的尸体,保长他们推测,可能是贼人抓走了!” 刘勤静静坐着,不发一言,但空洞的眼神,谁都看得出是哀伤到了极点。大柱子在一旁焦急地直搓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车继续沿着山路前进,经过下里河村,拐向山神庙的方向,在山神庙前的坡下停住。 刘勤在大柱子搀扶下,走下马车,一路踉踉跄跄奔向山神庙。山神庙已经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被火烧的痕迹。 “大娘!苦儿...”刘勤大喊一声,又晕倒在地。 “勤哥儿...”跟在后面的大柱子,急忙上前抱住刘勤。 这时,下里河村的保长和村民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在大家手忙脚乱地救治下,刘勤慢慢恢复了神智。 “勤哥儿,惨剧已经发生了,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呀!我们在现场只找到杨大嫂子尸体,大家合力葬在山神庙后面,不见苦儿踪迹,应该是被贼人抓走了!”保长叹口气说道。 刘勤转过身子,向保长和村民们跪倒,“小子叩谢保长和乡亲们帮忙,让大娘入土为安!” “勤哥儿快起来,大家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做什么?杨大嫂子为人和善,平时也帮衬乡亲们,大家为她最后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小子多谢了!保长,大娘母女平时与人为善,怎么会遭贼人杀害?” “勤哥儿,据县衙来人判断,贼人可能是刀疤赵的余孽,行凶报复的!” “啊,都是小子害了她们母女呀!” “勤哥儿是为民除害,只怪贼人太过凶残!” “保长,县衙对凶手可有线索?” “贼人是夜间作案,现场又被烧成白地,天亮时贼人早就逃匿无踪,暂时还没有线索可寻,县衙答应会追查到底!” 这种凶案本就难以追查,刘勤只得黯然接受事实。杨大娘的被害,苦儿的失踪,对他打击非常大,他这时代的亲人又没有了,他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浮萍。 刘勤拜祭好杨大娘坟茔,打发老车夫赶着马车回洪家铺子洪家酒坊歇脚,然后在村民帮助下,在山神庙废址上搭建一个棚子,他决定要为杨大娘守坟三日,报答杨大娘的救命之情。 杨大娘母女坎坷一生,又落得如此结局,天道不公呀,刘勤坐在棚屋里,望着外面的夜空,悲愤的一声长叹。忽然,他想到了地下石室,苦儿会不会藏在下面?想到这,他连忙拿着火把,奔出棚屋。 32.第32章 回到府城 地下石室的入口青石板,早已被过火的砖块盖住了,刘勤花了半个时辰,才清理出青石板。他揭开石板,举起火把一照,洞口上下的木梯子依然完好,他俯在洞口喊了两声,石室里没有人应答。 四周静寂的只有偶尔虫子的鸣叫,刘勤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在没有彻底看清石室之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他担心苦儿可能在石室昏睡了,连忙顺着梯子下到石室。 丈余见方的石室,只摆放着几件物品,哪里有苦儿的踪迹? 这时,刘勤才彻底断了念想! 石室里物品不多,一个装着铜钱的陶罐,几段布匹。当然,里侧墙壁神龛里,神像底座下,还有刘勤存放的一个小布包。小布包里,正是他从前一世带来的人造牛皮钱包和四百多元纸币。 他把小布包揣进怀里,正要转身收拾其他物品,忽然又看见了神像底座上的四句偈语——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 四句偈语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现着诡异的光芒,刘勤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景,不禁浑身一颤。此时,他忽然预感到,这四句偈语或许要纠缠着他今后的命运。 他被自己这个没来由的想法震惊了,旋即又自嘲地一笑,自己不过一个小角色,哪能牵扯进这种漩涡? 刘勤把装钱的陶罐和布匹全部搬上来,布匹是买给杨大娘母女的,她们舍不得穿,他打算在杨大娘坟前烧给她。至于地下石室,以后若是被人发现了,或许还引来一些麻烦,他决定利用守坟的三天时间,把石室填埋起来。 第三天,刘勤赶到集镇上,买来一大车礼物,下里河村每家每户都送上一份,感谢他们这些年对杨大娘母女的照顾。乡亲们是淳朴的,东家回赠一些鸡蛋,西家回赠一些米粮,刘勤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但这些东西,他是不可能带走,只好借助一个家,把这些米粮菜蔬全部烧熟,答谢安葬杨大娘的村民。 第四天,刘勤该走了。下里河村只是他的一个驿站,匆匆地来又匆匆而去,了无牵挂。 但真的了无牵挂吗?他望着山神庙废址,山神庙后杨大娘的坟茔,默念道:“大娘安息吧,小子查访到贼人,一定给你报仇!苦儿...苦儿,你在哪里呀?大哥还能见到你吗?”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刘勤拜别下里河村村民,最后再望一眼山神庙,踏上了回城的路途。三四天虽短,但对他来说,仿佛过了三四年,身心沧桑了很多,面容也很是憔悴。 度日如年的还有洪秀娘,她在刘勤离开后,已经从王二那里得知了详情。她更加忧心刘勤是否经受得住打击,每天都在焦躁不安中等待他的归来,她甚至都有赶去洪家铺子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决不能这么做。 洪秀娘是个精明的女人,或者说,是个很有头脑、精于算计的女人,她一度曾以为自己拉拢刘勤,甚至不惜用柔情来缚住他,是为了报恩,是为了他的才干,是为了洪家的复兴大计。但在他离开的这些天里,她的心已经出卖了自己,她深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纠缠自己的都是刻骨的思念,食不知味,夜不成寐。若是他就此不再回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力量。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深深迷恋上了,那个来历不明的郎君,无法自拔。他的开心就是自己的开心,他的痛苦,自己的心也被针扎般的难受。自从她得知了他家中的变故,她就变得失魂落魄的,整天坐立不安。现在支撑她故作坚强,是对洪家的责任,她是洪家唯一的继承人,承载着洪家数代人复兴洪家的梦想。 今天,洪秀娘又坐在闺房的窗前,翻阅刘勤亲手誊录的账本。她对这本账本视若珍宝,自从那天巡视店铺带回来后,一直放在床头,每天睡觉前都会翻看一遍,不仅是因为新式记账法,更是因为他的字,她对他的字爱到了极处。 “小姐,小姐,西席回来了!”画儿大声嚷着从外面跑进来。 “真的?”洪秀娘扔下账本就要冲出门。 “小姐,你的衣服!” 洪秀娘低头一看,脸上红霞顿生。原来天气逐渐燥热,她在自己房间里,也无人敢冒然闯进来,就敞开了上衣前襟,里面仅着一件裹着双峰的胸衣。她急忙整理上衣,束好裙带,瞪了画儿一眼,“死丫头,也不早点提醒一下,差点出丑了!” 画儿低着头憋住笑,暗道:“你自己心急,还怪奴家!”画儿是洪秀娘的贴身丫头,自然知道小姐的心思,其实,她自己对刘勤何尝不是迷恋得紧?但她也没有与小姐争夺的念头,她只盼望着一旦小姐与他成就好事,自己也能被纳为侍妾,就像老夫人和姨娘一样。 洪秀娘是智慧的女人,也早就看穿了画儿的小心思,画儿是自己的贴身丫头,自己有的,分她一杯羹是迟早的事。因此,她的心思在画儿面前从不避讳,有时还与画儿讨论一番。她看画儿憋住笑的样子,抬起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推门出去。 此时,刘勤已经回到洪府自己住的小跨院,坐在房间窗前发呆。窗外榕树上的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不知是耐不住阳光的炙热,还是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刘兄...” 刘勤一震,转头一看,洪秀娘正扶在门框上望着自己。他连忙起身迎上前去,“秀娘,你怎么来了?” “刘兄,你瘦了!”洪秀娘满是柔情地望着刘勤的脸上,疼惜地说道。 刘勤不由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凄然一笑,“我,我家里...” “奴家都知道了!刘兄,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呀!你这个样子,奴家心里真的好疼!”洪秀娘上前抓住刘勤的手,眼神里流露出万般情意。 刘勤这一刻真的很感动,不由握紧了洪秀娘的柔婉,叹息道:“秀娘,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唉,杨大娘一生坎坷,遭此横祸,苦儿妹妹年纪尚小,还不知被贼人带到了何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呀,我心里,心里实在难受!” “不怪刘兄的,都是贼人太过凶残了,天网恢恢,贼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苦儿妹妹吉人天相,也一定会逢凶化吉!刘兄,咱们多方打听,会找到苦儿妹妹下落的!” “但愿吧!秀娘,香水的生意如何了?” “正如你所料,香水大卖!你走的第三天,布庄都被挤爆了,库存的大众级和高级香水已经卖完,连珍藏级十二钗香水也卖出去十盒,连翠园的姚老爷府上也买了两盒。短短几天功夫,已有数万两银子进帐了!” 刘勤看洪秀娘眼里抑制不住的兴奋,淡淡一笑道:“这才刚刚开始,等周边乃至全国市场全部打通,那时,你数银子要数到手抽筋!接下来,咱们要立即做几件事!” “什么事?” “城外周济灾民的伙食标准提高一点,对采摘花枝多的人,可以适当打赏一些铜钱!” “奴家知道了!刘兄,你这一计策实在太高明了,不仅为洪家赢得了声誉,还得到了那么多廉价杂工,奴家做梦都想不出来你是怎么想到的!爹爹也直夸你是经商天才哩!” “这些小策略不值一提,也不能长久,等咱们基础牢固了,还是要把他们转化成雇工,省得落人议论!洪家复兴大计很重要,但声誉更重要,洪家要成为民众心目中的义商,那么洪家就真正的崛起了!” “刘兄说的太好了,奴家都听你的,以后你说怎么做,奴家就怎么做!” “我只参谋,你是东主,拿主意还是你自己!我走这几天,精油提炼得如何了?” “都按你教的方法在做,奴家不懂,也不知提炼得效果如何!” “你是掌舵人,要完全掌握其中奥秘,这两天,你就跟在我旁边,我给你仔细讲解一番!你还要准备一下,多找几个可靠的人,分赴外地去收集提炼精油,时间久了,有些花木都老了,到时就很难提炼了,咱们必须乘现在花木旺盛之时,多提炼一些备用。哦,对洪家生意上的老客户,也可以转让一些精油初级提炼技术,让他们为咱们供应精油半成品。” “刘兄,派自己人去外地收集花枝提炼,奴家能理解,但转让技术给外人,那,那不是泄露机密了?” “秀娘,香水这一块利益非常大,咱们一家独占,会遭人嫉恨的,以后商业推广中必然遇到重重阻力!咱们自己掌握核心技术,把初级技术传授给别人,既保证了原料的可靠供应,又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大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么洪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洪秀娘听完刘勤一席话,眼前星光闪烁,一脸敬佩地抱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刘兄太高明了,以后要多帮奴家哟!” “我如今已经无家可归,靠你收留赏口饭吃啦,不帮你帮谁?”刘勤半真半假地浅笑道。 “瞎说,只要你愿意,奴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奴家也,也...”洪秀娘把身子靠紧刘勤身边,仿佛这样就表明了她的心意。 刘勤自然明白洪秀娘的心意,也知道她是一位各方面都不错的女人,如果不是...唉,他抬起手仿佛要抚摸她的脸腮,却从她的鬓角滑过,带动了她几缕发丝,轻轻拍在她的香肩上,“秀娘...咳咳,如今资金不缺了,有没有考虑把胡家酒楼盘下来?” 刘勤的动作,洪秀娘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同时又有一份淡淡的失落。她扬起红晕的脸腮,娇声道:“奴家已经与胡家接触过,胡家报价八百贯,奴家估计,压一压,或许六百贯能够成交!” “嗯,你派人与胡家谈谈,价钱合理就盘下来。如今香水的事已经走上正轨,评酒会结束,咱们也有余力筹办酒楼的事了!” “好的,哦,过几天就是评酒会报名的日子了,到时,你代表洪家去好么?” 听洪秀娘这语气,评酒会报名莫非还有什么讲究,刘勤愕然道:“这报名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33.第33章 报名之议 刘勤听见洪秀娘郑重地请他代表洪家到翠园报名参加评酒会,很是奇怪,按理说,由酒庄派一名管事去可以了,还无须他这个洪府西席出面吧。他愕然问道:“这报名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刘兄对翠园的主人还不了解吧?”洪秀娘在椅子上坐下,娇笑道。 “我只知道翠园的主人姓姚,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这要从头说起了。翠园主人姚老爷是当今陛下的宠臣,曾经跟随圣上东征西讨,为大朱朝统一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朱朝平定天下,姚老爷被封为大学士,吏部尚书,又为朝廷治理天下,劳心劳力。前几年,姚老爷告老还乡,圣上特旨建翠园供姚老爷休养。” 洪秀娘接过刘勤递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姚老爷以书、酒、剑驰名天下,人称三绝老人,皇上特命他主持江南贡酒评审。每年的评酒会,可说汇集了江南各地的名酒,最后能够成为贡酒的只有一家。姚老爷虽然为人公正,但毕竟是本地人,对家乡有所照顾也是情理之中。安庆府的酒以咱们洪家和桐城周家最佳,这几年几乎是轮流选为贡酒,也因此周家和咱们洪家成了劲敌,今年粮食市场情势不好,两家竞争尤为激烈。为了庆祝这次盛会,按例评酒会前要举行一场文会,姚老爷吩咐,凡是参加评酒会的酒庄,报名的时候都要派一名代表参与文会。” “这个什么文会,关系到评酒会结果?” “虽然对评酒会结果影响不大,但关乎到酒庄的声誉。我朝当今圣上大兴文事,对文人极尽优待,士林的风评对酒庄声誉影响很大。因此,各家纷纷聘请文人雅士作为代表与会,为自家酒庄争得荣誉。” 这不就是前一世的形象代言人嘛,不过自己对这时代的规则一无所知,怎么能冒然出头?刘勤犹豫片刻说道:“秀娘,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很难胜任呀!” “刘兄太谦虚了,奴家虽是妇人,但也有几分见识,你的书法颇有大家风范,上次作的词也堪称上等,如此才学,一定会在文会上大放异彩!”洪秀娘信心满满地说道。 刘勤没有立即答应,沉吟再三,问道:“前几次评酒会,是谁代表洪家参与文会的?” 洪秀娘一时沉默了,半响才闪着复杂的眼神,曼声道:“先前都是刘文博,也就是爹爹给奴家招的好夫婿!” 刘勤从洪秀娘的话音里听不到半分感情,明白他们夫妇之间怨念颇深,恐怕已经不可调和了。那都是洪家私密,他也不好多嘴,但想到文会的重要,他还是建议道:“秀娘,刘坊主参加过多次文会,经验丰富,今年不妨还是...” “刘兄,奴家不想再提到他了!对他,洪家已经仁至义尽,当年他穷困潦倒,是洪家救助了他,进入洪家后,洪家也没有亏待他,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开销,都是洪家承担,可是他对洪家做了什么?奴家已经决定了,从此奴家与他就是陌路人,也不在让参与洪家事务!” 刘勤望着洪秀娘愤恨之中,又有些落寞的神态,一时怜惜地道:“秀娘,本来你们的家事,我不好多嘴,但,你们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你如此年轻,未来的日子长得很,你们这样僵持着,对你对洪家都没有舒坦日子过。既然合不来,不如早作决断!” 洪秀娘听完刘勤的话,眼睛一亮,望着他急切地道:“刘兄支持奴家与他和离?你不嫌奴家是个不祥的女人?” 不就是离婚嘛,这在前一世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怎么说成了不祥?刘勤也没多想,温声道:“你如此年轻漂亮知书达理,何谈不祥之说?有道是家和万事兴,洪家内部不和谐,复兴也只是一句空话!” “嗯,奴家知道该怎么做了!文会的事,刘兄还没答应奴家哩!”洪秀娘喜上眉梢,美目含情地望着刘勤娇声道。 “这,好吧,既然你如此信任,我就试试吧,反正还有几天,还可以提前准备准备!”刘勤不忍扫了她的兴,连忙答应下来。文会若是比试书法,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至于诗词之类,到时见机行事吧。 洪秀娘见刘勤答应下来了,自是高兴,又与他说些闲话,就起身离去了。 回到府城,刘勤才休息了半天,就忙碌起来了。香水告急了,库存已经全部售罄。 如今洪秀娘已经专门划拨了一个院子,用来提炼花枝精油,配置香水。这个院子就在刘勤住处的对面,二进西边,戒备严密,除了洪秀娘和刘勤,其他人未经允许,禁止入内。 刘勤闭门忙碌了五天,饭菜都是洪秀娘亲自送进去的,结果就是一批批的香水,运出了洪府。这当然不是刘勤一个人的功劳,洪秀娘在他的指导下,也学会了按照配方配置香水。 第六天早上,刘勤出门赶往胡家酒楼,不,现在应该叫做洪家酒楼。昨天洪秀娘告诉他,已经与胡家办妥了手续,胡家酒楼正式过户到了洪家。洪家酒楼先搞一下内部装修,正式营业的时间要在评酒会之后了,洪秀娘责令洪府管家总揽装修事宜,刘勤这是去现场指导一下。 刘勤自来府城,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在洪家树立了权威,洪秀娘甚至发话,他的决定就代表洪家的决定,洪家旗下的产业必须严格执行。其实,洪家上下对他也是由衷的敬佩,别的不说,只一个香水项目,数天的利润就超过了酒庄一个季度的收益。 洪家酒楼是三层建筑,底楼是大堂,二楼和三楼是雅间,很传统的布局,由于胡家经营不善,生意不好,内部陈设都很老旧。刘勤赶到的时候,管家洪仁贵正在整理登记酒楼物件,内部装修,能用上的东西还是要用的。洪仁贵是洪家的家生子,对洪家的忠心是没得说,不然洪秀娘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打理。 “西席您来啦?您看这装修该如何着手?小的一点眉目都没有!”洪仁贵望见刘勤进门,连忙放下手头活计迎过来。 “啊,管家辛苦了!我先看看,等下咱们再商议一下!”刘勤四周扫了一眼,温和地说道。 这时,一个伙计走了过来,躬身说道:“西席,小的给您请安了!如今酒楼已经转到洪家,小的想问一声,洪家会不会把小的们解雇了?小的们都在这个酒楼干了多年,家中也指望着这份工钱,求求西席帮小的们跟东主说说,不要解雇小的们呀!” 刘勤抬头扫了一眼,酒楼伙计厨工都集中在大堂,大家都是一脸焦急模样。他拱手施了一个环礼,朗声说道:“各位工友,刘某代表洪家郑重宣布,只要你们继续勤恳做事,洪家决不会解雇一个伙计!大家都安心听管家吩咐,协助酒楼装修,装修期间,各位的工钱也不会克扣,酒楼营业之后,还会根据业绩给诸位打赏!” “小的们多谢西席!多谢洪管家!多谢洪府大恩!”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伙计们的心情可以理解,刘勤安抚好大家伙,就进入楼内查看,洪仁贵原本打算陪同,被他挥手阻止了。他看得非常仔细,包括厨房、储藏室都亲自查看一番,权衡着该如何改装。他虽然不是学设计的,但毕竟多了超时代的见识,他考虑的目的,就是希望把前一世的理念,掺进这时代的风格,不仅在视觉上,在经营方式上,也要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刘勤一边查看一边思索,最后又认真听取了管家和伙计们的意见,前后花了两个时辰,才完成装修草图。厨房设计方面,他坚持了自己的理念,彻底改变了原来脏乱差的局面,同时,他特别要求洪仁贵把厨房先装修好。洪家酒楼计划推出新菜系,必须要对厨工进行培训,他对这方面不是专家,仅能提出方法,具体的还需要厨师们发挥创造性思维,勤加练习。 中午就在酒楼吃的饭,酒楼原厨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刘勤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 回到洪府的时候,已近申时了,才一进门,刘勤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走到二进院子,后院传来激烈地争吵,听声音,仿佛是洪秀娘与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惊愕地望着迎过来的洪福,“这是怎么回事?” “回西席,是姑爷回来了!” “刘坊主回来了?怎么一回来就吵起来了?” “以前也是经常吵架,这次听说是姑爷擅自从洪家铺子回来,要参加翠园文会,小姐不同意他参加,就吵起来了。半个多时辰了,唉...” 刘勤望着后院门片刻,心里也是暗叹一声。这事他也不好掺和,只得摇摇头走进自己住的小院。 晚间,大作师何元带着酒菜来陪刘勤小酌,酒过三巡,他端着酒杯叹口气道:“托天之幸,这次小姐算是彻底解脱了!洪家彻底解脱了!” “老哥哥,这话何意?” “姑,刘文博今天突然回来,想要参加文会,小姐不同意,两人又大吵一顿!最后,老爷和小姐终于下定决心,以一百两银子的代价,彻底了结小姐与刘文博的关系,刘文博当场签下文书,从此与洪家不相干了!” 终于还是离了,也罢,这对洪秀娘也是一种解脱。刘勤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疑惑地问道:“他们当初能够结婚,想来也是东主同意的,怎么关系弄得如此僵?” 何元饮尽杯中酒,气愤道:“那厮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34.第34章 初入翠园 刘勤对何元的话不便制评,联系到刘文博在洪家铺子时种种劣迹,确实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该干的事。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但愿洪家不再乱点鸳鸯谱,毁了洪秀娘,也毁了洪家。 何元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刘文博的不是,他是洪家的忠仆,刘勤对他的心情能够理解,也就附和着说了几句。却不知,今晚何元的到来是有目的,是领了老家主的吩咐,来探路的。 老家主虽然病了,但不糊涂,把洪家上上下下的事情,早已看在眼里,对洪家的变化,女儿的心思,一清二楚。老家主对刘勤也非常满意,刘文博的事一了解,他立即安排何元过来探听虚实。 刘勤的真实想法,何元不知道,但通过刘勤的言行,何元心里踏实了,因此也多喝了两杯,走的时候,还带着满意的笑容。 何元心里所想,是不是就是刘勤的真实想法呢?其实,刘勤对这件事到底想法,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不是木头人,洪秀娘的情意,他心知肚明,但让他马上接受洪秀娘,却是无法做到。并不是因为洪秀娘曾经结过婚,他来自前一世,这个念头当然不会有,他无法逾越的是长久凝成的心结! 刘勤年幼时,母亲抛夫弃子跟有钱人私奔了,对他伤害非常大。因此,他对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有一种顽固的抗拒心理,这也就是他前一世在学校,对那些所谓系花校花不屑一顾的原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洪秀娘的一片深情,刘勤感触到了,他对这个女人也同样有了非一般的感情,但因为心结难解,令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情的债,他不知如何弥补,唯有不断努力,想尽办法帮她复兴洪家。 香水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如今不仅在安庆府家喻户晓,周边州府富裕阶层,也通过不同渠道得知详情,但由于香水目前产能不足,还无法满足更大的市场需求。周边州府的达官显贵们,只得通过安庆府的亲朋代购,或派人过来购买。 为了适应市场需要,洪秀娘把布庄旁边的铺面租了下来,专门销售香水,王二因为刘勤的关系升为掌柜。他这个掌柜每天都过着冰火两重天的日子,上午忙得喉咙冒烟,下午闲得蛋痛。原因是每天批量上架的香水,不到半天功夫,就被抢购一空。香水的紧俏,有些精明的人,每天都早早来抢购几瓶,再高价转手出去,这大概就是早期的黄牛吧。 刘勤这几天的心思却没有放在香水上,评酒会报名的日子临近了,他在研究历次文会的模式,同时攻读诗书,为评酒会前的文会做些准备。 “刘兄!” “秀,东主来啦?王二叔也来啦?”刘勤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呼喊,转头见是洪秀娘来了,后面跟着王二,急忙起身迎接。 “王掌柜也不是外人,刘兄不用多礼,大家都坐下说吧!”洪秀娘美目白了刘勤一眼,娇声道。 洪秀娘坐在刘勤刚才的座位上,翻了翻他看的书,又说道:“刘兄,王掌柜今天进府,是想问一下增加每天香水的销售量,咱们的库存不少,奴家打算同意,不知你的意思是?” “不,目前不能增加销量!”刘勤想也没想就接口答道。 “这是为何?” 刘勤没有答复洪秀娘,而是转头对王二说道:“王二叔,你回店之后,以洪家名义张贴一份告示,就说:由于香水原料名贵,生产工序复杂,产量有限,从即日起实行限购,每人最多只允许购买两瓶。同时为了感谢顾客的厚爱,洪府郑重承诺,香水决不涨价,洪家竭尽全力扩大产量,满足广大顾客的需求!” 王二叔见洪秀娘没有其他表示,立即起身施礼道:“小老儿这就去办,东主,西席,小老儿告退!” 洪秀娘等王二去远了,急忙问道:“刘兄,咱们库存量已经不少了,为何...” 刘勤打断她的话语,笑道:“秀娘,急什么,香水是消耗品,顾客们用习惯了,一年四季都要用,咱们还怕卖不掉?而且,随着香水的知名度越来越广,外地需求必然增大,咱们的产量增加有限,若此时销量增大了,到时就窘迫了!” 洪秀娘眼珠子一转,媚眼一挑,娇笑道:“恐怕刘兄考虑的不仅是这些吧?” “哈哈,知我者秀娘也!” “少贫嘴,快跟奴家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市场上越是供不应求,就越显得咱们香水的金贵,就能迅速提升香水的知名度,我让王二叔实行限购,也是同样的道理!你看吧,限购告示一出,明天必然引发抢购风潮!这在营销术语上叫做饥饿销售法,越是紧俏的物品,越能激发顾客购买欲望。” “刘兄,那要是达官显贵购买,咱们这限购之策恐怕...” “无妨,限购之策是针对普通顾客的,达官显贵等高端买家是咱们拉拢的对象,当然不在此限,咱们可以暗中知会他们直接到府上订购就行了!” 洪秀娘听得眼前星光闪烁,由衷地感叹道:“刘兄真是...真是奸诈透顶啦,格格...” 小娘叉,竟然说自己奸诈,刘勤剑眉一挑,调笑道:“要说奸诈,也跑不了你,咱们呐,就是一对奸,奸...” 此话不对,刘勤急忙刹住口,洪秀娘已经明白了意思,顿时羞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大坏蛋才是奸夫,奴家可不是淫...” 洪秀娘发现自己的话也说错了,脸腮更是红晕,急忙起身奔出门,临出门时,却又回头嫣然一笑。 评酒会报名的日子终于到了,报名的同时要举行文会,会场就设在翠园。其实,翠园是大慨念,前面屋脊连云的宅院是姚家宅子,后面大园子才是真正的翠园。报名的人,按例直接去后门进园。 刘勤顺便把姚家订购两盒十二钗香水带来了,就带着洪福直接赶往正门。 翠园姚宅不愧为皇上特旨建造,果然气势恢宏,高大的门楼就与众不同。门楼上高挂的牌匾,上书“翠园”二字,据说还是皇上御笔。刘勤略事打量,即上前与家丁说明来意。 姚家果然大家风范,门前守护的家丁待人接物都甚是和气,听了刘勤的来意,立即里面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让洪福在门房等候,领着刘勤来到前院大厅。 “尊客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大管家!” “管家请便!” 刘勤把两盒香水放在一旁桌上,随即在厅内四处打量。姚府的前厅布局典雅,一水的红木桌椅,廊柱旁边摆放了些瓷器、雕花漆器,两厢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后面正墙是一幅字。 “噫,竟然是虞世南的《积时贴》!”刘勤惊语一声,急忙上前细看。初唐书法家虞世南的《积时贴》,前一世都是临摹的赝品,此时看到如此珍品,怎么不令他激动? 这时,大厅门口一位身穿青色绸衫的老者,正好经过。他看见厅内发式怪异的刘勤,盯着墙上字帖,很是好奇,就缓步走了进去。 “不对呀!”刘勤望着墙上字帖,低声自语道。 “哪里不对?” 刘勤闻声回头一看,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位老者。他此时满脑子都是书法艺术,也没细想老者是何人,只拱手略施一礼道:“此贴应是赝品!” “赝品?从何得知?” “虞世南书法学自沙门智永,得二王精髓,他的风格外柔内刚,笔致圆融冲和而又有遒丽之气。老先生,您看这书帖,柔和有余刚劲不足,绝非真迹!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也非今人临摹!” “从何而知?” “老先生看这纸张,特别是这字体,楷书是在中唐之后,才逐渐成熟,初唐时还稍见散乱,这书帖字体显见是初唐风格!” “哈哈,好见识,小友书法造诣深厚呀!看小友模样,莫非是洪府西席?” “老先生过奖了!小的正是洪府西席,此来翠园代表洪府报名参与评酒会,顺便把姚府订购的香水送过来了,小的冒昧请教老先生上姓高名怎么称呼?” 老者没有答复刘勤问话,而是说道:“你在等大管家?大管家去后园了,一时不会过来。这样吧,你留个言,老夫帮你转交就是,那边文会也要开始了,你再耽误就要误了洪家报名。” 刘勤一时也没明白老者其实是想看看他的字如何,不过他所说也是实情,急忙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旁边案上刚好有纸笔,刘勤连忙上前研好磨,提笔写道:“大管家见字如晤,余乃洪府西席,贵府订购之十二钗香水,已带来贵府,拜请一老先生转交,若有疑问可随时与洪府联系。” 寥寥数言,一挥而就,最后题名时,刘勤停了一下,按说应留下字号,但他哪来的字号,随即临时取了一个字——守拙,落在结尾。 老者一直站在刘勤旁边,在他写下第一个字时,就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刘勤刚写完,他就立即抢在手里,仔细品鉴。 35.第35章 文会 “好字!朴拙险峻,舒畅流丽,好字呀!笔划严谨,朴厚灵动,丰腴不失于板刻,应是承继于汉隶!”老者由衷感叹道。 “老先生明鉴!” 刘勤虽对老者身份不清楚,但老者流露出来的气度,绝非常人。老者一语就道破自己的书法特点,看来也是此中行家,刘勤不由拱手一揖。 “由此一贴,可见小友是此道大家呀,老朽佩服!老朽观小友字体,用笔任意挥洒,结体因势赋形,大妙!不知小友对书法艺术,有何独到见解?” 说到书法艺术,就挠到了刘勤的痒处,他前一世就酷爱书法,勤学苦练之余,对自己的承自魏碑又有一些小创新的风格,颇为自得。老者话声一落,他即脱口而出,“书法之道无他,在于入门而取形,出门而取神!” “说得好,小友果然造诣深厚,一语道尽了书法之道的奥秘!”老者拿着刘勤的留言贴,转头哈哈大笑。 “老先生谬赞了!”刘勤谦虚地拱手一揖。 “不然,老朽观小友书法风格与二王截然不同,承继于汉隶,有北派遗风,又有很大创新,俨然大家风范了!” “老先生过奖了,小子对此道虽然有几分心得,但限于阅历锤炼不足,书法还远远没有达到大成之境!老先生是此道行家,还请对小子多多指教!” “凭小友的这番造诣,老朽指教不敢当,以后随时欢迎过府,咱们相互切磋技法!以小友看,这种书法的大成应是何种境界?” “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越,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有此十美,方达到此法之大成!” “好一个‘十美’!哈哈,小友对此道研究之深,老朽叹服呀!”老者手拂颌下花白胡须,高兴地大笑。 这时,领刘勤来此的管事回到前厅,看到老者在此,不禁愕然,急忙上前施礼,“小的拜见老...” “你来此何事?”老者打断管事的话,沉声问道。 “回禀老...” 姚府管事看到老者扫过来的眼神,急忙改口道:“小的刚才领这位洪府西席来前厅,再去寻大管家禀报,大管家正在后园忙碌,一时脱不开身,小的正准备回来告知洪府西席一声!” “哦,后园的评酒会报名已经开始了吧?你带这位小友直接从府里赶去后园,莫误了洪家酒庄的报名!另外让人把这两盒香水送到夫人那里!” 姚府管事听见老者对刘勤的称呼很是错愕,但也不敢动问,急忙躬身答道:“小的遵命!” 老者转头微笑着对刘勤说道:“今天见到小友,老朽倍感高兴,你先跟随管事去后园参与文会,以后空闲时,随时欢迎过府一叙!” 刘勤从管事的神态,以及老者与管事的对话中,已经知道自己猜想不错,老者在姚府身份崇高,连忙躬身答道:“小子多谢老先生美意,只是,小子一个外人,在府内行走,恐怕多有不便!” 老者一边盯着书帖,一边摆手道:“无妨,小友尽可随管事前去!” 刘勤见老者如此说,也不再矫情,躬身一礼后,跟随姚府管事走出大厅。 走过几个回廊,姚府管事喊来一个家人交代几件事,刘勤趋前道:“管家,小可的随从还在门房,麻烦你派人知会一声,让他到后园门口等候!” 姚府管事先前见老者对刘勤很是礼遇,哪敢怠慢,立即恭敬地答道:“西席放心,小的这就让人去传话!” “多谢管家!” 姚府广厦千间,府内道路曲曲折折,刘勤跟随管事穿廊过壁,一边欣赏姚府内景,一边往后园赶去。此时的后园,却是热闹非凡。 江南东西两道诸州府,酿酒行业每年共聚一堂,评论酒水优劣,再加上评酒会前的文会,堪称一大盛事。今年岭南道、两浙道,邪教徒祸乱猖獗,但两道也有几个酒商,冲破重重险阻,来到安庆府参与盛会。 辰时已过,代表各家酿酒商的文士已经完成报名程序,进入了翠园预定区域赏玩。但令报名处办理登记手续的管事奇怪的,此次夺冠呼声很高的一家酒庄,至今还没报名参会,他不禁对身边的一个管事,惊讶地说道:“洪家怎么还没来报名,不参加今年评酒会了?” “可能吧?洪家香水生意甚是红火,莫非决定改行了?” “不至于吧?酿酒是洪家祖传产业,这种辱没祖宗的事,洪家东主应该不会做的!” “只是这...报名的时辰都快截止了,怎么还不见洪家人过来?” “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再等一等吧,毕竟也是本乡人!” 不说姚府两个管事诧异,翠园门后等候的洪府管家已是急得跳脚了。刘勤是第一次参与文会,洪秀娘不放心,在他走后,又派了管家过来照应。洪府管家洪仁贵在翠园后门处,左等右等不见刘勤过来,又不好冒然进入翠园报名。姚府为了限制入园人数,只允许各家参与文会的人进园。 洪仁贵等得心急火燎时,洪府的马车总算来了,洪福远远就跳下马车,奔了过来。 园内报名处两位管事见洪家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时辰早已过去,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正准备收拾卷册去向大管家禀报。 “两位老哥慢些收拾,洪府西席代表洪家酒庄过来报名了!”领着刘勤过来的管事,远远见报名处的管事要走人的架势,急忙大喊。 “怎么这时才来?莫非不打算与会了?”报名处的管事望了刘勤一眼,斥责道。 带领刘勤过来的管事,紧走几步,在报名处的管事耳边嘀咕了几句。报名处的管事立即诧异地打量了刘勤片刻,拱手施礼道:“多有冒犯,请西席速去文会现场,那边等候多时了,报名的手续,小的会代为登记!” “有劳了!” 刘勤知道时间耽误太久了,也不再客气,拱手一礼,就在管事引领下,赶赴会场。 文会会场设在翠园西南的拾翠轩,轩外是千竿翠竹,竹林边是一亩方塘,绕池塘而建曲折回廊,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远远望去,回廊间已经停留了不少文士装扮的人,或坐或立,或拂须低吟,或怅然远望,各具形态,不一而足。拾翠轩的入口处,也停留了一些人,看装束应是姚府中人。 领路的管事带着刘勤赶到拾翠轩附近,紧走几步,向入口处一个伟岸的老者禀报:“禀大管家,这是洪府西席,代表洪家酒庄参与文会!” “怎么这时才来...” 那领路的管事不等大管家说完,急忙上前一步,低语了几句。 姚府大管家诧异地打量了刘勤一会,点点头,笑道:“西席快请进,主持文会的包夫子已经打发人来知会,文会即将开始了!” “多谢大管家,刘某告罪了!” 刘勤再回身拱手施礼谢过领路的管事,迈步进入拾翠轩。 主持文会的包夫子,原本是姚府老家主的幕僚,为老家主出谋划策,立下不小功勋。老家主告老还乡,他也跟随归隐林泉,住在翠园,与老家主谈诗论文,倒也成了一段佳话。 刘勤赶到的时候,恰好包夫子正派人召集在场文士,叙说此次文会规则。随着人员集中到拾翠轩,刘勤初步估计了一下,将近有四十人吧。 这时,一位年约五旬,身穿青色文士装束的人,走到轩前,拱手道:“老朽包岚,受老尚书委托,主持此次文会。此次文会就以拾翠轩周边景物为题,诗词不论,一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咱们当场评点以定优劣,若有佳作,老朽将上报老尚书,传扬于士林!诸位请便吧!” 包夫子话声一落,现场顿现阵阵议论,有经验的文士来的时候就猜出今次当以拾翠轩景物为题,于是早就在打腹稿了,果然如此,自是面现喜色。 刘勤对诗词艺术纯粹一种爱好,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正式文会。来的时候还搞不清状况,原来不过就是限时命题作文而已。他懒得听周围人的议论,双手靠后,悠然走上曲折的回廊,打量四周景物。 36.第36章 何以言志 从拾翠轩一隅,就可见翠园得名缘由。拾翠轩外一片葱翠的竹林,林间有一弯清泉注入旁边清浅池塘,围绕池塘的,还有几棵青翠的垂柳,整个画风,一幅绿意盎然景象。 不过,今天过来不是欣赏美景的,这池塘、垂柳、翠竹,该从何处着手呢?刘勤一边踱步,一边思索。 此时,拾翠轩内的文士也各自散开了,不管是为了所代表酒庄的声誉,还是自己在士林的名气,都让他们全身心投入进去。拾翠轩这一片,约有四五亩的样子,瞬时被吟哦的文士占据了。 包夫子在参会文士退出拾翠轩后,就捧起一本书,坐在轩内长案旁椅子上闲阅。其他几个家丁,则在整理一旁长桌上的文房四宝。 不知看到何等妙文,只见包夫子忽然拍案大叫:“好,好,大妙呀!” 或许姚府家丁已经见惯了此番情景,包夫子的叫喊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依旧各忙各的差事。 这时,从拾翠轩进口处,匆匆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小的拜见包夫子!” “哦,你有何事?”包岚抬头扫了一眼,曼声道。 “小的是奉老爷之命过来向夫子传话!” “老尚书有何吩咐?” 包岚连忙放下手中书本,望着来人。 “老爷吩咐...”那管事四周扫了一眼,趋近包岚耳边低语几句。 “有这等事?那人是...刘勤?”包岚一怔,急忙问道。 “是,正是代表洪家参会的洪府西席刘勤!” “好,老夫知道了,你回禀老尚书,到时老夫亲自带过去!” “小的告退!” 包岚没有理会退身出去的管事,而是抬眼打量散在四处的文士,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要找的人,“果然有些与众不同,难怪深得老尚书器重,老夫倒要看看你才学如何?”他自语一句,继续拿起书本翻阅。 本次文会的主题是诗词。诗词抒发的范围很广,上至庙堂家国,下至勾栏瓦肆,或慷慨激昂,或含蓄婉转,赋英雄热血,写儿女情长,皆无不可。诗词之贵,在于抒情析理,化平常为神奇,言写作者的志向;诗词之陋,在于流于俗套,言而无物。是故,诗词最重格调,或如高山溅雪,或如竹底流泉,一动一静,一情一景,于数言见脱俗而出,方见品致。 刘勤还没有决定以何景致为题,又该抒发怎样的情感和志向。他打量着四周的竹林、池塘、垂柳,有些发愣,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来到这时代也有数月了,还从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出路,更不要谈什么宏伟志向了,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可是,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志向又是什么?是要通过科考,在庙堂谋一席之地?纯粹扯淡,就算他拥有超时代的知识,在这时代想通过科考,他想都不敢想!也许,在商场混口饭吃,就是自己的出路吧! 一阵风从竹林吹来,沙沙的响声,惊醒了他的魔怔,他抬头摇晃的翠竹,暗自一叹。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拾翠轩清脆的锣声,打断了所有的思路,散在各处的文士慢慢走回轩内。刘勤回望一眼竹林,也跟随在众人之后,安然返回。 拾翠轩内长桌上文房四宝有限,众人需要轮流上前誊录作品,写好的人再在另一侧回廊退出一旁,等候最终评断。刘勤来的时候,就在最后,一时也轮不上,就站在池塘边栏杆处,观看游鱼嬉戏。 轩内文士每誊录好一篇作品,旁边伺候的姚府家丁就立即送给包岚评阅。近四十人集中一块儿,包夫子老眼昏花,哪里还看得清自己注意的人誊写了没有?他只得专心评阅作品,看到好的诗词,就挑出来另放一旁。 包岚能够成为姚老尚书的幕僚,其才学自是非同一般,近四十名文士誊录结束,他评阅也差不多完成了。这次文会参会文士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以包夫子挑剔的眼光,还是挑出了四首满意的诗词。不过,这些作品中,虽然有个别人文字不错,但还达不到令老尚书叹服的程度呀!包岚又把所有作品翻阅一遍,不禁自语一句,“噫,他还没有誊录?” “谁是洪府西席刘勤?”旁边伺候的家丁听了包岚吩咐,立即赶到拾翠轩栏杆边大声问道。 刘勤此时倚在廊柱边观赏游鱼,正看到有趣时,闻声忙一回身,“啊,刘某正是,不知...” “刘西席,包夫子有请!”家丁见刘勤就在自己旁边廊柱侧,急忙道。 刘勤微笑点点头,走进轩内包岚身前,躬身一礼,“老夫子传唤小子?” 包岚在刘勤进来时就仔细打量他,见他剑眉朗目丰神俊逸,不由暗赞一句,果然非是凡品!听了刘勤的问询,笑道:“你就是洪府刘西席?你这次参会作品还没有誊录吧?” “啊,老夫子见谅,小子观看游鱼,一时忘情,小子这就去誊录!”刘勤这才想起此来目的,不由暗骂自己失态,急忙要往长桌走去。 “老夫此处有现成的纸笔,小友不妨就在此处誊写即可!” “多谢老夫子,小子告罪了!” 刘勤拱手一揖,也就不再客气,转身到长案后,提笔在砚台墨池里批了批,略一沉思,立即挥毫题就。 “好!好!好!好字!好词!”包岚一等刘勤写完,立即拿起诗稿,由衷赞道。 “小子多谢老夫子赞赏!”刘勤对自己的字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至于诗词,他不知旁人水平如何,就不敢盲目自信了。 “小友书法有如此造诣,难怪深得老尚书推崇!小友才学也是不凡,屈居商贾之家为西席实在可惜了!”包岚的目光不舍的从诗稿上离开,感叹道。 “小子多谢老夫子褒奖,小子遭逢磨难,蒙洪家东主提携,只有竭力报答知遇之恩!” “小友果然是忠义之人!哦,小友莫非就是斩杀悍匪刀疤赵的刘勤?” “正是小子!” “好,文武双全呀!老朽观小友也非池中之物,他日定会有腾渊之时!” “多谢老夫子吉言,小子愚钝,还请老夫子多多教诲!” “改天得空常来姚府一叙!” “小子遵命!” 包岚点点头,然后吩咐家丁把参会文士召集回来,公布最终结果。 其实所有人都在注意轩内动静,刚才见包岚与刘勤谈论许久,不少人还私下议论刘勤是何许人。 参会文士全部回来后,包岚即起身拱手道:“今次文会,老夫又欣喜见到几首上佳诗词,现择取其中五首上等公布与众!来呀,把桌上四首诗词朗读一遍!” 包岚身边伺候的管事立即拿过诗词稿,分别朗读。 第一份是来自两浙道钱家酒庄钱举子的七律《吟竹》: 不羡时来万物华, 千竿凝翠倚天涯。 曾经春月复冬月, 更历杨花又雪花。 百炼精神终有节, 一腔风骨本无瑕。 凭人曲直凭人折, 瘦影依稀从日斜。 第二份是来自江南西道徐家酒庄徐公子的七绝《莲》: 半爿池塘出水莲, 清风未至已缠绵。 更兼叶底柔柔意, 告与游鳞莫外传。 第三份是来自两浙道陶家酒庄吴举子《绝句》: 轩外青葱八九枝, 扶墙疏影自成诗。 刘郎今日不沽酒, 却笑东风井上痴。 第四份是安庆府桐城周家酒庄周二公子的七律《竹影禅风》: 碧篁摇曳遮云天, 曲径通幽庭院前。 几许清明争日月, 一时疏影起风烟。 经尘闻道出名士, 有酒无心思圣贤。 大醉堪堪乡国梦, 觉来聊赖共低泉。 四首诗作一出,底下顿时议论纷纷,在场的人虽然水平参差不同,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时间都是赞叹不已。而有熟悉诗作者的,又是拱手道贺。这时,人们忽然想起,刚包夫子明明说了五首诗词,怎么只读了四首呢?于是,有好奇者连忙上前询问。 包岚手持诗稿从座位上立起,大笑道:“诸位士子不必疑惑,还有一份诗稿在老夫手中,这篇词作《曲玉管》是安庆府洪家酒庄洪府西席刘勤所作,老夫推为第一,现有老夫亲自朗读与诸位共赏!” 包夫子说完,一展手中诗词稿,抑扬顿挫地大声朗读: 往事经年, 书生意气, 当年偶失题金榜。 竹下如今闲读, 红袖添香, 又迷茫。 廿载风尘, 青春一瞬, 功名利禄皆虚妄。 唯有庭中, 顾自吹絮西厢, 锁帘窗。 还忆当初, 有多少、佳人幽会, 直如玉露金风, 书成笔底千行, 且珍藏。 每翻笺匀墨, 总惹眉间心上, 一分愁苦, 一缕情丝, 一寸柔肠。 37.第37章 无赖讹诈 包夫子一篇词稿读完,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只有轩外的翠竹在轻风摇曳下,沙沙作响。在场代表商贾之家参与文会的,大多是些落第举子,眼见前途无望,才借此赚些生活费,或在士林增加一些名望。 刘勤的词刺中了不少人最软弱的神经,“廿载风尘,青春一瞬”,回首沧桑,当年的“书生意气、功名利禄”,不过皆是虚妄。往事去矣,多少的“红袖添香、佳人幽会”,只不过“书成笔底千行”,不变的,“唯有庭中”清风,“顾自吹絮西厢”。然而,“每翻笺匀墨”,缠绕“眉间心上”的,却又是“一分愁苦,一缕情丝,一寸柔肠”!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夫子也何尝不是一声感叹。想当初,他也是屡试不第,以为报国无门之际,得老尚书提携,才一展浑身抱负。一生跌宕起伏,如今归隐林泉,才真正懂得“功名利禄皆虚妄”,而刘勤弱冠之年就看得如此透彻,怎不令他惊叹?或许每人的境遇不同吧? “诸位士子,对老夫的评判可有意见?”包岚咳嗽一声,拱手问道。 轩内各家代表相互看了一眼,齐声答道:“老夫子评判公道,我等没有异议!” 其实,在刘勤看来,桐城周家二公子的七律《竹影禅风》也是不差,至少应是并列第一,大概自己的书法占了优势,赢得了老夫子的好感。 “既然如此,今次文会到此结束,老夫把优秀作品转呈老尚书品鉴,随后传扬于士林!” “多谢老夫子,我等告退!” 评酒会前的文会,简简单单的开始,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与其说是文会,不如说是一场考试更确切一点。在刘勤的想象中,既然是文会,总得请几个艺人歌妓弄点文娱活动啥的,哪知却是如此无味!他又与包夫子客套一番,跟随众人身后退出翠园。却不知,他留在翠园的一张留言贴一张词稿,掀起了一个剧烈的风波,不过那已是后话了。 “西席,我们在这边!” 刘勤走出翠园后门,正张望自家马车在何处,忽然听到洪福的叫喊。 “管家,劳你久等了!”刘勤走了过去,向站在马车旁边的洪仁贵拱手道。 “西席哪里话?西席为洪家出力,小的等会儿也是应该的!刚才小姐也来了,香水铺子那里禀报出了点事情,她带着画儿去香水铺子了!” “香水铺子出了何事?” “小的不清楚,王掌柜派人过来禀报的,小姐接报就立即过去了!” “走,咱们也去香水铺子看看!” 香水铺子在洪家布庄隔壁,就在集贤街上,马车不过一刻功夫就到了。远远望见香水铺子门前围了一圈人,走近了还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刘勤跳下马车,分开人群,带着洪仁贵走了进去。 人圈内部,一个三十余岁长着满脸红痘的妇人,坐在地上嚎哭,旁边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叫嚣着。刘勤扫了他们一眼,走进店门。 “西席来啦!” “刘兄来啦!” 店内伙计的叫喊,惊动了内堂的洪秀娘和王二,他们连忙迎出来。 刘勤朝王二招呼一声,对洪秀娘问道:“东主,外面是怎么回事?” “唉,外面三个无赖不知从哪弄来几瓶假香水,硬说是从我们铺子里买的,说是用了这种香水,让地上的妇人长了一脸红痘,因此诬赖咱们铺子买假货,要赔偿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事小,奴家原本想息事宁人,但又考虑到若是影响了香水的声誉,那损失就大了,因此一时拿不定主意。”洪秀娘把事情原委解释一遍, “那些假香水呢?” “还在他们手里!他们说怕咱们毁灭证据,不赔钱就不交给咱们!” “东主在此歇息吧,王二叔,咱们出去瞧瞧!” 刘勤说完就转身出门,王二急忙跟在后面。洪秀娘哪里歇得住?也随后跟了出来。 “三位客官稍安勿躁!刘某是洪府西席,洪家香水就是刘某配制的,你们说香水有问题,可否拿给刘某瞧瞧?只要确实是洪家出产的,洪家决不推卸责任,一定会赔偿诸位损失!”刘勤打量了门前两男一女,朗声说道。 “香水在此,我等就是从洪家铺子购买的,如今我等姐姐就是因为用了你们的劣质香水,容貌都毁了,这是证据,岂能随便给你?快赔钱,不然咱们就见官去!”妇人旁边的两个汉子见刘勤口气不强,挥舞着手中瓷瓶,更是叫嚣起来。 他们所谓的假香水虽然没有递过来,不过刘勤已经看清楚了,那瓷瓶的样式确实与洪家香水瓷瓶仿佛,瓶塞却有差异,而且他们挥舞时飘散过来的气味... 刘勤心中有数了,这是典型讹诈,此类招术,前一世网络上不知曝光多少了。他心中暗哼一声,转头对王二说道:“王二叔,立即派人去报官!” 此言一出,门前三人的嚎哭声、叫嚣声顿时一窒,他们原本以为商家遇到此类事情,都会避免事态扩大,息事宁人了事,他们也在等着洪家还还价,拿银子走人。想不到刘勤一来就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看着刘勤沉稳的表情,心里更是慌乱,虽然骑虎难下,但叫喊声明显弱了许多。 王二听了刘勤的吩咐也是一怔,按他的想法,也是大事化小,不想刘勤态度如此坚决。他回头望了洪秀娘一眼,见她颔颔首,急忙吩咐伙计去报官。 集贤街住的大多是达官显贵,聚齐了这么多人,早就惊动了巡街的衙役,他们一直在附近监视着,洪家伙计一报告,他们立即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各位差爷来得正好,刘某是洪府西席,刚从翠园姚府回来。咱们洪府一向规规矩矩做生意,连姚府老爷都很赞许,想不到竟然有人讹诈到洪府头上来了!如今请各位差爷作个见证,刘某要当中揭穿这三个无赖的伎俩!”这种时候就要借势,刘勤毫不犹豫就把姚府这张虎皮拉出来。 姚府在安庆府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几个衙役听到刘勤从姚府回来,果然神情一怔,再听说姚府老爷都对洪家赞许,更是神色大变。刘勤的话一说完,他们急忙说道:“不必见证了,小的们对洪家声誉也是钦佩得紧,这三个泼皮竟敢来讹诈洪家,小的们立即带回县衙严加惩处!” “这位差爷的美意刘某领了,但洪家为了不负府城父老的厚望,不负姚府老爷的赞许,还是决定当众揭开三个无赖的伎俩。” 刘勤朝几个衙役拱手一礼,又对三个哭闹的人喝道:“如今有这几位大公无私的差爷在此,还不把仿制的香水交出来!” 门前听了刘勤和衙役的对话,心里早就慌了,此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等...” “快拿出来!” 一个衙役上前从两个汉子手里夺下瓷瓶,恭维地递到刘勤面前,说道:“刘西席,您看看...” “多谢差爷!为了公正,刘某就不接触这些瓷瓶了,还劳差爷拿一下!再烦请哪位差爷进铺子从柜台里,随便选一瓶香水出来!” 刘勤的话也令几位衙役感到好奇,一位衙役连忙进店拿出一瓶香水。 刘勤见衙役已经拿出了一瓶香水,随即抱拳施了一个环礼,朗声道:“各位差爷,府城的父老乡亲们,刘某请诸位作个见证!刘某今天告诉诸位,咱们洪家香水铺子销售的正宗洪府香水,瓶塞里面都有暗记,现在请这位差爷把洪府香水瓶塞打开看看!” “啊,果然有一个标记!”刚才进店的衙役急忙打开瓶塞,一股浓烈的香气四散开来,瓶塞底部中间确实有一个小小印记,他举着瓶塞朝四周挥舞一下,大声喊道。 “谢谢差爷!再请那位差爷把那些仿制的香水瓷瓶塞打开看看!”刘勤拱手一礼,又对拿着仿制香水的衙役说道。 其实不用刘勤再说,那个衙役已经把瓶塞都打开了。 “都没有暗记,这些仿制香水不是洪家出产的!哼,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洪家讹诈!” 事实俱在,门前两男一女早就瘫作一团了,听了衙役的呵斥,一个汉子惊慌说道:“小,小的,一时糊涂,还请差爷宽宏大量...” 事实到了此时,已经真相大白了,围观的人纷纷指责三个无赖的恶劣。 刘勤咳嗽一声,又说道:“诸位父老,洪府香水的配方来自遥远的天|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仿制的!今天,刘某再告诉诸位一个香水的秘密!来呀,拿一个盘子和火石来!” 刘勤示意衙役把从店里拿出的香水倒在盘子里,然后令伙计用火石打火点燃。 “哇,烧起来了,烧起来了,香水还能燃烧呀!”四周顿时响作一片。 刘勤暗道,香水的主要成分是酒精,不能烧才怪。他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父老们说得不错,正宗的香水都可以燃烧!刘某此举就是告诉诸位,香水不可接近明火,否则就酿成祸端了!” 这时,有个衙役又用火石试图点燃假香水,刘勤早就闻出那是水和香料混制的,如何烧得起来? 三个无赖得不偿失,被关进大牢,自是罪有应得。围观人群散去后,洪秀娘喊上刘勤同车回府,当然,刘勤只能坐在车厢外面。 回到洪府,洪秀娘没有回转后院,而是跟随刘勤进了小跨院。 来到小厅坐定,洪秀娘娇笑道:“奴家当时愁死了,想不到刘兄一来,倒让奴家看了一场好戏!刘兄什么时候在瓶塞上做了暗记?奴家都不知道哩!” “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而作,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了,看来咱们以后在防伪上还需多动些脑筋呀!” “刘兄说得是,哦,那香水怎么会烧起来?” “哈哈,秀娘,你家世代酿酒的,不知道酒能点燃?香水里面有经过提纯的酒,当然能烧起来!” “哼,就知道笑话奴家,奴家又没试过哪里知道?刘兄,文会如何?” “幸不辱命!” “奴家就知道凭刘兄才学一定能轻松应付!明天奴家想去万佛寺进香,刘兄陪奴家去可好?” 万佛寺?哦,大概就是前一世的迎江寺吧!暂时无事,去看看也好,刘勤遂点点头。 38.第38章 万佛寺 万佛寺位于府城东门外约五里,濒临长江,寺中有一砖石结构的七层高塔——万佛塔,号称万里长江第一塔,“塔影横江”也是府城十景之一。常有名流贤士莅寺揽胜,吟诗作赋,留下不少佳话。 万佛寺始建于本朝初年,据说此地原本是一小土山,当年陛下征伐天下,挥军至此时,曾见土山上佛光万道,似有神人隐现。陛下统一南方诸省后,即下旨敕建此寺,当时曾命名为“护国永昌禅寺”,后因京都洛阳又敕建了一座护国寺,此寺遂改名万佛寺。 此寺建成不过二十余年,香火却是极盛,长江过往客商,每经过安庆府,都会停船上岸进香还愿,以谢神佛保佑平安。 刘勤陪着洪秀娘乘坐马车来到寺庙前,远远就见门楼上方高悬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上书“万佛寺”三字,乃是当今圣上亲题。门前是一长排青石台阶,走上台阶距寺门之间是一块约十余见方的平台,寺门左右两边各置一个铁锚,据说铁锚有三吨之重,这也是此寺有别于其他寺庙的独特之处。听坊间传言,安庆府地形形如船,万佛塔为桅杆,若不置以铁锚镇固,安庆府城将随大江东去。 进入寺门,一进大殿为天王殿,殿高三丈有余。大殿正中端坐一尊袒胸露腹、张口憨笑的弥勒佛,佛像后站立着韦驮像,面对释迦牟尼佛。殿两侧分列“四大天王”,各高丈余,气势威严。 洪秀娘笃信神佛,每见一佛像,必顶礼膜拜,捐作“香油钱”的铜钱也是哗哗地往外扔。刘勤陪着走了一阵,实在有些不耐了。他从小就对这些神呀佛的不感兴趣,进寺庙的目的也就是纯粹观光,看看前贤留下的墨宝。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庙内在僧徒管理下,秩序还算井然,连忙和洪秀娘打声招呼,并让画儿服侍好,就信步往庙内走去。 万佛寺的二进为大雄宝殿,殿高约五丈有余,殿内供奉三尊大佛,居中自然是佛祖释迦牟尼,东西两侧为药顺佛和阿弥陀佛。殿后骑狮的为文殊菩萨,骑象的为普贤菩萨。两厢佛台上供奉了降龙、伏虎等十八罗汉塑像,姿态各异,造型生动。 三进为毗卢殿,殿高也有五丈余,殿内供奉的是毗卢佛,左右两边是天众神像。毗卢佛背后的悬壁上塑的是高达三丈余的海岛,岛上有《华严经》中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等一百多个人物塑像,海岛下塑有“四海龙王朝观音”,整幅塑像精美逼真,人物表情丰富,各具情态,不一而足。 刘勤走到毗卢殿猛地停住了,因为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神像!他脖子上从小佩戴的玉佛,山神庙底下石室佛龛里的神像,算上这次,已经第三次看到这个奇异的神像,不过这次是站立的。神像居于毗卢佛右首,看介绍正是帝释天神。这时,他忽然想到了山神庙地底石室里,帝释天神像底座上的四句偈语——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他绕着帝释天神像看了半天,这个神像以及法座上并没有类似的偈语。 那么山神庙地底石室神像底座上偈语,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而且自己从小就佩戴了这个奇怪的神像,又诡异地穿越到了此地,是否冥冥中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刘勤想不明白,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帝释天神像。忽然,自嘲地一笑,面前不过一个泥塑的神像而已,能告诉自己什么?就算有什么暗示,也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事情,自己一个外来客,有何相干?他摇摇头,继续往后面走去。 万佛寺的第四进是藏经楼,楼高四丈有余,分上、中、下三层。底楼是法堂,是寺庙主持讲经说法,或举行佛事活动之所;中层供奉了西方三圣神像;楼上是藏经阁,据说藏有佛经万余卷,最富盛名的当是《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以及内附的《心经》,这部经书中含有多幅佛像和普渡众生像。 寺庙后山根据地形修建了一个小园子,园内假山石块形态各异,山石间植些花木,倒也别具雅趣。园子中间有一个放生池,几尾锦鲤闲游其间,甚是自得。池底有不少被信徒扔进去的铜钱,刘勤闲逛至此,也随大众,摸出几文铜钱扔进去。 这一圈转下来,也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勤回头的时候,恰好在藏经楼外碰见了洪秀娘主仆。 “刘兄已经逛好了?” “大致看了一遍,秀娘,你们主仆也进好香啦?” “嗯,奴家刚在法堂捐了五十两银子,为爹娘祈福,也祈愿咱俩...咱俩都平平安安的!” 刘勤看洪秀娘脸现绯红,知道她言不由衷,也懒得追问究竟,转头四顾了一下,说道:“秀娘,咱们接下来去回府了还是?” “奴家有些累了,想去客堂歇息下,中午咱们就在此用些素斋,你看如何?” “好呀,早听说此地素斋甚佳,正好尝一尝!” 客堂和膳堂都在二进院的左侧,洪秀娘在画儿搀扶下,一边走一边跟在身侧的刘勤娇笑道:“今天咱们好不容易得空出来逛逛,就不用急着回去,万佛寺东侧,沿江柳林很是不错哩,咱们下午去玩玩可好?” “柳林?就是咱们来时,远远望见的一大片树林?” “嗯,那一大片都是柳树,怕不有数千棵哩,奴家还是数年前跟随爹爹去逛过!” “真是好地方,远远望去一片绿意就让人心情舒畅,又濒临江岸,可以欣赏大江上往来白帆,不错呀,咱们下午就去那!” “呵呵,奴家就知道刘兄与奴家心意一样...” 洪秀娘媚眼回头望了刘勤一下,娇笑一声,快步走去。 客堂里已经坐了不少的客人,刘勤三人在一个角落寻了个位子坐下闲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知客僧过来通知膳堂素斋开席了,三人又跟随众人之后,进入膳堂。 万佛寺的素斋还是不错的,刘勤三人都是胃口大开,洪秀娘平时在众人面前用餐一向矜持,今天也连吃了两碗饭,画儿更是连声放肆地叫好。 饭后,稍事休息,用些茶水,三人就出寺赶往柳林。 柳林距万佛寺约有里许路程,据说种植这片林子,万佛寺也出了很多资金。洪家马车赶到柳林附近,洪秀娘下车后吩咐车夫在林外等候,然后和刘勤画儿步进林子。 垂柳依依,翠色迷人,林地间到处是踩踏的痕迹,看来此地有不少人来过。刘勤伴着洪秀娘主仆,顺着林间小径,信步而行。看得出,洪秀娘今天兴致特别高,一路巧笑连连,回眸顾盼间,春意盎然。 这时,三人走到一处临近江堤的高地,从柳树间隙里,望着滚滚东去的大江,以及偶尔经过的白帆,当是别有一番情趣。 “刘兄,你这个名冠江南士林的大才子,看到如此美景,不赋诗一首?” “什么名冠江南?” “刘兄还瞒着奴家,奴家已经知道你在文会上被包夫子评为第一啦!” “嗨,那些人怎么能代表江南士林?而且我的词作被评为第一也是侥幸,其实桐城周家二公子的七律也是上等,大概我的书法稍占优势,被包夫子看中了!” “包夫子博学古今岂会乱评?他说第一就一定是第一!奴家虽然读书不多,看了刘兄的词作,也认为是最好的!只是...只是不知刘兄身边添香的红袖是哪位美娇娘呢?” 刘勤听出了洪秀娘话语间浓浓的醋意,洒然一笑,“诗词而已,艺术加工的需要,哪来什么美娇娘?若非要说一个,我身边这不就只有你一个美娇娘嘛!” “奴家才不是你的美娇娘呢...”洪秀娘娇笑着跑了出去,画儿也格格笑着追在后面,不过,她们才出去丈余路又慢了下来,明显在等待刘勤跟上去。 刘勤摇头一笑,快步跟了上去。三人说说笑笑,又走了里许路程,忽然,刘勤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这柳林既然如此出名,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其他人游玩? 三人正行间,突然,刘勤猛地抓住洪秀娘手腕,往身边一带。 “啊...刘兄,外人看见不好哩...”洪秀娘一怔,白了刘勤一眼,满脸娇羞。画儿在一旁抿嘴偷笑。 “嘘...”刘勤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凝神察听。 “刘兄...” “不要说话!”刘勤低声喝止洪秀娘,眼睛继续盯着前方,默查周边情况。 洪秀娘明白出了什么事,但自己的手被他这么抓着实在不雅,忙挣扎一下,低声道:“奴家的手...” 刘勤这时才想起还抓着洪秀娘的手,连忙放开,尴尬地低声说道:“秀娘,柳林今天几乎没有看到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我刚默查到前方有群人在打斗,甚至有惨叫的声音,恐怕出大事了!” “那,那,咱们快走吧!” “不要怕,我已经默查过,这附近没有人,你们不要动,我去前面打探一下虚实!” “这,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我去探查一下情况马上回来!你们慢慢往回走!” 39.第39章 刺客 刘勤交代了几句,一边默查附近动静,一边疾步往前方赶去。逐渐深入的过程中,前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时有惨叫的声音传来。到离斗场很近的时候,他就不再这么冒冒失失地往前赶,而是贴着柳树,借助柳树的遮挡,迅疾往前挪移。 近了,更近了,他已经看见了挥舞着刀剑的黑衣人。这时,他选了一棵高大的柳树,攀爬上去,分开枝叶张望。前方一块林间空地上,果然有两群人在厮杀,外圈是约有三四十个身着黑色衣裤、黑巾蒙面的人,内圈也大约有二十来个人,看装束仿佛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在内圈中间一棵柳树底下,一位妇人紧紧搂着一个十余岁的男孩,看神情甚是慌乱。 内圈护院家丁在一位四十余岁魁梧的汉子统领下,一边护卫着中间的妇人和男孩,一边与黑衣人周旋厮杀,很是勇猛,看架势不像是普通人家的护院家丁。双方搏斗非常激烈,地上已经倒了几具尸体,双方都有,一时看来双方势均力敌,不过黑衣人几乎是护院家丁的两倍,时间一长,恐怕里面的人就要遭殃了。 刘勤观望了一阵,也没有从喊叫中听出双方来历,依形势判断,大概是府城哪个豪门内眷出外游玩,遇到了刺客的截杀。他悄悄滑下柳树,迅疾退出斗场附近,往来路赶去。 “你们怎么还在此地?”刘勤看到洪秀娘主仆依然站在原地,焦急地张望,不由低斥道。 “奴家...”洪秀娘看到刘勤平安归来,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前去。 “不要说了,快走,此地危险!” 刘勤拦住洪秀娘的话头,护着她们主仆急急往柳林外赶。三人此时已经深入了柳林两里地,花了近两刻钟才走出柳林,来到洪家马车旁边。 “秀娘,你们进城后立即去报官!”刘勤把打探到的情况介绍一遍,对洪秀娘说道。 “你不跟奴家一起回府?”洪秀娘一听吃惊地说道。 “我回斗场附近看看,若是里面的人支撑不住了,我去帮他们一把!” “这,这怎么行?太危险了!” “秀娘,没事,我会见机行事,贼势若是太强,我也不会冒然去送死的!” “不行,奴家...” “放心吧,我自己的能力我心中有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就这么决定了,你们赶快回城报官吧!” “那,那奴家走了,你一定要当心呀,奴家等你回来!” “我会当心的!” 刘勤说完,挥挥手让洪秀娘主仆赶紧离开,又毅然返回柳林。 这次,刘勤轻车熟路,又没有了后顾之忧,运起内力急行,不过一刻的功夫就赶到了斗场附近。他又攀上刚才瞭望的柳树,发现斗场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内圈的护院家丁终于寡不敌众,已居于下风了,地上又增加了好几具尸体。外圈的黑衣人眼见胜利在望,攻势更见猛烈,斗圈越缩越小。 此时,内圈的护院家丁疲态已现,若是没有援兵,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刘勤默察现场,护院家丁主要靠领头的汉子支撑着危局,他确实勇猛非凡,但毕竟只有一个人,黑衣人已经用十来个人缠住了他,他也无法支援其他家丁。 眼见着,内圈护院家丁的斗志在逐渐消散,后果堪忧。当此之际,只有激发他们的潜力,继续支撑下去,才能等来援兵。 刘勤滑下柳树,弓着身子,悄悄摸到斗场边沿查看。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内圈的打斗,他的到来并没有被黑衣人发现。他借助地形,悄无声息地移动身子,赶到外圈一个握刀的黑衣人丈余远,停下身子,运气内力,如猎豹突击,迅疾冲到黑衣人身边,扣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扭。 这些动作说起来很长,其实,刘勤从出击扭断黑衣人脖子,抢到他手中钢刀,不过一瞬间。他握紧钢刀冲进黑衣人群一阵乱砍,如猛虎出笼,势不可挡,同时高声叫喊:“里面的兄弟们坚持住,官兵马上就来啦!” 刘勤的加入,犹如投进鱼缸的鲶鱼,迅速搅浑局面。黑衣人阵势一乱,而内圈的人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斗志又被激发出来。 黑衣人见来的只有刘勤一个人,也逐渐稳下阵势,分出十来人拦截他。但他们明显错估了刘勤的实力,他的一把钢刀挥舞得如旋风一般,黑衣人在伤了五六人后,再也不敢近身。 刘勤抓住黑衣人慌乱的间隙,猛攻猛砍,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外圈黑衣人的阻拦。他进入内圈后,略一打量,立即内外夹击围攻护院家丁统领的黑衣人,把那领头的汉子解救出来。 “多谢好汉救命之恩!”那领头的汉子浑身血迹,刚一解围就抱拳对刘勤称谢。 “老兄,现在不是谈话之时,咱们守住两头,以成犄角之势,阻击贼人围攻,等待援兵!我来时已经令人报官,官兵很快就会来!” “大恩不言谢!” 那领头的汉子又一抱拳,立即按照刘勤吩咐,护住内圈护院家丁的两头,和刘勤组成犄角之势,相互支援,顿时把黑衣人牢牢地挡在外圈。 黑衣人在刘勤来之后,就预感到了危机,但又舍不得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于是攻势更加猛烈,所有人不要命的猛冲猛撞。刘勤和那领头汉子虽然勇猛,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往往顾此失彼,内圈的护院家丁伤亡剧增。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援兵依然没有没有消息,刘勤等人砍杀了二十余名黑衣人的同时,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如今护院家丁这边,包括刘勤和那领头汉子在内,只剩下六人了,当然,还有两位没有战斗力的妇人和孩子。 刘勤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没有退缩,他仿佛看到了贼人夜袭山神庙,杀死杨大娘抓走苦儿的一幕,他恨透了贼人,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毅然过来斩杀贼人!他击退了黑衣人又一波攻势后,与那领头的汉子略一商议,随即与剩下的护院家丁,以妇人和小孩停留的柳树为中心,组成一个圆阵。 战况非常惨烈,黑衣人还剩十六人,他们围在外圈,在做短暂休息。大家都凶狠地怒视着对方,静默无语,都知道接下来的一战,就是最后一搏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黑衣人发动了最后的功击,又一名护院家丁倒地,局面岌岌可危! 这时,刘勤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他狂喜地大喊道:“兄弟们支持住!咱们的救兵来啦!”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斗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内圈的护院家丁激发出全身潜能,奋力抵挡黑衣人的进攻,而黑衣人攻得更是猛烈。 刘勤一刀砍下一名黑衣人的脑袋,在血幕中已经看见官兵冲击斗场,领头的正是曾与自己比斗的潘波。 官兵冲进斗场的同时,黑衣人知道截杀无望,立即四散奔逃。潘波领着官兵随后追杀,劫口余生的七人,都是瘫坐在地。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潘波又带人回到现场,处理善后事宜。 “兄弟,你这次挺身而出救了总督大人的家眷,潘某感激不尽!”潘波巡视一遍,走到刘勤身边,抱拳激动地说道。 “总督大人的家眷?”刘勤愕然转头望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妇人和小孩。 “兄弟莫非不知情?” “潘大人,小的只是适逢其会,一时激于义愤,并不知晓双方来历!” “兄弟侠肝义胆,更令潘某佩服!” “些许微劳不值一提,大人自去忙吧,小的无碍,就是有些脱力,休息片刻就好!哦,有水吗?” 潘波从属下那里要来一个水袋,递给刘勤,再次抱拳道:“兄弟稍事歇息,潘某清理好战场,咱们回头再说!” 40.第40章 义无反顾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妇人终于定下神来,颤巍巍地立起身,拉着小男孩,在巡防军统制潘波陪同下,来到刘勤面前,福下身施礼道:“妾身母子谢过壮士救命之恩!” “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刘勤慌忙起身虚扶道。 “今日若是没有壮士挺身而出,妾身母子命休矣!壮士恩同再造,理应受我们母子一拜!”那妇人拉着小男孩,满面感激之色。 “夫人言重了,小的既然适逢其会,救人于危难,理所应当,不必言谢了!夫人和公子今天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免得总督大人挂念!” “是呀,夫人,刘兄弟说得对,您还是带着公子早些回府吧!”旁边的潘波也附和着刘勤的话语劝道。 “好,大恩不言谢,刘壮士,妾身这就回城!” 潘波随即分派人手护在总督夫人和儿子周围,并让人搀扶着几位大难不死的护院家丁,最后对刘勤说道:“兄弟,潘某让两位军士扶着你回城如何?” 刘勤活动一下手脚,摇头道:“不必了,小的还能支持得住!” “兄弟真壮士也!”潘波见刘勤经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很快又恢复了体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勤淡淡一笑,谦虚道:“小的也是强弩之末了,大人还是护持夫人和公子吧,不必理会小的!” “好,潘某告罪了!回城咱们再叙谈!”潘波也知道早离此是非之地为好,与刘勤告罪一声,立即率领人马护着总督夫人和公子往柳林外走。 刘勤跟随在队伍的后列,忽然发现了一具身着使女装束的尸体,这才知道为何那妇人身边没有使女陪同,原来已经遇害了。 小半个时辰,队伍才走出柳林,这时,却见城门方向的路上,人唤马嘶,来了大队人马。刘勤遥遥望见,曾经见过的知府和知县,都骑马跟随在一位近四十岁颇具威严的汉子身后。 “啊,总督大人来了!”刘勤听见身旁的军士小声惊呼。 不一会儿,就见巡防军统制潘波快步赶到那威严的汉子跟前禀报着什么,然后又见对面赶过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跳下两个使女,扶着总督夫人和公子上了马车。 潘波禀报完,那威严的汉子仿佛吩咐了几句,随后潘波又朝这边队伍后面赶来,“刘兄弟,总督大人要见见你!” “见我?”刘勤一愣道。 “是呀,总督大人要当面感谢你救护夫人公子之恩,兄弟快走吧,别让大人久等了!” “多谢潘大人引见,潘大人先请!” 潘波见刘勤除了开始有点惊愕之色,神态一直泰然自若,对他更是佩服。他也不再客气,当即在前引路。 “草民拜见总督大人!拜见知府大人,知县大人!”刘勤走近后,立即大礼参拜总督以及他身后的知府、知县。 “刘壮士快快请起!本督非常感谢壮士救助内人和小儿的侠行!”总督上前一步,亲自扶起刘勤道。 “草民是总督大人治下之民,仰仗大人恩德多矣,卫护大人家眷也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大人谢意!” 总督听了刘勤的话语,心情很是舒爽,望了身后的安庆府知府和怀宁县知县一眼,哈哈笑道:“刘壮士侠肝义胆,德才兼备,称得上我省楷模呀!” “总督大人过奖了,草民当不起!” “好,你很好!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来寻本督!”总督见刘勤不骄不躁,更是高兴。 “多谢大人!” 总督笑着点点头,吩咐怀宁县知县和一营巡防军留下来清理现场,其余人反身回城。 刘勤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望见城门的时候,他与身旁的军士招呼一声,就放慢速度,拉开和大队人马的距离。他该做已经做了,至于这件事的原委,那是官府该查的事,他还是早些回洪府为好。 “刘兄...” 刘勤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转头望去,只见洪秀娘从一处高坡上,不顾形象地向他奔来。 “秀娘,你们怎么还在城外?”刘勤惊讶地迎过去,问道。 “奴家,奴家担心你...你受伤了没有?”洪秀娘见刘勤浑身是血,惊慌的上下查看。 这一刻,刘勤真的很是感动,他看得出洪秀娘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他忙温和地说道:“秀娘,我没事,这都是贼人血迹!” 洪秀娘神色方见缓和,又道:“刘兄上车吧,咱们回府!” “你和画儿乘车先行吧,我这一身血腥,很是吓人!” “不,奴家不怕!” 洪秀娘说完,竟然主动伸手拉住刘勤的袖口,仿佛他要跑掉似的。 “好好,咱们一起回吧,天色也不早了!” 回到洪府,洪秀娘立即吩咐洪福提水伺候刘勤清洗,并让画儿去厨房准备饭食,而她自己却一直坐在刘勤住的小跨院客厅等候。刘勤刚一洗好出门,她就迎上去问道:“刘兄真的没有受伤?” “放心吧,那几个毛贼哪能伤到我?”刘勤轻松一笑道。 “下次再也不能冲动了,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死奴家了!”洪秀娘不由轻抚一下胸口,埋怨道。 “好好好,下次一定听你的就是!”刘勤看到洪秀娘这种充满诱惑的动作,急忙把眼光转向别处。 这时,画儿提着饭菜进来了,洪秀娘陪着刘勤用好晚餐,说道:“刘兄今天累坏了,早些休息,奴家明天再来看你!” 一场激烈战斗,刘勤确实累得不轻,遂点点头,把洪秀娘主仆送出院门。 府城东门外柳林的恶战,第二天一早就在府城传开,坊间顿时各种传言四起。刘勤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书房回忆前一世收集的菜谱,评酒会后就要着手酒楼的事了,对厨师的培训要立即提上日程。 临近中午的时候,洪福来报总督衙门巡防军统制潘波拜访,刘勤急忙迎出门外,并把他引领到客厅就坐。 “不知大人光临,小的未曾远迎,恕罪恕罪!”刘勤吩咐洪福奉上茶水后,立即歉声道。 “潘某观刘兄也是磊落的性格,这些客气话就不必说了!真要说起来,潘某还要感谢刘兄呀,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总督大人府上那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成了!” “潘大人,此事不必提了!我辈习武之人,扶危救难,本所应该!小的相信,潘大人遇到此类事件,也会毫无犹豫地冲进斗场!” “刘兄弟果然是豪爽之人,潘某敬服!刘兄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潘大人何出此言?有话尽可说来!” “好,刘兄弟,潘某与你一见如故,想与你结拜为兄弟!” “啊,小的只是一个草民,如何敢高攀?” “刘兄弟是洒脱的性子,何必说这些话?除非看不上潘某!” “既然潘大人不弃,小弟就厚颜应承了!” “好,刘兄弟,快摆上香案,咱们告祭天地,结拜为兄弟!” 刘勤从潘波的神情中,知道他是诚心的,随即吩咐洪福在院中摆上香案,二人祭拜上苍,盟誓永为兄弟,潘波年长为兄,刘勤年小为弟。 “小弟拜见大哥!”刘勤重新见礼。 “贤弟免礼,哈哈,贤弟,快快吩咐摆上酒席,咱们庆祝一下!” “好呀,小弟陪大哥好好喝一杯!” 刘勤当即令洪福摆上酒席,与潘波尽情畅饮。 酒过三巡,潘波放下酒杯,说道:“贤弟,为兄这次过来,有几件事与贤弟说。” “大哥尽可说来,只要小弟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一来是总督大人奖赏贤弟五十两银子,令为兄带了过来,再一个,为兄深盼贤弟能来巡防军助为兄一臂之力,为兄已经在总督大人面前举荐贤弟担任营指挥,还望贤弟不要推辞呀!” 潘波说完,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子和一张委任状,推到刘勤面前。 刘勤并没有伸手拿起来,而是沉默不语,片刻后,他抬头望着潘波说道:“大哥,此事让小弟甚是为难呀!小弟难时蒙洪府东主抬举,屡次破格提拨,才有今日,这份知遇之恩,小弟还没有报答,如今洪家正是用人之际,小弟若是弃之而去,是为不义!” “贤弟是忠义之人,为兄明白贤弟的难处,但贤弟一身才干,前程远大,若是就此放弃,实在可惜,这样吧,贤弟再考虑考虑如何?” “小弟谨遵大哥吩咐,明天再给大哥回话,不过,若是小弟放弃了,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说哪里话?咱们已经是结拜兄弟,你进不进巡防军,都是我潘某人的好兄弟!” “小弟多谢大哥!” 潘波走后,刘勤收好银两,拿着委任状回到房间。说实在的,若说他不动心也是假的,一个营指挥,实实在在的官身,与现在的地位有如天壤之别,那是好多人奋斗多年也达不到的目标,估计是总督看在他救了妻儿的份上才答应的。但是...他叹了一口气,把委任状扔到桌上。 洪秀娘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房间,她眼神复杂地望着刘勤,走到桌边捡起委任状。 “奴家恭喜刘兄,从此就有了官身,以刘兄的才干,以后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是你的心里话?你真愿意刘某接下这张委任状?” “奴...” 洪秀娘低下了头,心里宛如被活生生地剐了一块,难受到极点,眼泪不听使唤的在眼眶翻滚。 41.第41章 评酒会序幕 “我不准备去!”刘勤看到洪秀娘如此难过的样子,暗中一叹。 洪秀娘猛地抬起头,眼泪顺下眼角滑下粉腮,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不去总督衙门?” “不去,我答应过你,帮你复兴洪家,当然会守信!”刘勤轻松地一笑道。 “你...奴...” 洪秀娘激动得说不话来,扑进刘勤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饮泣。 此时正是夏秋之交,天气还非常炎热,两人的衣衫都很单薄,洪秀娘坚挺饱满的双峰挤压在刘勤胸前,令他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再看这怀里梨花带雨的人儿,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由低下头,欲轻吻抚慰一下怀里人。快要接触到秀面时,他又犹豫了一下,洪秀娘却昂起头迎上去。 嘴唇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阵轻颤,特别是洪秀娘,浑身都在颤抖,但这却激发了刘勤的野性。他双手一紧揽住洪秀娘娇躯,舌头也乘她惊得小口微张的瞬间,伸进她的嘴里与她的香舌缠在一起。 刘勤深吻吮吸的过程,洪秀娘抖动得更是厉害,她的双手不由牢牢抓住刘勤的衣服,身子往他怀里紧贴。她这些动作,无疑激发了刘勤雄性荷尔蒙超强分泌,动作更是狂野,双手在她的后背抚摸,从后颈一直往下,身体也逐渐前倾。 这时两人已经完全陷入****勃发的状态,刘勤的手从洪秀娘后颈一路抚摸到臀部,又回到她的腰间,正抖索着要拉开她的裙带。忽然,洪秀娘的银钗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一声,很轻微,但听在刘勤耳里,不亚于一声惊雷。他浑身一震,理智顿生,急忙停下自己粗野的动作,嘴唇离开洪秀娘的香唇,懊悔地说:“秀娘,我真该...” 洪秀娘满面潮红,媚眼含春,打断刘勤的话,呻吟般地说道:“郎君...奴愿意...你要了奴吧...” 已经恢复理智的刘勤,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他望着还在情迷状态的洪秀娘,挥手在她臀部拍了一下,“咱们现在不能那样,有违礼法,你以后就难做人了!” 洪秀娘娇羞地靠在刘勤的胸前,低声道:“郎君,奴家甘愿...奴家愿意做你的女人!” 刘勤不忍推开她,揽住她的香肩,抚摸着她鬓间青丝,叹道:“秀娘,你对我的情意,我都明白,说实在的,我也非常喜欢你!但我心里有个结还未解开,给我一段时间好吗?违背礼法的事,咱们现在不能做,那会毁了你的名节!” “郎君对奴家实在太好了,不管多久,奴家愿意等,奴家这辈子只想做你的女人!” 洪秀娘微闭双目,侧靠在刘勤胸前,享受着这份甜蜜的温馨。由于刚才两人过于狂野,她上衣的前襟已经松开,露出了里面胸衣,一对滚圆饱满的玉峰,在她呼吸间,一颤一颤的,似要挣脱胸衣的束缚,深深的爱情线隐隐可见。 这画风实在过于香艳了,刘勤又不好推开洪秀娘,只得努力移开视线,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画儿询问在何处开饭的声音,洪秀娘才娇羞地离开刘勤的怀里。 晚饭就在刘勤的房间吃的,洪秀娘相陪在侧。 刘勤吃着饭菜,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一叠写满字纸,递给洪秀娘,说道:“这是我上午誊录的菜谱,你先收着,明天开始咱们要着手培训酒楼厨师了!” 洪秀娘接过菜谱,翻阅一边,感叹地说道:“奴家有时真怀疑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刘兄,你从哪里学来这些奇妙的学问的?” 刘勤一边吃着饭菜,一边随口答道:“这些都是当年从度娘那里学来的!” “度娘?是你家厨娘?”洪秀娘好奇地问道。 “度娘就是...算是我一位师傅吧!”这事无法向洪秀娘解释得清楚,刘勤就随口说道。 “度娘师傅真是一位奇人,可惜奴家没机会见到她老人家,向她老人家请教!” “恐怕是永远都没机会见到了!” “怎么了?莫非她老人家已经...” “度娘已经去天|朝定居了!唉...” 刘勤在这个时代的时间越久,就越感到与原来熟悉的生活距离越远了,回想前尘往事,只落得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大早,刘勤亲自赶到潘波府上退回委任状,潘波虽然对他不能来巡防军感到可惜,但也理解他的苦衷,同时对他如此重情重义,非常钦佩。刘勤也再三表示,自己虽然没有进入巡防军,但只要潘波需要,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临走的时候,潘波从藏宝间拿出一把短剑递给刘勤,“贤弟,为兄无以为赠,这把短剑就送与贤弟防身吧!” 这把短剑全身乌黑,一尺二寸长,外表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点缀物品,剑柄上铭刻着“暗夜”二字。刘勤从剑鞘里拔出短剑,剑刃也是漆黑的,毫无寒芒,看得出这把剑除了黑得出奇,极是平常。 “贤弟试试剑锋如何吧!”潘波微笑地说道。 刘勤举起剑朝旁边案上划去,却是毫不费力地就刺穿了木案。他震惊地说道:“好锋利的剑!大哥,如此好剑,小弟岂敢接受呀!” “贤弟不必推辞,这把剑短小,正好给贤弟藏在身边防身,为兄在军旅之中,哪里用得上,放在库房徒使宝剑蒙尘啦!” “这,那小弟就愧受了!大哥,这把‘暗夜’剑是何来历?” “暗夜剑出自铸剑大师欧冶子之手,只是此剑朴实无华,不为当时贵族所喜,以致流落江湖,埋没民间。为兄当年无意中救了一位江湖豪侠,蒙其所赠,一直藏于阁中,今日就转赠贤弟了!” “小弟多谢大哥厚赠!” “咱们兄弟说这些干什么?过三天就是七夕评酒会了,洪家准备得如何了?” “酿酒的事一直是大作师何元在管,小弟关心得不多,应该准备充分了!” “这次评酒会,总督大人也会出席,听说朝廷四位柱国大将军,有一位来了江南,若是酒将军,他必然要出席评酒会,你们就要当心了!” “酒将军?” “贤弟莫非对我朝四位柱国大将军也没有听闻?” “小弟山野之人,孤陋寡闻,以前一直跟随师父识字习武,对世事了解甚少,还请大哥解惑!” “四位老将军可谓我朝擎天巨柱,当年追随陛下东征西讨,为大朱朝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朱统一天下后,陛下论功行赏,封四位老将军为柱国大将军,为国分管天下兵马。四位老将军各有特殊爱好,东方长兴将军精通琴艺,上官乘风将军擅长弈棋,江水遥将军酷爱诗书,山河将军好酒如命,人们根据四位老将军的喜好,分为称为琴、棋、诗、酒将军。贤弟,这次来的若是酒将军,以他爱酒的个性,必然会参与评酒会。酒将军好酒,对酒也很挑剔,若是没有他合意的酒,恐怕贡酒之称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这就回去告诉东主做些准备!” 刘勤回到洪府,立即到后院把潘波透露的消息,转告洪秀娘。洪秀娘也马上派人通知大作师何元,做好万全准备。不过,评酒会已经迫在眉睫了,参评的酒都已备好,只能在心理有个提防。 为了防备万一,刘勤私下里,也做了一些准备。 七月初七如期而至,意味着一年一度的评酒会就要拉开序幕,早已准备妥当的江南东道酒商云集安庆府,分别带着各自参评佳酿,赶往翠园。 评酒会的会场设在翠园集趣轩,辰时刚到,各大酿酒商已经带着参评的酒,进入轩前空地上专门搭好的敞篷内。虽然翠园姚府规定每家只允许五人入园,但三四十家加起来,人数仍然不少,怀宁县县衙也派来衙役协助姚府维持秩序。洪府参会的人有洪秀娘、刘勤、何元父子以及一个管事,连伺候洪秀娘的画儿,也只得在园外等候。 集趣轩的入口台阶前,设立了一个长案,后面摆放了十张椅子,这是姚府聘请的十名初审评判员的位子。轩内则摆放了十套短案和椅子,这是姚老尚书等十名终审评判员的位子。这次参会的有近四十家酿酒商,先经过初审评判员评出十家优胜者,最后由姚老尚书等十名终审评判员评出贡酒获得者。 辰时正,翠园前部姚府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在姚府家丁引领下,首先登场的是十名初审评判员,依次进入各自座位。接下来,一阵谈笑声中,又过来一群人,分为两个团体,前面十人应是此次评酒会的终审评判员,后面是姚府大管家带着十余名姚府家丁。 刘勤朝来人打量了一下,十名终审评判员倒认识好几位,他见过的江南东道总督、安庆府知府、怀宁县知县、包岚包夫子都在其中。那群人领头是两位老者,左首一人精神矍铄,身材魁梧,额头还有一道伤疤,一看就是武人出身,至于右首老者... “噫,那不是那天在姚府前厅见到的老先生吗?”刘勤惊愕地暗道。 这群人来的时候,敞篷里各个参会酿酒商都已经出来,躬身迎候,刘勤愕然地站立着,显得相当突兀。 42.第42章 斗酒 右首老者一路陪着左首老者笑谈,不时随意打量周围,当经过洪家众人跟前,恰好看到刘勤惊愕的神态,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小友,别来无恙呀?这些天怎么也不过府陪老夫叙谈叙谈?” 老者这一声“小友”,震惊全场,刘勤不过一个商贾之家西席而已,何德何能得此礼遇?众人顿时一起围观刘勤,安徽总督、安庆知府、怀宁知县虽然知道他武艺高强,但也想不到他竟然与老尚书熟识,并且得他如此垂青。现场大概只有包岚包夫子知情,他望着刘勤微微一笑。 刘勤在众人走到跟前时,已经回过神,又见老者动问,急忙躬身施礼道:“小子当时不知老先生就是老尚书,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恕罪!这些天,洪家一直在积极筹备评酒会事宜,小子作为洪家一员,实在脱不开身,等此次评酒会后,小子再亲自登门向大人求教!” “哈哈,何谈‘求教’二字?小友才学出众,得空时过府,咱们切磋切磋!这两天才知小友还精通武艺,先战悍匪刀疤赵,再战柳林刺客,小友文武全才,老夫佩服得紧!” “老尚书文韬武略天下闻名,小子浅薄之才,何敢当大人如此赞赏?” 姚老尚书与刘勤对话的时候,他身边的老者也一直在仔细打量刘勤,见他神态自若,说话恭而不卑,甚是赞赏,这时插话道:“年轻人懂得谦虚甚好,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对自己要充满自信,积极进取!” 刘勤闻言,看了姚老尚书一眼,正要答话,姚老尚书介绍道:“这位是我大朱的柱国大将军,人送雅号酒将军,小友快快见过!” “啊,小子久闻柱国大将军威名,想不到在此得见尊面,小子拜见大将军,一定谨记大将军教诲!”刘勤赶紧躬身大礼拜见,心下却暗道,想不到来的果然是酒将军,看来此次评酒会可能会生波折了。 “小兄弟不必多礼,老夫今天不是什么柱国大将军,就是来评酒的,听说你们洪家世代酿酒,今天一定带来好酒吧?老夫拭目以待呀!” “回禀柱国大将军,洪家的酒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好!哈哈...” 酒将军哈哈大笑,陪同着姚老尚书走进集趣轩,刘勤站在一侧,对经过面前认识或不认识的,都躬身施礼,大家也都是微笑点头还礼。 这一段插曲,无形中给洪家聚集了人气,其余各家参会商却是心下忐忑,特别是洪家老对手周家,顿时感到压力大增。 待诸位评判员入场坐定,一声锣响后,现场安静下来,姚府大管家站在集趣轩口台阶上,大声说道:“各位参评客商,一年一度的评酒盛会,正式开始啦!今年的规矩不变,依然先是初审选出十家优胜者,由终审评判员选出最终获胜者,作为这一年度的江南贡酒,进贡给朝廷!” 姚府大管家宣布评酒会开始后,姚府家丁随即领着参会各家代表聚在一起抽签决定出场先后顺序,洪家虽然是上一年度贡酒获得者,今次依然要抽签参加初审。洪家派出的是大作师何元的儿子何通,不一会儿,何通回来告知,抽中的是二十七签,也即要到第二十七名时,才轮到出场。 抽签结束,姚府管事凭签安排家丁搬取各家参评之酒,为示公平公正,评酒会期间,不许各家有人走到评判员近前,所有搬运工作全部由姚府家人代劳。 按照流程,到最后决赛时,要近午时分了,集趣轩内一时无事,十名终审评判员闲坐品茶唠嗑,欣赏姚府艺妓的才艺表演。酒将军豪爽的笑声,不时传出轩外。 评酒会的评审非常严格,酒的色香味要综合起来评判,同时对各家酿酒商出产的酒水,在当地市场影响力,也是考虑的一个因素。当然,酒质的好坏是影响结果的主要原因。 洪家的目标是本年度的贡酒名份,对初审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大家表情都很轻松。刘勤一边与洪秀娘、何元等人闲聊,一边不时打量周围情景,尤其对轩内姚老尚书和酒将军甚是注意。他早就听说这二人以好酒出名,特别是酒将军,好酒几乎与他的功勋齐名。姚老尚书和酒将军也仿佛是知己相逢,聊得兴致非常高。 刘勤看了一会,忽然对身边洪秀娘道:“东主,我让洪福准备的两个箱子带来了没有?” “刘兄特别交代的,奴家哪敢怠慢?就放在园外车里呢!那两个箱子紧锁着,不知藏着什么宝贝呀?”洪秀娘自从结束了与刘文博的夫妇关系后,对刘勤的感情就毫不掩饰,人前人后也不再顾忌什么,她闻言,娇笑着说道。 “这个嘛...暂时还不能说,一会或许用得上。若是用不上,回府后我再告诉你!”刘勤神秘地一笑道。 “哼,谁稀罕呢!”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低声道。 评酒会初审有条不紊进行着,半个多时辰后,洪家的酒也被姚府家丁搬走了。 巳时正,评酒会初审结束,现场评出十家优胜者,江南四省都有份,安徽行省除了顺利当选的安庆府洪家和周家,还有来自泸州李家。这十家都是各地翘楚,此次当选实至名归,也没什么争议。 最后一轮终审评判,不再抽签决定出场顺序,而是把十家的酒用碗盛好,一起摆放在评判员面前案上,由评判员同时比较评判,以定优劣。 这一轮评判将最终决定贡酒名份谁属,十家人都不由聚在集趣轩台阶前,听候最终结果。现场气氛很是凝重,连刘勤都有些小紧张,更别说洪秀娘他们了。 由于是同时评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经过十名评判员当场议定,后八名依次评出,这期间也没有什么争议。前两名正是洪家和周家,但是谁第一谁第二,众人就产生了分歧,推崇两家的评判员几乎相当,担任主判的姚老尚书和酒将军也不好擅自决定。 “大将军,洪家的顶级一壶春和周家的高粱大曲,实力相当,但贡酒只能选择一名,你看该如何处置?”姚老尚书对身旁酒将军说道。 “老尚书,若以老夫看来,这些酒都不算上品,既然要选一个,你做主吧,老夫没有意见!”酒将军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说道。 “既然如此,就以抽签决定吧!咱们十位评判员分别抽签,看最后谁家被抽到的签数最多,就以谁家为本年度贡酒吧!” “此法有趣,老夫赞成!” 两位主要评判员已经作出决定,其他八名评判员自然没有异议。 集趣轩内的议论声传出轩外,给本年度贡酒名份又增加了悬念,最紧张的自是洪家和周家。 这种凭天断的方法,纯粹靠运气,若一旦决定就不好更改了。刘勤看到姚府大管事正要吩咐下人准备竹签,急忙越众而出,来到轩门前躬身施礼道:“姚老尚书,柱国大将军,诸位大人,此次洪家参评的并不是最好的酒,既然洪周两家参评的酒相当,小子斗胆请诸位评判员品尝一下洪家新酒再下决定!” “哦?洪家还有更好的酒?既然如此,小兄弟,洪家为何不用好酒参评?”刘勤一言,满堂惊讶,酒将军不禁好奇地问道。 “回禀大将军,这新式酒是洪家刚刚研究出来,还没有最终定型,因此先前没有拿出来。如今大将军和诸位评判员在场,小子斗胆请诸位评定一番...” “闲话回头再说,快上酒吧,老夫看看洪家新酒如何!”酒将军大手一挥,打断了刘勤的话语。 “请大将军和诸位评判员稍候!” 刘勤躬身深施一礼,然后趋前和姚府大管家说了数语,姚府大管家点点头,吩咐几个家丁跟随洪府管事匆匆而去。 刘勤的话让今天评酒会的结果又平添了悬念,落在洪周两家人耳里,却是两种不同表情,周家是惊愕,洪家则是惊慌。洪家东主洪秀娘和大作师何元都明白,洪家哪里有什么新酒,他们担心刘勤为了洪家能够取胜,弄出什么不当的伎俩,那是要出大事的! 洪秀娘和何元对望一眼,走到刘勤身边,悄声说道:“刘兄为了洪家的心情,奴家明白,但,但千万别作出失当的事呀!” 刘勤闻言一怔,回头看到洪秀娘一脸惊慌之色,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紧张的何家父子,瞬即明白了他们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东主,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 43.第43章 和为贵 现场所有人都被刘勤一言吊住了好奇心,连桐城周家人也是惊慌又愕然,在他们派人暗中打听下,从没有洪家研制出新酒的信息。 还好没有让人久等,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洪家管事在姚府家丁协助下,抬着一红一褐两个木箱子,进入会场。箱子稳稳放在集趣轩正门台阶前,刘勤朝轩内十位评判员一拱手,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褐色箱子。现场围观的众人一看,只见箱子中放置了一个中号酒坛,酒坛四周用棉絮固定好。看着架势,就知不是凡品,已经有不少人相信洪家研制出新酒了,只是品质如何,不得而知而已。 刘勤示意洪家管事和姚府家丁搬出酒坛,然后对轩内躬身道:“这就是洪家新研制的酒,敬请诸位评判员品鉴!” “吩咐他们抬进来吧!”酒将军一看果然有新酒,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 在姚府家丁抬着酒坛进入集趣轩的时候,轩外几乎所有人都伸长着脖子,望着轩内等待品鉴结果。而洪秀娘和何元父子更是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洪家有没有新酒,他们最是清楚,原本他们还担心刘勤弄出什么失当的把戏,想不到他真的弄出一坛酒。他们连这坛酒如何来的都不知道,更无法得知能不能帮洪家取胜。 姚府家丁把酒放置在集趣轩中央,敲开泥封,顿时一股醇厚的香气四散开来。熟识洪家名酒的人,立即从中品味出了洪家传统的香气,同时又有些不同,或许新酒就新在这不同之处吧?但桐城周家人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在香气弥漫的时,评酒会主判姚老尚书和酒将军顿时相互看了一眼,都微笑地颔颔首。姚府大管家体会了老家主的心意,立即吩咐家丁揭开酒坛盖子,给众人上酒。 “好酒!好酒!真乃琼浆玉液呀!” “不愧为洪家新酒,既保留了洪家就一贯传统味道,又融合了众家之长,极品呀!” “此言有理,果然是好酒呀!” ...... 刘勤先前按吊足了众人的好奇心,酒一上桌,十名评判员立即举杯深饮,随即响起一片赞誉之声。 “小友,洪家既然有此佳酿,就该早些献出来,差点让我等生生错过!”姚老尚书望着轩门前的刘勤,笑道。 “老尚书教训得是!此酒乃洪家老东主数十年闭门研究先贤妙法,再结合洪家传统工艺,才研制出来。由于配方还没有最后定稿,老东主原本还想再精益求精,就没有在此次评酒会拿出来。” 洪秀娘听到刘勤满口胡诌,差点扑哧一笑,但双眼却满是崇拜地望着他。至于此酒何来,不重要了,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原来如此,洪家老东主精神可嘉,老夫甚是赞赏!老夫看此酒甚好,不必追求完美了,等让大管家随你们回去,购买一些回来!”姚老尚书手拂颌下花白胡须,点点头道。 “还请老尚书稍待些时日,由于此酒在研制阶段,并没有量产,也就是说仅此一坛!不过,既然老尚书和诸位评判员都认可了,洪家就决定按此配方生产,再恭送到诸位大人府上,请诸位大人品鉴!”刘勤歉声道。 “仅此一坛?也罢,你们洪府尽快组织人手生产,莫要误了贡酒的采购期限!” “谨遵老尚书令谕!” 姚老尚书一席话,算是给此酒定了性,此次评酒会的赢家不言而喻。其实在十名终审评判员对洪家新酒一致赞好之时,结果就没有悬念了,虽然还没有最终宣布,现场已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他人早就排除在贡酒人选之外,除了对跌宕起伏的过程有些感慨,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变化,周家人感受最激烈,原本还有一线希望,如今人人沮丧。当然,洪家人却是喜上眉梢。 这时,酒将军却指着阶前另一个红色箱子,对刘勤问道:“小兄弟,这箱子里是什么?莫非也是新酒?” 刘勤躬身一礼,并没有直接答复,而是笑道:“大将军,小子斗胆请问,以您丰富的饮酒经验,您觉得对洪家新酒如何评价?” 酒将军没有思索,立即答道:“堪称极品!” “多谢大将军,您一言就是对洪家新酒的极高评价!小子初饮此酒时,也有一些感受,此酒色香味俱全,乍一看犹如绝世美人,或者说是风流才子,初一进口就给人极佳的享受!但是细品之下,醇厚温和,却又如渊博敦厚的老者,令人如高山仰止,回味无穷...” “说得好!说得好!果真当如是呀!不知此酒可有名称?” 席间一位中年文士装扮的汉子,打断刘勤的话,情不自禁地高声大赞。 刘勤记得评酒会刚开始时,姚府大管家介绍过,他是安徽行省学政,急忙拱手深施一礼道:“多谢学政大人赞赏!学政大人,此酒是由五谷杂粮混合精酿而成,各种口味相互调和,方形成了新酒独特了风味,正如我大朱朝士农工商和谐统一,才有当今大朱盛世气象。我们洪家少东主有感陛下隆恩,大朱朝的和谐,特将此酒命名为‘盛世和声’!” “好一个‘盛世和声’,哈哈...”姚老尚书拂须长笑。 刘勤一席话,说得席间笑语连连,轩外也是一片赞叹,独有洪秀娘双目溢满别样神采地望着他,心里却嘟哝着,“尽胡扯,奴家才说不来这些话哩...” 集趣轩内酒将军也是一拂颌下胡须,大笑道:“小兄弟好口才,难怪老尚书如此看重你!不过,你还没有告诉老夫那红色箱子里是什么呢?” “大将军,小子说这些,正要说一句话,此酒虽好却不适合我大朱朝的军人喝!” 刘勤一语,现场顿时一静,大家都惊讶地望着他,有人甚至在嘀咕,“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竟敢当着当朝柱国大将军的面,说军人不适合饮此美酒!” 酒将军的情绪也是一滞,沉声问道:“小兄弟此言何解?” 刘勤泰然自若,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大将军,我大朱军人数十年来,纵横神州南北,所向披靡,所秉持的军魂就是赤胆忠诚、刚烈勇猛!小子认为,军人既然有拔刀即战、马革裹尸的豪气,就当饮最烈的酒!” “说得好!老夫空被人称作酒将军,平生也饮过无数种酒,确实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今天听小兄弟一言,恍然大悟,军人就当饮烈酒!小兄弟,莫非你那红色箱子里,就是适合我大朱军人喝的酒?”酒将军有一种酒逢知己之感,不由走到了集趣轩门口台阶上。 刘勤没有说话,先是躬身一礼,然后走到红色箱子旁边,又从怀里拿出一根钥匙,打开箱子。众人望去,箱子里果然又是一坛酒,不过这个酒坛子要少很多。 刘勤亲自抱着酒坛走上集趣轩台阶,欠身行礼道:“请诸位大人品鉴洪家又一新酒!” 他扫了一眼轩内众人桌上,又对姚府大管家说道:“请大管家吩咐人拿些陶碗过来,饮烈酒当有豪野之情!” “小兄弟最懂酒,哈哈,拿陶碗上来!”酒将军原本拿了一个空樽待盛酒,闻言立即扔下酒樽笑道。 姚府大管家命人拿来十余个陶碗后,刘勤立即亲自敲开酒坛泥封,揭开坛盖,为轩内十名评判员盛满酒。 “大将军,慢...” 刘勤的话还没说完,酒将军就迫不及待地端碗畅饮,“咳咳咳...” 酒水猛地从酒将军嘴里喷出来,溅了旁边刘勤一身,酒将军的脸庞也涨得通红。众人都被这般景象惊住了,再也顾不上饮酒,直盯着酒将军。 “咳咳...好...咳咳咳...好酒...” 酒将军总算缓过神来,现场气氛顿时一松。 “大将军恕罪,小子没有说清楚,此酒太烈,不可猛饮!”刘勤赶紧请罪道。 “无碍,无碍,是老夫性子急啦!好酒,洪家又出了一种好酒呀!小兄弟,此酒何名?”酒将军摆摆手,小饮了一口酒,说道。 “禀大将军,此酒名‘烈焰’!” “好一个‘烈焰’!真是酒如其名,当真猛烈无比,似燃烧的火焰!” 酒将军又回头对姚老尚书说道:“老尚书,洪家有‘盛世和声’、‘烈焰’在手,当之无愧的贡酒之家,以老夫看来,这一年一度的评酒会恐怕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洪家这酒,不是旁人数年内能够超越的!老夫回朝后立即奏明陛下,洪家这两种酒永为贡酒!” 姚老尚书颔首道:“大将军所言甚合我意,以后若是没有出现与洪家相当的酒,评酒会可以暂停了!诸位评判员,老夫意欲裁定洪家为贡酒之家,不知意下如何?” 其他评判员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微笑点头,齐声道:“我等赞成老尚书和大将军意见!” “好,老夫正式宣布洪家...” 此时正站在轩内的刘勤忽然打断姚老尚书的话语,躬身道:“老尚书,小子斗胆进一言,请允许桐城周家同为贡酒之家!” 姚老尚书愕然了!其他几位评判员愕然了!洪家人愕然了!周家人更是愕然了...现场瞬间被刘勤的话雷得一片静寂! 44.第44章 真正的赢家 姚老尚书一怔之后,沉声说道:“小友,你有侠义风范,能够体谅周家不易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是,为朝廷评选贡酒,这是何等重大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刘勤躬身深施一礼,平静地说道:“老尚书教训得是,还请听小子一言!老尚书,大将军,诸位评判员,小子相信诸位大人已经品出了,盛世和声、烈焰都不是纯正的洪家酒传统口味,里面还具有周家酒的味道...” “不错,这也是老夫想不明白的,洪家就竟然融合了周家酒的味道,而且融合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有熟识周家酒的人细品之下,方能体会得出来,洪家是如何做到的?” “老尚书圣明!其实,酿酒配方不存在绝对的机密,只要是行家,细心研究之下,都会悟得几分。洪家老东主经过多年研究,虽然还没有完全破解周家酿酒的秘诀,但也了解七七八八,差的只是一些工艺细节,以及水质选材等。盛世和声和烈焰正是老东主融汇洪周两家酿酒工艺,精酿而成,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洪周两家联合出产的。如今,盛世和声、烈焰即将被选为贡酒,这不仅是洪周两家的骄傲,也是我安庆府酿酒行业的骄傲,小子建议同列周家为贡酒之家,就是希望洪周两家联合打造更高品质的贡酒!” 姚老尚书听了刘勤的解说,沉吟片刻,转头与酒将军等人相互商议。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周家东主,他的心情今天几度起伏。贡酒名份对平常年份还好说,今年主要产粮大省时局不稳,粮食市场必然萎缩,有了贡酒的大义,得到粮食就要便利很多,这对酿酒行业的生存可说性命攸关。 十名终审评判员商议片刻,姚老尚书郑重说道:“周家东主,刚才洪家西席所言,我们商议下来,认为有理,你可愿意配合洪家为朝廷酿造出更好的盛世和声、烈焰?” “回禀老尚书,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听凭刘西席吩咐,配合洪家,一起酿造出更好地贡酒!”周家东主喜出望外,连连躬身道。 “那好,老夫就代表朝廷正式宣布洪家和周家同为贡酒之家,选定‘盛世和声’和‘烈焰’为本年度贡酒,洪周两家好自为之,莫负朝廷所望!” “谨遵老尚书教诲!” 按程序,今年的评酒会至此就算结束了,这时,刘勤又躬身道:“老尚书,大将军,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大人恩准!” 姚老尚书和酒将军相互看了一眼,微笑道:“小友有何请求?尽可说来!” “小子多谢老大人!老尚书和大将军都是酒界权威,小子冒昧请求两位大人分别为‘盛世和声’和‘烈焰’题名,以便洪家永远记住两位老大人的恩德!” “哈哈,你小子不是要老夫出丑吗?老尚书是书法大家,还好说,老夫的字七扭八歪的,怎可拿得出手?”酒将军一拂胡须,笑骂道。 “大将军,小子虽然没有见过您的墨宝,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大将军代表着大朱的军人,有着烈焰般威猛的气势,由您给烈焰题名,恰当不过!” “你小子这张嘴...哈哈,老夫允了!” 见酒将军答应下来,姚老尚书也是颔首同意,并吩咐大管家伺候笔墨。 文房四宝准备妥当,姚老尚书随即示意酒将军先请,酒将军稍作推让,即提笔写下“烈焰”二字。酒将军的字虽然不甚出彩,但龙飞凤舞也颇有见功力,刘勤恭敬地接过,并再三致谢。 接下来就轮到姚老尚书,姚老尚书不愧为书法大家,提笔不加思索,“盛世和声”四个大字,一挥而就,字里行间透着典型的二王风格。 “原来如此!”刘勤看到老尚书的字,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小友何故如此感叹?”姚老尚书闻言奇道。 “小子到此时才明白老尚书前厅所挂那幅仿虞世南作品,乃是老尚书的墨宝!” “哦?小友由何论断?” “小子当时初见那幅作品,眼拙,误以为是初唐先贤仿写,回去后仔细一想,发觉不对!初唐时,书画大家所用的纸张,基本都是蜀地所产的麻纸,由于当时造纸工艺并不完善,所出产的纸张有很宽的条纹,且条纹宽窄不均。老尚书前厅作品所用纸张虽然也是麻纸,但制造工艺明显要完善得多,纸张光滑条纹均匀,这必然是后期所产。今天小子看到老尚书的墨宝,从两者之间看到了相同的风韵,因而断定此乃老尚书所写,只是这做旧的手法精深,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姚老尚书望了包岚一眼,大笑道:“包贤弟,你那做旧的功夫还不到家呀,哈哈...” 姚老尚书这一语,等于承认了刘勤所言属实,众人都是惊讶地望着刘勤,特别是安徽总督,他当初以为刘勤不过一武夫,想不到还有如此才学,难怪老尚书倍加礼遇。 包岚起身对刘勤拱手道:“刘西席高明,那幅仿品正是老尚书的墨宝,由老夫做旧处理的。西席,得空一定过府叙谈叙谈呀!” “多谢包夫子盛情相邀,小子谨遵吩咐,一有空闲一定过府向老尚书和夫子请教!” 评酒会圆满结束,刘勤再次向集趣轩内诸人一一行礼,告退出来,经过周家人旁边时,周家自东主以下都是躬身一礼。不过,洪家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特别是大作师何元的儿子何通,大有怒目相向之感,若不是顾忌场合不对,恐怕早嚷起来了。 刘勤没有解释,泰然自若地站在洪秀娘身边,等姚府宣布评酒会结束,然后与众人一起退出翠园。 从翠园出来,会合洪家等候在外的人后,洪秀娘扫了一眼闷声不响的何元、双目怒火的何通,眼神复杂地望着刘勤,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刘勤打量了众人表情一眼,微微一笑道:“东主,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话要说,但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回府详谈吧!” 洪秀娘温顺地点点头,在画儿搀扶下,坐进马车。 回到洪府,门子禀报,老东主早已等候在前厅。这也难怪,此次评酒会关系洪家至大,老东主虽然不良于行,但焦急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众人赶到前厅向老东主见礼,这时,何通再也忍不住了,朝刘勤大吼:“刘西席,你凭什么...” 何元朝何通脸上啪的甩了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吼叫,骂道:“畜生,两位东主在座,什么时候轮到你大吼大叫的?” 刘勤望了何氏父子一眼,虽然何元没有说话,但他看得出来,他举荐周家同列贡酒之家,何氏父子都心中难受。他能够理解何氏父子的心情,洪周两家斗了几代人,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彻底把周家打趴下,却被他三言两语搅和了。他不怪何氏父子的无礼,只是安静地站立一旁。 “你们父子俩闹什么?”老东主沉声问道。 “这...” 洪秀娘看了刘勤一眼,把评酒会的详细经过,向老东主一一禀报。 老东主静静听着,不发一言,直到洪秀娘说完,才转头对刘勤拱手道:“刘西席,恕老夫托大,喊你一声贤侄!” “老东主说哪里话?小子本就是晚辈,老东主怎么称呼都好!”刘勤赶紧还礼道。 “老夫已经称呼你贤侄了,你就不能喊老夫一声叔父?” “这...” 刘勤看到洪家父女眼里都有期待之意,忙应承道:“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礼!” “好好,说实在的,应该是老夫向贤侄行大礼呀!老夫虽然不良于行,但耳不聋眼不瞎,自贤侄来到洪府,洪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洪家复兴在望,老夫父女都感激不尽!这次评酒会,也是贤侄全力谋划,洪家才取得贡酒名份,最后之举,虽然老夫一时还未想明白,但老夫深信贤侄是为了洪家着想!” “小侄既然进了洪家大门,自当全力以赴,为洪家兴盛一起努力,些许微劳不值叔父夸奖!同时,小侄也感谢叔父的体谅!正如叔父所言,小侄一切所为正是从复兴洪家大局出发,详细设想,待小侄回头禀报叔父!” “不必告诉老夫了,老夫相信你!贤侄,老夫就秀娘一个女儿,无奈之下,只得让她抛头露面,打理洪家产业,但她毕竟是一个妇人,考虑问题不周全,今后还请贤侄多勤劳一点,老夫把洪家复兴的希望托付给贤侄了!” “东主精明干练,经营有方,人所共知,小侄也会全力协助东主!” “贤侄,老夫不是要你协助她,而是要你当起这个家!” 老东主话声一落,刘勤愣住了,内外的下人也愣住了,洪秀娘却是羞红了脸颊。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老东主这是有意招婿了。 刘勤望着洪秀娘飞过来满是情意的眼神,不忍当场拒绝,喃喃道:“小侄,小侄全力....” 至于全力干什么,连刘勤自己都不清楚,但他矛盾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只是不好意思罢了。下人们露出了欢欣的笑容,洪秀娘羞得更红了,老东主也是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就不问事务了,酒庄的事,贤侄和秀娘商量着办吧,老夫回后院去了!” 老东主走后,厅里洪秀娘和何氏父子都望着自己,刘勤知道不解说一番,洪秀娘还可以安抚,何氏父子肯定是心结难解。但此地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话之地,他微笑道:“到我的住处说吧!” 到了刘勤居住的二进东边小跨院小厅里,他立即表情严肃地对何元父子说道:“洪家可以相信你们父子吗?” 45.第45章 欲取之先予之 “洪家可以相信你们父子吗?” 刘勤这一句话短促而有力,再加上他严肃的表情,顿时如平地响起一声焦雷。 何氏父子呆住了! 洪秀娘也是一怔,继而想要说什么,被刘勤挥手阻止了。刘勤目光炯炯地望着何氏父子。 何元老于世故,旋即明白了刘勤的意思,这是要自己表忠心呐!他急忙跪倒在地。 “何叔...” “爹...” 何元没有响应洪秀娘的叫喊,而是回头对儿子何通喝道:“不必多言,快跪下!” 何氏父子先后朝洪秀娘和刘勤方向跪倒在地,刘勤连忙让过正面,侧向庄重地站好,洪秀娘犹豫了一下,静立当场。 何元拜伏在地先行一大礼,然后向天,郑重说道:“苍天明鉴,我何元是洪府家生子,世代永为洪家奴仆,生是洪家的人,死是洪家的鬼!我何元一生忠于洪家,决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何通此时才觉气氛不同,连忙随着父亲,立下誓言。 “何叔,秀娘若连你们父子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快快请起!”洪秀娘不知刘勤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在他的示意下,急忙上前欲搀扶何元。 何元哪会当真让洪秀娘搀扶?拜伏一礼,急忙起身。 “老哥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贤父子,实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乎洪家至深,也可说是洪家的绝对机密!这些话原本只该说与东主听,但考虑到洪家人丁单薄,而且洪家也没有把贤父子当下人看待,我决定详细告诉你们,希望你们全力协助东主,复兴洪家!”刘勤拱手一礼道。 “刘兄弟,我父子知道轻重,誓死效忠洪家!” “好,东主,老哥哥贤父子,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特别是对我擅自举荐周家为贡酒之家不理解,不错,周家是我们洪家几代人的对手,但我问你们一句,洪家与周家竞争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 听了刘勤的话,几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何通嘟哝一句,“打败了周家,当然可以多赚钱!” “何兄弟说的很直接,也是大实话,不错,咱们和周家竞争的目的,就是在酒水市场上扩大销售份额,多赚些银子。但周家打垮了,咱们洪家真的可以占有全部酒水市场吗?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绝不会,周家倒了,可能会有李家、王家兴起了。洪家的酒再好,酒客也有喝腻的时候,那么他们就会换个口味,也就带动另外酒庄的兴起。所以说,洪周两家在酒水市场上,既是对手,也是盟友,两种不同口味的酒始终是相辅相成的,这也是为何洪周两家一直势均力敌的缘故。” “刘兄一言令秀娘茅塞顿开,但这些和你抬举周家有何关系?” “东主,有句古话说得好,‘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洪家酒庄要做大做强,就要联合其他酒庄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在之前当然要付出一些其他酒庄无法拒绝的诱惑,才能让他们按照洪家步伐前进。贡酒的名份是周家无法拒绝的,但贡酒是什么?是‘盛世和声’和‘烈焰’!这些掌握在洪家手中,周家要想从中得到利益,必然要以洪家马首是瞻!” “刘兄的道理我们都明白了,但要如何才能让洪周两家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呢?” 刘勤没有立即回答洪秀娘的问话,而是对三人说:“你们随我来!” 到了卧室,刘勤示意何通帮忙,从床后面抬出一个小箱子,他打开箱子,里面有两个密封的小酒坛子。 “这是‘盛世和声’和‘烈焰’?你不是说...”洪秀娘兴奋地问道。 “不错,这就是‘盛世和声’和‘烈焰’,是我特意留下的样品!老哥哥,你打开尝尝吧,贴有标记是‘盛世和声’!”刘勤微笑地说道。 当得知这两坛酒就是‘盛世和声’和‘烈焰’时,何元早就想品尝一下了,得到刘勤的首肯,他立即拍开泥封,何通拿起一个茶碗递过来。 “好酒!好酒!果然称得上极品呀!” 何元喝了一口,不由大声赞叹,随即又失落地说道:“老朽这辈子是酿不出这等美酒了!” “老哥哥,不必泄气,此酒正是你酿的!”刘勤劝慰道。 “我酿的?刘兄弟别说笑了!” “老哥哥什么时候看到我酿酒了?此酒正是你所酿,不过小弟增加了几道工序而已,这就是我要说的洪家核心机密了!等下咱们再说,你再尝尝‘烈焰’如何,注意进口不要过快!” 何元闻言又打开烈焰的坛盖,倒酒浅饮一口,“啊,好烈的酒!刘兄弟,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哦,奴家想起来了,这就是调配...” “东主圣明!” 刘勤不想香水调配的事太多人知道,立即打断洪秀娘的话,又对何元道:“老哥哥,你是洪家大作师,一辈子与酒打交道,‘烈焰’暂且不说,你可品出‘盛世和声’的味道有何特别之处?” “刘兄弟,老朽品出此酒中既有咱们洪家几种酒的味道,同时还有周家几种酒的味道,但这是如何做到的?老朽实在想不出,当真是鬼斧神工呀!” 刘勤望着眼前三人,吐出两个字,“勾兑!” “勾兑?”洪秀娘和何氏父子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东主,还记得咱们巡视酒庄时,我让你派人送来的那些酒吗?”随即,刘勤把勾兑的原理详细讲解一遍。 “高明呀!这才是酿酒的最高境界!咱们洪家有此妙法,可以勾兑出无数种口味的好酒了!” “老哥哥错了,真正的好酒如何搭配还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勾兑就可以的,我花费月余时间才成功勾兑出‘盛世和声’!‘盛世和声’里面必须要有周家的几种酒,这也就是我举荐周家的缘故,只有周家全力配合我们,我们才能保质保量的酿出更多的贡酒!” “小的错怪西席了,请责罚!”何通懊悔地跪在刘勤面前。 “何兄弟,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你们父子对洪家一片忠心,之所以如此,也是出于公心,我岂能怪你?”刘勤急忙亲手扶起何通。 “刘兄弟,那‘烈焰’又是何等妙法制成?” “老哥哥,那是蒸馏之法,这要用到一些特制器具,我回头跟你细说!” 刘勤简略答复何元,又对洪秀娘说道:“东主,我有几个建议...” “爹爹刚才已经交代了,以后家里的事务由刘兄你做主,你不必问奴家,自己看着办就是啦!”洪秀娘娇笑道。 刘勤也懒得与洪秀娘分辩,直接对何氏父子道:“以后府城酒庄和洪家铺子酒坊由何通兄弟总揽,再设立一个新的酒坊,专门配制贡酒,以及研究新的配方,这个事务就由何元老哥哥负责!” “我等一定不会辜负东主和西席期望!” “老哥哥,洪家信得过贤父子,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你们尽快筹备新酒坊,不要误了贡酒的生产!” “好,我等告退了!” 何氏父子一走,洪秀娘立即粘到刘勤身边,媚眼含情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时,忽然听到画儿在外禀报,周家东主来访。 “我想他也该来了,走,咱们去见见他!”刘勤捧起‘盛世和声’酒坛,对洪秀娘笑道。 “你如何得知他会来?” “我举荐周家,你们不理解,他们也会想不透,必然要来问个明白,而且贡酒的利益巨大,他们岂会放弃?” “你呀,真是狡狐,嘻嘻...” 刘勤和洪秀娘走到前厅,见管家正陪着周家东主品茶,忙道:“不知周东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老朽见过洪东主,刘西席!老朽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宾主客套几句,分别坐下,洪秀娘欠身道:“周东主,你有事只管与寒府西席说,不必顾忌秀娘,刘西席的决定就是洪府的决定!” “好,既然洪东主吩咐下来,老朽自当遵命!刘西席,老朽对你举荐周家感激不尽,此举可谓救周家于危难呀,以后但有所命,周家一定全力以赴!但,但老朽对西席此举有些不明白!” “周东主不必讳言,有话直说无妨!刘某理解东主的心情,周东主是明白人,云山雾海的话也不必说了,坦白讲,是为了生意!” “生意?” “不错,不瞒周东主,我们老东主虽然对贵府酿酒工艺有所研究,但终究比不上贵府纯正!我意,洪周两家合伙做贡酒的生意,用周家的酒做原料,可以把‘盛世和声’的酿制过程大大缩短!这样吧,周东主,你先品尝一下‘盛世和声’再决定如何?” 刘勤吩咐管家拿来一个酒杯,然后捧起身边酒坛倒满酒,递给周东主。 46.第46章 公司化经营 “好酒!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吧!” 周东主昂首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感慨,旋即又陷入沉思。因为他从酒里品出了纯正的周家酒味道,他意识到刘勤说的是真的,洪家老东主已经破解了周家酒的秘诀,那么他周家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除了和洪家合作,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他放下酒杯,对刘勤说道:“刘西席,周家愿意和洪家合作,只是,老朽想知道,洪家需要周家怎么配合?” “周东主是爽快人,刘某代表洪家万分欢迎!洪周两家这些年你争我夺,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个‘利’字。洪周两家都是安庆府人,同根同源,这些年的内斗,耗费了无穷的精力,也平白添了一些恩怨,何苦来哉?放眼江南,乃至整个大朱朝,酒水市场何其大?洪周两家若是携手合作,一同争夺外地酒水市场,只会挣得更多!如今正好是一个契机,周东主刚才也品尝了‘盛世和声’,刘某相信东主一定从此酒里品出了很多东西,此酒的前景也是可期的,洪家愿意诚心邀请周家,做好贡酒这个招牌,扩大咱们洪周两家酒水销售量!” 说到这里,刘勤停顿下来,喝了一口茶,又道:“至于合作方式,刘某有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洪家以市场价给周家下订单,周家必须优先供应洪家需求,当然洪家也不得随意撤销订单;第二个方案,洪周两家按照市场需求共同制定贡酒生产计划,周家按需要提供原料酒,所得贡酒利润,按照洪七周三分配;第三个方案,洪周两家共同组建一个酒庄,两家所有品种的酒水统一销售,所得利润按照洪六周四分成。周东主,你看如何?” 周东主听见刘勤条理清晰,明白他已经筹划充分了,不过周家也没有退路可走了,跟洪家合作是最好的结果。第一个方案看似有利,但是以洪家酒水优势,周家酒的价格肯定被压得很低,到时并没有多少利润,至于后面两个方案... 周东主沉吟再三,抬头说道:“洪东主,刘西席,第三个方案目前还不成熟,周家愿意选择第二个方案!” “好!既然周东主已经决定了,两位东主就当堂签下契约吧,咱们要立即安排贡酒生产销售,不能误了进贡朝廷的时间!” 刘勤说完,立即吩咐管家准备文房四宝,洪秀娘和周家东主当堂签下双方合作的契约。为了表示洪家对周家的诚意,洪家又邀请周家参与香水制作,并转让了初级花精油提炼技术。这一点,令周家东主喜出望外,如今香水市场的利润,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明白,那可是洪家独门技术呀! 刘勤陪着洪秀娘,亲自送周家东主出洪府,心里算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若是周家知道其中秘密,坚决不与洪家合作,他的贡酒计划就很是麻烦。如今通过贡酒合作契约,以及香水初产品供应协议,已经把周家绑上了洪家的战车。 洪家如今的摊子也铺得很大了,香水产业、酿酒产业、酒楼计划,对了,还有两个铺子,以后可能还会扩大一些经营范围,摊子大了,管理也要跟上去,洪家人丁单薄,照顾不过来,基本都是采取粗放式管理,这导致效率低下耗费很大。刘勤一边往后面住处走,一边低头沉思。他前一世是学工商管理的,若是继续放任不管,那他的大学也白进了,不过全盘照抄前一世模式肯定也不行,必须找到一天适合这时代习惯的路子。 刘勤想问题想得太投入,直到回到房间,准备坐到椅子上时,才发现后面有个人跟着自己进屋了。他当时还以为是洪福跟来伺候,就随口说道:“倒杯水给我!” “好!” “啊,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洪福,今天忙了一天了,你怎么没有回房休息?”刘勤听是洪秀娘的声音,忙转身说道。 “你呀,也不知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投入,奴家喊你几声都没有答应!还有,这酒也不带回来!”洪秀娘放下手中小酒坛,埋怨道。 “哦,刚想到一些事情...这酒已经开封,留长时间酒味就变了,你等下带到后院给老东主喝了吧!” “答应的事又忘啦?还老东主呢...” “好好,是叔父大人,你等会带给叔父大人喝!” “这还差不多...” 洪秀娘白了刘勤一眼,捧着一杯茶,递给他。 刘勤今天忙碌一天,早就唇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舒畅地坐在椅子上。忽然,他发现洪秀娘坐在对面椅子上,一直望着他,不由笑道:“我脸上有花吗?这么看着干嘛?” “奴家喜欢...今天发生那么多的事,奴家到现在还以为在梦幻里哩...刚才周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咱们的条件,奴家真的很意外。若是周家不答应,咱们生产贡酒还真的有些麻烦呢,想不到...这些都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可以这么说,周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只能选择跟咱们合作!” “为何?” “有我在评酒会说的那番话做铺垫,刚才又让他亲自品尝了‘盛世和声’酒,酒中纯正的周家酒味道,他必定能够品尝得出来,这时他会怎么想?他必然会以为咱们真的破解了周家秘方,那么他还有什么谈判的筹码?爽快地答应咱们的方案,是他唯一的出路!更何况,咱们并没有把周家逼上绝路,咱们分给他的利润也是巨大的!” “这一环套一环的...是不是当初巡视酒庄时,你就开始谋划了?” “坦白说...你猜对了!” “你呀,真是狡狐,跟你做对手,真要提着十二分小心呢!” “真是好心遇到驴肝肺,还不是为了帮你?哦,对了,我给你做了几个月工了,还没拿到一文钱工钱呢!” “哼,不给,就不给,咯咯...” 洪秀娘娇笑着媚眼横飞,又说道:“奴家早就吩咐账房,你要用钱,可以随意支取,他没有禀报你?” “他说过了,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跟你说笑呢!刚来的路上,我想到一个问题,如今洪家的摊子越来越大了,只靠你一个人也照应不过来,咱们的管理方式也该变一变了!” “不是还有你嘛!” “就算有我帮你,咱们也只有两个人呀,以后的经营范围势必还要扩大,咱们的精力也有限,就是累死又能照顾到多少?” “那你打算如何改变?” “我刚才初步想了一下,打算实行公司化管理...” 刘勤随即结合前一世的学识,按照这时代的习惯,把公司化管理模式解说一遍。 “奴家虽然不大懂,但听得出来,确实是一个高明的法子,只是咱们一时从哪里聘请一位总揽全局的大掌柜?” “要么这样,大掌柜之职由我来担任吧!” “不行,你是当家的主子,岂能干伙计的活?” “我哪...” 刘勤看到洪秀娘坚定的眼神,也懒得分辩,忙改口道:“一人智短二人智长,咱们可以同时任命三到五位大掌柜,组成一个管理团体,共同进行日常管理,同时参议东主的重大决策!” “这方法好!咱们只要掌握财务权、主要人事任免权、重大决策权,日常经营权下放给大掌柜负责,那咱们就轻松多了!” “还有核心机密和经营监督权,必须要掌握在东主手里!” “嗯,嗯,你这妙策是怎么想出来的?还真是...” “狡狐?哈哈...” “看你笑话我...啊,嗯...” 洪秀娘看刘勤坐在椅子上自得大笑,忙娇笑着扑过去,伸出粉拳捶打他的前胸,不想脚底一滑,整个人冲进了他的怀里。刘勤毫无防备,往后一让,椅子失去平衡,侧倒下去,二人顿时摔倒在地,手忙脚乱中,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话说,二人也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这次虽然是意外,但洪秀娘好像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微闭着媚眼,粉腮羞红,赖在刘勤怀里不愿起来。不过,这女上男下的画风,别有一番韵味。 刘勤看到洪秀娘似有一种陶醉的情态,不禁在她后臀上拍了一巴掌,“想压死我呀?还不起来了!等下画儿来了,多不雅!” 洪秀娘张开能溢出水来的媚眼,白了刘勤一下,哼道:“你压着奴家的手哩!” 47.第47章 琐事一箩筐 刘勤听了洪秀娘的娇哼,才感觉到她的手果然压在自己的肩膀下,不由歉意一笑,向侧面扭一下身子,好让她抽出手。 洪秀娘抽出手,顺势搂住了刘勤的脖子,撒娇道:“奴家是被郎君拽倒的,你要把奴家扶起来!” 呦呵,这小女人真是恶人先告状呀,刘勤假装生气道:“明明是你冲过来,把我推倒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赖上我啦!” “哼,奴家不管,奴家只知道是被拽了一把,才倒地的!” 这小女人越来越任性了,看来得好好修理一番,刘勤使劲侧身一翻,把洪秀娘整个压在身下。嗯,弹性足,滋味爽极了! “啊,郎君,不...不要...”洪秀娘想不到刘勤会这样,一时就像受惊的小兔子,眼神慌乱,娇躯轻颤。 “嘿嘿嘿,现在说不要已经太迟了,看我怎么修理你!”刘勤伸出手作势要拉洪秀娘的衣襟。 “不...不能...” 洪秀娘惊慌地伸手抓住了刘勤的手腕,不想这一拽,刘勤张开的手掌正好落在她胸前高峰上。刘勤不禁信手一捏,滚圆饱满,手感不错。 “嗯...”洪秀娘瞬时就像被电击了,浑身一阵颤栗,粉腮潮红,媚眼紧闭,瘫软下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 靠,玩过头了,刘勤赶紧起身,半抱着扶起洪秀娘。 洪秀娘手臂勾住了刘勤的脖子,靠在他的前胸,媚眼如丝,望着他低声道:“郎君想要...奴家愿意的...” 这女人对自己的情意,刘勤心知肚明,也非常感动,但若要进一步的发展,目前他还不想。不仅仅是他心头根深蒂固的心结,还有一些特别的原因,如今他谋划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还没有发挥出他无可替代的能力。他骨子里是一个高傲的人,不愿意给人一种靠女人过活,吃软饭的感觉。 他伸手理了理洪秀娘鬓角的乱发,温柔说道:“秀娘,你的情意我明白,今天只是一个意外,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咱们再等一段时间,好吗?” “郎君,奴家愿意等,不管多久!奴家,奴家也想早些做你的女人,想,想给你生个孩儿...”洪秀娘话未说完,就羞得把脑袋钻进刘勤的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很快都会有的!”刘勤轻拍着洪秀娘的后背,再三抚慰。 二人卿卿我我只是一段插曲,接下来的日子,却是异常忙碌。落实与周家签订的契约,部署贡酒生产,是当务之急。香水的生产进度也不能落下,晚上得空时,刘勤还要亲自培训指导酒楼厨师新式菜系。 有了老东主当众表态,现在,刘勤和洪秀娘基本上分工了,洪秀娘只管账务这一块,其他诸如人事调配、日常经营管理等等,全部扔给了刘勤。 刘勤走马上任,第一步就是对洪府产业管理模式进行整合,以前一世公司化经营模式为蓝图,提拨了四位大掌柜,分别掌管酒庄、香水、酒楼和其他产业,连同大作师何元,组建洪府产业管理参议会,对东主负责,受东主以及东主指定的人监督管理。洪府下放日常经营权给大掌柜参议会,大掌柜定期向东主汇报业绩。同时,组建财务监督小组,直接对东主负责,监督所有产业的财务流程。 洪家东主只直接任命各地掌柜账房以上的主要职员,管事以上的其他职员由大掌柜参议会任命,报东主备案。普通员工,直接由各店铺主管任免。当然,洪府保留任免奖惩任何一个职员的权利。 整个产业架构搭建成功,刘勤又制定了详细地职责规范,从大掌柜到普通员工,统一编制工号,每一项职责都细化落实到人。奖惩制度,晋升制度,公开透明。如此这般,洪府产业迅速形成了一套严密规范的管理制度,一扫过去粗放的模式,效率何止提升一倍。而且,洪府东主也从繁琐的日常事务脱身出来,可以这么说,就算没有东主,洪府产业链也能有效运转。 这一点,洪秀娘感受最是深刻,往日总有处理不完的事,酒庄店铺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来请示。如今,轻松多了,几天也难得有人上府里来打扰,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慢慢就体会出了安逸的妙处,对刘勤更是佩服到了骨子里。 洪秀娘现在专职管理账务,她人本就聪明,对刘勤传授的新式记账法领悟得最彻底,并且根据洪家实际情况,仿照刘勤的管理制度,制定了一套严密的账务制度。平时账务监督巡查,放权给财务监督小组,月底再向她出一份财务报表。 七月底的财务报表,是管理制度变革之后的第一份报表,财务监督小组大账房汇总密封,亲自送到洪秀娘处。洪秀娘打发走大账房,随即拆封查阅,粗粗地翻了一遍就喜形于色,拿起卷册兴冲冲地赶往刘勤的住处。 “刘兄,大喜讯呀!”洪秀娘一进房门,看见坐在桌边的刘勤,就高兴嚷嚷开了。 刘勤正在桌边清点物品,桌上放置着前一世带来的人造牛皮钱包、苦儿缝制的荷包、四张百元纸币、四个一元硬币和近二十两银子,他手里还拿着一张五十元两张十元,合计七十元纸币。那七十元纸币,他已经答应卖给卫军都指挥使公子的,只是回来以后一直忙碌,还没送去。 他听见洪秀娘喜不自禁的声音,不由一愣,转头笑道:“秀娘,何事如此高兴?” “这个月的财物报表送来了,香水收益五十万两,贡酒等酒水收益四十万两,布庄和杂货铺合计收益近十万两,咱们这个月收益近百万两呀!以前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洪秀娘扬着手中报表,欢欣雀跃,如同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 “原来为这事呀,嗯,值得庆贺,恭贺洪东主啦!”刘勤不痛不痒的浅浅一笑道。 洪秀娘看到刘勤如此表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她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刘勤的意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勤身边,讪讪一笑道:“奴家有些失态了!哼,你就知道看奴家笑话,也不提醒我!” “不需要提醒,这是高兴的事,当然应该高兴!其实,这些成绩都是在预料之中,将来咱们还会取得更辉煌的成就!作为一个当家人,咱们对取得成就感到高兴,理所当然,但是不能忘形,咱们要居安思危,看清其中隐患,总结经验,以求得更好的发展!” “咱们生意如此顺当,有什么隐患?” “正因为太顺了,很多危及才会被咱们忽略了!咱们崛起过快,必然引来外人的忌惮眼红,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使了暗手!还有咱们产业内部管理中的不足,一次二次是小事,很容易被忽略,但积累起来就成了大事,那时再处理就迟了!所以,作为东主,咱们要防微杜渐,从现在开始就要消除不利因素,保障产业健康发展!” 洪秀娘望着冷静沉着的刘勤,不禁有些恍惚。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花!”刘勤微微一笑道。 “刘兄,你真是天生的统帅之才,奴家现在担心留下你,会误了你一辈子啦!” “说什么呢?我留下来是甘愿的,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知足了!” “嗯,奴家也舍不得放你走,奴家给不了你什么,但一定会尽心侍奉你!” “呵呵,你是东主,我是伙计,要说侍奉,也是我侍奉你才对嘛!” “才不是呢,郎君是奴家的...天,奴家甘愿侍奉郎君!” “好好,这个问题咱们不说了,咱们还是说说接下来要做的事!” “嗯,那郎君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产业内部加强管理,杜绝一切违章事件,充分调动人员的积极性和凝聚力!对外嘛,要广结善缘,要树立起‘义商’的招牌,积极参与民间公益活动!哦,对了,每月拿出一部分银两,这个月就拿出十万两吧,以协助官府兴修水利、修桥铺路的名义,捐赠给官府!” 48.第48章 蹴鞠 洪秀娘听到刘勤说要拿出那么多钱捐赠给官府,不禁很是犹豫,半响才道:“郎君说的都很在理,奴家也不是舍不得钱,只是这些钱若是捐赠给官府,恐怕没有多少用到公益事项上去!” “这重要吗?秀娘,说白了,咱们就是贿赂官府,只不过找一个明面上大家都可以交代的借口罢了!钱交给官府,至于怎么用,那是官府的事,不必咱们操心,咱们只要知道官家得了利益,一旦有事时,就会对洪家网开一面!这事要形成定例,以后每月至少拿出一成利润,交通外界关节。洪家越好,有关人等收益越多,那么反过来,他们必然想方设法支持洪家,一旦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那么洪家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奴家懂了,奴家一定按照郎君说的办!” 这时,洪秀娘才注意到桌上一堆奇怪的物品,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哦,这些是天|朝的货币,也就相当于咱们大朱的银子和铜钱,那个物品是天|朝的钱包。” 刘勤一边说,一边把桌上四张一百元纸币收进皮革钱包里,待要拿起那些零散纸币时,又说道:“这些零散的纸币,准备卖给卫军都指挥使的公子,一直忙,还没送去呢!” 洪秀娘好奇地拿过一张纸币,反复查看,对纸币制作之精致,惊叹不已,闻言道:“这都是宝物呀,应该留作传家宝的,而且咱们又不缺钱,干嘛要卖给陶公子?” “已经答应人家了岂能反悔?再说,这三张零散纸币品相已经不好了,卖就卖了吧!那四张百元纸币不会卖了,以后也不会有了,留作纪念吧!”刘勤把零散纸币放下,又用一块油布把装着四张百元纸币的钱包包好。 洪秀娘也放下手中纸币,不舍地说道:“这些都是稀世之物呀,卖给别人,真是可惜了!” 这时,她拿起一枚硬币细看,“这也是天|朝货币?” “嗯,原本有五枚,在山神庙时,送了一枚给苦儿...” “奴家也要,郎君,也给奴家一枚可好?”洪秀娘闻言迫不及待地拉着刘勤手臂娇声道。 “你喜欢,就拿一枚去玩好了!” “谢谢郎君!” 洪秀娘欢天喜地的,把手中硬币收进腰间绣包里。刘勤却拿起桌子上苦儿缝制的荷包,那针脚,那绣的“肥鸭子”,粗俗不堪,但是...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郎君,怎么啦?”洪秀娘感触到了刘勤的情绪变化,不禁问道。 “这是苦儿妹妹缝制的!” 洪秀娘明白了心上人在担心苦儿的安危,忙劝慰道:“苦儿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说不定,咱们不久又能见到她了呢!” “苦儿妹妹善良可爱,但愿老天能保佑她平平安安的!说也奇怪,我也有一种预感,将来一定会再见到她!唉,她命运坎坷,但愿她少受一些磨难吧!”刘勤把桌上银子三枚硬币收进荷包,揣进怀里,苦笑道。 刘勤和洪秀娘聊来聊去,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门外一个丫头进来询问在何处开饭。如今洪家经济大大好转,又新进了几个丫环小厮,洪秀娘特别安排了两个丫环小厮过来伺候刘勤,但他用惯了洪福,主要事务还是吩咐洪福打理,洪福就俨然成了小跨院的管家。 午饭后,刘勤带着洪福乘坐马车赶到了卫军都指挥使府。他这是践诺来了,乘今天空闲,把零散纸币送过来,省得以后忘啦。 刘勤来到府城时间不长,前前后后发生了很多事,如今,他的名气不小了,虽不敢说家喻户晓,但在上层人家都知晓的。他来到陶府说明来意,门子也不敢怠慢,立即进府禀报。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从角门出来,拱手道:“让刘西席久等了,陶某是陶府管家,我家公子吩咐小的,引领西席进府!” “有劳了!”刘勤拱手还礼,吩咐洪福在门外等候,跟随陶府管家,从角门进入陶府。 陶府毕竟是军人府邸,一路行来,明显少了一些文雅之气,物什摆放也很随意,墙角旮旯里还偶尔见到一些破旧的军用器具。陶府有三进院落,刘勤跟随陶管家穿墙过院,又从二进侧面拐进后面的园子。 刚进园门,就听见一阵呦呵呦呵的叫喊声,远远望去,园子西边一块方形场地,场地中央树立了两根高约三丈粗木杆,木杆上端是一个直径约一尺的圆孔。身穿两色服饰的,十来个汉子,围绕着一个圆球,你争我夺,甚是激烈。场地边还有十来个下人,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这不是玩蹴鞠游戏嘛! 话说蹴鞠可是咱们这个民族历史悠久的游戏了,战国时期就兴起,当时不过是用来练兵,后才逐步转化成一种游戏,前唐时期盛极一时。按照原来历史发展轨迹,宋朝时还有人因为蹴鞠玩得好,进位中央高官三军统帅。 刘勤在这里看到他们玩蹴鞠,也不觉得惊奇。蹴鞠也是前一世足球的前身,虽然玩法和规则有所不同,但还是有脉络可循的。前一世的国家队虽然丢尽了国人的颜面,但不妨碍国人对这项运动的狂热,他所在的学校每个系都有男足女足,几乎每个学期都要举行一些赛事。他同样是这项运动的活跃分子,还曾被选为校队,参与全市大学比赛。 “刘西席,我家公子正在与几位公子爷玩蹴鞠,你在此稍等片刻,小的去禀报一声!”陶管家领着刘勤走到场地附近一个木亭子,转身说道。 “管家不用了,贵公子等人玩得正在兴头上,打扰他们也不好!刘某也很喜欢蹴鞠,要么咱们先去观看,等他们散场了再禀报如何?” “好好,既如此,那就恕怠慢了!” 陶管家微笑地说着,并带领刘勤走到场地边沿。 此时场地中央,十来个年轻小伙子身穿蓝褐两色衣服,围绕一个蹴鞠来往争抢,龙争虎斗,好不热闹。 刘勤看到高潮处,不由想起前一世自己奔跑在绿茵场上的情景,大有跃跃欲试的感觉。这时,场地斜对面一位身穿蓝色衣服的汉子,一脚长传,试图把蹴鞠传给球杆正对面的队友,不料一位褐色衣服的汉子飞身跃起,一脚截断了蹴鞠前进方向,顿时引来一阵热烈的喝彩。 被踢飞的蹴鞠,在空中旋转着,划过一道大圆弧,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越过场地边界,直向刘勤飞去。 刘勤用左胸轻轻一垫,截住蹴鞠去势,待蹴鞠即将要落地时,他右脚一挑,蹴鞠划过一个小圆弧,正要越过他的头顶飞向身后。这时,他猛地一个前空翻,以神龙摆尾之势,后脚勾带蹴鞠飞进场地。蹴鞠旋转着,晃晃悠悠,无巧不巧,穿过了场地中央球杆上端的风流眼。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都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刘勤。 “好技法!想不到刘西席不仅武功了得,蹴鞠还玩得如此神乎其技,陶某佩服!刘西席下场陪咱们玩一场如何?”陶一飞看清了刘勤,才想起是自己刚才传命领他进府的,忙上前招呼道。 玩蹴鞠?开玩笑!若是足球嘛,自己还能玩得转,蹴鞠的规则,他哪里知道?他刚才也只是按照前一世足球的技法踢的,谁知道那蹴鞠要死不死的,就进了风流眼?刘勤忙躬身笑道:“多谢陶公子抬举,小的对蹴鞠之道仅知皮毛,刚才纯粹巧合!今天洪家还有不少事务等着小的回去处理,等哪天闲了,再来陪诸位公子玩乐吧!” “也罢,过些时日,我让人去洪府请你!你今天把天|朝钱币带来了?” “正是,这些天|朝钱币原本不打算转让的,但既然先前答应了陶公子,今天就专门给公子送来了!” “本公子知道洪家如今生意兴隆,你得洪家器重,也不缺钱花,还能信守承诺,本公子非常高兴!本公子最敬重忠义守信之人,走,咱们去亭子里谈!” 刘勤随着陶一飞进入刚才路过的木亭,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他。刚和陶一飞一同玩蹴鞠的几位公子,也迅速围了上来。 陶一飞急忙解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三张纸币,翻来覆去,仔细查看,惊奇地说道:“这就是天|朝的钱币?怎么是纸的?” “不错,这就是天|朝的钱币,天|朝的钱币原本也是金银和铜钱,由于携带使用很不方便,就发明了一种特制的纸制作钱币,天|朝钱币单位是元,陶公子,你手上那张大的是五十元,两张小的都是十元。天|朝也有一种金属做的钱币,不过都是一元的以下的。” “这天|朝人真聪明呀,纸币确实携带使用方便!这纸币上的图像是谁?画技绝妙,看上去就像活的一样!” “哦,那是天|朝太祖的画像,听说天|朝人对他很是崇敬,谁要是胆敢非议他,会受到严惩!” “对皇上非议,是大不敬,当然要严惩!刘西席,这七十元相当于咱们大朱朝多少银子呀?” 说了这么多,陶一飞的这句话才是要点,纸币拿过来,就是要换钱的。不过,要不要狮子大开口,刘勤还很是犹豫,说多了,陶一飞不一定能够承受,说少了,又可惜了三张珍贵的纸币。 49.第49章 ,再访翠园 刘勤斟酌再三,觉得还是不可开太大的口,但也不能轻易便宜了这个纨绔,便笑道:“陶公子,真要说值多少钱,小的也不好评估,这三张纸币在咱们大朱朝可说是稀罕之物,还有上面活灵活现的TC太祖画像,谁曾见过?若要对比一下TC和咱大朱的物价,听小的远房亲戚说,TC十元钱币买到的货物,在咱们大朱要值八十贯,这七十元也就和五百六十贯等值啦!” 陶一飞等人一听要值如此多的钱,都是皱紧了眉头,露出一副不舍又为难的表情。刘勤见此,微微一笑道:“当然罗,小的能够结识诸位公子,也是缘分,岂能要那么多银两?” “那你打算多少银子出让?”陶一飞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的敬佩诸位公子的豪情,净说些市井之言就俗气了,陶公子,尽管拿去,随意打赏一点就行了!”刘勤故作大方地朗声道。 “刘西席果然是豪爽之士,好,陶某交你这个朋友了!这三张纸币确实是稀罕之物,陶某也非常喜欢,只是...不瞒你说,若一时拿出五百多贯钱,陶某也做不了主!当然了,既然刘西席看得起陶某,陶某也不会太过让你吃亏!” 陶一飞随即与几位狐朋狗友商议一番,凑出两百两银子,有些汗颜地对刘勤道:“刘西席,哥几个身边只有...你看...” 刘勤愉快地拿过银两,笑道:“陶公子,有道是货买识家,小的看得出你是真喜欢,那么这些钱就足够了!小的谢过诸位公子的打赏,不打扰公子们的雅兴了!” “好,刘西席,陶某今天承你的情了,改天陶某再约你一起蹴鞠呀!管家,代本公子送送刘西席!” 刘勤与这些纨绔子弟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客套一番,就提着一大包银两,跟随陶府管家走出陶府。出了陶府大门,他把银两交给洪福放进车厢,转身又与陶府管家客套几句,告辞上车而去。 “西席,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去铺子里看看?”充作车夫的洪福,一边驾车,一边问道。 刘勤揭开车帘看看天时,大约未时光景,时间还早,回府也没啥事,去店铺巡视一番也好。他沉吟了一下,正要吩咐洪福,这时,马蹄铁敲在集贤街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发出的清脆哒哒声提醒了他,他答应过翠园姚老尚书,却一直没有去,如今正要经过翠园,不如顺便去拜访一下。 “去翠园姚府吧!” 洪福闻言一愣,姚府哪是随便能去的地方?但他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提醒一句,“西席,去拜见姚老爷,是不是要准备一份礼物?” “不必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刘勤心道,去那种豪富之家,一时哪里找到合适的礼物?普通物品人家看不上,贵重的自己买不起,不如什么都不带。 翠园离着陶府不远,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翠园姚府的门前,刘勤交代洪福在外等候,径自走到角门附近,向门前护卫说明来意,并请代为禀报。 “刘西席,老爷交代过,您来了不必禀报,小的这就领您进府!” 刘勤闻言对姚老尚书的礼遇颇为感动,遂拱手道:“那有劳了!” 姚府门前护卫领着刘勤穿过前院侧门,来到二进院子,恰好看到大管家由内院出来,他急忙上前解说。 刘勤与姚府大管家也是熟识,忙上前拱手施礼道:“见过大管家!刘某先前答应老尚书,一直忙于琐事,今天刚好得空,就过府拜见老尚书,请授教益!” “刘西席不必多礼,只是今天...” 刘勤见大管家面现为难之色,连忙说道:“若是今天老尚书不得空,刘某下次再来就是!” “哦,刘西席是贵客,难得来一趟,怎能就这么回去?不瞒您说,今天府里来了一位贵客,老爷正在后园陪伴客人。要么这样,您随我到后园,到时我先去禀报一声,看老爷方不方便见您!” “既然老尚书有贵客,刘某怎能打扰?刘某还是先告辞吧!” “刘西席且慢,老爷曾经几次问起您,若是知道您来过,小的却没有禀报,会责罚小的,还是劳您到后园一趟如何?” “也罢,那劳大管家引路了!” 刘勤跟随姚府大管家再次穿墙过院赶往后园,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这次行来,景致又有些不同,沿途颇有几分秋天的气息。进了后园门,秋天的气息更是浓厚,庭树间摇曳着黄红的叶子,别有一番情趣。漫步在小桥流水曲折回廊之间,忽然传来早开的丹桂香气,更令人觉得秋味渐浓。 “刘西席,老爷和包夫子陪同客人就在那边亭子里!” 刘勤顺着大管家的指点,只见集趣轩旁边一个四方木亭里,姚老尚书正提笔俯身在亭内桌上写着什么,包夫子立在侧后观看,在姚老尚书对面还站立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公子,那大概就是大管家所说的贵客了!他对那位公子特别打量了几眼,那位公子身穿紫色绸衫,头戴淡黄色玉冠,双手靠在后背,微弓着身子观看姚老尚书写字,看不清具体面容。不过从他华贵的装束,以及自然流露出的高贵气质,来路一定不简单。 “有劳大管家先去通禀一声!”刘勤打量片刻,拱手对大管家说道。 “好,刘西席稍等!” 姚府大管家快步而去,片刻便赶到木亭。他先朝那年轻公子躬身一礼,然后向姚老尚书禀报:“老爷,洪府西席来了,小的擅自做主,已经领他进了园子!” “哦?守拙来了?” 姚老尚书欣喜地停下笔,抬头望去,见刘勤正挺立廊桥上欣赏园内景致,不由对旁边年轻公子笑道:“三公子有眼福啦,这位守拙小友书法技艺别具一格,对书法之道更有独到的见解,颇有大家风范!” “啊,老尚书,他莫非就是您呈送给父,父亲大人的留言贴书写者守拙先生?不瞒老尚书,晚辈这次来江南,就有一访守拙先生的愿望!二姐也再三托我为她求一幅守拙先生墨宝!”年轻公子望着刘勤,惊喜地说道。 “三公子也见过留言贴了?” “父亲自得到此贴,视若珍宝,日日临摹,二姐几次讨要都没有得到,晚辈有幸在父亲书房见过一次,那字体庄严厚重中不失灵动飘逸,隐隐透着王者气息,当真是珍品呀!令晚辈想不到的,守拙先生如此年轻!” “哈哈,不说你想不到,老夫若不是亲眼所见,也想不到如此厚重的书法出自如此年轻后生之手!说到这个守拙,当真是奇人呀!” “哦?老尚书此言何解?” “三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小友身世离奇,文武全才,却又淡泊名利,甘愿栖身于商贾之家充作一西席!但珍宝就是珍宝,放在哪都掩盖不了他的光芒,这位小友来到洪家不过两月余,牛刀小试,就一举扭转了洪家败落的势头!” 姚老尚书随即把他调查的有关刘勤的事迹,原原本本向年轻公子解说了一遍。 年轻公子闻言,感慨地说道:“当真是奇人呀!如此奇人不愿出仕,乃是朝廷的损失!” “三公子不必叹息,老夫懂得三分相人之术,以老夫看来,守拙器宇轩昂,眉间英气勃发,决不是潜隐池中之物,他日一定会为朝廷所用,或许时机未到吧?” “有老尚书一言,晚辈就放心了,等下还请老尚书为晚辈引见一二!” “那是自然!” 姚老尚书随即命大管家去请刘勤过来。 刘勤听了大管家的传话,立即收回欣赏风景的视线,跟随他赶往木亭。 到了木亭附近,刘勤看到亭中三人都已走出木亭,站在阶下迎候,急忙紧走几步,上前拱手深施一礼,道:“小子拜见老尚书,岂敢当老尚书如此大礼相迎?” “哈哈,小友是稀客呀,难得过府一叙,老夫自当相迎!” “小子不敢当!近日俗务太多,直到今日才过府拜受教益,还请老尚书恕罪!” “小友乃老夫书画之道的知己,这些客套话不必说了,以后姚府随意欢迎小友光临!来来,小友,老夫为你介绍一位贵客!” 姚老尚书指着身旁的年轻公子,笑道:“这位是老夫的故交之子,来自京城的杨三公子!” 50.第50章 杨三公子 杨三公子?连名号都讳莫如深,看来真是大有来头呀!刘勤还没转过念头,只见杨三公子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表情夸张地说道:“守拙先生,小弟仰慕久矣,今日拜识金面,真是三生有幸呀!” 守拙是谁?刘勤顿时一愣!这个问题没时间考虑,他实在受不了杨三公子那基情四射的表情,赶紧抽出手,拱手深施一礼,温和说道:“小可拜见杨三公子!公子过奖了,小可不过一商贾之家西席而已,当不得公子如此器重!” “守拙先生太谦虚了,小弟有幸拜读了先生的留言贴,仰慕不已,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留言贴?” 这时,姚老尚书微笑地插话道:“小友还记得第一光临鄙园,给大管家的留言吗?老夫对小友书法非常欣赏,就推介给了同样喜爱书法的故交,杨三公子正是从老夫故交那里看过小友墨宝!” 原来如此,刘勤也想起了自己当时胡乱取的“守拙”名号。他连忙谦虚地说道:“老尚书,杨三公子,小可陋作还稚嫩得很,不敢当此赞誉!” “哈哈,小友作品虽然离小友‘十美论’还有些差距,但小友少年老成,笔法独到,确实是我大朱朝难得一见的珍品!我大朱书法诸家都深受二王熏陶,虽然细节方面各有变化,但究其脉络,还是离不开二王成法。小友的墨宝令人耳目一新,势必开一派气象!” “老尚书说得是呀,老夫也非常欣赏守拙墨宝!”一直站在姚老尚书身后的包岚,闻言插话道。 “小可拜见包夫子!多谢老尚书,包夫子如此褒奖,小可汗颜呀!”刘勤拱手对包岚施礼后,再三谦辞。 “小友文武全才人所共见,也不必谦虚了!大家都亭中坐下谈吧!” 众人在姚老尚书招呼下,一起走进亭内。刘勤恭谨地走在最后,到了亭子桌边,他看到桌上镇纸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四句诗,知道是姚老尚书刚才所写,不由趋前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清风摇月碧篁间, 疏影拂尘几度闲。 翠鸟枝头能解梦, 西窗明日说连环。 “好字!好诗!老尚书的字深得二王精髓,小子佩服之至!”刘勤看罢,大声赞道。 “哈哈,字是老夫所写,诗却是杨三公子所作!老夫的字只能算是尚可,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自从看了小友的墨宝,才有所悟呀!”姚老尚书一拂颌下花白胡须,哈哈笑道。 “老尚书太抬举小子了!” 刘勤朝姚老尚书恭敬一礼,又对杨三公子拱手道:“三公子才学不凡,小可敬佩!” “守拙先生过奖了,小弟粗浅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三公子,不要再称呼‘守拙先生’,小可实在不敢当,小可刘勤,公子直呼其名即可!” “这,那小弟就冒昧称呼刘兄如何?” “小可岂敢与公子称兄道弟?” “小友性子一向洒脱,何必如此拘泥?不妨随意些!”旁边姚老尚书微笑插话道。 “也罢,小可谨遵老尚书吩咐!三公子...” 杨三公子忙打断刘勤的话,说道:“刘兄也不可再称呼三公子才是!” “好好,小可就喊公子杨兄吧!” “如此才见亲近!刘兄,小弟观你笔法与二王有很大不同,不知师承何派?” “小可主要学自北派碑帖。” “北派?” “不错,杨兄,前晋时期,五胡乱华,汉家衣冠南渡,书法之道也在江南逐渐形成了以二王为代表的南派风格。而留在北边的民间汉家精英,却在继承汉隶的基础上,形成了另一派书法风格,俗称北派。北派书法珍品多以碑帖形式存在,小可就是搜罗北派碑帖,揣摩学习的。” “刘兄见闻广博,小弟佩服!” 杨三公子从桌上拿起一幅卷轴,又说道:“这幅东晋时期的画作是小弟从京城带过来的,刚才包夫子怀疑此作有伪,却一时说不出确凿的证据,刘兄你看看如何?” 刘勤接过画作,徐徐展开,一幅秋原图,整个画面呈现一派秋色深沉的景象,画中一座山坡上,有位老者手拂长须,面现悲天悯人之相。画是好画,纸张、画风都符合东晋特点,留白处的题字也是东晋风格,但他觉得有些违和之感。他皱着眉头,再仔细观看一遍,忽然,画中老者的服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禁眉头舒展,微微一笑。 “这是前唐仿作!” “刘兄何以如此断定是前唐时期作品?”杨三公子闻言立即问道。姚老尚书和包夫子也好奇地望着刘勤。 “这幅画的纸张画风都符合东晋特点,但,杨兄注意到画中老者服饰没有?东晋时期,文士好古风,穿着都是峨冠博带,极尽风流,而画中老夫子上身却是穿着圆领衫,这正是融合了胡人风格的前唐服饰样式!” “不错不错,守拙言之有理!老夫一直感到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呀!”包岚闻言,不禁大声说道。 刘勤放下手中画卷,感叹地说道:“不过,这做旧的水平真是高明!” “守拙所言正是!不知守拙对书画做旧可有研究?”包岚接过秋原图,看了一遍,点头说道。 “包夫子,小可对书画做旧的方法没有尝试过,以前倒听人介绍过一法。” “愿闻其详!” “听那人介绍:先将作品托于一较厚的纸张上,待半干时用粗毛刷子刷,使字口出现少量墨痕;再用黄柏煮水刷作品数遍,这样既可以洗掉浮墨,作品变得黄中带黑,同时,黄柏可以防虫蛀;将作品揭掉,重新托于一张新纸上,用大理国普洱茶末泡水刷作品数遍,最后把茶末连水倒在作品上,过夜,除去杂物;再用清水淋洗数遍,干后用白芨水刷一遍。” “此法果然新奇呀!” “包夫子,此法小可没有尝试过,也不知效果如何,您老有兴趣不妨试试!” “老夫正有此意,哈哈...” 这时,杨三公子又趋前说道:“刘兄,小弟和二姐都对你的作品仰慕不已,这次小弟南来之时,二姐还再三托小弟一定要寻访到你,并拜求墨宝,不知刘兄可肯赐下?” “这,姚老尚书当面,小可岂敢班门弄斧?” “小友不必过谦,杨三公子姐弟二人酷爱书法,特别是他二姐,可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小友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吧!” “那小可就献丑了!” 刘勤见姚老尚书也在一旁劝说,顺势答应下来,沉吟一二,又道:“小可就以这秋原图,题诗一首吧!” “那就更好了!”杨三公子欣喜地铺好纸张,站一旁观摩。 刘勤盯着秋原图看了片刻,随即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道: 阔野苍茫暮气沉, 西风寥落向谁吟? 白杨烟外下寒日, 荒草垄中睡老禽。 采些秋声成雅意, 惜无片语是知音。 倾怀漫写回春术, 对影空谈济世心。 “好字!好诗!”木亭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刘勤搁下笔,抱拳施了一个环礼,说道:“多谢赞赏!老尚书,包夫子,杨兄,天色不早了,小可就此告辞!” “好,欢迎小友常来姚府!” “小子谨遵老尚书吩咐!” 刘勤说完再次一一施礼,退出木亭,往园外而去。 杨三公子望着刘勤的背影有些出神,若是你靠近他的身边,或许能听到他正低声喃喃自语,“小王决不会让你‘对影空谈济世心’!” 51.第51章 游狮子山 刘勤回到洪府时,已是日落西山暮色渐浓了。他提着一包银子,信步走进自己居住的小跨院,忽然,他发现自己房间亮着灯光,忙招过守门的小厮询问,才知洪秀娘已等自己一个时辰了。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故了?刘勤心下嘀咕着,快步走进房间,只见洪秀娘正捧着一卷书,在桌边闲读。 “秀娘,听说你等我很久了?莫非发生啥事了?”刘勤随手把一包银子扔到桌上,疑惑地问道。 “刘兄回来了?没事,奴家只是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刘勤这才发现桌边一张椅子上放置着一个食盒,忙道:“不用等我的!你这么晚没吃,饿坏了吧?” “奴家...不饿!”洪秀娘一边娇声说着,一边帮刘勤脱下外套,端水净手,像一个伺候夫君的小媳妇。 “怎么不见画儿?这些杂活让画儿去做就是!”刘勤对算是洪秀娘影子的画儿,竟然不在这里,有些好奇。 “她,有些不舒服,奴家让她休息去了!” “怎么,生病了?要不要紧?” “不是,她,她天葵来了,肚子不舒服!” 靠,原来画儿小丫头大姨妈来了!刘勤笑笑,说道:“咱们先吃饭吧!” 洪秀娘答应一声,连忙收拾桌上物品,但提起装银子的布包时,不由问道:“这是TC纸币换回来的银子?有多少?” “嗯,二百两!” “才这么一点?” 刘勤闻言哈哈大笑,调侃道:“你果然是富家婆娘的口气,大得很呐,二百两银子不少了,普通人家要过活多少年哩!”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嘛!奴家是说,那么珍贵的物品,才换二百两,太便宜了!”洪秀娘微红着脸,美目白了刘勤一眼,娇声道。 “其实,二百两已经算大赚了,坦白告诉你,那七十元纸币,在TC只够买一件普通质量的衣服!” “可是...” “秀娘,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稀罕之物,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好东西只顾着自己独有并不是好事!就像咱们做生意一样,要懂得让利与人,往往得到更多!” “你呀,真是天生生意人,三句话又绕到生意上来了!奴家听你的就是!” “咱这是干一行专一行嘛!” 刘勤呵呵一笑,从洪秀娘手里接过银包,扔到床铺上,又道:“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咱呐,这日子可算有着落了,再也不怕那黑心雇主拖欠工钱啦!” “谁黑心啦?你才黑心哩!奴家就不给,一辈子都不给你工钱!” 洪秀娘娇笑着扑到刘勤怀里,用粉拳轻捶着他的前胸,又低声道:“奴家愿意把洪家和...奴家一起都交给你!” “那,那责任可就大了去啦,我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担起来呀!”刘勤恣意地在洪秀娘粉脸上轻捏了一下,笑道。 “哼,就要把你这个馋鬼饿一顿!” 洪秀娘咯咯笑着,轻快地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酒菜一一摆放桌上。 自从上次洪秀娘大醉之后,她再不敢多饮酒了,刘勤对酒也没有嗜好。二人浅尝即止,匆匆用罢晚饭,但眼波流转之间,那份韵味,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说了。 饭后,洪秀娘等小跨院伺候的丫环收拾好碗筷,才准备回后院歇息。临出门时,她又停住脚步转身说道:“刘兄,听说狮子山丹桂谷已经有很多桂花开了,明天咱们去赏玩赏玩如何?” “明天呀?好,若没啥事,咱们就去玩玩吧!哦,你让香水坊管事布置一下,咱们也尽快推出桂花香型的香水!” “奴家知道了!” 美人有约,刘勤也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吃过早点,就收拾停当。他如今的服饰都是洪秀娘采买的,典型的富家公子装束。都说人要衣装,马要鞍,果然不错,他本来就生得相貌俊美,这一刻意打扮,又配上另类的发式,望之直若神仙中人。鉴于上次柳林遇袭事件,他现在出门都会带上,义兄潘波赠送的暗夜短剑。 刘勤收拾好了,正要打发人去问问洪秀娘准备得如何,转身却发现门口站着公子和书童装束的两人,两人正眼泛桃花,怔怔望着自己。 “秀娘,你们主仆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假货!” “怎么啦?” 洪秀娘顺着刘勤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胸前高挺的双峰,顿时羞红了脸腮。她立即冲进房间,把刘勤推出门外,然后关上房门。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洪秀娘主仆才从房间出来,刘勤打量了一眼,嗯,胸前平坦不少,看来是用块布束紧啦。 吩咐洪福套车,刘勤和洪秀娘主仆一起乘车出府赶往狮子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勤就享受了与洪秀娘同坐车厢的待遇,反正,洪秀娘许可了,刘勤也坦然接受了,外人自无意见。 狮子山位于安庆府城西门外,靠近皖河和长江交汇之处,离城约五里路程。狮子山是安庆府城最近的高山,登上山顶,可以一览府城以及长江的景观,平时游人很多,如今丹桂谷早桂已经开放,赏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当然,也有不少替洪府采摘花枝的人。 刘勤和洪秀娘主仆乘坐马车赶到山脚下,吩咐洪福留下来看护马车,三人就沿着石阶,一路观赏而上。路上往来行人不少,洪秀娘主仆已作公子和书童装束,她也就少了很多顾虑,旁若无人地依在刘勤身边,笑语连连。 丹桂谷位于狮子山群峰之间,三人沿着山径,翻过了一道山岭,转过了三个山角,这时,轻风徐来,空气中飘散浓郁的桂花香气。 “刘兄,快看,那就是丹桂谷,好多人哟!” 刘勤顺着洪秀娘手指的方向望去,山路的转弯处,是一道山谷,满山谷都种植了桂花树,浓郁的香气正是从此处而来。山谷里桂花树林,已经有不少人行走其间。 “走,咱们也去看看!注意脚下,别摔倒了!”刘勤回头对洪秀娘主仆说道。 “刘兄,小弟在此,可否上来一叙?” 刘勤三人走到山路转弯处,正要沿着下山的小径进入山谷,忽然山坡上有人高喊。他回头一望,山坡突出的平台上有一座小亭,杨三公子正站在亭子栏杆边望着自己。 “杨兄也来啦?好,小可这就过来!” 刘勤跟洪秀娘简单介绍一番昨天在翠园的遇合,带着她们主仆攀上山坡小亭。他略微打量了一下,见四周散立着不少护卫,心下更肯定杨三公子的背景不凡。 “杨兄一个人在此游玩?”刘勤见姚府竟然没有派人陪同,疑惑地说道。 “小弟喜欢静处,老尚书本打算派人陪同,被小弟谢辞了。刘兄,这位是?” “哦,这是小可...” 洪秀娘不等刘勤介绍,接口道:“小弟刘秀见过杨公子!” “原来是刘秀兄弟,幸会幸会!两位刘兄快请坐!” 刘勤和洪秀娘闻言坐在小亭石凳上,杨三公子带来的下人送上茶水。 这小亭的位置绝佳,整个丹桂谷尽收眼底,谷底游人嬉戏其间,刘勤不由叹道:“好一派和谐景象!” “是呀,可惜我大朱并非处处都是如此太平,江浙岭南一带百姓正在遭受磨难呀!”杨三公子深深叹息一声。 “杨兄忧国忧民之心,令小可敬佩!” “哪里,有感而发而已!刘兄对东南一带乱局有何看法?” “治国首在吏治,不管什么乱局,根本原因都在官府!老百姓只有到了活不下去了,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起来闹事,匪患也罢,邪教徒祸害也罢,他们存在的土壤,就是因为东南一带这几年连续水灾,官府赈灾不力,但百姓的赋税徭役却没有减轻,百姓实在没有活路了!” “刘兄一言直指要害,可惜,唉...” “杨兄,这些国家大事自有朝廷诸公烦恼,咱们不说也罢!” “好好,过两天,小弟要去池州九子山替母亲进香还愿,刘兄陪小弟一行可好?” “好,到时杨兄派人传唤一声即可!” “怜月姑娘来啦!怜月姑娘来啦!” 刘勤和杨三公子谈兴正浓,忽然,坡下传来一片大哗。亭中几人不由诧异地引颈观望。 52.第52章 有美怜月 <!--章节内容开始-->山路转角处,一位身穿翠色罗裙,发髻间插着一根金步摇,双十年华的女子,在使女的陪伴下,款款而来。要说那女子的身形,可说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容貌仅凭“风华绝代”,何以形容?真应了那句老话,“此女只应天上有,何故贬谪到人间”。 随着那女子的出现,坡下山谷间喧哗声更是热烈,几位公子模样的人,甚至趋前大献殷勤。那叫怜月的女子,落落大方,浅笑应对,一看就是久经此般场面的人物。 山坡上亭子里围坐石桌的三人,探头见到步步生辉的怜月,表情各有不同。洪秀娘本身就是女子,对猛然出现的美女,更多的还是以一种审视的心态打量着;刘勤心底对女人,特别是美女,一直有一种抵触的情结,对怜月除了欣赏,也没有其他的念头;杨三公子却望得眼神有些发直。 “这般女子,也就难怪追捧的人那么多了,杨兄...” 刘勤打量几眼,淡淡说了一句,转头却发现杨三公子定神了,忙提醒一句,“杨兄!” “啊,刘兄,小弟失态了!”杨三公子回过神来,讪讪一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过之有?哈哈,这小女子确实不凡!” “是呀,不知刘兄可知她是哪家小姐?” “这个...” 刘勤如何得知?他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此女名姓,忙转头望向身边女扮男装的洪秀娘。 化名刘秀的洪秀娘朝坡下扫了一眼,轻淡地说道:“奴,咳咳,小弟听说她是得月楼的行首,艳名称冠府城,有人说,她是得月楼花重金从江宁府聘请过来的!” 哦,原来是青楼女子呀,不过也正常,寻常大户的千金小姐不可能如此拉风!刘勤心下释然,端起茶杯浅饮一口,继续以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坡下。 杨三公子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虽然不再如刚才那般发呆,但仍不时注意着坡下的怜月。 怜月姑娘福身谢过上前问候的一众公子,然后在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围绕下,缓步前行。片刻后,走到分叉路口,这里一条路蜿蜒向下进入丹桂谷,另一条就是上山坡亭子的路。怜月姑娘在路口停了下来,望了望丹桂谷,又抬头看看坡上的亭子。 “怜月姑娘,下来吧!”丹桂谷中传来一阵呼喊。 “怜月姑娘,下去赏花吧!”跟在后面的公子哥们也连声起哄。 “奴家有些乏了,先上亭子里歇会!”怜月对身后一众公子哥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示意使女扶着她上坡。 怜月主仆上得上坡,来到亭子的入口,跟随在后面的一众公子哥自然也如影随形。大概是看到闯过来的人太多,杨三公子的护卫迅速过去三个人,拦在亭子入口。 “奴家走得乏了,想入亭歇息片刻,还请几位公子通融!”怜月看到如此情形,急忙朝亭中请求。 “怜月姑娘大驾光临,小可不胜荣幸,请进吧!”杨三公子起身朗声说道。 杨三公子发话了,拦在亭口的护卫立即让怜月主仆进入亭中,同时又拦住了后面跟随的公子哥。 “你们是谁?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亭口的吵闹声,令怜月主仆停下了脚步,她看看杨三公子,又回头看看亭子入口,神情很是犹豫。 “杨兄,此亭甚是宽敞,那些公子都是本地名门子弟,何妨让他们进来,大家一起乐乐!”依旧端坐石凳的刘勤看到事态又扩大的趋势,急忙对杨三公子说道。 “刘兄所言正合我意,你们退下去,让诸位公子都进来!”杨三点点头,挥手令护卫退开。 杨三公子的护卫一让开,那些公子们顿时一哄而进,散坐在亭子四周栏杆边。 “奴家多谢三位...你,你是刘勤刘公子?”怜月走到石桌边福身一礼,正要表示感谢之意,忽然看清刘勤模样,不由惊呼。 “小可正是刘勤,一市井匹夫而已,不敢称公子,怜月姑娘莫非见过小可?”刘勤起身微微一笑道。 “刘公子斩悍匪、战柳林、制香水、笑傲评酒会,文武全才,如今府城谁人不识你的大名?”怜月娇声笑道。 “诸般小事,不值一提,怜月姑娘过奖了!姑娘快请坐下说话吧!” 亭中石桌四周刚好有四个石凳,怜月福身谢过,就在剩下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杨三公子示意旁边伺候下人送上香茗。至于散坐四周的诸位公子哥们,人数太多,就无法享受这种待遇了。刘勤四周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想来也不是府城顶级豪门子弟。 “刘西席,本公子派人寻你一起蹴鞠,到处找不到你,想不到你在此地呀!” 刘勤正在考虑周围公子哥们的出身,忽然厅外传来一声大喊,他抬头望去,见是卫军都指挥使的公子陶一飞,带领一班狐朋狗友摇摇晃晃过来了。他急忙起身拱手笑道:“原来是陶公子和诸位公子大驾光临,小可近日琐事太多,下次一定专程登门陪同诸位公子蹴鞠!” “你琐事太多?瞎扯!旁人不知,还想瞒本公子?据本公子所知,你即将成为洪府的姑爷了,这些琐事还需要你去操劳?” 陶一飞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扔进一颗石子,瞬时激起千层波澜,四周议论纷纷,化名刘秀的洪秀娘听得脸颊微红,眼泛别样神采。洪秀娘的神情,尽入正在暗中打量她的怜月眼中,引得怜月狡黠的一笑。 刘勤赶紧拦住陶一飞的话头,说道:“陶公子,这话不可乱说,免得影响我家东主的名节!” “什么名节不名节的?不就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嘛,以你刘西席的才华,又不是配不上她...” 刘勤见陶一飞越说越没有遮拦,而洪秀娘正在当场,未免尴尬,他急忙打断陶一飞的话,笑道:“陶公子,小可给你引荐一位朋友,这位是京城来的杨三公子!杨兄,这位是卫军都指挥使陶将军的公子陶一飞!” 陶一飞等人和杨三公子相互客套一番,各自寻空位坐下。陶一飞等人在府城是有名的纨绔,旁人也不敢与之争夺,见他们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段空位。 怜月打量四周一遍,眼神里闪过一线嘲讽之色,随即又恢复端庄的神态,脆声说道:“今天府城才俊齐聚一堂,何其难得,奴家提议举行一场文会如何?” 怜月刚才嘲讽的眼神刚好落入刘勤的眼中,他不禁对她的提议有些怀疑,忙道:“怜月姑娘提议甚好,小可也会赞成!怜月姑娘才艺双绝,誉满府城,在场的诸位公子也都是慕名而来,既然有此提议,何不先一展才华,让我等开开眼界!” “刘公子说笑了,奴家不过一风尘女子,哪里有什么才华?刘公子才是真正的誉满府城,刘公子研制的香水让多少人欲罢不能?奴家最喜欢十二钗系列,可惜太贵了,奴家买不起!”怜月似笑非笑地轻柔说道。 “洪府的香水能得怜月姑娘赞誉,是洪府的荣幸!一盒香水而已,既然怜月姑娘喜欢,洪府送你一盒就是!”刘勤浅饮一口香茗,曼声说道。 怜月扫了刘勤身旁化名刘秀的洪秀娘一眼,狡黠地说道:“刘公子愿意送给奴家一盒?听说十二钗香水要一千两银子一盒呢,刘公子不怕洪家娘子怪罪?” 刘勤感觉到腰间软肋处正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忙哈哈一笑道:“我家东主何等魄力的女子,岂会在乎一盒香水?等下回去,刘某即派人送一盒十二钗到得月楼,当然,洪府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哼,奴家就知道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不知刘公子有何要求,只要奴家办得到,一定遵从!”怜月美目神采一飞,娇声笑道。 刘勤感到腰间伸过来的手已经缩了回去,暗中一笑,对怜月朗声说道:“对怜月姑娘来说,轻而易举!洪府酒楼决定下月中旬正式开业,到时请怜月姑娘务必赏光,品尝一下洪家酒楼酒菜,当然,怜月姑娘若能对酒楼评点一二,洪家更是感激不尽!” 这是什么要求?这请客吃饭也算是要求?不仅周围的人惊讶不已,怜月也直愣愣地望着刘勤。 53.第53章 名人效应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略微扫视了一眼,周围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暗笑,这时代人如何得知,名人效应对商业活动的重要性?他手捧茶杯,浅饮一口,微笑地望着怜月,“不知怜月姑娘意下如何?” 怜月经过不少大场面,隐隐知道刘勤此举必有深意,但具体何意也摸不准,有些犹豫地浅笑道:“刘公子是要请奴家吃饭?” “不错,怜月姑娘尽可以把关系亲密的姐妹都请来,品尝一下洪府酒楼的新式菜系,酒楼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当然,由于洪府能力有限,十二钗香水只能赠送一盒给怜月姑娘!”刘勤点点头肯定地答复。 怜月看不清刘勤的意图,但对自己有利还是知道的,她沉吟片刻,娇笑道:“那奴家先谢谢刘公子了,奴家到时一定登门捧场!” 刘勤举行茶杯向怜月略一致意,笑道:“怜月姑娘作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相信洪府酒楼一行,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奴家也很期待刘公子又有什么惊人的创举哩!” “刘西席,你请了怜月姑娘,就不请本公子几人?”怜月话音一落,坐在栏杆边的陶一飞咋咋呼呼地喊道。 “陶公子号称府城四大公子之一,陶公子的朋友都是洪府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洪府酒楼竭诚欢迎!再说,能有与怜月姑娘共同品尝美味佳肴的机会,陶公子几位能错过?”刘勤洒然一笑道。 “哈哈,刘西席说得对,本公子几人到时一定出席!” 刘勤看到陶一飞说话的时候,周围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忙立起身抱拳施了一个环礼,朗声道:“今天聚在此处的都是府城才俊,刘某代表洪府热烈欢迎诸位到时来洪府酒楼捧场!刘某也借此机会向诸位透露一些机密,洪府酒楼将展现前所未有的经营方式,同时推出从TC学来的新式菜系!” “洪府酒楼的菜式也是从TC学来的?” “不错!诸位朋友已经知道,洪府按照TC配方配制的香水,堪称天下绝品,那么洪府酒楼的菜式同样不会令大家失望!” “太好了!你们洪府酒楼具体何时开业呀?最好早一点!” “多谢这位朋友盛情,洪府为了精益求精,力求以最佳状态面对顾客,因此还要进行内部布置,具体何时开业,洪府会及时张贴告示,请诸位朋友多留意!好了,今天不谈俗务,刚才怜月姑娘的提议非常好,今天满城才俊难得相聚一堂,不妨来场文雅活动!今天大家来丹桂谷都是赏桂花的,刘某建议,就以桂花为题吟诗作赋,交给远道而来的杨三公子和府城第一才女怜月姑娘评点,如何?” 怜月听刘勤说完,眼波一转,娇声道:“奴家不敢当刘公子‘府城第一才女’之称,但奴家甚愿协助杨三公子鉴赏诸位佳作!刘公子才学誉满府城,深得姚老爷和包夫子赞赏,奴家今天期待一睹公子大作呀!” “呵呵,怜月姑娘过奖了,刘某市井中人,何谈才学?倒是怜月姑娘,虽是初见,闻名久矣,刘某非常期待芳卿一展才艺!” 杨三公子接过刘勤话头,说道:“刘兄何必如此谦虚?昨天...” 刘勤从怜月的表情变化里,看到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因此不想掺和她提议的活动,想不到杨三公子也帮着她劝说自己,这是典型的猪队友嘛。他连忙打断杨三公子的话,笑着说道:“杨兄远道而来,何不让小可作陪,一睹安庆府才俊的学识?” 怜月看到刘勤实在不愿参与活动,虽然眼神里有些莫名的失望,但也只好作罢。不过,周围的才俊们,却在她笑语连连中,迅速调动激情,一个个你方吟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刘勤端坐一旁,一边饮茶,一边不时打量着周围的人,以及怜月。怜月端庄文静,看不出一点风尘女子的痕迹,才学也确实不凡,对那些所谓才俊提交的作品,都能给出一些独到的点评。 但是,刘勤却从怜月眼神里,偶尔读到一些嘲弄、鄙夷、不屑的色彩,同时,他也感觉到她有时不着痕迹地挑拨诸位才俊之间敌意。他顿时对她内心世界感到好奇,要么她确实自持才学,对所谓才俊不屑一顾,要么她内心藏着什么秘密。 现场最忙的自然就是怜月,才俊们一有所得,都是交给她点评,杨三公子和刘勤等人纯粹是打酱油的角色。最后,以怜月现场作曲清唱一首最佳作品,结束今天盛会,也算是她对“粉丝”们一点补偿吧。 刘勤看接下来也没啥有趣的了,就对杨三公子说道:“杨兄还要再玩一会?小可打算告辞了!” “小弟陪你一道下山吧!” 杨三公子又转头对怜月拱手道:“今天一睹姑娘芳容,深感荣幸,姑娘才学令小可佩服,但愿还有再会之时!” “杨公子过奖了,奴家也期待能再见公子金面!”怜月福身一礼道。 杨三公子点点头,再抱拳向四周致意,率先走出亭子。 刘勤也与众人施礼道别,带着洪秀娘主仆,跟随杨三公子往外走。在经过怜月身边时,他下意识地停了一下,偏头朝怜月望了一眼,轻声道:“姑娘的心计之深,也令刘某捉摸不透!” 怜月本是浅笑着静立一旁,作恭送状,闻言笑容一收,盯着刘勤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下得山来,刘勤和杨三公子拱手道别,杨三公子再次邀请他隔天同去池州九子山,他欣然答应下来。九子山就是前一世的九华山,佛教四大圣地之一,前一世曾经游玩过一次,不知这时代状况如何,去玩玩也是不错的。 “刘兄...”刚一上马车,洪秀娘就大有兴师问罪之意,明显气鼓鼓地喊道。 “呵呵,秀娘,我知道你对我今天一些举动不能理解,但你没有当场发作,给我保留颜面,我还是感激的!好了,你现在问吧,我给你解释!” “奴家才不是小心眼的女人...奴家知道你一定有深意,但是...你为什么对那个女人那么好?” “好?从何而言?” “哼,你送她一盒最贵的香水不算,还要请她和她的朋友到酒楼吃饭,这得要多少银子呀,还说不好?奴家看你是被她狐媚的样子迷住了!” 刘勤看到洪秀娘怨愤的样子,不由调侃道:“嗯,我怎么闻到一股浓烈的醋味呀?画儿,车上带醋啦?” “哼,奴家就是不许你对那个狐媚子好!”洪秀娘羞急地拿起身旁一个靠枕,砸向刘勤。 唉,女人呐...再精明的女人碰到这个时候,都有些智力退化了!刘勤收起玩笑的口吻,正色道:“秀娘,你还不了解我?我是好色之徒吗?我之所以如此做,是大有用意的,一盒香水、一顿饭值得了多少钱?只要怜月姑娘肯来,那咱们获得的收益将远远大于付出!” “此话怎讲?” “秀娘,平心而论,怜月姑娘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在府城算不算知名度极高的人物?” “她是很有名气,但那只不过...” “别人追捧她的目的是什么对咱们不重要,咱们只要知道有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就够了!咱们可以利用她的知名度,来提高咱们酒楼的知名度,通过她来快速宣传咱们酒楼的新式菜系,同时她的到来,必然增加酒楼的客流量,这就是名人效应,咱们无形中获得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听完刘勤的解说,洪秀娘神情有些忸怩,歉然道:“原来是这样!奴家...错怪你了!” “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咱们回府吧!” 偷得半日闲,回到洪府的刘勤又继续进行忙碌的生活。第三天,杨三公子派人送来一匹好马,并正式邀请他同去九子山。 54.第54章 走马池州 <!--章节内容开始-->大朱立国不久,当今皇帝即派柱国大将军琴将军东方长兴,率军攻伐东北,经过数年激战,大朱已经完全占据了东北一带,并设立了辽阳道。辽阳道的广阔马场,是大朱重要的马匹来源地,市面上并不缺少马匹,一般的大户人家都能拥有几匹用来拉车骑乘。但是,优质的战马还是紧俏商品,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得到的,洪家马厩里就只有三匹驽马。 杨三公子派人送来一匹高大雄骏的马,刘勤不懂马,也看得出这是真正的能够上战场的好马。如此好马,相当于前一世的大奔,价值不菲。他再三谢辞不过,只得厚颜收下。 这时代的好马就相当于前一世的名车了,刘勤得到如此好马,还是非常欣喜的,亲自把它牵进院子。后院的洪秀娘也闻讯赶了出来,张罗着为马配备了一套鞍具。 刘勤虽然两世为人,但对骑马却是一窍不通,为了不在明天陪同杨三公子去九子山的路上出丑,他特地请来马夫教他骑乘。幸好他是练武之身,平衡性优于常人,而他的要求也不高,不从奔跑的马背上摔下来就行。经过一天的操练,人马都被折腾得汗流浃背,成果也非常显著,骑术什么的就不谈了,如今他基本能够上下自如并控马奔驰。 第二天一大早,刘勤草草吃过早饭,收拾停当,立即吩咐洪福去马厩备马。他把义兄潘波赠送的暗夜短剑揣进怀里,提着一个布包正要出门,洪秀娘带着画儿走进门来。 “秀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刘勤放下布包诧异地问道。 洪秀娘从画儿手中接过一个小布袋,递向刘勤道:“刘兄要出远门,奴家当然该来送行嘛!这里有几十两银子,刘兄带在身边,作路上花销吧!” “不用了,我身边本来就有不少银子,再说,杨三公子一看就是豪门出身,咱是陪他出游,吃喝用度当然得他支付啦,我要那么多钱干嘛?带多了还沉得很!”刘勤笑着推辞道。 洪秀娘径自把钱袋子塞进刘勤的布包里,娇声道:“一个男人身边哪能少了钱花?你这一走要好几天哩,万一有个应急啥的,总不能事事都依仗着别人,那不是失了颜面嘛?” “好好,听你的就是!这几天我不在,你要多辛劳一些了,别的事务都有既定规程,可以不用担心,酒楼的事要盯紧点,我回来后就要布置开业的事了!” “嗯,奴家知道了,刘兄,你在外要多注意安全呀,奴家这眼皮子老是跳,不会出啥事吧?” “放心吧,过了江不远就到了池州,九子山离州城也就三十四里的路程,这么一点路能出啥事?再说,杨三公子的护卫个个都身手不凡,那天你也看到了!” “奴家就是担心嘛!” “没事的,我会多注意安全的!好了,我这就走了,不然就要误了与杨三公子的约定,你在家也要多保重呀!画儿,照顾好小姐!” 刘勤对洪秀娘的关心还是感动的,笑着拍拍她的香肩,和画儿关照一句,提起布包,走出房门。 洪秀娘带着画儿,一直送刘勤到大门外,直到他骑着马消失在视线里,才怏怏而回。只有分别才能体会到感情有多深,这一刻,她的心整个都被刘勤带走了。 刘勤骑着马直出东门,赶到约定的地段,杨三公子一行还没有来,他就拉马走到附近的一个高地,寻了一个石块坐下等候。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远望到,一行人骑着马从东门而来,近前一看,正是杨三公子等人,他急忙拉马迎上前去。 “劳刘兄久等了!”杨三公子看到刘勤过来,急忙跳下马拱手道。 “杨兄不必客气,小可也是才到一会!” 刘勤一边说话,一边打量了杨三公子的护卫一眼。跟随杨三公子而来的,有一个小厮,十三名护卫,以及一位看上去有些面熟,大概是姚府派来领路的管事。给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十三名护卫,隐隐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对杨三公子说道:“杨兄这些护卫好生威武,倒像是百战老兵出身!” “哈哈,刘兄好眼力,不错,他们都是当年追随家父征战沙场的勇士!”杨三公子大笑道。 刘勤闻言更加怀疑杨三公子的来历不凡,他早看出那些护卫马鞍侧都暗藏了武器,再加上姚府的态度,恐怕杨三公子出自京中哪个王侯府邸。他先是环视了十三名护卫一遍,然后郑重地拱手深深一礼。 “啊,小的们不敢当刘公子大礼!”静立在杨三公子身后的护卫,看到刘勤突然朝他们行礼,急忙让过一侧。 杨三公子也疑惑地问道:“刘兄这是为何?” “杨兄,他们是我大朱的英雄,没有他们流血牺牲,何来我大朱的太平盛世?小可作为大朱的子民,理应向他们行礼,以示敬重!”刘勤庄重地答道。 “刘兄说得对,小弟受教了!”杨三公子郑重地点点头说道。 刘勤的一席话使那些护卫都很是动容,那些威猛的汉子,并没有多余的言语,而是一起伏身向刘勤行了一个军礼。 “诸位壮士不必如此!”刘勤急忙上前亲手一一扶起护卫。 “杨公子,刘西席,咱们还是尽快启程过江吧,中午要赶到牛头山镇打尖!”姚府领路的管事看看天时,在一旁劝说道。 “刘兄,咱们启程吧!”杨三公子闻言点点头,对刘勤说道。 “好的,杨兄请上马!” 一行人纷纷上马,十三名护卫把杨三公子和刘勤卫护在中间,在姚府管事引领下,往渡口赶去。 安庆府过江渡口在柳林的下游,众人催马经过万佛寺,大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江边一处滩头,远远望去,滩头上立了不少的人,应是渡口到了。 姚府管事望望渡口的人群,回头恭敬地说道:“杨公子,刘西席,码头上人太多,看样子咱们一时过不去了,请到那边茶馆歇息片刻如何?” 杨三公子无可无不可,望着渡口没有言语。刘勤朝路旁茶馆打量了一眼,又望望远处的码头,好奇地问道:“安庆府也算是客商云集的大地方,怎么渡口不见行商货物?” “回刘西席,这里是专门摆渡过江旅客的码头,货运码头以及长途客运码头,在南门外江边。”姚府管事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刘某来府城时间不长,对府城了解还不多。杨兄,咱们还是听管事安排,先去茶馆歇息片刻吧,小可看一时也是过不去的!” “也好!” 刘勤和杨三公子进入茶馆,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杨三公子的小厮侍立一旁,姚府管事吩咐茶馆伙计送上茶水点心,十三名护卫则散坐在刘勤和杨三公子一桌的四周。 这间茶馆开在此地,就是专门供来往旅客歇息的,茶馆十几张桌子,此时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刘勤扫视了一眼,见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物,随即与杨三公子,一边品茶一边聊些趣闻。 “两位公子,可要听听小曲?” 刘勤正与杨三公子说些乡间趣事,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问询,抬头一看,桌边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这位女子年约二十余岁,发髻上扎着蓝色方巾,身穿蓝色长裳,罩着蓝色的裙裤,容貌不算出众,但透露出一股坚毅干练之色,一看就是久走江湖的。 人常说,闯荡江湖的单身女子,不可轻易招惹。刘勤打量琵琶女几眼,沉吟间,正考虑要回绝她时,杨三公子在一旁笑道:“好呀,你唱一曲来听听,唱得好有赏!”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琵琶女福身一礼,脆声问道。 “随便唱一曲吧!” “那奴家就唱一曲才从府城学来的新曲《曲玉管》吧!” 刘勤潜意识里感到琵琶说到《曲玉管》时,仿佛眼角余光扫了自己一下,不禁心头一跳。 琵琶女轻拨琵琶弦,动听的旋律随即缭绕耳边,随着乐声,琵琶女展喉唱起,“往事经年...” 果然不出所料,琵琶女唱的正是自己在文会所作的《曲玉管》,刘勤顿时狐疑地看了琵琶女一眼,这是巧合还是此女有所为而来? 55.第55章 奇怪的镖客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细心默查之下,没有发现琵琶女有何异常,只得把疑虑藏在心底。大概只是巧合吧,萍水相逢,转瞬就要分别,也没有必要过多计较的,他不断安慰自己。 一曲终了,杨三公子抚掌大笑道:“好曲!好词!哈哈,刘兄,你的大作经过这位娘子一唱,别有一番韵味呢!” “啊,你就是作此词的刘公子?当真是巧哩!” 刘勤盯着琵琶女的眼睛看了一会,实在分不出她惊呼的表情是真是假,旋即淡淡一笑道:“所谓无巧不成书嘛,这位娘子,你说呢?” “刘公子说的是!”琵琶女娇声笑道。 “这位娘子琵琶弹得好,曲唱得更好,来呀,打赏!”杨三公子吩咐小厮拿出十两银子,赏给琵琶女。 “多谢公子厚赏!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公子成全!”琵琶女接过银子,福身说道。 “哦?有事尽管说来!”杨三公子浅饮了一口茶,微笑道。 “奴家刚才从两位公子的谈话中,得知两位公子是赶往池州的,正好与奴家同路,奴家孤身一人,路上甚是胆怯,想依附在两位公子等人身后,不知可好?奴家一路的食宿都不会烦扰到两位公子的!” “这有何不可?路途上多了一位娘子这般的妙人,定然增加不少趣味,哈哈...” “奴家多谢两位公子,路途上一定唱唱小曲,给两位公子解解闷!” 刘勤有心拒绝,但杨三公子已经应承下来,不好反对,只得婉转地说道:“我等都有马匹,娘子恐怕很难跟得上吧?” “奴家也有一头驴子,脚力还不错哩!” 刘勤和杨三公子顺着琵琶女的手指方向看去,茶馆外的树桩上正拴着一头毛驴。这头驴子全身雪白,看不出一点杂色,个头比普通驴子要高,体形矫健,神骏非常,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好一头神骏的驴子!”杨三公子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刘勤望着那驴子,心底更是翻起波澜,对琵琶女的来历更是怀疑了。一个走江湖的单身女子,若没有依仗的地方,如何保得住如此神物?看来,此女绝非普通的卖唱艺人。 他从驴子身上收回视线,望着琵琶女说道:“此驴绝非凡品,乃是娘子的坐骑?娘子拥有如此神骏的坐骑,也非凡人呀!” “正是奴家的坐骑,两位公子过奖了,也就是一头普通的驴子,长得好看一点罢了!奴家更是一个流浪江湖,靠卖唱为生的女子而已!” 刘勤淡淡一笑,没有理会琵琶女的解释,顾自说道:“大家萍水相逢,娘子有何来历,我等也不必知道,小可倒是对娘子身上佩戴的香囊感兴趣,此香应是由月季、秋菊、丹桂、薰衣草搭配而成,香气柔和自然,毫无相互冲突之感,娘子是调香的高手呀!” “刘公子果然不愧为香水的创造者,只凭香味就完全猜对了奴家香囊的配料,奴家在公子面前岂敢当调香高手之称?奴家最喜欢收集香味,可惜无法保留得住,此次赶来安庆府,就是为了香水。奴家买了几瓶香水,研究了七八天,始终不明白公子是如何配制。公子当真是神人呀,有了这些香水,像奴家一样喜欢香味的人,就不必翻山越岭去采集花枝了,可惜,高档香水,奴家买不起!” 刘勤从琵琶女说话时眼睛发出的光彩得知,她确实是爱香的女子,不由笑道:“娘子如此爱香,对香的调配又有如此技巧,咱们也算是配香之道的知己了,他时有机会咱们探讨一番!” 刘勤不过随口一说,想不到琵琶女却很认真地盯着他,说道:“奴家相信一定会有机会的,到时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这时,姚府管事忽然从外面进来,禀报:“杨公子,刘西席,渡船靠岸了,咱们启程吧!” 杨三公子和刘勤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吩咐大家收拾启程,琵琶女也牵着白驴子跟随在后。茶馆离码头也就三四十丈的路程,大家就牵马徒步而行。 众人赶到码头边时,一艘大木船正缓缓靠岸,船伙计跳上码头,搭好跳板,然后照应船上的旅客下船。等下船的旅客走完了,再清理船舱,安排岸上的旅客上船。 马匹行李自有随从照应,刘勤陪着杨三公子,在姚府管事引领下,径自进入船舱。琵琶女把驴子交给船伙计,也抱着琵琶跟随进入船舱。 江面约有三四里宽,对岸是DZ县境,船家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众人渡过长江,靠上东至码头。闲话不提,众人过江后,立即催马赶往预定的中午打尖地点牛头山镇。这时,就看出琵琶女的白驴不凡之处了,众人的马速虽然不是很快,但白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没有显出疲态。 刘勤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扬声道:“娘子紧走一步,咱们边走边聊如何?” “好叻!”琵琶女娇笑一声,双腿一使力,白驴速度顿时快了不少,穿过四周的护卫,来到刘勤侧后。 这是从东至到池州的官道,路面比较宽,杨三公子、刘勤、琵琶女几乎是并排而行,一时聊些江湖趣闻,倒也少了路途枯燥。特别是琵琶女,江湖见闻丰富,又加上口舌伶俐,不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英武飞扬!” “四海通达!” ...... 众人正行间,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杨三公子望见前方一群人护在一辆大车子四周,缓缓而行,还不时有人吆喝着,不禁侧头问道:“那是干什么的?” 刘勤也不清楚,转头看向琵琶女,恰好看到她眼中精光一闪,也没多想,忙问道:“娘子可知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哦,他们是江南西道九江府英武镖局的人,看他们样子,应是押运货物往池州方向去!”琵琶女收回目光,笑道。 原来是押镖的,众人恍然,继续前行。马速甚快,一会儿就赶上了英武镖局的人,对镖局护送的大车也看得清清楚楚。 “噫,他们怎么护送着一副棺材?”英武镖局卫护的大车上绑着一副黑漆的棺材,杨三公子不禁惊呼出声。 刘勤也是诧异不已,望向琵琶女。 “镖局的人只要顾客愿意付酬金,他们什么生意都会接的,这棺材里,也许是客死他乡的人,要回归故土吧?也或许里面根本没有死人,藏着什么重要物品哩!” 琵琶女的解释虽然不具体,但也暗示了,看到的是一副棺材,里面到底是何物就不一定了。但这与众人有何关系?大家一带缰绳,继续赶路,终于在饭点之前赶到了牛头山镇。姚府管事熟练地带领大家走进一家临近街边的餐馆,寻几张桌子坐下,然后吩咐伙计送上茶点。 牛头山镇离池州还有三十里路,紧赶一阵,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进城,时间还很宽裕,因此众人也就很悠闲地享受午餐。 “喂,你们怎么把棺材拉到店门口来了?快拉走!快拉走!” “伙计,我等是英武镖局的...” “我不管你们是哪来的,快把棺材拉走!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伙计通融一下,买一点现成熟食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 餐馆门口一阵喧哗,刘勤等人知道英武镖局的人也赶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口的喧闹声平息了,大概是镖局的人也明白,拉着一副棺材放人家店门口,确实说不过去,买了一些现成的熟食就走了。 “多谢两位公子一路照应,奴家就此告辞了,祝愿两位公子福寿绵长!”忽然,琵琶女起身提出告辞。 “啊,娘子也多多保重!” 这个神秘的女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刘勤从她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微露的狡黠笑意里,仿佛感到与此女的纠葛,恐怕不会就此结束。 56.第56章 奇怪的镖客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细心默查之下,没有发现琵琶女有何异常,只得把疑虑藏在心底。大概只是巧合吧,萍水相逢,转瞬就要分别,也没有必要过多计较的,他不断安慰自己。 一曲终了,杨三公子抚掌大笑道:“好曲!好词!哈哈,刘兄,你的大作经过这位娘子一唱,别有一番韵味呢!” “啊,你就是作此词的刘公子?当真是巧哩!” 刘勤盯着琵琶女的眼睛看了一会,实在分不出她惊呼的表情是真是假,旋即淡淡一笑道:“所谓无巧不成书嘛,这位娘子,你说呢?” “刘公子说的是!”琵琶女娇声笑道。 “这位娘子琵琶弹得好,曲唱得更好,来呀,打赏!”杨三公子吩咐小厮拿出十两银子,赏给琵琶女。 “多谢公子厚赏!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公子成全!”琵琶女接过银子,福身说道。 “哦?有事尽管说来!”杨三公子浅饮了一口茶,微笑道。 “奴家刚才从两位公子的谈话中,得知两位公子是赶往池州的,正好与奴家同路,奴家孤身一人,路上甚是胆怯,想依附在两位公子等人身后,不知可好?奴家一路的食宿都不会烦扰到两位公子的!” “这有何不可?路途上多了一位娘子这般的妙人,定然增加不少趣味,哈哈...” “奴家多谢两位公子,路途上一定唱唱小曲,给两位公子解解闷!” 刘勤有心拒绝,但杨三公子已经应承下来,不好反对,只得婉转地说道:“我等都有马匹,娘子恐怕很难跟得上吧?” “奴家也有一头驴子,脚力还不错哩!” 刘勤和杨三公子顺着琵琶女的手指方向看去,茶馆外的树桩上正拴着一头毛驴。这头驴子全身雪白,看不出一点杂色,个头比普通驴子要高,体形矫健,神骏非常,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好一头神骏的驴子!”杨三公子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刘勤望着那驴子,心底更是翻起波澜,对琵琶女的来历更是怀疑了。一个走江湖的单身女子,若没有依仗的地方,如何保得住如此神物?看来,此女绝非普通的卖唱艺人。 他从驴子身上收回视线,望着琵琶女说道:“此驴绝非凡品,乃是娘子的坐骑?娘子拥有如此神骏的坐骑,也非凡人呀!” “正是奴家的坐骑,两位公子过奖了,也就是一头普通的驴子,长得好看一点罢了!奴家更是一个流浪江湖,靠卖唱为生的女子而已!” 刘勤淡淡一笑,没有理会琵琶女的解释,顾自说道:“大家萍水相逢,娘子有何来历,我等也不必知道,小可倒是对娘子身上佩戴的香囊感兴趣,此香应是由月季、秋菊、丹桂、薰衣草搭配而成,香气柔和自然,毫无相互冲突之感,娘子是调香的高手呀!” “刘公子果然不愧为香水的创造者,只凭香味就完全猜对了奴家香囊的配料,奴家在公子面前岂敢当调香高手之称?奴家最喜欢收集香味,可惜无法保留得住,此次赶来安庆府,就是为了香水。奴家买了几瓶香水,研究了七八天,始终不明白公子是如何配制。公子当真是神人呀,有了这些香水,像奴家一样喜欢香味的人,就不必翻山越岭去采集花枝了,可惜,高档香水,奴家买不起!” 刘勤从琵琶女说话时眼睛发出的光彩得知,她确实是爱香的女子,不由笑道:“娘子如此爱香,对香的调配又有如此技巧,咱们也算是配香之道的知己了,他时有机会咱们探讨一番!” 刘勤不过随口一说,想不到琵琶女却很认真地盯着他,说道:“奴家相信一定会有机会的,到时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这时,姚府管事忽然从外面进来,禀报:“杨公子,刘西席,渡船靠岸了,咱们启程吧!” 杨三公子和刘勤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吩咐大家收拾启程,琵琶女也牵着白驴子跟随在后。茶馆离码头也就三四十丈的路程,大家就牵马徒步而行。 众人赶到码头边时,一艘大木船正缓缓靠岸,船伙计跳上码头,搭好跳板,然后照应船上的旅客下船。等下船的旅客走完了,再清理船舱,安排岸上的旅客上船。 马匹行李自有随从照应,刘勤陪着杨三公子,在姚府管事引领下,径自进入船舱。琵琶女把驴子交给船伙计,也抱着琵琶跟随进入船舱。 江面约有三四里宽,对岸是DZ县境,船家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众人渡过长江,靠上东至码头。闲话不提,众人过江后,立即催马赶往预定的中午打尖地点牛头山镇。这时,就看出琵琶女的白驴不凡之处了,众人的马速虽然不是很快,但白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没有显出疲态。 刘勤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扬声道:“娘子紧走一步,咱们边走边聊如何?” “好叻!”琵琶女娇笑一声,双腿一使力,白驴速度顿时快了不少,穿过四周的护卫,来到刘勤侧后。 这是从东至到池州的官道,路面比较宽,杨三公子、刘勤、琵琶女几乎是并排而行,一时聊些江湖趣闻,倒也少了路途枯燥。特别是琵琶女,江湖见闻丰富,又加上口舌伶俐,不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英武飞扬!” “四海通达!” ...... 众人正行间,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杨三公子望见前方一群人护在一辆大车子四周,缓缓而行,还不时有人吆喝着,不禁侧头问道:“那是干什么的?” 刘勤也不清楚,转头看向琵琶女,恰好看到她眼中精光一闪,也没多想,忙问道:“娘子可知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哦,他们是江南西道九江府英武镖局的人,看他们样子,应是押运货物往池州方向去!”琵琶女收回目光,笑道。 原来是押镖的,众人恍然,继续前行。马速甚快,一会儿就赶上了英武镖局的人,对镖局护送的大车也看得清清楚楚。 “噫,他们怎么护送着一副棺材?”英武镖局卫护的大车上绑着一副黑漆的棺材,杨三公子不禁惊呼出声。 刘勤也是诧异不已,望向琵琶女。 “镖局的人只要顾客愿意付酬金,他们什么生意都会接的,这棺材里,也许是客死他乡的人,要回归故土吧?也或许里面根本没有死人,藏着什么重要物品哩!” 琵琶女的解释虽然不具体,但也暗示了,看到的是一副棺材,里面到底是何物就不一定了。但这与众人有何关系?大家一带缰绳,继续赶路,终于在饭点之前赶到了牛头山镇。姚府管事熟练地带领大家走进一家临近街边的餐馆,寻几张桌子坐下,然后吩咐伙计送上茶点。 牛头山镇离池州还有三十里路,紧赶一阵,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进城,时间还很宽裕,因此众人也就很悠闲地享受午餐。 “喂,你们怎么把棺材拉到店门口来了?快拉走!快拉走!” “伙计,我等是英武镖局的...” “我不管你们是哪来的,快把棺材拉走!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伙计通融一下,买一点现成熟食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 餐馆门口一阵喧哗,刘勤等人知道英武镖局的人也赶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口的喧闹声平息了,大概是镖局的人也明白,拉着一副棺材放人家店门口,确实说不过去,买了一些现成的熟食就走了。 “多谢两位公子一路照应,奴家就此告辞了,祝愿两位公子福寿绵长!”忽然,琵琶女起身提出告辞。 “啊,娘子也多多保重!” 这个神秘的女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刘勤从她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微露的狡黠笑意里,仿佛感到与此女的纠葛,恐怕不会就此结束。 57.第57章 一具尸体两支断箭 <!--章节内容开始-->琵琶女走后,刘勤和杨三公子等人稍事休息也出门继续赶路,牛头山镇离池州还有不少路程,早些赶到池州才是正理。 池州是多山地区,出了牛头山镇,往东望去,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官道也在群山丘陵之间蜿蜒。一路行来,山林秋霜层染,红黄夹杂,别有一种韵味。 如今江南的时局并不稳定,前两年开始,江浙岭南一带,修罗魔教徒活动日渐猖獗,近来甚至已有攻城略地的态势,朝廷已经失去了对局部地区的掌控。江南地区,特别是江浙一带,是大朱重要的粮食产区,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上次酒将军亲自赶来江南视察军务,以及府城卫军的频繁调动,种种迹象表明,朝廷与魔教徒的对决即将展开。其实,朝廷与魔教徒小范围的对决,早就开始了,刘勤从义兄潘波那里得知,朝廷已经多次出动军队围剿魔教徒聚会场所,可惜,最后的结果多是对朝廷军队不利。 池州属于AH行省,目前还没有听说有修罗教徒公开活动的迹象,但刘勤和杨三公子一行人也不敢大意,随行护卫都暗中戒备,同时派出两名护卫在前方探路。 出了牛头山镇一路向东,由于杨三公子贪图欣赏沿途景色,马速并不快,行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走了十余里的路程。这时,官道正好穿过一处山林,两边枫叶暗红,山雀鸣叫,杨三公子不由拉住缰绳,不住赞叹。 “报!” 一阵急躁的马蹄声打破片刻的宁静,随着马蹄声的临近,马上护卫大声呼喊。 护卫领领立即上前喝问:“何事禀报?” “禀报统领,前方发现敌情!” 护卫统领闻言一挥手,散立在四周的护卫立即解下马鞍侧的刀剑,警惕地戒备起来。 “前面是什么情况?”杨三公子端坐马上喝问。 护卫统领把报讯的护卫带到杨三公子面前,示意他把详情讲述一遍。 “禀公子,前方路边发现很多人打斗的痕迹,小的两人在路边树林找到两支断箭,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此事发生时间不久!”赶回来报讯的护卫施礼后禀报道。 杨三公子沉吟片刻,说道:“咱们过去看看!” 发生了这种事,众人也没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兴趣,急忙催马向前,一班护卫手持兵器,把杨三公子、刘勤以及姚府管事卫护在中间,警惕地扫视着路边的密林。“” 派出探路的护卫,一人回来禀报,一人坚守在事发地点。看到大队人马已经赶到,守在当地的护卫急忙迎上前来。 “有没有什么新情况发生?”护卫统领趋前问询。 “禀统领,此地没有再发生异常情况,但小的不敢冒然深入树林探查,里面情况不知!” “嗯,你退下!” 护卫统领返回大队,向杨三公子汇报了问询的情况,同时建议早些离开此是非之地。 杨三公子没有理会护卫统领的建议,跳下马,往发现打斗迹象的地点走去。刘勤和其他人也急忙下马跟随其后。 “此地就是发生打斗的现场?”杨三公子望着路侧一块有很多踩踏痕迹的地方,问道。 “禀公子,正是此地,那边树枝上还有两支被利器削断的箭,根据草木被踩折的痕迹推断,打斗发生的时间就在不久前!”刚才探路的护卫急忙禀报。 其实,不用那护卫解释,大家都看得出来,草木被折断的痕迹很新鲜,肯定是新近发生的事。 “公子,这里还有大车碾压的痕迹!”忽然一位进入事发地点探查的护卫向杨三公子高声禀报。 杨三公子带着刘勤、姚府管事、护卫统领赶到禀报的护卫身边,果然发现草丛间有被车轮碾压的痕迹,以痕迹方向判断,车子应是从管道上下来,进入树林的。 “杨兄,这片树林虽然不甚密集,但也不适合车子通过,小可认为车子若没有重新拐上管道的话,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刘勤指着车轮压过的痕迹,对杨三公子说道。 “嗯,咱们过去看看!” 杨三公子点点头,吩咐护卫统领一声,随即领头朝前走去。刘勤和护卫统领一左一右紧紧守护在侧。 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一辆大车侧翻在树林里。 “噫,那辆车在哪见过?”杨三公子停住脚步,诧异地问道。 “是英武镖局的车,咱们路上遇到的,当时他们正是用此车拖着一副棺材!看样子,英武镖局的人遭人劫镖了!如今车子在此,却不知那副笨重的棺材怎么不见了?”刘勤打量了四周一眼,说道。 杨三公子走到车子旁边,车辕上有一块醒目的英武镖局印记,看车子四周杂乱的痕迹,应是有很多人在此停留过。除了从这辆车子可以看出英武镖局的人遭遇不测外,现场并没有留下其他物品,让人疑惑不解的,就算英武镖局托运的那副棺材被人劫走了,怎么英武镖局的人也一个都不见了? “你们往四周打探一下,以一里地为限!”杨三公子沉吟一会,吩咐护卫统领。 护卫统领答应下来,立即派出八人,两人一组,往四周探查。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西南方向传来一声大喊:“这里发现一具尸体!” 车子旁边等候消息的几人,急忙赶了过去。在一处深草覆盖的小沟里,果然有一具卷缩的尸体,看其装束正是英武镖局的人,现在英武镖局遭劫是确定无疑了。 护卫统领俯下身子仔细查看小沟里的尸体,又伸手探查了一下,抬头对杨三公子说道:“公子,此人还没有死,不过伤势太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啊,快把他抬上来,小心一点,尽力救治,或许只有他能给我们解开谜团了!”杨三公子急忙吩咐道。 护卫统领招来两个护卫,小心地把英武镖局的镖师抬到平地放好,然后进行推拿施救,可惜没有什么效果。 刘勤一看护卫统领的施救方法不得当,忙示意他让开,然后俯下身用手指在英武镖局的镖师颈动脉按了一下,发现血液脉动极其微弱,急忙按压心脏施行心脏复苏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按压之后,镖师的脉动明显增强了,但还是很不稳定,看样子他实在是失血过多。 “他活过来了!” 刘勤听到旁边人的惊呼,转头一看,镖师果然微微张开了眼睛,嘴唇也轻轻抖过不停。但刘勤看出了镖师瞳孔涣散,眼光飘移不定,知道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急忙俯身在他耳边呼喊:“我们是过路的人,你有什么话快些说,我们会转告给英武镖局!” 然后,刘勤把耳朵贴近镖师的嘴唇,只听到一句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千...千...幻...娘...子...殷...” 英武镖局的镖师说到这里,就永远地停住了呼吸。 “杨兄,他说了五个字,‘千幻娘子殷’,小可不知是何意?”刘勤起身对杨三公子说道。 未料旁边的姚府管事一声惊呼:“千幻娘子殷若兰?” 58.第58章 警讯 <!--章节内容开始-->杨三公子闻得姚府管事惊呼,疑惑地问道:“你识得千幻娘子?那个千幻娘子殷若兰是何等人物?” 姚府管事稳定心神,躬身施礼道:“禀公子,小的并不识得千幻娘子,只是以前曾听江湖上一位朋友提起过!千幻娘子殷若兰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善易容变幻之术,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据说她常以不同面目行走江湖,即使她走到你身边,你也认不出来她的真实身份,因此江湖人称千幻娘子!小的当时只是当做一桩奇闻来听,也没有过多打听千幻娘子的来历,对她属于哪种势力并不清楚!” “这个千幻娘子,倒也是奇人奇行呀!不知江湖四大美人都有哪些人?”杨三公子兴致颇高地说道。 “回禀公子,据说江湖四大美人分别是:修罗圣女庄小蝶、千幻娘子殷若兰、缥缈仙子花如梦以及御风仙子晴雪!” “那个什么修罗圣女庄小蝶,是不是与祸乱东南的修罗魔教有关?” “这个,小的不清楚,听说修罗圣女庄小蝶也是位神秘人物,很少现身江湖,她到底居住在何处也没人知道!其实,江湖四大美人都是非常神秘的人物,即使偶尔露面江湖,也只是惊鸿一现,过后都无痕迹可寻。缥缈仙子花如梦据说居住在缥缈峰,但缥缈峰到底在何处,却没人知道。缥缈仙子花如梦善音律,尤其是抚琴,据说已经达到了以琴音杀人的地步,因此江湖上又称她为魔琴仙子,她出现江湖的显著标志就是变幻莫测的琴音!” “好一个缥缈仙子!那御风仙子晴雪又有何特别之处?” “回公子,四大美人里面最神秘的就是御风仙子晴雪,其余三大美人虽然极少露面江湖,毕竟还有人见过,但见过御风仙子晴雪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御风仙子晴雪极善轻功,据说已经达到了御风飞行的地步,她身法快捷的时候,几乎无迹可寻!她露面江湖时,据说会留下一只飞翔的燕子作为标记!” “四人既然被称作江湖四大美人,不知美艳到何种程度?” “小的没有见过,也无法具体描述,但听小的那江湖上朋友讲,四人都是美艳到极致,用‘风华绝代’也无法形容,只能说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据说江湖上有很多青年才俊因为爱慕四大美人,到处寻访,或许四大美人都自视极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哪位才俊得到了四大美人的青睐!” “真是四位妙人呀,可惜本公子无缘一见!”杨三公子听完姚府管事描述,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杨兄,美艳也罢,丑陋也罢,都是女人而已,若干年后同样是四具骷髅!小可认为,选女人还是要看她的才德,相貌只是一时的养眼,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了!”刘勤对美女有一种固执的抗拒心理,闻言立即表示不同意见。 “小弟受教!”杨三公子毕竟也是不凡的人物,感觉失态了,立即纠正过来。 “杨兄言重了,小可信口开河,一家之言而已!杨兄,此地没有新的发现,英武镖局到底遭受了何种打击,以及结局如何,一时也难以查明,此事不如暂且放下,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也罢,咱们赶到池州报与官府处理吧!” “公子不可!”姚府管事听见杨三公子要把此事交于官府处理,急忙阻止。 “为何不可?”杨三公子疑惑地问道。 “禀公子,此类劫镖夺镖都属于江湖上的事件,江湖上自有一套处理规则,一旦官府介入了,也就违反了江湖规矩。此次英武镖局被劫,结局如何不得而知,若是英武镖局连人一起被劫走了,劫匪很有可能以破坏江湖规矩为由,杀害了他们!” 杨三公子听了姚府管事的解说,还是有些犹豫。刘勤见状忙道:“杨兄,江湖道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镖局本就是在江湖道上讨生活,还是让他们按江湖规矩自行处理吧,咱们把英武镖局镖师的遗言转述给英武镖局,也算尽了道义!” “唉,也罢,就这么办吧!江湖人游离于朝廷法度之外,实在堪忧呀!”杨三公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杨兄所言甚是,但这是千百年以来形成的规矩,一时也很难改变,还是留待朝廷诸公动脑筋吧!”刘勤是前一世的人,对江湖人的印象还是来自武侠小说书上,真实状况如何,他也不甚了了。 杨三公子或许是来自深宅大院,对这种事也没有处理经验,既然姚府管事说得有道理,也就按他意思办。他吩咐护卫统领安排两个人,把镖师遗体就地安葬,做好记号,然后让姚府管事想办法把信息传给九江府英武镖局。 众人在树林里耽误一个多时辰,待重新上路,赶到池州城时,已是夕阳西下,暮气升腾了。姚府派来的管事大概对池州非常熟悉,径自把众人引领到一家气派的客栈,客栈高大的门脸、金漆牌匾都足以显示豪华上档次。 客栈门前守候的伙计,一看到众人过来,急忙上前打拱致意询问是否住宿,得知众人正是来住店的,更是牵马搬行李,忙得不亦乐乎。 “喂,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别惊扰了客人!” 刘勤顺着伙计呵斥的方向望着,只见一位老乞丐婆,一手拄着竹杖,一手拿着一个破碗,颤巍巍地往客栈门口走来。他看见丐婆又想起了杨大娘,心里暗叹一声,忙道:“店家不必阻拦,老人家也不容易!”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银锭,约有十两的样子,走到老丐婆身边,放在丐婆的破碗里,温和说道:“这点银子,老人家拿去买点吃的吧,秋凉渐起,多保重身体!” 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不仅店伙计和周围的人愣住了,老丐婆也仿佛呆住了。再加上,刘勤那暖心的话,使得老丐婆直愣愣地望着刘勤,连道谢的话都忘记说了。 “老人家,老人家...”刘勤温和地提醒一声。 “啊,多谢贵人厚赐!老妇祝愿贵人无灾无难,福寿绵长!”老丐婆再三躬身致谢,在刘勤劝慰下,才拄着竹杖颤巍巍地离去。 这时,刘勤忽然想起老丐婆身上散发的一种气味特别熟悉,他一向对气味非常敏感,对特别的气味记忆也非常深刻,这种气味他一定闻到过,但他可以确定老丐婆是第一见到。他不禁疑惑地回头望向老丐婆的背影,恰好老丐婆也回过头来,见他望着自己,展颜一笑,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刘兄侠义心肠,小弟佩服!”杨三公子走过来,抱拳施礼道。 “杨兄过奖了,些许小助不足一提!咱们还是进客栈休息吧!”刘勤还礼道。 “好,刘兄请!” “杨兄先请!” “噫,刘兄,你腰间怎么插着一个信封?” 刘勤闻言低头一看,腰间衣带上果然斜插一个信封,不禁愣住了!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插在他腰间的,他毫不知情!他惊讶地拿起信封,上面没有留名,信封也没有封口。他从信封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前路危险,劝君及早回头! 59.第59章 漏夜洞箫引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把示警的纸条递给杨三公子,杨三公子一看也是惊诧莫名,正要动问,刘勤忙道:“杨兄,先进客栈再说吧!” 杨三公子顿时醒悟过来,此地不是谈话之所,颔颔首,把纸条还给刘勤,率先走进客栈。 姚府管事做主给众人包下了一个跨院,护卫统领在院门派了两个人警卫,除了送水送饭的店伙计,外人一律不许进来。跨院的正屋自是杨三公子的住处,刘勤的房间在杨三公子的隔壁,自接到这张莫名其妙的示警信,他强烈意识到这趟进香之旅恐怕不会太平。 稍事安定,刘勤就带着示警信赶到杨三公子的房间,此时姚府管事和护卫统领已经在坐。 大家整天在一起,也无须客套,刘勤把示警信交给两人看了一遍,对杨三公子说道:“杨兄,小可隐隐感觉咱们这趟进香之旅不会太平,现在有个问题要搞清楚,对方是冲着咱们来的,还是咱们适逢其会闯进了一个迷局?” “这个,小弟这次来南方非常隐秘,京里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到了安庆府就住在姚老尚书府上,与外界也没有什么接触,对方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再说,小弟这次纯粹是替母亲进香来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务,对方若是冲着咱们,又有什么企图呢?”杨三公子对这张示警信也是难以理解,犹豫片刻说道。 “杨兄的身份就非常敏感!小可虽然不知杨兄真实身份,但也看得出你一定来自京中王公贵族府上,对方若是冲着咱们来的,恐怕就是因为杨兄的来历!当然,咱们也有可能是恰好闯进了对方布置的一个局里!未知的问题,咱们也无法预料,咱们要讨论的是,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刘兄,小弟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开,还请谅解!” “小可看得出杨兄必有缘故,可以理解!” “多谢刘兄理解!刘兄,家母笃信佛事,小弟这趟替母亲到九子山进香,势在必行,而且小弟出京有限定期限,不可耽误!不管前路有没有危险,明天小弟是一定要去的!” “杨兄孝心感人,魄力更是让人敬佩!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可就陪杨兄闯一闯!” “多谢刘兄!” 计议已定,又说些闲话,吃罢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鉴于情势紧张,护卫统领特别安排了护卫轮班值守。 刘勤回到房间,总感到有一个心结难解,一时辗转反则难以入睡。他对什么人什么时候把示警信插在他的衣带上,难以理解,这一路过来都是骑马的,就算休息时,身边也都是自己人,外人如何能够近身?他把这一路的过程仔细回想一遍,对了客栈门口,只有在客栈门口下马时,客栈伙计、几个路人,还有老丐婆,都曾经靠近过他的身边,但这封信到底是谁插上去的?对方为何要示警呢? 想到老丐婆,刘勤又想起了她身上熟悉的气味,他发誓一定曾经闻到过这种气味,但老丐婆在他脑海里毫无印象。忽然,他想到一个人,猛地坐了起来。 对,琵琶女!刘勤想起来了,正是琵琶女身上曾散发了这种气味! 但琵琶女和老丐婆如何联系得起来?她们除了身高略相仿佛,找不到任何一点相似之处!当然,她们身上散发的气味除外。 莫非她们都用了同一种香气的香囊?刘勤凭直觉立即否定了!他凭借自己配制香水的经验,判断那决不是花木的香气,应该是女人天生具有的特殊的体香。 也或许...刘勤想到了无数个理由,又一个一个推翻了,仅凭相同的气味,是无法把琵琶女和老丐婆等同起来。但即使找到了两人之间的某种关系又能如何?她们两人就像浮萍一样,飘散不定,也无从追寻根由。他有些泄气地躺下去,努力使自己不再想那些问题。 窗外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值夜护卫轻微的咳嗽,一片静寂,刘勤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缕箫声,如泣如诉,如丝如线,缠绕在他的耳畔。这箫声,一会儿如慈母呼唤儿女归来,一会儿如久别的情人低声倾诉相思之苦,一会儿如同异乡的旅人对月长叹...... 刘勤诧异地翻身坐起,静听着静夜的箫声,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顿时有一种渴求一见的欲望。他下床穿好衣服,把暗夜短剑揣进怀里,悄悄打开房门。院子里微弱的灯光下,两名值守的护卫走来走去,刘勤招手示意两名护卫走到身前。 “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箫声?” 两名护卫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小的们没有听到箫声!” 刘勤闻言一愣,奇了怪了,他们怎么会没有听见?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他静下心来仔细一听,不错,箫声依然还在!如此诡异的事,顿时让他的好奇心急剧膨胀,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他跟两名护卫招呼一声,交代他们不必惊动其他人,然后翻身上了围墙,循着箫声的来处,踏着屋脊追寻而去。吹箫的人仿佛知道他追过去了,箫声顿时变得时强时弱,若即若离,有如调皮的顽童,但始终没有消失。 刘勤循着箫声,一直往西北方向寻去,也不知越过几道屋脊,跨过几道小巷,赶到了一处荒僻地带。此地已经接近城池边沿,有一大片竹林,几乎看不到人家,箫声仿佛就是从竹林里传出来的。 刘勤站在竹林边沿,犹豫了一会儿,毅然分开竹子的枝丫,走了进去。竹林很是茂密,又是夜晚,每进一步都非常困难,他没有放弃,努力地穿过竹子缝隙,继续往箫声来处走。走进竹林大约两三丈深时,箫声停止了,但他没有停住,依然往刚才箫声起处前进。 又深入了大约四五丈的样子,他看到了竹林间一角红裙。他确定那一定是一位穿着红裙的人,因为他继续前进的时候,那角红裙也在移动,他停止时,红裙同样保持不动,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刚好只能让他看到一角红裙,而看不见穿红裙的人。 “尊驾到底是何人?为何用箫声引小可来此,却又避不见面?”刘勤有些懊恼地呵斥道。 “哼,本姑娘没有怪你莽莽撞撞地跑来,打扰了吹箫的雅兴,已经很大度了,你还倒打一耙!” 刘勤从对方说话的口气,判断对方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不禁对她能够把箫声控制得如此神奇,暗中佩服不已。但他嘴里却不客气地说道:“芳驾是世外高人,功夫高深莫测,令小可佩服!但你既然把箫声控制得只有小可一人听得见,这不是明显召引小可过来嘛!” 红裙吹箫女静默不语,半响才悠悠地说道:“你们接到了示警信,不知有何打算?” “啊,原来是芳驾给我们示警的呀?小可万分感谢!但恐怕有违芳命了,小可只是陪同人员,而杨兄也有不得不去苦衷,只能向芳驾抱歉了!”刘勤得知对方就是示警的人,更是糊涂了,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何要向自己等人示警? 红裙吹箫女听了刘勤的解说,也没有表示什么,沉默片刻,又问道:“你们是要去九子山?” “是的,杨兄正是要去九子山代替母亲进香还愿!” 红裙吹箫女没有继续询问,而是从身边拿出一个黄色的锦囊,说道:“这个锦囊给你,关键的时候,或许能助你脱困!” 言毕,只见一道黄色光迹射向刘勤,他急忙探手把锦囊抓在手中,抬头望去,红裙已经不见了。 “芳驾,芳驾...” 刘勤喊了几句,竹林里没有任何应声,他知道红裙吹箫女一定乘他抓锦囊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他看着手里黄色的锦囊,忽然又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气,他连忙把锦囊凑近鼻尖,不错,正是锦囊上散发的香气。 他刚抓住锦囊时,锦囊还是热的,说明红裙吹箫女把锦囊收在怀里,那么锦囊上散发的香气也就是红裙吹箫女的体香。那么就奇怪了,红裙吹箫女为什么会有和琵琶女、老丐婆相同的体香?她们到底是同一人,还是有某种密切的关系? 60.第60章 太乙迷阵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带着满腹的疑问,退出竹林,寻路往回赶。 四更天的街道,空无一人,巡夜的衙役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特别的突兀。刘勤去的时候,心思用在默查箫声的出处,只记得客栈的大致方位,回来时就不是那么顺当了。尚幸那家客栈够豪华,在池州城里算是首屈一指,门楼上金色牌匾,即使在光线暗淡的夜晚,也是那么夺人眼球。 刘勤总算在天色微明之时,找到客栈,拍门叫来值夜的伙计打开大门,在店伙计嘀咕声中,回到包下的院子。 “刘西席回来啦?” 刘勤闻声一看,发现护卫统领带着两名护卫,站在廊下,忙道:“噫,于兄弟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哦,西席出去了将近两个更次,值夜的两位兄弟不放心,就叫醒了于某!” “真是抱歉,打扰了于兄弟的休息!今晚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待会等杨兄起床后,咱们在商议一下,于兄弟先回房休息片刻吧!” “好的,西席也回房休息休息吧!” 刘勤向护卫统领致以歉意,回到房间,现在天色还未大亮,他准备小憩一会。但今晚发生了这种离奇的事情,他一时哪里静得下来心?他从怀里拿出红裙吹箫女抛给他的锦囊,解开封口的细绳,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摊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太乙上仙,大法迷魂。逢林莫入,遇白直行。左三右四,方见清明。” 二十四个字,诗不像是诗,偈语不像是偈语,刘勤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何意。最后,他赌气地把纸条塞进锦囊,又揣进怀里,不想了,径自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刘兄还在休息吗?” 刘勤听见窗外杨三公子的问询,睁开眼睛一看,已是近辰时光景了,急忙起身下床,拉开房门,歉声道:“让杨兄久等了,还请恕罪!” “无妨,刚听于统领说,刘兄昨晚出去了一趟?”杨三公子一边进门,一边问询道。 “是的,杨兄先稍坐片刻,小可略事梳洗,咱们再细谈!” 刘勤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这时,姚府管事和护卫于统领也相继走进房间,他招呼大家一起坐下,随即把昨晚自己的一番遇合仔细向三人讲述了一遍,并把怀里的锦囊拿出来,向三人传示。 这般离奇的经历,听得三人目瞪口呆,若不是刘勤拿出的锦囊真实存在,三人还以为他在讲传奇故事。 “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但这张纸条上的几句话又是何意呢?”杨三公子捏着从锦囊里拿出的纸条,感叹道。 “小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统领和姚管事经验丰富,不知有何见解?”刘勤摇摇头,望着护卫统领和姚府管事,说道。 于统领和姚管事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摇头表示不知何意。 “算了,都不要考虑这个问题了,既然那红裙吹箫女说是关键时候能够相助脱困,也许咱们遇到难关时就明白了!咱们虽然不知那红裙吹箫女是何人,但她先是示警,又赐锦囊相助,对咱们总是善意的,奇人难免有怪癖,咱们也不要寻根问底了,一路上多留心些就是!”刘勤摆摆手道。 杨三公子把纸条重新放回锦囊,递给刘勤道:“刘兄说得对,该来的自然会来,现在坐在这里耗费脑筋也是无益的!这个锦囊还请刘兄收着,以备万一吧!” 刘勤接过锦囊,又揣进怀里,对姚府派来领路的管事问道:“姚管事,小可听说九子山是在QY县境内,从池州城赶去QY县还有多远?路况如何?咱们的行止作何安排?” “回刘西席,九子山确实在QY县境内,距池州城有四十余里,此去多是山路,路况不是很好,小的之意,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尽快赶到九子山下的小镇打尖,明天一早登山进香!” 刘勤听了姚管事的安排,点点头对杨三公子道:“杨兄,小可赞成姚管事的安排,不过,既然咱们收到了示警之信,这一路上还应加强戒备!” “刘兄所言甚是,咱们就这么定下吧!”杨三公子对行程安排也没有不同意见,随即表示赞同。 吃罢早饭,收拾行装,众人策马出池州东门,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出城是一段官道,道路宽阔平坦,马行甚速,走了十余里后,就进了山区,道路就变得崎岖不平了。众人这一路来连番离奇遇合,顿时让大家提高了警惕,特别是十三名护卫,进入山区后,都是手持武器如临大敌,围在外圈戒备着,从而也导致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转过一道山梁,前面是一个分岔路口。刘勤望着两条路,问身旁领路的姚管事:“姚兄弟,这两条路分别通向哪里?” “回刘西席,那两条路都能通往九子山,左边一条路是老路,绕过一片山林,要远上十几里路;右边前方原本有一条大河,前两年池州知州倡导地方乡绅捐资修建了一座桥,如今人们都是通过这座桥来往青阳和池州之间。”姚管事对池州掌故如数家珍。 “池州知州倒干了一件大好事!” 刘勤说罢,抬头朝分岔路口打量起来,发现两条路交叉处插着一块木牌,不由说道:“噫,那里好像有块告示牌,不知写些什么?” 杨三公子忙示意身边一个护卫上前查看。 “禀报公子,右边这条路不通,前方石桥被水冲断了!” “什么?”杨三公子听了前去查看的护卫禀报,难以置信地喝问一句。 那名护卫把木牌上的内容再次重复一遍,众人顿时傻眼了。刘勤急忙对姚管事问道:“姚兄弟,那座桥离此地多远?派个人过去查实一下。” “石桥离此地约有五六里远!” 五六里,来回就是十几里了,杨三公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前去查实,忽然看到侧边山道上走过来一个担柴的樵夫,喜道:“那边过来一个樵夫,咱们去问问就行了!” “小可去吧!” 刘勤说完,催马迎上樵夫,距离樵夫几丈远时跳下马,步行上前拱手问道:“老人家请了,小可等人是赶往青阳九子山进香的,那边路口插着一块木牌,说是右边那条路断了,不知可否属实?” “上个月山洪暴发,右边新路石桥被冲断了,如今人们都是走左边老路往来青阳和池州!” “听说左边老路要绕过一大片山林,会远上十几里路,不知可有其他路径?” “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过山林的,并不比右边新路远多少!” “老人家,不知那条小路好不好找?” “此去七八里地有一个分岔路口,右转一条小路,就可以横穿山林!” “那条小路好不好走?我等都是骑马的,通过没问题吧?” “没问题,山民们还经常推着小车子从此路赶去青阳!” “好,多谢老人家!” “不用谢,公子们一路好走!” 刘勤拱手谢过樵夫,回到众人跟前,把探听来消息告知大家。大家听说另有捷径,自是喜上心头,都欢快地催马冲上左边老路。 老樵夫立在路旁,扫了一眼分岔路口的木牌,又望着杨三公子等人离去的背影,露出诡异地一笑。继而,他竟然拔了木牌,挑着木柴朝右边路上走去。 杨三公子和刘勤等如何得知老樵夫的怪异举动?他们一路催马而行,七八里地的时候,果然发现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延伸进山林。看小路的样子,似是常有人踩踏的痕迹,众人也就没有犹豫,右转马头从小路穿进山林。 这片林地也不知有多大,反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架势,林地种植的大多是高大粗壮的翠竹,枝叶密密麻麻,遮云闭日。竹林间缭绕着,一些淡淡的轻烟,微风过去,竹梢头枝叶沙沙作响,别有一番幽境。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无穷韵味。 众人逐渐深入林地,都不知不觉陶醉在迷人的景致里,不由信马由缰,顺着小路而行。特别是杨三公子,文艺潜质暴发,不时吟唱几句诗词,或是与刘勤交流一些书法艺术。 忽然刘勤感到肚子一阵饥鸣,自嘲地笑笑,随意扫了周围一眼,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吃惊地拉住缰绳,大喊道:“都停住!” “刘兄怎么怎么啦?”杨三公子带住马,回头不解地问道。 “杨兄,咱们进入山林多久了?” “这个...” 杨三公子听了刘勤的问话,惊讶得不知如何回答,其他人也是愣住了。 这时,姚管事抬头看了看竹林枝叶间露出的天色,大惊道:“怎么天快黑了?咱们莫非在山林里转了一整天,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莫非,而是肯定,大家有没有饥饿的感觉?咱们正是在山林里转了一天,没有吃东西才会饿!大家再看看地上纵横交错的小路,看来咱们不知不觉中迷路了!”刘勤指着地上对众人说道。 大家这才感觉到确实很饿了,一时惊慌不定,护卫于统领迟疑地说道:“咱们会不会是进了一个迷阵?” “迷阵?哦,我想起来了,红裙吹箫女给咱们的锦囊中曾说,‘太乙上仙,大法迷魂’,看来这里就是‘太乙迷魂阵’了,同时她也警告我们‘逢林莫入’,只怪咱们当时没有参透,咱们是上了老樵夫的当啦!”刘勤想到这条小路还是自己从老樵夫那里打听来的,更是懊恼不已。 61.第61章 归云山庄 <!--章节内容开始-->“刘兄,咱们如今怎么办?如何走出这‘太乙迷魂阵’?”杨三公子望着刘勤惊愕地问道。 “杨兄尽可安心,那红裙吹箫女给咱们的锦囊里还有几句话,‘遇白直行,左三右四,方见清明’,咱们研究一下,这里面一定有玄机!”刘勤从怀里拿出锦囊宽慰道。 “这,这句话有作何理解?”杨三公子接过锦囊看了一遍,又递给刘勤道。 “小可一时也想不出,这样吧,大家分头找找,看看这些分岔路口有没有白色标记或与‘白’有关的物件!” 刘勤说完,护卫于统领立即吩咐护卫四散开来,查看纵横交错的小路。一会儿大家都回来了,纷纷表示没有找到白色的标识或物件。 刘勤望着手中锦囊,深深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却也找不出玄机在何处。这时,一个护卫忽然插口道:“小的在那边路口发现一棵白杨树,不知是否有关?” “哦?快带我们去看看!” 刘勤和杨三公子等人,赶到护卫发现白杨树的路口一看,同样是一条没有区别的弯曲小路。 “杨兄,只有这条路和‘白’有点关系,咱们走下去看看如何?” 杨三公子听了刘勤的话语,望了望小路,道:“反正也迷路了,姑且试试吧!” 众人顺着这条有白杨树的小路前行,小路的尽头也有一棵白杨树,小路却向右转向了,对面却出现几条岔道。 领头的护卫正要向临近小路的岔道走去,刘勤忙道:“慢着!” “刘兄这是?”跟在刘勤身边的杨三公子不解地问道。 “杨兄,你看对面有好几条岔道,锦囊里讲‘左三右四’,小可一直不理解,此时咱们右转出现这些岔道,小可忽有所悟,‘左三右四’大概是说左转向选第三条岔道、右转向时选第四条岔道,从离路口最近的一条岔道算起,咱们选第四条岔道走吧,也算是证实小可的猜想!” “刘兄说得有理,咱们按你猜想的走下去!” 刘勤按照自己的想法对锦囊进行了解说,也算是给众人找到了一条出路,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但已经令大家看到了希望。众人就按照他所说,右转选择第四条岔道前进,果然在尽头分岔路口处又发现了一棵白杨树,如此也就证实了刘勤猜想的可靠性。 接下来,大家就按照刘勤的推测,遇到有白杨树的小路就直行,左转时选择第三个岔道,右转时选择第四个岔道。大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走出林地,来到一条宽阔的山路上。 “咱们终于出来了,姚某记得这正是去QY县的老路!” 随着姚管事的惊叫,众人也由衷地发出一阵欢呼。 杨三公子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林地,对刘勤说道:“刘兄,这次多亏了红裙吹箫女赐锦囊相助,下次遇见她时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杨兄说的是呀,这次真的好险!这也说明杨兄是贵人,遇险时自有人相助!”刘勤有些恭维地说着,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这次都是杨三公子的神秘身份拖累了大家,至于那个红裙吹箫女,谁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天色已晚,咱们今天赶不到QY县城了!”这时,姚管事望着天空,忧虑地说道。 “尽量往前赶吧,途中遇到客栈或大户人家,咱们再借宿一晚,实在不行,寻个避风的地方扎营就是!目前主要的是先弄点吃的东西,咱们都一天没有进食了!”杨三公子端坐马上颇具威严地吩咐道。 “杨兄所言是正理,咱们还是乘天色没有大黑,尽快赶路吧,刘某总感觉此地有些古怪!”刘勤也附和道。 大家见识了太乙迷阵的厉害,自是不敢在此多呆,纷纷催马往QY县方向急行。天色也仿佛黑得特别快,众人才奔行了五六里路,天已经全黑了,护卫们只得在山地里砍些松树枝扎成火把,围在四周赶路。 “禀报公子,这里有条岔道通往归云山庄!”前面探路的护卫停住马大声喊道。 众人闻讯赶过去一看,主路侧边果然有一条路通往树林里,路口石碑上刻着“归云山庄”四个大字。 “归云山庄?好奇怪的名字!姚管事,你是否知道此地有这个山庄?”刘勤望着石刻,疑惑地问道。 “小的没有听说过,不过小的已有好几年没有走这条路了,或许是近几年建成的吧?”姚管事摇摇头道。 “既然是山庄,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咱们去借宿一晚吧,也可以讨些食物充充饥!” 大家都很疲倦了,听了杨三公子的吩咐,立即折向去归云山庄的路。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方一大片屋影,屋影里隐隐有灯光照射的光晕,说明此地有人,众人也就安心了。走得近了,迎面是一个高大的门楼,上挂“归云山庄”牌匾,门前左右两边各有一尊石狮子,石狮子后面是一块平地,再过去就是归云山庄的朱漆大门,左侧边是一扇角门,此时大门和角门都是紧闭的。 杨三公子示意姚管事上前叫门,姚管事上前拍了半天门环,只见角门上一个窗口打开了,透出闪烁的灯光,接着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问话,“你们是何人?到此何事?” “我是安庆府姚府管事,护送我家公子去九子山进香,路上耽误时间,以致错过了宿头。特来贵庄借宿一晚,若蒙应允,我等一定重重有谢!” 角门里中年男人听了姚管事的话,沉默片刻,问道:“你说你们是安庆府姚家人,可有凭证?” “有,这是姚府的腰牌,还请过目!”姚管事急忙从腰间解下一块玉质牌牌,递进角门窗口。 角门里面中年男人接过玉牌,不一会儿,打开了角门,把玉牌还给姚管事道:“我是看护山庄的管家,我家主人不在山庄,既然是安庆府姚家人,我就擅自做主放你们进来住一晚!不过,我有言在先,你等不可在庄内随意走动,更不可随意进入其他院子!” “我等只求住宿一晚,一定遵从贵管家安排,这些银两管家收下,还请为我等做些吃食!”姚管事一口应承下来,并拿出一包银子递给山庄管家。 山庄管家犹豫了一下,接过银子,引领众人连人带马进入山庄一进东厢一个大跨院。既然已经答应接受主人安排,众人也没有意见,尚幸大跨院里空房不少,正房自然是杨三公子、刘勤、姚管事居住,护卫把马在院子里系好,就选择住在其他空房里。护卫统领小心起见,特地安排了两名护卫轮班值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山庄管家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院子,说道:“匆忙之间也无从准备,这些粗茶淡饭,你们将就充充饥!你们吃好了就休息吧,碗筷就放在此地,我明天过来收拾!” “好,多谢贵管家!”上前接应的姚管事再三致谢。 一天下来,众人又累又饿,饭菜虽是简陋,大家吃得也有滋有味。匆匆饭罢,一时无话,各自回房休息。 折腾了一整天,刘勤同样很是疲劳,但他此时躺在木板床上,却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人始终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中,窗外静寂,一点暗淡的月光洒在窗户纸上,显得别样静幽。 “还...我...命...来...” 忽然,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惨嚎,从夜空传来。这声惨嚎,又仿佛来自九幽地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瘆人的鬼气。 62.第62章 又见诡异的神像 <!--章节内容开始-->“还...我...命...来...”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惨嚎,在静寂的夜空传来,刘勤瞬间惊醒,猛地坐了起来。这种惊悚的场面,还是在前一世影视剧中出现的,想不到居然直接面对,连号称敢孤身一人在坟地里跑几圈的他,也不禁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窗外的惨呼,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他听得真真的,声音好像悬浮在半空中。 他迅速下床穿戴整齐,并把“暗夜”短剑握在手中,贴近窗户旁边默查院子里面动静。窗外除了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呼,并没有其他动静。他又慢慢推开窗户,观察窗外情况,窗外没有人迹,连守夜的护卫也不知哪里去了。 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见外面没有其他异常,索性悄悄打开房门,闪身出去,背靠外墙站在廊柱阴影中警惕地打量周围情况。两名值夜的护卫,不知是出了意外,还是躲到哪里去了,不见身影。 这时,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只见半空悬浮着一具面容惨白、拖着长长红舌头、人鬼难分的物体,那时断时续的惨呼仿佛就是那里发出的! 他所接受的理念,这世界是没有什么鬼神的,他也笃信这一点,因此,他认为这定然又是哪个妖人在作怪! 他迅速抽出短剑,闪身出了廊柱阴影,用短剑指着半空中物体,大喝一声:“何方妖人在此作怪?还不快快现身,与刘某决一死战!” 随着刘勤的一声大喝,回廊上几间房门被打开,首先冲出来的是护卫统领和几名护卫,最后杨三公子、姚管事等人也相继出门。然而空中悬浮的物体以及惨嚎声,却消失不见了。 “刘兄,发现了何种情况?”杨三公子走到依然持剑戒备望着空中的刘勤身边,问道。 “啊,杨兄也出来啦...”刘勤随即收剑将刚才发现的现象详细叙说一遍。 刘勤不信鬼神,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信鬼神,特别是这个鬼神观念浓重的时代。他刚一说完,就见众人脸色都变了,连杨三公子脸上也出现了异样,伺候杨三公子的小厮甚至身体都在颤抖。 刘勤见状,忙道:“哪里有什么鬼神作祟?这些都是人装扮的!” 这话虽然让大家心神稍定,至于是不是都相信了,那就不得而知,反正大家看刘勤眼神都有些异样,当然更多的是敬佩!不过,这事传回安庆府城后,以致让刘勤博得了一个“鬼神惊”的雅号,却是出乎他所料的。 “于统领,值夜的护卫撤除了吗?” 众人听了刘勤的问话,才惊觉值夜的护卫一直没有出现,于是纷纷转头四顾,于统领急忙派人四周查看。 “在这里!” 大家闻讯赶了过去,只见两名护卫都倒在马匹旁边的花木丛里。 刘勤见于统领正要俯身查看,急忙道:“于统领,仔细查看一下,两名护卫是被人击倒的,还是惊吓所致!” 于统领和几名护卫俯身仔细查看,摸遍了两名护卫的全身,终于在后颈头发里找到一根梅花针。他用布包裹着,拔出梅花针,只见针尖上闪烁着蓝芒,明显是淬毒的。 于统领捏着梅花针凑近鼻尖闻了一下,轻舒一口气,道:“幸好只是麻药,不会致命,看来对方之意不在杀人!” 几名护卫抬着两名倒地昏迷的护卫回房救治,刘勤和姚管事陪着杨三公子回到客厅,小厮点起灯火,于统领安排好警卫人员,也随后跟了进来。 “刘兄,你对今晚之事如何看?”杨三公子皱着眉头,望了望门外,转头对刘勤问道。 “杨兄,刚才之事是人为已经不用怀疑了,对方到底用意何在,小可不得而知,有一点可以知道,对方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因此,小可有一个疑问,咱们来归云山庄是临时决定的,对方如何得知?而且归云山庄庞大,房屋众多,对方是如何知道咱们住在哪个院落?” “是呀,小弟也想不通这点,不知刘兄是如何推断的?” “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对方有人跟踪咱们,还有一个就是咱们之间有奸细,后一点,我相信决无可能,那么咱们可能就在有心人的密切监视之下了,具体的,小可也无法得知。不过,小可想,这归云山庄一定有古怪!咱们住进这个院落,是山庄管家临时决定的,就算有人监视咱们,也不会知道,而且今晚这里搞了那么大动静,山庄里还是一片平静,连山庄管家也没有出面查问,这很不正常!现在敌暗我明,对咱们非常不利,小可打算出去打探一下!” 于统领一听急忙起身道:“哪能要刘西席去冒险,还是于某去吧!” “于统领不要争了,此地防守任务非你莫属,保证好杨兄等人安全才是最重要!只有刘某去是最合适的,而且我这身青色衣服也适合夜间隐藏!” “这...刘兄岂能让你去冒险?”杨三公子也犹豫地说道。 “杨兄,小可既然同行,自当患难与共,就这么定下吧!小可预计一个时辰左右回来,若是过时未归,你们也不要出去巡查,等天亮后再找山庄不迟!” “好,小弟也不说什么了,刘兄一切当心,尽快回来!” “小可谨遵杨兄吩咐!于统领小心戒备,保护此地周全!” 刘勤一紧衣服,手持短剑,抱拳施礼,然后在于统领的陪同下,来到院门处。他推来院门,左右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没有异常,立即闪身出门。 归云山庄一片安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刘勤贴在廊柱的暗影中,一步步小心谨慎地往前探查。每走过一个回廊,他都仔细周围情况,然而除了暗淡月光中摇曳的花木影子,什么也没有。但这种恐怖的静寂,在他感觉里,更显得归云山庄如同一只怪兽,等待吞噬一切。 他从山庄的一进探查到二进,又从二进探查三进,仍然毫无所获,连守护山庄的管家也不知所踪。他躲在三进回廊暗影里,正考虑要不要继续往后院探查时,忽然一线灯光侧边回廊圆门处闪动,他急忙闪身躲进花木丛里,并从花木间隙探查。 圆门处的灯光越来越强,一会儿,只见山庄管家提着一个灯笼走了过来。刘勤不禁疑惑,山庄管家这半夜里,提着灯笼要去哪里。 山庄管家绕过回廊,一直往后院方向走去,刘勤急忙潜行远远跟踪。山庄管家穿过几道院墙,来到一间房子门前,回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从身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门上铜锁,推门进入房间,并关上房门。 刘勤潜行到房子外面,为了不惊动里面的山庄管家,也不敢推开房门查看,他停在窗户边上,仔细查看,希望找到一条缝隙窥视,可惜窗户关闭得极严密,只能透过窗户纸隐隐看到房中人活动的影子,急得一时无法可想。忽然,他想起前一世古装戏中夜行人的情景,连忙用手指沾口水浸湿窗户纸,待纸湿透了,果然悄无声息地扣出了一个小洞。 他透过窗户上的小洞,往里观察,里面情形顿时一览无遗。原来里面是一间佛堂,只见山庄管家先是跪倒在蒲团上,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起身左扭扭右扭扭,跳起了一种奇怪的舞蹈,或许是一种什么仪式吧。山庄管家前面的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 刘勤愣住了!他再次看到了那奇怪的神像! 63.第63章 谜一样的女人 <!--章节内容开始-->山神庙的地底石室,万佛寺,再加上这里,刘勤已经是第三次看见那奇怪的神像,若算上他脖子上挂的玉雕神像,那就第四次了。他已经从万佛寺里得知,神像是帝释天,更因为他脖子上挂的玉雕神像,与山神庙地底石室里神像一模一样,从而在他心里给神像添加一层诡异的色彩。他甚至怀疑,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这尊神像——帝释天。 因此,再次看到帝释天神像,不禁令他愣住了! 归云山庄的帝释天神像,又与山神庙地底石室和万佛寺不同。山神庙地底石室是坐像,万佛寺里是立像,这里却是手持法剑跨坐腾飞的神马作战斗状。 看到帝释天神像,刘勤又想起山神庙地底石室神像底座上的四句偈语: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他一直没弄明白这四句偈语代表何意,忽然,他想到祸乱东南的修罗魔教,莫非那四句偈语就是暗指此事?若当真如此,恐怕得等到代表帝释天的人物出世,才能平定乱局了。 归云山庄管家的奇怪舞蹈还在继续,看他的样子,很是虔诚,刘勤不禁暗想,归云山庄中人莫非就是隐藏在暗中的帝释天一派的人物?他望着手持利剑,威风八面的帝释天,很有进去查看一下的冲动,他想看看这座神像旁边是否也有类似的偈语。 归云山庄管家的舞蹈终于停下来,他又对神像顶礼膜拜一番,就着神像供台上的烛火点燃三支香,插在香炉里,然后提起灯笼。刘勤感觉他要走了,急忙退身躲藏附近花木丛里。 刘勤才藏好身子,山庄管家就拉开房门出来了,转身锁好房门,然后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等山庄管家走出院门,又过了一会儿,刘勤再次来到佛堂的窗户外。他打量了一遍窗户,然后抽出短剑,试图凭借“暗夜”短剑的锋利,削断窗户里面插销,从窗户翻进佛堂查看查看。 “嘻嘻...” 一声轻笑在背后响起,刘勤震惊地急转身查看,四周静悄悄的,毫无人迹。 正当刘勤考虑该采取何种行动时,院墙附近花木丛里跃起一道身影,翻过院墙而去。刘勤一怔,随即循踪追去。他之所以作出如此举动,是因为那人越墙而过时,正好有一阵风吹来,他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琵琶女、老丐婆以及红裙吹箫女身上相同的气味。他决定今晚要弄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 翻过院墙是一座大园子,曲桥回廊,楼台亭阁,花木山石,应有尽有。刘勤无心欣赏景致,他努力搜索那人的踪迹,突然,他看到前方石亭旁似有人影一闪,急忙追踪而去。 转过几道曲桥回廊,刘勤来到一个小池附近停住了,小池旁边的假山上正坐着一位翠色罗裙的女人。那女人微低着头,似在看着水面,一头乌黑的头发从侧面披散而下,遮住了整个面容。女人侧背对着刘勤,正悠闲的用手梳理着头发,轻风过处,不时见发丝飘起。 顺风飘散来的气味,证实了自己没有追错人,刘勤谨慎地走近了一些,抱拳施礼道:“刚才是芳驾在小可身后嬉笑吧?” “那是为了救你一命哩!”假山上的女人依旧故我,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悠悠地说道。 “小可不知芳驾何意!” “你想进那间佛堂?” “是有此打算!” “你可知那间佛堂里机关重重?” “这个...” 刘勤猛地想起山庄管家在佛堂里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顿时醒悟到那女人没有说错,急忙躬身施礼道:“小可多谢芳驾救命之恩!还请芳驾留下名号,他日小可也好报答恩人!” “不必了,奴家救你也不是图你报答,而是...” “芳驾若有小可效劳之处尽管说,只要小可办得到,决不推辞!” “你想岔了,奴家救你只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刘勤望着假山的女人怔怔出神,他想不出会有何人能请动如此高人救护自己,自己来这时代短短数月,也没有做什么让别人如此看重的事,同时他认识的人也有限。他期期艾艾地问道:“不知是一位善弹琵琶的娘子,还是一位老丐婆,亦或一位善吹箫的红裙女?” “咯咯...你如何想到了她们?”假山上的女人停住了梳理头发的动作,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 “小可实在想不出会是何人托芳驾如此照应,也是胡乱猜测的!不干相瞒芳驾,小可,小可对芳驾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感觉,而且,小可感觉芳驾与琵琶女、老丐婆以及红裙吹箫女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假山上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恢复悠悠的口吻,说道:“你不必猜测了,托我的另有其人,她关照过不能告诉你!原本奴家也对她为何如此感到疑惑,这两天跟在你们后面,看了你的表现,终于明白过来!” 你是明白了,我却更糊涂了,刘勤一阵腹诽,正要动问,又听见假山上女人说道:“奴家明天有事要去别的地方,不能再照应你了,你善自珍重!奴家奉劝一句,最好就此回头,不要去九子山了,那里,那里会有更多的凶险!” “芳驾对小可等人已经照应得够多了,不敢再偏劳了,芳驾也多多保重!小可从一些迹象看出,芳驾对我等的敌人很熟悉?”刘勤再次躬身施礼道。 假山上的女人又是沉默片刻,说道:“不错!” “那么芳驾可否告知他们是何人,又为了何种目的?” “奴家不能说,奴家可以告诉你,他们的目的不是你,是那个姓杨的!” “这一点,小可也想到了,不知芳驾可否告知,对方在前路是否还有行动?” “奴家不清楚,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只是恐吓的方式,试图阻止你们前往九子山,到了九子山后,他们若有行动,恐怕就不是恐吓这么简单了!你们最好不要去了,若是硬要去,尽量做些准备吧!言尽如此,奴家告退了!” 假山上的女人说完,起身跳下假山,闪身飞驰而去。刘勤对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充满了感激,望着她的背影,抱拳深施一礼。 直到那女人消失了踪迹,刘勤还怔神地望着那个方向,继而叹了一口气,待要寻路回头,忽然看到假山上那女人刚才坐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飘动起来。 刘勤跳到假山上,原来是一块石头压住的手帕。他俯身捡起手帕,熟悉的香气,说明此手帕是那女人有意留下的。他急忙展开细看,借助淡淡的月光,只见香帕上用眉笔写着一句话:佛非佛,道非道,山人手掌神兵! 这一句文理不通的话,刘勤一时也看不明白,但他有了红裙吹箫女锦囊的经验,知道事到临头时才会领悟,连忙把手帕折好和锦囊放在一起。 折腾半天,差不多一个更次过去了,刘勤虽然小有收获,但对于今晚跨院里发生的事,并未找到缘由。他从刚才离去的女人话音里,听得出她与对手很熟悉,既然她有碍难之处,自己也不好追问。 刘勤循着来路,悄悄折回一进东厢的跨院,轻敲院门,守门的护卫开门见是他回来了,急忙放他进院。 “我出去期间,此地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吧?”刘勤随口问了一句。 “回刘西席,没有异常出现!” “好,你们继续守着!” 刘勤吩咐一句,往亮着灯光的客厅走去。客厅门口的于统领听见动静,急忙迎了上来。两人相互致意一番,一起走进客厅。 发生这么诡异的事,大家都没有回房睡觉,客厅里,杨三公子和姚管事都靠在椅子上假寐,护卫们手持兵器散立客厅内外。刘勤和于统领虽然脚步声很轻,但杨三公子毕竟也曾练过武艺,警觉性很高,旋即醒转过来。 “刘兄回来啦?辛苦了!不知可有什么收获?”杨三公子急忙起身迎上前来问候道。 刘勤摇摇头道:“杨兄,白跑一趟,归云山庄里空荡荡的,什么可疑的事物都没有发现,看来今晚侵扰的人已经撤走了!” 跟踪归云山庄管家,发现诡异神像,以及与那长发女人的一番对话,他决定按下不说了。一来是那些事与今晚院子发生的事关系不大,二来他预感到那些事可能牵扯到一些神秘的人和事,事关重大,还是保持隐秘为好。 “没有发现可疑就算了,刘兄也小憩一会儿,明早咱们尽快赶到QY县就是!”杨三公子对当前的局面也是摸不着头脑,无奈地说道。 “也好,于统领也让护卫兄弟分批休息吧,明天还不知会遇到何种情况,咱们要尽量保持体力!”刘勤点点头说道。 64.第64章 拜山进香 <!--章节内容开始-->连番的遭遇,使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特别是那些护卫,更是如临大敌,一时也不敢放松警惕。尚幸,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再发生诡异的现象,昨晚两名遇袭的护卫也苏醒过来。不过,面对杨三公子等人的盘问,他俩对遇袭经过却一无所知,只说听见马匹附近有动静,赶去查看时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实在是对方身手太高,也怪不得护卫失察。 天明之后,众人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归云山庄管家又送来了稀饭馒头。刘勤和杨三公子对望一眼,再仔细打量山庄管家,试图找到一些可疑之处,可惜一无所获,只得无奈的暗中向杨三公子摇摇头。 归云山庄管家送来早饭,没有急于收拾昨晚的碗筷,而是站立一旁静候。他虽然没有说话,众人也明白了他这是催促大家离去的信号。 其实,众人也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大家都是身心疲惫,都想尽快赶到QY县城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番。于是,大家匆匆吃罢早饭,立即收拾行李,与山庄管家客套几句,拉马走出归云山庄。 从归云山庄的岔道转回去QY县的山路时,刘勤回头朝归云山庄方向望了一眼,忽然想起昨夜假山上长发女的叮嘱,忙拉住马缰,对杨三公子道:“杨兄,咱们这连番遭遇,小可觉得很是蹊跷呀!” “小弟也有同感,不知刘兄怎么考虑的?”杨三公子也带住马缰,叹口气道。 “从种种迹象看,对方明显就是针对咱们这一行人的,以小可判断,对方要么是探知了杨兄的身份之秘,要么是误判咱们九子山之行会对他们不利。到目前为止,他们采取的行动都是以吓阻为主,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若是他们认为无法吓阻咱们的行程,会采取什么行动,就不得而知了。小可凭直觉,感到咱们的九子山之行,不会那么平静!因此,小可认为咱们也要做一些准备,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刘兄之意是?” “派人回安庆府把实情告知姚老尚书,以姚老尚书的经验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暗中派人接应咱们!” 杨三公子沉吟片刻,点点头正要说话,姚府派来的管事躬身道:“公子,姚府已经派了一批护院赶去了QY县城,来之前老爷吩咐小的,若发生危险信号,立即知会姚府护院暗中接应,必要的时候,老爷也会赶到青阳来!老爷还说,尽一切可能保证公子安全,他会视情况发展,知会总督动用巡防军!” “这,动用巡防军就不必了吧?”杨三公子此次行程很是隐秘,他实在不想惊动地方官府。 “杨兄,姚老尚书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的安排必有道理,为了杨兄的安全,咱们还是听姚老尚书的吧!”刘郎看到姚管事为难的表情,急忙帮着劝说杨三公子。 “也罢,就按老尚书的意思办吧!咱们还是尽快赶到QY县休息休息!”杨三公子说完,一扬马鞭,率先策马向前奔驰。 此地离QY县已经不远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了QY县城。这一段路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刘勤明显听见有人长舒了一口气。但他的心里对九子山之行却是沉甸甸的,昨晚长发女人的警告如犹在耳,他相信空穴来风必有因。有些事暂时还不能公开,以免引起恐慌,这也就是昨晚没有如实告诉杨三公子的原因。 大家随着进城的人流,进入QY县城。QY县是一个山间小县,城池规模比不上池州城,与安庆府城更是没得比了,众人如今都很疲倦,也懒得关注街上情景。姚管事寻了一家上档次的客栈,众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就各自回房休息。姚管事等大家休息后,悄悄出了客栈大门,与姚府暗中派来的护院联系。 如今在QY县城内,又是白天,大家自是安心休息。原本按计划要赶到九子山脚下的小镇打尖,只是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大家都是身心疲倦,也就顾不得了。 一场好睡,下午未时已尽,众人才逐渐起床梳洗。进些膳食后,几个主要人物会集杨三公子房间,商议接下来的行止。 现场出现两种意见,有主张立即赶去九子山脚下的小镇歇息,明天一早上山;也有主张今天不走,明天一早直接从QY县城赶往九子山。 杨三公子也是模棱两可,便问刘勤道:“刘兄看呢?” “这主要看杨兄的目的!九子山离此地约有四十里路,若是杨兄纯为进香,那么咱们明天一早快马赶去,上山进好香,回到山脚小镇歇息即可;若是杨兄还打算看看九子山风景,或办其他的事,咱们还是早些赶去为好,这样明天的时间就宽裕得多!”刘勤急忙回答道。 杨三公子沉吟了片刻,起身道:“咱们现在就去山脚下的小镇吧!姚管事速去结账,咱们抓紧时间,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 既然杨三公子已经决定,众人迅速动作起来,收拾行李,准备马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众人已经催马出了QY县南门,往西南九子山方向急奔。好在这一路路况不错,众人又休息了半天,精气神都很好,快马疾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华灯初上时,平安赶到了山脚下的小镇。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个小镇也就是因为进山的香客而兴起的,进香旺季时,小镇上热闹程度不亚于大城。好在此时不是进香旺季,歇在小镇的香客不是太多,姚管事也费了不少时间才寻到一家尚可的客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大家收拾进香的物品,把马匹寄放在客栈,准备上山。一班护卫也扮作普通香客,散在杨三公子等人周围,暗中卫护。临走前,刘勤特别叮嘱于统领,让护卫们都带一件称手的兵器藏在身上,以防万一。 九子山得天地之灵秀,峰谷流泉交织,气象万千。山势嶙峋嵯峨,共有九十九峰,其中以天台、天柱、十王、莲花、罗汉、独秀、芙蓉等九峰最为雄伟,十王峰为最高峰。九子山风景秀丽,知名的有:九子泉声、五溪山色、莲峰云海、平冈积雪、天台晓月、舒潭印月、闵园竹海、凤凰古松等。 九子山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佛教四大圣地之一。山间古刹林立,香烟缭绕,古木参天,灵秀幽静,素有“莲花佛国”之称。山中寺庙众多,香火鼎盛的有甘露寺、化城寺、祗园寺、百岁宫、上禅堂、慧居寺等。山中还有金钱树、叮当鸟、娃娃鱼等珍稀动植物。 名山圣地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的足迹,前唐大诗人李白就曾经游览此地,并吟下诗作: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此中的“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一句,堪称描写九子山灵秀风景的千古绝唱。 刘勤陪同杨三公子等人,在朝阳的映照下,走到进山的入口处,此地有一座信徒捐建的牌坊,充作山门了。牌坊的旁边,当然没有前一世名山圣地必有的售票处,更不会有人索取香花券之类。 进了山门是一条盘旋向上的山路,远远望去,山顶还有不少的路程,好在众人都有些武功底子,身体素质不错,一路步行而上,说说笑笑,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连身份尊贵的杨三公子,也拒绝了坐软轿上山的提议。 在途中,不是见到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拜的上山。那份执着的信念,连刘勤这个不信教的人,都非常感动。 走了一大半山路,转过一处山角,又是一座牌坊,牌坊后是青石铺成的阶梯。过了此处,才算是真正进入九子山核心区域了,众多的寺庙群都在这个区域内。 刘勤回头望去,远近高低,青葱一片,缭绕其间的烟气,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当真美不胜收。但他的心里却好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没有忘记红裙吹箫女和长发女一再的警告,他预感到九子山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望着山顶露出的寺庙屋角,暗中祷告,这祥和的气氛里千万不要出现刀兵之灾,而他的手却不禁摸了摸怀里暗藏的短剑。 65.第65章 无相大师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和杨三公子等人依次走过牌坊,登上一百余级石阶,面前出现一大片建筑群,询问下,方知是信徒们自发建造的庐舍,或为居住山中修行,或为参加寺庙****时落脚之处。在这片建筑群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山路,直通向建造在各处山峰的寺庙,建筑群正中还有一处广场,是信徒们集会的场所,各大寺庙主持感于信徒们的至诚,每月都会轮流赶来广场给信徒们讲经弘法。 众人都是陪同杨三公子替母进香而来,到了低头自然以杨三公子为中心,刘勤也自觉地退后半步,跟随在他的侧后。杨三公子带领大家走过这片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径自往十王峰而去。 刘勤预感到杨三公子这次并不是单纯为进香而来,但他不说,也就不好动问,只是默默跟随其后,同时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红裙吹箫女和长发女的连番警告,如同一根刺,始终扎在他的心头,令他心绪难宁。 迎面而至的第一座寺庙是甘露寺,杨三公子在寺门前略一停顿,吩咐下人准备进香物品以及要捐赠的香油钱,然后领头跨进寺门。刘勤跟在后面,悄然打量了一遍,发现内部陈设与安庆府万佛寺大同小异,只是规模要大一些。 入乡随俗,进庙拜佛,刘勤虽然对神佛之类不大感冒,但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杨三公子,见佛一一跪拜。拜过一进的法王殿,就进入了二进大雄宝殿。 甘露寺毕竟是名山名寺,如今虽然不是进香的旺季,但人流还是非常多,杨三公子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质,在人群中都很是显眼。在二进大殿门前照应各方香客的知客僧,不愧是见多识广之人,一眼就看出杨三公子一行人的不凡,急忙趋前问候。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进香还愿还是观光游览?” “大师不必多礼,杨某是来替母进香还愿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这边请!” 杨三公子带着刘勤、姚管事、护卫统领,随知客僧进入大雄宝殿,迎面即是高大的释迦牟尼坐像,众人一一参拜。随后,杨三公子在功德薄上签下,捐赠纹银一千两。 知客僧一见杨三公子如此大手笔,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双手连连合十念佛。不过,他的眼睛里却也有几分狐疑之色,一千两纹银不是小数目,他并没有看见杨三公子等人抬着箱笼等物,这银子会放在哪呢?想到这,他不禁瞄了几眼跟随杨三公子过来的一行人。 姚管事看见知客僧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牌,递给知客僧查验,说道:“大师,姚某是安庆府城姚老尚书府上管事,路上箱笼携带不便,今日并没有带银两上山,杨公子签下的功德银子,姚府隔日会派人送上山来!” 知客僧听说一行人来自安庆府姚家,疑惑顿消,以姚家的声誉,岂会失信于寺庙?他急忙双手合十,高声念佛,对杨三公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施主等人来自安庆姚府,小僧失礼了!” “大师不必客气,也是我等来得匆忙,准备不足!”杨三公子摆手道。 知客僧见杨三公子并没有离去之意,忙道:“杨施主,本寺虽稍简陋,但也还有些可观之处,且由小僧引领施主等人一观如何?” “这,也好,那就叨扰大师了!” 杨三公子回头吩咐护卫统领、姚管事等人,就在此地等候,然后邀刘勤一道,跟随知客僧在寺内四处观光。护卫统领虽然答应了,但又放心不下杨三公子的安全,与姚管事商议,让姚管事带领一众护卫留在二进院子,他却带着一名护卫,远远跟随在杨三公子等人后面。 甘露寺不愧为前朝古寺,寺内留有不少前贤古迹,知客僧带领杨三公子和刘勤,一边观看一边讲解,大有前一世导游的风范。从二进到三进再到后院,罗汉堂、藏经阁、弘法堂,一路行来,肃穆庄重中,禅意顿生。 这时,三人来到了一僻静之处,杨三公子忽然停住脚步,向知客僧拱手施礼道:“大师,杨某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可否?” “施主尽可说来,小僧只要知道,一定相告!” “多谢了!大师久居九子山,不知可听说过无相大师居于何处?” “无相大师?”知客僧迟疑地复述了一句,同时陷入思索状。 此时,刘勤终于明白,杨三公子九子山之行的真正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无相大师”而来,但他不是一个喜欢寻根问底的人,既然杨三公子没有明说,他也就不便细问。 知客僧思索半响,摇头道:“抱歉,施主,小僧从没有听到过‘无相大师’其人!不过,九子山大小寺庙,加上善士修建的私庙,有数百间之多,人员更是复杂,小僧也不全知,无相大师或许在其他寺庙修行也不可知!” “这,杨某停留的时间有限,那么多寺庙,有该如何寻访?”杨三公子顿现焦急之态。 知客僧沉吟片刻,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焦急,本寺主持的住处就在不远,施主不若跟随小僧去问问,或许本寺主持听说过呢!” “那好,有劳大师了!” 杨三公子和刘勤先后,跟随在知客僧身后,转过一处大殿,又来到寺庙的后院,,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翠竹掩映下的小庭院门口。知客僧和门口守护的小沙弥招呼一声,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说道:“施主,鄙寺主持有请!” 知客僧言毕,带领杨三公子和刘勤进入小庭院,走到一间厅堂里。厅堂里里侧蒲团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手持念珠的老僧。 老僧见众人进门,连忙起身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老僧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大师客气了,小可来得匆忙,又来打扰清修,真是罪过!”杨三公子趋前拱手深施一礼道。 老僧招呼杨三公子和刘勤坐在蒲团上,命小沙弥送上茶水,然后仔细端详两人几眼,又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能够光临本寺,实乃本寺的荣幸!” “大师言过了,杨兄确实是大富大贵之人,而小子不过一市井小民,不敢妄谈富贵!”刘勤闻言连忙解释道。 老僧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对杨三公子说道:“听说杨施主想打听一个人,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大师,小可也说不上他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称呼他为‘无相大师’!不敢相瞒大师,无相大师正是小可的外叔祖,听家母说,外叔祖一直在九子山修行,至于在哪座寺庙就不得而知!小可这次替母亲拜山进香还愿,同时也奉母亲之命,寻访外叔祖,向他老人家请安!”杨三公子解释了一下事情原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母子的一片孝心令老衲感动,但老衲思索再三,确实不曾听说过此人!施主也不必忧心,九子山范围广阔,寺庙也是不计其数,施主不妨多停留几日,走访一下其他寺庙,或有遇合!” “多谢大师提点,也只有这样了!小可等人不打扰大师清修了,告辞!”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慢走,老衲不远送了!” 杨三公子没有打听到要找的人,只得和刘勤在知客僧引领下退出方丈室。而在室内,老僧望着刘勤的背影,轻念一声佛号,喃喃自语。若是你靠得近了,一定听到他正在说:“...竟有如此面相之人...天意如此...阿弥陀佛...” 杨三公子带领众人退出甘露寺,又去了其他几座寺庙拜访进香探问,始终没有打听到“无相大师”的下落。眼见天色快黑了,刘勤也有些焦急,走到一僻静处,不禁悄声问道:“杨兄,咱们这么漫无目的地查访也不是个办法,令堂有没有说过无相大师一些特征?多年不见,说不定无相大师已经改名了,咱们若是知道一些他的特征,寻访也要方便一些!” “家母并未细说,只是给了小弟一块玉佩,让小弟悬挂在腰间,说到时自会有人找我相认!唉,小弟出京时间有限,也很是心急呀,这样吧,咱们且停留三日,尽量寻访,三日一过,小弟就要下山赶回京城了!”杨三公子指着腰间一块玉佩,叹口气道。 66.第66章 小庙遇合 <!--章节内容开始-->杨三公子和众人,白天不断拜访寺庙查访,晚上就借宿在寺庙,可惜始终没有无相大师的下落,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此人。但他坚信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要他来寻访,无相大师一定隐居在九子山中,只是平时与人接触得少,才不为人们所熟知。他把寻访的范围不断扩大,从知名的寺庙到散落在各处的小庙,甚至连信徒的私庙都一一拜访。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今天已经是杨三公子一行人上山的第三天,也是他预定停留山上的最后一天。这三天以来,他们翻山越岭,见庙就进,也不知拜访了多少间寺庙,他把母亲给他的玉佩挂在腰间最显眼的部位,期待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结果...众人依然在寻访,就说明了没有什么结果。 不过,刘勤所担心的敌人也始终没有出现,但在杨三公子安全离开此地之前,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坚信红裙吹箫女和长发女一再的警告,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杨三公子带着刘勤和姚管事,在于统领率领的一众护卫保护下,又翻过一道山岭,来到一处坡地小憩。此时大概申时左右,天色阴沉沉的,大有要下雨的节奏。 “姚管事,此地是何处?咱们离出山还有多远?”杨三公子四周打量了一眼,转头问身边姚管事。 “回公子,小的没有来过此处,也不清楚,待会儿遇到山民,小的再问问!不过,根据咱们走的方向,小的判断,翻过前面那座山,应该可以找到出山之路了!”姚管事躬身回禀道。 刘勤见杨三公子询问出路,忙道:“杨兄打算放弃寻找了?” 杨三公子望了望前方那座山,有些丧气地说道:“三天来,寻访过多少寺庙,已经记不清了,咱们已经尽力了!小弟出京时日已经很长,不能再拖了,今天再寻访不到,明天就下山吧!” “或许无相大师已经离开此山了吧!眼看着要下雨了,杨兄,咱们还是寻座庙歇息吧,今天基本上也是空跑一趟了!” “刘兄说的是!于统领,你派人往附近打探一下,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小的遵命!” 于统领按照杨三公子的吩咐,分派人手往四周打探,查看附近有没有寺庙或民宅。不一会儿,一个护卫回报,左前方的山洼里发现了一座寺庙,众人随即动身前往。 这座寺庙依山而建,看规模也就两三间房子的样子,前庭是一道围墙围成的院子,小半个院子都是翠竹,倒也显得很是幽静。看院墙和屋瓦斑驳的程度,这座寺庙应是有些年头了。 寺庙的前面是一片空地,大约三四丈见方,众人走过空地,来到寺庙的门前,门上方寺庙的名称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见“禅院”二字。此时寺门半开着,院子里正有一位十来岁的小和尚在洒扫,杨三公子示意姚管事上前叫门。 姚管事走上前去,在半扇门上轻敲几下,见小和尚转头望过来,忙拱手说道:“小师傅,打扰了!” 小和尚走到门边,看见门外站着那么多人,疑惑地对姚管事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们有何事?” “小师傅,我等是登山的游客,因一时贪图美景,误了下山的时辰,眼见又要下雨了,想借宝刹住宿一晚,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这个...施主,你们这么多人,小庙住不下呀!” “无妨,我等只求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挤一挤歇个脚就行,另外想求小师傅为我等准备一点吃食,我们明天走的时候,一定为宝刹多添一些香油钱!” “阿弥陀佛,与人方便也是出家人本分,不用谈什么香油钱,只要你们不嫌地方小就行了!诸位施主稍待片刻,小僧去向师傅回禀一声!” 小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反身穿过院子,走进东首一间房子,片刻又走了回来,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师傅正在入定,小僧就擅自做主引诸位施主进门了,还请诸位施主保持安静,不要惊扰了家师!” “多谢小师傅,我等一定谨遵吩咐!”姚管事大喜,立即拱手答谢。 小和尚打开另半扇门,引领门外众人进入西首的房间。房间里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以及床头一个矮柜子,再就是床铺前面摆放了两个蒲团,床头边的矮柜子上,放了几件叠好的僧衣。 杨三公子扫了一眼,立即明白这正是小和尚的房间,急忙歉声道:“小师傅,我等占用了你的房间,实在抱歉!” 小和尚已经看出了杨三公子是一行人的领头人,见他道歉,忙双手合十,温和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不用道歉,出家人与人方便也是修行,小僧在禅堂打坐休息即可!诸位施主稍等片刻,小僧去烧水做饭了!” “多谢小师傅!” “阿弥陀佛!” 小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转过身,正要迈步出门,突然,他猛地转回身,指着杨三公子腰间悬挂的玉佩,满面惊容地道:“施主,你这,这玉佩可否给小僧一观?” 杨三公子见小和尚指着自己的玉佩,顿时又惊又喜,望了身边的刘勤一眼,急忙解下玉佩递给小和尚。 刘勤此时也是百感交集,莫非当真印证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三天以来,自己一行人几乎找遍的九子山,一无所获,准备放弃下山时,却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庙里,遇到了认识玉佩的人。他不用查问也知道,小和尚决不会是无相大师,但一定与无相大师有渊源,莫非小和尚的师傅就是无相大师? 刘勤的脑筋还没转过来,又听见小和尚对杨三公子急声问道:“施主,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此乃家传之物!”杨三公子见小和尚如此问,知道终于寻到了要找的人,顿时满面喜色。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施主就是家师等待的有缘人!” “菩萨保佑,当真是巧呀!不瞒小师傅,杨某这次奉母亲之命上九子山,就是专门寻访令师,我等已经在山中寻访了三天,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准备放弃下山了,想不到...太好了!小师傅,可否为杨某引见令师?” 小和尚把玉佩递给杨三公子,沉吟一下,道:“施主,家师正在入定,约莫要一个时辰,小僧还是先给诸位准备茶饭,晚间再回禀师傅如何?” 杨三公子这次奉母亲之命,秘密来九子山寻访无相大师,并不知道为了何事,但从来时母亲郑重的态度,明白事情一定不小。他虽然急于拜见无相大师,揭开谜底,但也不敢打扰无相大师的禅定,于是,点头表示遵从小和尚的安排。 半个时辰后,小和尚送来一些茶饭,招呼众人用饭,就退出了房间。饭菜都是山间出产的,小和尚也是烧饭的一把好手,整治得非常可口,但众人无心细品,匆匆用罢,就在等待小和尚引领拜见他师傅。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小和尚匆匆赶来房间,对杨三公子说道:“施主,家师醒过来了,小僧已经把事情回禀了家师,家师命我带你前往一见!” 顿了一下,小和尚又道:“家师身体很虚,施主面见时,最好拣要紧的话尽快说完,不可劳累了家师!另外,也不易太多人前往!” 杨三公子点点头,对刘勤说道:“刘兄陪小弟一行如何?” “这,不大好吧?”刘勤不清楚杨三公子寻访无相大师为了何事,万一涉及到什么机密之事,还是不便参与其中。 “无妨,刘兄,咱们快去吧,免得大师久等了!” 刘勤见杨三公子坚持邀请,也就与他随着小和尚,进入东首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同样非常简陋,一张竹榻,一张矮桌,几个蒲团,以及竹榻后方两个柜子。靠墙壁边的一个蒲团上,盘坐着一位白眉白须紧闭双目的老僧,想来就是无相大师了。 “师傅...”小和尚示意杨三公子和刘勤站在门边,走到老僧身边轻声呼唤。 “领他们进来吧!”老僧没有睁眼,微启嘴唇轻声道。 杨三公子自进门时,就一直盯着老僧打量,他对自己这个出家的外叔祖甚是好奇。此时,得到小和尚示意,他急忙走到老僧身边,大礼参拜道:“小子拜见无相大师!给外叔祖请安了!” 刘勤同样对无相大师很是好奇,但他自持身份,不敢胡乱言语,只是跟在杨三公子身后,默默大礼参拜。 无相大师微睁双目望着杨三公子,缓缓点点头道:“你来啦?很好!很好!老衲算是了了最后一桩俗务!” 无相大师不等杨三公子问话,又转头打量杨三公子侧后的刘勤,突然,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刘勤仔细端详。好一会儿,他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67.第67章 敌踪现 <!--章节内容开始-->刘勤对无相大师的神情很是诧异,特别是无相大师刚才盯着他的目光,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一样。然而他并无作伪之处,自是能坦然面对。 无相大师微闭双眼,低声念佛,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睁开眼睛,打量了杨三公子和刘勤几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刘勤身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天意如此,老衲岂能违逆?” 杨三公子和刘勤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不知所云,但又不敢动问,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并没有解释,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又望着杨三公子说道:“你娘还好吧?” “回外叔祖,母亲一切都好,这次孙儿就是奉母亲之命,来拜望外叔祖的!”杨三公子恭敬地答道。 “阿弥陀佛,老衲乃方外之人,俗家称呼就不要用了。你可知,你母亲为何让你来九子山?” “母亲没有告诉孙儿,只是临行前给了孙儿一块玉佩,让孙儿来寻访大师!” “阿弥陀佛,你母亲让你来寻老衲,是为取一样东西!你母亲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对你来说是福是祸!也罢,既然咱们相见了,就是天意让你得到此物,至于后果如何,但凭天意吧!” 无相大师说完,吩咐小和尚敲开床底一块方石,从下面取出一个小铁盒子。他把铁盒子递给杨三公子,沉声说道:“此物是祥是祸,端看你如何运用,你好自为之吧!” “孙儿谨记大师教诲,一定善用此物!”杨三公子双手从无相大师手里接过铁盒子,郑重表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物关系重大,切记不可随意示人!” 无相大师叮嘱一句,又转头对刘勤说道:“小施主与我佛门渊源颇深,这次来见老衲,也是一段缘法,老衲送小施主一本经书,望小施主体悟我佛善心,以仁德待黎民百姓!” 说完,无相大师从怀里取出一个黄绫包裹之物,大概就是他所说的经书了,看黄绫颜色陈旧,应是年代很久了。他并没有打开黄绫,而是轻抚了一下,然后直接递给了刘勤。 刘勤从无相大师的表情看得出他对此物非常珍视,为示庄重,他急忙起身上前两步,跪倒在无相大师座前,伸出双手接过黄绫包裹的物件,郑重地说道:“弟子多谢大师恩赐,弟子一定谨记大师教诲,多行善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相大师对刘勤的举动很是满意,示意他起身坐在一旁。 刘勤见无相大师没有当堂揭开黄绫,他也就按下一看的冲动,直接把黄绫包裹之物塞进怀里,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退回杨三公子侧后蒲团上就坐。 无相大师微微一笑,眼睛扫了座前三人一下,沉声说道:“老衲大限将至...” “师傅...” “大师...” “杨兄,小师傅,噤声!大师修成正果,飞升在即,也是喜事,你们不可惊扰了大师,赶紧听大师的吩咐!”刘勤听无相大师说他马上要死了,也是非常吃惊,但看他虚弱的样子,知道所言非虚,急忙阻止杨三公子和小和尚的惊呼,听听无相大师的遗言。 无相大师望着刘勤微一颔首,微笑着对杨三公子说道:“圆真是老衲的弟子,他是孤儿,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老衲去后,你带他去京城安置!” “孙儿谨记大师吩咐,一定照顾好圆真小师傅!”杨三公子急忙郑重应下来。 此时,小和尚早已泪流满面,他记着刘勤的警告,不敢出声惊扰了师傅,只是伏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 “痴儿!” 无相大师看了小和尚圆真一眼,暗叹一声,又对刘勤说道:“老衲也请小施主他日照拂一二!” “大师放心去吧,弟子一定尽力!”刘勤伏身一拜,恭敬地说道。 无相大师颔颔首,低沉地说道:“老衲皮囊封在庙后山洞即可!俗务已了,老衲去矣!” 现场静寂得令人窒息,每一个人都不敢打出一点声息,生怕惊扰了无相大师。这时,无相大师却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刘勤说道:“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帝释......” 现场又恢复了静寂! 刘勤却惊呆了!无相大师虽然没有来得及说完,但刘勤已经听出了,无相大师要说的,就是他曾经在山神庙地底石室神像底座上看到的四句偈语,“八部天龙,修罗称雄。帝释不出,谁与争锋”,难道那四句偈语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无相大师为什么盯着他说这些?难道那四句偈语和他有关不成? 刘勤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这时,他看到无相大师低垂着头,鼻孔垂下两条玉筋,知道大师已经去了,忙道:“杨兄,圆真小师傅,无相大师已经圆寂了!” “外叔祖...” “师...” 杨三公子哭喊一声,圆真更是一声才出就晕过去了。 刘勤急忙上前掐住圆真的人中,把他救醒过来,并适时止住他和杨三公子的悲声,道:“杨兄,圆真小师傅,且住悲伤,大师已经去了,咱们还是遵照大师遗嘱,料理大师后事才是!” 杨三公子把无相大师送给他的小铁盒子揣进怀里,点点头道:“刘兄所言甚是,你在此照顾圆真一二,小弟去喊人过来帮忙!” 圆真小和尚在刘勤耐心劝导下,总算忍住了悲痛,协助众人料理无相大师的后事。在他的指引下,杨三公子和刘勤带领几个护卫,恭送无相大师的遗体,进入庙后的一个山洞安放,并彻底封死了洞口。 前后忙碌了两个时辰,才把事情全部料理结束,此时接近四更天了。大家回到小庙,除了安排两个守夜的,都集中到西首房间坐息,为了怕小和尚圆真悲伤过度,作出傻事,也把他带在一起。 静夜如水,窗外风吹竹叶,沙沙声响,如同催眠的曲子,疲倦的众人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敌袭!啊...” 一声临死前的惨嚎,如同一声惊雷在静夜炸响,房间内的人瞬时惊醒。于统领抓住兵器,带领几个护卫,迅速冲出房门。 房外的天空已经被院墙四周的火把映得通红,一名原本在屋顶值守的护卫,已经被利箭穿喉,摔在地上,另一名值夜的护卫手持兵器,在院门后面戒备。于统领迅速决断,安排护卫在院内占领有利地形,防止敌人冲进院子,然后进入房间汇报。 “外面是什么情况?”杨三公子见于统领进门,急忙问道。 “回禀公子,目前敌人状态不明,看情形,咱们已经被包围了,一名值夜的护卫壮烈牺牲了!” 于统领的话声方落,房外传来一声大喊:“姓杨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要想活命的话,速速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房内众人面面相觑。杨三公子也是不明其意,对于统领说道:“你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想要杨某什么东西?若是要钱的话,好商量!” 于统领出门把杨三公子的意思,对院外喊了一遍。片刻,又听见院外大喊:“姓杨的,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不要装糊涂,我们对你的底细清清楚楚,快把从无相大师那里得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要杀进去了!” 杨三公子面色非常难看,对进门的于统领道:“咱们有没有可能冲出去?” “启禀公子,恐怕很难!从院外火把看,敌人人数不少,而且对方手中有弓箭,刚才战死的护卫就是中箭而亡,咱们若是强行冲出去,伤亡必大!小的们死伤在所不惜,但公子是千金之躯,岂能涉险?”于统领为难地答道。 “不必说了,杨某岂能与贼寇妥协?于统领,咱们困守在此地也不是办法,立即做好战斗准备,随时择机冲出去!”杨三公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68.第68章 内奸 <!--章节内容开始-->杨三公子拒绝交出从无相大师那里得到的小铁盒子,不与贼人妥协,也就意味着战斗即将开打。于统领立即出门组织护卫,严守院门和围墙,防止贼人攻入小庙。房间内剩下几人,也各自把暗中带来的兵器拿出来,加强戒备。 刘勤手持“暗夜”短剑,贴身躲在窗户的侧边,把窗户推开一些缝隙,向院子里打量,做好随时救援的准备。 于统领已经派遣护卫,借助房屋檐角的暗影,攀上围墙侦查,大致掌握了院外贼人的情形。院墙外面,大约有四五十名,身穿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贼人,贼人的兵器很杂,有刀有剑,还有分水刺,外围有三人手持弓箭。敌强我弱,于统领放弃了冲出去的打算,准备坚守小庙,等到天亮后,在择机行动。 院外的贼人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知道杨三公子试图抵抗,也就放弃了威慑吓阻,准备强行攻击。他们先是派人冲撞院门,但院门已经被院内护卫用圆木顶死了,一时无法破门,他们转而就派人翻墙进入院中。 由于院内的护卫没有弓箭等远程攻击兵器,人数又少,尽管全力抵挡,最后还是被贼人攻进了院子。随着进入院中的贼人增多,护卫们逐渐被羁绊了,院墙防御阵线,彻底瘫痪。于统领及时调整策略,以攻代守,全力搏杀进入院中的贼人。 “杨兄,小可观贼人进退有据,明显是经过训练的,不像是普通的山贼,看来贼人来头不简单呐!”刘勤一直紧盯着院中打斗的情形,向靠近身边的杨三公子说道。 “这会什么人呢?真是胆大包天!”杨三公子也通过窗户缝隙观察一番,非常恼恨地说道。 “贼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就是不想别人查出他们的来路!杨兄,咱们一行人对山中不熟悉,必须守到天亮后,再想法子突围!” “刘兄说的是呀!只是咱们人数太少了,能够支持到天亮吗?” “杨兄放心,外面情势虽然危急,但据小可观察,贼人的个人战斗值明显低于咱们的护卫,咱们防守几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目前最担心的,就是贼人有弓箭,若是贼人弓箭手攀上围墙,居高临下偷袭,咱们就岌岌可危了!” “刘兄可有什么妙策?” “小可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见机行事吧!杨兄多注意自身安全,等下,小可出去支援于统领!” “刘兄多加小心!” 就在刘勤和杨三公子说话间,院子中的情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进入院子里的贼人有将近三十人,已经把十余名护卫包围起来。护卫们虽然英勇,但终究人数太少,奋战之下,始终无法破围而出。最令人担心的,贼人的弓箭手果然上了围墙,居高临下偷袭护卫,刚刚又有一名护卫中箭倒地,形势对护卫们极为不利。 刘勤扫了一眼,急忙对杨三公子说:“杨兄,贼人的弓箭手果然上了围墙,护卫们又有一人中箭了,而且进入院子里的贼人太多,护卫都被包围了,护卫们处境非常危险,小可和姚管事冲出去,把护卫们接应进屋,咱们据屋坚守吧!” 说完,刘勤不等杨三公子应声,立即手持短剑,招呼姚管事,悄悄打开房门,闪身躲在廊柱暗影中。他向四周扫了一眼,和姚管事低声商议了一番,然后急速冲向围住护卫的贼人。 刘勤和姚管事出现得突然,顿时令贼人一乱,内圈的于统领及时抓住机会,率领护卫往外冲杀。内外夹击之下,顺利把贼人的包围圈冲破了一个缺口。 “快随我冲出去,咱们据屋坚守!” 刘勤会合了于统领一行,大喝一声,又掉头往回冲杀。他的暗夜剑虽短,但贵在锋利,贼人的兵器只要一相碰就被折断,因此贼人都不敢与他相抗,无形中让开了一条通道。他就沿着这条通道,左右腾闪挪移,尽量往贼人群里冲杀,这样既避免了围墙上弓箭手的偷袭,又扰乱了贼人的阵脚。 这个过程说起来慢,其实极为迅速。于统领不愧为从战场上下来的干将,及时抓住有利态势,与刘勤配合,掩护护卫往房间冲。在护卫们冲出包围圈的同时,刘勤、于统领、姚管事三人且战且退,在临近走廊时,猛地一个冲击,乘贼人措手不及时,反身急速退回房间。众人退回房间后,立即封闭房门窗户,与贼人对峙。 回到房间后,清点人数,护卫们战死两人,都是被贼人的弓箭手偷袭而死,还有三人不同程度的受伤了。当然,贼人也没有讨到好处,同样也死伤了好几人。 如今,成了双方的短暂休兵期,贼人空自在门外叫骂,并没有采取实质行动。但形势不用看,都知道对杨三公子一方不利。 “刘兄,我们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刘勤听见杨三公子问询,沉吟片刻道:“咱们尽量拖延时间,天亮后强行冲出去,这座小庙不可久守,若是对方采取火攻,咱们就被动了!” 杨三公子知道刘勤所言都是实情,皱着眉头,一时也无计可出。 这时,缓过神来的圆真小和尚走了过来,对杨三公子道:“施主,佛堂底下有座密道,可以直通数里外!” “密道?太好了,圆真小师傅,快带我们去看看!” 听见这消息,不仅杨三公子大喜,其他人也都非常兴奋。圆真小和尚也没有耽搁,急忙起身就要带领众人往佛堂赶去。 “慢着,杨兄,咱们得给外面的贼人施个障眼法!”刘勤忽然停住脚步,对杨三公子说道。 “障眼法?你是说?” “咱们撤走之前把窗户都打开!” “这...” 不仅杨三公子大惑不解,旁边的于统领闻言也急道:“这不是让外面的贼人知道咱们都撤走了吗?” “正是要他们通过窗户看见房间空无一人,他们必然起疑,不敢冒然进入室内查探,这就给咱们拖延了时间!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时,咱们早就到数里之外了!”刘勤解释道。 “妙计呀!就按刘兄的计策行事!”杨三公子一点即透,不停赞赏。 商议妥当之后,按计行事。众人在圆真的引领下,果然在佛堂神像底下发现一块活动的青石盖板,揭开后出现一个洞口。于统领派遣两名护卫下去探道,得到平安的信号后,大家顿时鱼贯进入地道,最后一人又把进口的青石板复位。 地道内有很重的霉气,应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但这是众人逃生的唯一的通道,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在火把的引领下,众人快速前行,半个多时辰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又看见一块青石封住了出口。几个人合力移开青石板,顿时一阵亮光射入地道内,大家知道外面已经天亮了。 地道的出口在一处山谷的凸崖下,众人走出地道后,立即寻了一些石块彻底封死了出口,阻止贼人循地道追来。 众人上得崖顶,四处瞭望一番,没有发现敌踪,才长舒一口气,终于逃得生天了。稍事歇息,帮伤员处理好伤口,然后在熟悉九子山地形的圆真小和尚引领下,寻道下山。 走到一处密林时,前方探路的护卫,忽然紧急回转禀报,发现了一群黑衣人正快速往己方赶来。 贼人又追来了! 刘勤扫了一眼周围地形,急忙对杨三公子说道:“杨兄,咱们进入密林,利用有利地形与敌人周旋吧!” 杨三公子明白刘勤的话是上策,随即吩咐于统领率部进入密林。于统领率领护卫,以杨三公子为中心,形成一个圆阵,进入密林,利用地形隐蔽身形待敌。 在圆阵的中心,有杨三公子、刘勤、姚管事、于统领以及圆真,大家也是各自隐藏好身形。刘勤始终跟随在杨三公子身侧,这时他悄声对杨三公子说:“杨兄,事情有些蹊跷呀!” “刘兄之意是?” “杨兄,咱们到小庙去是临时决定的,还有无相大师赠送的小铁盒,贼人是如何知道的?这次咱们地道出来,明明没有发现敌踪,又为何这么快就被贼人追上了?” “刘兄是说咱们有内奸?” “不错!这个内奸必须尽快查出来,不然咱们始终躲不开贼人的追踪!” “刘兄说得不错,但这内奸如何查呢?” “首先咱们分析一下哪些人可靠,把范围缩小,再逐步找出可疑的人!以小可看,姚管事、于统领、圆真以及杨兄的小厮,可以排除在外,内奸最可能隐藏在护卫当中,咱们与于统领商议一下,内奸既然发出信号,必然有可疑的举动!” 69.第69章 密林之战 <!--章节内容开始-->这次跟随杨三公子同行的一共有十三名护卫,在小庙战死两名,人数不多,只要仔细甄别,找出可疑人员难度并不大。这时代的远距离通讯手段就那么几种,要么通过飞禽,要么通过烟火,要么派人跑一趟,护卫始终没有缺员,在转移的途中,燃放烟火也没有可能,那么只有暗藏的飞禽传书了。要想不为别人注意下,放出飞禽,必然曾经离开过大队人马。 杨三公子把刘勤、于统领、姚管事召集一起,低声商议了一炷香的功夫,即找出了四名嫌疑人。杨三公子命于统领把四名嫌疑人,传到圆阵中央。 刘勤和于统领并肩而立,紧紧盯着面前站立的四名护卫,他前一世大学里曾经学过心理学,试图通过四名护卫一些细微变化,找出内奸。他来往打量了四人几眼,朗声说道:“刘某得杨公子授权,临时接管护卫的指挥权,你们现在开始听刘某之命行事。” “小的遵命!” “好,刘某向你们宣布一件事,咱们一行人当中出了内奸,从于统领开始都必须接受审查!现在你们听我口令,立即放下武器,后退三步!” “小的遵命!” 四名护卫闻得刘勤的命令,都抛下武器,后退了三步。但细微的区别还是没有逃过刘勤的眼神,其中有一名护卫犹豫了片刻,才丢下武器后退。其实,在刘勤说出有内奸时,那名护卫眼睛里的神采就闪动了一下,当时就引起了刘勤的特别注意。 刘勤看了于统领一眼,走到那名犹豫的护卫身前,直直地盯着他,突然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的,小的听不懂刘西席的意思!”那名护卫神色大变,随即又镇定下来。 “听不懂?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告诉刘某,刚才刘某宣布有内奸时,你为何出现慌乱的神采?命你放下武器时,为何犹豫不决?” “小的只是一时诧异,慢了些手脚!” “笑话!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出身,会出现低级错误?快把你身边的东西交出来!” 那名护卫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身边革囊,狡辩道:“小的不明白刘西席的意思,小的身边没有什么东西!” “看来你不打算坦白交代了,来呀,把抓起来!” 在刘勤审问那名护卫的时候,另外三名护卫已经在于统领的示意下,重新拿起了兵器。刘勤一声令下,三名护卫立即从三个方向包抄过去。 那名护卫眼见无法逃脱,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剑,猛地刺向对面的刘勤。 刘勤自从确定了嫌疑人,一直没有放松警惕,见状一闪身,躲过利剑,迅疾出拳猛击那名护卫的手腕,击落了对方的短剑。那名护卫痛得惊叫一声,试图向侧方逃窜,刘勤一个神龙摆尾,转身一扫腿,把他踢翻在地,另外三名护卫及时上前,用兵器架在他的脖子上,止住了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清清楚楚。杨三公子走到被擒的护卫面前,怒道:“杨某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于我?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被擒的护卫低下头,脸上似有惭色,随即又昂起头,对天大笑道:“神教当兴,一统天下,哈哈...” 随着笑声逐渐低沉,一缕鲜血从被擒的护卫嘴里流出来,他的头又垂了下去。 “他已经死了,他嘴里含有剧毒胶丸!”于统领上前检查一下,对杨三公子说道。 “神教?看来贼人来自祸乱东南的修罗魔教!”杨三公子喃喃自语道。 “杨兄,小可看得出他对背叛你感到惭愧,定有无奈之处,并且他已有悔过之心,临死时已经说出了对方的来路,人死罪消,就把他埋了吧!”刘勤望了那名服毒自尽的护卫一眼,对杨三公子说道。 杨三公子叹了口气,朝三名护卫挥挥手,径自向一旁走去。 “哦,我明白了!” 杨三公子听见刘勤一声大喊,惊讶地回头问道:“刘兄发现什么了?” “杨兄,还记得在归云山庄,小可曾说过那名长发女吗?当时,长发女走的时候,留下一句奇怪的话,‘佛非佛,道非道,山人手掌神兵’,小可一直参悟不透。如今想来,那‘修罗魔教’打着教派的旗号,既非佛也非道,看来长发女是在暗示,咱们的敌人来自修罗魔教。可惜,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小可还是想不透!” “那位长发女又是一位奇人呀!但既然说了,又不把话说透,唉!” “杨兄,世外高人自有他们的处事方式,或许时机未到吧!” 这时,一名护卫从藏身之处,匆匆赶来,“启禀公子,贼人已经进入密林了!” 杨三公子立即对于统领下令:“与来敌决一死战!” “于统领,咱们人数较少,这时候不要讲什么规矩了,尽一切手段消灭敌人!”刘勤急忙补充一句。 “谨遵吩咐!”于统领抽出长剑,迅速赶往前沿,组织护卫与贼人厮杀。 “杨兄,你和姚管事在此地小心戒备,小可也到前面看看,必要时支援于统领!”于统领走后,刘勤也向杨三招呼一声,然后手持“暗夜”短剑,在林木的掩护下,悄悄摸到了护卫和贼人的交战地点。 刘勤潜伏在林木丛中,仔细打量前面,护卫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出身,藏起身来,看上去似乎没有人迹。一群黑衣蒙面贼人,已经走进密林,从他们小心戒备的架势,看得出他们也不是乌合之众。 “啊...” 一名黑衣人被暴起的护卫当场斩杀,正式拉开了双方的打斗。那名暴露身形的护卫,斩杀贼人后,立即向侧后急退,两名贼人跟踪追击,两三丈距离后,又被藏身附近的两名护卫暴起斩杀。 护卫们用偷袭的方式,瞬间斩杀了三名贼人,但也提高了贼人的警惕心。贼人停止了前进,似是商议了一下,然后纠正了散乱的阵势,排成一排,采取地毯式往前搜索。这样既发挥了贼人人多的优势,又有效地抑制了护卫的偷袭战术。 随着贼人阵列的推进,护卫们也无法隐藏身形,只得起身直面迎战。尚幸林木较密,阻碍了贼人的围攻,再加上护卫们过硬的单兵作战能力,于统领和十名护卫基本挡住了贼人的前进步伐。 这种势均力敌的局面,时间一长必然会被打破,毕竟贼人的人数实在太多。 刘勤仔细打量了一遍周围情形,正要现身助战,忽然发现了贼人后方站立了三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动。他旋即利用林木的遮掩,来了一个大迂回,绕到了贼人的后面,悄悄摸到了手持弓箭的贼人身边。为了防止惊动其他贼人,他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在思索如何悄无声息地干掉弓箭手。 思索片刻,刘勤决定采取引蛇出洞之计,他拿起一粒石子,用力弹向丈余外的一棵树干上。一声清脆的响声,果然引起了最近的一名弓箭手的注意。那名弓箭手朝这个方向望了望,没有发现异常,又手持弓箭向这边搜索过来。 最令刘勤兴奋的,另外两名弓箭手,不知是被打斗吸引了注意力,还是没有听到这边的声响,并没有朝这边望来。当搜索过来的弓箭手,经过刘勤附近时,刘勤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藏身之处冲出,一手捂住弓箭手的嘴巴,一手抓住弓箭手后脑发髻,在弓箭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瞬即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拖进密林。 刘勤迅速脱下弓箭手的黑衣黑裤,套在自己身上,再用黑巾蒙住自己的面,最后把缴获的弓箭背在身上,扮作贼人弓箭手的模样。虽然他的发式与贼人相差很大,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并没有现身出去,而是悄悄移动到第二名弓箭手十余丈的地方,故意弄出一些声响,等那名弓箭手张望过来时,却又半隐半现地胡乱挥几下手,随即伏身躲藏起来。他奇怪的举动,果然吸引了第二名弓箭手的注意。 第二名弓箭手还以为是同伴发现了什么奇事,正招呼他过去,连忙匆匆赶了过来。刘勤等那名弓箭手走得近了,又像对付第一名弓箭手一样,如法就章,解决了第二名弓箭手。这话说起来轻松,但当时的惊险,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描述清楚? 刘勤解决了两名弓箭手,正想故技重施,解决最后一名弓箭手时,却发现那名弓箭手往斗场一旁运动,似有迂回绕向护卫后方的架势。他立即想到了杨三公子和姚管事等人的安全,于是,急忙收拾缴获的两套弓箭,顺原路往回赶。 走到内圈后,为了避免误会,刘勤扯脱了蒙面黑巾,继续往杨三公子等人停留处急奔。这时,他果然发现了杨三公子侧后不远处,一名贼人弓箭手晃动的影子,而杨三公子正注视着斗场,对危险一无所知。 “杨兄,小心背后!” 刘勤看到那名贼人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立即大喊一声,同时跃身而起,扑向杨三公子。几乎在同时,一支凶狠的狼牙箭,朝杨三公子站立之处疾射而来。 70.第70章 绝地 <!--章节内容开始-->杨三公子听见刘勤的大喊,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刘勤跃起的身形扑倒在地。同时,一支狼牙箭,凶狠地穿透刘勤左肩的箭匣,刺进他的左肩。 按照利箭的飞行轨迹判断,此箭正是奔向杨三公子的后脖子,若不是跃起的刘勤及时挡住了,杨三公子此时恐怕已经成了一具死尸,当真是险之又险! “刘兄,刘兄...” 刘勤在巨大的撞击,以及钻心的刺痛下,陷入瞬时的晕厥,在杨三公子急切的呼喊下,才慢慢恢复神智。他忍住剧痛,扫了一眼,见自己被杨三公子抱在怀里,圆真小和尚在一旁惶急地望着,姚管事手持兵器在附近警戒。 “杨,杨兄,小可...啊...” 刘勤试图脱离杨三公子怀里,坐起来,不想左肩的箭匣带动了刺在左肩的利箭,一阵剧痛突起,他忍不住喊叫了一声。 “刘兄小心伤口!”杨三公子急忙一手扶住刘勤,一手握紧刘勤左肩的箭匣。 “杨兄,没,没事!小可支持得住!这把短剑很是锋利,请杨兄帮我把左肩箭杆削断,把箭匣拿开!”刘勤右手从怀里摸出“暗夜”剑,递给了杨三公子。 杨三公子接过短剑,见这把短剑通体漆黑,并无出奇之处。但他相信刘勤不会乱说,急忙吩咐圆真握紧箭匣和箭杆,然后用短剑向箭杆削去,只听见咔的一响,箭杆应声而断。 “好剑!” 杨三公子不由赞叹一句,然后把短剑递给刘勤。只是他没有处理箭伤的经验,一时望着刘勤左肩还在渗血的伤口,不知所措。 这时,于统领已经听见这边发生了变故,及时赶了回来。他毕竟是军伍出身,对处理这类伤口,经验丰富。他找一个软的物品,让刘勤咬在嘴里,然后用短剑快速取出箭头,撒上金疮药,再紧紧包扎起来。这种粗糙的外科手术,一无麻醉,二无消毒,说起来轻松,实质上差点令刘勤痛得晕过去。 “这是军中的狼牙箭,幸好被箭匣挡了一下,没有伤及筋骨,对身体无大碍!”于统领捏着箭头,庆幸地说道。 “多谢于统领,刘某已经夺得两套弓箭,于统领带去交给善使弓箭的兄弟!”刘勤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臂,知道于统领所言非虚,急忙对他说道。 于统领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弓箭,忙道:“刘西席,这是?” 刘勤连忙把自己刚才偷袭得手的经过解说一遍,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刘某行动迟缓了一些,以致逃走了一名弓箭手,才酿成这般血光之灾!” “刘西席不必介怀,已经是奇功一件了!有了这些弓箭,咱们胜算大增!” 于统领说完,向杨三公子请示一番,带着弓箭又赶去了斗场。 刘勤经过这番折腾,已是精疲力尽,他盘腿坐在地上,准备调息一会,以便恢复一些气力,应对更艰难的变局。 杨三公子忽然走到刘勤面前,深深一揖,郑重地说道:“刘兄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杨兄,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折杀小可吗?什么恩不恩的,快别这么说,咱们同舟共济,理应相互照应!”刘勤慌忙要起身拦阻。 “刘兄别牵动了伤口,小弟遵命就是!”杨三公子刘某扶住刘勤,让他继续坐好。 “杨兄,以后这些报恩的话就别说了!” “好好,小弟不说就是,刘兄安心调息一会,旁边有小弟和姚管事等人警戒!” 不远处,护卫和贼人的厮杀还在继续,双方都有了人员伤亡。当然,护卫们凭借过硬的单兵作战技能,杀伤贼人的概率要大得多,如今有增添了弓箭手的偷袭,有效的压制了贼人的进攻势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护卫们以伤亡三人的代价,斩杀了十余名贼人,完全扭转了战场上的被动局面。胜利的天平,似乎有向护卫一方倾斜的可能。 贼人也不出护卫所料,眼见胜利无望,迅速撤退下去。但贼人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停留在一箭开外,与护卫们对峙。于统领安排好警戒和善后事宜,急忙赶到杨三公子跟前,汇报贼人的反常现象。 “刘兄怎么看?”杨三公子也猜不透贼人的目的,对刘勤问道。 刘勤思索片刻,急道:“不好,贼人必然有后援,如今咱们已是疲惫之师,要做好转移的准备!” “这密林不是一个很好的隐蔽场所吗?” “密林固然不错,但咱们的援兵也找不到咱们,而且咱们人数太少,若是贼人来了大批人手,四面合围,咱们只有束手待毙了!” “那刘兄认为何处最好?” “这要因地制宜,具体无法确定,总之有两个原则,既要险要,又要目标突出,这样就便于咱们固守待援!” “刘兄所言有理,事不宜迟,于统领立即组织转移吧!” “卑职遵命!” 如今贼人援兵还没赶到,正是转移的大好时机,于统领立即召回所有护卫,大家又组成一个圆阵,一边往密林另一个方向转移,一边防止贼人的袭击。贼人大概是被打怕了,也不敢过于贴近,只是远远盯在后面。 众人穿过密林,奔行不远,终于发现了一座几乎是四面峭壁的孤峰,只有一道石梁与外界联系的绝地。 “那里不错,咱们快过去!”刘勤指着孤峰急道。 众人也看出了孤峰的险要,那道石梁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守住石梁,再多的贼人也休想攻上孤峰。当众人奔行过去,冲上石梁的时候,才发现石梁比想象中更加险要,最窄处仅能一人通行。 众人依次通过石梁后,刘勤与杨三公子、于统领商议决定,在石梁最窄处附近垒石筑成一道屏障,派两名护卫手持弓箭防守石梁。 杨三公子站在石梁屏障后面,望着对面封住去路的贼人,对刘勤说道:“刘兄,这座孤峰险要无比,确实是最佳的防守位置,但贼人封住石梁,咱们也出不出去了!” “杨兄,咱们的目的就是固守待援,只要咱们的援兵赶到,贼人自然退却了!” “小弟明白此点,但如今咱们又累又饿,若是时间长了,没有食物,如何坚守下去?” “杨兄放心,小可来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此峰虽说是孤峰绝地,但地方并不小,一定有猎物存在,而且你看,树林间有不少的果树,想来支持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好,刘兄既然考虑到了,小弟就放心了!现在开始就由刘兄掌管帅令,指挥防御事宜吧!” “那小可恭敬不如从命了!如今咱们要做的,有三件事,分别是准备防御器材、搜集食物以及与援兵联系。姚管事带两名护卫,一边寻找一些食物,一边寻个显眼之处,燃放烟火与援兵联系;其余人砍伐竹子和树木削制箭支,准备石块,轮班防守石梁!” “谨遵吩咐!” 姚管事和于统领等人,迅速按照令谕活动起来,连杨三公子也加入了砍伐树木的行列,刘勤因为左肩受伤,就只能干些削制箭支的活。 一个多时辰后,石梁上那道屏障后面,堆积了充足的防御器材。这时,姚管事和两名护卫也满载而归,他们不仅抓住了好几只兔子,还逮到了一只狍子,同时采摘了一些果子,足够大家饱餐一顿。 “公子,刘西席,你们看,贼人的援兵来了!”就在众人分享烤肉之时,巡查石梁的于统领回来禀报。 杨三公子和刘勤闻言起身望去,石梁对面果然多了很多黑衣人,看样子,差不多有五六十人。 71.第71章 齐王殿下 <!--章节内容开始-->贼人援兵的到达,也就意味着战斗即将打响了,杨三公子一方虽然有石梁天险坚守,形势仍然相当的严峻。目前护卫还剩七名,多多少少都带一点伤,在这种食物饮水紧张、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恐怕很难长时间坚守。 尽管困难多多,但坚守待援是唯一的出路,否则,想凭区区十三人的疲惫之师,冲破重围,走出大山,难如上青天。 得到杨三公子授权的临时统帅刘勤,跟随于统领赶到石梁上,隔着石块筑成的屏障,仔细打探贼人的动静。大概贼人对石梁天险也没有好的功击策略,只见他们聚在一起似在商议,并没有采取实质行动。 刘勤沉吟再三,对于统领道:“贼人想攻破石梁天险并不容易,刘某估计他们会等天黑之后,借夜色掩护进行偷袭。于统领白天安排两名护卫防守就行了,其余人去休息,以备晚上作战。再一个,多砍伐一些松树枝,天黑以后在石梁最窄处,点燃一堆火,既能照亮,又能阻碍贼人的行动!” “好的,于某这就去办!” “于统领辛苦了!” 刘勤回到杨三公子等人暂歇处,又对杨三公子说道:“杨兄,咱们几人砍伐一些树木,在那片山坡搭建一个棚屋,以作临时居所!” “刘兄言之有理,咱们立即动手吧,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杨三公子当然明白棚屋的重要性,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是休息好的必要条件。 刘勤以前在山神庙曾经搭建过棚屋,这活对他来说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于是,他就成了临时棚屋的设计师兼建造师。临时居所,也不要求高大美观,当然,牢固还是要的。他和杨三公子等人砍来十来根手臂粗的树干,先打好桩,然后用山藤绑成一个框架,最后再砍些竹子树枝山草,围成四面墙和屋顶。 棚屋搭建成功,再把里面略微修整一下,就成了一个舒适的蜗居。杨三公子估计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虽然兴致很高,但往往是越帮越忙,最后只得干些搬运工的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正如刘勤所料,贼人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他与杨三公子探讨了一下,判断贼人最有可能会在两更天之后攻击,由他和于统领负责防御战事,杨三公子带领姚管事、小厮、圆真小和尚负责后勤。 刘勤又巡查了一遍石梁防御工事,回到棚屋打坐调息,虽然左后肩伤口钻心的痛,但他还是强忍着尽可能静下心来休息。他必须保持充沛的体力,来迎接贼人的强攻。 “刘西席,贼人展开强攻了!” 刘勤朦胧中听见有人叫喊,急忙起身走出棚屋,看了一下天时,大约三更天的光景。他对来报告的护卫问道:“前面情况如何?” “回禀刘西席,贼人开始进行了几次试探性攻击,都被咱们用弓箭打退了,现在贼人不知从哪找来一块木板,挡住了箭支,贼人已经跟在木板后面攻上来了。目前虽然被火墙阻住了,但恐怕不会长久,形势非常危急,于统领命小的赶来禀报西席!” “走,咱们过去看看!” 刘勤急忙奔行到石梁屏障后面一看,贼人果然在身前竖立了一块木板,木板后面隐隐有大股贼人,同时,贼人正隔着木板用树枝,试图挑开石梁上的火堆。 于统领正急得团团转,见刘勤来了,忙道:“刘西席,你看咱们的利箭根本射不穿木板,贼人有了这个盾牌,很快就要攻上来了!” 刘勤一来就看见了贼人木板上插着几支箭,明白防御利器失效了。他看了看木板后的贼人,忽然道:“于统领,命令护卫斜向上进行抛射,越过木板射击后面的贼人!同时,找一些干草绑在箭支上,点燃后射向贼人!” “西席妙计!你们快按照西席计策去办!” 于统领是老军伍出身,一点即透,立即组织人实施。护卫们不间断的抛射,夹杂火箭射击,虽然杀伤效果一般,但果然扰乱了贼人的军心。贼人抵抗一阵,被射杀几人后,急忙往后退去,慌乱中有几人掉下石梁,发出凄惨的嚎叫。 “贼人暂时退去了,必然会卷土重来,刘某发现石梁上的火堆阻挡贼人的效果不错,于统领,咱们多搬些松树枝过去,把火烧旺一点!或许火墙就是咱们渡过危急的保障!”刘勤望着退去的贼人,凝重地对于统领说道。 “西席说的是呀!” 于统领何尝不明白局势的严峻?他与刘勤商议了一下,随即组织人加强防御工事,应对贼人下一波攻击。 这次贼人撤退下去,间隔的时间比较长,过了将近一个更次,贼人才重新组织进攻。不过,危险程度也陡升,贼人不仅在前方挡住了木板,而且他们头顶上也顶着一块木板。 刘勤等人望着缩进乌龟壳的贼人,无计可施,石梁是长条形,两边是悬崖,也无法从两边射击贼人。 “这该如何是好?”于统领焦急地直搓手。 刘勤一时也没有靠谱的良策,他望着慢慢靠近的贼人,仔细回想前一世看过的军事书籍。他突然想起书籍中介绍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组建了一支竹竿军,在这狭窄的石梁上,长竹竿正好是对付贼人的利器。 想到这,刘勤立即对于统领说:“于统领,快令人去砍伐一些长竹竿来,竹竿顶头的枝丫不要去掉,细长的树木也行!” “要竹竿有何用?”于统领一愣神,茫然问道。 “现在来不及解释,快抓紧,贼人快过来了!” “谨遵吩咐!” 于统领想不通归想不通,还是按照刘勤的吩咐,严格执行,亲自带领几名砍来了十几根竹竿。刘勤立即指导护卫们,把竹竿大部分枝丫去掉,仅保留前端两三尺长的枝丫。 对于于统领和护卫们疑惑的眼神,刘勤没有解释,因为贼人已经推进到了火堆附近,正从木板后伸出竹竿挑开火堆。 “弓箭手注意,瞄准贼人伸出的脑袋和手射击!”刘勤看到贼人不时伸出脑袋查看火堆位置,立即下令。 可惜晚间山风较大,而目标暴露的时间很短,射击效果并不理想,贼人仍然在一步步逼近石块筑成的屏障。 十丈,九丈,八丈......到了两丈远的时候,刘勤大喝道:“两名弓箭手继续张弓待机射击贼人外,其余人全部拿起竹竿,把贼人扫落悬崖!” 刘勤说完,立即拿起一根竹竿做示范,众人这才明白竹竿的妙用,都是大喜。于统领凭借自己腕力强劲,把竹竿舞得几乎看不到形体。 贼人猝不及防,首先是前面的挡板被扫落悬崖,同时在慌乱后退中,几名贼人被挤得落下悬崖。两名护卫弓箭手乘机不断射击,又有数名贼人中箭毙命。贼人暂时的优势荡然无存,又不甘心就此退去,只是挥舞着刀剑,试图砍断竹竿,但竹竿前端何等柔韧,又在不断舞动中,一时哪里砍得断? 杨三公子听见石梁上己方阵阵欢呼,兴致勃勃地上前观阵,见竹竿如此妙用,也是惊叹不已。这时,他看见刘勤亲自挥舞着竹竿对敌,忙道:“刘兄回来观阵即可,你左后肩有伤,不可太用力了!” 刘勤也赶到左后肩伤口似有裂开的趋势,钻心的痛,闻言乘势退出战圈,走到杨三公子身边,“多谢杨兄关怀!” “妙策呀!经此一策,足见刘兄谋略之深!”杨三公子望着石梁上止步不前的贼人,感慨万千。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这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主要是石梁狭窄,贼人施展不开!但是,咱们人数太少,体力有限,恐怕不能长久,若是贼人僵持着,不肯退去,形势对咱们很严峻呀!” “刘兄言之有理,咱们也有十三人,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吧!” “也只有这样了!” 刘勤喊住于统领,把杨三公子的意思转告给他,并立即分派人手轮班休息,好在石梁狭窄,五六个人也足够应对了。 近一个更次过去了,杨三公子一方和贼人就这么相对僵持着,贼人空有几倍的人力,也无法施展开。虽然期间,贼人砍断了不知多少根竹竿,但孤峰一面山坡是成片的竹林,护卫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就地取材,非常快捷的就用到了战场。 “禀报公子,对面山角又来了一队人马,看火把数量,有数百人!” 杨三公子正和刘勤商议接下来的事务,派在高处瞭望的小厮,匆匆跑来禀报。 “贼人又有增援?池州知州是干什么的?境内竟然有如此众多的贼人!”杨三公子惊诧莫名,大怒道。 “杨兄不必动怒,来的一定是咱们的援兵,你看贼人在快速后退!”刘勤指着贼人大喜道。 “好呀,于统领,咱们的援兵来啦,快带领勇士们冲阵,和援兵两面夹击,一定把这股贼人剿灭了!”杨三公子也看到了贼人在惊慌后退,大喝道。 “遵令!兄弟们冲呀,杀光这群贼人!” 对面山角一队火把正快速向石梁接近,所有人都看到了,更看到了石梁上的贼人在惊慌后撤,于是现场狂呼起来。剩下的七名护卫,顾不得伤痛和疲倦,都跟在于统领身后,挥舞着竹竿兵器,越过屏障,冲向后撤的贼人。此时,贼人斗志全消,只急着退出石梁逃命,慌乱拥挤之下,又有数人被打下悬崖。 于统领率领护卫追赶这贼人冲出石梁,这时迎面奔来一行军士,他立即守住石梁口,察看对方动静。只见军队跑到近前,为首的一位将军一挥手,后面军队继续追赶逃跑的贼人,他却领着几十名军士和数名护院装束的人,奔向石梁口。 “来者何人?”于统领站在石梁口大喝道。 “末将是AH行省巡防军统制潘波,特来救驾,齐王殿下可在对面?”军队为首将军停下来说明身份来意。 于统领得知果然是救援的人,急忙带领潘波一行人穿过石梁,回到孤峰。 “卑职AH巡防军统制潘波参见齐王殿下,殿下受惊了,卑职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潘波见到杨三公子,立即拜伏在地,参见请罪。 齐王?刘勤望着杨三公子,愣住了!既然号称“杨三公子”,莫非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杨佑?这时,他又想到姚老尚书对杨三公子的礼遇,也就渐渐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