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昏暗的房间,男友和闺蜜正在度过两人的“秘密时光”,看到这不堪入目的画面,她痛苦的奔跑出去,男友在身后跟随着想解释什么,阿离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突然天空突然响过一道闪电,伴随而来的是滚滚雷鸣。 可是这该死的老天爷竟然劈歪了! 作孽的是他们,可是劈死的却是自己! 阿离无法接受,为什么上天居然会如此的不公! 她沉沉的睡去,忘记了过去,也断绝了未来。 过了良久良久,阿离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阿离变成了一只小鸟,飞过了高山,越过了海洋,也翻过了那段拼命也过不去的魔障。 原来,人死亡后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就好似踩在了棉花上。软软的,甜甜的,就如同仙境般美好。 “呜!”意识浅浅的恢复,阿离感觉到全身火烧般的疼痛,头胀痛的厉害,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就好似真的踩在了棉花上。 阿离睁开了双眼,眼前朦胧一片,她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阿离拿下头上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一块红头盖。 这是新娘的红头盖?而且,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好似花轿,阿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她的确是坐在花轿上!而且穿的是大红的喜服! 外面想着锣鼓声和欢呼声,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阿离掀起轿子的帘布,引入眼底的是古色古香的街道和楼房,还有高大的烈马,这些人穿着的全是古代的服饰,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随身携带着佩剑。 弈剑山庄庄主萧红泪的大喜日子,来的人也尽数是江湖里用剑的高手。 在阿离掀起布帘的时候,跟随轿子一姑娘道:“小姐,你现在还没正式登门的,可千万不能先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阿离微微一愣,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下,随后身子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猛然的四下张望,她现在确信自己的确还没有死,而且,她似乎觉得自己穿越了? 看着姑娘清秀的样子应该是这个身体主人的随从,算是娘家人,现在阿离已经确信自己真的穿越时空了。 可是,这是个怎么样的年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阿离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目光,她顺着望去,长街的一处明楼里坐着一个俊雅的男子,穿着深蓝的长衫,那男子对阿离露出神秘的一笑,然后继续喝着杯中的酒。 阿离被这个笑容惊的后背发凉,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极为阴暗的人。 阿离叹息一声,放下布帘,既然没死成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真没想到这萧红泪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下个月就是萧红泪和莫风的论剑比武,萧红泪估摸着是怕会死在“风神刀”莫风的刀下,所以赶快成亲,想给萧家留个后吧?” “要是萧红泪真死在莫风刀下,离青青这娇滴滴的美娘子可不就成了寡妇了,可怜可怜……” “可怜个屁,她虽然是飞雪阁的头牌,可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如今这萧红泪一成亲了,又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官家小姐的心了。” 阿离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她的内心已经凌乱,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居然是个青楼的妓女? 她的名字原来叫离青青,还有,她要嫁的男人是萧红泪,现在看来至少在江湖上他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只要不是前一世的那个渣男就行!想到他们之前裸露的身子,阿离便觉得一阵心痛,她从未想过背叛她的人会是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过了良久,轿子停了下来,听得一媒婆笑喊道:“小娘子,已经到弈剑山庄了,你下来吧。” 阿离慢慢的走下,方才和她说话的清秀姑娘立马上前搀扶着。 弈剑山庄很大,这里的每一处庭院都开满了桃花,每一处桃花中的位置也极为灵巧,看似像一个迷宫一般,这是被桃树布上的奇门遁甲,要不是有弈剑山庄的弟子带路,自己走的话定是会迷路。 阿离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很朴素,简单,却也极干净。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还是全新的,似乎也是临时添加进来的。 这多余的椅子,好像就是为阿离而准备的。 除了这些,这里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和外面奢华的庭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他人已经都出去了,只留下了阿离和那个跟随来的姑娘。 阿离道:“你是谁?”她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姑娘,看那模样清秀,笑起来满是和善,想必也不会是坏人。 那姑娘瞪大着眼睛,道:“小姐,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的丫头小玉啊。” 阿离狐疑道:“那我是谁?” 小青摸了摸阿离的额头,关切道:“小姐,您该不会是服药过度,把脑子烧糊涂了吧?” 阿离笑道:“或许是,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趁着现在没人,你把我以前的一切都告诉我。” 小玉低下了头,抿着嘴唇,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离温声道:“有难处?” 小玉摇头,“小姐,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切记,不许有隐瞒。”她此刻不傻,为了防止小玉编瞎话,阿离也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小玉踌躇了片刻,便道:“小姐您以前是我们飞雪阁的头牌,三个月前弈剑山庄的萧公子和瑞王府的王爷在我们飞雪阁打过一个赌。” “什么赌?” 小玉抬眼望了望阿离,缓缓道:“他们两个人赌色子,赌谁赢了谁就把您娶回去,而且必须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萧红泪是谁?” 小玉的眼中闪出光彩,道:“萧公子是近十年来剑道里的传奇,自从他接手弈剑山庄后,弈剑山庄的声望与日俱增,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帮派变成江湖里的第一大帮。他的泪痕剑斩尽天下的江湖宵小,恶贯满盈之人,他是江湖上的武林神话,就连皇族的瑞王爷都将萧公子奉为上宾。” 小玉的神色闪烁着崇拜,阿离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她要嫁的居然会是这样名满天下的剑客。 “这么说是他们的打赌是萧红泪赢了?” “不,是萧公子输了?” “那为什么他还是要娶我?” “因为瑞王爷是皇亲贵族,按照皇室规定,您的身份……没有资格进瑞王府的门……无法成为王妃……” 她说的没错,阿离也相信,但凡任何一个王朝,一个皇亲国戚都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娶一个青楼妓女回家。 阿离狐疑道:“就算瑞王爷不娶我,那和萧红泪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因为老板……” 阿离面露疑色:“飞雪阁的老板?” 小玉点点头。 “他是个怎样的人?” 小玉咬着嘴唇道:“一个不算好的人。”她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似乎很惧怕这个老板。 “老板怎么了?” “老板说既然瑞王爷无法完成赌约,那赌注的筹码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所以老板要给您服下五麻散。” 阿离震惊道:“五麻散?” “那是一种毒药,人服完后便会在五日内死去,在您服药过程中,萧公子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才当众答应接瑞王爷的承诺,替瑞王爷娶您……” 阿离苦笑道:“这么说,是萧红泪救了我。” 小玉“嗯”了声,又笑道:“萧公子是江湖里的谦谦君子,他的剑法至今无人匹敌,除了他……” “除了谁?” “江湖里人称“风神刀”的莫风,他的刀法神鬼莫测,或许可以和萧公子一决高下。” “外面盛传的决斗就是他们两个人?” “是的。” 第二章 新婚 已过了黄昏,暮色开始降临。 古时候的天总是黑的特别快,小玉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阿离一人,她紧张的坐在床边,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自己的这张脸。 这的确是一张绝世的容颜,肌肤胜雪的面容,一头黑丝盘束在腰间,眉如柳,眸如水,美的无暇,美的仿似不食人间烟火。 阿离暗暗摇头,这张脸一看起来就是祸国殃民。 这种女人,要么就嫁得好,要么就死的早。 而且,阿离发现自己的腿和平时不一样,总觉得自己的步子十分轻盈,难道离青青本人以前是会武的,古人会武这应该不奇怪,至少这个身体应该是会轻功的,但是却不知道如今自己会不会用。 突然,门外闯进一道黑影,一个男人长发披肩,脸上带着肃杀,他的手上还紧紧的握着一把漆黑的长刀! 他猛然的拉起阿离的手。道:“青青,和我走!你不能嫁给他!” 阿离震惊的望着他,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惧的男人,他的身上每一处地方都透露着死亡的气息,阿离浑身被吓得颤抖。 难道,这个人要带着自己出轨吗? 就在这个大婚的日子?这个算是出轨吧?她阿离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在前一世她就是被男友背叛的,她最憎恨的也是这种狗男女! 现在她穿越来了,绝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不知道萧红泪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她绝对不会出轨。 阿离将手缩了回去,道:“我不要。” “为什么?”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知道离青青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自己能打败萧红泪,他眼中已经泛出泪水。 外面的喧闹已经渐渐息声,暮夜笼罩着大地,阿离的心越发的紧张,她已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蹒跚而凌乱,来的人应该是萧红泪。 那人听到声响之后,一个箭步翻窗而逃,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 阿离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生的面恶凶煞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萧红泪进来的时候阿离已经坐回到了床边,头上还遮着红头盖,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香,阿离低着头微微皱眉。 阿离感觉到脸上一股冰凉,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硬物,她抬眼一看,居然是一把冰冷的长剑,萧红泪竟然是用长剑掀起的红头盖。 她瞪大着眼睛,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泪痕剑?剑长三尺七寸,剑鞘冰冷透骨,虽然还没有拔剑,但是阿离已经感觉到这把剑的不凡。 阿离凝视着这个男人,烛光照射在他脸上,他刚毅的轮廓俊美而突出,像是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的脸虽然苍白,但是眼睛却是漆黑的,这双眸子把阿离看的心慌。 阿离垂下了头,却听得萧红泪喃喃的说道:“仙儿……” 阿离一愣:“仙儿?” 萧红泪眯着眼睛,猛摇了下头,苦笑道:“对不起,我喝多了。” 阿离望着他,心里暗暗点头,他口中的仙儿必定是他心爱的女子。 然而却又猛然一惊,难道自己居然会是传说中的备胎!?这样绝世的容颜都只能当备胎吗?他萧红泪是不是眼瞎了? 萧红泪坐在她的身边,突然牵起她的手,萧红泪的手宽厚而沉重,阿离惴惴不安的望着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洞房了吗? 她的脑子里的弦崩的紧紧的,虽然早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但是她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交出去,况且,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长的的确不错,不过…… 事实上,是阿离想多了。 萧红泪将手收了回去,转而却递给她一个箱子。 阿离诧异的望着他。 “委屈你了,我萧红泪看起来虽然风光无限,但我萧红泪的妻子其实并不好当。” “为什么?” “你以后会明白。” 阿离看着手中的箱子,这个箱子很精致,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打开看看?” 阿离依言打开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厚厚的一叠纸,纸上还盖着一些红红的印章,阿离一愣,却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飞雪阁的人,的确见过大世面。” 事实上,这里面装的足足有千万两的银票,萧红泪本以为她会是喜眉眼开,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淡定从容。 当然,如果这里面装的是几个亿的人民币,那阿离一定会笑的跳起来。 阿离迷离的望着他。 萧红泪起身坐到桌子边上,又倒上了一杯酒:“这是我多年来的积蓄,你以后喜欢什么,想买什么,全凭自己做主。” 阿离吃惊的看着他,所以,这厚厚的一叠是钞票?阿离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画面,一对新婚的情侣,男的毕恭毕敬的交上自己的工资卡和存款…… “不,我不需要这些的。” 萧红泪不悦,“我平时很忙,可能好几天都不会回来,你,嫁了个很忙的丈夫。” 阿离嫣然一笑,道:“忙一点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就像今天,我一会还要出去练剑,没有办法陪你了。” 新婚之夜不圆房,这简直就是新娘的奇耻大辱,尤其是在古代而言,而且萧红泪面对的,还是天下的第一美人离青青。 阿离轻轻点头:“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不太习惯……” “不习惯?” “毕竟初次见面,我还没有准备好……” 萧红泪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的走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和这个虚伪的女人呆在一起。她贵为飞雪阁的头牌,她睡过的男人只怕是要比他剑下的亡魂都要多,竟然还装出清纯可人的模样,即便这个女人再美,他萧红泪也绝不会爱上这种女人! 可是为了整个计划,他却不得不娶这个女人! 他不仅要娶她,而且要待她宾至如归,他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妓女,想到她那张绝美的容颜萧红泪就觉得恶心,那张脸不知道骗过多少男人! 阿离看着他蹒跚去的背影,她不懂萧红泪为何生气,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自己也和这个人没什么关系,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或许自己睡醒后的第二天,又穿越回去了? 阿离透过窗台静静的望着星空,不得不承认,古时的星空格外的美,满天的星斗,零零碎碎的,那悉数的点缀十分的醒目,星空或许比不上太阳的辉煌,也没有明月的清澈,但是他们能够散发出梦幻的星光,就像自己一朝穿越样的梦幻。 庭院里,萧红泪静静的躺在桃树下。 秋天,草木本该凋零,但这里的桃花却依旧开的灿烂。 弈剑山庄桃树的品种极为特别,这里的桃树不会枯萎,更不会结果,但它只会开花,一年四季,春去秋来,这里没有桃子,只有盛开的桃花。 萧红泪喝着酒,他身边放着的始终是这把泪痕剑。 萧红泪微微一愣,剑客的嗅觉异常灵敏,他闻到了花香,酒香,还有,女人的清香。 看到离青青站在他面前,萧红泪淡淡一笑,这个女人,终于还是按奈不住了! 第三章 喝酒 “睡不着?” 阿离“嗯”了一声,她的确无法在陌生的环境下入眠,这是一个她从未涉足的领域,外面的一切都让她好奇,所以她想出来透透气。 她身上还披着鲜红的嫁衣,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星光下的她显得更为的艳丽动人。 萧红泪望着她,道:“我说过你嫁了个很忙的丈夫。” “你手上的酒,是因为刚刚提到过的仙儿吗?” 萧红泪脸上一时僵硬,他厌恶的闭上眼睛,她这个妓女,没有资格在他的面前提起仙儿。 “她一定是个极美好的女子。” 萧红泪继续喝着酒,并不答话。 阿离微笑,“你所谓的忙,就是喝酒吗?” “我的生命只为两件事忙碌。” “哪两件。” “一是练剑,二是喝酒。” “喝酒也算?” “很多人都不懂酒,认为酒不过就是让人醉了后感觉到畅快淋漓。” “而你不这么认为?” 萧红泪笑着摇头,他试探道:“飞雪阁藏尽天下美酒佳酿,你认为酒是什么?” 阿离狐疑的看着他,她不懂酒,更没喝过古代的酒,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不懂,她总觉得萧红泪身上有股莫名的苍凉,这种苍凉让她有些心疼。 她想要去了解这个男人。 “其实酒这东西是个好玩意,和对的人喝就越能感觉到它的美妙。” “如何的美妙?” “喝酒的感觉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日复一日的喝着,会感觉时间过得越来越慢,朋友也越来越少。” 萧红泪凝望着她,他无法相信这是一个青楼妓女可以说出来的话。因为他的朋友,的确已经剩的不多了。 他沉着脸,道:“说下去。” “酒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都说是烈酒烈酒,其实喝下去,撕裂的不是人喉咙,而是温暖人的心。” 萧红泪诧异的道:“心?” “你喜欢喝酒,不也正是想温暖自己的心吗?只要心还有一丝的温存,那么人的心就不会变硬。” 萧红泪目光闪动,他从未听过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起过酒。 “或许,你不想成为天下间最可怜的人。” 萧红泪眉目上扬,笑道:“你觉得我可怜?” 他贵为弈剑山庄的庄主,江湖里剑道上的传奇,他的泪痕剑名震天下,又何来的可怜?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世上最可怜的,莫过于是已经铁石心肠的人,而你不想成为那种人,所以你每天都在喝着酒。” 萧红泪忽然坐了起来,盯着她,沉吟了半晌,他没想到离青青除了懂酒,还懂心! 他在江湖里杀了无数的人,心肠已经逐渐的变硬,唯有喝酒才能让他忘却杀人的痛苦,他的剑虽能斩尽天下人,但却无法在杀人后心安理得的入眠。 因为,杀人后他便会觉得恶心,恶心的想吐,他不喜欢杀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杀人! 他的泪痕剑名满江湖,来弈剑山庄挑战他的人数不胜数,而败在他剑下的人从来就没有活口,因为他的泪痕剑一旦出鞘,必定不会留情。 萧红泪从地上拿起一壶酒,递给离青青,道:“我以为你只懂男人,却没想到还懂酒。” 阿离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靠在桃树下,笑着望着萧红泪。 “我不喝。” “为什么?” “懂酒的人未必就是喝酒的人,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萧红泪点了点头,既然她不喝,他也不会强求。 “我听说你下个月要和别人比武。” 萧红泪眯着眼,说了这么多,这个女人要开始亮出她的底牌了吗? 他冷笑:“你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寡妇?” “不怕。” “为什么?” 阿离喃喃自语:“这个世上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而我早就已经死了。” 萧红泪表情又陷入了沉思。 “你刚刚说死?那你活过吗?” “怎样才算活过?” 萧红泪望着她,随后苦涩的笑了笑,他发现自己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眼前的这个女人年轻,美丽,而且毒辣,最重要的是她还透着一股让男人窒息的诱惑,她当然活过! 阿离突然道:“其实,我虽然死过,但是却从来没有活过。” 萧红泪眼中闪烁着迷离。 “在我看来,活过的意义应该是爱过,痛过,死过,恨过,就算没有这些,至少也应该大哭大笑过。” 萧红泪继续饮下一口,道:“原来,我们两个都是没有活过的人。” 阿离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 睁开朦胧的眼睛,房间还是那个房间,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看来她的确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听到动静,小玉起身道:“小姐,您醒了。”她好似就在桌子上趴了一整夜。 “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昨天晚上你们喝的酩酊大醉,是萧公子抱您回来的。” 阿离摸了摸头,她的头还是有些轻微的胀痛,而且头上的首饰也太过于沉重了,古人的装扮确实很厚重。 她将头上的凤钗金环全部摘掉,如瀑布般漆黑浓密的长发懒懒的披在肩上,小玉诧异的看着她。 “小姐,您洗漱完要陪公子用膳了,您不打扮下吗?...” 阿离笑道:“不用了,我还是不习惯带着凤钗。” 小玉狐疑的看着她,不过看到小姐绝美的容颜后小玉也暗暗心惊,她跟随小姐多年,可还是会经常被小姐的容貌惊艳到,而且今天不刻意梳妆的情况下,小姐显得更加的动人。 第四章 客仿 阿离原本以为古人的洗漱只是简单的漱口,没想到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洗漱用品可不现代的护肤品少,杨枝玉露,盐水浓茶,还有洗头用的木槿,柏枝更是应有尽有,这一阵弄下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还好小玉在身边照应着,不然阿离都不知道怎么去使用这些东西。 “小玉,你知道有个叫仙儿的姑娘是谁吗?” 小玉道:“您说的是明仙儿吧,她是我们兰国的名医,她的医术天下无双,兰国里有一半的医馆都是明仙儿开的。” 阿离暗暗记下,原来这里的国家名为兰国。 “她和萧红泪是什么关系?” 阿离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下个月初八是明仙儿的大喜日子,瑞王爷已经下过聘礼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被正式册封为王妃。” 阿离心中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记得好像下个月正好是萧红泪和莫风比武的日子。 小玉看到小姐默不作声,以为小姐是在为无法嫁到瑞王府而伤感,小玉安慰道:“小姐,您也别难过了,萧公子论人品相貌,未必就会输给瑞王爷。” 阿离急道:“萧红泪和莫风决战之日也是下个月初八?” 小玉点头道:“是的。”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阿离感觉到这一切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萧红泪静静的吃着点心,听到动静,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他道:“醒了,你喜欢吃面?还是喝粥?” 阿离坐在他面前:“不吃面,不喝粥,我要吃肉。” 萧红泪诧异道:“肉?” 阿离笑道:“对,越荤越好。” 事实上,自从穿越过来后,她的肚子还没好好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坏了。 不多时,桌上已经端上了一盘香喷喷的牛肉。 阿离也给萧红泪沏上了一碗姜汤。 “这是茶?还是酒?” “比茶苦,比酒烈,这是药。” 萧红泪望着她,今天的她与昨日又不同,摘掉了凤钗,脱下了嫁衣,竟然穿着睡袍就出来了。 “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喝点姜汤醒醒吧。” 萧红泪淡淡道:“昨天听你谈酒说的头头是道,却没想到才喝了一杯就倒了。” 阿离瞪目结舌,随后尴尬的摸了摸头,她记得她好像是喝了点酒,不过喝完后就不省人事了,本来她也是不好酒之人,古代的酒好像比现代的白酒还要烈上几分。 阿离笑道:“我说过,懂酒的人未必就是喝酒的人。” 萧红泪点点头。 阿离边吃边问道:“弈剑山庄就你一个主人吗?” “不,有两个。” “还有一个是谁?” “你。” 阿离忍不住说:“我?” 萧红泪沉吟一会:“你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阿离低着头,“还有别人吗?” “你认为还应该有谁?” “你的父母呢?” “死了。”说的极为轻松,就好像死的不是他的父母。 阿离不敢再问,怕触摸到他的伤心处。 “你不问问是怎么死的?” “我不会问,你也不会说。” 良久之后,萧红泪却主动说了。 他道:“我杀的。” 阿离大惊失色,她怀疑她的耳朵是否出现了幻觉。 苦涩的摇了摇头,道:“这个在江湖上已经不再是秘密,三年前,我为了在江湖里证明自己的器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成为了弈剑山庄的庄主。” 阿离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他看似温润如玉,又怎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弟子,拜见了萧红泪之后,又朝着阿离鞠上一躬,道:“夫人早。” 阿离笑着点头示意。 那弟子说道:“公子,瑞王爷到了。” 萧红泪微微皱眉,道:“跟瑞王爷说我随后就到。” 他看着离青青,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温声道:“青青。” 阿离一愣,这是萧红泪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呼唤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个名字是那么的陌生。 萧红泪缓缓道:“等会见了那家伙不必多言,他不问,你不说,他若问了,能点头的就尽量点头,无需多言。” 阿离问道:“瑞王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笨蛋。” 阿离惊呼出声:“笨蛋?” 萧红泪点点头,“我的朋友不多,他是唯一还活着的一个。” 阿离嫣然一笑道:“我懂。”一个男人能够亲切的称呼另一个男人为笨蛋,那他们的关系不言而喻。只是让阿离敬佩的是,在萧红泪知道明仙儿要嫁给上官瑞的时候,他却依然可以把上官瑞当做朋友,这点尤为难能可贵。 第五章 上官瑞 雅致的玉颜上突然泛起的笑容,让萧红泪有些微微失措,他必须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和江湖上的传闻不太一样,江湖上盛传离青青是飞雪阁的头牌,风情万种,挑逗男人的本事是层出不穷,数不尽的英雄好汉都拜倒在她的裙下,这两日的相处下来,萧红泪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恬静淡雅的女子会是传说中的离青青。 她高贵而不冷漠,明媚而不妖娆,她真的是飞雪阁里的离青青吗? “你以后还是喊我阿离吧。” 萧红泪点了点头,道:“阿离。” 阿离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吃着点心,她的却久久不能平静,她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萧红泪会是一个能够杀死自己父母的人。 瑞王爷名为上官瑞,是兰国皇帝的三弟,掌管着兰国的兵马大军,他虽是个王爷,但是他的凶狠程度却超过了任何一个将军。 因为在三年前,上官瑞曾经率军攻打邻国的燕国,将燕国的三十万俘虏全部坑杀埋尽,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在兰国,你可能说不出兰国陛下的的名字,但是一提到上官瑞,江湖上无人不尊称一声“瑞王爷!”他的名号响遍天下,不管是在朝廷还是江湖,没有人的威望可以超过他。 上官瑞的名望和地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他有很多的仇人,多的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但是至今而至他依然好好地活在世上,杀他的人从未少过,但是却至今无一人成功过。 上官瑞的武功就和他的名望一样让人遥不可及,因为在兰国,至今还没有人可以敌的过上官瑞的暴雨梨花九九八十一枪。 上官瑞初始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可是硬生生的靠着手上的一把银枪在沙场上树立威望,边境作战时,只要敌军一看到这杠银枪后,无不望风而逃。 最近三年里,已经没有人敢再来杀瑞王爷了。 因为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顶尖的剑术高手,泪痕剑的萧红泪! 江湖上都纷纷传言,想杀瑞王爷,必须得先杀了萧红泪! 因为只要有他的泪痕剑在,这个世上就没人动的了瑞王爷。 所以瑞王爷即便是在江湖也是名满天下,大家都盛传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在“泪痕剑”萧红泪之下了。 江湖里越未知的东西就会越勾起别人的兴趣,而关于上官瑞和萧红泪两人武功高低的问题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争论。 越有争议的东西就越不容易得到证实,他们两个从来未交过手,也没有丝毫的恩怨,相反,他们两个还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两人的关系曾一度被兰国的上下猜忌过,甚至有人说他们二人是龙阳癖,所以关系才会这么亲密。 而在这个月这个谣言终于被打破了,因为萧红泪迎娶了飞雪阁的离青青,而下个月明仙儿也要正式嫁到瑞王府成为王妃。 上官瑞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桃树下,他一片片的数着树枝上的桃花,嘴里喃喃的念叨:“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在数到一百的时候,萧红泪已经到了,阿离跟随在他的后面,看着萧红泪身后绝美的女子,上官瑞脸上浮现着悦容。 上官瑞笑道,“红泪,如果我数到一百朵桃花你还没出现,我就该生气了。” “要是这桃树让您不开心了,我就下令让弟子把这些桃树全部砍断当柴火烧了。” 上官瑞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来你这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些桃花,你可别真烧了。” 阿离远远的望着这个俊雅的男人,心里暗暗一想,这是一个怎样孤独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数起花瓣来。 上官瑞微微打量着阿离,笑道:“弟妹,又见面了,上次在飞雪阁我的做法确实太唐突了,不过现在你已经和红泪喜结良缘,也算是了我生平的一桩心愿。” 阿离微笑着点头,她记着萧红泪说的话,能闭嘴的就尽量不多言。 上官瑞又道:“之前在飞雪阁听过弟妹唱的一首清平乐甚是动听,不知弟妹能否有幸再唱一次?” 这时,庭院里已经被下人摆上了一张古琴。 阿离抬头望着萧红泪,她哪会用这个古琴,以前的她连五音都不全,更别谈唱曲了。 萧红泪点了点头,道:“阿离,既然瑞王爷想听,你就弹唱一曲吧。” 阿离挣扎的走到古琴边,伸手摸了摸琴弦,那冰冷的弦差点割伤她的手指,心下惊慌,这可真的要露馅了。 过了良久,阿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 上官瑞面容疑容,道:“弟妹是不会,还是不愿?” 萧红泪诧异的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不弹曲子。 “既不会,也不愿。” 上官瑞笑道:“为什么?” “王爷您威名远扬,想必是听说过一句话。” “威名谈不上,凶名倒是真的,你说的是哪一句话?”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上官瑞听完痴痴的伫立在桃树下,他思索了良久,几片花瓣飘在他身上,随后他长长叹息一声,道:“红泪,你果然没娶错人。” 萧红泪深深的凝望着阿离,她刚刚的那番言论,可不是一个妓女出生的人可以说出来的,这个女人总是可以给他莫名的惊喜,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第六章 情迷 上官瑞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园中的桃花开始零落的飘下。 兰国举国上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美丽的桃园,弈剑山庄的桃树三千,说是三千就一定是三千,没有多出一棵,也没有少上一株。 桃花,斜阳。 阳光映着树,树上开着花。 一眼望去,在这三千桃花里,站着一个孤独的男人。 萧红泪还在花树下练剑,阿离不知道上官瑞和萧红泪之间到底谈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此刻的萧红泪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剑长啸不绝,空着飘下的每一片花瓣都被他这把泪痕剑刺中,阿离在远远的望着他,她不懂剑,但是依然被泪痕剑的气势震惊到了。 他的泪痕剑仿佛就是斩尽天下的神兵,而萧红泪则是手握神兵的神。 良久之后,阿离慢慢的走上前,卷起衣袖为他擦干脸上的水渍,他的脸很湿,阿离却又不知道萧红泪流出的到底是汗还是泪? 不是汗,也不是泪,而是血。 萧红泪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流泪,他只会流血。 阳光透过秋风般的凉,静静的洒在萧红泪的身上,阿离此刻离他是如此的近,她已经感受到萧红泪浑厚的吐息声,他呼出的热气铺在她的手心上,阿离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她已经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但却还是会被萧红泪的容貌惊艳到。 他虽然孤独,俊美,但是却不冷漠。 相反,萧红泪不但不冷漠,他还是个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人,他对阿离的态度不像是对妻子态度,更像是对待贵宾。 萧红泪淡淡道:“谢谢。” 阿离道:“你每天要练多久的剑?” 萧红泪道:“我说过,萧红泪的妻子并不好当。” 阿离道:“我明白。” 萧红泪道:“委屈你了” 阿离嫣然一笑道:“不委屈。” 萧红泪慢慢的伸手,轻轻拨弄着阿离头上的几片花瓣,他的手细腻而温柔,阿离低下了头,这种感觉很安逸,又很不真实。 江湖上传说中的第一高手,居然会是个如此温润如玉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萧红泪依然在练着剑,阿离仍是坐在桃树下陪伴他。 他练多久,她就陪他多久。只要萧红泪饿了,眼前立马就会出现可口的饭菜;但凡感觉到一丝凉意,阿离就会立马给他披上一件衣裳;在他实在练得心烦意乱的时候,阿离会给他端上一壶桃花酒,她就静静的在他身边陪伴他,他们的对话很少,但是阿离却又觉得没有对话反而是最好的对话。 她曾听说过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时间过得越久,阿离就越习惯陪在萧红泪的身边,似乎,陪伴已经是一种习惯。 而一旦习惯就会上瘾,上瘾了就再也无法自拔。 阿离能感觉到萧红泪对她的尊重,这种尊重不仅仅是在心理上,还有在身体上。 他们虽然已经同房,但是萧红泪却没有半分的不规矩,他总是会在床上空出很大的位置留给阿离,从没有越雷池半步。 偶尔午夜的时候,阿离还能梦见何阳出轨的画面,这种画面就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可是当她醒来却看到一脸俊美的萧红泪,只有看到他眉眼间的笑意,阿离的心才会慢慢的平复,他的笑容澄清空明,洁白如翎羽。 萧红泪道:“做噩梦了?” 阿离点点头。 萧红泪捧起她的脸,暖暖的笑着,道:“阿离,别怕。” 阿离已经落下了热泪,她本就是个极容易被感动的人,在异国他乡里,她无法拒绝萧红泪的温柔,她已经深深依赖上了他,可是她的理智又在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其实并不爱你,他爱的永远都是明仙儿。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萧红泪的衣襟已经湿润,他轻轻的抚摸着阿离的秀发。 阿离道:“我不懂。” 萧红泪道:“你可以问。” 阿离道:“既然你不爱我,又为何要娶我不可呢?你大可以让我就在飞雪阁死掉。” 萧红泪轻轻道:“因为我和王爷是朋友。” 阿离问道:“所以呢?” 萧红泪道:“我只有娶了你,他才会娶仙儿。” 阿离道:“所以你是为了成全他们两个的幸福?” 萧红泪点头道:“我活着的朋友已经不多了,只要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去实现。” 阿离苦笑着,一个男人可以心甘情愿的为另外一个人活实属罕见,至少这种感情在现代的社会里是不存在的。 阿离道:“萧红泪。” 萧红泪道:“我在。” 阿离微笑着:“你可不可以吻我。” 萧红泪沉思了良久,方才道:“好。” 他轻轻的吻着她,如蜻蜓点水般,他的吻生疏而羞涩,他这一生从没有吻过女人,可是为了这个计划却又不得不吻她,甚至,萧红泪也渐渐发现,这个女人如小猫一样腻在他身边,不吵也不闹,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其实也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阿离已经被吻的意乱情迷,她将手伸进他的怀里,慢慢的脱下他的衣襟... 有些事情本不需要缘由,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阿离雪白的纤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慢慢的滑落,她将头埋在他的脖子上,轻吻着他的耳朵。 她的胸口很闷热,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萧红泪已接近疯狂。 她的脸本就美艳的不可方物,美丽的令人窒息,完美的躯体穿着宽松的衣裙,外露出半边的香肩,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魅力。 萧红泪炙热的望着她,他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停留着最后的一分理智,萧红泪不敢再望着她,他垂下了眉,可是却又看到了她的那双脚。 脚踝那么的纤美,玉骨冰肌芊芊细足,而她的脚洁白如玉,纤长中凸显玲珑剔透。 萧红泪相信,世间死法千万种,但是绝大多数的男人情愿被这双脚踩死也并不奇怪。 阿离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的手,她的香肩,她的纤纤玉足…甚至她脸上的每寸肌肤都会说话,而她身上任何一处地方说出的话,都是萧红泪无法抗拒的。 阿离已经深深的沉醉在他的温柔里,可是伴随而来的却是他的怒吼。 他的双眸好似凝成寒霜,萧红泪冷道:“离青青,滚!” 一颗真挚的心被狠狠的摔落在地面,支离破碎。 她被萧红泪突如其来的怒号震惊到了,她的心感觉到阵阵的疼痛。 半边的香肩裸露在外,月光微微的撒进房间,萧红泪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再看见她香艳动人的样子,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他知道自己已经忍不住了。 阿离垂下了眼,:“你要我滚?” 萧红泪沉声道:“是的。” 阿离咬紧牙道:“好。” 既然他要自己滚,那她就滚远点好了。 阿离在秋夜已带着寒意的冷风中奔跑,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寒风吹过她纤弱的身子,眼泪不禁的滑落。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她奔跑的速度是如此的迅捷而飘逸,她不知不觉已经用上了轻功。 她知道刚刚自己做了多么羞愧的事情,她居然不知廉耻的去勾引一个男人。 可是萧红泪,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熟悉的人,既然不爱我,为何又要对我温柔以待? 你这样完美无缺的陪在我身边,叫我如何才能不爱上你呢? 第七章 因缘 祁云飞站在黑暗里,站在星空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 星光静静的洒在地面上,阿离也看见了他,黑发黑眸,一身蓝色的长衫,深蓝深蓝的,就如大海一般的蓝,他的身形看似很瘦弱,但是眼神中却好像富有神秘的力量,他天资自然,浑身散发出极尽的邪魅,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离。 阿离微微一愣,她好像见过这个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而又沉静,任何见过他那双眼睛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忘记,因为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某种恐惧,阿离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他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突然!阿离猛然一惊,她想起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在花轿上她就见过这个男人!那时候的他也是一身蓝色的长衫,也是这双带着神秘的眼睛,对!就是这个男人! 阿离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已经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突然很害怕看到他的眼睛。 凉风吹过,阿离冷冷的打了个哆嗦。 这时,祁云飞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长衫,无言的披在阿离身上。 阿离抬起头,错愕的望着他。 祁云飞道:“你的轻功比以前更快了。” 阿离迟疑着,他刚刚说的是轻功?她的确是一路狂奔的,原本她只是想离开弈剑山庄,却没想到越跑越远,而且越跑越快,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奔跑。 好像只有奔跑才可以让她忘记那些痛苦,身处异乡的彷徨和无助压得她快透不过气了,她原以为至少还有萧红泪陪着自己,没想到最后她依然还是孤身一人。 阿离终于道:“你是谁?” 祁云飞沉吟问道:“我是谁?” 阿离又道:“我们认识吗?” 祁云飞已经板起脸,他漆黑的眸子已经布满了怒气,这个女人才嫁到弈剑山庄几天,就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和自己说话了! 祁云飞怒道:“离青青!” 阿离诧异的看着他,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爱谁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阿离道:“我走了。” 她刚要离开,就被祁云飞狠狠的抓住,祁云飞捏着她的下颚,冷笑道:“离青青,你是不是翅膀硬了?真把自己当成弈剑山庄的少夫人了?” 阿离被他抓的生疼,凄惨的呼出声,道:“你放开我!” 祁云飞怒道:“放开你?你以为你能逃离我的手心吗?你不过就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祁云飞怒视着她,看到离青青眼角残留的泪痕和半边裸露的香肩,这个女人越来越有魅力了!祁云飞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阿离脸上浮现出恐惧,这个男人要对她做什么? 祁云飞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在她雪白的玉颈处吻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既带着愤怒又不甘心,离青青是他祁云飞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就算是嫁到了弈剑山庄依然也是他祁云飞的人!他又怎会轻易的放她离开! 莫风算的了什么?萧红泪又算得了什么?她离青青从来都只能属于自己! 阿离已经痛的掉出眼泪,这个男人就像是野兽一样在她身上撕咬着,她还一切都没有搞清楚状况,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的发起疯来。 她身上的衣襟已经全部撕下,露出雪白的胸脯,阿离感觉到无比的恶心,就算这个身体不属于自己,但是她也绝对不允许有人来侮辱她! 阿离突然脚下生出一股力量,凌厉的提在了祁云飞的肚子上,祁云飞痛哼一声:“怎么,你要用我教你的腿功来对付我吗?好,好得很!” 话音刚落,祁云飞手上猛烈的呼出一拳,重重的打在阿离的头上。 阿离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这一拳的力道极重,阿离近乎已经晕了过去,最后她依然听到这个男人在她耳边喃喃的说道:“离青青,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头痛欲裂,她沉沉的晕了过去,可是,在昏睡的过程中,阿离却做了一个梦,一个奇异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离青青!对,她的确看到了离青青,虽然她的样子只有十岁左右,但是依照轮廓看去,的确就是长大后的离青青! 阿离能清楚的感受到离青青的一切,包括她的呼吸和心跳,阿离走上前,轻轻的拍了她下,然后阿离震惊的发现她的手竟然生生的穿过了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接触。 离青青却一点也不知情,她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阿离的存在,她正在树林里练着武功,她的步伐轻盈而灵动,看得出来,她练的一定是上乘的轻功。 难道,这些全部都是离青青本人的记忆吗? 阿离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看着那个纤弱的小女孩重重的跌在地上,可是却又立马爬起来重新练,她的膝盖裂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可是她浑然不在意,依旧努力的练着功。 这时,林子里突然来了一个俊朗的少年人,一身蓝衣长衫微笑着看着离青青,阿离记得,就是这个男人将自己打晕的。 祁云飞微笑道:“青青,你果然比她们三个都要努力。” 离青青看到他后,立马扑了过去,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喊道:“云哥哥。” 阿离有些微微吃惊,她看得出来,离青青对这个男人很是依赖。 祁云飞道:“青青,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教你腿功而不教你剑法?” 离青青摇了摇头。 祁云飞又道:“因为女人如果练剑了手臂会变粗,手掌会起茧,男人看到了会不喜欢的。” 离青青狐疑道:“为什么要男人喜欢?” 祁云飞沉吟道:“因为你的存在就是让兰国的所有男人都喜欢你。” 离青青稚气的笑道:“我不要他们喜欢,我只要云哥哥喜欢。” 祁云飞叹了口气:“青青,你知道练腿还有一个作用是什么吗?” 离青青仰望着他,眼睛里闪动着崇拜的目光。 祁云飞道:“因为女人的腿夹得越紧,男人就会越兴奋。” 离青青道:“我不懂。” 祁云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等过几年,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第八章 缘生 阿离在离青青的梦境里停留了很久,久到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时间,脑海里的画面不停的闪过,她就这样旁观着离青青的过去,看着她长大,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少女,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飞雪阁头牌。 离青青的童年不算童年,应该说是地狱。 那一年村里闹饥荒,那个村子其实很穷,但是小孩子又特别多。但往往越穷的地方,孩子就越多;而孩子越多的地方,反而越穷,这就是江湖最奇怪的地方。 到最后,村子里只活下了两个孩子,除了离青青,还有另外一个叫蝶衣的孩子。 蝶衣是离青青小时候的玩伴,两个人自幼关系就很亲密,一起挖过番薯,也一起啃过芦苇,她们几乎没有固定的粮食,有什么就吃什么,实在饿得不行就去乞讨,而乞讨不行就去偷窃,她们已经做惯了小偷、扒手、混混。 蝶衣比离青青大三岁,所以自幼有事情都护着离青青,既是相依为命的同伴,也是长姐。 七岁那年,离青青偷窃被当场抓住,偷的是一个卖猪肉的屠夫,那屠夫亮出钝重的杀猪刀,恶狠狠的盯着她,离青青吓得浑身颤抖,她的头还没有这把屠刀大。 救她的人依然是蝶衣,那一晚,蝶衣用自己的贞洁换来了离青青的一条命,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蝶衣心开始逐渐变硬,她的话越来越少,也越发的冷漠,可是在面对离青青的时候,蝶衣总会扬起笑脸,道:“青青,别怕。” 离青青不再害怕,因为一年以后她们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俊秀的男人。 那男人一生深蓝的长衫,微笑的看着她们,那个人就是祁云飞。 祁云飞伸出修长的手,这只手宽厚而有力,那双手递给她们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馒头再冷再硬,对离青青和蝶衣而言依然是美食,因为她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就这样,祁云飞用两个馒头带走了她们两个,同时也带走了她们的忠诚。 两个年幼的孩子跟着祁云飞来到飞雪阁,当走进飞雪阁的时候,她们两个才明白什么是世间最快意逍遥的地方。 在这里,她们见到了各种大人物,无论是江湖上的英雄或宵小,朝廷上的皇亲或命官,他们只要一来到这里,就仿佛是狼见到了肉,狗见到了屎,就算在这里花光了所有的银子,他们都不会觉得冤枉。 因为,这里是飞雪阁!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买开心的,钱这个东西除了买吃的用的,最重要的是可以买开心。 在这里不但可以买到最醇最香的美酒,还能买到最美最媚的女人,甚至这里还可以买梦想。 飞雪阁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很大,大到你一眼竟望不到边,因为全都是黑点,而你数不清的那些黑点,全部都是人头。 一楼有酒,有赌场,金浆玉液的美酒,一掷千金的骨牌;二楼有人,有歌舞,婀娜多姿的身韵舞,绰约多姿的女人;三楼有音,有画,绕梁三日的乐府,妙手丹青的神笔。 只要你够慷慨,这里甚至可以买下别人的性命。 只要来到这里,不管你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是朝中的红人,都必须守规矩。在飞雪阁,没有任何人敢在这里闹事,这里有一个让天下所有人都敬仰的老板。 那个人就是祁云飞。 祁云飞,江湖里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大家只知道但凡是兰国里,人们吃的米饭油盐,穿的衣料线布,都盖着飞雪阁的打印,甚至你在大街上踩到的板砖,都可能是飞雪阁运来的石头砌成的。 飞雪阁的一间雅阁里,离青青和蝶衣泡了一个舒适的澡,换上了崭新的衣裙,衣服华美而高贵,离青青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在做梦。 祁云飞走了进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两个孩子洗尽纤尘后果然是国色天姿,虽然她们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只要再过上三五年,她们绝对可以艳压群芳,尤其是离青青,祁云飞仔细的打量着她,心里忍不住的惊叹,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将她培养成天下第一美人,让兰国的所有男人都爱上她。 离青青被他盯的有些害怕,她拉着蝶衣的手,缩在了她身后。 蝶衣望着他,道:“我们可以为你做什么?”她当然知道,世上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人对自己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当然不可能是在发善心。 祁云飞笑道:“你觉得你们能做什么?” 蝶衣道:“我们可以做很多,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我们都可以做。” 祁云飞摇了摇头:“不,那些是低贱的下人才做的事情。” 蝶衣道:“难道我们不低贱?” 祁云飞叹了口气:“当然,你们不但不低贱,不久以后,你们将会是兰国最高贵,最美丽的人!” 蝶衣道:“我们以后就是你的人,但是跟随你之前,我有一个心愿。” 祁云飞笑道:“你可以说。” 蝶衣道:“我想杀一个人。” 祁云飞狐疑的望着她,他没想到这个女孩上道居然这么快。 那天晚上,祁云飞命人将那个夺取蝶衣贞洁的屠夫抓了过来,就在这个屋子里,就跪在蝶衣的面前。 蝶衣用那屠夫的杀猪刀,足足在他身上砍了三十一刀,每一刀都拼尽全力,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无神的望着这具尸体,良久之后,祁云飞走了过来,丢掉那把刀,紧紧的握着蝶衣的手,他温暖的笑着。 蝶衣留下了眼泪,她知道,这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流泪! 从那以后,蝶衣不再有心了,她的心早早的被野狗啃尽,若说还有,那就是面对离青青的时候,即使是在飞雪阁,她依然想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的护着离青青。 祁云飞没有食言,他一天天的培养她们,不让她们做一点粗重的活,他常说,女孩子只要两样东西最宝贵,第一是自己的脸,第二就是自己的手。 所以,他从不让她们两个做任何苦力,相反,他每天教她们弹琴,唱曲,读书,写字;有时候,他也教她们轻功。 祁云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个人除了有天下第一的财富之外,还有这天下第一的才华,他满腹经纶。这时候,蝶衣和离青青看祁云飞的眼神逐渐的改变,她们无时无刻不在仰视着他,这种敬仰慢慢的变成了崇拜。 对于她们而言,祁云飞就是她们的天,可是又不对,因为在蝶衣看来,祁云飞比天更辽阔,也比天空更壮美。 有时候,祁云飞也会有发怒的时候,但凡只要看到她们两个脸上或手上有一点点的伤痕,祁云飞就会暴跳如雷,他的惩罚方式也极为奇特。 他喜欢用针去扎她们两个的身体,只要她们犯错了,身上就会血迹斑斑,但是身上却不会留下一丁点伤口,祁云飞用针的力道恰到好处,只让她们感觉到痛苦,有不会在身上留下印记。 她们两个就仿佛是祁云飞的作品,两件独一无二的作品。 梦境里的阿离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她的心就忍不住的心疼,原来离青青以前竟然是这样的委曲求全。 她一身的才华并非与生俱来的的,而是熬了无数的日日夜夜练出来的。 第九章 缘起 转眼,三年已过。 曾经稚气如玉的少女,已经长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在兰国,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人会没有听过飞雪阁里离青青的芳名,她的名字就像是鸦片一样让人沉醉。 只要一提起离青青,所有的男人都泛出痴迷的表情,飞雪阁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几乎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女人。因为她美丽,因为她风情万种,男人们都想得到她,来飞雪阁的人都是来寻欢的,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为她而来,即使他们都知道得不到她,因为她还没有被正式标价。 每个月的月初一,是飞雪阁所有名妓展示才艺的日子。 飞雪阁有一个规矩,月初一才艺展示结束,这里的每个女人都会标上价码,只要你够慷慨,你就可以把她带回房间,而没有被标价码的说明就还是处子之身。 每次离青青弹琴的时候,总有无数的男人前来欣赏,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懂乐理,但是只要看到她的那张脸,那些男人无不心痒难耐。 可是弹完琴后离青青就会立马退去,因为她现在还没有价码,所以不能接客。 正因为没有价码,所以等待的人就会越多,而等待的人越多,抬出的价钱也就会越高。 但是男人们却看不起离青青,因为她依然是个妓女。 也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看不起。 离青青一直都是祁云飞的压轴好戏,他只将她作为艺术品一样的展示,却不曾让任何一个男人品尝她的身子。 因为,时候还没到。 最好的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而这时候,蝶衣已经在红尘里滚过无数个轮回了,她的价码是在六万两! 一夜春宵就要六万两的白银,这对于普通人无疑不是望眼欲穿,可是蝶衣仍旧每次都客满,她的档期至少要排在三个月之后。 因为来飞雪阁的,从来就没有普通人! 终于在某个月的初一,离青青一曲弹完之后,祁云飞给她标上了价码,她的标价是六十万两。 六十万两!无数的男人望而生畏,足足比蝶衣高出了十倍的价钱! 这里的人虽然非富即贵,但是让他们一瞬间拿出六十万两来花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们终究做不到,虽然这是个比仙女还美丽的女人。 所以人都摇头暗自叹息,原以为离青青最贵也不会超过八万两,只要咬咬牙还是可以拿出来,但是六十万两,即便是倾家荡产他们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下面喝酒,他一身灰衣,长发披肩,手上拿着一柄漆黑的长刀。 风神刀! 这把刀已经杀过无数的人,这里的人可以没见过他的脸,但是不可能没听说过这把刀! 在江湖上,都有一个传言,叫“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 “风神刀”莫风,他的刀法绝迹武林,能和他一战的唯有弈剑山庄的庄主萧红泪!甚至,他的威名比萧红泪还要响亮,因为莫风不仅是个刀客,还是个杀手,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但凡只要是个人,但凡有人要买他的命,那个人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听到六十万两的标价后,所有人无不唉声叹息,却听得楼下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只要六十万两?”莫风静静的道。 “只要六十万两。”祁云飞微笑着看着他。 所有人移目道这个人身上,但见到那一身的灰衣和长发后都倒退两步,没想到莫风竟然也会对离青青感兴趣! 也对,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莫风倒在离青青的裙下,也不算丢人。 莫风道:“我需要三天。” 祁云飞道:“可以。” 莫风道:“三天之内,你不准她接客。” 祁云飞道:“那就要看看这三天内有没有哪位财主看上我们青青了。” 莫风冷笑两声,却见他一个纵声跃起,他的那把风神刀发出一声长啸,犹如暴风惊雷,凌厉的钉在了飞雪阁的门匾上! 莫风冷道:“三天以内,如果有那位有钱不要命的,尽管试试!” 说完,他孤傲的走了出去,他走的很慢,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推开,中间空出一条大路,众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 “莫风既然都发话了,谁还敢去找离青青啊!” “是啊!这人也太霸道了,自己没钱也不准别人花钱!” “他八成要出去杀人凑钱!不知道又有谁家要遭殃了!” “六十万得杀多少人才能凑满啊!...” “...”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三天内凑到六十万的银子,他虽然是个杀手,但是至今为止,在江湖上,也没有哪个人的性命超过十万的。 别人凑不到,但是莫风凑得到。 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但是他莫风敢! 三天后,兰国传来消息,朝廷的六十万赈灾粮款被人劫走,瑞王爷贴出告示,悬赏万两白银缉拿盗匪! 那柄漆黑的长刀还高高的悬在飞雪阁的门匾上! 莫风就如修罗一般,依旧是一身灰衣,长发披肩的出现在飞雪阁,他的灰衣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鲜血已然发愁,他出现的的时候,众人无不惊叹,待闻到他身上的血腥臭气后都捂住了鼻子。 他微微抬头,轻轻取下那柄刀,收刀入鞘! 祁云飞拍手道:“你来了。” 莫风道:“我来了。” 祁云飞道:“我等你很久了。” 莫风道:“我已经来了。” 随后,莫风吹出一声口哨,只见得外面长街出尘土飞扬,街上迎面飞来两匹烈马,后面拉着几个大大的箱子,破门而入,撞进了飞雪阁,中间几人躲闪不及,纷纷被撞得头破血流,好在也没有闹出人命。 祁云飞道:“这是?” 莫风淡淡道:“你的六十万两。” 众人大吃一惊,因为这正是朝廷丢失的赈灾粮款,里面还贴着大大的官封,醒目的写到“兰国官银”。 祁云飞道:“你要用这些赃款来陷害飞雪阁吗?” 莫风道:“你不敢收?” 祁云飞沉吟道:“只要是银子,飞雪阁从来就不会拒绝。” 这句话绝非虚言,他之所以能在兰国立足,除了有天下无双的智计外,还有牢不可破的人脉。 莫风道:“她在哪里?” 祁云飞道:“她在等你。” 莫风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祁云飞道:“现在就可以。” 这时,楼上下来一道倩丽的身影,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她轻轻的下楼,步子那么的轻盈,身躯那么的美妙,带着微风般的清香,慢慢的走到莫风的面前。 离青青带着面纱,露出甜甜的微笑,莫风一时失神,竟僵直的站在原地。 离青青牵起他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莫风毫无表情的脸上已经变得火辣,他痴痴地看着她。 离青青嫣然一笑,娇声唤道:“风哥哥。”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稚嫩的离青青,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她学到了什么叫温顺可人,祁云飞教过她什么时候该变成什么样子,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离青青或许不懂很多事情,但是她唯一懂得的就是男人。 阿离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慢慢的上楼,走进了房间里。她重重的晃了晃脑袋,她想清醒过来,但是奈何却怎么也醒不了,她依然能看到房间里的离青青和莫风,看到他们依偎的身影。 她仿佛已经沉睡了很久,她到底还有做多久的梦,她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现代的都市里,还是依然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第十章 缘飞 阿离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慢慢的上楼,走进了房间里。她重重的晃了晃脑袋,她想清醒过来,但是奈何却怎么也醒不了,她依然能看到房间里的离青青和莫风,看到他们依偎的身影。 她仿佛已经沉睡了很久,她到底还有做多久的梦,她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现代的都市里,还是依然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离青青将莫风扶到床上,她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叹息,道:“你找过多少女人?” 莫风道:“很多。” 离青青又道:“你有没有喜欢过她们?” 莫风道:“没有。”’ 离青青笑了,她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她的手放在衣襟上,衣钮一颗一颗的解开... 无论他找过多少女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她那么美丽,那么无暇,莫风看着她光滑嫩红的躯体,胸口的热血不停的翻涌,他的心跳得很快,就连在劫官府的官银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深情的望着她。 离青青道:“你想先洗澡还是先睡觉?” 莫风痴迷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刀客,道:“我...” 离青青拿起他的手,慢慢的放到自己的胸脯上,她的呼吸温柔而沉醉,离青青已经醉了,不管她的沉醉是真是假,但是她的确已经醉了。 她在莫风耳边轻吹一口气:“如果你再不抓紧,你的六十万两就白花了...” 在听到她的挑逗后,莫风已经变得疯狂... .... 飞雪阁,蝶意居。 这间雅阁只属于蝶衣,除了祁云飞,没人可以进来这里。她对着镜子,薄施脂粉,微微一笑。 祁云飞走了进来,在旁边的桌子坐下,他狐疑的看着桌子上的酒杯,瞳孔深缩,这里已经摆好了酒菜,她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进来! 蝶衣慢慢的走到窗台边,摆上一盆秋菊。 只要摆上了秋菊,就代表蝶意居里有客人,祁云飞叹了口气,这个女人,永远都是那么懂事。 蝶衣在他旁边坐下,给他倒上了一杯酒,笑道:“心情不好?” 祁云飞道:“你看出来了。” 蝶衣微笑道:“让我猜猜看,是因为公事还是私事?” 祁云飞皱了皱眉,他继续喝着酒。 蝶衣道:“应该是公事,青青卖了个好价钱,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可是看起来还是愁眉苦脸的,难不成...” 祁云飞眼中已经放出精光。 蝶衣道:“我再猜猜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是今年?还是去年?或者更久?” 祁云飞手上的青筋凸起,掐着蝶衣的脖子,怒道:“蝶衣,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美丽的脸庞已经变得扭曲,可她依然在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年来你每次见到青青身体都会起反应,可是你却又舍不得碰她,至少在她被标上价码之前,你都不会碰她!” 祁云飞冷冷的看着她。 蝶衣的手伸进祁云飞的裤子里,熟练的摸到触碰的硬物,冷笑道:“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教我的。” 他重重的将她摔在床上,他的脸已经涨的通红,这是他心底深处的秘密,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别人撕开,祁云飞又怎能忍下去! 她眸子里露出撩人的娇媚,祁云飞认得这种眼神,那是挑逗男人的眼神,这种眼神是他教会她的!现在她竟然用来对付他!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挑衅自己! 祁云飞咬了咬牙,片刻将蝶衣身上的衣裙撕的粉碎,他狠狠的扑在她身上,这副身体玲珑剔透,胸脯上还留着上一个男人的印记,祁云飞用力的吻着她,他的力道虽然重,但是却又不会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他还指望她的这张脸来赚银子。 蝶衣忽然笑了:“祁云飞,你没有得到青青,现在就来拿我出气了吗?” 祁云飞扭曲着脸:“你给我闭嘴!” 蝶衣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爬上我的床了。”她“咯咯”的笑着,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想的什么,她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再崇拜他了,因为她发现祁云飞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他不过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商人而已。 蝶衣不止一次看到他将青青迷晕,然后舔着青青的身子,从那以后,祁云飞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便荡然无存。 相反,她还看不起他!祁云飞要是堂堂正正的把青青睡了倒也无可厚非,她们两个本来就是妓女,早已经没了尊严。 可是祁云飞却始终不敢真正睡她,他只能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来迷晕她,就像狗舔骨头一样的舔着青青。 蝶衣知道,青青是他祁云飞手上的一张王牌,用来对付上官瑞的棋子,所以在这颗棋子没有正式被标价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碰她的。 蝶衣还知道,祁云飞在青青面前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爬上她的床,做着那些不敢在青青身上做的事情。 祁云飞在她身上抽搐着,带着兴奋和欢愉,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蝶衣眯着眼笑道:“再让我猜猜看,莫风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滚!你个下贱的东西!” 祁云飞松开手,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蝶衣痛恨一声,但是脸上轻蔑的表情却依旧不减,祁云飞更是怒不可竭,他的手又紧紧的捏着。 蝶衣尖叫出声:“别打我脸..云哥哥...” 一声“云哥哥”将他的怒气减去一半,他的脸已经煞白,紧握的拳头还在发抖。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喊他云哥哥了。 祁云飞从她身上滚下来,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就连祁云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蝶衣面前都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本该是个涵养极好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发怒。 可是这个女人偏偏不识趣,每次都喜欢用最刺激的语言来揭露他的伤疤。 蝶衣穿上衣服,冷冷的瞧着他。 她道:“您玩尽兴了吗?如果尽兴了就请离开,我还要休息。” 祁云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蝶衣...” 蝶衣冷笑道:“我不休息好,明天怎么帮您赚银子?” 他愣在原地,半晌之后,轻轻的走出去,关上房门。 在那一晚上,他在自己的赌坊里输了足足六十万两白银! 祁云飞的赌术本极为高明,但是他那一晚上却没有使用任何的老千,他是心甘情愿输的。那晚上所有的赌徒都乐开了花。 从那之后,飞雪阁老板祁云飞一夜豪赌六十万两便成了江湖里的一番笑谈。 第十一章 情生 清晨,一缕和光透过纱窗,照在这张绝美的容颜上。 窗户是开着的,莫风就坐在窗口,拿着那柄漆黑的风神刀,对着窗子发愣。 离青青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看到他杵着那里,这个男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离青青道:“你醒了?” 莫风点点头。 离青青走到他面前,阳光照在莫风那种平凡又朴实的脸上,他的样子算不上英俊,甚至还有点黝黑,但是离青青却总能感觉到他有一股超乎凡人的魅力。 或许是常年来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沧桑,看透生死的沧桑。离青青轻轻的在他身后抱着,细声道:“风哥哥...” 她懂得如何去勾引一个男人,祁云飞教过她不下一千种勾引男人方法,可是她发现今天她一种都用不上。 因为这个男人和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虽迷恋自己,可是却一点也不侵犯自己,在昨晚的整整一夜里,他没有半分的过分举动,他只是在床上紧紧的搂着她,他在她耳边倾述,诉着过去,也念叨着将来。 离青青就只是静静的听着,也不插嘴,她听着他那些令人发指的过去,他第一次杀人的经历,被朋友出卖的痛楚,被人追杀的绝望。 听到最后,离青青发现原来他也会哭泣,这个孤独的刀客竟然流泪了。 他的整整六十万两白银,竟然只找了一个倾听者。 离青青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他的背宽大而笔直,就如大山一样的牢靠,他就像是一个让她高不可攀的巨人,离青青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不过是漂泊在江湖里的红颜,本不该懂什么是安全感,但是莫风让她明白了。 所谓的安全感不过就是在合适的时间找到了合适依靠的人,只要依偎在他身边,就会感觉到无限的暖意。 莫风抽动了身子,他转过头,在她额头前轻轻留下一吻。 离青青曾听蝶衣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只吻你的额头,就说明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你。想到这句话,离青青露出一丝微笑。 莫风道:“我要走了。” 离青青道:“还回来吗?” 莫风道:“会的。” 离青青凝望着他:“需要多久。” 莫风道:“十天。” 离青青心里一揪,她当然明白莫风所谓的十天到底是什么。 她太贵了,六十万两不是他这样一个平凡人能够挥霍的起的。 十天凑足六十万两,这无疑又是一笔杀人越货的买卖,她担心的望着他。 莫风道:“我这次接了一笔大买卖,成了之后,我或许可以多来几次。” 离青青惊到:“会很危险吗?” 莫风微笑道:“不会。” 离青青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咬着嘴唇。 莫风牵起她的手:“我向你保证,我十天后一定毫发无损的回来。” 离青青叹息一声,转而望着窗外,道:“昨天,你流泪了。” 莫风道:“你看到了。” 离青青道:“你找别的女人的时候,也会流泪吗?” 莫风笑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流泪,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离青青道:“难道我不一样吗?” 莫风道:“当然。” 离青青道:“为什么?” 莫风沉吟了半晌,道:“因为我一旦在女人面前流泪了,就代表这个女人这一生都将属于我了。” 离青青惊呆了,她在飞雪阁里听过不少男人碧海青天的告白,却没有一个像他这般霸道而又带着苍凉。 她目送着他离开,带着那柄风神刀,他离开的时候风中好似带着血,血中又仿若吹着风。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消失在长街的尽头,离青青的眼中已经布满了泪水。 十天,看似很短,但其实却过得很慢。 因为等待永远都是最漫长的,就如等待的这朵花花,也如等待的那个你。 十天后,莫风终于来了,他这次看起来要比上次狼狈的许多,肩膀上的琵琶骨已经断裂,左手的手指断了两根,但他依然还是出现在了飞雪阁,带着整整六十万的银子,他微笑着看着离青青。 可是一进了房间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他一个踉跄的倒在离青青的怀里,失去过多的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离青青将他扶到床上,拿出剪子剪开他的衣衫,为他包扎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他受的伤极重,离青青简直无法相信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活着。 他是有什么特殊的牵挂吗?他的牵挂是自己吗?离青青不禁的怀疑,她不过就是一个青楼的娼妓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让一个男人这样舍命牵挂着。 她在他背上的伤痕处吻着,带着泪热般的咸,莫风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 她的眼中喊着泪花,莫风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青青,你看,我没有食言。” 离青青哭到:“你怎么那么傻?” 他已经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他又沉沉的睡去。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些时日。 午后的X时X刻,黄昏中悬挂着迷人的彩霞,离青青仰望着天空。 风中带着清香,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离青青转头微微一笑:“云哥哥。” 祁云飞摸了摸她的头,他发现青青最近很喜欢看着天空发呆,眼神透露着哀伤,她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难道她有什么心事?或者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祁云飞柔声道:“青青,你在想什么?” 离青青思索了半晌,方才道:“云哥哥,我想离开了。” 祁云飞一愣:“离开?” 离青青点点头。 祁云飞脸上浮现出惊慌:“去哪里?” 离青青道:“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祁云飞问道:“和他吗?” 离青青仰着面问道:“云哥哥,可以吗?” 祁云飞眯着眼,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 离青青惊喜的望着他,她无法相信祁云飞会真的让自己离开,她也明白祁云飞在她身上花了太多的心血,怎能说离开就离开? 离青青又问道:“真的吗?” 祁云飞眼中已经染上霜,道:“真的。” 离青青脸上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喜悦,祁云飞看到她脸上的光彩,他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下,她眼中的喜悦是他不曾看到过的,他咬着牙,不甘心的紧握着拳头。 在听到他的认同后,离青青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东西,突然觉得身上一麻,她震惊的看着祁云飞,她知道,这是祁云飞的独门点穴功夫。 她已经无法再动弹了,在看到祁云飞眼中的怒火后,离青青的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此时的祁云飞的脸扭曲的仿佛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他死死的盯着离青青,他的手慢慢的往她身上伸过去,将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脱落... 第十二章 缘灭 夜已深,星已疏。 飞雪阁的青雪居里,离青青双眼无神的跪坐在地上,跪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她身上只披着单薄的被子,颈脖子上还残留着印记,祁云飞坐在床边,慢慢的他穿起衣服,走过去紧紧的拥着她。 离青青别过头,不再看他。 没有责备,没有谩骂,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离青青知道,但凡是这个男人想要,没有任何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风吹在她身上,不停的颤抖,祁云飞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衫给她披上。 离青青的身子突然软瘫,她的泪已滑落,她静静的道:“祁云飞,既然你已经得到我了,放我走好不好?” 祁云飞呆呆的望着她,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祁云飞脸上闪着阴霾。 他道:“你想去哪里?” 离青青道:“只要是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祁云飞瞳孔深缩:“整个兰国都有我的势力,青青,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离青青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飞雪阁的,祁云飞,既然你想拴住我,就不应该教我轻功。” 祁云飞道:“这门轻功的确独步武林,只要你想跑,没人追得上,在这点,我的确考虑欠周。” 离青青道:“你后悔了?” 祁云飞摇了摇头,道:“青青,我给你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后悔过。” 离青青转头望着他,突然,她感觉到腿上火辣的疼痛。 她震惊的望着他:“你...” 祁云飞把玩着手上的银针,道:“这是我研制的飞星针,世上只有我能把它从你腿上取出来,你以后无法再使用轻功了。” 离青青冷冷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不仅霸道,而且还无耻。 淡淡的星光照在她的脸上,这张绝世的容颜仿佛又得到了升华,她露出甜美的微笑,慢慢的靠近祁云飞。 祁云飞有些发愣,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但是他必须承认,如果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融化他的内心的话,那么就只有离青青的微笑。 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吹着气:“云哥哥,青青好冷。” 祁云飞一瞬间已经出神,她那样的妩媚,让他没有任何抵抗力。 突然,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把剪刀,猛烈的往祁云飞胸膛上刺去!带着委屈和血泪,离青青已经变得无情。 鲜血滴在祁云飞的胸膛,剪刀最终也只是刺在了他的手掌上,这只宽厚的手掌已经被剪刀扎的血肉模糊,血液顺着手掌,滴在了离青青雪白的肌肤上。 离青青突然心中一痛,她想起几年前,也是这双宽厚的手掌,给了她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而如今,自己却狠狠的报复了他。 离青青虽然心痛,但是却不后悔。她以为祁云飞是个谦谦君子,她崇拜着他,她甚至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崇拜着他。 是今天祁云飞禽兽般的行为让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才不会是什么君子,这个人和外面的男人一样!他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离青青甚至已经不认为他是个人,他是猪,是狗!是各种畜生的混种! 离青青银铃般的冷笑着。 祁云飞的胸腔已经涨满了怒气,他丢掉剪刀,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他不甘心!为什么她会这么狠心的对他! 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单独去拥有她,可是只要还能每天看到她,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根本不在乎她有多少个男人,只要她不离开! 然而这个女人居然会如此的狠心!她不但想要离开,她刚刚还出手伤他!这是他的女人,他怎能允许她如此放肆。 祁云飞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离青青已经被掐的面无血色,她的那双大眼睛恐惧的瞪着他,这双明媚的大眼睛透出祈求的神情。 祁云飞终于松开了手。 他刚刚是真的想掐死她,可是一看到她那双大大而明亮的眼睛,小巧而玲珑的嘴,祁云飞就再也无法狠下心了。 他伏在她的身上,吻着她雪白的脖子,然后轻声道:“青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不是吓坏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离青青身子不住的颤抖着,突然,她看到了窗外,她的眼睛又重新点起了光明。 因为她看到一个人冷冷的站在窗口,那个人一身灰衣,长发披肩,手上拿着一把漆黑的长刀,这把刀已经不知何时架到了祁云飞的头上。 离青青挣扎着站起来,躲在莫风的身后。 祁云飞面容惊色,但依然还是镇定的道:“你来了?” 莫风冷道:“我来了。” 祁云飞道:“带够银子了吗?” 莫风道:“没有。” 祁云飞道:“那你带了什么?” 莫风道:“我只带了这把刀。” 祁云飞笑了笑:“那就抱歉了,没有六十万两的人,是进不了这间屋子的。” 莫风道:“这把刀也不行?” 祁云飞道:“不行。” 莫风点了点头,然后露出深意的一笑。 他沉吟片刻道:“这把刀不行,那刀下的这颗人头行不行?” 祁云飞眼中露出凶光,他盯着悬在头顶上的这把风神刀,他又看到莫风脸上的傲然之色,星光印在莫风的脸上,他的脸上已经展现了一条条的皱纹。 他还年轻,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皱纹?祁云飞心下一惊,这个男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代表着他在江湖里的腥风血雨,每一条纹路都仿佛是别人的死路。 祁云飞道:“你这把刀确实能杀得了我。” 莫风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祁云飞微微一笑:“不担心。” 莫风道:“为什么?” 祁云飞道:“因为你就算杀了我,你也一定走不远。” 莫风冷着眼,就在此时,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看似嘈杂喧闹的飞雪阁其实已经布满杀机,他是个杀手,对于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他甚至已经闻出来了,这外面至少已经暗藏了几十个刀斧手,只要祁云飞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冲进来。 莫风收刀入鞘,思索了良久,方道:“谈条件吧?” 祁云飞显得很惊讶,他没想到莫风是个这么识趣的人,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等莫风来谈条件,这个计划他已经布置了很久,没想到莫风这么快就上钩了。 祁云飞凝神道:“我可以随便提吗?” 莫风道:“只要让青青离开飞雪阁。” 第十三章 交易 离青青脸色已经煞白,无力的站在莫风身后,但是她的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祁云飞看到她的手后心里倍感失落,曾经,她也是这样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慢慢的不相信自己了呢? 祁云飞提高了声音:“我要杀的并非一般人。” 莫风锁着眉头:“风神刀也从来不杀一般人。” 祁云飞点了点头。 他道:“江湖上近几年出了两个武学奇才,你便是其中之一。” 莫风板着脸,他已经明白了祁云飞的目标。 他沙哑道:“泪痕剑?” 祁云飞笑道:“不错,剑乃短兵之祖,而萧红泪更是剑客里的独孤求败。” 莫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思绪飘在了远方。 祁云飞道:“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却又不知道这刀剑之间谁才是真正的兵器之圣?” 莫风凝望着身后的离青青,微风吹在她绝美的容颜上,她的脸上还泛着泪痕,莫风心中一痛,他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这个女人掉一滴眼泪。 他坚定的道:“我有多少时间?” 祁云飞淡淡道:“不限时间,不计代价。” 莫风点头,他每次杀人都会经过周密的安排,他定会提前去调查目标的生活习性,性格脾性,人脉关系,这些都要了解清楚。 他以前杀人赚的每一笔银子都不是信手捏来的,而这次的目标,萧红泪,无疑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和心血。 莫风拨弄着离青青的秀发,温声道:“青青,你到这里等我,乖乖的等我,在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是你离开飞雪阁的时候。” 离青青眨着眼睛,道:“我等你,多久都等你。” 莫风微笑着,不再说话,他在她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转身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他道:“我有一个条件。” 祁云飞道:“你可以说。” 莫风道:“三个月以内,不准任何人碰她。” 祁云飞笑道:“我既是生意人,当然懂得生意上的规矩,一份筹码,自然不会做两桩买卖。” 莫风摇头道:“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祁云飞狐疑的望着他。 莫风道:“我说的是任何人,也包括你!” 他眼中放出毒光,就如豺狼一般的恶毒,祁云飞生平也算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之人,但是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冰冷的眼神,这眼神带着杀气,在这黑夜里,仿佛有种无形的恐惧。 祁云飞笑容已经消失,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缓缓道:“我答应你。” 蝶意居里,满屋春色,这个时候如果有男人看到这一幕,那么就算要他现在挖掉自己的眼睛他也会心甘情愿。 两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赤身裸露着,她们相拥在同一个浴盆里,长长的黑丝披在了水面上,雪白修长的腿,纤细迷人的柳腰,还有傲然玲珑的双峰,这两个人的胸膛足以埋藏所有男人的生命。 离青青一遍遍的擦拭着身体,她用力的擦着,她的身体被毛巾擦的通红,雪白粉嫩的肌肤已经快被擦出血。 蝶衣叹了口气,道:“别洗了,青青,你洗不干净的。”她的声音异常的安静。 离青青道:“你怎么知道我洗不干净?” 蝶衣道:“那个畜生的印记,一辈子也洗不干净。” 离青青咬着牙:“你知道?难道你也...” 蝶衣环手搂着她,两个女人的脸紧紧的贴着,蝶衣的眼睛蒙上了一圈白雾。她很少流泪,尤其是在离青青面前,她是她的长姐,所以绝对不会让离青青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离青青道:“多久了?” 蝶衣苦笑道:“蝶意居里的秋菊摆了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 离青青再也忍不住,她嚎啕大哭,整个脸沉浸在水里,只有这样哭才不会哭出声,别人也才听不到。 热水呛进了她的嘴巴,离青青痛苦的抬起头,最后又将水全部吐到了自己身上。 鼻涕,眼泪全部浮现在这张绝美的容颜上。 蝶衣拿起毛巾,轻轻的擦干离青青脸上的污秽,暖暖着看着她。 离青青哽咽道:“蝶衣,我们一起离开吧。” 蝶衣摇了摇头:“离开?我们又能去哪呢?” 离青青笃定道:“江湖那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蝶衣道:“江湖再大,可我们的心却很小。” 离青青咬着嘴唇,她不明白蝶衣为什么总是这样默默承受着,她瘦弱的身躯又如何能承受住这么多的千般苦楚。 蝶衣扬起水中的花瓣,凄凉的笑了笑。 她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女人。” 离青青道:“女人又如何?” 蝶衣长长的叹息一声:“我们女人就如同这水中的花瓣一样,浮浮沉沉,终究不过是这片江湖里的点缀之物,若说真有什么容身之所,不外乎也就是男人的床榻和臭水沟里的淤泥而已。” 离青青仰着脸,望着屋里的天窗,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闪耀着迷人的光彩。 她道:“蝶衣,我和你不一样。” 蝶衣问道:“哪里不一样?” 离青青道:“对未来的期待不一样。” 蝶衣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期待着未来,可是心是会变冷的,青青,或许你再等上三年,你也不会再期盼了。” 离青青紧捏着毛巾,道:“不,即便我的心再冷,依然会留出一处温暖的地方。” 蝶衣凝视着离青青,她仿佛从离青青的身上看到了光,这束光虽然微弱,可在黑暗里依旧清晰可见。 蝶衣道:“你打算将那地方腾给谁?” 离青青眨着眼睛道:“当然是腾给你。” 蝶衣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说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把刀。” 离青青轻叹道:“那把刀已经走远了,下一次出现,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蝶衣道:“如果那把刀回不来呢?” 离青青泛着泪光,笑道:“不,一定会回来的,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那把刀都一定会回来。” 她脸上的异彩渐渐消失,蝶意居的马灯已经熄灭,她紧紧的拥着蝶衣,轻唤道:“如果他再也回不来,那我就去那个世界找他。” 深夜,两个女人在水里,相拥入眠。 第十四章 生病 弈剑山庄,破败的庭院里,和院前的三千桃花的土质不一样,这里是一处荒地,一个男人手上拿把锄头,弓着背在地里忙碌。 也不知道他种的是小麦还是桃花,其实在这片荒芜的土地里,无论种什么都不会有好收成。 但是萧红泪还是在忙碌着,不管有没有收成他都将每一寸土地都翻新一边,浇着水,撒上种子,他微微的笑着。 因为种子下面,埋葬的是他的父母。 三年前,弈剑山庄庄主萧清酌勾结燕国的七皇子燕少商,企图背叛兰国,他们谋划了一场惊天大案,由萧清酌率领的弈剑山庄弟子行刺兰国的瑞王爷,之后在军营里引发兵变,和城外燕国大军的铁骑里应外合,破城踏平兰国。 计划原本十分周详,萧清酌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就连瑞王爷对他也是敬重有加。然而外面的墙壁筑的再坚固,里面的萧墙漏了风也会分崩离析。 萧红泪在发现父亲惊天谋逆的大案后毅然举报其父,联合上官瑞大义灭亲,他的那把泪痕剑就是以斩杀其父萧清酌而名扬天下的。 萧清酌在被送上绞刑台时候深深的注视着萧红泪,那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竟然成为了自己的监斩官。 萧红泪给父亲斟上了一杯热酒。 他含着泪道:“父亲,我很抱歉,我是您的儿子,但同时也更是兰国的子民。” 萧清酌突然笑道:“你既然选择了,就不必后悔,无论你以后的际遇为何,你萧红泪始终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萧红泪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您,会原谅我吗?” 萧清酌仰望着天空,叹息一声:“在弈剑山庄的荒地里,你种上一片种子,在种子发芽的时候,也就是我原谅你的时候。” 其实这句话一说出,萧红泪就知道,父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想让那片荒土发芽,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从那时候,萧红泪便开始很用心的在那片荒土忙碌着,带着沉痛和负罪感,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论他种上什么种子,这里依旧不会发芽,这片土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三年了,这里依然颗粒无收。 虽然这是一早就知道的结局,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萧红泪眯了眯眼,他知道那个女人来了,她来的时候风中总会飘着特别的药香味。 萧红泪头也不回的道:“她醒了?” 明仙儿道:“没有。” 萧红泪凝了凝神:“难道连你也救不了她?。” 明仙儿摇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情,她只沉睡,但是身体却完好无损,也许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七天前的夜里,离青青因为萧红泪的怒骂而奔跑出去,萧红泪心里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她的楚楚动人,她的明眸善睐都是虚假的,他不过是飞雪阁安插在自己身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萧红泪知道离青青一定会主动回来的。 第二日,她果然回来了。 然而萧红泪格外的诧异,因为离青青是被一副棺材抬回来的,棺木里的她安静的睡着,就如死人一样的安详。 他用了很多方法,可是这个女人始终不愿醒过来,她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着,嘴里还时不时的说着胡话,甚至呓语的时候还会流泪。 萧红泪清楚的听见离青青不断地哭诉着,她仿佛在做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她一直求饶着,求着别人放过她,放她离开。她凄凉的声音就像针一样的扎在萧红泪的心里。 她是有过多么悲惨的过去,所以才会在噩梦里徘徊了整整七日都不愿苏醒,就连萧红泪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开始在意她,她的面容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他亲自给她喂食,每次也都是刚喂进去就会吐出来,在这样下去,在还没有病死的时候,她就先饿死了。 所以,他不得已上了瑞王府,请来了明仙儿。 萧红泪本不该和明仙儿有任何的交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将会是自己唯一挚友的妻子。 就算他自己受伤,他也绝不愿去劳驾这位瑞王妃。 可是,萧红泪竟然会为了一个离青青而去找上明仙儿。 她清丽脱俗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明仙儿也许不算绝世的美女,更及不上离青青的倾国倾城,但无疑,她是萧红泪爱过的女人。 既然是爱过,那就必定死过,萧红泪的心,早就死了。 明仙儿突然道:“离青青的病情,我无能为力。” 萧红泪淡淡道:“无所谓,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明仙儿笑了起来:“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好像并不是这么想哦?” 萧红泪微微一愣,他的心思好像真的瞒不过她,因为他们两个都曾经深爱过对方。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他们都能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就像现在,明仙儿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已经装下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艳丽无双,风华绝代的女人。 明仙儿在看到离青青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油然生出自卑,那是女性的自卑,无论是谁,但凡你是个女人,只要看到离青青的脸都会觉得黯淡无光,就连明仙儿自己都这么认为。 虽然这张脸已经变得憔悴,虽然她已经病入膏肓,但是那张脸依然散发出无限的光芒和魅力,而这种魅力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就连萧红泪也不能! 每次看到萧红泪对离青青露出心疼的眼神后,明仙儿都会暗暗咬着牙,这个男人曾经是属于她的,即使现在自己已经要嫁给别人了,可是她依然无法原谅他的变心。 明仙儿自以为掌控着萧红泪的一切,她也自以为不会输给任何女人,直到离青青的出现... 萧红泪道:“我去看看她。” 明仙儿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娇声道:“红泪,我们难道只有这些简单的对话了吗?” 萧红泪皱着眉头,她的声音依旧那么甜美,那么动人,她身上的味道也始终没变,可是,人虽没变,但心却变了。 萧红泪知道,自从明仙儿选择瑞王爷后,她的心就变冷了,也变硬了。 萧红泪拿开她的手,淡淡的道:“你不该这么做。” 明仙儿一愣:“不该怎样做?” 萧红泪长长叹息一声:“你不该伤他的心,你应该清楚,你刚刚的行为只会让他伤心。” 明仙儿皎洁的笑着,她又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柔声道:“在这里,反正他也不会知道的。” 微风吹着,夹杂着她特有的药香味,以前,萧红泪觉得这种药香很香很甜,让人闻到总会心旷神怡,而现在,他却觉得这种味道简直深痛恶疾! 他一把推开她,怒道:“就算瑞王爷不伤心,我现在也觉得恶心!” 他大步的走了出去,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他是吃错药了才会去找上这个女人! 明仙儿原本那种高贵仙女的气质如今再也不复存在,萧红泪紧握着拳头,甚至在他看来,也许离青青都会比她更善良些。 虽然她只是一个妓女,虽然她以前也有过无数的男人,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萧红泪发现离青青已经会让他忍不住的去想念,去心疼。 一种情愫在悄然滋生着。 破败庭院里的荒土确实已经无法再长出庄家,可是心呢?这份情愫是不是也会慢慢发芽,甚至开花结果呢? 萧红泪微笑着望着前方。 第十五章 梦醒 天微凉,但依旧有阳光。 今天已是六月初五。 大凶。 还有三天,只剩下三天就是六月初八。 就是萧红泪和莫风的比武之期。 “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这句话在江湖上盛传已久,就连三岁的稚气娃娃和蹒跚在街上卖糕点的老婆子都听过,尤其是这最后的三天,这句话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兰国里,无数的江湖豪客开始纷纷下注,就连邻国的北燕和大秦都排着长队来到了兰国,为的就是来观赏这两个旷世奇才的决斗。 弈剑山庄,桃树下,萧红泪将阿离睡的床搬了出来, 他想让她晒点阳光,也许她看到了阳光,就会醒过来。 还有三天就要决战了,这一战里,萧红泪没有绝对的把握。 他大小战事无数次,次次都是稳操胜券,但唯有这一次,他的心开始有着莫名的慌乱。他知道,剑客的心一旦乱了,结果往往就是死亡。 然而让他心乱的并不是莫风,风神刀虽然威名远扬,但还不足以让他心乱。 为什么会乱?又是谁可以让他心乱,萧红泪眯着眼,望着那张在阳光下绝美的容颜。 是她吗? 可是她不是敌人的棋子吗?自己明明很清楚不是吗?既然清楚又什么还要心乱? 萧红泪紧紧的闭着嘴,脸上却又通透的煞白。 阿离已经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她一直在离青青的梦境里飘来荡去的,每一次她都想把自己掐醒,可是身上却没有一点的疼痛感,她无法感到自己的疼痛,可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离青青的疼痛。 就像现在,就在此时此刻! 风华云集的长街上,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这里的人身上都带着佩剑,一顶崭新的花轿,离青青静静的坐在轿子上。 阿离异常吃惊,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这个地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条长街和这顶花轿!因为就在此时此刻,正好是自己穿越的时候! 也就在这条长街处,这顶花轿里,自己变成了离青青。 阿离看着花轿里的离青青,她深深吸了口气。 她感受到了离青青的无奈和痛楚,祁云飞最后决然的将她嫁给萧红泪,并且用蝶衣的性命威胁她,用萧红泪的泪痕剑谱来换取蝶衣的命。 原来,离青青是被逼嫁给萧红泪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赌注,这一切不过都是祁云飞的计划而已。 阿离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离青青,接着,阿离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她看到了痛心的一幕。 离青青拿起匕首,狠狠的刺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阿离看到了离青青的眼泪,还有她的绝望,其实,她的心里一直都爱着莫风,她的身体可以给天下任何的一个男人,但是她的心永远都是属于莫风的。 她绝对不可以嫁给萧红泪! 阿离想起离青青以前对蝶衣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他再也回不来,那我就去那个世界找他。” 既然活着无法在一起,那么死后或许真的能够永远的陪伴她的风哥哥。 鲜血就这样顺着花轿留下来,长街已经被血染的通红,可是却没有一人看得到,阿离撕着嗓子大哭,她一次次的拉着眼前的人,最后她无力的跪在街上,嘶吼着,祈求着,尖叫着。 “你们快救她!”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青青就要死了,你们知不知道!” “求求你们了……” “你们听到了吗?” 然后,没有一个人听到,没人能听到阿离的声音,就连跟随在轿子边上的小玉也听不到,他们更看不到地上那殷红的血迹。 这里的人依旧吹着喇叭,打着铜锣,嬉闹着,嘲笑着,阿离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丑陋的嘴脸。 慢慢的,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阿离在天空里看到一道美丽的倩影,她知道,那是离青青的灵魂,死后的灵魂。 “青青!” “离青青!” 那个美丽的灵魂似乎听到里阿离的呼喊,冲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阿离也知道,那个笑容是放下一切后的解脱。 那个女孩,终于卸下了所有疼痛的枷锁,安心的奔向天堂。 阿离将手掌默默的放在自己的胸口,心中哀悼着:青青,愿天堂里,你和你的风哥哥可以永远永远的幸福下去。 “阿离!” “阿离!你怎么了?” “阿离!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快去请郎中!” “……” 一个身体,只能住着一个灵魂。 也只有在离青青死去后,阿离才能重新拥有这副身体。 “呜,好吵。”一个声音一直在阿离的脑海里回响着,她听到一个人好像一直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个人是谁?是谁会这么亲切的喊自己?是何阳吗?不,不会的,那个男人早就变心了,又怎么会想着自己? 还有谁呢?是银行里催债还款的客服小姐吗?还是京东淘宝里的快递大叔? “好吵。”到底是谁啊? 良久之后,她的手指微微抽动,终于,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阿离看到一个男人,应该说,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他的脸上闪烁着担心和着急的神色,这个男人还深深的凝望着自己。 阿离看着他,慢慢的,意识一点点的恢复,天空很蓝,如大海一般的蓝。 在看到这边蔚蓝的天空时候,阿离就知道,自己依旧是在这个陌生的国都里,只有古代的天空才可以这么的干净。 她又闭上了眼睛,又是在做梦吗?这次又会梦到什么呢?阿离凄凉的笑着。 然而,她却感觉到手上一股火辣的疼痛,她连忙缩了下手,她睁眼看到手上还停留着一根银针。 阿离看到一个大夫样的中年人,只听的那大夫说道:“萧公子放心,夫人已经醒了。” 萧红泪大喜过望,手不停的摆动,道:“好!好!你去账房领银子去吧,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那郎中暗自发笑,其实他什么都没做,这位美丽的夫人是自己醒过来的。 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桃树下,只剩下了阿离和萧红泪。 萧红泪坐在她边上,牵起了阿离的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忧郁,但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忧郁,为谁愧疚。 阿离终于认出了他,这是萧红泪,他手心的炙热,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感觉到的温暖。 她终于道:“我,死了吗?” 萧红泪微笑道:“不,你没有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都不会死。” 阿离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这个世上有一种死,叫萧红泪不让你死。” 阿离痴痴的望着他,忽然,她又流泪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自己是个这么爱哭的女孩儿。 阿离道:“这段时日以来,我一直都在做梦,梦见很多人,很多事,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你是梦境还是现实。” 萧红泪暖暖的笑着,他轻轻的凑到她面前,在她唇边深深的吻着。 阿离呆呆的望着他,他的吻既生疏,又真实,他的唇柔软而甜腻,这个真实的感觉,又怎么会是做梦呢? 她依旧流泪着,她知道,她醒了,就代表着离青青永远的离开了。 这辈子,阿离再也看不到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孩儿了。 离青青,你放心,阿离发誓,你赐给我的这副身体,阿离一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祝福一起活下去。 第十六章 沧海 庭院里新种的桃树,树下的土还是刚刚翻动过的新泥。 萧红泪拉着阿离的手,他的手虽苍白,手掌却因练剑而起了茧,越是沧桑的手,握着的力度就越紧,阿离凝望着他。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温暖粉嫩的脸庞上。 天空里薄薄的云层开始渐渐下落,太阳最美的时刻开始得到释放,柔和的余晖轻轻洒在大地,洒在桃花下,也洒在阿离美丽的脸庞上。 夕阳果真无限好,它不断的洒着,一层又一层,这般的彩霞,也只有这样的绝色女子才配得上。 他们紧紧相拥着,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彼此的心跳,看着夕阳的柔和不断地蔓延着。 这次的夕阳和往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人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萧红泪的心变得不再寂寞,甚至越来越暖,暖到竟然也会出现莫名的疼痛。 他是个从不会心痛的男人,即便是知道明仙儿要嫁给上官瑞的时候,他的心也不会痛,顶多算是遗憾。 可是自从遇到阿离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对于剑客而言,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他发觉她的脸又渐渐潮湿。 萧红泪温声道:“你在哭?” 阿离垂下眉,良久方道:“我的确在流泪,但不是为我自己。” 萧红泪一愣:“那是为了谁?” 阿离叹息道:“为了离青青。” 萧红泪皱着眉头的问道:“难道你不是离青青吗?” 阿离凄然的道:“我不是离青青,我是阿离。” 萧红泪摇着头,他并不清楚她到底要表达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团迷雾,自从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天起,这团迷雾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阿离望着他:“萧红泪,如果我不是离青青,你还会爱我吗?” 萧红泪点点头。 阿离又道:“会一直爱我吗?” 萧红泪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都是我萧红泪的妻子,我都会永远深爱着你。” 阿离忽然站了起来,认真道:“你能不能不问我的名字,出生,来历,只单纯的爱我这个人,可以吗?” 萧红泪宠溺的拥她入怀,笃定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世上能创造一切的东西就是爱情。 既然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女人,那为什么一定要去挖空心思去探索别人的小秘密呢?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揭露的伤疤,既然深爱着,为什么不能少一些防备,而多一分包容呢? 萧红泪知道怀里的她的确有自己的秘密,可是自己不也一样吗?她嫁给自己或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目的,但是自己娶她不也是一样在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既然双方都有自己的利益,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世上最美妙的不外乎于爱情,它妙就妙在你明明知道它是个毒药,但是你仍旧会义无反顾的喝下去,就算喝完之后会肝肠寸断,可是至少在喝的过程中,这种感觉是甜蜜幸福的。 阿离将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她幸福的微笑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她仰起脸来,痴痴的望着他。 萧红泪摸了摸她的鼻子:“怎么了?” 阿离道:“你还记得第一天晚上你问我的问题吗?” 萧红泪思索了片刻,方才想起来,那天成亲的晚上,他问她:“你活过吗?” 现在要是还有人问他有没有活过,萧红泪一定会肯定的回答。 他当然活过! 萧红泪又道:“那你活过吗?” 阿离羞红着脸,轻轻的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脸上的娇色更红了,她抿着嘴道:“只要你在的时候,我就会一直活下去。” 萧红泪神秘的笑着,凑到她的耳边,道:“不,这样还不算真正活过。” 阿离诧异的道:“那要怎样才算?” 萧红泪声音更柔了:“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阿离垂下了头,手紧紧的捏着衣裙,微风吹过,本就喊着桃香的空气,变得更加的迷人。 这样的甜香,往往会让人变得沉醉,想做很多想做而还没做的事情。 萧红泪的眼底,除了柔情之外,还涌出一丝激情,他现在渴望去拥有她... 阿离抬起头,凄凉的道:“你应该知道,这个身体以前...” 萧红泪转而望向远方,他的思绪已经凝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她是个妓女,这个美丽的身体以前有过很多男人。 可是他不在乎,他既然连她这瓶毒药都敢喝,又何必会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流言蜚语。 萧红泪坚定的道:“我不在乎。” 阿离苦笑道:“可是我不想做替代品。” 萧红泪问道:“谁的替代品?” 阿离道:“明仙儿。” 她的脸上洋溢着光彩,又继续道:“萧红泪,我爱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的爱,我会陪伴他一生一世,敬重他,仰慕他,心疼他,我既可以跟着他牧马放牛,终老山林,也可以很着他杀人放火,浪迹天涯,永生永世,永不背叛!” 阿离的话就像惊涛骇浪般的拍在萧红泪的胸口,他的呼吸已经停顿,笑容已经僵硬。他万万想不到她一个柔软的女子居然能说出这般富有力量的话。 谁说妓女没有尊严?又有谁敢说妓女没有信仰?如果萧红泪此刻听到有人再说妓女的一分不是,他的泪痕剑立马就会结束那个人的生命。 阿离深深的望着他,道:“萧红泪,你,可以吗?你可以把我当做那个唯一吗?” 萧红泪转过头,不再看她炙热的眼神,他突然害怕看到她的眼神,那个眼神告诉他,原来自己的爱情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不堪一击,与她的伟大爱情比起来,自己真的无地自容。 因为他做不到像阿离那般的视如己出,因为萧红泪知道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上官瑞,他必须要帮助上官瑞去铲除掉阿离的飞雪阁。 既然要铲除飞雪阁,就一定要利用她,甚至还要欺骗她。 可是,看到她真诚的眼神后,萧红泪又怎能忍心去欺骗她呢? 阿离凄然道:“我知道你一定做不到,你放心,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做不到。” 萧红泪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痛楚,他拉着她的手,但阿离却冷冷的缩了回去,萧红泪心中一痛,她在怪他,怪他做不到吗? 阿离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和上官瑞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计划,我嫁给你最初是为了偷你的泪痕剑谱,为的是让你死在莫风的刀下,这一切本该顺理成章的发生,可是一切都因为离青青的死亡而结束。” 萧红泪惊呼道:“离青青的死亡?” 阿离叹了口气:“我说过,离青青已经死了,而我是阿离。她在当天的花轿上就已经死了。” 萧红泪道:“所以...。” 阿离道:“所以我没有自己的目的,我只是单纯的是你的妻子。” 萧红泪叹息一声,虽然听起来像是荒诞,但是他却依然坚信阿离的话,他相信她接近自己是没有目的的,因为她的眼睛不像是一个有野心的眼睛,她的眼睛澄清空明,纯净苍穹,她的眼睛甚至比大海要蔚蓝,比白云更干净。 第十七章 桑田 凌晨,万籁俱寂,就连白天聒噪的蝉鸣也都已经休憩。 桃树下很安静,静的仿佛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他们慢慢的小路上走着,阿离冲着萧红泪微微一笑,她牵起了他的手。萧红泪也微笑着,她的那双手柔若无骨,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 萧红泪道:“天色已晚,早点歇着吧。” 阿离道:“你呢?” 萧红泪道:“我不睡。” 阿离问道:“你还要练剑?” 萧红泪点点头,距离八月初六只剩下两天了,他之所以如此认真并不是对手是莫风,对于一名一流的剑客而言,任何一次的挑战其实都是对于自身剑道的自我提升,所以他尊重每一个对手,所以他每一战都是小心翼翼。 阿离叹了口气:“其实这场决斗已经失去了意义。” 萧红泪问道:“为什么?” 阿离道:“他找你比武,不过也是为了我,然而不管你是输是赢,我都已经是你的妻子,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萧红泪笑道:“如果我不仅输了,而且还死在他的刀下,你会怎么办?” 阿离仰起头望向星空,良久之后,方才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会想尽办法杀了他,替你报仇。” 萧红泪眼神迷离的望着她,道:“你能为了我杀了他?” 阿离思索了会,然后重重的“嗯”了一声,不管莫风对离青青是怎样的情感,但是阿离很清楚,她是她,离青青是离青青,而她的心里,此刻也只装得下一个萧红泪。 毫无疑问,萧红泪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和依靠的男人,他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已经深深的打动了她,谁又说爱情不能仅仅只凭感动呢?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绝望,如果在绝望深处有一个可以感动你的生命在陪伴着你,别说他是一个人,就算是一条狗,你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萧红泪黯然道:“我听说过你们的故事。” 阿离道:“什么故事?” 萧红泪道:“关于六十万两的故事。” 阿离轻笑着,她拉着萧红泪的手微微摇晃,道:“所以,你是吃醋了?” 萧红泪认真的点点头,他与其说吃醋,更不如说是佩服,他知道莫风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行为,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萧红泪道:“能够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的人,不多。” 阿离笑道:“你呢?” 萧红泪淡淡的道:“我做不到。” 阿离点点头:“其实我更希望你做不到。” 萧红泪吻着她的额头,着:“做我的妻子,我既会让你丰衣足食再无短缺,也能让你幸福快乐,再也不掉一滴眼泪,所以,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过着那种亡命天涯的日子。” 阿离静静的看着他,道:“我相信你。” 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阿离温声道:“其实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吃醋。” 萧红泪笑道:“不吃醋,那我该吃什么?” 阿离低着头,道:“你是天之骄子,剑道里的传奇,更是江湖里所有剑客的信仰,那种吃醋和小肚鸡肠的事情,一点都不适合你。” 萧红泪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得看为了谁。” 阿离郑重的道:“为了谁都不行!” 萧红泪狐疑道:“你也不行?” 阿离道:“不行!” 萧红泪诧异的望着她,他不明白阿离到底在想什么,他是真心诚意的想一辈子都对她好,况且,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应该拒绝一个全心全意的男人。 萧红泪道:“为什么?” 阿离的目光望向远方,叹息道:“因为我随时都可能会离开。” 萧红泪道:“去哪里?” 阿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此时不知道她还能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又或许在下一刻醒会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萧红泪那份炙热的感情,阿离有时候会觉得无比的沉重,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消失了,他会发疯吗? 萧红泪紧紧地拥着她,轻声唤道:“阿离,答应我,哪里都不要去...” 阿离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嫣然道:“好,哪里都不去。” 月光下,一个男人的铁青着脸,一身深蓝的长衫,冷冷的站在桃树下,他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紧握着拳头,狠狠的道:“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一定会!” 他的话说的说的极为狠毒,但是说完后脸上的表情却又立即恢复了平静,通常这种人立下的毒誓都是说到做到的。 因为表现的越平静,就代表着这份毒誓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心里。 阿离已经睡下,萧红泪此时还在月光下舞着剑。 他的剑变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柔,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认识阿离后,他的泪痕剑已经散失了该有的杀气,转而变得越来越多情。 每刺出一剑的时候,萧红泪总能莫名的想起阿离的容颜,甚至还会想到她留下的眼泪... 本该无情的利剑却生出了感情,那这把剑还能再杀人吗? 星已疏,那个身穿蓝裳的男人已经离去,他故意发出细微的脚步声,可是萧红泪依然没听到。 萧红泪就连头也没回,他依旧在舞动着他的泪痕剑。 一名顶级的剑客,绝对不会察觉不到身边的危险,萧红泪无疑是剑客里的佼佼者,然而,即便是一条猎犬也会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一个思春的男人。 原来,萧红泪也会有思春的时候。 阿离捂着被子,她还没有睡着,她正静静的躺在床上,春柳般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因为,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个房间被萧红泪打扫的一尘不染,又怎会有血腥之气? 门没有关,就算关了,也关不住那个男人身上的肃杀之气。 他一身灰衣,长发披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 他出现的时候,屋子里吹进一阵寒风,阿离哆嗦下身子,说不出的寒冷,她恐惧的盯着他手中的漆黑的长刀,这莫名的寒气到底是因为这把刀还是这阵风? 阿离几乎要惊呼出声,自从得到离青青的记忆后,她已经能认出这个男人,他就是莫风! 似乎,莫风脸上的纹路又多了一些,而新增的那些皱纹,也全部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阿离咬着嘴唇,远远地缩在床角,她低着头,心却突然的开始疼痛。 她该和他说什么?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呢?难道她能告诉莫风说自己不是离青青吗? 他那样孤独的一个男人,又怎能接受挚爱已经死亡的事实呢 第十八章 旧爱 阿离叹息一声:“你来了。” 莫风道:“你好像并不太想看到我。” 阿离道:“你不该来的。” 莫风道:“这个世上有太多不应该的事情,但是我却偏偏都做了。” 月的眉,星的眼。 阿离就坐在床边,没有动,她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间,瀑布般的长发盘了下来。慢慢的,她抬起头,微笑着望向莫风。 她道:“其实最不应该的就是让我们两个相识。” 莫风抿着嘴,他们又何止相识?他们不仅相识,而且还相知,并且相爱着,可是为什么?如今的她看起来会是如此的陌生?她还是那个可以温柔的喊着自己风哥哥的离青青吗? 莫风哽咽道:“我听说你病了...” 阿离淡淡道:“我的病已经无碍。” 莫风又道:“我还听说你生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 阿离微微一惊:“你听谁说的?” 莫风道:“祁云飞。” 阿离似乎想到了什么,急道:“他现在在哪里?” 莫风道:“就在外面。” 阿离的目光飘向窗外,月光下,依稀还能听到萧红泪挥剑的声响,此刻他知道祁云飞就在庭院里吗?祁云飞会不会暗算他?阿离的神色已经变得焦急。 莫风悠悠的道:“你在担心萧红泪?” 阿离低下了头,萧红泪已经是她丈夫,她没有理由不担心他。 莫风又道:“他那样的剑客,你完全不必为他担心。”他说的是实话,就连自己都无法有把握杀死的人,祁云飞当然也一样没把握。 过了半晌,阿离缓缓道:“你们可以不交手吗?” 莫风忽然道:“你是怕他死?还是怕我死?” 阿离道:“都怕。” 莫风沉吟道:“那你更希望是谁死呢?” 阿离眼中露出一丝苦笑:“你死了,我会难过,而他死了,我会陪他一起死。” 莫风紧握着拳头,这算什么?是宣誓她的感情还是威胁他?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残忍,她明明知道自己在乎她的安危,而如今却拿生命来威胁他吗? 他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世上最无情的就是把婊子。 不!他无法接受,她是属于他的!她怎么可以变心?他最厌恶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现在他又怎能忍受她的背叛! 他冷冷的拔出长刀,刀上还沾着鲜血,就在白天,他还刚刚杀过人。 他杀过不少人,既杀过敌人,也杀过朋友,可是却唯独没有杀过女人,何况,还是属于他的女人。 阿离用力咬着嘴唇,她感受到了莫风的杀气,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脸色越发的苍白,但是她的眼睛却是明亮的。 夜已深,她的眼睛却仿若流星。 莫风冷道:“你不害怕?” 阿离摇摇头。 莫风道:“为什么?” 阿离思索着,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她笃定道:“因为我相信,无论我做了多么让你失望的事情,风哥哥都不会伤害我。”她的声音虽然不洪亮,但是却说得信誓旦旦。是的,阿离相信,这个男人终究和祁云飞不同。 祁云飞对离青青除了爱之外,还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更像是把离青青当做自己的物品一样的独霸着。 而莫风不同,他更多的是对离青青的爱慕,有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都不忍心对她说出一句重话。 就像现在,阿离已经坦言了自己的变心,可是莫风却依然没有责备她。 他脸上的痛苦之色让阿离看了后感到心痛,此时此刻,阿离更愿意他能狠狠的甩自己一巴掌。 莫风听到她的话后一时顿住,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可是却依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阿离流着泪,缓缓道:“如果你要打要骂,你可以不用忍着,憋在心里久了,会难受。” 她望着他,继续道:“现在无论你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只限于今晚,今晚过后,我们就当没相识过,你依然还是风中的刀客,而我将会弈剑山庄的萧夫人。” 既然要断,就一定要断的彻底。 阿离很清楚,自己和这个男人往后一定不能有着丝毫的牵扯,既然离青青已经死了,那自己又怎能当做一切都不知情,去享受他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呢? 何况,她现在爱的是萧红泪,不管是这副身体还是这具灵魂,现在唯一爱着的人,只有萧红泪。 就让莫风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吧,也许这样,他心里或许能早一点放手。 萧夫人?多么陌生的称呼,莫风忽然笑了,他笑的千般苦楚,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笑声,良久之后,他的泪已经滑落,慢慢的,他收刀入鞘。 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所以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然的抓着她,将她推到床上。 莫风此刻的眼神犹如洪水猛兽,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的手慢慢的伸到了她怀里... 阿离忽然掩面痛哭,道:“求求你,别碰我...” 莫风冷道:“为什么!” 阿离道:“难道你也要像祁云飞一般的折磨我吗?”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慢慢的,他叹息一声,他当然和祁云飞不同。他还是无法逼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莫风轻声唤道:“青青。” 阿离道:“我在。” 莫风忽然笑道:“萧红泪就那么好?” 阿离点点头,不管外人怎么看,但是阿离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萧红泪真的对她足够的体贴,虽然这种爱情并不似莫风那般轰轰烈烈。 莫风道:“你知不知道做我的女人,有一个特别的权利。” 阿离问道:“什么权利。” 莫风道:“得罪天下人的权利!无论你做什么,我不问原因,也不问对错,更不会埋怨,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帮你去实现,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如果你想当皇后,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去打下一座江山!“ 他的话斩钉截铁,如果说萧红泪是剑道里的传奇,那莫风就是刀客里的骄傲,他有骄傲的资本,所以他认为他的女人也可以同样高傲,只要她愿意,他甚至可以让她母仪天下。 在遇到离青青以前,他没有爱过人,也没有和任何女人相处过。他不懂女人到底真正需要的什么,更猜不透女人的心思,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可以为所欲为,挥金如土就是女人最开心的事情。 他虽不了解女人。但是却见过不少趋炎附势,贪名逐利的人,他以为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虚伪,包括离青青。他甚至不在乎离青青也一样是这种女人,不管她是不是,他都已经爱上她了。 既然爱都爱了,那就不用管她到底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她如果喜欢做个好女人,那他就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好,最幸福的女人;她若是喜欢做坏女人,那他就帮她成为天下间最狠毒,最蛇蝎的坏女人。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虽千万人吾往矣,莫风从来就不缺少这种得罪天下人的勇气。 莫风不怕,但是阿离却怕,并且怕的发慌,怕的要死。 凉风吹过,伴随着寒意的秋风,阿离抬起了头。 她微笑道:“风哥哥,爱情不是这样的。” 莫风一愣:“那爱情是怎样的?” 阿离望着他,半晌之后道:“其实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至少你我的相识,不能算是爱情。” 莫风问道:“萧红泪呢?他是青青的爱情吗?” 阿离点点头。 莫风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阿离悠悠道:“他不会像你一样给我太多的誓言,他只会默默的陪伴着我,细水长流般,和他在一起我不会感受到负担,也没有沉重的感觉,总之,嫁给他后,我的心便不会再担惊受怕。” 莫风低下了头,原来,青青和他的感情竟然会如此的深。 第十九章 对峙 夜色更深,但是屋子里却也更明亮。 月光越发的闪耀,照在了莫风身上,突然,他的心感到一股莫名的慌张,因为,这个光线不是月光,月光不应该会这么亮。 这是,剑光。 泪痕剑,那是一把怎样的剑,一阵白光隐隐作现,似梦似幻,如日月星辰。 泪痕,剑刃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样奇妙梦幻,剑刃灵敏轻盈,但却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剑身纤长锋锐,极薄而灵动,但又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萧红泪就静静的靠在桃树下,他的长剑已经出鞘。 莫风淡淡的道:“你来了多久了?” 萧红泪道:“不久。” 随后他也同样问道:“你呢?来了多久了?” 莫风冷笑道:“很久。” 萧红泪沉吟道:“你每天都来?” 莫风点点头:“对,每天都来。” 萧红泪叹息一声:“既然每天都来,为何偏偏会在这次让我故意发现?” 莫风嘴角扬起微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萧红泪问道:“什么事?” 莫风笃定道:“我想来,你挡不了;我要走,你也留不住。” 萧红泪道:“这话我信。” 他弈剑山庄的桃花阵能困住许多人,但是肯定难不倒莫风,这个在兰国与自己齐名的刀客,也是一个顶尖的杀手,萧红泪凝视着莫风。 萧红泪继续道:“话虽然对了,但是时间却不对。” 莫风皱着眉头:“时间?” 萧红泪笑道:“通常大半夜闯进来的不是小偷就是盗匪。” 莫风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你觉得你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偷的吗?” 萧红泪摇摇头,他叹了口气,道:“没有,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兰国皇帝的玉玺,你也未必看得上。” 莫风愣住,他抚摸着阿离的秀发,他的眼睛已经泛红,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阿离。 阿离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垂下了头,再也不忍心看到莫风脸上痛苦的表情。 萧红泪道:“所以,你是来找阿离的?” 莫风点点头。 萧红泪道:“你认为你可以带走她?” 莫风终于转过身子,望着月光下的萧红泪,他一袭白衣站在桃树下,仿若仙人般璀璨,他浑身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优秀,他那样的人,难怪青青会为了他而变心。 莫风道:“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萧红泪微笑着摇头,道:“不,你带不走她。” 莫风轻蔑的道:“哦?你对自己的剑这么有自信?” 萧红泪道:“真正让我自信的不是手中的剑。” 莫风道:“那是什么?” 萧红泪道:“而是她身上的脚。” 莫风冷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脚如今却穿着两双鞋?” 萧红泪沉思着,良久方道:“鞋合不合脚,只有女人自己才知道,她长大了,自然可以换一双更合适的鞋子。” 莫风将他的那柄刀抗在肩上,他傲然的望着萧红泪。 江湖上虽盛传着“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他们神交已久,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从来都不认识,直到今天为止,他们两人才算真正的见面。 他们虽然背负盛名,但是却同时也是极不看重名利的人,如若不然,他们早就该一决高下了。 可就在此刻,莫风眼中突然燃起一股战意,他极度的渴望和萧红泪一战!就在这里,就在青青的面前,他要让离青青亲眼看着她的丈夫是怎么倒在自己的刀下的。 莫风道:“我想,六月初八的决斗可以取消了。” 萧红泪身子微微一震,他诧异的看着莫风。 他道:“为什么?” 莫风淡淡道:“因为你活不到初八的那天了。” 萧红泪微笑着:“所以,你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我交手了吗?” 莫风又转眼望着阿离,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青青,我们或许不会变成敌人。”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阵轻啸声,他的风神刀已经出鞘,他纵身一跃来到庭院中心,一声长啸划破星空,这柄漆黑的长刀冷冷的对着萧红泪,莫风的眼神再也没有柔情。 他道:“出剑吧。” 萧红泪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 莫风冷道:“你害怕?” 萧红泪道:“我这样的人,早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恐惧。” 莫风道:“那既然已经亮剑,又为何不出剑?” 萧红泪沉吟道:“你死了,阿离会难过,而我不愿让她难过。” 莫风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你认为你杀得了我?” 萧红泪仿佛没有听到,他已经不再说话,他微笑着走进房间,来到阿离的面前,他能感受到阿离的恐惧,他紧紧的拥着她。 萧红泪就这样抱着她,良久之后,怀里的她终于不再颤抖,她沉沉的睡去,睡在了他的怀里,阿离的病情初愈,她今天已经疲惫了一天,现在,她终于能够安心的睡下了。 此时此刻,萧红泪好似已经忘了他的后背还有一把漆黑的长刀。 星空下,又吹起了一阵秋风,一片片桃花飘落。 花瓣飘来又飘去,在空中辗转了好几回,终于落在了地面。 莫风痴痴的站在那里,他的内力极为深厚,他竟然听到了桃花落地的声音,就宛如他心碎的声音一样让他震耳欲聋。 桃花不问。 桃花不语。 桃花无情。 莫风将手捂住胸口,他突然凄凉的笑着,慢慢的,他又开始呕吐,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黄水。 那仿佛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感觉,那种感觉分外的恶心,恶心的想吐,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犯了,可是今天,看到青青和萧红泪相拥的身影,他又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萧红泪将阿离抱回了床上,他关上了门,最后,他望着莫风轻声道:“如果你不满意,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我,但是切记不要发出声响,她已经睡下了。” 门已经锁上了,就连窗户也已经紧闭,莫风痴痴的站在庭院里,他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意志,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撕心裂肺。 桃花依旧在飘着,谁说桃花无情?倘若无情,那屋子里的两个人又算是什么?莫风抬起头,看着美丽的星空,也看着这里精致的庭院。 桃花有情,是谁育种的桃花?庭院精美,又是谁家的庭院? 莫风慢慢的站起身,收起他的那柄长刀,他的身影渐渐的消散在无情的黑夜中。 第二十章 延期 瑞王府,与兰国其他王爷的府邸不同,这里的构造不算严谨,装饰也不够精美,相反,这里四四方方,更像是一座军营。 王府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萧红泪就是从这扇门里进来的。 他习惯了走小门,这些年来,他来找上官瑞的时候也从未走过大门,在内心深处,萧红泪依旧是江湖里的剑客,而从没有把自己当做是瑞王府的幕僚。 演武堂里,即便这里再空荡,但是今天看起来也是喜气堆欢,因为就在明日,就是上官瑞大喜的日子,整个王府已经张灯结彩。 上官瑞站在场地中央,他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长枪。 其实从使用的兵器来看,萧红泪和上官瑞两个是属于完全不同的人。 上官瑞的枪光彩夺目,红缨上还镶嵌着金丝。 萧红泪的剑苍白如雪,剑上没有一点装饰之物,就连流苏都没有。 但是他们却有一点是相同的,因为他们的兵器都可以为了对方而斩尽一切。 因为他们是挚友。 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一日,拜堂的时候还没有到,但是出枪的时刻却到了。 暴雨梨花九九八十一枪,每一枪绝不含糊,一出手就是杀招。 没有人可以躲过他的这套疾风骤雨般的枪法,除了萧红泪,除了这把泪痕剑。 招式已经全部使出,上官瑞终于停了下来,面对着萧红泪,也面对着这把天下无双的泪痕剑,上官瑞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上官瑞慢慢道:“你的剑的柔和了许多。” 萧红泪淡淡道:“你的枪也不如以前威风了。” 上官瑞微笑着,可能因为马上要成亲的缘故,他今天的枪法看起来的确不如以往凌厉。 他问道:“你呢?新婚后的生活过的怎么样?” 萧红泪笑道:“很幸福,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上官瑞道:“这是实话?” 萧红泪道:“一字不假。” 上官瑞沉吟道:“红泪,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曾经也对仙儿...” 萧红泪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我与她不外乎君子之交,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看你。” 上官瑞扬了扬眉:“看我?” 萧红泪微笑着:“对,因为我想祝福你。” 有的人,你越发的不想见到,她就越容易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管你愿不愿意,那个人都会出现。 明仙儿身着鹅黄色的烟杉,轻盈的走了过来,依旧是带着这股特有的药香味,她端着一壶清茶,微笑看着两人。 上官瑞道:“练了一会,也的确口渴了,红泪你也喝点吧,这是仙儿刚刚沏的仙湖茶,在外面可是喝不到的。” 明仙儿也微笑着给萧红泪倒上一杯。 萧红泪淡淡道:“我不喝。” 明仙儿问道:“为什么?” 萧红泪摇头道:“你俩大婚,我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喝酒的。” 明仙儿叹息道:“你想醉?” 萧红泪笑道:“我为什么要醉?” 上官瑞抿着嘴唇,他或许明白仙儿的话,曾经眼前的这两个人也是有过情愫的,或许萧红泪是真的想醉上一回。 他吩咐府上的人端来一壶烈酒,朗声道:“红泪说的不错,既然要喝酒,那我就陪你喝!” 萧红泪又摇了摇头,他道:“不,我今天不喝。” 上官瑞诧异的看着他。 萧红泪道:“明天才是六月初八。” 上官瑞惊呼道:“明天你能来?” 萧红泪点点头:“当然可以。” 明仙儿捏着衣角:“明天你不是要和莫风比武吗?” 萧红泪凝视着上官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比武的日子,我想延期到下个月初八。” 上官瑞眯着眼:“为什么要延期?”他当然明白,萧红泪不是一个会出尔反尔的人,他也知道,他延期的目的也绝对不会是为了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萧红泪叹了口气:“因为我的心现在无法和任何人交手,你也说过,我的剑变得柔和了许多。” 上官瑞问道:“你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萧红泪苦笑道:“说老实话,和风神刀比起来,我胜算的确不算太高。” 上官瑞提高了声音:“但是你却不应该惧战,我知道你,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胆怯的人。” 萧红泪道:“那是曾经。” 上官瑞狐疑道:“曾经和现在的萧红泪有什么不同。” 萧红泪抬了抬头,叹息道:“当然不同,以前的我没有牵挂。” 明仙儿的眼中放出光彩,她已经明白了萧红泪的话,她早就应该知道,那个倾国倾城的女人,的确已经把萧红泪迷得团团转,听说那个女人已经醒了,萧红泪是因为她才延期比武的吗?明仙儿抓着衣角的手已经青筋突起。 上官瑞沉着声:“你真的爱上她了?” 萧红泪微笑着:“是的。” 上官瑞不悦道:“你应该明白,离青青不过就是飞雪阁的一个棋子,而且我们的人手已经布置出去了,只要借着明日的比武和新婚之期,我们就能暗地里将飞雪阁连根拔起!” 萧红泪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计划取消,明日你就安心的当你的新郎官即可,而我将会带着阿离来王府亲自来道贺。” 上官瑞沉吟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萧红泪道:“是的。” 上官瑞点了点头,这些年来,萧红泪一直辅佐着自己,大小事情无不听从自己的安排,更是一丝怨言也没有,再加上明仙儿的事情,上官瑞已经觉得有愧与他。这次他的延期虽然会影响整盘计划,但是这是他的请求,上官瑞没有理由不答应。 上官瑞道:“我今天会放出风去,就说明日瑞王府大婚之日,严禁兰国里的一切江湖械斗,你们的比武改在七月初八,地点定在白马湖畔。” 萧红泪思索着,他没想到上官瑞脑子竟然转的这么快,白马湖畔位于兰国和燕国的水陆交界处,而且这位置离飞雪阁的距离很远,那里也正好是兰国里城防营的管辖的范围,天时地利,瑞王府已经占尽了上风。 他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的云色,他已经离开。 上官瑞依旧在喝着酒,明仙儿却已经追了出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上官瑞并不在意,他知道,有些东西,既然要断,就一定会断的干净,他相信萧红泪。 府外的青石桥上,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风轻轻的在吹,风冷了,冷如残秋。 明仙儿拉起他的手,她的眼泪已经落下,她道:“如果你真的难过,明天就不要来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听在萧红泪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萧红泪道:“这是你第一次牵我的手。” 明仙儿道:“这是第二次,七年前你重伤昏迷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牵着你的手,给你包扎的伤口。” 萧红泪叹息一声:“我的确欠了你一条命。” 明仙儿道:“红泪,你爱过我,对吗?” 萧红泪沉吟了良久,方才点点头。诚然,他是一个真诚的人,所以他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 明仙儿眼睛一亮,她看到远处角落里一抹清丽的身影,虽然距离很远,她甚至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但是明仙儿知道,远处的那个人就是离青青。 女人的第六感异常的敏锐,尤其是对一个比自己还美丽的女人。 明仙儿突然笑道:“红泪,明天之后,我就是瑞王妃了,就在这青石桥上,你可不可以抱着我,我们的过去,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萧红泪锁着眉,他凝望着眼前这个清纯的女人,或许是真的被明仙儿的话感动到了,也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终于,他将她拥入怀里。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这样抱着她,这一抱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今日过后,他就要和过去的一切都斩断了。 明仙儿眯眼微笑着,看到远处的离青青消失的身影,她的笑容仿佛又充满着自信。 第二十一章 萧别离 萧红泪去瑞王府的时间并不长,早上离开,正午不到就已经回来。 小玉还在院子里忙碌着,她是随着阿离嫁过来的丫鬟,以前做的是什么工作,现在依旧是。只不过在弈剑山庄的生活要比在飞雪阁幸福很多,因为在这里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活着,萧红泪不管是对弟子还是对小人,都温和的紧。 萧红泪问道:“夫人呢?” 小玉道:“小姐到现在还没有醒,早饭也还没吃。” 萧红泪微微皱眉,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阿离并不是一个会赖床的人,难道她的病还没有痊愈吗? 他走进了房间,看到阿离侧着身子,即使没有看到她的脸,萧红泪却已经知道她是在装睡。 他微笑道:“你醒了?” 阿离头也不回道:“没有。” 萧红泪坐到床边,道:“你还打算睡多久?” 阿离沉着声道:“不知道,也可能睡一辈子。” 萧红泪点点头:“很好。” 阿离终于转过头:“为什么?” 萧红泪沉吟道:“因为能在床上睡一辈子的人,不多。” 阿离望着他,她发现萧红泪对她终是没有打开心扉,他看起来虽然这么飘逸出尘,内心却对她始终保持着距离,他永远都是对她相敬如宾,却已经将自己的心早早的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萧红泪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份桂花糕,笑道:“今天出门时看见一个阿婆在卖甜食,凌晨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就已经在忙碌了,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喜欢吃这桂花糕吗?我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阿离颤声道:“起来忙碌的人也不止一个阿婆吧?” 萧红泪微微一愣,随后他看到床下的那双鞋子,今天早上外面正好下了雨,这双鞋子已经沾上了新泥,他方才恍然大悟。 他道:“你也出去了?” 阿离抿着嘴唇,鼻子一酸,眼睛蒙上一层白雾。 萧红泪掀起被子,暖暖的抱着她:“阿离...” 阿离推开他的双手,嗔道:“我看到了。” 萧红泪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阿离道:“我看到你们拥抱了。” 这世上的女人千万种,燕瘦环肥更是层出不穷,但是不管是那一种女人,都避免不了一个最俗套的定律,那就是她们都喜欢吃醋。 阿离当然也不例外,即使她有着让任何女人都羡慕嫉妒的容貌。 萧红泪突然笑了,他以往也常笑,不过却不似今天这般开心,他仿佛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以前要么心事重重,要么就安静的出奇,她美艳绝伦,但是萧红泪却是在今天才发现了她最有趣的地方。 那就是,离青青吃醋的时候格外的可爱。 他拿着糕点继续问道:“你当真不吃?” 阿离冷道:“不吃。” 萧红泪叹息道:“我知道你已经吃饱了。” 阿离脸上有些微怒,她还没起床,又哪里吃过东西? 萧红泪笑道:“你吃的不是饭,而是醋。” 阿离难过道:“胡说八道。” 萧红泪继续道:“这世上不吃饭的女人比比皆是,但却唯独没有不吃醋的女人。” 阿离星眸一竖:“是,我是吃了醋,吃完后你却还要在我伤口上撒把盐!” 她想到石桥上的那个拥抱,阿离就伤心欲绝,隔了半晌,又道:“我知道,你们有情,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不过是柳树下的一只小燕子罢了。” 萧红泪点头道:“我从不否认我的感情,我也承认我爱过她,直到现在,我的心里依然还会放不下她,就算在很久的以后,她若有难,我也定会倾力相助。” 阿离侧目冷笑着。 萧红泪又道:“不过这仅仅是作为朋友,我既然爱过,那就一定死过。” 阿离愣住:“死过?” 萧红泪道:“是的。” 阿离忍不住问道:“死过的的心,还会再复燃吗?” 萧红泪道:“本来不会,但是这几日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的心再度的活过来了。” 阿离锁着眉:“什么事?” 萧红泪笑道:“这几日,我的心里飞进去了一只燕子。” 阿离低下头,微微道:“只不过是一只燕子而已。” 萧红泪凝望着她,看着阿离神色凄苦,心中不禁一痛,如今的这只燕子已经住在了他的心里,他又岂会让他难过呢? 他忽然道:“这房间以前是我的。” 阿离心中迷茫,道:“现在我住进来了。” 萧红泪道:“这张床也是我的。” 阿离更是不解,痴痴地望着他,道:“现在我也睡下了。” 良久之后,萧红泪终于笑了,他道:“所以,睡在床上的女人也是我的。” 阿离柔声道:“我才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萧红泪已经堵上了她的嘴,深深的吻着她,她的唇软弱温热,有股清甜的味道,萧红泪发现,吻这个女人的时候真的会上瘾,那是从未有过的奇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自己的心依然能感觉到雀跃。 她这只小燕子,已经在萧红泪的心里翻江倒海了。 过了半晌,阿离别过脸:“你放开我...” 萧红泪呼吸已经急促:“你确定你真的不吃饭?” 阿离噘着嘴:“不吃!” 萧红泪眯着眼:“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他将头埋在她雪白的脖子里,吻着她的耳垂,轻轻的吻着,一双本该推开的手终于放下,阿离深深的凝视着他,喃喃道:“现在是白天...” 萧红泪笑道:“我们是新婚,需要多增进感情。” 阿离再次推开他,认真道:“你发誓,你这辈子都不会负我。” 萧红泪望着她,片刻之后他转身拿起长剑,道:“我对着这把泪痕剑发誓,落木萧萧下下,离离原上草,我萧红泪此生,都不负离青青!” 阿离的泪珠儿缓缓的留了下来,她柔声道:“萧红泪,离青青,萧别离...” 萧红泪重重的点头,道:“萧别离!” 阿离已经羞红了脸,目光变得格外怜爱,她的眼睛本就生的明媚无暇,此刻又露出这般缠绵动人的眼神,萧红泪再也忍不住了,褪去了衣衫,两人埋在被褥下缠绵着... 屋子里的阳光已经照进了房间,照暖了整个屋子,新婚燕尔情缠丝,他们娇吟着,幸福着,甜蜜着。 但却不知,这样的幸福,是否真的能够萧别离呢? 第二十二章 婚宴 酒在杯中,杯在手中。 这是一双纤细修长的玉手,这双手曾经救过兰国无数的百姓,她也因这双手而扬名,在兰国,她被兰国人称之为医仙。 明仙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喜欢喝酒,更喜欢在沐浴的时候喝酒,尤其是在今天。因为就在今天,是她人生里最为幸福的时刻。 浴盆里的水已经微凉,明仙儿将酒杯放在水中,看着杯子在水中浮浮沉沉,她暗暗笑着,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的狰狞。 她洁白美玉的背上有一处伤疤,明仙儿医术天下无双,奈何却始终没有治好自己身上这块疤,看得出来,这块疤已经有了很多年的历史。 有的事情,时间过得越久,就越不容易忘记。 因为一切的伤痕都已经生了根。 门被缓缓的推开,上官瑞轻轻的走进来。 他们已经是夫妻,所以不需要觉得害羞,事实上,明仙儿也绝对不是一个害羞的人。 她就这样微笑着让上官瑞打量着她光滑鲜嫩的躯体,这副身子美的仿若人间尤物,但唯独缺憾的就是背上这块疤。 上官瑞一双手按在她的粉肩上,她如此的美丽,她如此的温柔。 他轻轻的吻着她背上的疤痕。 他问:“还会疼吗?” 明仙儿轻笑着道:“不会,因为从来也就没疼过。” 上官瑞叹了口气,他给她擦干身子,披上大红的嫁衣,他的身体已经有着抑制不了的冲动,但是他依然在忍,因为他要将所有的精力都留到晚上。 因为他是如此的深深爱着她。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刻起,七年前他和萧红泪执行任务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那一年他和萧红泪都同样身受重伤。 是明仙儿将他和萧红泪从死人堆里拉了回来,就是这双玉手,从那时刻起,上官瑞就相信,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双手。 为了这双手,他宁愿为她打下一片江上,他要让她成为最高贵的女人。 明仙儿笑了,笑的那么甜蜜,那么幸福,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兰国所有男人里的巅峰,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只要迈出一小步,他就会是兰国里的皇帝。 曾经她也扪心自问,她问自己为什么不嫁给萧红泪?可是就在此刻,穿上这身嫁衣的时刻,她就有了答案,这身嫁衣的名望和地位是萧红泪给不起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就一定要有梦想,要有追求,因为只有心怀梦想的人,才能享受到生命的意义。 也许她的追求很短暂,也许她的野心很快的就会被所有人发现,当眼前的这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她的生命也许就会结束。 但是明仙儿不怕,她可以不要爱情,甚至可以不惜生命,但是她的梦想却始终都不会变。 也许是因为她的名字叫明仙儿,也许是因为身上这块疤,所以她可以这么全力以赴的活下去。 上官瑞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仙儿...” 明仙儿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性,她道:“如果你现在忍不住,你可以...” 上官瑞涨红着脸,他道:“别闹,外面还有客人呢。” 瑞王爷的婚宴,自然来的也都是皇室宗亲,就连兰国陛下都亲自到访,近年来,上官瑞的名望更是一天天水涨船高,朝廷的大臣们更是纷纷巴结着。 上官瑞最讨厌的就是和这些官场小人打交道,但是今天是他的新婚之日,他也不能把大臣们拒之门外。 所以,萧红泪就担当起了迎宾这个角色,有的事情,上官瑞不喜欢做的,他萧红泪就必须要做。 因为他们是挚友,因为他曾答应过上官瑞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王府的花园里,这是所有女宾们小憩赏花的地方,就连皇后和贵妃都在其中,这些女人一个个无不身着华丽,争奇斗艳。 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攀比,这是道理;而有一群女人的地方,就会艳斗,这是真理。 但是,无论她们身着多么华丽,首饰多么精致,如今都暗自神伤,因为她们都被一个女人给比下去了。 那个人身着一身素衣,脸色略施脂粉,雪白的衣裙懒懒的飘着,微风吹着她的裙摆,她的容颜轻轻微笑着。 在这里,美丽女子并不在少数,但是唯有她才算得上是众星捧月,倾国倾城,任何女人站在她面前都会黯淡无光,就连皇后都被那个女子的容貌震惊的低下了头。 “她是谁啊?她怎么寒酸的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这人是哪家府邸的千金?” “一看这张脸就知道是个勾引男人的主。” “....” 她们不知道离青青的名字也并不奇怪,这里大部分都是深处在宫中,平时鲜少出来走动,而萧红泪又常在江湖上行走,所以自然也没见过离青青。 阿离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嫔妃们的取笑,她也不在意,她与她们并不认识,也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交集。 自古以来,“女人成群,祸国殃民”不是没有道理。 她本是跟着萧红泪一起来的王府,不过自从进来后萧红泪就一直在忙碌,而且他应付客人的方式也是让阿离刮目相看,他温润如玉,处事更是秩序井然,照顾好王府的上上下下。 萧红泪也看出了她的烦闷,所以便让她安静的在花园里待着。 突然,听得一女子喊道:“我认得她,她就是飞雪阁里的那个离青青!”出声的女子是尚书大人的夫人,她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见过离青青的画像,她家老爷没少去过飞雪阁,那个时候,仅仅是一张画像就已经让她的男人神魂颠倒,没错,就是眼前的这个婊子! “原来是飞雪阁里的头牌啊?” “可惜了萧红泪了,居然会娶一个婊子为妻?” “听说离青青一夜费用可是高的离谱,要六十万呢?” “...” 她们没见过离青青,但却听过离青青的芳名,这个名字是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名字,因为这个女人是兰国的第一美人。 女人间,一旦发现比你优秀的人有一丝缺憾后,她们便会将对方的缺憾漫天的宣扬,这也是真理。 阿离已经听不下去,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着嘴唇。她很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离青青。 这些女人又怎么会知道离青青的千般苦楚呢? 阿离冷冷的盯着人群里坐在中央的美妇,她笔直的走了过去,带着愤怒和肃杀,阿离紧紧的盯着她。 而这个美妇,正是兰国的皇后。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为何不行礼?”刚刚喊出离青青名字的夫人喊道。 阿离冷笑道:“为什么要行礼?” 皇后大怒道:“一阶娼妓,还不给本宫跪下。” 阿离淡淡道:“我连菩萨都不都不曾跪过,你觉得你比菩萨还尊贵吗?” 皇后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想到离青青竟然敢如此放肆,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女便一巴掌帼了出去,眼看着就要伤到离青青,突然,离青青一个反手就将那宫女的手腕抓住,用力一捏,那宫女的手腕已经脱臼。 离青青的身体会武,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应付这群女人依然游刃有余。 阿离叹息道:“你们不该侮辱离青青。” 皇后勃然大怒,道:“放肆!就算你的丈夫萧红泪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这般无礼!” 空气中,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错了,她的丈夫比她更无礼。” 阿离微笑着,她转过身子,正好看到了一脸镇定的萧红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流露着无限的暖意。 第二十三章 贺礼 萧红泪走到阿离身边,牵起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有力,阿离心下一阵感动。她刚刚一时动怒冲撞了皇后,却没想到萧红泪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维护自己。 场面一度尴尬,皇后铁青着脸,萧红泪半路杀出来的一句话直接让皇后脸面无存,萧红泪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弈剑山庄虽然是江湖帮派,他贵为瑞王爷的挚友,在朝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皇后指着萧红泪厉声道:“萧红泪,本宫念你是瑞王爷的同袍,一度对你赞赏有加,没想到你竟然出言不逊,你究竟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萧红泪微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这个人极为护短,看到自己夫人委屈,自然心有不忍,实在无意冒犯娘娘。” 皇后沉声道:“本宫这是在帮你教导她该如何守规矩!” 萧红泪眯着眼道:“要是阿离惹您不高兴了,就随便您好了。” 皇后听着萧红泪空中的“随意”显得格外惊讶,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随意的意思可真不是随意,要是处罚的轻了难免会在众女眷们面前丢失颜面,以后又怎能在后宫立威;可要是责罚重了,瑞王府现在如日中天的气焰,把萧红泪惹急了,非得把皇帝陛下给架空了不可。 皇后两边为难,犹豫之后方道:“凡间女子,想必也确实不懂后宫的规矩,本宫便罚你抄颂佛经十遍,你可认罚?” 阿离愣住,她没想到皇后的处罚竟是如此随和,她抬头看着萧红泪,暗暗一惊,这个天下闻名的剑圣,他的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分量。 萧红泪低声道:“乖,还不磕头谢恩?” 阿离听了便跪下道:“是,皇后娘娘。” 萧红泪离去的时候还是紧紧的握着阿离的手,被他的手握着,阿离总有种心安的感觉。 可是他的另外一只手,却始终在握着泪痕剑。 即便是在迎客和他们喜气堆欢的时候,他手中的剑也从未放下过。 他的剑从不放下,因为还没有到放下的时候,他的敌人也不会允许他放下剑。 阿离忍不住问道:“我重要还是剑重要?” 萧红泪毫不犹豫的回到:“有剑才能有你。”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这把泪痕剑,刚刚在皇后的面前,离青青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人若想被别人恐惧,就一定要有让人畏惧的威名。 泪痕剑,就如同兰国武林的信仰一般,深深的扎在每个学武之人的心里。 阿离想到以前很古老甚至无聊的问题,她又笑道:“那如果我和泪痕剑同时掉到水里,你会选择先救谁?” 萧红泪温声道:“当然先救你。” 阿离问道:“你不是说剑比我重要吗?” 萧红泪抚着她的秀发,道:“如果你都不在了,我还不如把这块废铁丢进河里。” 阿离心中满是感动,她温柔的凝视着他。 这个时刻,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时候,聪明的人都会离他们远远的,但是却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不够聪明,而那个人就是萧红泪口中的那个“笨蛋”。 上官瑞一身红袍,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 他道:“我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啊。” 萧红泪淡淡道:“你本就不该出现。” 上官瑞微笑着,慢慢的走到他们的面前,阿离对着上官瑞鞠上一躬,细声道:“瑞王爷。” 上官瑞笑的更欢,道:“弟妹无须多礼,以后见面就不必在意这些礼数了,自家人,不必客气。” 一句自家人,充分体现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因为是自家人,所以上官瑞也可以把离青青当做自家人。 只见上官瑞伸出一只手,傲然的盯着萧红泪。 萧红泪诧异的道:“干什么?” 上官瑞不悦道:“礼物!难道我新婚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的吗?” 萧红泪道:“没有!” 上官瑞显得格外伤心,他捂着胸口对着阿离哭诉道:“弟妹,你们成亲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件金丝软甲,那可是贴身穿的宝物,在战场上不知道救我多少次了!可是我成亲,红泪居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阿离噗嗤一笑,她虽然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亲密,但是却不知道上官瑞威严的外表下居然会藏着这么一颗萌动的心,那次看他在弈剑山庄数桃花,阿离还以为他是一个忧郁的王爷。 阿离笑道:“王爷别急,在昨天我们就已经为您准备好礼物了。” 上官瑞急道:“快!拿来,贵不贵重?” 萧红泪无奈的摇头,不情愿般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他道:“拿去。” 上官瑞连忙抢过盒子,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丹丸,阳光照耀下,这粒丹药竟然闪闪发亮。 上官瑞惊呼:“续命丹!” 这续命丹极为珍贵,天上地下,仅此一粒。这本是冰山上的雪莲提炼而成,习武之人服用后可增加二十年内力,濒临死亡的人服用便会立即获得痊愈获得新生,这续命丹萧红泪已经珍藏了多年,是由燕国的一位世外高人所赠。 阿离道:“王爷,这续命丹本是他留给我的,现在给你了。”她说的不假,就在昨日萧红泪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因为瑞王爷大婚,而且他也不想让上官瑞以为自己还会对明仙儿耿耿于怀,所以他才将这颗本该留给阿离的续命丹送给了上官瑞。 上官瑞又岂会不明白萧红泪的心意,他苦笑着,萧红泪表现的越是洒脱,上官瑞心里就对他越是愧疚,毕竟,是自己生生在他面前抢走了明仙儿。 他看着萧红泪望着离青青怜爱的眼神,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真的希望萧红泪此刻的眼神是出自真情,而不是在他的面前做样子。 萧红泪突然道:“今天来道贺的人里,有不少生面孔。” 上官瑞突然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正色道:“你有盘查过他们的请柬吗?” 萧红泪道:“没有。” 上官瑞沉声道:“也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又岂会弄不到几张小小的请柬。” 阿离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们。 上官瑞突然问道:“弟妹你喜欢吃马肉吗?” 阿离狐疑道:“马肉?” 上官瑞道:“对,马肉!” 阿离摇摇头,她生活的现代里哪有什么马肉,她笑道:“没吃过。” 上官瑞笑道:“那等会弟妹就尝尝鲜,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阿离转头望向萧红泪,她不明白上官瑞的意思,萧红泪叹息一声,拉着她道:“一会吃饭的时候你乖乖在我身边待着,不要乱走。” 阿离点点头,此时她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也明白这顿宴席怕是吃的也不会那么顺利。 第二十四章 马肉 瑞王府常年征战,所以王府上下的每个人食量都很大。 他们食量不仅大,而且特别,餐餐必须有肉,无肉不欢。 今天的宴席更是不同,在座的所有客人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时候都猛然一惊,有的人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盘子里没有蔬菜,也没有任何糕点,只有肉,这些肉更是奇怪,因为全都是上好的马肉。 马肉上还有些残余的鲜血,看的出来,这是刚刚宰割的烈马。此时的兰国虽然太平,但是也确实是内忧外患,又怎么狠心宰割这么多的战马? 祁云飞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食物,他眯着眼,因为他的眼前摆着一头血淋淋的马头! 他紧握着双拳,青筋凸起,他认得这匹马,这是一匹极为名贵的汗血宝马,兰国的马种偏清瘦,是绝对养不出这样的宝马的。 只有一个地方,燕国! 燕国有着辽阔的草原,也只有燕国才能产出这样的神驹! 阿离看着这些食物,突然一阵反胃,她现在终于明白上官瑞刚才的意思,原来,所谓的婚宴其实是鸿门宴! 她远远的看向上官瑞,那个男人早已收起那份不羁的心态,变得格外的深沉,他凝视着一张桌子,眼中神秘的光彩似笑非笑。 阿离顺着上官瑞的目光望去。随后她的心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她看到了祁云飞,然而最让她惊讶的不是祁云飞,而是祁云飞身边的那个美丽的女子,阿离眼眉舒展开来,因为,那个女人是蝶衣! 封存在离青青脑海里的记忆又开始不停的翻涌,想到以前蝶衣的种种呵护,阿离的胸中泛起暖流,她的眼泪就要流出,她才发现一件事,原来她这一生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萧红泪,而是蝶衣。 蝶衣似乎也感受到了阿离的炙热,她也微笑着对阿离点头,那个眼神又让阿离想起以前蝶衣在飞雪阁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她说:“青青,别怕。” 她刚要起身离开,就被萧红泪拽了回来,阿离轻声道:“我想去看看她。” 萧红泪叹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离狐疑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乖,就坐在我身边,一会就算天都塌下来了,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明白吗?” 就算阿离不是江湖中人,她此刻也明白,这里已经暗藏了杀机。萧红泪的话显得那么的真诚,阿离无法拒绝这种关爱,她缓缓的点头。 上官瑞从首座上起身,他端起酒杯,笑道:“今天是本王的良辰吉日,感谢各位朋友不辞辛苦的来喝本王的喜酒,本王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众人也都举杯饮尽,酒过三巡,看着眼前的马肉,谁有提的起食欲。 上官瑞端起酒杯走到祁云飞面前,笑道:“这次最感谢的还是我们的飞雪阁祁云飞祁老板,祁老板也真是给本王面子,一出手就是白银六十万两,本王多谢了。” 祁云飞举杯道:“王爷大喜,我也是见王爷为了前几日赈灾钱粮被劫之事发愁,好在飞雪阁账上有些闲钱,也算是为兰国朝廷出一份力了。” 上官瑞爽朗的笑道:“好!祁老板为国效力,当真是我兰国之福!佩服,佩服!” 祁云飞扬了扬眉,道:“要说到佩服,我最敬佩的还是王爷和医仙明姑娘的故事,您二人的爱情在我们兰国已经被传为佳话了,大家都说二人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呢。” 众人一听无不点头称是,祁云飞又望向萧红泪的桌子,笑道:“萧公子,你认为呢?” 萧红泪眉目清扬,道:“王爷与明姑娘的故事自然是值得传颂的。” 阿离暗暗摇头,她自然听得出来祁云飞是在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看着萧红泪镇定自若的样子,想必也确实是放下了,阿离冲着他温婉而笑,萧红泪也轻轻的拥她入怀,宠溺的望着她。 祁云飞的脸色铁青,他看着桌上血淋淋的马头尚且能镇定自若,但是就是接受不了离青青的背叛,她对萧红泪露出的那个幸福笑容也是祁云飞最渴望拥有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对莫风这样笑,也可以对萧红泪这样笑,可是就是不能对自己笑?他突然想起教书先生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他一直都以为那句话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是今天祁云飞却生生印证了这句话。 那句话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阳光下,上官瑞笑的更神秘了,他道:“原来祁老板喜欢听故事。” 祁云飞收回目光,淡淡道:“那得看故事精不精彩,有没有趣。” 上官瑞叹了口气,道:“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不知道祁老板想听吗?” 祁云飞沉吟道:“王爷讲的故事,自然洗耳恭听。” 上官瑞忽然掠起大红的衣袖,坐回原位,又喝了一杯酒,而后长长的回味了下,事实上,这里的酒也的确是人间佳酿。 微风吹过,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注的望着上官瑞,大家都在等待着上官瑞口中的故事。 上官瑞道:“各位,你们觉得桌上的马肉怎么样?” “鲜嫩至极,口感甚好” “王府的马肉终是不同,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 所有人都在夸赞着,只有祁云飞冷冷的坐在那里,直到现在,他一口都没吃,就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上官瑞道:“所以,我今天要说的,就是关于马肉的故事。” 阿离春柳般的眉头泛起波澜,她静静的看着上官瑞,她也着实好奇,桌上的马肉有着怎样传奇的故事? 沉吟了良久,上官瑞方道:“各位可知道三年前的残月谷之战?” 众人们一齐点头,其中一位大人道:“残月谷之战是我们兰国与燕国数百年来最为激烈的一战,此战由王爷领兵,以五万兵力击退燕国三十万铁骑,更是旷世空前的决战!” 萧红泪淡淡道:“此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所有人都敬畏的望着上官瑞,阿离微微一惊,她虽然不清楚残月谷之战的具体详情,但是从众人里眼神可以看出,上官瑞无疑是靠此战功成名就。 上官瑞长长的叹息一声:“但是此战也让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毕竟坑杀了燕国三十万的生命,所以才让我背上了“杀神”之名。” 杀神,不是杀手。 能够杀十个百个的人是杀手,即便是他天下闻名的莫风,他也依旧是个杀手,成为不了神。 而活生生杀死三十万人的就被称之为杀神! 杀神,既代表着凶神,也代表着恶神! 听到这个名号,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开始不寒而栗。 祁云飞冷笑一声,道:“斩草除根,经过残月谷之战后,燕国再也无法对兰国产生威胁了,至少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兰国的边境无忧。” 上官瑞道:“祁老板只说对了一般,草斩了,但是根未除。” 祁云飞问道:“那根呢?” 上官瑞沉吟道:“被我一时大意,给放走了。” 第二十五章 身世 萧红泪淡淡道:“当年王爷一时大意放走的根,如今已经滋生土长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上官瑞道:“红泪说的不错,一根独苗若想长成参天大树,最需要的莫过于养分。”他又笑眯眯的盯着祁云飞。 祁云飞道:“不知王爷所谓的养分指的是何物?” 上官瑞笑道:“钱和人。” 祁云飞也微笑道:“是什么样的钱,又是什么样的人?” 上官瑞提高了声音,道:“最多的钱和最美的人!” 阿离暗暗点头,她当然知道上官瑞并非是在说树,而是在说人。人成功需要的养分不外乎于两种,一是人脉,二是金钱。 她望着祁云飞,看到祁云飞苍白的神色之后叹息一声,今时今日的祁云飞无论是人脉和金钱都是在兰国首屈一指的,要说兰国最美丽的女人在哪里,大部分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飞雪阁,飞雪阁里女人的美貌,即便是皇帝陛下的三宫六院也比不上。 阿离想到自己之前的身份,也难怪上官瑞会怀疑他。 祁云飞摇摇头,道:“王爷说笑了,飞雪阁的女人就算再美,也及不上医仙明姑娘的万分之一。” 萧红泪的表情已经僵住,他眼中已经有了杀机。他本不想这么快的杀死祁云飞,但是祁云飞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了明仙儿这件最不应该提到的武器! 上官瑞沉吟道:“祁老板这话,我信。” 祁云飞道:“难道王爷是在怀疑我飞雪阁是燕国遗留下来的根?” 上官瑞道:“当年残月谷之战,室燕国的皇帝颜无极亲自领的兵,他已经战死了。” 祁云飞问道:“既然颜无极已经战死,王爷又为何说没有斩草除根呢?” 上官瑞突然问道:“祁老板可有成家?” 祁云飞微微一愣:“飞雪阁虽女子众多,但尚未娶亲。” 上官瑞叹息道:“如果你快要死了,但是你又无能为力,你想让谁来替你报仇?” 祁云飞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我儿子。”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祁云飞,瑞王爷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祁云飞就是颜无极的儿子。阿离几乎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祁云飞真的会是燕国皇族的后裔吗? 上官瑞“哈哈”大笑,他那沧海横流般的笑声就像尖刺一样砸在祁云飞的身上,可是他依旧是坦然自若的喝着酒,即便是被人怀疑,但是他似乎并不畏惧。 没错,祁云飞明白上官瑞所做的一切都是试探,若自己真的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自己早就死在他手上了,哪还轮得到他说话。 这时候,萧红泪慢慢的起身动起筷子,夹起一块马肉咽入腹中,而后微笑道:“这般上等的马肉,祁老板不尝一尝?” 祁云飞道:“平时在飞雪阁大鱼大肉惯了,最近已经很少吃肉了。” 萧红泪道:“祁老板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 祁云飞道:“我是来贺喜的,所以我只喝酒,不吃肉。” 上官瑞瞳孔突然收缩,道:“祁老板可知我刚刚讲的故事和马肉有什么关系吗?” 祁云飞摇头道:“不知道。” 上官瑞叹息道:“这些马肉就是残月谷里敌军留下来的战马!” 祁云飞狠狠的咬着牙,他的眼角疯狂的跳动着,蝶衣感受到他的怒火,她知道,祁云飞眼角跳动的时候就是他想杀人的时候。 可是他这次还能杀人?这里是瑞王府,而不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飞雪阁。这里不仅有上官瑞,还有一个萧红泪! 祁云飞道:“看的出来,这的确是好马。” 上官瑞又笑道:“颜无极这个老头皇帝做的不怎么样,仗打的也不行,可是这养马的本事却是我们兰国上下都比不了的,哈哈!” 众人听了无比敷声应喝。 上官瑞道:“祁老板,你说这颜无极做皇帝是不是可惜了?” 祁云飞的指甲已经快要掐进肉里,他为什么要忍受这种不必忍受的痛苦和羞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他为什么不立刻转身离开? 他不能,他绝对不能!因为他是燕国的皇子!因为他在兰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只为了复兴大燕!所以他必须活着,他不可以离开,不仅不能离开,而且他还必须要笑,他知道,他今天就是来笑的! 祁云飞笑道:“王爷说的不错,他的确更应该去当一个马夫。” 上官瑞笑了,萧红泪也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可是阿离却一点也不想笑,相反,她此刻突然觉得痛苦,为了祁云飞而痛苦。 这个男人虽然以前万般折磨离青青,但是不可否认,祁云飞是帮助过离青青的,没有他,离青青早就已经饿死了。 阿离还记得,直到死的那一刻,离青青依然没有恨过祁云飞。 阿离看着祁云飞颤抖的身子,她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无力和怯懦。 他以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从来都是掌控别人生死的他又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萧红泪道:“今天的马肉是王爷特地准备的食物,既然都是来庆贺王爷新婚,那么大家每个人都得吃,不仅要吃,而且一块都不能浪费!”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却字字珠玑的听在每个人的耳里,他说要吃,那就必须敞开了吃,这时,许多人都已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 祁云飞脸色仿若寒霜,他冷冷的坐在那里,突然,蝶衣夹了一块马肉放入他的碗中,祁云飞狠狠的看着她。 她好似没有看到祁云飞的愤怒,又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马肉,她柔声道:“吃吧,云哥哥。” 云哥哥,多么陌生的称呼,即便是很久没叫,可是蝶衣喊出来的时候依然是充满着柔情,蝶衣知道,她虽然恨这个男人,但是心里却始终无法离开他。 因为他始终是她心里的那片天,这块天破了的时候,蝶衣的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心疼。 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祁云飞是蝶衣不曾看到过的,她才知道,原来这位云哥哥心里竟然会埋藏着这么深的秘密。 祁云飞别过脸:“我...吃不下。” 蝶衣心里焦急万分,突然道:“就当是为了青青,你也要吃一口。” “青青,青青...” 祁云飞转过头,痴痴的望着离青青,看到她仙女般的身影后,他的眼睛仿佛有了光。青青,那个早已经陌生的女人,她还会像蝶衣那般喊他一声云哥哥吗? 阿离也同样暖暖的看着他,冲着他点点头,阿离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毕竟是救过离青青和蝶衣的恩人。 第二十六章 计策 萧红泪道:“你不应该看他。” 阿离一愣:“啊?” 萧红泪将她的头转过来,道:“你不应该看别的男人。” 阿离眨着眼睛,道:“可我已经看了。” 萧红泪冷道:“即便是看了,你也不应该对他笑。” 阿离委屈吐了下舌头,道:“可我也笑了...” 萧红泪板着脸,神像般动也不动的看着阿离,阿离越看他认真的表情就越发的觉得好玩,都说英俊的人笑起来好看,但其实板着脸的萧红泪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离笑的更欢。 萧红泪放开她,缓缓道:“以后,只能对我做出这种表情。” 阿离问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只有我才有资格看。” 阿离委屈道:“那万一别人看到了呢?” 萧红泪拿起长剑,道:“你以为它为什么叫做泪痕剑?” 阿离心里暗起波澜。 良久之后,萧红泪叹息一声:“因为它最擅长的就是刺瞎别人的眼睛。” 阿离道:“你说的是真话?” 萧红泪道:“一个字也不假。” 阿离道:“我不信!” 萧红泪道:“一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阿离还是摇摇头,她还是无法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萧红泪会狠下心的刺瞎别人的双眼,她知道他是一个剑圣,但更知道他是一个君子。 祁云飞的身子还在颤抖,过了许久,他终于咽下了碗里的那块马肉,马肉很香,而且很有嚼劲,祁云飞狠狠的嚼着,就仿佛在咀嚼上官瑞的骨头。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微笑着,他此时一边吃着马肉,一边笑看着上官瑞。 蝶衣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她真的担心祁云飞刚才会真的撞在上官瑞的枪口上。 突然,宴席里的几桌客人发出惨叫,只听得他们“呜啊!”几声,几十人便已经倒地不起,鲜血从他们身上留了下来,如洪水一般,片刻染红了整座大厅。 这些人的身上后背都已经中了箭,他们如同死鱼一般的倒在地上,过了片刻,又听得“呜嗷”几声惨叫,又有一些人中箭倒地不起。 阿离惊慌失措,在鲜血将要溅到她脸上的时候,萧红泪圈起衣袖,将鲜血挡了下来,阿离震惊的看着他。 接着,萧红泪起身轻轻一跃,闪电般的出现在一个人面前,他的泪痕剑顺势出鞘,一个呼吸间就已经刺瞎了那个人的双眼。 那人惨叫连连,脸上布满鲜血,阿离看了不寒而栗。 萧红泪已经坐回到阿离身边,他缓缓的收剑入鞘,他道:“你看,我说的不是假话。” 阿离哆嗦着身子:“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 萧红泪长长的叹息一声:“因为他们没有吃马肉。” 他的理由很简单,没有吃马肉的人就有可能是燕国留下的残余势力,萧红泪早已经得到消息,这群刺客会在上官瑞大婚之日展开报复,而上官瑞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这时上官瑞满意的向四周望了望,他冲着萧红泪会心一笑,用马肉来判断敌人的方法是他和萧红泪一起想出来的,因为他们知道,即便隐藏再深的人,虎毒也绝不食子,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吃马肉。 这些死人里,有江湖豪客,也有富甲巨商,更有朝中重臣,看着倒在地下的刑部尚书,上官瑞摇了摇头,没想到一个尚书大人也卷进去了。 然而,最让他意外的还是祁云飞,上官瑞没想到祁云飞居然会咽的下去,而且吃的是那么的津津有味。他饶有兴趣的望着祁云飞。 祁云飞心底里万分悲痛,这些人是他多年来培养的心腹,原本是借着莫风和萧红泪比武的噱头可以支开萧红泪来让他们行刺上官瑞的,可万万没想到萧红泪竟然会延期比武,而自己的人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才硬生生的来参加这场婚宴。 却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祁云飞深深的凝视着上官瑞,这个人不仅会带兵打仗,而且他城府极深,玩弄心计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这种人早就已经计算好了自己的利益并且将对方全部都装进圈套中。 突然,祁云飞恍然大悟,他看着碗里的马肉,如果不是蝶衣刚刚逼着他吃马肉,自己或许早就已经被这里的弓箭手射死了。 不吃马肉的全部都死了,祁云飞紧握着拳头!心里暗念道:上官瑞,你够狠!够毒! 上官瑞缓缓的走到角落里一张桌子上,朝着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人微微鞠躬,道:“托陛下洪福,乱臣贼子都已经铲除了。” 阿离望着那张桌子,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里竟然还坐着兰国的皇帝。 可是这个皇帝是有多么的不起眼,这里的每一个人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他虽是皇帝,可是存在感却微乎其微,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上一口。 看着皇帝在上官瑞心惊胆战的样子,阿离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会这么惧怕萧红泪,原来,在兰国,上官瑞已经是实际的掌权者了。 皇帝,不过就是上官瑞布置的一个傀儡而已,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皇帝的神色已经煞白,他自幼在皇宫成长,哪见过什么鲜血,他的肝胆都快要吓破了,上官瑞虽是借着除乱党之名,但谁又不知道他是在给天下人一个警告,只要自己稍微让他感觉到一点的不满意,他上官瑞随时都可以谋逆君位。 祁云飞忽然问道:“瑞王爷判断敌人的手段仅仅是靠一块马肉?” 上官瑞转过身子,悠悠得道:“祁老板觉得不妥?” 祁云飞叹息一声:“王爷自有王爷的手腕,我不过就是一个商人,哪会觉得不妥,只是看着这些尸体就会觉的心痛。” 上官瑞狐疑道:“心痛?” 他望着一具年迈的尸体,继续道:“尤其是这位刑部尚书,已经六十高龄了,我想他不吃马肉的恐怕也是因为没了牙的缘由,王爷就这样将尚书大人除去了,未免也太让兰国官员心寒了。” 祁云飞也是个懂得计算利益的人,眼下他的人已经死了,他唯有抓住仅有的生机来及时止损,他知道,上官瑞这个行为势必已经得罪了兰国上下的许多官员,死去的这些杀手算的了什么?只要拉拢了这群官员,自己依然还有翻身的机会! 上官瑞道:“祁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云飞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王爷这般如此,怕会杀错了人。” 上官瑞声音冷了下来,道:“杀错了,可以再杀!” 杀错了,可以再杀!这就是上官瑞的做事方式!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阿离紧紧的咬着嘴唇,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杀神”的名号并非传言,上官瑞连三十万人都敢杀,如今错杀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 阿离苦笑着,原来,萧红泪竟然会和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一起共事。 祁云飞笑道:“只因为他们没吃马肉?” 上官瑞沉着声道:“只因为没吃马肉。” 祁云飞叹息一声:“我很庆幸,我刚刚吃了不少。” 上官瑞笑道:“所以有时候一个人能否活在世上,靠的不是头脑,而是胃口。” 这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只听得她淡淡的说道:“我没吃。”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着她,看到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后都暗暗摇头,他们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还有人敢往上官瑞的枪口上撞。 阿离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她冷着脸,仍然道:“我没吃。” 萧红泪耳朵嗡嗡的发响,他想不通为什么阿离会突然和自己做对。 祁云飞的眼中已经泛着热泪,他原本以为她已经背叛了自己,可没想到关键时刻,青青还是站到了他这边。 萧红泪拉着她,阿离却猛然挣脱了他的手,她抬头看着上官瑞,又一次的道:“我没吃。” 第二十七章 解冻 萧红泪的脸上可以刮下一层厚厚的寒霜,因为离青青此言无疑是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萧红泪是兰国的剑圣,一个在剑道上极具权威的人,和上官瑞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在外人看来,离青青这样的行为更是挑拨了两个男人的关系,众人都齐刷刷的盯着他们夫妻二人,他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萧红泪,但是看他出丑的胆量还是有的。 一个传奇般的人物突然丢失了尊严,在外人看来的确生不如死。 萧红泪已经在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怒火,他原本已经将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妻子,甚至他也愿意今生今世都对她不离不弃,可是现在的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到底是阿离,还是离青青? 阿离仿佛没有看到萧红泪的怒火,她垂下了头,但神色更冷,声音更寒,依旧道:“我没吃!” 就连阿离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觉得心寒,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是这样一个功于心计,心狠手辣的人。 这些可都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 仅仅靠着一块马肉就能将人赶尽杀绝,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她嫁的丈夫又是个怎样的人?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早一点去死。 阿离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她。 她突然想回家了,想回到自己那个汽鸣嘈杂的现代,虽然那里空气没有古代的清新,天空不如这里蔚蓝,但是至少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一个讲究法制,明主平等的时代。 和这里的草菅人命不同,闻着地上的鲜血,阿离就会觉得心生余悸! 这个混乱的时代!自己要怎样才能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萧红泪苍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上官瑞不禁叹息,他此时能感受到萧红泪的身上的痛苦,他越是表现的冷漠,就代表着他越难受。上官瑞这才知道,萧红泪此时是真的已经爱上了离青青。 既然是萧红泪爱上的女人,莫说她是敌人的一颗棋子,哪怕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上官瑞都要帮他得到手。 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他们是兄弟,也因为,自己抢走了明仙儿。 上官瑞微笑着走过来,冲着阿离展颜道:“弟妹不喜欢吃马肉?” 阿离的眼中已经蒙上白雾,她红着眼道:“对,我没吃.” 她的手紧紧的捏着衣袖,她此时真的也希望暗地里突然射出一支箭可以将自己射死,她真的厌倦了这里的生活。 上官瑞伸了伸手,打着哈欠,又恢复了他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他突然对府里下人大声喊道:“你们还不给我弟妹换上别的食物!没听到我弟妹说不喜欢吃马肉吗!” 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手足无措。 上官瑞又喝道:“你们还傻愣着干嘛!这是我弟妹!她今天想吃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如果她今天吃的不高兴了,我就将你们这群厨子发配到兰国边境去做苦力!” 几个厨子再也不敢耽搁,纷纷跑了出去,不多时,阿离眼前已经端出来了好几十盘食物,有珍珠翡翠的白玉汤、香辣扑鼻的熟扯鸡、鲜嫩粉红的东坡肉、也有鸳鸯戏水的蝴蝶面... 各种美食层出不穷,全部都一股脑儿端在阿离面前,那群厨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们真的害怕这个美丽的女子会不吃自己做的菜,要真是这样,王爷可真的会将他们发配充军去。 阿离愣在原地,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上官瑞。 上官瑞眨着眼睛,指着一盘荷花酥,佯装愤怒道:“这盘谁做的?我弟妹是兰国第一美人,怎能吃这种食物!来人,把这厨子给我拉出去充军!” 却见的那厨子立即跪了下来,急忙道:“王爷息怒啊!这酥饼平时是您最喜欢吃的了!外面的厨子可做不出这种味道啊!” 上官瑞不客气道:“我喜欢有个屁用,青青不喜欢啊!” 那厨子爬到阿离脚下,颤着声道:“青青姑娘,求求您了,就吃一口吧!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啊...” 女人往往都善良,这是实话;美丽的女人更是容易心软,这是真话。 阿离叹息一声,看着上官瑞玩世不恭的样子,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和刚刚心狠手辣的时候是同一个人。 阿离拿起酥饼,轻轻的咬着,缓缓道:“很好吃,你别为难他们。” 上官瑞大手一抬,朗声说道:“既然青青喜欢,你们这几个厨子以后就到弈剑山庄去做饭吧!记住,要是做出让我弟妹吃的不顺口的饭菜,我定不轻饶!” 几人唯唯诺诺,纷纷下去收拾行李。 上官瑞拍了拍萧红泪僵硬的肩膀,笑道:“哄女孩子嘛!学着点!” 萧红泪眼角瞟着他,淡淡道:“我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哄。” 上官瑞吐了吐舌头,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么大的尴尬竟然被上官瑞一个小小的玩笑就给化解了。 这时他们才真的感觉到了上官瑞和萧红泪的情义,萧红泪一句看似对上官瑞的责备,却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帝陛下都不喊说出来的,他们两个人并不是主仆,而是真正的兄弟,也不对,因为即使是兄弟,也做不到像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危机已经铲除,萧红泪铁着脸,拉着阿离就要往外走,他现在只想将这个女人带回家。 上官瑞道:“走那么快干嘛?” 萧红泪不悦道:“这里的后事你自己处理,我走了。” 阿离就这样被萧红泪大步牵着走,在经过祁云飞身边的时候,阿离终于拉住了萧红泪,停下了脚步。 阿离对着蝶衣微笑道:“蝶衣。” 蝶衣抬起头,也回望着她,良久之后,方道:“萧夫人。” 一句萧夫人,阿离心中一痛!蝶衣是自己的姐姐,她一直都是亲切的喊着自己“青青”的人,此时却觉得如此的陌生。 阿离凝视着她,又问道:“你喊我什么?” 蝶衣笑:“萧夫人。” 阿离鼻子一酸,她挣脱了萧红泪的手,转而牵住了蝶衣,她红着眼道:“蝶衣,我是青青呀?” 她是离青青啊!即使离青青已经死去了,但是阿离知道,在蝶衣的面前,自己始终都是离青青。 蝶衣长长的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萧夫人已经伤害到了青青。可是她没有办法,当着萧红泪的面,也当着上官瑞的面,她必须要将青青和自己撇清关系,既然青青已经嫁出去了,那就最好不要和飞雪阁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蝶衣跪了下来,温声道:“萧夫人,外面风寒,您还是随萧公子回弈剑山庄歇息着吧,改日蝶衣再登门拜访。” 阿离呆了半晌,然后她苦笑着摇头,她当然知道蝶衣这么做是在保护她。 萧红泪沉吟了声,道:“你的话说完了?” 阿离道:“说完了。” 萧红泪用力一扯,将她拉了回去,面无表情的道:“那就回家!”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祁云飞紧紧的握着拳头,他发誓一定要让萧红泪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十八章 宠溺 快要入夜了,他们走在寂静的长街上。 走着走着,阿离突然闻到了一种香味,这是花香?酒香?还是女人的清香? 阿离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座巨大华美的明楼,这座错综复杂,密密相接的明楼到底占了多少地,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如果想要绕着这座明楼走上一圈,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 因为这个地方叫做飞雪阁。 而萧红泪就静静的跟在阿离的后面,他不出声,因为他知道她在生气。 他是个完全不会哄女人的人,这点和上官瑞完全不一样。 女人生气的时候,他通常的方法就是将她晾在一边。 这种方法最省事,也不用争吵,他也知道,他绝对争吵不过一个女人。 阿离道:“我想进去。” 萧红泪抬头望着飞雪阁悬挂的明灯,他道:“你想喝酒?” 阿离点头:“我想醉上一场。” 他们走了进去,萧红泪选了一个很偏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喜欢太引人瞩目。 有句话叫是金子总会发光,而萧红泪和离青青就是兰国里最光芒万丈的两颗金子,无论他们在哪里,都会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原本喧闹的酒楼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这里再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看着萧红泪手上的那把泪痕剑。 楼上下来一个银楼的管事,他的身体胖的发福,脸上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团,阿离认得这个管事,他姓钱,以前这人没少吃过离青青的豆腐。 阿离的眼睛已经生出厌恶。 钱管事笑眯眯道:“青青姑娘还在蜜月期,萧公子这是带着我们青青来回门了?” 严格上说,飞雪阁的确算得上离青青的娘家。 萧红泪扔出一袋银子,淡淡道:“最好的酒,最香的肉。” 钱管事甩起手掌在自己脸上悄悄的帼了一下,笑道:“萧公子这可就打我们飞雪阁的脸了,都是一家人了,还给什么银子啊!” 萧红泪道:“我最喜欢杀的也是自家人。” 钱管事听完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当然听过萧红泪剑斩其父萧清酌的威名,他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阿离道:“你下去吧。” 在场的所有客人都望着离青青,她长得真的很美,美极了,即便她以前是一个婊子,但是他们依然无比的嫉妒萧红泪,可以日日夜夜都有这么美的女人陪在身边。 有的人甚至暗想,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能够陪上自己一天,哪怕是死了也值了。 萧红泪道:“这个地方不错。” 阿离道:“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里。” 萧红泪看着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赌,他们嫖,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脸上销魂的表情都在告诉萧红泪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过得很快乐。 这里真的会有那么快乐? 萧红泪鄙夷的摇头,他难以想象,以前离青青竟然生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可是,他同时心里却又是庆幸的,因为他的妻子即使是生活在这种风月之地却依然能保持着那份纯真。 萧红泪微笑着。 阿离道:“你笑什么?” 萧红泪道:“我在笑我自己?” 阿离道:“你觉得你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萧红泪点头道:“因为我有个好女人,光这点,就足够开心一辈子。” 阿离噘着嘴,道:“可现在你的女人不开心了。” 萧红泪道:“我知道。” 阿离嗔道:“那你为什么不哄她?” 萧红泪道:“男人哄女人通常都只用一个办法。” 阿离道:“什么办法?” 萧红泪笑道:“欺骗。” 阿离点了点头,她当然也明白,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甜言蜜语都是谎言,萧红泪的话说的虽然直白,但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阿离道:“所以你不想哄我?” 萧红泪道:“因为我不会欺骗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欺骗你。” 不过就是简单的一句话,阿离就垂下了头,谁又敢说这个男人不会哄人呢?只不过他哄人的方法和所有男人都不同罢了。 实话实话,有时候更能打动一个女人的芳心。 菜已经上齐了,阿离看着这些美食却丝毫提不起食欲。 萧红泪道:“你不吃?” 阿离道:“不吃。” 萧红泪问道:“为什么?” 阿离道:“因为这个屋子里有很多条狗。” 萧红泪诧异的看着她:“你不吃饭和狗有什么关系。” 阿离嫣然一笑:“那我吃不吃饭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萧红泪瞧了她半晌,叹息一声,他拿起泪痕剑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声道:“我数十声,如果你们还有勇气坐在这里的话。” 所有人脸色登时骇白了,他们垂着头,再也不敢望向离青青, “十。” “九。” 几个人猛然一惊,看到萧红泪冰冷的目光之后,立马丢下手中的玩物,争先恐后的逃出去。 “八。” “七。” 飞雪阁很大,可是一瞬间就已经安静下来, “六。” “五。” 客人已经走光,一个醉汉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他的步伐蹒跚,他就要走到门口了,突然,他猛然一惊,他已经感觉到了泪痕剑的冰凉。 那醉汉哆嗦着嗓子道:“萧公子,您不是数到十声吗?还有五声没数呢...” 萧红泪叹息一声道:“当敌人给了你时间后,你必须缩短一半的时间来逃跑,将生命寄托于对手的身上,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当然不会真的将十声全部数完,当他数到五的时候,倘若这里还站着人,那么这个人不是傻子就是蠢货。 在江湖上,这种人通常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萧红泪杀机已起。 那醉汉“噗通”一声,木讷的跪在地上,他真的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快点逃走,他只不过是想在逃跑的时候多看那个美丽的女人两眼。 阿离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开始吃饭了。” 萧红泪笑道:“你又有胃口了?” 阿离道:“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见到血。” 萧红泪收起长剑,坐了回去,那醉汉终于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的仓皇而逃。 阿离看着他手中的剑,道:“你刚刚真的会杀他吗?” 萧红泪道:“是的。” 阿离道:“你喜欢杀人?” 萧红泪道:“不喜欢。” 阿离叹息道:“可是你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 萧红泪道:“因为这个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完的贪名逐利之人。” 阿离道:“你怎知他贪名逐利?” 萧红泪道:“他身上带着一份地契,拿着家里地契来这里dubo的人,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阿离惊讶之余,还是怒道:“你以为你是佛主?” 萧红泪摇摇头,道:“佛主常说世间无不可渡之人。” 阿离问道:“但是你却仍然想杀他。” 萧红泪道:“所以我不是佛主,我只是离青青的丈夫,他让我的妻子吃不下饭,那就自然该死。” 阿离顿时哑口无言,她别过脸,眼眶已经湿润。 有的时候,狠话往往比情话更动听。 这就是萧红泪的爱情,霸道却又不失真诚。 诚然,爱上一个绝世的美人不难,但是爱上一个绝世的妓女却实属不易。千古至今,没有那个人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妓女,因为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婊子。 这种剑客的极端之爱,往往也是爱情里的最高境界,因为这一点并不比练剑容易。 阿离的一颗芳心“砰砰”的跳着,她抬起头,凝视着萧红泪。 她低着嗓子道:“我们回家吧。” 萧红泪道:“你不是要喝酒吗?” 阿离道:“不喝了。” 萧红泪问道:“为什么?” 阿离红着脸,道:“你说过的,我们还是新婚。” 萧红泪狐疑的望着她:“所以?” 阿离道:“所以要增进感情。” 她春柳般的杏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萧红泪不禁动情,他微笑着站起身子,牵起阿离的手,柔声道:“好,我们回家。”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语言能表达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呢? 第二十九章 明天 莫风有个习惯,那就是当他想忘记一件事物的时候,一定会去找更加新鲜刺激的事物来代替。 这和杀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他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恶心,所以他选择了去杀更多的人。 新鲜的事情只要经历的多了,也变得不再新鲜。 而女人,亦是如此。 他无法忘记离青青,所以他找了很多比离青青更年轻甚至更妖媚的女孩子。 镇上的一家青楼里,莫风沉醉在半醉半醒的人群里。 这里的女孩子个个妖艳,她们如水蛇般的身子缠在莫风的身上,真正让她们着迷的不是莫风手中的刀,而是口袋里的银子。 她们为了银子而疯狂,她们甚至可以做出任何下贱的事情。 她们很美丽,也很年轻。所以她们不会感觉到出卖青春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所以她们可以做到为了银子对任何人露出妩媚的笑容。 每个人都要生活,而每个人生活的方式都不一样。 这个世上若说有相互尊重,那一定是同类人,人尽可夫的妓女和声名狼藉的杀手,谁也没资格说谁比谁高贵。 莫风赤裸着身子,躺在软塌上,他的那身灰衣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身旁却依然放着那把风神刀。 那女人道:“风大爷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将刀带在身上?” 莫风淡淡道:“有人就有刀。” 另一女人也道:“如果现在有个女人想让您放下这把刀呢?” 莫风道:“这世上的确有一个女人可以让我放下这把刀。” 这群女子半裸着身子伏在他胸膛上,白皙光滑的手臂缠在他的脖子上,露出了她们习惯性的媚笑。 她们自信的望着他。 莫风眼神流露出哀伤,缓缓道:“可惜,不是你们。” 她们道:“那会是谁呢?” 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代表着此人轻功极高。 那人身穿深蓝色的长衫,他微笑走了进来,看着这群妖艳的女子,他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眼底里沉陷着阴霾,道:“滚。” 他的话音量不高,但是却带着所有女人都惧怕的屈服,他领导飞雪阁已久,他当然知道对这种女人该用怎样的声音,做怎样的表情。 这群女人已经离开,床榻里,莫风拿起酒杯,继续的喝着。 莫风淡淡的瞧了祁云飞一眼,他笑道:“你是来喝酒还是找女人的?” 祁云飞道:“不喝酒,不找女人。” 莫风讽刺道:“这可是妓院。” 祁云飞叹息一声:“对你而言,这里是;但对我而言,这里连狗窝都不如。” 莫风苦笑的点点头,眼前的这个人是飞雪阁老板,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在他看来,这里也许的确还不如一个狗窝。 莫风把玩着酒杯,道:“其实,酒只要还有温度,就不会太难喝;而女人只要年轻,就不会太难看。” 祁云飞摇头道:“那得看和谁比。” 莫风神色冷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祁云飞口中的人是谁。 诚然,就算世界上的所有女人和她比,都不值得一提。 莫风冷冷的道:“你说过的,不计时间,不计代价。” 祁云飞道:“我并不是来催你的。” 他当然也知道,杀萧红泪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萧红泪去死。 但是希望和事实是两回事,祁云飞越希望,他就越不会着急,越沉得住气,所以他可以将很多渺茫的希望都转变成事实。 莫风道:“青青已经背叛了你。” 祁云飞又笑了笑,道:“但是她却没有背叛你。” 莫风不可置信的望着祁云飞,不,他不相信祁云飞的话。 她同样也背叛了自己,莫风知道,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已经装进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萧红泪。 他也知道,此时他们或许也正在床榻上缠绵着,就如同自己和刚刚那群女人一样。 离青青永远也不会知道,莫风的心每天都在滴着血。 他每一天都把自己灌醉,他甚至用刀划破自己的身体,将酒倒在伤口上,以此来享受剧烈的疼痛。 因为他只有在身体疼痛万分的时候,才可以暂时忘记心痛。 离青青更不知道,他可以为了她去死! 莫风脸色苍白,眸子漆黑,他道:“我听说你今天在王府计划失败,死了很多手下。” 祁云飞沉吟道:“做事情往往都需要代价,好在这些代价我都还承受的起。” 莫风问道:“为什么?” 祁云飞道:“因为我还年轻。” 莫风摇了摇头,道:“年轻,并不是长处。” 祁云飞笑道:“但年轻人机会多,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成功。” 莫风对“年轻”这两个字不屑一顾,因为他已经不再年轻。 因为他脸上已经生出了许多皱纹。 他淡淡道:“而你现在来找我,就是为了你所谓的机会?” 祁云飞微笑着点点头。 莫风道:“怎样的机会?” 祁云飞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让你得到离青青的机会!” 秋天,草木凋零,但弈剑山庄的桃花却开的更艳。 因为在弈剑山庄,这里没有秋天。 这里只会开花,桃花的生命是脆弱的,一碰就会碎。 越脆弱的东西想保持长久就必须要源源不断的开花,在花瓣还没有枯萎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新的桃枝。 因为这里永远都活在春天里。 它自由,它美丽,它也妖娆。 它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生生不息。 就如同桃树下的这个女人一样,前世死了,她还有今生。 而即便今生死了,她依然还有明天。 桃树下,阿离静静的依偎在萧红泪的怀里,她相信,今天过完了她还有明天,明天过完了她依然还有明天,只要这个男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她就会有无数个幸福的明天。 他们还有无数个幸福的日子,等着他们去享受! 萧红泪暖暖的抱着她,他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里,仔细的吻着她青丝里的味道。 他的表情幸福而甜蜜,他的微笑越来越深。 这种幸福也同样短暂,如桃花一样,想要长久就必须去守护,就必须源源不断。 唯有手中的剑才可以达到永恒。 因为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手中的这把泪痕剑,任何一个人都会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萧红泪知道,他怀里的这个女人是兰国里任何男人都想要得到的女人,而他极其幸运,这个女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她虽然自由,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离开自己。 第三十章 中国结 萧红泪醉了。 他怎么能不醉? 桃树下,这里已经堆满了空瓶,酒香四溢,他的脸已经通红,就连眼睛也变得迷离。他已经彻底醉了,以前他不是没有喝过比今天还有多的酒,可是都没有醉。 但今天却是个另外,因为今天的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萧红泪醒了。 他醒来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他微笑着将阿离拥进怀里。 慢慢的,萧红泪望着泪痕剑的剑柄处,这把剑上多出了根白色的剑穗。 他问道:“这是什么?” 阿离摸着剑穗,嫣然一笑:“你喜欢吗?” 萧红泪点点头,这个剑穗的确很漂亮,他以前从不会在剑上做任何的装饰,他的泪痕剑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卖相的。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做的任何事情。 阿离道:“这是中国结。” 萧红泪狐疑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阿离道:“这代表着情谊和平安。” 萧红泪道:“为什么叫做中国结?” 阿离笑道:“因为我的家乡就是在中国。” 萧红泪仔细的打量剑穗,他不再说话,这是用心编制的剑穗,他当然很喜欢。他甚至都没听说过中国这个地方,不过他不在乎。 因为他答应过她,不再问她的出生,姓名,来历,只单纯的爱她这个人。 黑夜中,萧红泪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良久之后,他缓缓道:“阿离,答应我,以后断绝和飞雪阁的一切联系。” 阿离诧异的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你已经是萧红泪的妻子。” 阿离问道:“做你的妻子有很多规矩要守吗?” 萧红泪摇头道:“没有规矩,但女方嫁进来,必须和娘家人,以前的一切都断绝往来。” 阿离道:“你们有秘密?” 萧红泪道:“是的。” 阿离挽着他的脖子,亲切道:“好,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过日子,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出门了。”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阿离问道:“你们的秘密是和飞雪阁有关?” 萧红泪望了望星空,淡淡道:“用不了多久,兰国就不会再有飞雪阁的存在了。” 阿离惊讶道:“他们...会死吗?” 萧红泪沉吟道:“会的。” 阿离道:“所有的人?” 萧红泪道:“当年瑞王爷放走的根,这次势必要连根拔起。” 阿离叹息一声,道:“我只求你放过一个人。” 萧红泪凝视着她。 阿离道:“放了蝶衣,让她以后过平静的日子,我只求她平安。” 萧红泪点了点头,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其实即使她提出更大的要求他依然会满足她,爱情这个东西永远都会让人冲昏头脑。 不过好在这二人都是理智的。 相爱的最终不过就是相濡以沫。 萧红泪道:“这个中国结很漂亮。” 阿离的眼睛已经疲倦,她倦着身子,在他的怀里钻了钻,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她喃喃的道:“你说过的,这辈子都不要负我。” 天已经要亮了。 黑夜无论会沉寂多么久,也都有夜尽天明的时刻。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有信念,就一定可以守候到光明。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户,照在了莫风的脸上。 就在昨天,他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可是今天,他的脸已看不到颓废,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倦,他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 女人,可以让一个男人心死,也可以让一个男人心活。 他的酒已经醒了,既然已经酒醒,那是不是代表着要杀人了? 一身灰衣,长发披肩,风神刀也被他擦拭的雪亮。 这把刀有段时间没有饮血了,沉睡了这么久,这次也必须要吃饱喝足才行。 莫风的刀和别的刀不同,这把刀一旦长时间不杀人,就会生锈,而生锈的刀就不再是刀,而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风神刀饮的血越多,就越锋利;饮血之人的血越高贵,就越容易兴奋。 在兰国,谁身上的血最高贵? 莫风冷笑着,他的双眼仿佛燃出了火焰。 那是战意,每次杀人前的一刻,他的心里都会涌现出强大的战意。而这次要杀的目标,将会是他这一生以来最昂贵,也最困难的目标。 三天后。 瑞王府,厨房里的打杂处,一个挑水工默默的挑着水。 世上想杀上官瑞的人不少,敌国的细作,本国的树敌,有多少人畏惧他,就有多少人诅咒他,这些人恨不得上官瑞这个杀神能够被雷劈死。 但却没有人真的敢来王府行刺。 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办得到。即使是萧红泪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上官瑞的府上也有水火判官,四大金刚,这六人的武功在兰国也是首屈一指的。 尤其是瑞王府的水、火二位判官,这二人就如同门神一样的立在那里。他们的手上已经不知道沾满了多少刺客的鲜血,几乎没有任何刺客可以逃过他们的眼神。 别人都逃不过,但是莫风却可以。 也只有他的伪装,才能真正骗过水、火二位判官。 那个挑水的下人,就是莫风乔庄的。 他不说话,只挑水,只拿工钱。 一个勤勤恳恳的工人,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 他是兰国的第一杀手,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他潜伏和乔庄的本事一点都不比杀人的本事差。 他先花了半个月的功夫将上官瑞的生活环境,行为举止都摸清楚,王府的巡逻戒备,岗哨的轮班交替,甚至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而这时候,正好是上官瑞新婚不久,这里的喜庆还没有消退完,戒备并不如平时森严。 最让莫风奇怪的是,上官瑞这个人平时从不带侍卫,他身边更没有左右随从。 但是莫风却高兴不起来,一个从不带侍卫的人,只能说明这个人有着足够的自信,这显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莫风的心变得逐渐的兴奋,一想到闻名天下的杀神就即将要死在自己的手上,这放在任何一个杀手身上都是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不过莫风此刻最需要的却不再是荣耀,而是爱情。 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行刺上官瑞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离青青,他只要扳倒上官瑞,才能毁掉萧红泪,只有这样,离青青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离青青,既是他的幸运,同时也是他的不幸。 第三十一章 意外 莫风还没有睡着。 他的心里既觉得兴奋,又有些恐惧。 他每天都能见到上官瑞,他发现这个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易接近,而且,上官瑞也并没有多么高明。 上官瑞是杀神,但却不是真的神。他到底还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疏忽,只要有了疏忽,那就一定会死。 他有足够的自信杀了上官瑞。 他发誓,只要这件事情一做完,就会立刻和祁云飞提条件,他会立刻带走离青青。 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待她,让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想到了祁云飞那天对自己说的话。 “杀了上官瑞,以后离青青就是你的。” 莫风其实并不在意杀了上官瑞后离青青是否真的愿意和自己走,他只知道只要上官瑞死了,那萧红泪的弈剑山庄绝对会土崩瓦解。 没有了靠山的弈剑山庄就不再是山,而是一滩烂泥,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清晨,又过了一天。 莫风推开窗,看着院前晨曦中的白雾,他又要开始忙碌了。 他早早的起身,将后厨的泔水倒掉,又开始摘菜,他的手异常的灵活,没有人可以想象的到,这双手除了杀人之外,做家务的时候也是别具一格。 明仙儿。 明仙儿终于现身了。 莫风蹲在地上,他的手上还拿着几根白菜,他冲着这位王妃毕恭毕敬的鞠上一躬。 后厨里,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位美丽的王妃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他自信自己绝对没有暴露,就连水火判官都没有发现自己,他更没有理由会被一个女人发现。 他知道的是,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找自己。 明仙儿已经收起往日里的温柔,她的目光很冷,冷如刀。 她瞪着莫风良久,方才道:“你知道我是谁?” 莫风一愣,道:“您是王妃。” 明仙儿又道:“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莫风微微道:“不知道。” 明仙儿道:“交给你这笔买卖的人有没有嘱咐过你什么?” 莫风猛然一惊!他此刻才想起了祁云飞临走时交代自己的话。 “如果你在王府出了意外,会有飞雪阁的人来接应你。” 飞雪阁的人!莫风后背生出了冷汗,他难以置信,明仙儿居然会是祁云飞手下的人,而上官瑞竟然会如此大意,娶了一个敌人为妻。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开始害怕祁云飞这个人,他也终于明白祁云飞说的那句话,他说他还年轻,所以他承受的起。 看来祁云飞不仅年轻,而且还老谋深算! 莫风对着明仙儿道:“我只是一个下人,并不懂做买卖。” 明仙儿叹息一声,道:“你很小心。” 莫风突然发笑,他也不再隐藏,道:“我从不失误,所以我活到了现在。” 明仙儿望着他,嫣然一笑,她道:“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小心,有我在这里,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的自信,的确,她已经贵为王妃,在这个王府里,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呢? 莫风心中突然对上官瑞生出了同情,那位王爷千辛万苦娶的妻子,竟然每时每刻都想要他的命。 同时他看着明仙儿的笑容也生出了厌恶之意,他这一生最讨厌的莫过于出卖感情的女人! 在他看来,女人当然可以为达目的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身体也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出卖感情。 女人之所以美丽,正是因为有感情。 莫风冷冷的道:“我想过和我接头的人是谁,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明仙儿笑道:“所以你现在应该放轻松一些。” 莫风道:“你爱上官瑞吗?” 明仙儿哑然失笑,她侧着身子,摸了摸耳朵,狐疑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莫风死死的盯着她。 明仙儿讽刺道:“爱?” 莫风道:“是的,你有没有爱过他?” 明仙儿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是一个杀手应该问出来的话,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能力了。” 莫风摇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 明仙儿道:“哪里不一样?” 莫风苦笑道:“我有感情,大家普遍都认为杀手不应该有感情。” 明仙儿道:“而你不这么认为?” 莫风点头道:“有感情的杀手才会有目标,有追求,所以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追求去杀死很多比自己强大的人。” 明仙儿道:“我以为杀手杀人只是为了钱。” 莫风道:“那是最普通的杀手。” 明仙儿笑道:“所以你认为追求比钱重要。” 莫风道:“是的,如果你现在挡住了我追求的道路,那么即使没有银子,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明仙儿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缓缓的接着道:“很好,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能力,下手的时机就在今天黄昏,王府的练武场上。” 莫风一愣:“黄昏?可是练武场上有水火判官把守着。” 明仙儿道:“我可以将他们调走。” 莫风点了点头。 明仙儿又道:“你打算用什么武器杀他?” 莫风道:“刀。” 明仙儿摇头道:“不行。” 莫风狐疑的望着她:“为什么?” 明仙儿道:“王爷的身上穿着苍云甲,刀枪不入。” 莫风一时语塞,他皱起眉头,他最擅长的就是使用刀,如果刀都无法杀死上官瑞,那他还能使用什么武器杀死他? 明仙儿露出深意的微笑,她道:“不过我可以让他脱下苍云甲。” 莫风动容道:“你有办法?” 明仙儿点头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了。” 莫风道:“为什么。” 明仙儿媚笑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莫风淡淡一笑,他当然明白明仙儿这句话的含义。想让一个男人脱下衣服,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上床,尤其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妻子,上官瑞又怎会拒绝? 世间最毒不过妇人心,莫风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女人了,他很庆幸,他的离青青还没有成为这样的女人。 离青青虽然对他无情,但是却依然善良,而女人只要还有着最后的一丝善心,那就一定不会变的太坏。 明仙儿走后,莫风又开始忙碌着,他做完了所有打杂的活,回到了柴房里。 他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阳光,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到黄昏了。 第三十二章 交心 残花已落尽,在萧瑟的秋季里,已见不到草木的生命,即便是瑞王府的花草,都难逃四季的轮回交替。 几片残花正好落在上官瑞的身上,他安静的站在练武场的中央,而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杆雪亮的银枪。 梨花枪。 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一杆银枪,长一丈三尺八寸,重七十二斤,枪尖是兰国极北之北里的寒铁铸成,枪杆也是银铁的材质。它的枪头若是刺在人身上,那人固然必死无疑,就算被枪杆扫中,也得呕血五升,轻轻一扎,人便九死一生。 上官瑞横握着长枪,闭目凝神,每天的黄昏,是他练功的时候。 他练功的方法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只举枪,但是却不出枪,因为在王府里,没有对手可以让他出枪。 与其说是在练枪,不如说是在修心。 一个人的武功一旦到达某种意境的时候,即使再拼命练习,也无法突破瓶颈。 唯一的方法,就是修心。 心顿悟了,武功也就顿悟了。 这个时候,上官瑞是寂寞的,没有对手,会很寂寞。 他时常在想,除了萧红泪之外,这个世间到底还有没有人能够抵得过他的九九八十一枪。 听到了动静,他睁开了双眼。 脚步很轻,代表着此人轻功很高,王府里还有比自己轻功还好的人?但他的呼吸却很重,代表着这人光明正大。 带着强大的杀气,那抹灰影正在慢慢的靠近。 一个人,一把刀。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上官瑞沉着脸,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当看到他手中的长刀之后,上官瑞深吸一口气,他认得这把刀,风神刀! 这把刀的名声一点都不次于他的这杠梨花枪。 这把刀也同样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莫风终于迎上了上官瑞的眼神。 满天的夕阳,柔和的霞光照在长刀和长枪上,缕缕生辉。 莫风伫立在夕阳下。 他想过很多杀死上官瑞的方法,暗算,偷袭,下毒,他一样都没有用。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实用的一种,那就是用刀割破他的喉咙。 他杀人的方法,从来也都是光明正大,就如同他沉重的呼吸一样。 他同样也想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暴雨梨花枪到底是一杠怎样的银枪,他的眼中已经燃起了战意,他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偌大的练武场上,只站着他们两个人。 上官瑞没有叫人护驾,他知道,当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代表着周围已经无人可叫了。 上官瑞依然淡定的矗在那里,他一动也不动,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在他眼前站着的不是敌人,而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但是他的眼睛同时也泛出异样的光彩,莫风认识这种眼神,那是一种极度的自信,仿佛已经掌控一切的眼神。 莫风明白,他自己也经常会露出这种神情。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对手了,上官瑞紧握着长枪的手青筋突起,他笑了,他感受道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现在终于可以不再修心,他终于可以杀人了! 要想突破自己的瓶颈,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杀死一个和自己同样强大的人。 上官瑞道:“你是来杀我的吧?” 莫风道:“是的。” 上官瑞道:“你杀过多少人?” 莫风道:“不少。” 上官瑞点了点头,道:“看的出来,你杀人的价钱会很高。” 莫风道:“谢谢。” 上官瑞突然问道:“你现在着急吗?” 莫风摇头道:“不急。” 上官瑞微笑道:“为什么?” 莫风也笑了,道:“对已经有结果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急。” 上官瑞仰望着天空,长长的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还不想出手。 他忍不住的想要去了解,他对这个人的过去万分的感兴趣。 他道:“决战之前能不能聊聊天,我可以保证,在你我任何一个人倒下之前,这里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莫风感到微微的诧异,随后立即明白了上官瑞的意思,他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也是同样的寂寞。 寂寞的高手一旦遇到了另一个同样寂寞的高手,他们往往都会惺惺相惜。 莫风也同样如此,他此刻也不想立即出刀。 莫风道:“你想聊什么?” 上官瑞笑道:“就聊聊价钱吧,我的人头值多少钱?” 莫风道:“如果只是为了钱,我便不会来杀你。” 上官瑞问道:“为什么?” 莫风道:“因为在我看来,你的人头是无价的。” 上官瑞微笑着点头,随后又狐疑的看着莫风,缓缓道:“那是因为女人?” 莫风并不答话,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 上官瑞叹息道:“果然,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莫风道:“其实你也一样。” 上官瑞郎朗的笑道:“不错,我也过不了,所以我才会成亲。” 莫风道:“女人,的确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着迷。” 上官瑞道:“因为她值得。” 莫风突然问道:“你说的是你的女人。” 上官瑞点头道:“是的,她值得我为她着迷。” 莫风心里感到无限的惋惜,眼前的这个人还不知道就是他所谓“值得的女人”让自己来杀他的。 他突然想大声的告诉上官瑞,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不值得的! 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同样也有一个值得付出所有的女人。 上官瑞望着他,道:“你呢?你的女人值得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杀我吗?” 莫风不禁道:“当然值得!” 上官瑞忽然问道:“你是飞雪阁的人?” 莫风道:“我只能算半个。” 上官瑞道:“从你的话中我看的出来,你比飞雪阁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勇气。” 莫风道:“除了勇气之外,我还有自信。” 上官瑞脸色微变,诧异的道:“你认为你真的能够杀得了我?” 莫风沉吟道:“勇气和自信是两种截然不用的东西,尤其对一个杀手而言。” 上官瑞道:“我不是杀手,我不明白。” 莫风笑道:“我是杀手,我会回答你。” 他继续道:“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战场,你觉得是勇气重要还是自信重要?” 上官瑞道:“那要取决于对手是个怎样的人。” 莫风点头,道:“不错,如果对手的实力比你弱,那么你的自信也就油然而生,但是倘若对手的实力比你强,勇气就是你唯一能活命的保障。” 上官瑞认同这句话,应该说,莫风的那句话是完全让他感同身受的。其实几年前在他布置残月谷之战的时候是没有足够的自信的,而正是这种奋不顾身的勇气才使他一战成名,最后成为了天下闻名的杀神。 上官瑞问道:“那么如果两个人实力相当呢?” 莫风又笑了,那是一种极为欣赏的笑容,他此时一点都不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他们是敌人。 莫风厉声道:“如果实力相当,那么勇气和自信都不可或缺,这两样东西但凡你缺少一样,你就得进鬼门关了。” 上官瑞把玩着银枪里的红缨,冷笑道:“实力相当?” 莫风也同样望着他,动容道:“至少我不认为我会比你差。” 上官瑞道:“我的确知道这个江湖有一个传闻,叫“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 莫风道:“能得到杀神的夸奖,我有些受宠若惊。” 上官瑞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莫风嘴角的肌肉突然抽紧,他缓缓的道:“我的也是!” 既然话已经说完,那么,是不是应该出手了? 这一站到底是谁胜谁负?又或者说,谁生谁死呢? 第三十三章 血战 这时候,黄昏更暗了,夕阳最后一点的余晖全部都照耀在两把名器上。 两把传奇的兵刃,风神刀和梨花枪,已经全力刺出。 这是两人的第一招,但是这一招太长,时间也太久了。上官瑞的这一枪变化太多,也太诡异。 世上鲜少有人见到暴雨梨花九九八十一枪的全部,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的每一次变化都是必杀的绝技,他的枪就宛如他的身体一样,随心所欲,而他的手,他的脚,甚至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又仿佛是他的枪,所到之处都散发出酣畅淋漓的战意。 莫风心下震惊,他眼睛死死的盯着上官瑞,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他都不曾放过,莫风暗叹一声:“这瑞王爷真的已经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地步,在兰国,除了自己和萧红泪之外,只怕没有人的武功能发挥到他这样的水平了。“ 上官瑞心下也是暗暗心惊,他早就知道莫风刀法不简单,可是却也没想到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对方能将一把十几斤的长刀使的宛如有几百斤巨力,这刀法造诣,也是世所罕见了。 风神刀本就如同灵蛇一般鬼魅,而莫风的手脚所到之处又如同刀锋那般锐利。莫风在前面的三十种变化里一直都在防守,风神刀划过的每一道长虹都是在抵挡梨花枪的进攻。但是莫风不急,他在等,也在思考,他在等上官瑞枪法变化的空隙,只要一有空隙,他就会出刀。 只要一有机会,莫风的刀定会刺进上官瑞的身体。 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接下来的时间里已经全部使完了,但是上官瑞依旧没有伤到莫风,就连衣角都没有碰到过,风神刀的刀势将莫风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可以刺入的机会。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两人又是拆了五十余招,依旧是上官瑞在进攻,莫风在防守,不分胜负。 战斗一越到白热化阶段,就越不能着急。高手之间较量,本就是细节和情绪的把控,谁最先失误,谁就越容易丧命。 而失误的命运,无论是他们两人的任何一人都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莫风似乎发现了上官瑞的枪法的偏差,不对,不是偏差,而是重复。上官瑞又重复的将前面的变化开始使了出来,虽然他的变化是将前面的枪法拆开了使用,但是还是无法逃过莫风的眼睛。 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枪法进攻?是不是已经山穷水尽无招了?可是他早已经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又怎会无招?又或者是陷阱,他在引诱自己出招?莫风越发的感受到了上官瑞重复的剑招变化,而这种破绽只要自己轻轻的一刺出,对方就是在死亡的边缘。 但是,如果这是对方故意摆下的陷阱,那自己这一刀就会失去防守,自己也势必被对方的梨花枪给刺个透心凉。 一个高手的成名,往往需要的是运气。 从某种意义上说,绝世的高手有时候也是个绝世的赌徒。 上官瑞也是一个赌徒,或者说,他是一个真正的赌徒。 而一个真正的赌徒从来不会将本全部压上,总会留下些许的本钱来让自己翻本。 莫风出刀了,风神刀凌厉的刺在了上官瑞的身上,但是却始终没有刺进去,他没有感受到“噗呲”入肉的快感。 苍云甲! 莫风大吃一惊!为什么他身上还会穿着苍云甲!?明仙儿不是已经说过她会将上官瑞的苍云甲脱下的吗? 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去思考,刀已经刺出,此时的莫风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刀刃被上官瑞死死的抓住。 接着,上官瑞的梨花枪如灵蛇般的刺到了莫风的身体,他痛闷一声。 银枪是冰冷的。 梨花枪的枪头,已经刺入了叶天腿上,上官瑞刻意避开了要害部位,他现在不想立刻杀了莫风,他还有事情要问清楚,所以莫风不能死。 不过即使他现在死不了,以后也将成为一个瘸子。 他的这条腿,终究是废了。 上官瑞叹息一声:“在我重复自己的枪法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莫风捂着伤口,苦笑道:“苍云甲,果然是个好东西。” 上官瑞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莫风道:“你肯放我走?” 上官瑞微笑道:“为什么不呢?” 莫风狐疑道:“我是来杀你的人。” 上官瑞道:“可是你终究没有杀成,只要我还活着,那么我们就依然有谈判的机会。” 莫风问道:“你想谈什么?” 上官瑞道:“我知道在飞雪阁与你交好的是离青青。” 莫风冷冷的看着他:“那又如何?” 上官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放你走,但你以后不准再去打扰离青青。”他的这个条件完全是为了萧红泪考虑。 他希望自己的爱情不被任何人打扰。 莫风的眼中生出了怒火!不是因为明仙儿的欺骗,也不是因为上官瑞的这一枪,而是因为上官瑞说出来的话! 他到底? 为什么? 为什么?...黄昏已经消散,暮夜开始降临,夜色慢慢的袭来。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阻拦自己去爱离青青? 她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明明是他们两个先认识的,可是他们凭什么要给他这么大的压力,祁云飞是,萧红泪是,现在就连上官瑞也是这般阻碍的嘴脸。 他们凭什么?他们又何德何能? 上官瑞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莫风面前,他已经收起了梨花枪,擦拭着枪头上的血迹,把玩着枪上的红缨。 莫风还是不懂,为什么上官瑞身上还会穿着苍云甲,明仙儿应该和自己是一伙的,就算没有脱下苍云甲,那个女人也理应知会自己一声。 如果他知道上官瑞身上穿着苍云甲,他一定不会刺下这一刀。 女人,果然最无情! 莫风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上官瑞道:“哦?说来听听。” 莫风道:“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人。” 上官瑞叹息一声,道:“我知道。” 莫风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说你可怜?” 上官瑞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个不重要,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有多可恨,我也就有多可怜。” 他蹲下身子,继续道:“不过我即便再可怜,现在的情况是,好活的是我,将死的是你。” 第三十四章 挟持 夜深了,很深很深。 长夜漫漫,无论再黑的夜都会有明亮的时候,可是,此刻的莫风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来等到天亮。 上官瑞道:“你不答应。” 莫风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道:“是的。” 上官瑞道:“一条命都换不来一个承诺?” 莫风冷笑道:“男人之所以是男人,正是因为信守承诺。” 上官瑞忽然用力的捂住莫风受伤的腿,莫风痛的惨叫连连,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上官瑞道:“世间路千万条,你为何偏偏要选择一条死路?” 莫风疲倦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在这样的黑夜里,那个女人仿佛就是一束希望之光。 明仙儿终于出现了,当她出现在练武场的时候,莫风就知道,自己作为飞雪阁的棋子还有利用的价值。 她终究还是来救自己了。 莫风慢慢的抬起头,望着上官瑞,他突然笑了起来,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他道:“我说过,你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 话一说完,莫风一个箭步飞出,他的腿已经受伤,难以想象他还能如此健步如飞的速度,可是,当上官瑞看到他奔跑的方向的时候,上官瑞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把风神刀已经架到了明仙儿的脖子上。 上官瑞沉着脸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可怜?” 莫风笑道:“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难道不可怜。” 明仙儿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她颤着声音道:“王爷,他是谁...王爷,救我。” 上官瑞紧握着拳头,道:“仙儿别怕,你不要动,他不敢伤你。” 接着他长长的叹息道:“你提条件吧。” 莫风道:“一匹马。” 这时候,水火判官和四大金刚也都出现了,不多时,他们已经牵来了一匹马。 上官瑞沉吟道:“马已经来了。” 莫风道:“我看到了。” 上官瑞怒道:“你为何还不放人?” 莫风叹息一声:“马虽然到了,但却不知道牵马的人愿不愿意?” 上官瑞问道:“你要谁为你牵马?” 莫风黯然道:“您的王妃,明仙儿。” 明仙儿的身子已经僵住,她的眼中带着无法描述的哀伤,她道:“王爷,你别管我了,杀了他!” 上官瑞紧紧的握着银枪,他狠狠的道:“我原本不打算杀你,但是你却使用了一件最不该使用的武器!” 莫风淡淡道:“哦?” 上官瑞道:“你不该要挟仙儿!” 莫风点头道:“所以呢?” 上官瑞深吸一口气,随后怒吼道:“所以!即便你今天逃出了瑞王府!但是天涯海角,我上官瑞也要杀你灭口!” 这话虽狂妄,但是一点也不假。就连莫风心里也是被上官瑞的气势所惊艳到,他知道,只怕以后在兰国,自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人生中本就充满了矛盾,想要活命,得与失之间,往往要舍弃很多。 为了生命,舍弃自由,这个选择本没有什么错误。 莫风带着明仙儿慢慢的走了出去,他悠悠的上马,明仙儿也牵住了缰绳,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因为那把风神刀还死死的架在她的头上。 莫风道:“百丈之内,我不希望看到有人。” 上官瑞撤下了所有人,他自己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后面,他们已经出了王府,上官瑞甚至能听到莫风嘀嘀咕咕的和仙儿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清。 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要挟别人,虽然他自己在战场上也经常这么做。 莫风在马上悠悠的道:“你牵马的本事可比牵人的本事强多了。” 明仙儿微微一笑,她知道他在怪她没有脱下上官瑞的苍云甲。 明仙儿笑道:“风大爷生气了?” 看着莫风不屑的眼神,明仙儿温婉而笑,她道:“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情爱这种事情,男人如果不想做,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求着他脱裤子吧,这点我和飞雪阁里的头牌可比不了...” 莫风不再说话,他的心又一阵刺痛。 随后看着他大腿流出来的鲜血,她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灌药粉,丢到了莫风的手上。 她道:“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敷上吧,以后这条腿还保得住。” 明仙儿终究还是明仙儿,不管她怎么变,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还是一名医仙。但凡她看到伤口,莫说是一个人,即便是一只狗,她也会倾尽心力的去治疗。 或许,这就是上官瑞对她死心塌地的原因。 莫风淡淡道:“你是认为我这条腿还能为你们做什么?” 明仙儿掩面微笑道:“一条腿能办的事情也是有的,比如说和女人睡觉,这种事情莫说只有一条腿,只要是女人愿意,你就算四肢全废也依然能欢快的紧...” 她的话音充满着轻浮,莫风心下感到一阵的恶心,这个女人,上一刻还是一副菩萨的心肠,下一刻就变成了彻底的荡妇。 莫风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她。 明仙儿忽地故作惊讶的道:“就怕,你的离青青不愿意...” 空气中突然变的安静,静的诡异。 良久之后,莫风叹息道:“人这一辈子,许多事情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又过了许久,他们已经越走越远,前面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森罗万象。 明仙儿很会带路,在这片林子很适合骑着马奔跑,上官瑞绝对追不上。 莫风沉着脸道:“你可以走了。” 明仙儿道:“现在还不行。” 莫风不解的望着她。 明仙儿轻笑道:“你的这把刀今天还没有沾血。” 莫风道:“而你想试试?” 明仙儿叹了一口气:“就像你说的,人这一生很多事情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莫风点了点头,做戏就得做全套,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他举起长刀,闪电般的砍在了明仙儿的小腹上。他的刀法力道极为精准,这一刀下去看似伤势极重,但是却不会立马要了她的命。 刀还没有拔出,莫风的眼神里露出赞赏,他不禁道:“不愧是兰国的医仙,到还没有拔出就已经开始止血了。” 明仙儿的嘴唇已经发白,她痛苦道:“风大爷可真懂得怜香惜玉...” 莫风拔出长刀,纵马疾驰,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上官瑞大吃一惊,他飞奔到了明仙儿的身边,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沉重,他千不该万不该答应莫风的条件! 他猛然想起了萧红泪当日送给自己的续命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给明仙儿服下续命丹,看着明仙儿逐渐恢复的血色,上官瑞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五章 余情 月光下,莫风纵马奔跑着。 夜里,血腥气已经被秋风吹散,秋夜里还带着花瓣中的芬芳。 是什么花的香气?是不是桃花?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自己的意志还是命运的安排? 莫风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桃林,闻着风中的花香,他的眼睛里突然生出了愤怒,他觉得上天在爱情方面对他是如此的不公! 自己为了爱情拼死拼活的在外面受累,可是他的女人却心安理得的在和另外一个男人睡觉!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闯进弈剑山庄,趁着萧红泪熟睡的时候将他杀了,再把离青青夺回来! 他一旦想了,他就会去做。 他绕过弈剑山庄的层层岗哨和陷阱,来到了庭院里,许多天前,他也是在这里见到了离青青,他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迈了进去。 柔和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窗,照在阿离美丽的脸庞上,她和萧红泪已经睡下,但却始终没有睡着。 萧红泪均匀的呼吸着,看的出来,此刻的他睡得很香。 被褥还残留着些许的潮湿,这里激情的红韵证明着刚才的翻云覆雨。 阿离始终无法入睡,不知为何,今夜她的心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心痛,一阵一阵的,尤其是刚刚的鱼水之欢,她的身体欢悦的同时心却突然无比的疼痛。 她起身披上了件衣衫,轻轻的走出房门,来到屋外的庭院,看着漫天的桃花,她的心才渐渐得到平复。 她脖子上的红印告诉自己,她现在很快乐。 萧红泪就是她的快乐。 快乐是一阵风,让她感到舒畅;快乐又是一团火,让她感到温暖;但老天是公平的,你遇到到了多少快乐,就会迎上多少悲伤。 悲伤有时候就像一杯茶,一杯苦茶,无论你想不想喝,它都在那里。 既然是苦茶,那么就无法趁热,而无法抓紧的东西就会错过,一旦错过了,也就人走茶凉。 就如同离青青和莫风一般。 莫风就像是阿离现在品的那杯苦茶,无论她想不想喝,那个男人都已经出现了。 阿离静静的看着他。 夜空下,他的身影更显的落寞,他,好像又清瘦了许多。 是因为自己吗?阿离咬着嘴唇,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一切彻底结束? 阿离若现在有泪,此刻也一定留了下来。但她是阿离,不再是离青青,她无法做到在莫风的面前流泪。 她在他面前不仅要无泪,而且还要无情! 所以她要走,一定不能再见他! 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既不能接受,也不愿让他失望。 莫风看着她即将转身的背影,仿佛也看透了她的心。 他苦笑道:“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吗?萧夫人!” 阿离没有回答,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她慢慢的朝房间走去,在关山房门的最后一刻,阿离听得“噗通”一声,夜空下的那抹黑影已经倒下。 阿离吃惊的望着他,转身走到莫风的面前,看着他血淋淋的大腿,阿离紧紧的捂住胸口,难道自己今晚的心痛是因为这个男人吗? 她石像般的一动也不动,可是眼睛里却已经有了泪光。 难道她真的能做到无情也无泪? 不,她做不到,因为莫风是她唯一感觉到抱歉的男人。 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莫风的身体拖到另外一个庭院的桃树下,萧红泪已经熟睡,所以绝对不能在这里吵醒他。 阿离先用酒精清洗莫风的伤口,伤口很深,梨花枪造成的伤口,只需轻轻一扎,这条腿还能保住真的实属万幸,接着她给莫风敷上弈剑山庄里最好的金疮药。 名满天下的弈剑山庄,每天都会有弟子受伤,所以这里除了桃花多之外,金疮药也极多。 处理完后,阿离用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上。 不多时,莫风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月光下这个绝美的女人,又看了看处理好的伤口。 莫风目光闪动,道:“多谢萧夫人救命之恩!” 阿离凝望着莫风这张沧桑的脸,他沧桑的已经不再年轻,三十岁的年纪却活出了四十岁的样子。 莫风偷偷的观察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好似有了光。 他的心感觉到无比的雀跃,因为他发现她流过泪。 为什么流泪?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所以她才会那么难过?如果是真的是这样,那他宁愿再被上官瑞刺上几枪,只要能再看到她的眼泪。 因为,只有在看到她的眼泪的时候,莫风才真的确信到,自己是被在乎的。 一个饱经风霜的刀客,如果有一个女人为他惦记着,那该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只怕这是常人无法体会到的吧。 阿离道:“你该走了。” 莫风拉起她的衣袖,缓缓道:“我想念你,青青。” 阿离道:“所以你是故意受伤?” 莫风道:“是的。” 阿离问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可怜你?” 莫风望着包扎好的伤口,苦笑道:“你不正是这样做了吗?” 阿离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错了。” 莫风道:“错在哪?” 阿离道:“你不该受伤,一个刀客,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你指望谁来心疼你?” 莫风忍不住道:“你不可以吗?” 阿离黯然道:“是的,我不可以。” 听着她无情的话,莫风的脸上又浮现出怒火,他此时已经感觉到她将要离开。 他紧紧的一拽,将她的身子拽到自己怀里,他用尽力气,死死的抱住她。 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她了,此时的她就在自己的怀里,听到她的呼吸,感受她的心跳,还有她特有的体香,莫风的眼角留下了眼泪。 阿离一惊,伸出双手用力挣扎着,她大声道:“你放开我!放开!” “一百零三天了!” 阿离诧异的望着他。 “我已经一百零三天没有抱你了,青青,你知道吗?”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仿佛已经失去了颜色。” “看不到你的样子,听不到你的声音,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阿离松开了双手,她长长的叹息一声。他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正是因为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唯有爱的深沉,才会记得刻骨。 有时候男人可怜的样子并不像一个男人,简直比女人还要容易让人心疼。 阿离缓缓的道:“心痛的感觉,你要习惯,慢慢等时间久了,你就不会痛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莫风闻着她发丝里的香味,目光忽然飘向了远方,远方烟雾弥漫,朦胧了他的双眼。 他轻轻的问道:“如果我永远都习惯不了呢?” 阿离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凝视着他,道:“风哥哥,我不过就是你生命的一个过客,你只要向前走,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风景。” 第三十六章 裂痕 秋草枯黄,血已凝干。 莫风默默的坐在地上,他仰望着星空,看到这颗桃树上挂满了酒瓶,酒瓶的嘴上系着红绳,风一吹,叮叮当当响着,甚是悦耳。 他道:“树上的酒,我可以喝吗?” 阿离淡淡的道:“不可以。” 莫风问道:“为什么?” 阿离道:“因为这酒是他的。”她的回答很简单,是萧红泪的,就一定不能碰,萧红泪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莫风冷笑道:“酒是他的,那人呢?” 阿离垂下了眉,道:“人,也是他的。” 莫风紧握着她的手,他能感觉到这双手的嫩滑纤美,柔若无骨,他厉声道:“那又如何,今天我不仅要喝酒,还要吃人!” 他的双手牢牢的扣着她,阿离用力的挣扎,可即便她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莫风的怀抱。 一个愤怒的男人,有时候比一头野兽还要更加可怕。 衣衫已经被凌乱,莫风吻着她,怀里的她一直不停的反抗,莫风的怒火更深,他发现自己以前对离青青真的太温柔了,或许正是因为太温柔,所以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背叛自己。 阿离被吓的惊慌失措,她的身上已经光滑如丝绸。 莫风见过不少女人,各式各样的都见过,他见过穿衣服的,也见过没穿衣服的。以前的女人,但凡只要站在他面前,即便是穿着衣服,也一定脱的比他自己还要快,因为她们都是为了他口袋里的银子。 看着丝滑的离青青,莫风吃惊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怒容。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愤怒的原因不是因为看到离青青恐惧的眼神,更不是因为她的使劲挣扎,而是看到了她身上残留的那抹红印。 那一抹红印,就如同刀一样的割在他的心里! 他霍然起身,提起漆黑的长刀,他现在就要用这把刀割下萧红泪的头颅! 离青青大吼道:“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莫风停止了呼吸,他并不笨,他当然知道自己拖着这副受伤的身体绝对杀不死萧红泪,他的心又开始刺痛。 真正让他痛心的不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是离青青刚刚的那句话。 她就真的那么无情? 他以前不知道女人会有多无情。 但,现在他知道了。 离青青无情的样子不像是个女人,更像个敌人,不,又不对,因为她现在远远比敌人更加可恨,敌人顶多会要他的命,可是离青青却要毁他的心。 如果他早就知道他们后面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就不该让他们两个相识,他宁愿自己刚刚死在瑞王府,也不愿自己的心被她这般的践踏着。 他记忆中的离青青,是一个敬他,爱他,疼他的女人。 可是现在的离青青,除了这张脸是他熟悉的人之外,别的地方已经完全陌生。 但这张脸却依旧美丽,依旧娇媚,当然,也依然残酷。 残酷的秋夜,没有快乐,没有幸福,只有悲伤。夹杂着悲伤中的愤怒,莫风的腿上的伤口再次撕裂,似乎他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不是在流泪,就是流血。 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莫风讨厌流泪,在他心里,女人流泪代表着可爱,但男人流泪就代表着可耻!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落泪,莫风垂下了头,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冰凉,脸苍白,刀漆黑。 他做了一个让离青青始料未及的举动,只见他再次拿起长刀,狠狠的扎在自己的腿上!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变得血肉模糊,阿离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地是潮湿的,带着血泪般的咸,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忽然间,阿离终于抱住了他,这个无比憔悴却又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 阿离是女人,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而但凡女人还有善心,就一定会被感动,也一定会有情谊。 阿离就站在他的面前,垂着头,望着他。 她的身上已经凌乱不堪,莫风的鲜血紧紧的粘在她雪白的身子上。 莫风没有站起来,他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哽咽的声音不住的抽搐着,他的眼睛布满了泪水。 他流着泪道:“我做不到,我什么做不到,我从未拒绝过任何温暖的靠近,可是我却什么也留不住...” 他继续哭泣着:“我留不住你,我想过任何方法留住你,可是我办不到...” 阿离也同样哭泣着,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除了安慰他之外,阿离还能再说什么呢?此刻她突然想起原来以前现代社会的一夜情也没有那么的肮脏,至少他们睡过之后第二天就可以分道扬镳。 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是古代,他是莫风,他有情感,阿离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摆脱不了这个男人。 这份感情无论她接还是不接,也依旧放在那里,就像是那杯苦茶一般,苦茶再苦再凉,也依旧是茶。 是茶,就能喝;既然能喝,就不会有毒。 其实大多数的爱情也并不都是毒药。 假如阿离能明白这一点,此刻她一定也会主动脱下自己下半身的衣裙,然后感动的陪莫风睡觉,女人往往最容易被动情,实际上,这个世上大部分女人失去做处女的机会都是因为感动。 但,阿离不会,她不会明白,她也不愿明白! 因为她虽然是女人,但却是一个死过一次的女人! 死亡,必定是人类所有情感方向的明灯,很多人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都是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的。 很多人,很多事,没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会看清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难道这不正是死亡的意义吗? 阿离死过,也重生过。 崭新的生命,绝美的容颜,苍天是这是让她重生,而不是偷生! 她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当她刚好要推开莫风的时候,黑暗里的一抹白影悄然的退去,没有人知道萧红泪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阿离不知道,如果知道,她现在一定会大嘴巴抽她自己。 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萧红泪已经离开。 人之所以长眼睛,可能除了让你看到世间万物之外,最重要的是让你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所以说,眼睛这种东西,不能生的太明亮。 眼睛太过于明亮,内心往往就会越黑暗。 萧红泪死死的戳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心还会有一丝的光明吗? 第三十七章 放手 阿离本就是一个容易伤感的女人,可是现在她的眼睛不再有泪光,她的表情简直比以前更冷,冷如霜。 高山化作深谷,沧海化为桑田,人世间很多事情都在变,变的人又何止她阿离一个。 莫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意,忽然道:“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吗?” 阿离慢慢的点头,道:“如果你还是以自残的方式来博得我的同情的话,只会让我更加的看不起你。” 莫风苦笑道:“为什么?” 阿离望着他,叹息一声:“你是风中的刀客,而不是风中的懦夫。” 莫风道:“你喜欢懦夫?” 阿离淡淡道:“不喜欢。” 莫风点点头,道:“可是萧红泪却是那个最大的懦夫。” 阿离脸上浮现出怒容,道:“你还没资格这么说他。” 莫风微笑道:“你以为我们刚刚亲密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阿离感到一阵颤抖,她环抱着双肩蹲在地上,不知是秋夜的寒意还是心中的懊悔。 莫风继续道:“看着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裸露着身子,却默默地退去,他不是懦夫是什么?” 阿离的眼睛里忽然混合了痛苦和愤怒,她仿佛明白了莫风话里的意思。难道刚刚萧红泪一直都在身边?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现身,难道? 她的心砰砰的跳着,原来,刚刚莫风正是因为听到动静,所以他才故意扎伤自己的腿,让她忍不住心疼去拥抱他,而这一切恰好被萧红泪看到。 阿离冷冷的盯着他受伤的腿,她才发现其实莫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坦坦荡荡。 其实莫风也没有错,在爱情面前,任何的小伎俩不过都是想让自己离幸福更进一步罢了。 错的不是莫风,而是命运,是爱情本身。 阿离闭上了嘴。 她闭着嘴的时候,脸部的腮红就会立刻消散,她的轮廓几乎变得残酷。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就连空气也近乎冰凉。 莫风当然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他同样也闭上了嘴,但是眼睛却没有闭上,他的眼球还是痴痴的盯着阿离雪白的身子。 阿离道:“你要怎样才能愿意将这一切都了断。” 莫风并不答话,还是痴痴的望着她。 阿离迎上了他的目光,她当然知道他眼睛看着自己光滑的身子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在想极其龌龊的事情。 良久之后,莫风缓缓道:“我想要得到你,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这两样我终究要得到一样。” 阿离诧异的望着他,她从没有听过这么荒诞的要求。 莫风继续道:“如果你想把心给萧红泪,那你的身体就必须属于我,但凡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必须来找我;如果你想把你自己给萧红泪,那你的心里就必须每天都装着我,只要你心里有我,青青,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来打扰你。” 阿离笑了,笑的不可思议,都说女人闹起来不可理喻,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见到莫风的嘴脸,如果他们见到了,听到了他刚刚的话,才会明白其实男人才是最脏、最贱的人。 她讥笑道:“你是刀客?还是流氓?” 莫风叹息道:“遇到你之前,我是万中无一的刀客。” 阿离道:“遇到我后就不是了?” 莫风点头道:“遇到你之后,就变成了独一无二的流氓。” 赤红色的血一点一滴的流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但阿离却仿佛没有看到,她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去可怜他! 你越可怜他,他就会变得越得寸进尺! 而越无耻的男人,就越不值得可怜! 她豁然转身,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 突然,阿离停了下来,她转身望着他,脸上露出了让莫风捉摸不透的笑容。 她淡淡的道:“你知道我遇到你之前是什么吗?” 莫风深吸一口气,方道:“唱妓。”他极不情愿说出这句话,但是这是实话,他没有办法逃避。 阿离黯然道:“那遇到你之后呢?” 莫风笃定道:“我莫风的女人。” 阿离轻轻的摇摇头,清喝道:“不,不对!认识你之前我是个唱妓,认识你之后,我依然是个唱妓!”她目光如炬,狠狠的盯着莫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自卑,也没有难过,更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的余地。 莫风的手狠狠的抓着泥土,厉声道:“不!你不是!你是个好女人!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女人!” 他本没有读过多少书,他不知道怎样去形容一个女人的好,所以只能说最好,最好最好的女人,就是他眼前的离青青。 她拨弄了下自己的秀发,惋惜道:“你知道唱妓意味着什么吗?” 莫风哽咽道:“无情。” 阿离眯着眼,道:“对,所以,我在你的面前,也可以变得无情。” 莫风不禁道:“你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 阿离长长的叹息一声:“正如你所言,我是个好女人,我本可以有机会做一个好女人的,你知道我嫁到弈剑山庄来有多幸福吗?萧红泪每天都呵护着我,保护着我,不让我吃一点苦,更不让我受一点的罪。” 莫风的胸口又开始疼痛,他喃喃的道:“我懂,我当然懂。”离青青那样的好女人,萧红泪这样独宠着她当然不会让莫风觉得奇怪。 甚至在他看来,离青青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做皇后,那也一定是宠冠六宫的,因为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无暇。 阿离道:“可是你的一次次出现却在阻止我做一个好女人的机会,难道风大侠就那么希望我做回飞雪阁里的头牌吗?” 莫风大声道:“不!我从没有这样想!” 阿离也提高了声音,道:“但是你却这样做了!” 莫风的手已经深深陷在土中,他的脸快要被泪水淹没,鼻涕和眼泪如潮水般的滴在了土地上,他腿上的伤口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这下不仅流出了血,甚至还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他的身子颤抖着,说不出是腿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懊悔。 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把离青青逼到了绝境,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再来打扰她。 阿离将他的一切都视若不见,既然要残酷,那就将残酷进行到底。 今日不断的干净,未来也必定会有联系。 她继续道:“你不就是想要得到我吗?好!我答应你,今后你只要想要,我在床上随时等着你,可是你要记清楚,你睡的不是离青青,而是一个飞雪阁里的头牌!既然是头牌,但凡在兰国里,只要出得起钱的!我离青青来者不拒!” 一个女人,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将自己的名声损了一遍又一遍? “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青青,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我走,我走就是了。” 他的心里充满着哀伤和怜爱,十根指甲都已经破裂,参合这血泪和新泥,莫风慢慢的站起身子,捡起那把长刀,一瘸一拐的走着。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行走简直就是奇迹。 因为他必须走,他再不离开,一定会听到离青青更加自残的话,他不愿听到,他明白,离青青自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该是有多么的委屈呀。 泪水顺着血迹,一点一点的滴在了路上。 寂静的夜空开始有了曙光,晨辉马上就要来临了。 阿离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眼睛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的心痛并不亚于莫风,她在说着这些放荡的话的时候,心又何尝不是在滴着血? 她也在赌,她在赌莫风是真心的爱她。 只要是真心,就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让对方受到伤害,要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而一定是付出。 有的时候,离开就是最好的付出。 所以,莫风离开了,他搀扶着那把漆黑的长刀,一瘸一拐的走着,他的这条腿已经废了,即便是敷上再好的良药,他也注定是一个瘸子。 莫风也在赌,他用自己的一条腿来赌离青青的真心,只可惜他却赌输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条腿还远远没有萧红泪重要。 青青,既然你那么爱他,那我便放手成全你可好? 你可,一定,一定,要幸福呀。 第三十八章 冰释 曙色快要来临,但天空中却还泛着淡淡的星光,更显得凄凉。 阿离走进了房间,悄悄的关上门。房间里没有人,萧红泪已经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那把泪痕剑。 他为什么会带着剑出去? 难道他要杀人?杀谁呢? 他要去杀莫风吗?此时的莫风已经重伤,如果萧红泪真想杀他,那他必死无疑。 阿离曾经听到萧红泪说起过,他说他的泪痕剑最擅长的就是刺瞎别人的眼睛。她的心突然开始慌乱了起来,她用力咬着牙,她想立刻追出去,但是刚刚推门的时候却又冷静了下来。 如果她现在去了,唯一的结果就是更容易增加萧红泪的恨意。 所以,她不能去,阿离又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苍白的脸已发红,红的奇怪,红的痛心。 天亮了,阿离吹灭了火折子。 萧红泪回来的时候,暖暖的阳光懒懒的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依旧温暖如初,他轻轻的将泪痕剑挂在墙上,剑锋偏冷,雪亮雪亮的,不过好在没有沾上血。 阿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牵着他躺到床上,她勉强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大清早的练剑也不怕累着,再多睡一会吧。” “好。”他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萧红泪盖上被子,转身背对着阿离,他在等,他在等着她来解释。 她会和自己坦白吗? 看着他翻过去的身子,阿离轻轻叹息一声,她伸出手紧紧的从后面抱着他,轻轻的喊着:“萧红泪,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为什么要有眼睛。” “你相信我吗?”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阿离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然后在他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颜笑着:“我也喜欢你的眼睛。” 萧红泪别过脸,即便是他涵养再好,此刻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怒。 阿离拿起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脯上,黯然道:“你听到了吗?” 萧红泪凝神道:“听到什么?” “我的心,你除了要相信你的眼睛外,最重要的是相信阿离的心,因为阿离的心不会说谎。”阿离的心砰砰的跳着,她的心紧紧的贴在萧红泪的掌心上,那跳动的频率更突显出她怀里的精致玲珑。 “阿离发誓,我刚刚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该断的都已经断了,我只是你萧红泪的妻子。”她不擅长解释,她也不愿意解释,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事情,一个问心无愧的妻子如果做过多的辩解,只会让他的丈夫更加的心生疑虑。 既然是不愉快的事情,阿离只让这页快点翻过去。 “你不怕我杀了他。”萧红泪瞳孔收缩着,事实上他紧跟着莫风走了一路,他有好几次一剑刺死莫风的机会,但是他都放弃了。因为当他看着莫风蹒跚的身影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可怜,走路的时候那把刀已经不再是刀,而是一个拐棍,莫风的腿,已彻底废掉了。 他的泪痕剑绝对不杀已经倒下的人。 “杀了就杀了,只要你活着就够了。”她已经猜到萧红泪绝对没有杀莫风,否则他现在绝对不会跟自己生闷气。 他们相处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阿离也慢慢的摸清了些萧红泪的心思,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儒雅,但是其实是个容易吃醋的人,她的丈夫是个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自己的心里慢慢憋着,也不轻言吐出的人。 “你不难过?”萧红泪不解的望着她。 阿离眨着眼睛,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阿离的心,今后只为萧红泪一个人难过。” 萧红泪摇了摇头,黯然道:“不,你不应该为了我,以后遇到事情,你应该为你自己多考虑一些。” 阿离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喃喃道:“可是为了你不就是在为我自己吗?萧红泪,难道你认为没有了你,阿离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萧红泪轻轻的拍着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阿离忽然抬起了头,柔声道:“大雁都是双宿双飞,鸳鸯也是戏水成对,可你见过形单只影的阿离吗?” 萧红泪微笑着,没有回答。 这个世上如果自己的女人都不可以相信了,那他还能相信什么呢? 女人有时候就和大海一样,有时候波涛汹涌,有时候风平浪静,可是无论她怎么变,她依旧是生活在海里。 萧红泪就是阿离的大海。 阿离的眼睛开始疲倦,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流了太多的泪,最伤害女人容貌的不是那些让你吃了长胖的美食,而是流了太多本不该流的眼泪。 不该流的泪,就一定不能流。 女人的泪水只能博得同情,但无法博得爱情。 阿离在他怀里钻了钻,寻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笑着问:“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萧红泪宠溺的摸着她的头:“世上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多,我哪能件件都记清楚呢?” 阿离捏着他的鼻子,她的脸开始羞红了起来,慢慢的,她垂下了头。 萧红泪的心情,此刻也想大海一般广阔无垠,他是个男人,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她,那就不会再想这件事情。 看着她红韵的脸颊,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萧红泪紧紧的拥着她,再也不想放手。 阿离沉吟了许久,也见不到下文,便把头埋得更低,她的声音就如蚊子一般细腻,“既然不愉快的事情过去了,那我们可不可以做些愉快的事情...” 萧红泪微微皱起眉头,好似没听清她的话,笑着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阿离生气的撅起小嘴,这个男人当然不可能没有听清!他的内功那么深厚,即便是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他一定是在故意寻她开心。 阿离冷哼了一声:“我什么都没说!你...” 还没等她说完,萧红泪已经压在她身上,他的眼睛有了熊熊的欲望。 “你什么都没说,可我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萧红泪!” “怎么了?” “你这个人简直太坏了。” “...” 阳光越来越暖,他们已经不是新婚,但,却依然要增进感情。 第三十九章 炎翎卫 弈剑山庄的山门是关着的,山庄里寂静无声。 庄里寂静,但庄外却是战鼓雷鸣,万马奔腾! 突然乌云密布,不多时,天空里下去了雨,雨越下越大,水珠拍打在桃花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阿离依偎在萧红泪的怀里,倾听者窗外的雨声。 一名弟子连滚带爬的走到萧红泪面前,大雨已经浸透了他的身子,他躬身对萧红泪说道:“师父,不好了,庄外来了禁军!” 萧红泪眉头紧锁:“禁军?” 阿离猛然一惊,她预感到了即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紧张的望着萧红泪。 萧红泪凝神道:“领军的人是谁?” 那弟子道:“瑞...瑞王爷!” 萧红泪沉思着,倾听着窗外的动静,确实,他闻到了肃杀的气息,忽然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萧红泪携手阿离来到山门前,他们共同撑着一把油纸伞,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铁衣铠甲,阿离震惊不已,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兰国的军队! 炎翎卫!隶属于兰国上官瑞军账下的最强的军队,一共有三百人,每一个人都是在战场上久经沙场的将军,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将士杀的人都不会比萧红泪要少。 炎翎卫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长枪,这一杆杆长枪的矛头都直指弈剑山庄,上官瑞毅然身披金甲,坐在马上。 萧红泪沉着脸:“瑞王爷!好大的阵仗!”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官瑞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没有理由,更不合常理。 即便是上官瑞以后称了帝想要铲除异己,也一定是在称帝以后的事情,只是眼下,上官瑞没有杀自己的缘由。 “红泪!我此行不是为了你!”上官瑞提起梨花枪呐喊道,暴雨滴在他雪亮的银枪上,显得更加的锋锐。 萧红泪道:“不为我,那位谁?” 上官瑞横枪一指,对着阿离怒道:“离青青!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敌国细作,还不束手就擒!” 阿离吃惊的望着上官瑞,她愣了很久,才勉强道:“王爷这说的什么话,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红泪淡淡的道:“她可是你的弟妹!”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用上了内力,每一声,每一个字都震澈山谷,炎翎卫里的每个人停了都历历在耳。 “对!曾经是!红泪,我希望她这辈子都可以做我的弟妹,以前,我甚至也为你娶了个好女人而感到骄傲,但是你却没有看清她的本来面目!”上官瑞嘶吼着嗓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变得暴跳如雷。 实际上,萧红泪也从未见过上官瑞暴怒的样子,他现在的样子仿佛要吃人,难道他如此费尽周折的调来炎翎卫只是为了一个离青青? 萧红泪沉吟道:“我不管阿离以前是什么出生,何种身份,但是她现在已经是我萧红泪的妻子。” 上官瑞的眼睛已经通红,那杆梨花枪重重的插在地上,厉声道:“红泪,我问你!之前我大婚之日你送我的续命丹是否经过离青青之手!” 阿离沉思着,之前因为给上官瑞选礼物,萧红泪曾经给她看过那粒续命丹,她犹然记得那日萧红泪对自己说的话:“这续命丹天上地下就这一颗,本来是打算给你存着的,现在便宜他了。” 她晃了晃脑袋,她记得自己当初确实是摸过那粒续命丹的,可是她仅仅是摸了下,难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又如何?”萧红泪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当然也记得,况且他只是给阿离看了下,丹药本身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上官瑞道:“昨天黄昏时候,我遭刺客行刺,大战了几百回合,最后刺客挟持仙儿逃去,仙儿就是被刺客的刀砍伤的!” 萧红泪的心突然紧紧的揪了下,仙儿,她,受伤了吗? “你没给她服下续命丹?”萧红泪瞳孔收缩着。 上官瑞目光如炬,大声道:“我后悔的就是接下你的这份礼物,但让我最悔恨的就是给仙儿服下了续命丹!” 萧红泪紧握着拳头:“续命丹有问题?” 上官瑞道:“仙儿服下之后,面容发黑,四肢僵硬,我找来了御医,可御医说你的那粒续命丹里掺了毒素!” 萧红泪吃惊问道:“什么毒?” 上官瑞一字一句道:“五、麻、散!” 五麻散!阿离瞬间觉得头昏脑涨,她依稀记得这种毒药,她记得当初在飞雪阁,萧红泪和祁云飞打赌的时候,祁云飞给离青青服下的就是五麻散! 难道?是祁云飞暗地里在续命丹上做的手脚吗?可是怎么可能?续命丹一直是在萧红泪身上保管着,就算送给了上官瑞,上官瑞也一定是随身携带,祁云飞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明仙儿又怎会中这五麻散的剧毒呢? 萧红泪眯着眼道:“我用我的性命担保,阿离与此事,毫无关系!” 雷声滚滚,雨更大了,凉风吹着,说不出的清寒。 阿离已经快看不清上官瑞的表情,雨珠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不用看也知道,上官瑞的表情要多黑就有多黑。 他在萧红泪的面前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们两个是那么要好的兄弟,他又怎会忍心去伤害萧红泪?可是这事关明仙儿的生死存亡,他此时也顾不上太多。 他相信萧红泪,但却不相信离青青。 无论如何,离青青毕竟出生于飞雪阁,听命过祁云飞。 上官瑞的声音带着命令:“红泪,把离青青交给我,我带回去彻底的查清楚,如果此事确实与她无关,我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离青青!” “来人!将这个女人带走!” 两个炎翎卫的将士听到号令后纵身上前,准备拿下离青青,可当他们还没有近阿离的身的时候,就已经“噗通”两声,双双倒下。 萧红泪将伞递给了阿离,他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把泪痕剑。 冰冷的剑锋,剑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干净,水珠滴在剑刃上,说不出的寒意,萧红泪毫无表情的挡在阿离面前。 炎翎卫的每个人都震惊万分,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萧红泪是如何出的剑,因为实在太快了,在这一瞬间,他们的两个同伴就已经倒下。 萧红泪抬起头,望着他们,长长的叹息一声:“你们以为,泪痕剑为什么名满天下?” 上官瑞握着长枪的手青筋突起,道:“为什么?” 萧红泪沉吟道:“因为这把剑除了可以杀亲人之外!还可以杀朋友!” 上官瑞沉默的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萧红泪当年正是因为帮助他奠定了兰国的名望所以才杀了自己的父亲萧清酌。 第四十章 要相信我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酷热。 刚刚下过雨的秋季,本不该这么炎热的。 水珠顺着人僵硬的脖子开始往下流,这群炎翎卫的后背已经湿透,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刚刚下的雨还是现在流的汗。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都惧怕萧红泪手上的那把泪痕剑。 刚刚被雨水打湿的桃花又被微风吹干了,飘着淡淡的花香。 上官瑞终于放下手中的银枪,叹息一声,道:“你要杀朋友?” 萧红泪点了点头,道:“如果你非要逼我这么做的话。” 上官瑞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朋友已经不多了。” 萧红泪道:“的确不多,只剩下你一个。” 上官瑞不禁道:“但你却还是想要杀我。” 萧红泪沉吟道:“因为我的妻子也只有一个。” 上官瑞道:“你会因为女人而杀死朋友?” 萧红泪反问道:“既然你可以因为一些猜忌就杀死朋友的妻子,那我为什么不呢?” 上官瑞愣了愣,摇头道:“红泪,这不是猜忌,而是事实。” 萧红泪也同样摇头:“她日夜都在我身边,我相信她。” “正因为你日夜都在她身边,所以才会上她的当,要知道,她那种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对付枕边人。”上官瑞眼珠子一转,又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来瑞王的刺客是谁?” 萧红泪不再说话,他好像已经猜到了。 “莫风!”上官瑞冷冷的说着,接着他又对着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他是离青青的旧情人。” “我当然知道。”萧红泪微皱起眉头,他已经猜到,能够绕过瑞王府的包围去行刺的人,在兰国,除了风神刀莫风之外,他想不到别人,再加上昨夜他腿上的伤,很明显就是梨花枪的伤口。 上官瑞道:“你昨夜见过他?” 萧红泪点了点头。 上官瑞又问道:“而你没有杀死他?” 萧红泪眯着眼道:“我和他还有一场比武,在比武之前,他不应该死。” 上官瑞的眼球泛起熊熊怒火,他既在气愤飞雪阁的高明,又在嘲笑萧红泪的无知。既然离青青连自己都可以算计,那萧红泪日夜都在她枕边,她又岂会让他好活。 今日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离青青继续留在弈剑山庄! 好热的太阳,好热的风。 上官瑞身上的铠甲已经干透,他慢慢的从马上下来,走到萧红泪的身边,太阳照在他的铠甲上,泛出粼粼的光辉。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阿离的眼睛也紧紧的盯着上官瑞。 “让离青青交出五麻散的解药,只要仙儿醒了,我可以让仙儿以后都跟着你,只要让她醒过来。”上官瑞真诚的看着他。 这是请求?还是祈求? 萧红泪不屑的冷笑着,他的脸是苍白的,白的透明,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在燃烧,燃烧着愤怒和痛苦。 “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仙儿。”他握着萧红泪的手更加的用力。 上官瑞道:“只要能够让离青青离开你,我无所谓。” 萧红泪道:“当初希望我娶阿离的是你,让我离开她的依然是你。” 上官瑞迟疑道:“我知道,你和仙儿一直都有着对方。” 萧红泪怒道:“你给我闭嘴!” 上官瑞忽然又对着离青青笑了笑,道:“要说飞雪阁头牌的本事是真的不容小觑,不过才短短的数月,你在红泪的心里就已经顶替了仙儿。” 期间阿离都没说话,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她不敢插话,甚至也不能插话,这种时候,她越说话就越容易慌乱。 阿离抬起头,望着上官瑞,良久之后,终于道:“王爷除了猜忌之外,可有确切的证据?” 上官瑞道:“你先是在续命丹上做手脚,然后再让莫风来行刺,只要他进了王府,不管是伤到我或者明仙儿中的任何一个人,你知道我必定会拿出续命丹来救人,而你的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阿离叹息道:“这依然还是猜忌,而不是证据。” 上官瑞道:“很多案情,靠的就是猜忌,先抓人,证据可以后面再找。” 阿离春柳般的眉头锁紧:“原来王爷喜欢先斩后奏。” 上官瑞道:“沙场铁血惯了,有时候雷厉风行未必不是一种好方法。” 阿离点点头,道:“好,我和你回王府。” 萧红泪震惊的望着她,他突然撕声道:“你知道瑞王府的大牢意味着什么?” 阿离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萧红泪走阿离面前,捏着她的粉肩,道:“那是地狱,鬼刹修罗之所,活人的死路,死人的坟墓。”没有人比他本人更清楚瑞王府天牢的残酷,在上官瑞决心要在兰国称帝的时候起,那座天牢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在天牢里,无论多么硬的骨头,再僵的舌头,终会有开口的时候,事实上,经过这座天牢的人,在朝堂上也都站到了上官瑞这边。 阿离微笑着说道:“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王爷是事情吗?” 萧红泪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誓过沧海,也言过桑田,他当然相信她。 阿离道:“既然你信我,那就不要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情的。”她真的不想看到萧红泪和自己唯一的朋友闹翻,这个男人太孤独了,他的一生只剩下了酒和剑,上官瑞是他唯一的朋友,阿离又怎能忍心让萧红泪痛苦呢? “王爷,在我跟您回去后,希望您快点找到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阿离目光移向上官瑞,再怎么说,这个人依然是曾经亲切的喊过自己弟妹的人。 阿离也相信,那一声弟妹是发自真心的,至少,阿离也把上官瑞当做过亲人。 上官瑞沉静了下来,然后苦笑了下,他带着阿离慢慢的离开,离开之前对着萧红泪说道:“红泪,你放心,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绝对不会对她用刑,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萧红泪闭上了眼睛,他当然懂,阿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也承认,就算阿离不答应,上官瑞也会用尽一切方法来带走阿离。 难道他真的可以问心无愧的用这把剑杀死上官瑞,他当然做不到! 萧红泪的脸还是冰凉的,在这样的烈日里,他甚至一滴汗都没有留下。他深深的凝望着阿离,眼中的冰雪慢慢的开始融化。 他痴痴嘱咐道:“在里面不要害怕,如果害怕的时候就看看天窗上的白云,不要相信里面的任何一个企图要带你走的人,你唯一要相信的就是我,相信我很快的就会来带你脱离苦海。” 阿离微笑道:“你放心,我只相信我的丈夫。”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对上官瑞说道:“她怕冷,牢房里的被子要加厚;她睡眠也浅,夜晚让狱卒们别发出声响;还有,审问她的时候一定不能动刑,不可以让她见到血;每日三餐要丰盛些,但是不能让她吃马肉,她受不了那个腥味;她经常也会说梦话,梦话都是些呓语,算不得真,不可以当做成呈堂证供,她...” 萧红泪泪还没有嘱咐完,阿离已经大步迈了过去,紧紧的拥着他,她说过以后都不会再哭泣,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全都流了出来。 其实,这种看似无华但是却有心的三言两语,更容易感动一个女人。 萧红泪轻轻环抱着她,喃喃道:“乖,别怕,我很快就会接你出来。” 上官瑞叹息的摇了摇头,他起初是气势汹汹的来,但现在的怒气已经渐渐消退。他当然不会让离青青受刑,在事情还没有全部查清楚之前,他也愿意将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弟妹。 第四十一章 牢狱 天牢。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人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很多人的希望就是在这破旧的牢笼里覆灭的。 墙外明媚,墙内阴潮,有的牢房已经发霉,臭气晕天。 这里没有欢笑,只有哭泣和呐喊。可即便是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到他们的哭诉。要是遇上些善心的狱卒,看你喊累了或许还会给你端一碗水润下嗓子。 牢里再黑,依然有阳光,艳丽的阳光透过墙上些许的缝隙里照了进来。在他们没有呐喊哭泣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会望着缝隙上里的阳光,望着那光线发呆,想象着外面的高楼大院的生活,他们憧憬着,盼望着。 阿离也在望着阳光,她的眼睛简直比阳光还要明媚,因为她的眼睛里有希望。 有希望,就不会害怕。 所以就算是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阿离依旧是静静的坐在地上,她不哭,也不喊,因为他知道萧红泪终有一天会把她接出去。 阿离缓缓的转过头,只见她隔壁的牢房里躺着一个人,阿离身子微微一惊,她没想到自己进来这么久了居然没发现旁边一直有个人。 因为那个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再加上牢里光线阴暗,他又一直躺在那里,阿离想发现他都难。 只见他均匀的呼吸着,如果不是看着他起伏的心跳,阿离真的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在牢里了。 可是他却睡的极香,他仿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过了几个时辰,已经是傍晚了,狱卒们摇起了铃铛,这是开饭的铃声。天牢里开饭一般都比较早,因为吃完了饭还得审讯,不配合审讯的还得严刑拷打,狱卒可不希望这些犯人还没扛过拷打就饿死了。 听到了铃声,那个人终于醒了。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着实吓了阿离一跳。只见这人满脸虬髯,头发长长的遮住整张脸,衣衫褴褛,阿离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这简直就是一个野人,也不知道他是被关了多久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但是阿离却能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很蓝很蓝,从那双眼睛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个年轻人。 他拿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吃的极快,就差点把碗都要舔干净了,忽然,他看到眼前伸出来的一双手。 这双手真的很美,他发誓,这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双手,芊芊细手,玉骨冰肌,这双手递给了他一碗热热的浓汤。 这是阿离自己的食物,她的饭菜明显要比其他的犯人丰盛许多,不仅有热汤,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那个人通过这双手,慢慢的望着阿离。 随后,他的呼吸停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她,是仙女吗?可是仙女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又脏又破的天牢里。 阿离轻声道:“你吃吧。” 那野人道:“你不吃?” 阿离点了点头。 那野人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断头饭,吃了好上路。” 阿离诧异的望着他,随后掩面微笑,原来他以为自己的这顿是断头饭。 其实他理解的也没错,这里每个人都有加餐的机会,但是他们都不喜欢这个机会快点到来,加餐就意味着断头,眼前这个女人食物这么丰盛,没想到上天也不会垂怜这个美丽的女人。 阿离微笑道:“我不吃。” 那野人双目透着精光,他道:“你是皇帝的哪位妃子?” 阿离不去理他,将全部饭菜都端到他面前,便自顾的躺回软塌里,她的牢房里不仅食物丰盛,而且还有床,那野人冷冷的笑了笑,心里暗念道:“这个女人,八成是在皇宫里被冷落下来的哪位贵妃娘娘。” 随后,那野人眼珠子忍不住的打转,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食物,他的脸上浮现出怒容。 他将这些食物全部打翻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阿离大吼道:“滚!你转告上官瑞,别想用这种美人计来逼我就范!我顾春秋不吃这一套!” 汤汁溅到了阿离的脸上,她卷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污秽,心中愤愤不平,自己好心却被这野人当成了歹意,她轻声喝道:“你这个疯子,不吃就不吃,你冲我怒吼什么。” 第四十二章 野人 阿离在牢里又过了一天,在这个时候,她又看到那个野人被狱卒抬了回来。 阿离依稀记得,这个野人的名字叫做顾春秋。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被拉过去审讯,大部分都是遍体鳞伤的回来,听着他们惨叫的声音阿离就心生余悸,他们每天都在泥沼和血泊里挣扎着。 无论是再硬的骨头,都抵不过上官瑞的严刑逼供,他常年征战,对折磨人的方法深有研究。 上官瑞先用烙铁把顾春秋的身体烫的遍体鳞伤,再用冷水去冲刷一点点灼烧冷冻这缺损的皮肤,他们不遗余力的折磨顾春秋的每根神经。 以前,阿离不懂什么是杀神,但现在她见识到了。 她万万没想到上官瑞残忍起来简直比野兽还要恶毒。 与其他被折磨的犯人不一样,顾春秋每次经受拷打的时候都不会喊冤,更不会求饶,他只是瞪着那双深蓝的眸子,使劲的瞪着那些拷打他的人,大声的呐喊:“舒服!啊哈哈!有没有更刺激点的!不够!” 而每次受刑回来后他便会在地上打滚,浑身上下都是血痕,有烙铁的,也有鞭子的,更有刀伤和斧伤,他的样子就仿佛是从修罗场上回来的。 这时候他是没有水喝的,阿离亲眼看着顾春秋口渴的时候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伤口,饮自己的血液,就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 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模样,阿离见了后终是于心不忍,从自己的碗里给他倒了一杯水,喂着他喝。 顾春秋昏沉的脑袋终是恢复了一些意识,他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很香很香,如同梦境一样,他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香气。 这是哪个女人?天底下有这么美好的女人吗? 顾春秋一睁眼便看到阿离,他迷离的双眼顿时生出一股怒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不可收拾。 他举起手上的铁链重重的砸在阿离身上,阿离一惊,躲闪不及,肩膀承受了他的一击重击,碗被摔成了碎片,阿离也踉跄的倒地。 顾春秋这一击起了杀心,幸好他现在被折磨的没有气力,不然刚刚那一下要是砸中了阿离的头颅,怕是要当场死亡。 阿离肩膀一时酸痛无比,痛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过了片刻,她委屈道:“你这疯子,我再也不管你了。” 顾春秋冷冷的笑着,似乎又不太解气,方才道:“上官瑞将你这样的美人都派出来了,可真瞧得起我顾春秋。” 阿离又惊又怒,瞪着他道:“你就渴死去吧。” 过了几个时辰,只见得顾春秋又是满地打滚,他痛的惨叫连连,鼻涕流了一地,他对着狱卒痛呼道:“我要水,水...给我水!” 狱卒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顾春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今天没水,明天再喝吧。” 阿离叹息一声,方才自己要喂他的时候他不喝,现在想到痛楚了? 顾春秋觉得喉咙快要烧出火了,他将头重重的砸在牢门上,鲜血顺着额头滴在了他的虬髯长须上,慢慢的,又滴在了他的嘴里。 这个人,又在喝自己的血! 阿离感到一阵反胃,她见过折磨自己的,但却没见过这样折磨自己的! 看着他长须快要被血染透,阿离愤怒的喊道:“快来人!我要水!” 狱卒又走了回来,诺诺的点头道:“青青姑娘,您等会,小的这就给您取水去。” 片刻之后,阿离端起一碗水,通过牢门给顾春秋递了过去,这次她学聪明了些,为了防止这疯子再次发狂打自己,阿离没有挨着牢栏喂他,只是将碗放在他旁边。不管他喝不喝,反正该做的阿离都做了。 沉寂了许久,顾春秋终是口干舌燥,慢慢的他爬了过去,低下头舔着碗里的水,他的手已经痛的抬不起来,喝水的样子像极了一条癞皮狗。 喝完水之后,顾春秋好似恢复了些,脸色也开始有了些红润,阿离奇怪的打量着他。 这个一个极其诡异的男人,模样诡异,性格诡异,就连身体也好似与常人不同。正常人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少说也要修养个三五个月才能下床,但是他只是喝了一碗水,片刻之间就有了精神,当真是奇人。 慢慢的,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阿离亲眼看着他额头上的伤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在恢复!再接着,他的手,他的脚,他背上的伤口全部都在慢慢愈合,阿离捂着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个人?还是个妖怪?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顾春秋对着阿离邪笑着。 人一旦有了精神就爱聊天,尤其是顾春秋这样被关了整整三年的人,他更需要说话。 阿离被他盯着心生畏惧,她哆嗦着嗓子问道:“你看什么?” 顾春秋道:“我在看你。” 阿离问道:“看我做什么?” 顾春秋笑道:“我在想,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诱惑我。” 阿离狐疑的看着他,这个野人不仅人长得奇怪,说的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顾春秋又道:“你是想自己脱衣服还是等着我来脱?” 阿离双目充斥着怒火,手里在地上随便抓起一个东西,狠狠的往顾春秋脑袋上砸去,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畜生!” “哐”一声,顾春秋头上又被石头砸出了一个血印子,而后,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个人头上的上又缓缓的恢复。 阿离茫然的退开几步,再也不敢和这个野人待下去了,她大声道:“来人,给我换一件牢房,我不要看到这个人,求求你们!” 良久之后,却无人应答。 顾春秋讽刺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戏演的足足的。” 阿离颤着声问道:“演戏?” 顾春秋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道:“但是想骗过我,却是异想天开!” 阿离转过身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她现在真的害怕和这个野人在一起。 见她瑟瑟发抖的神态,也不和自己说话,顾春秋也觉得没趣,便又自顾自的睡起大觉。 夜晚又到了,月圆之夜,月光照在阿离美丽的脸上,她的眼睛异常的明亮,她扬起脸庞,痴痴的对着明月许愿,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萧红泪的到来。 第四十三章 嫁祸 外面的阳光还是依旧灿烂的,萧红泪站在阳光下,他的手上拿着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全部都是关于阿离的。 萧红泪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阿离的字迹,他的身子还在发抖,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极力的在控制着自己。 萧红泪认出了她的字,却认不出她的人。 信上写着: “我已取得萧红泪的信任,将五麻散参入续命丹中,望云哥哥速派杀手行刺上官瑞,待得事情结束后,请您记得履行约定,成全我与莫风的金玉良缘。” 下面还有祁云飞详细的计划部署,包括最初如何将离青青安插进弈剑山庄,如何取得萧红泪的信任,如何利用身份挑拨上官瑞和萧红泪的关系,包括原本在上官瑞大婚之时的行刺原委,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记载的十分详实。 萧红泪痛苦的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已经麻木。 不,他不相信阿离是这样一个女人,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夜夜陪伴着自己,难道都是假的吗?即便是戏子,也演不到这般地步呀。 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那把清寒的剑。 泪痕剑! 剑柄上还系着那根红色的中国结,那是阿离那夜送给他的。 “这代表着情谊和平安。” 萧红泪还依稀记得阿离说的那句话,他苦苦的笑着。 阿离,你所说的情谊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一个人慌慌张张出现在庭院里,正在往弈剑山庄的大门处走去,见她神色慌张的样子,定是要逃走。萧红泪微微皱眉,他认得那个人,她是随着阿离嫁过来的丫鬟,小玉。 萧红泪一个箭步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毫无表情,冷漠的看着她,小玉见状后“噗通”一声便跪下,求饶着:“萧公子息怒,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我家小姐无关...” 世上最高明的嫁祸就是一边露出破绽,一边又假意的为那个人维护。 萧红泪是个聪明人,平常自然能看穿这一点,但现在他急火攻心,手上又拿着物证,心智大乱,一时间竟然没能看出小玉的小伎俩。 萧红泪已经听不清小玉接下来说的话,他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他看不清任何人,任何事。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是空荡的,因为阿离不在他的身边,如果连阿离都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是她心底里的那个唯一,他本来以为她可以一直做自己的妻子。 他从没想过她会有任何的背叛。 可是终究她还是背叛了他,不,也不对,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爱上过他,既然感情都没有,又何来的背叛呢? 萧红泪紧握着拳头,这个女人既然是存心来欺骗他的,可是为什么骗术就不能再高明一点呢?她为什么不将这些信烧掉,为什么要藏起来被他发现。 这个女人,对自己就那么自信,她自信到即便是暴露自己,他依然不会把她怎么样吗? 事实上,萧红泪的确不会把她怎么样。 就算是现在,他认为阿离的一切都是欺骗,可是他依然无法对她无情。 他是个男人,一个孤独的男人一旦有了爱情,便会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不放手。 直到现在,他仍旧感谢着阿离的出现,因为自从有了她的出现,萧红泪的内心开始慢慢的变暖,心肠也没有逐渐变硬。 他知道,他并没有变成一个完全铁石心肠的人。 所以,他是幸运的;所以,他要去救她! 不管她做了任何事情,离青青!阿离!她都是她萧红泪的妻子。 已经过了三天了,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天牢里受苦呢? 瑞王府里,萧红泪冷冷的坐在大厅里,上官瑞就坐在他的面前。 上官瑞问道:“你是来看仙儿的,还是来看青青的。” 萧红泪望了望他,问道:“仙儿五麻散的毒性,解了没有?” 上官瑞冷冷的笑道:“解了如何,不解又如何?” 萧红泪叹息一声,道:“看来是已经解了。” 萧红泪猜得没错,明仙儿的毒已经解了,不然上官瑞不会和他悠哉的坐在这里喝茶,更不会让离青青好吃好喝的在牢里待着。 萧红泪又问道:“我想带她走。” 上官瑞摇头道:“不行。” 萧红泪厉声道:“我必须带她走。” 上官瑞道:“你这个是请求?还是命令?” 萧红泪沉吟道:“既是请求,也是命令。” 上官瑞咬着牙,喝道:“红泪,你应该明白离青青是个怎样的人,而且,你现在也一定有了证据证明她是个怎样的人。” 萧红泪眯着眼睛,道:“没有所谓的证据,我也找不到证据。” 上官瑞道:“难道你查到离青青的信件不算证据?” 萧红泪失声道:“你调查我?”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找到阿离信件的时间不过才半日,而且一直也都是在弈剑山庄,期间没有出去过,难道上官瑞在弈剑山庄安插了眼线? 这个男人!竟然连自己都怀疑!果然,人越到了高处,就变得越阴险。 上官瑞悠悠的道:“我只是为你放了一只眼睛,好让你看的更清楚些。” 萧红泪不屑道:“看清楚什么?” 上官瑞道:“看清一个婊子的真面目。” 萧红泪盯着手中的茶杯,突然纵起身子,一记重拳猛然的打在上官瑞的肚子上,上官瑞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管阿离是个怎样的人,她都是属于他萧红泪的,她的为人还轮不到上官瑞来评判。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人嘲笑阿离的身份,婊子这个词他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他当然知道在兰国每个人都是这么说他的妻子。 背地里说的他不管,但是当着他面说绝对不行! 谁敢说一次,他就会当场杀了那个人! 上官瑞捂着肚子,慢慢的站起来,又笑道:“她就是一个婊子,而且是兰国里最骚,最贱的婊子!她睡过的男人比你剑下的亡魂还要多!” 萧红泪终于起了杀心! 他手上的泪痕剑灵蛇吐信般的刺向上官瑞的咽喉,带着愤怒和不甘,他没有对着上官瑞的胸膛,因为他知道他身上一定穿着苍云甲! 上官瑞大吃一惊,可是他手中没有了兵刃,身子更是躲闪不及,他已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眼看着泪痕剑就要刺进上官瑞的喉咙,忽然听得门口一声呼喊:“红泪,住手啊!” 剑锋离上官瑞的脖子上还不到一寸的时候,瞬时停了下来,萧红泪不愧是兰国的剑圣,他的剑刺出去的时候如滔天巨浪,收的时候也稳如泰山。 这个世上除了阿离能够让他收剑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明仙儿。 第四十四章 秘密 阳光有黯淡的时候,爱情当然也一样。但无论再微弱的光,都还依旧清晰可见,爱情亦是如此。 萧红泪收起长剑,转过身子,他并不想见到明仙儿这张脸,她毕竟是他爱过的女人。 她重伤初愈,面容还很憔悴,淡淡的看着萧红泪。 “你刚刚是想杀死他吗?”明仙儿的声音带着质问,自从当上了王妃,她的语气也比以往要犀利了许多。 萧红泪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而是坐回了位置上,喝起了茶。 茶已经凉了,那么心呢? 一碗凉茶缓缓下肚,却让萧红泪的心变得异常的明亮。 当他看到明仙儿进来的时候,他就忽然心生恐惧。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或许下毒的未必就真的是阿离。 如果阿离是按照飞雪阁的指令下的毒,那他们又怎么会让明仙儿好生的活在世上? 五麻散是剧毒,只有祁云飞才有解药,即便是明仙儿是兰国的医仙,也不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醒过来,而且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如果下毒的不是阿离,那么之前一切的证据都是假的,那些信件,还有府上小玉的供词,全部都是为了将一切都嫁祸给阿离。 可是萧红泪还是想不通,如果真是这样,那明仙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已经是瑞王府的王妃,得到了她现在想要的一切,自己给自己下毒,目的又是什么? 萧红泪第一次发现,其实明仙儿还有很多地方是他看不透的,既然他看不透,那么他相信上官瑞也一定看不透。 或者说,明仙儿不想让他们两个看透。 上官瑞慢慢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苦笑道:“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想要杀我?” 萧红泪沉吟道:“你不该侮辱青青。” 上官瑞道:“你非要带走她不可?” 萧红泪点点头。 上官瑞道:“你也知道我从不轻饶飞雪阁里的奸细。” 萧红泪叹息道:“就当是我求你。” 明仙儿微微一愣,她没有听错,萧红泪刚刚说的是“求”,她凝神望着他,心里充满着失望。明仙儿知道,萧红泪从不开口求人,即便是他们两个相爱的时候,他都没有为了她去求上官瑞,而如今却会为了一个离青青而开口求人。 上官瑞诧异道:“这些年来,你从未开口求我。” 萧红泪道:“所以我今天开口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上官瑞道:“红泪,等以后我做了皇帝,你就算求我,问我要半边江山,我也会双手奉送,但是离青青,我不能给你。” 萧红泪黑着脸问道:“为什么?” 上官瑞提高了声音,道:“因为她不爱你!”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对萧红泪发火的人,就连刚刚萧红泪提剑要杀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真的对他动怒。 上官瑞唯一害怕的就是萧红泪会爱错人,他明白,像萧红泪这种男人,一旦动了真感情,就会深深的陷进去,以他在爱情上的心智,又怎么会斗得过离青青? 一个情深似海的剑圣和一个人尽可夫的头牌,上官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萧红泪以后的结局。 与其他日后受到伤害,不如自己就索性做一回恶人,彻底的将他们这段感情斩掉。 萧红泪失声轻呼道:“爱...” 苍白的脸,落下了苍白的泪。 “人与人之间,难道一定必须相互有爱情才可以在一起吗?”萧红泪的声音已经沙哑。 从不开口求人的萧红泪求人了, 从不流眼泪的萧红泪也流泪了。 明仙儿卷起衣袖,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当然,如果她不爱你,只是你一味的付出,受伤的肯定是你。” 突然,萧红泪握起了她的手,炙热的问道:“那你爱他吗?” 上官瑞的脸色煞白,他也同样紧紧的盯着明仙儿,似乎,他也同样期待明仙儿的回答,这段时间,她真的爱上自己了吗? 明仙儿垂下了头,她用力的咬着嘴唇,良久之后,她终于轻轻的摇头。 她已经习惯了欺骗,从出生到长大,她的来历,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是谎言。 她不惜给自己服下了五麻散正是为了要挑起这两个男人的纷争,他们斗的越狠,她就越开心。 早在自己嫁到王府来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找机会让这两个男人斗起来! 可是她却失望了,因为萧红泪并没有因为她的变心和上官瑞起争执,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看着自己嫁入了王府。 最重要的是,萧红泪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爱上了离青青,这让明仙儿如何不恼? 很好!既然自己无法挑起萧红泪和上官瑞的纷争,那么就不妨尝试着利用下离青青,萧红泪不是整天宠着这个女人吗?现在明仙儿就想知道离青青在萧红泪的心里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果然!就在刚刚,萧红泪已经对上官瑞起了杀心! 明仙儿笑了,笑容里透露着无奈,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爱过王爷。” 上官瑞的一颗心被无情的摔落在地,剑一般的浓眉,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其实这个答案他一早不就知道了吗? 他望着萧红泪,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红泪叹息道:“既然她不爱你,都依然可以嫁给你,那么你们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和离青青?” 上官瑞沉声道:“离青青并非良人。” 萧红泪也提高了声音,道:“但却是我的女人!” 明仙儿暗暗的笑着,她那张楚楚动人的外表下,却露出了蛇蝎般的心肠。 她的这个计划没有错,而且,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先安排莫风来行刺上官瑞,从而导致自己被莫风误伤,让上官瑞心生愧疚,最后自己再给自己服下五麻散。 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离青青。 明仙儿后背的伤疤突然隐隐作痛,这块伤疤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早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可今天听到萧红泪的话却突然痛了起来。 不,这不是疼痛,这是兴奋! 明仙儿心里暗暗笑着,这是她达到目的的兴奋。 所有人都知道离青青是飞雪阁的头牌,是祁云飞的棋子,但却从没有人怀疑过明仙儿的身份,她以医仙的身份嫁到王府,心里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着上官瑞,她恨不得将瑞王府的势力全部铲除掉,只为了自己的复仇。 她在兰国救了多少人,她日后就想要在兰国杀多少人! 没有人知道她后背上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这块疤又和上官瑞有什么联系呢? 她的背后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惊天计划? 第四十五章 顾春秋(上) 上官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明仙儿的心里始终装着萧红泪,这种深情的男人在女人面前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 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的信念,光是这一点,上官瑞就做不到。 因为他是兰国的王爷,而且,他未来还要做兰国的君王。 他的心里,装着的终究还是江山,而明仙儿的分量和江山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 既然是帝王之心,那他的计划就必定是为了江山社稷! 所以,为了他的黄图霸业,他必须要囚禁离青青,利用这颗棋子去对付牢里的那个人。 他囚禁离青青,可不单单是因为离青青是飞雪阁的间谍! 离青青,这个兰国第一美人的分量,上官瑞自然掂量的清楚。 “我可以不杀离青青,甚至,我还可以把她完好无损的送还给你。”他的话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寓意。 萧红泪眯着眼问道:“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上官瑞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候佳音便可。” 萧红泪问道:“多久。” 上官瑞叹息一声,道:“那要取决于你家青青的魅力。” 萧红泪狐疑的望着他,难道,上官瑞将阿离囚禁起来还有别的目的吗?萧红泪现在的上官瑞真的是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上官瑞问道:“你认识顾春秋吧?” 萧红泪震惊道:“武林神话顾春秋!?” 上官瑞点了点头。 顾春秋,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针,一根冰冷的尖针,狠狠的戳在萧红泪的胸口! 萧红泪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寂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上官瑞道:“很多人都不希望他死,所以至今为止他仍然好好的活在世上。” 萧红泪问道:“他在哪里?” 上官瑞道:“天牢。” 萧红泪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不,他不相信顾春秋能被关在天牢里,他那样的神话般的人物,区区一座天牢又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但是,他知道上官瑞是不会说谎的,他说抓住了顾春秋,就一定抓住了。 萧红泪道:“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上官瑞笑道:“我给他下了毒,然后用我的梨花枪挑断了他的脚筋,他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萧红泪诧异道:“就这么简单?” 上官瑞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这种云淡风轻的话,萧红泪当然不会相信,如果说世界上有一千种下毒的方法的话,那么顾春秋至少懂得九百九十九中解毒的法门。想抓住顾春秋,又岂会如上官瑞说的这般轻松。 不过萧红泪也不细问,他知道即使他问了,上官瑞也不会给他答案,但是即便不用问,他也一定知道,这种方法一定极为无耻,泯灭人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胜过顾春秋,包括他萧红泪。 这个名字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压在萧红泪的面前,他的剑道一直止步不前,无法突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名字,他曾经被这个名字深深的打败过。 如果说萧红泪是剑道里的传奇,那么顾春秋就是武林的神话。甚至在萧红泪看来,自己的剑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达到顾春秋的境界。 十年前,兰国的江湖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神话人物,那个人就是顾春秋。 有一种人,已经超越了人的境界,成为了神。 有一种剑,已经超越了剑的定义,而有了魂。 剑是死物,本不该有灵魂,但是顾春秋的剑却有。 有了灵魂的剑,就有了生命,就会一剑快过一剑,将生命的意义发挥的淋漓尽致,生生不息。 他的剑术超绝,如果说世上真的有屠戮天下的神兵,那一定是顾春秋的剑,尤其是他的绝技“晓寒一夜凝吹雪”,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因为,世间还没人有机会逼他使用出“晓寒一夜凝吹雪。” 他的长剑,名为雪夜。 雪夜,这是一把极为锋利的长剑。剑长三尺三寸,与泪痕剑一样是天下间至寒之剑。剑身的材料是由楚国里寻龙潭下的万年寒铁铸成,剑刃一出,必见雪花飞舞,但剑上却从不见血,龙潭之潭,深寒溢寒。 为什么剑上从没有过血迹?因为这把雪夜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顾春秋常说,学武是为救人,而不是杀人。所以,他的剑,哪怕是遇到再穷凶极恶的小人也从来没有沾过血。 有人曾说,顾春秋不像一个神,而更像一个佛。 不,又不对,因为即便是佛主也没有他那样悲悯的心肠。 大部分的武学大师都偏高冷,他们常年以寂寞自居,没有朋友。 但顾春秋却不一样。 他不仅不高冷,相反,他还很高调,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 他交朋友从不问出处,来历,但凡只要是真心学武的,他都以诚相待。而且他交朋友也极为慷慨,总是以剑术指点作为相赠,每个学武之人但凡受过顾春秋指点的,武功在几年内都会突飞猛进。 没有人知道顾春秋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顾春秋自己也常说,他已经游遍了周围各国,名山名水,而兰国只是他旅途的其中一站。 他真诚,他善良,他温暖,同时,他也爱微笑。 他习惯用他真诚的微笑去悲怜世间的凡人,去帮助他们度过痛苦,去给他们带来希望。 所以,顾春秋有很多的朋友。 甚至,楚国的皇帝曾经扬言要将皇位让给顾春秋,只为了能够成为他的朋友。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能力越大,肩上的担子也越大。 顾春秋对朋友有多慈爱,那他对自己要求就有多严厉。 除了剑法之外,他还熟读驰骋疆场的兵法,阴阳五行的阵法,普度众生的佛法,学海无涯的书法,微明生灭的道法。 他希望,世界可以通过他的努力能够变得更加的美好,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痛苦。 所以,他常常会学习到深夜,每日也只睡上两个时辰,但凡有人来拜访的时候,他都热情款待,尽量满足朋友的一切要求;而朋友走后,他又独自一人关起门来学习,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顾春秋的脸上总会扬起如沐春风的笑容。 有人曾说过,就算顾春秋教导过天下的所有人,但是他有一种东西是绝对所有人都学不来的。 “是他的绝技“晓寒一夜凝吹雪”?” “不,是他的微笑。他的微笑既能够融化千年雪山上的积雪,也能孕育干枯沙漠里的枯苗。” 但凡是个人,哪怕是恶贯满盈的屠夫,在见到顾春秋的笑容后,都会忍不住的放下手中的屠刀。 八年前。 午后的X时X刻。 小溪边。 一名剑客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多远,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已经比他走的更远的人。只要能够战胜他,就能完全看清自己的器量。 所以,萧红泪找到了顾春秋。 这是萧红泪第一次见到顾春秋,望着顾春秋深蓝色的眼睛,萧红泪涌现出跃跃欲试的战意,他以往不止一次的听过顾春秋的威名,如雷贯耳。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战胜这个神话,他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剑道上最优秀的武学奇才。 萧红泪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还年轻。 一个人,只要年轻,他就可以承受住成百上千次的挫败,就会做出许多老年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年轻也是一种实力。 顾春秋看着萧红泪手中的泪痕剑,那柄剑散发出极尽阴寒的光芒,从剑的材质上看,这把剑并不比他的雪夜差。 他道:“我们有恩怨?” 萧红泪道:“没有。” 顾春秋道:“那你为何要站在我面前。” 萧红泪冷道:“因为你挡住了我的路。” 顾春秋问道:“什么路?” 萧红泪道:“通往自由的路!” 这些年来,顾春秋这三个字已经快压得萧红泪喘不过气,每当他剑术有突破的时候,他身边都会惊讶的问道:“你的剑术莫不是得到了顾春秋的指点才这般的突飞猛进?” 每天,萧红泪都感觉自己活在了顾春秋的影子里,为了彻底摆脱这种束缚,萧红泪做了一个惊天的决定,他必须要去挑战顾春秋。 虽然他知道机会很渺茫,但是如果这第一步他都不敢迈出去,他日后又如何能在剑道上走的长远? 顾春秋微笑着道:“你来挑战我是为名?还是为利?” 萧红泪淡淡的道:“既为名,也为利。” 顾春秋道:“可是在我看来,即便不挑战我,以你资质,用不了三五年,你也会成为兰国顶尖的剑术高手。” 萧红泪摇了摇,道:“三五年,太久了,我等不了。” 顾春秋叹息一声:“所以你想到了一个走捷径的方法?” 萧红泪沉吟了下,道:“所以,我找上了你。” 顾春秋道:“你有把握?” 萧红泪道:“没有。” 随后萧红泪仰面望着天空,天空很蓝,深蓝深蓝,但即便是再蔚蓝的天空也比不上顾春秋深蓝的眼睛,他的眼睛简直比天空还要纯净。 萧红泪继续道:“我大小战事无数次,也并不是次次都有把握的,所以我每一战都是小心翼翼,所以...” 顾春秋接着道:“所以你活到了现在。”他仿佛很懂萧红泪,作为剑道里的前辈,他见到了同样是天才的萧红泪,真是想不惺惺相惜都难。 第四十六章 顾春秋(下) 顾春秋笑了,他笑起来就宛如阳光下的雨露,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顾春秋的剑,而是他的微笑。 但,萧红泪却不怕,甚至当他看到那张笑脸后就会觉得反胃,他知道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撕裂顾春秋的笑脸的。 萧红泪问道:“前辈很喜欢笑?” 顾春秋道:“我这个人只对两种人笑。” 萧红泪诧异的问道:“哪两种人?” 顾春秋道:“朋友,和朋友。” 其实,在顾春秋的眼里,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只会成为一种关系,那就是朋友。即便不是朋友,也可以通过他的剑使他们成为朋友。 因为有机会成为朋友,所以顾春秋愿意对萧红泪露出灿烂的微笑。 萧红泪眯着眼睛,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参透顾春秋话里的玄机,接着,萧红泪又问道:“前辈既然喜欢笑,可曾哭过?” 顾春秋眉头微微皱起,道:“其实我每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哭泣。” 萧红泪感到十分惊讶,问道:“为谁哭泣?” 顾春秋摆了摆手,叹息道:“我也说不清楚为谁,也许是为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黎民百姓,也许也是为朝廷里徇私枉法的贪官污吏,也有可能是为桃树下飘零的花开花落,我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悲伤的人。” 萧红泪的握着泪痕剑的手青筋突起,他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伪君子! 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看到他做任何一件善事,也都会觉得虚伪。 萧红泪厉声道:“一名优秀的剑客,不应该落泪!” 顾春秋无奈道:“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剑客。” 萧红泪觉得顾春秋虚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还没有到达顾春秋这样的境界。 不管是为人,还是为剑,萧红泪都还远远不如顾春秋。 他不想再说话,手中的泪痕剑已经出鞘,淡淡的道:“请。” 顾春秋摇头道:“再等一等。” 萧红泪狐疑问道:“等什么?” 顾春秋微笑道:“等你的心完全的静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思考我刚刚的话。” 萧红泪怒目而视,他万万没想到顾春秋竟然已经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实际上自己的确一直在思考顾春秋的话,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顾春秋会有这种悲悯世人的情感。 难道,这种情感和学剑有关吗? 既然无关,那他又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的剑锋指向顾春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既然顾春秋不出剑,那么萧红泪也绝不手下留情。 顾春秋沉吟道:“你现在最好不要出手。” 萧红泪问道:“为何?” 顾春秋道:“一个剑客,心一旦乱了,就会犯错误,而有的错误,就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萧红泪茫然的望着他,突然间,他的心一瞬间就彻底凌乱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在剑道上登峰造极,就连乱人心神的本事也是层出不穷,萧红泪紧紧的咬着牙,喉咙里“咯咯”作响。 顾春秋道:“你是晚辈,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忠告?” 萧红泪道:“你说。” 顾春秋道:“等会出手的时候我会攻向你左边。” 萧红泪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我会信?“ 顾春秋笑着点头,道:“也对,对手的话怎能相信呢,虚虚实实本就是一个高手该有的预判能力。” 萧红泪叹了口气,语气颇显得无奈,然后望着顾春秋,他微微叹息的声音似乎也在肯定顾春秋的实力。 萧红泪道:“你是前辈,所以我也给你一个忠告。” 顾春秋道:“我在听。” 萧红泪道:“等会出手的时候,我会攻向你的右边。” 顾春秋又笑了,他越来越觉得萧红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道:“很好,我相信。” 萧红泪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信?” 顾春秋重重的点头,道:“是的,我信。“ 这般旷世空前的对话,大概就是剑客与剑神的区别吧。 萧红泪的泪痕剑已经刺出,剑光如虹,他的身子也好似剑一般的化为一体,以他这样的年纪来说,剑术能打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 刚刚到午后的时刻,萧红泪还是骄傲的。 可是过了午后,黄昏已经来了,他的心却再也傲不起来。 顾春秋就站在黄昏下,光辉斜斜的照在顾春秋的身上,他的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微笑,他宁静,他朴实,他也风轻云淡。 他胜了,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骄傲、 因为在他看来,只不过赢了一场小小的论剑,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没有人能看清顾春秋刚刚那一剑是怎么刺出的,甚至,萧红泪都没有看见他拔剑,但是顾春秋的剑却已经横在了萧红泪的脖子上。 这一剑之威,比猎豹更迅捷,比猛虎更凶煞,也比灵蛇更精准。 雪夜的长剑已经将萧红泪的路全部封死。 以前,萧红泪只听过雪夜的威名,却没有见过,但今天却见识到了。剑刃上飘零的雪花,静静的滴在萧红泪的肩上,他震惊的望着顾春秋,这个男人的实力,已经远远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的剑术是怎么修炼的?如果自己再苦练上二十年,日后的成就能否超越他? 答案是否定的,萧红泪知道,莫说是二十年,即便是练上一辈子,自己也成为不了顾春秋这样的人。 他的脑子里倥偬一片,他至今还在思索着顾春秋刚刚是怎么出的剑。 顾春秋看着萧红泪默默的离去,望着他落魄的身影,心里喃喃的道:“你若能放下心中的功利,只要真诚的爱武,炙热的爱剑,日后想要超越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想当面告诉这个少年,但是奈何少年已经走远。 年轻是一种实力,但同时年轻也需要运气。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年轻的剑客都那么幸运可以遇到顾春秋,如果遇到的是别人,只怕早就丢了性命了。 萧红泪虽然败了,可往好的地方想,至少他还活着。 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在后面的几年里,兰国连年征战,一颗闪耀的新星冉冉升起,那个人就是上官瑞。 顾春秋第一次见到上官瑞的时候,是在兰国与梁国双方的恶战里。 在一片废墟和焦尸中,兰国的大旗还屹立不倒,地下是一滩又一滩的血迹,残缺的头颅和四肢随处可见。 这片焦土里发出漫天的悲鸣,全部都是受伤将士们的哀嚎。 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顾春秋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么血腥的场面,他看着上官瑞身披黄金铠甲,手持暴雨梨花枪,疲倦的站在焦土中。 他的枪头已经残缺,只剩下一块破烂的废铁。 兰国和梁国的这一战里,兰国终究是胜了。 可胜了又如何?战争不会停止,打完一战还有下一战,这样血流成河的教训还有经历多少次,才能唤醒当权者的良知? 百姓需要的是安居乐业,而不是烽火连城。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自认为自己肩上扛着的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所以他会为了这个责任不停地努力着。 所以,顾春秋要实现这个理想,就必须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他明白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是完全不够的,他必须要建立起组织,只有创建起一个强大的组织,得到更多人的追随,才有实力去拯救更多的人。 他把组织的名字取名为“夙愿。” 而上官瑞,就是顾春秋找到的第一个人。 顾春秋道:“王爷这一战可还算志得意满?” 上官瑞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苦笑道:“我满不满意不重要,只要父皇满意就行。” 顾春秋道:“这么说王爷是为了你的父皇而杀人?” 上官瑞道:“为君分忧,乃臣子的本分。” 顾春秋黯然的摇着头,叹息道:“王爷说的不是真心话。” 上官瑞问道:“想要本王的真心,至少也要拿出你的诚意。” 顾春秋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雪夜,递到上官瑞的面前,他淡淡的道:“这样算不算我的诚意?” 上官瑞惊讶的道:“为什么要把你的雪夜送给我。” 顾春秋道:“用这把神兵,换王爷的一颗真心,又或者说,我想听听王爷的野心。” 上官瑞问道:“你知道。” 顾春秋平静的点了点头。 上官瑞又道:“你想做我府上的军师?”他当然听说过顾春秋的大名,事实上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暗地里培养势力,为的就是日后可以夺得兰国的皇位。 他无时无刻不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着。 顾春秋伸出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手势,微笑道:“六年!只需要六年,我便能助王爷登上九五之尊。” 上官瑞道:“六年的时间,不过也就够襁褓中的婴儿长出牙口罢了。” 顾春秋的眼中已经有了深意,他笃定的道:“但是我却能用六年的时间,将一个凡人变成一条真龙!” 上官瑞眼神中又惊又喜,他从不否认顾春秋的实力,这个人从来不会夸下莫须有的海口。 “你的条件是什么?”上官瑞当然也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顾春秋这样的举凡大才,麒麟才子,才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 顾春秋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想要王爷加入我创建的组织。” 上官瑞狐疑的道:“什么组织。” 顾春秋道:“组织的名字叫夙愿。” 上官瑞道:“什么样的夙愿?” 顾春秋道:“国家的夙愿,黎明的夙愿,苍生的夙愿,天地的夙愿。” 弃将此生成夙愿,一朝飞尽万重山。 接下来的时候,顾春秋给上官瑞详细的描述了自己心中的梦想,他想要构造一个怎样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他们未来的发展,日后的走向,他还给上官瑞呈上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著写的刑法和律例,为的就是迎来以后上官瑞的新朝政。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但顾春秋就已经将上官瑞日后的每一步都详细的计划好了。 上官瑞听得目瞪口呆,这个人是人,还是神? 不,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当然是人;可是,他既然还是人,又怎会有神仙的本领,算无遗策,只凭一席长话就安知天下事? 上官瑞听完后,紧紧的握着双拳,他很庆幸这样的人没有成为他的敌人。 他问道:“你这样全盘托出,难道你认为我一定会加入你的夙愿?” 顾春秋道:“因为你没有选择。” 上官瑞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顾春秋转动着他那颗蔚蓝的眼球,望了望四周,叹息道:“这一战,的确是王爷初露锋芒的一战。” 上官瑞道:“什么意思?” 顾春秋微笑道:“这是王爷的第一场胜战,我也可以让它成为王爷的最后一战!” “你这个是威胁?”上官瑞的脸上浮现出怒色。 “不,这是请求。”顾春秋随后对着上官瑞,对着天地间,重重的跪下,他凄凉的道:“我恳求王爷,为了天下苍生,加入夙愿!” 第四十七章 三件事 胜战及首战,一战定乾坤。 在接下的几年里,瑞王府就如雨后的春笋般脱颖而出,不过才短短的三年,就从一个闲散的王爷摇身成为兰国朝堂上的首座。 朝堂上的所有大臣无不纷纷倒戈到瑞王府这边,皇帝收到的每一份奏折,上面的每一条意见都写明道:“瑞王爷之见。” 人往往站的位置越高,也就越胆战心惊。 高处不胜寒,眼下的上官瑞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距离兰国皇位的宝座已经不远了,他现在无非就是缺少一个坐上龙椅的理由而已,这些年来,顾春秋帮了他不少的忙,而他也为顾春秋的“夙愿”组织提供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让上官瑞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期间,顾春秋一直对上官瑞隐瞒着自己夙愿的成员,可是上官瑞在派了炎翎卫仔细查探后,结果却让他惊魂未定。 他发现顾春秋里的“夙愿”成员人数越来越多,而且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些成员里,有富可敌国的商贾,也有名满天下的武学宗师,还有寺庙里的得道高僧,更有其他国家的皇帝! 这些成员里的每一个人势力和威望都不在瑞王府之下。 曾经,他问过顾春秋一个问题,他道:“你如此呕心沥血的帮我,如果我登基之后不颁布你的新朝政,不按照你的意思来创造这个新世界,你岂不可惜。” 顾春秋微笑着摇头,道:“王爷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您才会更加的珍惜现在的地位。” 以前,他不懂顾春秋这句话的意思,他有时候甚至想过只要他登基了就立马除掉顾春秋。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夙愿里的成员名单后,他再也不敢起这种心思,这里面的成员,但凡有一个人来讨伐兰国,兰国都将陷入苦战。从顾春秋创建夙愿组织的时候起,这个组织就仿佛是天眼一般的在监视着上官瑞。 他没有办法去违背顾春秋的意志,即便是他将来成为了九五之尊。 一颗除掉顾春秋的野心正在悄然滋生着。 机会,终于来了。 时间终于来到了兰国与燕国的残月谷之战。 在这一战里,上官瑞用顾春秋的计策以极少数的兵力战胜了燕国颜无极的三十万大军,这三十万大军全部成为了上官瑞的俘虏。 他知道顾春秋一定会阻止自己屠杀这三十万的生灵,这个麒麟才子也一定会来求自己,他已经想到了对付顾春秋的办法。 他和顾春秋打了一个赌,只要顾春秋能够在三天之内做到三件事情,他就答应放颜无极的三十万大军返回燕国,可是如果这三件事哪怕有一件做不到,顾春秋就必须解散夙愿组织。 顾春秋答应了这个赌约。 因为在顾春秋看来,这三件事听起来其实并不难办,三天的事情,完全足够。 第一件事,就是让一个小偷永远不再偷东西。 兰国里有一个小偷,因为他偷盗的本事极为了得,传言,但凡他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偷过来,所以他的名字叫做摘星。 任何职业,只要做到了极致,就一定能让天下人都畏惧。 所以,小偷也一样。 他偷东西时候有个规矩,他偷任何东西都只偷一次。 但是被他偷完东西的人家,只要有人敢开口骂他,被他当众听到了的,他就会偷你一次又一次,直到偷得你倾家荡产为止。 所以,很多人被偷完之后非但不敢破口大骂,有时候甚至要笑脸相迎,这不得不说是兰国最滑稽的一件事。 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偷,而是在兰国被称之为盗圣。 甚至,摘星还创办了一个小偷世家,无数的小偷扒手、混混加入其中。 顾春秋找到摘星的时候,淡淡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摘星反问道:“因为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顾春秋道:“什么东西?” 摘星道:“我偷不到的东西。” 顾春秋惊讶道:“而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摘星微笑道:“所以我会一直偷下去。” 顾春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人竟然将偷盗当成了自己的挑战,他其实只想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所不能。 摘星当然不是,小偷就是小偷,终究不可能成为所谓的圣人。 顾春秋道:“我有一样东西你绝对偷不到。” 摘星兴奋的问道:“什么?” 顾春秋拔出自己的长剑,清寒的剑光照耀在摘星的脸上,他不由得后退两步。 “我的这把雪夜。”顾春秋悠悠的道。 “你想让我偷你的雪夜?”摘星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顾春秋微笑着伸出右腿,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沉吟道:“我就在圈子里不动,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来偷我手中的雪夜,只要我人或者雪夜任何一样出了圆圈的范围,这把剑就是你的。” 摘星脸上瞬时黑了下来,道:“你就这么自信?” 顾春秋叹息一声:“我对自己的自信和你偷窃的自信是一样的。” 摘星低下了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偷窃原来也不是那么的光荣,与顾春秋比起来,自己的这点本事实在微不足道。 摘星问道:“我可以用任何方法?” 顾春秋点头道:“任何方法。” 接着,摘星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先在顾春秋圈子外生出了一堆火,火不断的烧着,伴着浓烟全部吹进了顾春秋的眼里。 摘星撑着浓烟熏的顾春秋睁不开的时候,绕到他的身后,去取下雪夜。 可无论摘星怎么努力,这把雪夜都仿佛生了根一样,牢牢的在顾春秋的手上,这时,火已经烧到了顾春秋的身上。 可是这个人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火光,他的裤子已经被点燃,一点一点的烧着,烧着他的皮肤,烤着他的骨头,但是他的脸上始终还在微笑。 如春风般的微笑。 摘星大吼道:“你还不快走!你这个疯子!你想被烧死吗!?” 顾春秋淡淡的道:“只要你还有一丝偷盗的信念,我便不会出这个圈,纵然被烧死又何足惜,只要让你重新做人。” 摘星被吓得手足无措,实际上在他偷不到雪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顾春秋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发誓此生他都要追随这位高人,再也不偷窃了。 他跪了下来,已经泣不成声,道:“我求您出来吧,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甘愿拜您为师,再也不偷窃了。” 顾春秋慢慢的走了出来,熄灭身上的火光,他伸出已经被烤焦了的双手,扶起了摘星,自此以后,摘星便成为了顾春秋的徒弟,在兰国再也没偷过一针一线。 时间仅仅过去了半日,顾春秋已经做好了第一件事情。 上官瑞要求的第二件事,就是让一名官员不再贪污。 而现在,他又找到了那名官员。 那名官员的名字叫何胜,他是一个极具城府又聪慧的人,因为无论他贪污了多少银两,只要查到了他身上,他总是能够完完整整的交出账本,而且还有详实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兰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贪官,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找到他的证据。 他如今贪下的银子,已经足以支撑兰国朝廷三年的开销了。 何胜露出那张胖的发福的笑容,道:“顾先生是瑞王爷派来调查的钦差大臣吗?” 顾春秋笑着问他:“是和不是,完全取决于大人的选择,何大人可愿陪顾某下一盘棋?” 何胜狐疑道:“下棋?” 顾春秋点了点头。 何胜问道:“顾先生除了下棋之外,没有别的任务了?” 顾春秋微笑着拿出棋盘,棋盘上一共有六十四个格子,这和普通的棋盘并不太一样,他悠悠的道:“我除了陪何大人下棋之外,还给何大人备了一份厚礼。” 接着,何胜瞪大了眼珠,他呆呆的望着顾春秋手上的这颗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的材质一看就是至少有千年的历史,要不然不会有这般的光亮,即便是在白天,它都泛出美丽的荧光,一下子就抓住了何胜的注意力。 荧光照在何胜的脸上,照尽了他丑陋又贪婪的嘴脸。 他呆了半晌,满脸的不相信:“这样的宝贝,你要送我?” 顾春秋露出了深意的微笑:“为什么不呢?” 何胜紧紧的抓住顾春秋的手,问道:“你想要求我办什么事?” 顾春秋道:“我说过,我只需要何大人陪我下一盘棋。” 何胜看着桌子上特殊的棋盘,问道:“就这么简单?” 顾春秋点头道:“我这个棋盘很特别,所以下的方式也很特别。” 何胜眼中露出了精光:“说来听听!” 顾春秋继续道:“棋盘里一共有六十四个格子,我只需何大人在第一个格子里放上两文钱,第二个格子里放四文钱。第三个格子放十六文钱,以此不断的用这样的倍数放下去,将您的钱放完这六十四个格子就行。” 何胜听完后哈哈大笑!他原本以为顾春秋是一个多么高明的人,没想到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他不过也就是假借着下棋的名义来行贿罢了。 何胜紧紧的盯着那颗夜明珠,他喜欢顾春秋这份礼物,为了这份宝物,即便是花上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 第四十八章 女人香 他何胜如今穷的也只剩下钱了! 他连忙叫来的管家,管家提来了一箱金子,足足上百两黄金,管家手上拿着一本账本,方便记录棋盘上的数据。 在他看来,一箱金子,完全足够应付这张小小的棋盘。 何胜笑道:“顾先生,如此一来,我这边开始计算了?” 顾春秋轻叹一声,然后继续喝着茶,悠悠的道:“何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按照我刚刚所说的要求,将钱全部放完这个六十四个格子,这颗夜明珠就是大人的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顾春秋还是在悠悠的喝着茶,但管家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何胜神色慌张的问道:“多..多...多少了...?” 管家握着手的笔只打哆嗦,慌张的道:“大人...已经放了三十七个格子,目前放了七十七万两...” 何胜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只剩下恐惧,他沙哑着嗓子问道:“还..需要放多少银子?” 管家怯生生的道:“还无法计算,可是如果再计算下去,就算是兰国所有的银子都用光,也摆不完这张棋盘啊!...” 何胜“噗通”一声便跪下,他万万没想到一张小小的棋盘竟有如此大的的玄机!他爬到顾春秋的脚下,抱着顾春秋的大腿,哭诉道:“高人!高人啊!顾先生!请您看在何某人一把年纪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他此刻当然以为顾春秋定是带着上官瑞的命令来抄家的。 顾春秋望着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微笑道:“如此说来,何大人这颗夜明珠也不想要了?” 何胜已经被吓得心惊胆战,大声道:“不敢要了,不敢要了!下官保证,以后再也不贪了!” 顾春秋把玩着手上的夜明珠,随后扔给了他,道:“这颗夜明珠就送给你了,只要你将你府上贪污的所有粮饷全部移交道国库,我瑞王府定保证何大人一家人的生命安全。” 何胜感恩的临表涕零:“多谢顾先生!” 此后,何胜便再也没有贪污,而是成为了一名清官,专为兰国百姓做善事。 仅仅过了一天,顾春秋就已经办完了两件事。 按照约定,他只需要再完成一件事,他就能救下这三十万生灵。 上官瑞要顾春秋办的第三件事,就是让一名妓女不再放荡。 那名妓女的名字叫做姬云雪。 姬姓,为黄帝之姓。 姬姓的得姓始祖为华夏民族的人文初祖--黄帝,黄帝因长居姬水,以姬为姓。 姬姓虽然高贵,但,姬云雪,却是一个放荡的女子。 她美丽的同时,却也多情, 她身边的男人无数,但凡看过姬云雪的男人,只要看了一眼,就会忍不住的和她睡觉,姬云雪不仅美,而且媚! 媚者,不止媚于表面,而是媚于骨子里,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对男人充满着诱惑。 顾春秋找到姬云雪的时候,正是在青楼,在一张翻云覆雨的床上。 床上躺着的,是姬云雪与另外一个男人。 听着他们雀跃的鱼水之欢,顾春秋静静的走了进去,他本不适应这样的风月之地,但为了救人,但却不得已踏上了这里。 那男子听到了声响,暴怒道:“谁敢打扰本公子的好事,滚出去!” 顾春秋静静的看着他们,在看到他们裸露的身子后,轻轻叹息一声。 那男子连忙用被子遮住身体,但很奇怪,姬云雪却没有。 她反而更加摆弄着自己凸显玲珑的身子,她知道,她的美其实一直都不需要去可以隐藏,这是她的长处。 她反而欣赏这个有勇气的男人,能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的男人,充分的说明了她自己的魅力。 姬云雪道:“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 顾春秋微微道:“是的,救人的事情,本就刻不容缓。” 姬云雪卷着香肩上的秀发,轻声笑道:“公子要救谁?” 顾春秋深深的凝视着她,道:“我要救你。” 床上另外的一男子已经暴跳如雷,他已经花了大把的银子,在这个关键时刻,怎能被打扰? 他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黑刀,怒道:“再不给老子滚出去,我就用这把刀劈开你的头颅。” 姬云雪也笑道:“你还是出去吧。” 那男子喝道:“听到没有,姬姑娘已经下了逐客令了,想要得到她的临幸,就到楼下老鸨那里交钱排队去!” “不,杨公子,我说的,是让你出去。”姬云雪淡淡的笑着,她又继续道:“您交的钱,雪儿可以双倍的退还给你。” 那位杨公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姬云雪,随后穿起衣衫,灰溜溜的离去,走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顾春秋一眼。 顾春秋关上了门,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剥着花生。 姬云雪柔声道:“公子贵姓。” 顾春秋道:“我姓顾,我叫顾春秋。” 姬云雪“咯咯”的笑着,从软塌上站了起来,身上披了件薄薄的衣衫,她也坐在顾春秋的对面,喝起了酒。 她道:“麒麟才子顾先生的名声,雪儿也是听说过的。” 顾春秋笑道:“论名声,顾某未必就比得上姬姑娘。” 姬云雪杏眉微微皱起,道:“顾先生是在骂我吗?” “不,我只是感到难过。”顾春秋眼角忽然留下了眼泪,他真的是一个极容易悲伤的,尤其是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子这般惨痛的命运,他仿佛觉得是人世间的悲哀。 “先生刚刚说要救我?”姬云雪迷离的望着他,当看到顾春秋的眼泪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个男人迷住了。 这样英俊而又伤感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姬云雪的心仿佛沉入了一个深深的湖底,逃不开,躲不掉,心忍不住的想往他身上靠。 顾春秋点了点头道:“对,救你脱离苦海。” 姬云雪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她从顾春秋的眼球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抹影子里清晰的能看到自己光滑的身子。 她喜欢男人看自己的眼神。 尤其是那种对她身体贪婪而又渴望的眼神。 但,很遗憾,姬云雪在顾春秋的眼神里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欲望。 没有,一丝都没有。 难道,这个男人不想和自己上床? 这个男人的眼睛,清澈而透明,他难道是个和尚?不,不对!她睡过的和尚也不少,和尚又算的了什么,即便是方丈她都睡过,没有任何人可以抵得过她的魅惑。 姬云雪道:“你把这种欢快的事情当做是苦海?” 顾春秋道:“你身体欢快的同时,心里却承受着万千的痛苦,你的心里不停的在咒骂世界上的男人,你放荡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其实,你的本性就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烛光照耀在姬云雪美丽的脸庞下,这张美丽的容颜竟显得有一丝的憔悴。 姬云雪冷冷的问道:“你想怎么救我?” 顾春秋道:“带你离开这座青楼,我为你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里鸟语花香,也能保证你衣食无忧,生活上再无短缺。” 姬云雪道:“你觉得我会答应?” 顾春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尝试去窥探你的心,你的心告诉我,其实你最憎恨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人。” 姬云雪眼中有了光芒,她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憎恨男人吗?” 顾春秋皱着眉,不再回答,其实他并不了解这个女人。 这第三件事恰恰是他最不擅长处理的事情,因为他纵然懂得天下间的许多事情,但是他唯独不懂的就是女人。 因为,顾春秋还没有爱情。 他的剑法,书法,武功,哲学,修养都可以慢慢去学习,但是世界上唯一不能靠书本去学习的,就是爱情。 爱情是神圣的,所以,顾春秋到现在还不懂。 姬云雪轻蔑的道:“因为我看不起他们,男人是这个世上最下贱的物种,他们一看到美丽的女人就如同狼见到了肉,狗见到了屎。” 顾春秋轻叹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姬云雪笑着问道:“你认为你自己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顾春秋道:“或许,但至少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轻你,相反,我很尊重你。” 尊重?姬云雪的眼眶逐渐湿润,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词语了,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又有谁是真正尊重过她的? 姬云雪拭去眼角的泪痕,她静静的道:“我想要证明你说的话。” 顾春秋问道:“如何证明。” 姬云雪伸出她粉嫩的食指,眼神中散发着媚态,道:“一个晚上,如果你能在我这里住上一个晚上,而不对我产生一丝一毫的邪念,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我可以不做妓女,去你安排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顾春秋诧异的看着她,狐疑道:“只需要一个晚上?” 姬云雪点点头。 顾春秋轻声的笑了笑,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姬云雪道:“你好像觉得很轻松?” 顾春秋喝了一杯酒,道:“我这副身体即便是从修罗场的炼狱都存活下来过。” 姬云雪轻轻的走到他面前,在他耳垂里吹着气,悠悠的道:“越看似简单的事情,就越难做到,难道您现在不这样认为的吗? 第四十九章 英雄冢 一个人一旦太过于自信,往往就会犯上最致命的错误,而这种错误也将改变这个人的一生。 顾春秋正是这种人。 他太过于自信了,这种自信来源于他以往的经验和天分,但他不知道的是,女人,是他从来没有涉及过的领域,他的那些丰富的人生阅历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任何的用处。 姬云雪将顾春秋的身子扶到床上,她一丝不挂的紧紧的贴着他,两个人光滑的身子牢牢地黏在一起。 她用尽一切的办法去诱惑他,勾引他,对他做任何挑逗的事,对他说任意缠绵的话。 当顾春秋躺上这张床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怀揣不安了,嗅着姬云雪身上的香气,顾春秋的自信突然间变得荡然无存。 他大意了,也高估了自己。 女人!顾春秋终于明白了一句话,一定不能小瞧女人! 尤其是这样一个极尽邪魅,又柔情似火的女人。 她静下来的时候柔美似水,动起来的时候又热情如火,顾春秋在前半夜一直都在苦苦的煎熬着。 他的额头上一直在冒着冷汗,下面的身体一直在尽力克制着。 他的这副身体,曾经受过常人没有受到过的屈辱,也经历过别人不曾历经的磨难,但是,却从没有碰过女人。 姬云雪的躯体,真的太柔,也太媚了。 顾春秋在煎熬的同时真的希望天能快一点的亮起来,对!只要坚持到黎明,只要等待着曙光的来临,自己就能离开这张床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的听觉和嗅觉却仍然还在。 看不到的东西往往会变得更加神秘,闻着姬云雪特有的体香,听着她娇媚般的喘息,顾春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先生,如果真的忍不住的,雪儿不介意的。” “您放心,雪儿从不敢轻蔑先生。”姬云雪的嘴唇紧紧的贴在顾春秋的胸膛上,她痴痴的念叨着。 她说的是实话,已经半夜过去了,顾春秋却还在极力的忍耐着,看着他浑身冒出的热汗和涨着通红的面容,姬云雪就忍不住的叹服。 他当真算的上是一个君子,能够经过自己这般挑逗还忍耐得住的,世界上没有几个。 顾春秋的脸已经变得扭曲,他的手死死的抓住床单,可是突然手上又被姬云雪柔软无骨的手紧握着,顾春秋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侵蚀。 他知道,他不是在挑战个人的极限,而是在挑战身为男人的极限。 他,再也忍不住了。 因为,他还始终是一个男人。 他猛然一个翻身,将姬云雪压到身下,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炽热的望着她。 姬云雪在这双眸子里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过,这次的眸子和之前的眸子已经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他冷静,淡雅,但如今的他热情又充满着欲望。 顾春秋如狼一般的扑在她雪白的身子上,一个男人一旦开了荤,就如同洪水般变得一发不可收。 他欢愉的同时,心里却已经奔溃了,他的眼角再次留下了眼泪。 他知道,他败了!败给了上官瑞,想到颜无极那三十万大军即刻生灵涂炭,顾春秋再也无能为力。 黎明已经到来了。 几缕微光透过纱窗,照进了屋子,照在他们光滑美丽的身子上。 顾春秋瞪着猩红的双眼,他看着眼前的光线。 他紧紧的咬着牙,嘴上流出了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黎明来的这么不是时候,阳光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才来呢? 顾春秋再也受不了了,他从姬云雪的身子上爬了下去,踉跄的跌倒地上,痛哭流涕。 他无比的憎恨自己的欲望。 看到这个男人痛苦的样子,姬云雪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痛。 阳光来临的时候,上官瑞也来了。 他来的很是及时。 他进来的时候热情的拍着巴掌,随后给顾春秋披上了件衣衫,打趣道:“恭喜先生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顾春秋冷冷的望着他,他鲜少发怒,但是这一次却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上官瑞道:“你在怪我?” 顾春秋道:“我在怪我自己。” 上官瑞开心的道:“老实说,在你完成前两件事情的时候,我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顾春秋道:“为什么?” 上官瑞道:“你连摘星和何胜都能搞定,我不相信你会搞不定一个姬云雪。” 此时,姬云雪也穿上了衣服,恭敬的朝上官瑞了行了个礼,然后朝着顾春秋微笑着道:“在先生自信的踏进这扇门开始,先生就已经输了,其实女人,远远比任何一件武器都要来的锋锐。” 上官瑞满意的点点头:“姬姑娘的这句话,我信,可偏偏却有人不信呐。” 姬云雪轻叹一声:“所以先生输了,王爷赢了。” 顾春秋脸上毫无表情,无神的道:“颜无极的三十万人呢?” 上官瑞摆了摆手,道:“死了,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被我的炎翎卫活埋了!” 顾春秋一拳帼在上官瑞脸上,怒道:“上官瑞,你这个畜生!” 上官瑞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不怒反而更开心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如此失态,您常说,弃将此生成夙愿,一朝飞尽万重山,您现在连一个女人都应付不了,我该如何相信您的夙愿组织真的能够解救天下的苍生?” 顾春秋冷冷的伫立在原地,如同死人一般的僵硬。 他垂下了眉,他心里忍不住的问自己,上官瑞或许说的确实没错,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改变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改变这个世界呢? 他微微的道:“王爷想要怎样?” 上官瑞动容道:“我想要先生将夙愿组织的首领位置交给我,将您的雪夜传给我,并且传授我“晓寒一夜凝吹雪”的武功,先生改变不了的事情,我来继续为先生去改变。” 上官瑞知道,想要真正统治夙愿,一定要习得顾春秋的绝学“晓寒一夜凝吹雪”,如果自己没有这招剑法,其他的成员也不会承认他这个夙愿的首领。 顾春秋冷冷的望着他,道:“你不过就是想用夙愿的势力来称霸你的野心而已。” 上官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可以这么想,我无所谓,这一场赌约,先生已经输了。” 顾春秋道:“你的要求我无法满足,而且,以后我也不再是你瑞王府的人了。” 上官瑞突然问道:“先生觉得我会这么轻易的放你走?” 顾春秋拿起雪夜,横在上官瑞的脖子上,道:“你觉得你留得住我?” 上官瑞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自然是留不住,不如,姬姑娘却已经留住了。” 突然,顾春秋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难道? 姬云雪给自己下了毒吗? 可是,他自进来后只喝过酒,他确信过,他喝过的酒水是一定没有毒的。 那是哪里下的毒呢? 顾春秋迷离的望着姬云雪。 只见姬云雪邪魅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巧玲珑般的嘴唇。 顾春秋心中受到重重的一击! 原来,这个女人竟然在自己嘴上下了毒! 而自己昨夜还像发了疯一样的在她那张性感的嘴上狂欢着。 顾春秋终于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被上官瑞挑断了脚筋,被带进了大狱,在牢里,一过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数十个寒冬春夏,上官瑞不停地严刑拷打着顾春秋,让他交出“晓寒一夜凝吹雪”的武功,但不论怎样的酷刑,顾春秋都坚持过来了。 双腿已废,顾春秋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又是一个黎明。 这里的一切才刚刚苏醒,阿离已经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在天牢这种鬼地方,眼睛往往是多余的。因为你看见的尽是一些悲惨绝望的人和事物,阿离看着这些狼狈的犯人,他们除了喊冤之外,有时候也会盯着阿离看。 但这些犯人们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的不轨之意,通常来说,这点和飞雪阁里的男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们仅仅是在欣赏这个美丽的姑娘,在这个绝望的牢房里,眼前的这个姑娘仿佛就像是一个天使,她美丽,善良。 他们不知道阿离为什么也会被抓进来,他们也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住进来后却没有受到一丁点的极刑。 在看着阿离的同时,他们也在羡慕着她的悠闲。 阿离静静的望着顾春秋。 他的身上套着重重的枷锁,阿离不知道他那副枷锁到底有多重,可是即便再沉重也重不过顾春秋的眼神。 因为,顾春秋的眼神里有着仇恨。 此时,顾春秋就仿佛在看着仇人一般的看着阿离。 顾春秋忽然道:“你这个贱人就算给我卧底八百年,老子也不会信你!”被关的这些年里,他以往的涵养已经被消磨殆尽,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野人。 阿离呵斥一声:“你自己都变成这副样子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别人去骗的。”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和顾春秋说话,可是他们的牢房又紧紧的挨在一起,有时候夜深了还能听到他捂着伤口痛呼的在地上打滚。 她的心就会忍不住的可怜他。 生命与生命之间,只要相处的久了,哪怕对面是一条狗,也终究会产生一丝的同情。 第五十章 绝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离的脸越发的苍白憔悴,她已经没有当初刚刚关进来时候的轻松。 十天了,萧红泪还没有来。 他为什么不来? 难道,他是真的会相信是自己毒害的明仙儿吗? 阿离的心又紧紧的抽着,不,他不会的。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负她,而且,他也说过不不会让她在天牢里呆太久。 不过才十天而已,阿离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她告诉自己,她要相信他,要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救自己脱离苦海。 她的表情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顾春秋透过牢门里递来了个碗,喝道:“快,给我水。”他的嘴唇已经口渴的干裂了。 阿离微微叹息一声,将自己牢房里的整只茶壶都给了他,她只放在顾春秋牢房边缘能够得着的位置,等他自己来取。 她可不想再被这个疯子狠狠的砸几下。 顾春秋喝完了水,又有了些精神吗,看着阿离望着阳光期待般眼神。 他淡淡的问道:“你在等人?” 阿离道:“是的。” 顾春秋道:“在等谁?” 阿离道:“我的丈夫。” 顾春秋笑道:“你觉得他会来救你?” 阿离忽然反问道:“他为什么不会来救我?” 顾春秋诧异的望着她,随后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美丽,如果她丈夫真的爱她,当然不会忍心她在天牢里受苦。 阿离望着阳光木讷的点着头,喃喃的道:“或许,他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人一旦心里有了希望,就会变得格外的勇敢。 如同等待的花,也如同等待的你。 阿离转过头,微笑着对顾春秋道:“你呢?你等过人吗?” 顾春秋摇了摇头。 他谁也不会等,谁也不会来。 阿离狐疑的问道:“难道你没有亲人和朋友?” 顾春秋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道:“不,我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他们每个人都有通天的本事,我要是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恐怕要吓死你。” 阿离道:“那他们一定不是你真心的朋友。” 她能看得出来,顾春秋在这里已经关了有些年头了,如果他真如自己说的那般,那他的朋友早就把他救出去了。 顾春秋叹息道:“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关在这里。” 阿离问道:“就算知道了,难道你的朋友敢来劫瑞王府的天牢?” 顾春秋撇着嘴,鄙夷的道:“他们要真知道我在这里受苦,只怕会踏平整个瑞王府。” 阿离不再说话,心里暗暗的笑着,她并不想去刻意拆穿顾春秋的谎言,有的时候,在牢房里呆久了,自欺欺人的谎言也可以给自己带来希望。 否则,那被关在这里的人,岂不会绝望死? 阿离道:“其实友情很脆弱的。” 顾春秋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离伸出手掌,数着手指头,道:“你看,这根手指代表父母,这根代表爱情,这根代表事业,这根代表子女。” 顾春秋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离又道:“如果将这些必须去掉一样,那友情是不是就显得特别脆弱?” 顾春秋郎朗的笑着,脸上的胡子吹得一登一登的,他道:“话说的不错,这个适用于大部分人。” 阿离惊讶的道:“难道你不是?” 顾春秋眯着眼,深深的凝视着她,道:“很抱歉,你刚刚所说的那些父母、爱情、子女,我顾春秋一样都没有。” 阿离倒吸一口凉气。 顾春秋道:“所以,我只剩下友情;所以,我的朋友都是值得我用命去托付的人。” 到了中午,狱卒已经将饭菜送了过来。 她的食物依然丰盛,或许是沾了她的光,就连顾春秋的饭碗里都加了根鸡腿。 顾春秋望着这根鸡腿,猛然抓起丢在阿离的头上,怒道:“谁要你惺惺作态。” 阿离擦干脸上的油渍,将凌乱的秀发整理了下,又捡起那根鸡腿,放在食盒里,远远的丢到对面的牢房,对面牢房的人感恩的望着阿离,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即便你不吃,也不该浪费,你不上眼的东西,别人都珍惜的紧。”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也摸清了下顾春秋的脾性,但凡只要让这男人觉得自己对他有一点点的恩惠,他都会觉得是假仁假义。。 这种人一旦发起怒来,手里但凡能抓到任何东西都会像疯狗一般的发狂,如果顾春秋手上有把刀,阿离都毫不怀疑他会抡起刀往她身上砍过来。 而阿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去可怜他。 人与人之间,和动物与动物之间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动物总是以伤害对方从而保护自己,而人不一样。人除了会伤害最亲近的人外,他们往往也喜欢伤害自己。 因为他们无法折磨到别人,所以他们只能折磨自己。 萧红泪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胸口已经被悲伤填满,但今天还依旧出现在天牢里。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来伤害阿离的。 因为上官瑞这些日子以来反复的和他在说一句话,“男人一旦有了权力,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萧红泪慢慢的走进了天牢。 在他进来的时候,所有的狱卒都对着他低下了头,然后默默的退下去,他们明白,这是萧公子的家事。 闻到他的气息,阿离抬起了头。 在看到萧红泪的时候,阿离的嘴角终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盛开的花朵总会得到蝴蝶眷恋,因为相信他,所以她会等。 所以,她也一直在等。 好在,她终于等到了他。 牢门外的萧红泪也许在沉默,他抿着嘴,可是眼睛却含着火一般的热情,足于胜过千言万语,他现在多么想冲进去,将她紧紧的搂到怀里。 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的选择不允许他这么做。 此刻他非但不能抱她,而且还要狠狠的将她推开,推的越远越好。 阿离望着萧红泪眼中的热情,随后,那抹热情渐渐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陌生而又冷酷的眼神,那眼神冷如刀,寒如霜。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仙儿?”萧红泪冷冷的说着,他往她牢房里扔进一叠信件,然后决然的站在门口。 甚至,他都不敢靠的离她太近,他怕他会忍不住的想去拥抱她。 阿离微微张了张嘴,千言万语的思念到了嘴边却又被无情的逼了回去,她木然的望着她的丈夫,然后捡起地上的信件,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阿离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震惊的道:“不,这不是我写的,我从没有和祁云飞有任何的信件往来。” 萧红泪黯然的道:“在小玉的房间里找到了五麻散的毒药,而且她也交代了一切都是你指使的,阿离,你欺骗了我。” 阿离猝然回顾,她仔细想着小玉的一切,想了很久,可始终没有想到小玉会有任何的问题,她是飞雪阁随嫁归来的丫鬟,更没有理由会害自己。 她摇着头,泪已经留下,“我没有,我从没有做过伤害明仙儿的事情。”就宛如晴天霹雳,她辛苦等来的丈夫原来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质问她的。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不是说过会永远相信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负她的吗? 在这一刹那,她几乎已经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是他的丈夫。 萧红泪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只要你将飞雪阁的全盘计划全部都交代清楚,或许,你还可以做我萧红泪的妻子。” 阿离透过牢门,紧紧的抓住萧红泪的衣袖,深深的凝视着他,痛苦道:“我们是夫妻,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萧红泪冷哼一声,道:“夫妻?你一个青楼里的头牌,你当真以为我有那么在乎你吗?” 阿离耳朵嗡嗡的响,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她还是并不相信的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萧红泪转过身子,再也不敢看到她痛的表情,沙哑着道:“一夜六十万两,可你朝夕相处的陪伴了我这么久,你说,如果等你出狱后,我该付多少钱给你?” 她已经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万万没想到萧红泪竟然会这么侮辱自己。 她原以为他把她当相濡以沫的妻子,可却不曾知道他竟然把她当人尽可夫的婊子!? 但那个声音却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着。 “你一个青楼里的头牌...” 不!她不能忍受,阿离绝望的眼神里突然生出了怒火! “既然你把我当做一个娼妓,那这些日子以来何苦要这么疼我爱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始终无法相信萧红泪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 萧红泪依旧背对着她。 “玩玩罢了,他们都可以玩你,那我为什么不行?只不过他们是在青楼里玩,而我是在家里玩。”他的话就如尖针一样戳在阿离心上。 一针快过一针,一针比一针狠。 阿离浑身已经感觉不到力气,软软的瘫在地上。 地上很凉,也很潮湿。 却又不知道潮湿的是地上的水,还是眼角的泪。 第五十一章 卧底 忽然,阿离猛然抬头,看着他手上的那柄泪痕剑。 那把剑上依旧还系着自己送他的中国结。 阿离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他真的如自己说的那般无情,又为何还要带着这个中国结。 阿离颤着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么对我!” 萧红泪沉声道:“正是因为你不信,我才可以将你玩弄于鼓掌间。” 他依然还在忍着疼痛伤害她! 阿离的嘴唇已经被咬的出血,她道:“既然如此,那你把你剑上的流苏还给我!” 萧红泪的背挺得直直的,又笔直,又僵硬。 可是在听到她提到中国结的时候,萧红泪已经快要奔溃了,他尽力的在用剑搀扶着身体,他此刻真的再也站不住了。 他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萧红泪冷笑两声,听得一声脆响,那是剑穗流苏撕裂的声音。 撕裂的中国结被无情的丢在阿离的面前,那声脆响就如同阿离的心一样,被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萧红泪厉声道:“本就是无用的东西,你既然想要,就拿去好了。” 萧红泪已经离开,直到离开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转头看过阿离一眼。 他慢慢的走出去,走出这片漆黑的牢房。 出去后,他捂着嘴巴,闷声痛哭着,眼泪已经忍不住的留下。 他还不能哭出声,他还不到可以嚎啕大哭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哭泣的话,牢房里的顾春秋一定能听到。 他知道顾春秋的内力极为深厚,所以,他不能让顾春秋知道他在流泪,更不能让顾春秋发现自己是在演戏。 一定不能,如果被顾春秋发现了,那阿离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他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哽咽的声音不住的抽搐着,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泪水。 暮色渐渐降临,漆黑的夜空也变得格外的神秘,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忽然间,也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对他笑的温暖如初的男人。 可是他此刻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上官瑞就站在他的面前,垂着头,望着他。 他拍了拍萧红泪的肩膀,叹息道:“红泪,你受的这些委屈,在将来我们一起得到天下之后,你再回头去看曾经的过往,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萧红泪什么也没说,他擦干了眼泪,冷冷的凝视着他, 他现在真的已经快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上官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了的?他现在还没有当上皇帝,如果他真的将整个兰国都收入囊中,那他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红泪道:“为什么不直接直言告诉阿离,告诉她我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她去顾春秋身边做卧底?” 上官瑞道:“不行!” 萧红泪冷冷的望着他。 上官瑞摇头道:“既然是演戏,那就一定要演得逼真,顾春秋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在天牢里待上三年都守口如瓶,你觉得离青青的演技能瞒得过他?” 萧红泪沉声道:“所以你就想出了这种下流的方法?” 上官瑞道:“她终究是飞雪阁里的人,只要她得到顾春秋的信任,我就不计前嫌,成全你们。” 萧红泪默默地走出去,他一刻都不想和上官瑞待在一起,他发誓,这是他为上官瑞做的最后一件事。 慢慢的,他停了下来,望了望星空,缓缓的道:“三个月,不管结果如何,你必须放了她。” 上官瑞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萧红泪又道:“这件事过后,我将会带着阿离一起离开兰国,你我之间,再无亏欠。” 上官瑞紧紧的握着拳头,他的心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疼痛,他想不通,为什么在他已经快要得到天下了,萧红泪却要从自己身边离去,为什么萧红泪不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些胜利的喜悦? 天下和女人,孰轻孰重。 上官瑞终究还是不懂萧红泪,他们两个到底是完全不同的男人。 天牢里没有燃灯,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阿离疲倦的缩在角落里,夜晚的天牢,显得更加的死气沉沉。 她的泪已经流干,地上的信件早也被眼泪打湿,模糊了字迹,阿离的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泪虽然干了,但是身子却还是在颤抖。 她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正沉寂在悲伤的痛愈里。 天牢是安静的,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悲伤, 但却突然忽然听得铁链曳地的声音,接着,便听到那个人的笑声,这笑声异常的洪亮。 阿离即便看不清顾春秋的脸,也一定想象的出他的样子,他现在也一定是在极力的嘲讽她。 顾春秋用枷锁拍了怕牢门,道:“喂,姑娘,你们的戏演的真的不错,让我都有些潸然泪下。” 阿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再也不说话。 她此刻真的觉得好累,好累,慢慢的,她渐渐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疲倦的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第二天,萧红泪没有来。 第三天,萧红泪依旧没有来。 阿离一天又一天地盼望着。也失望着。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她几近变的疯狂。她叫唤,吵闹,将头在墙上碰撞,但萧红泪始终没有来,换来的只有狱卒的打骂和顾春秋的冷嘲热讽。 狱卒们看到这个女人被萧红泪抛弃后,便也没有了当初的热情,就连一日的三餐也变得寒酸了许多,之前还有鱼有肉,而现在阿离的饭菜也和其他犯人一样,变成了又冷又硬的馒头。 又过了十天左右,阿离再也不吵闹了,她突然开始变得平静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平静的吓人。 有时候就连顾春秋都会觉得无趣,因为无论他对她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她都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一个回头的眼神都没有。 阿离变得越来越木然。 样子也越来越憔悴了,终于,仙女也不再美丽。 牢里的那些犯人也不会再看她了,以前,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光彩夺目,美丽迷人;然而现在已经变得和其他犯人一样肮脏,身上的衣服也快要发臭了。 阿离现在的样子,早已经看不出半分美人的气质。 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阿离万万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和明仙儿打交道,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天牢里。 明仙儿依旧明媚,她穿着华丽的锦衣,脸上露出暖洋洋的笑意,淡淡的看着牢里的阿离。 一个如淤泥般脏兮,一个却如女皇般高贵。 明仙儿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阿离道:“是的。” 明仙儿道:“那你知道我是来这里做什么呢?” 阿离冷笑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的精准,阿离当然不会相信明仙儿是出于好意来探望自己的,她也知道,明仙儿眼下正巴不得她快点死呢。 明仙儿走上前,细细的打量着阿离,然后微微的摇头,叹息道:“我只是来看看,冠绝天下的兰国第一美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阿离也道:“论美貌和智慧,我当然不如王妃了。” 明仙儿重重的道:“可惜、可惜、可惜啊!” 连续三声叹息,顾春秋也没有了睡意,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的瞥向明仙儿。 明仙儿此时的声音就好像把所有人都当做聋子,别人不想听都不行;但是只要听到她那嘲笑般的叹息声,没有丝毫的“可惜”之意,想要不生气都难。 阿离淡淡的道:“王妃觉得哪里可惜了?” 明仙儿皱了皱眉,道:“我若是活成了你这副模样,只怕早就一头撞死在牢里了。” 阿离道:“其实,我也撞过。”她帘起额头上的乱发,露出了一记深深的血印子,事实上,她的确每一天都在用头撞着牢门。 明仙儿道:“但是你却没有死。” 阿离苦笑道:“起初,我撞第一下的时候,的确是想死。” 明仙儿诧异的望着她。 阿离又道:“可是,当我撞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我一想到人心凉薄,我这条贱命就算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在乎,我就不想死了,哈哈...” 她凄凉的笑着,那透着苍凉的笑意让明仙儿感到一阵发麻。 明仙儿定了定神,忽然又道:“你想不想喝酒?”她的语气似乎变得随和了起来,拿出带过来的食盒,给阿离倒了一碗酒,端到阿离的面前。 阿离眉头微微紧锁,不用喝,光是闻也闻的出来,这是弈剑山庄里的桃花酒,曾经,她有过无数个夜晚依偎在萧红泪的怀里,喝着的正是这种桃花酒。 她道:“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明仙儿道:“因为我突然想陪你喝一杯,毕竟这样的机会的确不多。” 阿离道:“可我却没兴趣喝。” 明仙儿问道:“为什么?” 阿离道:“因为我心里有疑团。” 明仙儿道:“我可以回答你。” 阿离道:“我可以随便问吗?” 明仙儿道:“可以,就当是朋友聊天,你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 阿离点了点头,端起酒碗,大口的喝着。 第五十二章 折磨 酒依然香醇,只是喝酒的心情不一样罢了。 即便再悲伤,阿离还是喝的一滴不剩,正如她对顾春秋所言的那样,浪费是可耻的。 毕竟,酒又没犯什么错。 明仙儿笑道:“你不怕我下毒啊。” 阿离道:“你这样的人,往往最懂得享受,你若是想要快乐,那一定会看着我在牢里一点一滴的受苦,要是我就这么被你毒死了,你岂不是很不尽兴?” 明仙儿赞赏的望着她,这是她们两个女人第一次打交道,竟没想到离青青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看透了自己。 正如离青青所言的那样,自己才不舍得杀她呢。 明仙儿道:“其实,我们两个尽管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我们终究是相同的。” 阿离问道:“是什么?” 明仙儿声音忽然冷了下来:“那就是,我们都不希望对方过得太舒适。” 阿离拿着酒碗的手忽然僵硬了起来,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放下,盯着她。 明仙儿道:“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在你自己的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她当然不会觉得离青青这种女人会有多高尚。 阿离淡淡的道:“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可以问你问题了吗?” 明仙儿又喝了一口就,道:“当然可以。” 阿离道:“你陷害我入狱,是一时兴起呢?还是蓄谋已久?” 明仙儿惊讶的问道:“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阿离道:“我想要听你说。” 明仙儿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阿离点点头,道:“当然不同,如果是一时兴起,那你顶多是气我嫁给了萧红泪,所以你才会对我心生报复;但如果是蓄谋已久,那你的身份就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就是谋杀。” 明仙儿立即变了脸色,她努了努嘴,很快的,她又恢复常态。 不得不承认,离青青的问话的确一针见血。 在这一瞬间,阿离就看到了明仙儿的心虚,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高贵,但其实骨子里卑微的很。 阿离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酒,她知道,就算她在问下去,明仙儿也不会有任何明确的答复。 因为明仙儿太低估离青青了,她问出来的问题恰好就是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 她明明是来示威的,可是现在看着离青青淡定的眼神,仿佛此刻自己才是被羞辱的那一个。 阿离已经完全看透了明仙儿,虽然她还摸不清楚明仙儿的具体目的,但是没有答复,就是最好的答复。 因为只有心里有秘密的人,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才会处处都小心翼翼。 这时候,阿离忽然望了望顾春秋,这个野人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自己,或许,顾春秋心底里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碗里的酒倒映着一双轻蔑的眼神,阿离抿着嘴,慢慢的喝着。这里的每个人都仿佛有自己的秘密,而他们则把这种隐私当成宝藏一样的守护着,时时刻刻都生怕别人会夺走一样。 她突然很不屑于看到这种人,他们自以为是的秘密在阿离的眼中简直就不值一提。 她突然放下了酒碗,躺回到那张草席上。 明仙儿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她也知道,自己和离青青的第一回合,已经算是输了。 明仙儿叹息一声,道:“你好好地睡吧,毕竟,今天之后,你就不会再有这样悠闲的日子了。” 阿离脸色微变,她问道:“为什么?” 明仙儿笑道:“我说过,我们都不希望对方活的太舒适。” 阿离心里突然紧紧的一揪,道:“所以...” 明仙儿转过身子,冷冷的道:“所以,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派人来折磨你!” 阿离望着明仙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手抱膝盖,蜷曲在草席中。 她此刻看起来既疲倦,又恐惧。 她反复思索着明仙儿最后的那句话,明仙儿说会派人来折磨自己,可是,萧红泪会允许吗?他真的会忍心看着自己被明仙儿折磨吗? 忽然,她又看到了地上的中国结,随后苦苦的笑了声。 罢了,那个男人早就放弃了自己,自己又何必再去期待他的出现呢。 人,只要没有了期待,就会变得格外的麻木。 明仙儿走了之后,顾春秋忽然坐了起来,捋了捋脸上的胡须,呵斥道:“丫头,坐过来些,我有话问你。” 阿离疲倦的道:“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吧,我累了。” 顾春秋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的道:“只怕你今后连累的感觉都没有了。”说完后他也倒头就睡。 正如顾春秋所说的那样,阿离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惨绝人寰的酷刑!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古代里的严刑拷打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这简直早已经泯灭了人性,这些折磨她的人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各种畜生的混种! 负责拷打阿离的人是明仙儿派来的。 既然是医仙的手下,那么自然也是学过医的人。 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医术似乎还不错。 在每日的凌晨,阳光刚刚好要照到天牢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会出现在阿离面前,然后按住她的双腿,用着几十斤重的铁棒,重重的砸在她的腿上! 一棒砸完再接一棒! 直到腿上的骨头全部被砸碎之后,他们才会满意的离开。 这时候,阿离便会疼痛的死去活来,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模糊的血肉上还能清晰的看见几根骨头的残片,她伸出手掌,对着窗口的天空,绝望的抓着。 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一样。 她在抓什么呢? 又或者说,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而每当入夜的时候,明仙儿的两个手下又来了。 他们背着药草,绷带,给阿离的腿上包扎着,重新接上骨头。 这两人的医术的确不错,即便是被砸的这么重的伤,他们依然能将断裂的骨头重新接上去,这时候,阿离嚎啕的声音更剧烈。 因为,接骨的疼痛,往往比断骨还有更加的疼上一万分。 夜幕降临,还不是最黑暗的时刻,因为梦魇还没有开始。 开始,阿离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是,一切都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清晨,别的犯人还在熟睡的时刻,那两个人再次来了! 他们依旧用铁棒敲打着阿离腿上的骨头!刚刚接好的双腿再次被打断!阿离凄凉的惨叫着。 突然,阿离望着拷打的这两人,神色诡异的问道:“有没有人和你们说过,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欺骗你?” 这两人停下了手中的铁棒,然后委婉的叹息着,他们其实本身就是医者,根本不情愿做这种残酷的事情,何况,还是对一个绝境的女人行酷刑。 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毕竟是明仙儿的部下,主人要求做什么,他们自然不能违背。 片刻之后,铁棒再次重重的砸下去! 阿离痛呼一声,撕声喊道:“落木萧萧下,离离原上草!” “砰!”铁棒依旧在不停的砸! “萧红泪,离青青!” “噗。”骨头已经碎了。 “若相惜,萧别离...” 终于完成了任务,这两人擦着头上的热汗,无情的走了出去。 阿离趴在地上,还在喃喃的念叨着:“若相惜...萧...别离...萧...红泪...” 之后的每一天,日子就这样不断的重复着,阿离的日子就这样苦苦的煎熬着。她的双腿每次都是清晨打断,入夜接上,再打断,再接上。 有时候,就连顾春秋也都看不下去了,虽然他受过的酷刑要比阿离的惨痛太多,不过好在他有内功护体,再加上自己本身男儿身,皮糙肉厚的,还算是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可这个女人不行啊,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一次两次还好,可是这样长此以往的下去,只怕离死也就不远了。 顾春秋这才觉得,原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真的误会这个丫头了。 她才不可能是上官瑞派来的卧底,因为没有哪个卧底可以在经受这样惨痛的折磨后还能一直念叨喊着“萧别离”的。 听着她哭哑的嗓子,顾春秋的心开始渐渐的心疼,直到现在,这个女人还在期待着她的丈夫来解救她脱离苦海。 这到底是爱的太深,还是爱的太傻? 顾春秋长长的叹息一声。 阿离坐在地上,不言不动,地上的饭菜也都还没有吃,来个狱卒经过的时候,美滋滋的将她碗里的猪肉给捡了吃起来。 阿离没有去看他。 她并不气愤,眼下的她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磨难,在丑陋的嘴脸都见识过了,又岂会在乎一盘小小的猪肉。 她悲哀的不是受到的这些屈辱,也不是腿上的酷刑,而是心里的那份承诺! 那个曾经和她发誓,许过“若相惜,萧别离”誓言的男人。 她唯一恨的,是她的丈夫!萧红泪! 这天夜里,她的骨头再次被接上。 可是,在他们给阿离把脉的时候,他们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接着,他们又不可思议的把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因为,阿离的脉搏,无疑是喜脉。 她,怀有身孕了。 他们二人懊悔的低下了头,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折磨的人,竟然是个孕妇! 身为医者,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其中一人怯生生道:“还是先报告王妃吧,毕竟是萧公子的发妻,大意不得。” 在他们两人走后,阿离微微的张开眼,眼神中生出从未有过的茫然。 第五十三章 夙愿 顾春秋看到了那个眼神,他也认得那种眼神。 这个天牢里,经受不住折磨而自绝于人世的人数不胜数,他们有的人会将身上穿的烂布拧成缰绳悬在梁上来上吊,也有的人会饭碗打碎,然后割破自己的喉咙。 自尽的方式千种千样,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自尽前的那抹眼神,那抹凄凉又绝望的眼神,那种带着解脱又释然的眼神。 没错,顾春秋确信,阿离刚刚的那抹眼神和自己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夜,夜已深。 长剑在烛光下闪动着银光。 上官瑞轻轻的抚摸着“雪夜”,嘴角间不经意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他已经功成名就,只需要再往前踏一步,他就可以登山兰国的皇位。他的那双手看起来极为苍白,但却孔武有力,无论他想要什么,他这双手一定能得到。 他想要这把剑已经很久了,现在这把剑也终于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他仍是不满足,剑虽然得到了,但剑法却始终还在那个人身上。 “晓寒一夜凝吹雪。”! 只要得到这招剑法就能够依靠雪夜去领导夙愿组织,只要成为了夙愿的首领,别说兰国,就连吞并燕国,梁国,秦川,赵国等其他小国都不在话下。 这把剑本该属于顾春秋的。 想到牢里还在苦苦挣扎的麒麟才子,上官瑞的嘴角泛起的危险渐渐消失,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哀伤之色。 他知道,自己的确辜负了顾春秋的期望。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辜负! 当自己的野心和别人的期望矛盾的时候,上官瑞往往会选择前者。 因为顾春秋所说的那个大同的世界,仁义的天下根本不存在,无论将来一统天下的是谁,都无法给他一个这样的天下的。 桌子上还摆着一纸卷宗,上官瑞慢慢的打开来。 卷宗已经陈旧,上面写着九个人的名字: “X”顾春秋:夙愿组织首领,天之骄子。 项云:夙愿组织成员,现任燕国的怀化大将军,将一板斧头使的是出神入化。 尘暮凡:夙愿组织成员,燕国人士,人称浪子神剑,为人洒脱不羁,经常云游四海,不见踪迹。 潇湘子:夙愿组织成员,兰国人士,真武观的观主,剑法极高,但因为是出家之人,鲜少在江湖上走动了。 枯木大师:夙愿组织成员,兰国人士,现任天灵寺的主持方丈,在兰国威望极盛。 金波望:夙愿组织成员,秦川人士,一个富可敌国的商贾,他的财富足以媲美秦川国的国库了。 杨天宇:夙愿组织成员,赵国人士,足智多谋,善读人心及谋略,现任赵国的丞相。 李青云:夙愿组织成员,底细不详。 云郁风:夙愿组织成员,底细不详。 这九个人,全部都是夙愿组织的人,这里面的无论哪一个人的名字单拎出来,都足够让上官瑞的内心激起不小的波澜。 现在,上官瑞却在顾春秋的名字上打了个“X”。 打“X”的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是已经归顺了自己,要么就是成为了废人。 尘暮凡整日云游四海,潇湘子和枯木大师更是出家之人,金波望如今最大的爱好依然是赚钱,而杨天宇也是在赵国身居要职,只要他们没有发现顾春秋关在天牢,这几个人在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成为上官瑞的宿敌。 看到李青云和云郁风这两处空白的名字,上官瑞微微邹起了眉头。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两个人,他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和为人。 未知的东西总是最恐惧的,因为他们说不定随时都会跳出来要你的命。 上官瑞深深的叹息一声。 天下无双的组织,傲世苍穹的成员,可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的作为。 因为,他们还缺少一个首领。 不经意间,上官瑞又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夜,又更深了。 已经到了午夜,万物皆寐,人,也应该要睡觉了。 凉风吹着窗台,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慢慢的,一阵特有的药香味飘了进来。 上官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这里是他的密室,除了他的女人,没有人可以进来,更没有人敢进来。 上官瑞很懂得选女人,他的王妃不仅美,而且温柔贤淑,善解人意。 他娶明仙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得民心。 明仙儿在兰国有着医仙的地位,受到无数兰国百姓们的爱戴,她开的医馆已经遍布兰国的每一座城市。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上官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这段时日以来,瑞王府的声望一日日水涨船高,再过不久,即便是自己要废帝自立,百姓也不会多说什么,史书上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抹黑。 上官瑞现在要想的事情,即使他没有说出来,明仙儿往往也感觉到了,而且,也一定安排的极为妥当。 上官瑞看着明仙儿洁白如玉的嫩手,故意皱起了眉头。 明仙儿嫣然道:“怎么了?” 上官瑞道:“你的手刚刚沾过血?”即使她现在将手洗的再干净,可是那浓烈的血腥气还是扑鼻而来,上官瑞对血一直都很敏感。 明仙儿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随后,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缓缓的道:“我的两个徒弟,明春和明秋,突然间染了重病,我今天一直都在医治他们,可依然没救活他们。” 明春和明秋,正是日日夜夜在拷打阿离的人。 当然,上官瑞根本对此事毫不知情。 上官瑞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抚摸上她的脸颊,温声道:“医仙也是人,尽力了就好,明日我让王府出面给他们二人家里备上一份厚礼,下葬的后事也一起办了吧。” 明仙儿也轻轻的依偎在他怀里。 她的眼睛有着一丝的得意之色,她又再一次的骗过了上官瑞,事实上,明春和明秋两人正是被自己毒死的,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二人会将离青青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萧红泪。 她要的就是让萧红泪后悔,倘若萧红泪知道自己的孩子在上官瑞的牢里死掉了,这两个人肯定会疯狂的打起来。 片刻间,她的笑容已经消失,转而变成淡淡的忧伤。 明仙儿突然道:“今天你和红泪又切磋了?” 上官瑞揽住她细柳的腰肢,叹息道:“以前我们从来都是不分胜负,不过我今天竟然奇迹般的赢了。” 明仙儿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赢,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赢家。” 上官瑞笑道 :“哦?为什么这么认为?” 明仙儿双手扣住他的颈脖,柔声道:“因为你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即便我第一眼喜欢的是他,可是我最后依然要嫁给你,不管你以后要不要我,仙儿都是属于王爷一个人的。” 上官瑞郎朗的笑着。 一战成名,百战成神,美人在抱,香软如玉。 现在上官瑞的确笑的极为开心,美人是他的,以后的江山也是他的。 突然,他的笑声慢慢的消失,随后沉默了下来,手从明仙儿腰上离开,转而给自己倒了上一杯酒。 他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喝酒。 他为什么会不开心? 明仙儿淡淡的看着他。 她道:“你在心疼红泪?” 上官瑞点了点头,道:“所有人都满意,可我却唯独伤了他的心。” 明仙儿也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 上官瑞又道:“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比武输给我吗?” 明仙儿沉吟着,缓缓道:“因为他的心里住着离青青。” 上官瑞紧握着酒杯,笃定道:“可是为了黄图霸业,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然而他却始终不明白。” 明仙儿微笑道:“总有一天他会慢慢明白的。” 是啊,时间会慢慢的改变一个人。有些不明白的事,想不通的局,看不透的意,终究会慢慢水落石出的。 明仙儿突然转身看到了那把“雪夜。” 望着这把清寒的长剑,她忽然问道:“这就是顾春秋的雪夜?” 上官瑞点了点头。 明仙儿问道:“它为什么会叫雪夜?” 上官瑞道:“因为雪,是世上最干净,最纯洁的东西,就和顾先生的人一样。”他在任何人的面前,唤顾春秋的时候依然称之为“先生。” 明仙儿喃喃念叨:“雪夜,雪夜...雪中无夜,夜中无血,这个名字起得真好,顾先生当真是一个好人。” 上官瑞叹息道:“可他迟早会为了那副好心肠而累死...” 他低下了头,闭着嘴,突然又问道:“你去牢里看过离青青了,如果让她和顾先生做朋友的话,成功的概率高吗?” 明仙儿坚定的点着头,道:“很高!” 上官瑞惊讶道:“你怎么那么确定?” 明仙儿道:“因为她是离青青,因为她是一个婊子。” 上官瑞狐疑的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也因为刚刚那句话说的太唐突,明仙儿眨了眨眼,语气柔和了下来,道:“我是说,她本就是兰国第一美人,你别忘了,顾先生栽的第一个跟头,就是在女人身上。” 第五十四章 重逢 上官瑞会心一笑,他当然不会忘记姬云雪的事情。 明仙儿叹息一声,道:“女人啊,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只要还有魅力,哪怕只需要一点点,但只要留在了男人的心里,就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上官瑞喝完了杯中的酒,沉思道:“红泪答应过我,三个月以内不会去找离青青。” 明仙儿道:“他不找,可耐不住别人不会找呀。” 上官瑞问道:“别人?” 明仙儿嫣然一笑,道:“王爷不记得我身上的伤是谁砍的了?” 上官瑞恍然醒悟,他自然是记得那个叫莫风的刀客,莫风和离青青的关系上官瑞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他眯了眯眼,道:“可是我听说他的腿已经残废了,难道他还敢去劫天牢?” 明仙儿摇了摇头,道:“腿虽然残废,可心却健全的很啊。” 上官瑞道:“所以...” 明仙儿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道:“所以王爷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个相见。” 上官瑞道:“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是绝对不需要去提防的。” 明仙儿道:“哪两种?” 上官瑞悠悠的道:“废人和女人。” 明仙儿记住了这两句话,只要是上官瑞说过的话,她从来就不会忘记。 她道:“可是他的人虽然废了,但是刀却还没有废。” 上官瑞道:“为什么?” 明仙儿道:“因为那把刀还可以杀人,只要还能杀人的刀,就还有价值,还有提防的必要。” 上官瑞点点头,明仙儿说过的话,但凡是有道理的,上官瑞也一样都会深深的记下。 忽然,上官瑞高呼一声:“水中月!”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水中月,也是水火判官里的一员。 水中月进来的时候眼神直视上官瑞,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看到明仙儿,他似乎也把她当成了透明的。 他明白,当王爷使唤他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往旁边多看一眼,哪怕是一个已经脱光了的女人躺在床上,他的眼中也只有上官瑞。 没有人可以怀疑水中月的忠诚,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立即跪下来去舔上官瑞的脚。 因为,他的命,是上官瑞给的。 水中月是个很少开口的人,他的观念里只有绝对的服从和忠心,但脸上却带着一股沧海般空幽的寂寞,他的手总是喜欢藏在袖子里。 平常,这双手是藏着的,从来不伸手。 伸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吃饭,另一种是杀人。 比如说现在,在这样的深夜,上官瑞还会把他喊来房里,通常就是要杀人。 既然要杀人,那他的手也慢慢的伸出来了,手上还握着一把漆黑的黑刀。 上官瑞看着他,眼光里流露出赞赏,瑞王府精英无数,但也唯有水中月和火中花这二人才最让他信任。 火中花,正是水火判官里的另外一员。 “我听说你以前和莫风交过手。” 听到上官瑞的问话,水中月淡淡的点头,他当然忘不了两年前的一战,他曾经差点就因为那一战进了鬼门关。 上官瑞问道:“你现在去找他。” 找他的目的,就是杀了他。不过上官瑞不想说的太直白,因为明仙儿还在身边,但是他相信水中月自然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水中月微微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慢慢又咽了回去。 上官瑞笑道:“有话说。” 水中月点点头, 上官瑞道:“你说,我听。” 水中月道:“他不行!” “不行”的意思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敌人不行!这代表着水中月的不屑,对于猎物的不屑。 而“不行”绝对不是对敌人的侮辱,当他说出这个两个字的时候,有时候也是对敌人的一种肯定,因为,不是谁的名字都可以被他所提起的。 如果在以前,在接到杀莫风的命令时候,水中月一定不会说“不行”,但现在,莫风的腿已经废了,这个人已经没资格做自己的猎物。 上官瑞嘴角又露出微笑,慢慢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他不行,但是我却只放心你去做。” 随后,上官瑞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去吧!” 水中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慢慢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明仙儿终于松了口气,刚刚水中月进来的时候,空气仿佛已经被他冻结了,明仙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她明白,这是那个人的杀气! 一个人一旦杀了太多的人,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他都会透露出一股强大导致人窒息的杀气。 明仙儿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道:“他刚刚的目光简直和毒蛇一样。” 上官瑞突然笑了,道:“不,你看错了。” 他很少反驳明仙儿,但这次却另外。 明仙儿狐疑的望着他,道:“为什么?” 上官瑞道:“因为即便是世上的所有毒蛇加起来,都没有他的目光来的犀利。” 明仙儿不禁问道:“他那样的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上官瑞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找的他,而是他找的我。” 明仙儿惊讶的看着他:“他主动找的你?” 上官瑞道:“因为他想杀人!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还可以杀人,而我,则是那个在兰国唯一可以满足他杀任何人欲望的人!” 又过了几日,阿离已经记不清日子了,当一个人的心没有了希望的时候,生活可以过得度日如年,也可以过得度年如日。 阿离空幽的坐在地上。 牢门外的狱卒还在喝着小酒玩着骰子,在这种鬼地方,不仅犯人会无聊,看守的狱卒更显得无趣。 过着无趣的生活,自然要去寻找有趣的乐子。 所以,他们的乐子除了打骂犯人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喝酒和dubo。 女人他们通常是不去找的,做狱卒的那点津贴往往就只能补充下家用,女人他们肯定消费不起。 —————— 为什么春天才会有蝴蝶? 因为它美丽,它脆弱,它也自由 为什么冬天才会有梅花? 因为它孤独,它无华,它也骄傲 所以,他们永远也不可能, 因为她永远活在春天里。 而现在,那朵孤傲的梅花终于出现在那个女人的春天里了。 秋风飒爽。 莫风站在秋风下,夜空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天地间也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忽然,他迈开了步子,慢慢的穿过了这条小巷,走进了那座天牢。 他走路的方式也极为特别,他是先左脚迈出一步后,有脚才慢慢的开始拖过去,原来,他已经是个瘸子。 虽然他挪步子的身形很艰辛,但是他握刀的姿势却很标准,那把刀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紧紧的粘在了他手上。 漆黑的深夜,天牢里的黑夜仿佛也因为寂寞而变得更加深邃而沉寂。 莫风终于来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身灰衣,长发披肩,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那把风神刀,刀锋因为黑夜而变得更加的寒芒。 漆黑的夜,漆黑的刀! 这仿佛就是死亡的颜色,他踏着缓慢的步子,慢慢的走着,他虽然走的很慢,但是脚步却没有一丝的停顿,他就这样劲直的走了进去。 天牢里看守的狱卒开始以为是个送宵夜的,待看清那抹黑影的时候,他们瞪大着眼睛,恐惧的望着他。 他们已经忘记了呼喊,甚至忘记了反抗,在看到莫风那张死人般的表情后就立即停止了呼吸。 刀锋从狱卒们的身上拔出来,五个狱卒,刀也挥动了五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五条大汉瞬间倒地。 他杀人的手法仍旧是那么的干脆利落。 莫风还是缓缓的往前走着。 牢房里的灯火照在他脸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却在此时洋溢出期待。 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他的女人了。 牢房不大,总共不过就是几十步的距离。 可是莫风却走了很久。 阿离茫然的坐在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来的,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是谁?难道是萧红泪? 阿离转过头,终于看见了这个男人。 随后,她的眼睛已经逐渐恢复冷漠,可是在看到莫风那条瘸了的腿后,她的心就一下子被刺痛了。 阿离知道,这条腿,是为她而瘸的。 虽然是深夜,但是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却恍如白昼。 莫风静静的看着她。 忽然间,他就流泪了。 阿离看见了他眼角的泪,也看到了他刀上的血,她垂下了头,再也不敢直视莫风的眼睛。 他的泪,就像是黑夜里的那抹灯光一样,泛黄泛黄的。 灯在风中摇曳。 慢慢的,莫风又笑了。 牢门是锁着的,只见他拿起刀口,重重的往锁上砍了过去,听的“呛”的一声巨响,刀口激起火星子,莫风脸色微变,刀口震的他虎口生疼,但是锁却依然完好无缺。 这世上竟然又他那柄风神刀还砍不断的东西。 这时,顾春秋已经被这一刀给惊醒了,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不容易有个不用受刑的夜晚,还被你的朋友给搅和了。” 顾春秋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来救这个女人的。 第五十五章 宿敌 灯在风中摇曳,人也在风中摇曳,泛黄的除了那张脸,还有那颗心。 那颗心已经期待了许久,她时刻期待着牢房进来的会是那个手持泪痕剑的男人,而不是眼前的这把刀。 莫风哽咽着嗓子,温柔的看着阿离,带看到她腿上斑斑的血迹后,莫风的心就无比的疼痛,他柔声道:“青青,你...受苦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受苦呢?莫风想不明白,萧红泪不是说会一直照顾着她吗?他又怎么忍心看着青青在牢里受这样的折磨? 阿离苦涩的笑着。 受苦和享福又有什么区别呢?人生本就是如梦一场,她在牢里受的罪或许本来就是一场梦,因为,如果这不是梦的话,那她的丈夫一定会来救她的。 莫风还在牢门外站在,一动也不动。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来打开这把锁,他仔细的打量着这把锁头,锁是由黄金打造的,铁链也是玄铁铸成,难怪就连风神刀也砍不断。 旁边的顾春秋忽然笑了起来,不停的笑。 他的笑声仿佛就是在嘲讽莫风的无能。 他本来就是一个爱微笑的人,以前的顾春秋微笑起来宛如阳光雨露,让人如沐春风,但经过这些年的煎熬,他的微笑早已经散失了往日的柔情,只剩下讥讽和不屑。 莫风并没有因为他的笑声而发怒,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他只是来救青青的,绝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时间,时间过得越久,天牢里的增援就会越快。 他的刀使劲的往那把锁上砍着,一刀接着一刀,火光四射。 阿离叹息一声,道:“算了,风哥哥,你走吧。” 锁链还是安然无恙,就连一丝受损的痕迹都没有。 莫风停下了手中的刀,道:“如果现在是萧红泪站在你面前,你还会让他走吗?” 阿离道:“不,我会让他留下来。” 莫风问道:“那你为什么偏偏要让我走?” 阿离道:“因为你不是他。” 莫风苦笑道:“那,不是他,就不行吗?” 阿离点了点头,其实她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莫风来救她,她这辈子已经欠了这个男人太多了,这种情分她根本就还不起。 可无论自己怎么绝情,这个男人还是义无反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一次还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然而为什么? 这个男人难道是傻瓜吗? 但是,她绝对不能接受他的帮助,绝对不能。 如果自己真的跟他走了,那这里的一切都无法解释清楚,她必须要等,等她的丈夫来救她。 因为她答应过萧红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他。 是的,她相信萧红泪此时也一定在想办法救自己,所以,她要等着,无论等多久,她都要一直等下去。 莫风冷冷的道:“萧红泪是个聪明人。” 阿离忽然问道:“聪明人又当如何?” 莫风道:“他既然够聪明,就不会得罪上官瑞,你等不到他的。” 阿离摇摇头,道:“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聪明,所以他才不会像你这般莽撞。” 莫风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他的虎口已经被刀柄震的流出了鲜血,原来,青青是在怪他莽撞吗?她是在责怪他对这把锁头毫无办法吗? 他冷冷的闭上了眼睛,握着长刀的手变得更加的沉静,忽然,这把刀再次凌厉的劈在锁链上,发出一声巨响,如石破天惊般,这条锁链终于断了。 这一刀当真有千斤的巨力,顾春秋瞪大着眼睛,他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用刀的好手顾春秋生平也见过不少,可是能够将这黄金玄铁的锁链劈开的,莫风还是第一个。 顾春秋赞赏的看着他,然后又转头望了下身旁的女人,然后微笑着叹息。 男人,一旦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就会变得格外的勇敢,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莫风淡淡的道:“你看,我的莽撞没有让你失望。” 阿离的心渐渐的被融化着,她那颗死等萧红泪决心,是不是真的无人可以动摇? 她依旧趴在草席上,动也不动。 莫风走了进去,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思念,紧紧的拥着她,将她纤瘦的身子牢牢的拥在怀里,她的衣服已经脏乱,头发也好久没洗了,可是抱着她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变。 一样的心疼,一样的让人沉醉。 莫风缓缓的道:“对不起,青青,真的对不起...” 阿离闭上了眼睛,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停了好久,终于,她的手也慢慢放在了他的背上。 她的精神再也坚持不住,一根紧绷的弦瞬时就断了。 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折磨,心里的委屈再也藏涅不住,都深深的陷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阿离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了下来。 她在他怀里抽泣着,慢慢的,待得两人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了下来,莫风放开她,抚手拨弄了她脸上的乱发,微笑着道:“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 阿离别过脸,看着自己受伤的腿,她的腿虽然被接好了,但是这几日的折磨已经让这双腿暂时没有了行动能力。 莫风柔声道:“我背你出去。” 一个瘸子要背另一个瘸子,这仿佛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顾春秋心里微微的惋惜着。 他惋惜的不是这个男人的腿,而是这个男人的生命,因为,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那抹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却一直都存在着。 就在这座天牢,在另外一间小小的牢房里。 而那个危险的气息,就是水中月。 水中月已经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外。 在灯光下,他显得格外的冷酷镇定,他此时的样子就像平时的莫风。 莫风放下了阿离,微微的转过身子,紧握的双拳,青盘突出同时,他的心却感到一丝的恐惧,因为,他自始至终并没有听到水中月出声。 如果水中月不是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而是瞬时就对自己出手,那自己此时一定成为了一具尸体。 水中月对着灯火叹息一声:“温柔香在怀,耳力退步了?” 莫风冷冷的道:“耳力虽然退步了,刀法却没有。” 他心里暗暗吃惊,他当然清楚瑞王府也有两个顶级的杀手存在,那就是水火判官里的水中月和火中花。 他们两个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难怪,当水中月出现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杀气! 莫风凝望着这个带着死亡气息的男人。 他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水中月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莫风道:“你是来杀我的吧?” 水中月道:“不,我只是来证明一件事。” 血莫风诧异的道:“什么事?” 水中月冷笑道:“我来证明一个瘸子还有没有资格做一个杀手。” 莫风狐疑的道:“我们两个以前有恩怨?” 水中月微笑道:“看来退步的不仅是耳力,还有记忆。” 莫风眉头紧锁着,他此时的确记不清这个男人是谁了,他的记忆中,从没有过和使用判官笔的人交过手。 水中月道:“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 莫风沉吟道:“两年前,我并没有遇到过手持判官笔的杀手。” 水中月点了点头,他把玩着手中的判官笔,慢慢的道:“其实,我以前不是用笔的,而是和你一样用刀的。” 莫风冷冷的问道:“什么刀?” 水中月一字一顿道:“修、罗、刀!” 莫风的眉眼缓缓的舒展开来,他当然记得两年前的修罗刀,那个时候水中月还不叫做水中月,而叫水修罗。 当年莫风正是因为看中了他刀法的精要之处,所以才饶了他一条性命。 莫风道:“我记得当年我没有杀你。” 水中月冷道:“可你已经杀了我!” 莫风诧异的看着他。 水中月道:“你虽没有取我的性命,可是你却毁了我的信心,从那天以后,我再也不敢用刀了,因为只要我一拿起刀,我就会想起你!” 莫风淡淡的笑着。 他道:“所以,你苦练起了判官笔?” 水中月冷笑道:“不错,而且我现在判官笔的功夫,远比修罗刀还要厉害。” 莫风道:“我相信!” 随后,水中月提高了声音,道:“承你的情,今夜我必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莫风死死的盯着他,握着“风神刀”的青筋凸起,他当然不会怀疑水中月的话,一个男人卧薪尝胆的勤学苦练,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不是来送死的。 莫风道:“其实有一点,我也不如你。” 水中月一愣:“哪一点?” 莫风道:“杀气!你没有杀气,至少离我五丈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你的杀气。” 水中月沉吟道:“许多人都认为杀手应该杀气逼人,出手瞬间如狂风骤雨,但是殊不知没有杀气才是最强的杀气,用最小的力量去杀最强大的人,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莫风微微一笑:“所以,我不如你。” 水中月点了点头,他承认莫风说的没错,眼前的这个杀手虽然优秀,但是很显然还不懂得如何隐藏住自己的气味。 第五十六章 死斗 莫风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水中月忽然看了看阿离,微笑道:“我只是有一个疑问。” 莫风狐疑的看着他。 水中月指了指阿离,继续对莫风说道:“像你这样孤傲的人,为什么会对别人的妻子这么感兴趣?” 莫风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冷漠,只剩下了愤怒。 离青青嫁给了萧红泪,是他这辈子最愤怒、也最遗憾的事情。 这愤怒的火焰,往往比杀气更加的剧烈。 莫风道:“你想知道答案?” 水中月道:“是的。” 莫风点了点头,道:“很好。” 水中月诧异的道:“为什么?” 莫风道:“说明你已经从一个杀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人。” 水中月仿佛听到了更加有趣的事情,他问道:“难道你我以前都不算是人?” 莫风淡淡的道:“当然,我们都是杀手,是厉鬼修罗,是魑魅魍魉,不能算是一个人。” 水中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照你这么说,与其像你这样做人,我还不如继续做一个杀手。” 莫风眯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水中月露出了深意的微笑:“你爱的女人却不爱你,所以你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在别人的床榻里缠绵,就算是想得到她的垂怜,也只能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可就算是这样,你拼尽了全力将这根锁链打开,她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依偎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就如他戏谑的笑容一般,想不让人动怒都难。 水中月又继续道:“最不幸的就是啊,只要她的丈夫一出现在她面前,你那点靠感动得到的垂青,立马就会被她无情的踩在地上,你信也不信?” 阿离紧咬着嘴唇,怒道:“你胡说八道!” 水中月哈哈大笑着,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如果你能出去后立马就陪他上床的话,就算是为了这一夜春宵,我倒也立马愿意给二位让开道路。” “你无耻!”阿离冷冷的说着。 “我的话虽然无耻,但却远比不上你那颗无情的心。”水中月戏谑的看着他们。 莫风放开阿离,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挪到牢门外。 牢门的走廊里,仅有一丈宽的间距,但是距离却足够长,这条又长又窄的长路仿佛就是眼前这个两个男人的死路。 他们两个人,在今夜,必定会有一个人死在这条走廊上,然而无论是谁,他们都没有完全的把握那个活下去的人会是自己。 水中月的判官笔是灰白灰白的,那几根如倒刺一般的毛尖正是从传说中的千年神兽火凤身上拔下来的,仅凭这几根材质,判官笔的背景就要比风神刀还要高出一截来。 水中月又道:“我突然要告诉你另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莫风沉声道:“我在听。” 水中月把玩着判官,微微的叹息一声,道:“那就是,我比两年前更强。” 莫风凝了凝神,忽然问道:“我有个疑问。” 水中月微笑着,他此时最希望看到的正是莫风那种吃惊的表情。 莫风淡淡的道:“你喜欢dubo吗?” 水中月大笑道:“无赌不欢。” 莫风微微一笑,道:“这一点,我们倒是一样的。” 水中月诧异的问道:“你也喜欢赌?” 莫风点了点头,随后道:“不错,我不仅仅好赌,而且运气也一直不错。” 水中月道:“可惜,在我的判官笔面前,再好的运气也得败光。” 莫风道:“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 水中月狐疑道:“赌什么?” 莫风道:“我就赌你的判官笔杀不死一个运气好的人。” 水中月问道:“你就是那个人?” 莫风道:“我说过,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 水中月表情冷了下来,再也没有半分的戏谑之意,在每次即将要拼命的前一刻,任何一丝不苟的大意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霎时间,空气已经被凝结。 那只判官笔,出手了! 诡异的身形如厉鬼般的袭来,这一招快如闪电,他的身形本就让人捉摸不透,但是更快的还有那只判官笔,仅在一个呼吸间,那只判官笔离莫风就只有一寸的距离。 没有人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做出闪躲,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一个瘸子。 水中月此时露出了无比自信的笑容。 但是,片刻后,他的笑容已经消失,换而来的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的判官笔并没有享受到入肉的快感,而是刺空了!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不到一寸的距离下做出闪避,除了莫风! 即使他还是一个瘸子!然而当他出手后,世上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一个瘸子!就连在牢房里的顾春秋也满脸的震惊。 因为,这样的身法,可不是一个瘸子能做出来的。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水中月实在想不通,他计算过和莫风战斗的套路,而这一出手就是他最强的杀招也的确是他所有能想出套路里面最实用的。 他先是用离青青来激起莫风的心乱,接着出手便是杀招,要的就是打一个出其不意。 然而现在心乱的却不是莫风,而是水中月自己。 再也容不得他思考,一道虹光,以同样的速度刺出。 水中月圆瞪着双目,这一刀来势汹汹,虽不见得多高明,但是却将他的后路封的死死的。既然无处可躲,那便索不躲! 他将判官笔横胸在前,听得“呛”的一声,风神刀重重的砍在了判官笔上,夜晚,碰撞的火星比灯火还要灿烂。 阿离捂着胸口,一颗心砰砰的笑着,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向来都是准确的。 没错,当她看着莫风凝重的表情的事情,阿离突然变得害怕起来,她突然想让莫风立刻离开这里,因为她真的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种凝重的神色,仿佛就是一个赌鬼在压上了全部家产后的表情。 赌赢了,劫后余生;赌输了,家破人亡。 同样神色凝重的还有顾春秋,他虽然到现在一言不发,但是却一直关注着交战的两个人。他在思考一件事情,他直到现在仍在怀疑眼前的这些人是不是还在故意演戏给他看。 戏可以演,但功夫可演不出来。 尤其是这眼前的两个杀手,他们炉火纯青的武功已经陷入了苦战,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顾春秋眯着眼,他看得出来,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莫风的胜算会稍微高一些。 因为有的赌鬼,他不仅赌上了全部的家产,还赔上了感情。 这种人很清楚,一旦赌输了,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种人不会输,因为,这不是单纯生命的dubo,还有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他答应了那个女人一定要带她离开,他就算是舍弃了性命,也一定要做到! 水中月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万万没想到这两年来莫风的刀法会进步的如此之快。他原本以为自己判官笔的功夫已经算是脱胎换骨了,可是这把风神刀也远比两年前更加的凶悍。 难怪,江湖上一直传言“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看来,这种传言真的不虚,又或许,风神刀的实力比泪痕剑还有狠上几分。 水中月每一下都要承受住风神刀千斤的巨力,而且莫风这个人就宛如一个疯子,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永远都不会累似的,一刀快过一刀,一刀比一刀狠。 这还好是这样一只顶尖的判官笔,要是换成任意别的兵器,早被莫风这样疯狂的打法给打崩了。 莫风的速度越来越快,进攻的势头越发的猛烈,在这样狭窄的空间,谁的气势上压住了对方,对方就会早一步被动的陷入僵局。 没错,水中月此时已经慢慢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已经不敢再进攻了,只能一味的防守,一旦他的判官笔有一分进攻的意图,在判官笔还没有刺出的时候,那柄漆黑的长刀就会劈在他的心脏上。 莫风眉头微微舒展,他之前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一个比水中月更好的赌徒。 此刻,水中月已经退到了墙角,他再也没有退路了。 可是,他的脸却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莫风心头一震,没想到这个人在这样绝境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毫无疑问,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相反,他还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越是聪明的人,手段也就越高明。 这时,水中月忽然收起了判官笔,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着,露出了巨大的破绽,但此时他的笑容比刚刚更加的诡异,更加的让莫风捉摸不透。 现在,只要莫风的刀口再往前轻轻一扎,水中月一定会当场丧命。 可是,莫风这一刀却不敢砍下去。 因为,他发现水中月的眼光一直喵向他的身后,而他的身后,是离青青的位置。 难道!? 莫风瞬间已经停止了自己的心跳,他回过头,看到了让他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只判官笔正凌厉的往离青青身上刺去。 而那个手持判官笔的人,却不是水中月! 之前莫风就说过,他没有察觉到水火判官水中月的靠近,是因为他能够隐藏住自己的杀气!而现在,一个和水中月有着同样本事的人正在危险的靠近离青青。 那个人,就是火中花! 第五十七章 泪的咆哮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死亡,叫做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死。 莫风就属于这种人。 当阿离睁眼的时刻,她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楚,但是眼睛却已落下了泪花。 因为,阿离看到了一个背影,如巨人般敦实的背影,莫风静静的站在她面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速度超越了火中花的判官笔,早一步到了阿离的面前。 他讨厌做选择,所以,有的时候,他宁愿没有选择。 可是水火判官却偏偏要他选择。 救别人还是救自己,这本不是一个应该思考的问题,说到底,没有人真的可以满腔热血的为别人而活,每个人都是惜命的。 别人不可以,但是莫风却可以,别人做不到,莫风就能做到。 他叫莫风,只为了离青青而活着的莫风。 判官笔已经打穿了莫风的心肺,血液如流水般的从伤口中流出,可莫风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到自己的女人还还好的活在世上,他又怎会不感到欣慰呢? 莫风微笑着望着她,看着茫然的离青青,最后,他无力的倒下,落入了离青青的怀里。 火中花叹息了一声:“他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水中月道:“这个选择很愚蠢。” 火中花问道:“你在想什么?” 水中月突然笑道:“我在想,如果换做是我选择的话,我会不会也这样奋不顾身的来救你。” 火中花摇了摇头:“你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不会!如果我们两个必须活一个的话,那我一定会选择救自己!” 他说的掷地有声,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警告水中月,千万不要做愚蠢的事情。其实火中花绝对不希望水中月为了救自己送命,在他的心中,水中月的命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杀莫风,本是水中月接到的单独命令,火中花本不该插手,事实上,水火判官两人的行动一直都是互不干涉的。 只有这次不一样,因为水中月的对手是莫风,火中花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天牢。 幸好,他没有来晚。 水中月叹了口气道:“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吧。” 夜空闪过一道闪电,雷声悲哀的怒号着,伴随而来的,便是大雨磅礴。 暴雨下的很大,透过天牢的窗户,雨水溅进了牢房,滴在了地上,和莫风流下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血腥之气更加的浓烈。 阿离掺着发抖的身子,她此刻突然觉得好冷、好冷,牢牢的抱住莫风,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温暖。 她耳朵嗡嗡的发响,眼前天旋地转,她已经听不到大雨的淅沥声,她已经忘记此时眼前还有两个敌人。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能看见的,只有莫风那张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的脸,以前的他是那么的冷毫无表情,面对泰山也面不改色,可现在的莫风... 阿离紧紧的抱着他,这一刻,她想了很多,突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了离青青的影子,那抹倩影也正痛苦的望着她。 阿离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口。 她知道,最不希望莫风死的,其实是离青青本人。他们两个有多久没见面了?又或者说,他们还需要多久就能见面了? 阿离将脸贴在莫风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贴着他。她此刻是那么的后悔,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听莫风的话,为什么不早些跟着他走,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苦苦的等待萧红泪? 她为什么?就不能去接受莫风的那份爱呢? 如果接受了,那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阿离突然发现,原来爱情才是这个世上最罪恶的根源,如果自己能放下对萧红泪的那份爱,而哪怕分一成到莫风的身上,这个男人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看着莫风越来越微弱的眼神,他现在挣眼皮都会觉得特别吃力,可是他还不想立刻睡着,这是青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抱他,他告诉自己,这是梦吗?如果是的话,那他一定不能错过这里的一个细节啊。 因为,只有在被这个女人抱着的时候,他才能切实的感受到这是属于他的离青青。 莫风虚弱的道:“你...在哭?” 阿离低头凝望着他,眼中柔情无限,缓缓的吐出一个字:“是的。” 莫风心中一动:“为什么?” 阿离道:“为了你。” 莫风问道:“我?” 阿离抽泣着:“对,因为你是那么的傻...” 电闪雷鸣,雷声不断地响着,霹雳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咆哮着,忽然间,天牢的上空被惊雷劈出一个大洞!但他们二人却丝毫浑然不觉。 他们没看到,但是水火判官却被吓得不轻,这莫不是苍天的警告? 火中花紧握着判官笔,慢慢的走上前去,他才不会是一个信天命的人!如果他真的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那他沾上的罪恶早就被雷劈死一万次了! 他离莫风越来越近,他不允许被判官笔伤过的人还苟延残喘着,这简直就是对他杀人手法的侮辱,他必须要上前去再到莫风的身上戳上一个大洞。 然而,又是一声巨响,震惊了火中花。 而这次让他震惊的却不是天雷,而是隔壁牢房里的顾春秋的咳嗽声。 顾春秋沉着声道:“他已然活不了了,总要给人家一个道别的机会吧。” 火中花警惕的看着顾春秋,怯生道:“我要是不给呢?” 顾春秋冷笑道:“你可认得我?” 火中花点了点头。 顾春秋道:“既然认得,那我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火中花思索了片刻,而后收起判官笔,对着顾春秋深深的鞠上一躬,朗声道:“前辈的话,我自然谨记,既然前辈喜欢看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情戏,那我们便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语罢,他便大步走出了天牢,水中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莫风,他叹息一声,之后也很快的离去。 以前,也是在这样的夜里,当离青青对莫风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后,莫风就一直想过去死,因为那时候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但现在,看到离青青咆哮的眼泪,紧紧拥着他的怀抱,莫风却突然不想死了。 能活的时候整天想着死,可是想好好活着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命运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给人类开这样一个莫大的玩笑。 莫风轻轻道:“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阿离痛苦的摇头道:“不...你不会死的,你不是说以后要带着我一起终老山林?现在我答应你了,你怎么可以死呢?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 莫风抬起沉重的手掌,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微弱的道:“青青,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阿离哽咽道:“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时候风哥哥为了能够遇到我,竟然去劫了兰国官府的饷银,像个莽夫一样,将几车的银子整箱整箱的搬进飞雪阁来...”她的眼泪刚刚被擦干,却又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 莫风道:“那时候的我...很傻对不对?...” 阿离垂泪的点着头:“嗯,很傻很傻,我的风哥哥一直都是这么傻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雷声依然是轰隆的响着,但是在莫风的耳朵里听来,她的声音却比雷声更加的激烈,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只要有阿离的这些话,他就算到走在了黄泉路上,到了阴曹地府,都不会觉得孤单。 莫风脸上不禁的欢喜,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那是幸福的甜蜜,他明知道此刻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也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发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他做刀客的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离青青。 莫风低声道:“青青...青青...”他的眼神越来越弱了,他好似已经快看不清她的样子。 “我在!我一直都在。”阿离紧张的说道。 “天...好黑...灯是不是被风吹灭了。” “是的。” “他们为什么不把灯重新点亮?” 阿离不由得热泪盈眶,俯下身子,对着莫风的眼睛,落下深深的一吻,带着热泪般的咸吻,那个吻,仿佛带着神秘的力量,莫风恍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变得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看到了之前他们相遇的那个晚上,青青从飞雪阁轻轻的走下来,然后牵起他的手,银铃般的说道:“风哥哥。” 他又看到了,也是在飞雪阁,也是这样的黑夜里,青青面对着祁云飞的胁迫,然后固执的躲在自己的身后,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还看到了,又是在飞雪阁,当自己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青青将他的身体抱在床上,清理着伤口,流着泪吻着他的伤疤。 他看到了,深深的看到了,这个不是梦,他知道,做梦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那这是什么呢? 这是回忆?还是甜蜜? 既然是甜蜜的回忆,那是不是幸福过后就会立马消失? 莫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阿离大声的喊道:“风哥哥!” 一颗心不安的颤抖着,她在害怕,害怕再也听不到莫风的声音了。 “我在。” 阿离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道:“我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莫风道:“...好...” “教我以三生缘为情鄂,学成后你一世伴我是么? 天地南北而阔,江湖冷漠。 风儿来寻飞雪阁,七情苦难为止干渴而默默承受。 狂奔而去紧握,片刻却解情热,经寒浸雪而后得他赠我 一枝江南好春色,拨开云山雾雨岁月而岁月天长地久...” —————— 她轻轻的唱着,清唱的同时,雷声轰轰,暴雨大作,歌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第五十八章 做回离青青 七月初八,暴雨。 夜已深,更深。 在这样漆黑的深夜里,阿离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其实在这最后的一刻,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莫风。 爱情这个东西,既虚伪,却也是最真实。说它虚伪,是因为它可以对任何一个人撒谎,但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冰凉的雨珠滴在脸上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任何在爱情上的谎言都无法瞒过自己的内心。 阿离,的确已经爱上了莫风,那个死去的莫风。 如果有人说爱情是一种毒药,无论是谁喝下去都非死不可,那阿离就绝对相信,因为她此刻真的想和莫风一起死。 她相信任何人为爱而死亡的,都是刻骨铭心的凄美。 可是她此刻却不能死,她抱着莫风逐渐变凉的身体,眼中浮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现在的心思比任何时刻都沉重。 顾春秋静静的看着她,他认得这种眼神,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绝望,只有憎恨! 无穷无尽的憎恨! 她一句话都不说,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流泪。 她为什么不流泪? 因为她的泪已经流干了,而且,她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再流一滴眼泪! 绝对不要!要想让自己不流泪,就必须让敌人先流血! 她慢慢的捡起地上的那把风神刀,紧紧的拽在手上。她握刀的姿势并不标准,其实她本就不是一个用刀的人。 她告诉自己,从前那个天真烂漫,苦苦等待萧红泪的阿离已经死了!她以后要做离青青,做回那个飞雪阁头牌,兰国里独一无二的离青青! 她不但要做离青青,而且做得要比以前的离青青更妩媚,更毒辣,更加的对男人夺魂摄魄! 大雨突然停了,这场雨就和这抹泪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然而,雨停了以后还会再来,那眼泪呢? 她见到萧红泪后会不会再次流泪? 不!不会的,她已经是离青青了,所以离青青对萧红泪不会有任何的期待,没有任何的感情,她是那个只属于莫风的离青青。 血腥之气也开始消散,牢房里却窜出一只老鼠,正好来啃食莫风尸体上的肉,那只老鼠就仿佛见到了美味一样的扑上去。 “噗嗤”的一声,那柄黑刀狠狠的钉在里老鼠的身上,那老鼠尖叫两声,翻了翻身子,很快就咽了气。 “你想吃他!那我先吃了你!”离青青张开着嘴,捡起这只老鼠就猛然的啃咬下去!她并没有吃,只是在咬,将老鼠的皮肉一块块的咬开,猩红的鲜血四射,她啃咬的样子就仿佛是在狼吞虎咽的在剥一根香喷喷的玉米。 顾春秋震惊的望着她,离青青的样子充满着狠毒和愤怒。 但顾春秋的表情却变得很复杂,自从他们两个做了“邻居”以来,顾春秋自认为对离青青还算了解,她开始的淡定,到后面的受折磨,再而满怀的期待,后来的绝望,直到现在的愤怒。 这个女人这段日子以来的变化,顾春秋都历历在目。 一个女人到底要经历多大的变故,才会改变自己的一面又一面? 离青青被老鼠的腥味狠狠的呛了一口,吐出嘴上的毛肉,拂袖摸了摸嘴,袖子上还掉出一大片的老鼠身上的毛,这是她第一次吃生肉,而且是吃这么恶心的肉。 她的心很乱,很乱很乱。 她必须要出去,只有出去了,去到外面陌生的世界,她才可以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仇人。 是的,她要复仇!既是为了莫风,也是为了自己! 她不能平白无故的在这里受委屈。 但是,她却不能说走就走。 因为这里是天牢,因为外面还有一把黄金玄铁打造的锁链。 而且,现在就算她能出的去,也不过是任瑞王府宰割的命运,她仅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要走,也一定要脱胎换骨的走。 所以,她圆瞪起布满血丝的眼球,冷冷的盯着顾春秋。 顾春秋突然被她这样狠毒的目光给盯的惊慌,她的眼神极毒,比财狼和毒蛇都要毒! 离青青冷着道:“前辈。” 顾春秋狐疑的望着她。 离青青道:“我要学武。”她当然看得出来,顾春秋绝对会武,而且武功比兰国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否则,水火判官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易的离去。 顾春秋惊讶的问道:“为什么要学武?” 离青青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学?” 顾春秋道:“当然可以,只是为什么要和我说?” 离青青道:“我要你教我。” 顾春秋笑道:“你确定是要我教,而不是求我教?” 离青青淡淡的道:“是的。” 顾春秋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教你?” 离青青点着头道:“你一定会教我,就算我不想学,你以后也一定会求着我学。” 顾春秋做了起来,盘了盘脸上的胡子,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离青青冷着眼道:“你的脚筋已经被人挑废了,这一生的本事,难道是想要荒废在这个天牢?” 顾春秋仰面长叹一声,缓缓的道:“你知道我以前的来历吗?” 离青青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而我关押在这里的原因也不值一提。” 顾春秋道:“那你关心什么?” 离青青道:“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顾春秋叹息道:“你,变了很多。” 离青青道:“任何事情都在变,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就是变。” 顾春秋忽然发现自己就是一头猪,天下最笨的一头猪,也是天下最倒霉的一头猪。他此刻才真正明白,其实离青青根本就不是上官瑞安排进来的间谍,就算上官瑞有意安排,只怕离青青也无心去做了。 顾春秋没有再去想离青青的身份,也想不通。 一个女人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传奇的事情,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摸不透离青青的来意了。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被骗了,也不过就算舍弃了一生的武学而已,和这个女人遭受的苦难来比,真的不值一提。 顾春秋道:“你真的想学?” 离青青点了点头。 顾春秋道:“既然是拜师,那么贺礼是必不可少的。” 离青青讽刺道:“你我都是穷途末路,我哪来的礼物?” 顾春秋故意的摇摇头道:“女人其实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因为女人本身就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离青青问道:“前辈说的是真话?” 顾春秋笑道:“半个字都不假。”其实,他不过是因为看到离青青刚刚经历了大悲大痛,想和她说些玩笑话,让她不会那么自闭,其实他早就打算收这个弟子了。 离青青眼中沉陷中阴霾,道:“只要你教我武功,我就算舍弃这副身体也无所谓。”她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仅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就连身体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她开始慢慢的脱下衣服,露出雪白却又布满伤痕的肌肤,她的样子虽然不算干净,但是这副玲珑剔透的身子依然吹弹可破。 她绝美雅致的容颜依然可以勾起许多男人的欲望。 她的胸膛上的双峰依然可以埋葬很多男人的生命。 她知道,虽然他们只相隔一个牢房,但是男欢女爱的事情,即便是透着牢门的间隙,她依然可以满足他。 顾春秋沉着脸,冷道:“快给我穿上衣服!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的羞耻心?” 离青青疯狂的笑着,笑声尽显苍凉,良久之后,她才缓缓的问道:“我连心都没有了,又哪来的羞耻?” 顾春秋突然闭上了嘴,他其实明白她的绝望,她之所以还这么作践自己正是因为内心深底里的绝望。 又或者说,是因为那份仇恨。 那份仇恨既是枷锁,又是寄托,是这个女人活下去的寄托。 所以,只要这份仇恨还在,她就会活下去,哪怕是活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但至少还活着。 就如她所言的那样,即使舍弃这个身体也无所谓。 顾春秋神伤着脸,即便是残废后在天牢里折磨了整整三年,可他依然挺了过来,就是因为他也有寄托。 他难以想象离青青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 慢慢的,顾春秋抬起了头,真诚的望着她,道:“好,我就教你武功。”他之所以那样坚定,正是因为想成为这个女人仅有的念想,一个女人,但凡心底里还有一丝的温暖,就不会变的铁石心肠。 哪怕这份温暖仅仅是一层师徒的关系。 但,顾春秋有信心,他希望自己可以让这个女人重新变的阳光起来。 这时,离青青已经穿起了衣服,冷笑着道:“随你的便,既然你现在不想要我,等哪个晚上忍不住了,告诉我,我自然会满足你。” 她的话音没有半分的感情,就仿佛在和一头畜生在说话,同时,她也早不把自己当做是一个人了。 她慢慢的转过身,回到了莫风的身边,将那柄刀放到了他的手上,即便他现在死了,可安详的样子依然能感觉出他还是风中那名孤独的刀客。 他是莫风,风神刀的莫风,他的血液里就是带着风的,因为他是一个无根无泪的江湖浪子。 离青青喃喃念叨:“风哥哥,你呀,一浪起来,就不知道回家了,可是青青已经回来了,可是你呢?你还愿意回来吗?你还能回来吗?” “啊...你听到了吗?风哥哥...” 第五十九章 相思 长街的尽头处,慢慢的走来一个人,他的脚步凌乱又沉重,他的身上还沾着浓厚的酒气,来的人,竟然是萧红泪。 他的手上拿着泪痕剑,另一种则提了一壶上好的烧刀子,不管喝得多醉,他总是将这把剑视作生命一样的珍惜。他慢慢的走来,他走到了水火判官二人的面前。 好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的步伐都不会变。 即使,他知道他的妻子正在天牢里面受苦。 水中月眯着眼,微笑着道:“萧公子,夜间散步,好是雅兴啊。” 萧红泪抬起头,看到了身边火中花判官笔上的血迹,淡淡的道:“夜间散步,也总比你们夜间杀人要多问心无愧的多。” 火中花冷哼一声:“说的好像萧公子是什么圣人一样,只怕你杀的人也不比我们水火判官要少吧。” 萧红泪道:“你错了!” 水中月惊讶的问道:“哪里错了?” 萧红泪沉吟道:“我杀的人不仅不比你们少,而且远比你们要多得多。” 水中月眼中燃起战意,黑着脸道:“我不信。” 萧红泪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又道:“而你想试试?” 水中月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我比任何人都要想杀你,但是我却不能杀。” 萧红泪问道:“为什么?” 水中月道:“因为你是王爷的朋友。” 萧红泪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在他把我妻子关进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这是,火中花突然道:“可是我们还是不能杀你。” 萧红泪瞥了他一眼,道:“你怕杀不死我,反被我杀死?” 火中花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我们杀你本也没有绝对的胜算,而令我们恐惧的不是你,而是王爷,但凡我们敢动你一下,王爷一定不会让我们活到明天。” 萧红泪苦笑着,再也不答话,依旧喝着小酒,慢慢的走出去。 水中月闪开身,给他让开了路,在他要经过的时候,水中月忽然又道:“其实,萧公子应该要感谢我。” 萧红泪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水中月道:“因为至少我们帮你除去了你的情敌。” 火中花提高了声音:“不仅是情敌,还是宿敌,你们两个约定好的比武,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了。” 萧红泪斜眼看了下火中花判官笔上的鲜血,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干,散发着清凉的寒意,但他也只看了一样就转过头,他的目光似乎十分的珍贵。 但其实,仅仅就这一眼,他就能感觉出来,这是莫风身上的血,很奇怪,他们两个明明不熟悉,但是他就是知道。 或许,这就是“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的原因吧。 萧红泪淡淡的问道:“他死了?” 火中花傲然的看着他:“是的。” 萧红泪道:“怎么死的?” 火中花道:“一瞬间,就用这把判官笔。” 萧红泪忽然道:“很好!” 火中花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你们警告的很好。” 水中月微笑着道:“我们可从没有警告过你啊。” 萧红泪伸手指了指火中花判官笔上的鲜血,他的手指极为苍白,似乎,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也清瘦了很多。 他淡淡的道:“你说你们轻易的杀死了莫风,不过就是在告诉我一个道理。” 水中月道:“什么样的道理?” 萧红泪道:“你们杀我也可以像杀死莫风一样的轻松” 火中花拍了拍手,朗声笑道:“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可是在我看来,这用剑人的脑子是比用刀人的脑子要聪明一些。” 水中月朗声笑道:“当然,不仅脑子好,而且对女人的手段也远比那个用刀的莽夫要深的多。” 大雨过后,街上的泥泞仍旧还是湿漉漉的,潮湿的地板上印上了深深的脚印。 萧红泪挪开了步子,走了出去,随后,他慢慢的道:“我和莫风终究不同,你们,杀不了我。” 火中花大怒道:“凭什么?” 萧红泪道:“凭你们还没有那种奋不顾身的勇气。” 火中花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 萧红泪冷笑道:“因为你们活着出来了。” 水中月诧异的问道:“出来又如何?” 萧红泪道:“出来就代表着顾春秋放了你们一条生路,而毫发无损的出来,就说明你们二人根本就没有和顾春秋交手。” 火中花紧握着双拳,咬着牙道:“我承认,我们的确还没有胆量和顾先生交手。” 萧红泪道:“所以,你们没有勇气,所以,你们杀不了我。” 水中月忽然笑道:“我们没有和顾先生交手的勇气,难道你有?” 萧红泪不再说话,此刻他不想和这两个人再多说一个字,他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晨曦的迷雾中,越来越远。 在他的心里,水火判官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他当然敢和顾春秋交手,因为在七年前,他们两人就已经交过手了。 长街尽头处,一家小小的酒馆。 这件酒馆很小,不仅仅小,而且又破又旧。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只要有酒,这件酒馆就还开的下去。 何况这里不仅有酒,还有肉。 酒馆的位置很偏僻,天刚刚亮,灰蒙蒙的天空还疏着几颗微弱的星光,这个时候,也就他这样的人还会来喝酒。 萧红泪坐了下来,店小二给他端上了一壶烧刀子和两斤熟牛肉,随后对着客人叹息一声便离去,店家心里暗念道:“却又不知是被哪家姑伤透的儿郎呦...” 萧红泪猛然的饮下一杯,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两坛!” 以前,他并不好酒,但是此时不一样。他只想喝酒,而且是越烈越好,他无法掩饰心中的伤痛和悔恨。 或许,只有在醉了的那一刻,他的心才会感觉到有着一丝的轻松,才不会时时刻刻都责怪着自己。 责怪自己的无能,责怪自己的无情,也责怪自己的怯懦。 这时他才发现酒的美妙,为什么男人都喜欢酩酊大醉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很美,如同在云端上飘荡,摸不着方向。 在云端里,他仿佛又看到了离青青,那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他的阿离,似乎也在痴痴的望着他。 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偷偷的思念她,才敢偷偷的想念她。 因为萧红泪知道,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思念他的妻子。 因为,是自己抛弃的她!是自己一手将她送进了天牢。 萧红泪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天上渐渐疏退的星光。 星光已淡,可依旧能看见隐隐发亮的闪烁。 为什么喜欢看夜空? 因为夜空里有星星。 为什么看星星? 因为星空上有你。 萧红泪醉了,还没有喝完剩下的两坛,他就已经醉了,他怎么能不醉? 他静静的趴在桌子上,忽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女人的芳香! 是她吗?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真的在做梦,难道她真的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红泪揉了揉双眼,倥偬的望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很美,美的娇艳,美的无法让人移开视线,但是也美的让他愤怒。 来的人,正是明仙儿。 萧红泪虽然醉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却甚是灵巧,无论他喝了多少酒,甚至受过多重的伤,但他拔剑的动作永远都是最快的。 泪痕剑已经冷冷的架在了明仙儿的脖子上。 萧红泪瞪着猩红的双眼,有的事情,若不问个详详细细,水落石出,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明仙儿淡淡的道:“你要做什么?” 萧红泪道:“我做什么,要取决于你说的是什么。” 明仙儿仰起脸,竖着脖子。傲慢的迎上他的剑锋,道:“我爱你。” 萧红泪瞪了她一眼,怒吼道:“我不想听这个。” 明仙儿微笑道:“你不想听,可不代表我不想说,我就是爱你,而且爱你爱到了骨子里,甚至我在上官瑞软塌上的时候,脑海里想的都是你。” 萧红泪黑着脸,将内力运在泪痕剑上,随后一声暴喝,一剑挥向酒馆上,这家酒馆的房梁和柱子全部裂了一条缝,整座酒馆摇摇欲坠。 那个店家看了后双腿都在颤抖着,在接过萧红泪扔给他的一袋银子后,慌乱的逃了出去。 明仙儿还是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眼中燃起炙热的火焰,她热情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有身体。 天还没有亮透,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萧红泪。 所以,明仙儿可以做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她冲了上去,紧紧的抱住萧红泪。踮起脚尖,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脖子上疯狂的吻着,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个想法。 她急促的呼吸着,上身的裙带开始慢慢的脱落。 萧红泪用力猛烈的推开她,一巴掌扇在明仙儿的脸上。 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这双猩红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的欲望,只有无尽的愤怒和憎恨。萧红泪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明仙儿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这个女人到底是善良还是放荡? 她是如何能做到一边嫁给了别人,另一边还在对丈夫以外的男人脱衣服? 萧红泪难以想象,至少,在他的眼里,他的阿离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阿离出生于飞雪阁,在那个充满看淤泥的青楼里,他的妻子都要比明仙儿要忠贞干净一万倍。 第六十章 孩子,没了 诸葛青,凌烟阁里的青鸾圣使,是个将美貌与智慧集于一身的女人。 人中吕布,女中诸葛,说的就是诸葛青。她是凌烟阁里的智囊,是除去老阁主以外最聪慧的人。凌烟阁能够有今天这样如日中天的气势,当然少不了诸葛青的运筹帷幄。 她和叶唯心不一样,如果凌烟阁是一个朝廷,那叶唯心应该算是大将军,杀伐果决,诸葛青则更像是一个谋士,料敌于先机,决胜千里之外。 比她漂亮的女人不如她聪明,比她聪明的人又没她漂亮,最让女人嫉妒的是,即便你比聪明也比她漂亮,但是同时你的武功一定没她好。 天榜排名第六,手持神兵“凤仙”,足以让任何女人对她望而生畏。传闻“凤仙”是由北莽山上凤凰的羽毛和千年火石铸成,剑长三尺三,剑锋极其锋锐,而诸葛青使用的剑法“凤舞九天”更是名扬天下,她的实力已经直逼叶唯心。 萧隐云静静的坐在湖边,他在这里已经呆了有些日子,这个地方足够安静,这些时日他没有见人,也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萧隐云宁愿今后一生都呆在这个地方,这里绿水青山,鸟啼花落,是一个劫后余生的好去处。 这些日子,萧隐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消息,也等待着黎明,甚至,他还在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因为习惯了等待,所以萧隐云爱上了钓鱼。而钓鱼,是这段时日他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他钓鱼,但是却不吃鱼,他饥饿的时候宁愿去嚼芦苇,啃树皮,他深知,他这样的叛徒没有资格吃肉。 早年背弃了昆仑派,而如今也背叛了凌烟阁。 然而心中对江湖的初心却又不得不使他背叛,他有时候也在想,这个江湖到底还有没有真正大公无私的人。 他把钓来的鱼放在一旁的礁石上,看着这些鱼被烈日灼烧着,最后看着它们挣扎,也看着它们死去。 萧隐云觉得,自己和这些煎熬的鱼没什么两样。 活不好,也死不了;死不了,也活不好! 没有人知道这个偏远的山坳里有一个湖,更没有人知道萧隐云会隐匿在这湖里钓鱼。 他自信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但是那个女人除外。 这个世间没有她找不到的人,想不到的事,看不透的局。 诸葛青找到这里其实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她很清楚萧隐云的性格。这个男人鄙夷功名利禄,守志不阿,但是却又格外的怯懦,所以,这个山坳里的湖边就是最适合他的藏身之所。 听到她的脚步,萧隐云微微一愣,他知道诸葛青会找来,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然而当他回头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诸葛青是一个人来的,他以为,至少会带上一个叶唯心。 诸葛青淡淡道:“怎么?被人猜到了去处心里不舒服?” 萧隐云道:“为什么是你?” 诸葛青道:“你以为会是谁?” 萧隐云道:“谁都可以,但不应该单单只是你。” 诸葛青道:“要想让我不找到你,就别让我知道你的去处。” 只是简单的对话,萧隐云心里头突然生出一股危险的寒意,这种寒意就仿佛是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心里,让他喘不过气。 萧隐云道:“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钓鱼的?” 诸葛青慢慢的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拿起了一根鱼竿,这里已经多出了两根鱼竿,似乎萧隐云特地的在等什么人。 诸葛青悠悠的道:“既杀人,也钓鱼。” 萧隐云道:“看来你不懂得钓鱼。” 诸葛青嫣然一笑道:“你看的出来?” 萧隐云点了点头:“因为你没有放饵。” 诸葛青忽然转过头,盯着萧隐云,道:“我钓鱼从不放饵,就如同我杀你从不需要帮手一样。” 这话不假,天榜第六,手持神兵“凤仙”,不管怎么看,她都没有理由会输给排名第十二的萧隐云。 萧隐云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这话不对。” 诸葛青狐疑道:“哪里不对?” 萧隐云冷冷的道:“你这个人做事情向来都是准备万全的,而你没有带帮手,就说明一个问题。” 诸葛青淡淡道:“什么问题?” 萧隐云道:“你已经找不到帮手!” 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彼此带了近二十年,他们当中的无论哪一个人都对另外一个人了解的足够透彻。 萧隐云忽然又道:“叶唯心死了?” 诸葛青紧握着鱼竿,道:“这难道不是你的杰作?” 萧隐云瞳孔紧缩,良久才道:“不,我虽然背弃了凌烟阁,但是此事与我无关。” 诸葛青又问道:“难道不是你将妙医仙的行踪透露给不死二人组的?” 萧隐云郑重的道:“我说过,与我无关。” 诸葛青叹息一声道:“我相信你。” 萧隐云忍不住道:“为什么相信我?” 诸葛青道:“因为你这里准备了两根鱼竿。” 她的话没有错,萧隐云的另外一根鱼竿的确是为叶唯心准备的,他虽然联合了叶天背叛凌烟阁,但是他绝对做不出在暗地里残害同门的事情。 诸葛青又道:“其实有一点我想不通,叶天这个少年人究竟有什么惊人之处,才会让你这样优秀的剑客背弃老阁主。” 萧隐云忽然问道:“你经历过黑暗吗?” 诸葛青叹了口气,她看向手边的“凤仙”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又有谁没经历过黑暗?” 萧隐云点点头道:“因为身处黑暗,所以再微弱的光都应该看得到,再渺小的希望也是希望。” 诸葛青迟疑着,道:“叶天就是你眼中的希望?” 萧隐云道:“他当得起。” 湖面里一阵微风轻轻拂来,吹在了萧隐云的脸上,也吹进了萧隐云的心里。他转头看着同样被微风吹过的诸葛青,几缕黑丝在诸葛青的脸上轻轻拨弄。虽然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杀自己的,但是萧隐云依然还是觉得此刻的诸葛青格外的美。 他之前觉得这个湖很漂亮,是处极佳的美景。 但今日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美景一点也配不上诸葛青的美貌。 萧隐云又道:“这个江湖,就仿佛是老阁主的棋盘,而六大派就是老阁主的棋子。凌烟阁里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扶持着这些傀儡,让那些沽名钓誉的掌门冠冕堂皇,让他们高高在上,他们甘愿做傀儡,他们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 诸葛青道:“所以你一直期待着有人来反抗。” 萧隐云提高了声音,厉声道:“对!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这样勇敢的一个人,即使他只是万香楼的老板,即使他至今还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少年,但是他是第一个开口说出“革命”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的理想,我甘愿付出我的生命去追随。” 诸葛青沉吟着,良久之后方才叹息道:“你的确是个甘愿为了理想付出生命的人。” 萧隐云露出诡异的一笑,道:“之前我原以为你会和叶唯心一起来,我的确做好了付出生命的代价。” 诸葛青道:“来多少人不重要,但只要来人了,不管是谁来,只要找到了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萧隐云悠然道:“你太过于自信了,而自信往往就是自负。” 诸葛青微微摇头,道:“我说过,我钓鱼从不需要鱼饵,就如同我杀你不需要帮手一样!” 萧隐云突然背后冒出一丝冷汗,湖面已经已经有了响动,这正是鱼儿上钩的震动,怎么回事?他的鱼竿并没有抖,抖动的竟然是诸葛青手上的鱼竿。 鱼竿有动静就表示真的有鱼上钩,难道女中诸葛真的聪明到已经不需要鱼饵就可以钓鱼了吗? 就在这时,萧隐云动了。他钓竿上的丝线猛然一甩,这钩丝就如同绞索一般向诸葛青的脖子上缠了过去。 原来,萧隐云的钩丝竟然是一个金丝,这金丝极为坚固,仿佛要瞬间割断诸葛青的喉咙。 他的呼吸已经停顿,因为他并没有感受到金丝入肉的快感,反而被一跟坚韧的硬物挡住。 就差一寸!只需要一寸的距离就可以切割掉诸葛青的咽喉,但这一寸却怎么也割不进去,原来,金丝除了缠绕着诸葛青的咽喉,同样缠绕着的还有那把“凤仙。” 剑出鞘,斩断了金丝,发出“崩”的一声轻响。 “凤仙”出鞘的时候,萧隐云感觉到一缕红光扑面而来,这道光芒非常炙热,就仿佛像是火凤般夺目闪耀。 萧隐云轻轻一跃,已经退到几丈外。 他既然在等,就不会什么也不准备,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只见他轻轻一拉地上的绳索,诸葛青便觉得有几道冷风从背后袭来,诸葛青很清楚,这地方已经被萧隐云布满了机关。 诸葛青从容的避开一根根的暗箭,轻盈的身法漫步开来,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萧隐云的表情依旧镇定,一点表情都没有,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他的表情已经僵硬。只剩下最后一道陷阱,诸葛青正好处在着陷阱中间! 萧隐云重重的往诸葛青脚下的草地边缘呼出一掌,诸葛青脸色微变,因为她感觉脚下的泥土渐渐松弛,这里的草地显然也是经过处理的陷阱。刚刚的所有暗箭都是经过仔细计算的,他算到自己最终会落在这块草地上,更危险的是,萧隐云又一掌劈向湖面,湖面上的水已经慢慢向草地流了过来,松弛的泥土慢慢变成了石灰,泥潭逐渐的往下沉去, 她脚下踩的不是草地,而是沼泽地! 泥潭下沉的越来越快,已经淹没了她的膝盖,几块淤泥已经溅到了诸葛青美丽的脸庞上。 这张美丽的脸终于慢慢露出了一丝慌张。 萧隐云狂喜道:“你不该一个人来的,即使叶唯心不在了,你也应该带上“士”“农”“工”“商”中的其中一人。” “士一”“农二”“工三”“商四”,这四个人是凌烟阁里除了四大圣使以外的四张底牌。 诸葛青有些微怒,她当然想到萧隐云会设下机关,让她生气不是不是这些机关,而是身上的这些淤泥,她的这身崭新的青衣已经变得又脏又乱,甚至还有些发臭的气味。 女人生气往往会变得可怕,女中诸葛生气则更是怫然作色。 诸葛青伸出食指抚在“凤仙”之上,随后凌厉的往脚下的泥潭刷出数十剑,剑气肆意纵横,骄阳似火,空气越来越热,寒冷的冬季仿佛变成了午后的烈阳,“凤仙”在灼烧着,泥潭的水已经全部被火光蒸的干干净净,沼泽也不复存在。 萧隐云大吃一惊,暗呼一声:“好剑!” 诸葛青的凤仙已经刺出,凤舞九天的剑法悉数施展了开来。 比猎豹更迅速,比灵蛇更狡黠,比猛虎还要有力量,快到极点的速度,在蛰伏中等待着重生的凤凰,“凤仙”长鸣不绝,一瞬间,已经结束了萧隐云的生命。 萧隐云死亡的时间很短暂,短暂到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他只感受到了“凤仙”的美,感觉不到生命的痛。 诸葛青是一个果断的人,她杀人,但是绝对不折磨人。 越是激烈的战斗,往往结束的也就越快。 看着萧隐云的尸首,诸葛青微微叹息了声,最后将他葬在刚刚身处的沼泽地里,这里的机关竟然演变成了萧隐云自己的葬身之地。 诸葛青离开的时候在湖边清洗了下身子,她洗的很慢,也很细心。她将身上的每一丝衣袖,每一寸肌肤都清洗的干干净净。 她是个女人,她虽不浓妆艳抹,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囚首垢面,她爱美,但是更爱干净。 诸葛青慢慢的走着,她没有立即回凌烟阁,而是转身去了武当山。老阁主没有给她新的指令,更没有让她上武当。 女中诸葛做事情往往不需要等待老阁主的命令,而一旦老阁主下令的时候,她已经把事情全部完成的妥妥当当。 料敌于先机,更多的时候,是料老阁主于先机,她很清楚老阁主接下来的部署,她从来没有让老阁主失望过。 上武当山,这只是她自己的决定,她相信也是老阁主不久之后的决定,她要给凌烟阁的新姑爷准备一份大礼。 凌烟阁最近损失极为惨重,叶唯心战死!妙医仙重伤!萧隐云背叛!仅是短短的几个月,凌烟阁已经折损了三名天榜高手。 现在的凌烟阁已经不足以和风不狂的四海钱庄开战,四海钱庄已经勾搭上了万香楼,凌烟阁当然也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诸葛青相信,沈知秋以后将会是凌烟阁里最为强力的外援。 这个新姑爷,以后怕是可以左右这场战争格局的人。 第六十一章 永恒 寒冬已经渐行渐远,转眼已经来到了四月。 四月,凌烟阁山上的花已经含苞待放,杜鹃和桃花,开满了整个山坡。 面对着漫山遍野的鲜花,沈知秋几乎不想再离开这个地方。 风中带着花香,神秘而又美丽。他刚毅宁祥的脸上开始有了无法形容的光彩,这里除了有美丽的花,还有他牵挂的人。 沈知秋看向白依依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怜爱,还有些内疚。 叶唯心已经死了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是白依依最为辛苦的三个月,她没日没夜的练剑,恨不得将三个月当成三年来用。 以前,她总是懒,老阁主和师兄在武功方面也不会对她要求太苛刻,否则以她白衣圣使的尊位又怎会晋升不上天榜。 现在,白依依突然无比的痛恨以前的自己,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如果她可以和师兄并肩作战,那师兄是否就不会死? 沈知秋道:“你这样练下去,剑法没上去,自己倒先废了。” 白依依终于停了下来,肩膀和整个手臂的肌肉已经僵硬的无法再使力,她回望着他,看到这个男人眼神里的愧疚,她艰难的呼出一口气。 她喘息道:“其实,我当然明白,师兄的死亡,我是最没有资格责怪你的人。” 沈知秋道:“我知道。” 白依依道:“你知道?” 沈知秋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道:“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怪过我,我也知道这段时日来你之所以对我置之不理,埋头练剑,只是因为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叶唯心的死亡,更不敢面对软弱的自己。” 白依依道:“所以你只是每天站在我身边,所以你每日都只是给我端茶送水。” 沈知秋道:“我会守着你,等待你伤口愈合的那一天。” 这三个月来,她练了多久,他就陪了她多久。她只要饿了,眼前就会出现可口的饭菜;但凡感觉到一丝寒意,身上立马就会被披上一件衣衫;实在练的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会给她送来一壶美酒;醉了之后他会把她抱进房间,盖上被子,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的苏醒。 他不说话,也不打扰到她。他深知失去亲人的痛楚,除了时间,他想不到其他的良药。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守候着,陪伴着。 看到她剑法不对的时候,他也会略微的指点,他不开口,只练剑,示范着一遍又一遍的剑招,直到她学会了方才停下。 他的师父李青云曾经说过,他当年也是这样陪伴着受伤的花姨娘。 他的师父也同样对他说过,“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所以沈知秋强迫自己去记住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当然这也包括白依依的任何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手上的每一招剑法,也包括她醉酒之后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过,她一定要亲手杀掉韩诗音。 这是沈知秋从这个温柔的女人嘴里听到唯一的一句狠话。 他深爱着她,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也同样如此。 相爱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相思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时间,除了愈合伤口之外,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让她更加坚定的爱上了沈知秋。 白依依道:“以前,你也是这般练剑的吗?” 沈知秋轻轻点了点头。 白依依又道:“你这样练了多久?” 沈知秋道:“十二年。” 白依依道:“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沈知秋摇头道:“没有。” 白依依凝望着他,她发现原来自己的痛苦其实和沈知秋比起来微不足道,她废寝忘食修行的同时还能受到他关怀备至的照顾,可是沈知秋呢? 十年如一日的练剑,沈知秋的剑从黄昏杀到黑夜,从海角杀到天涯。 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沈知秋表情开始变得凝重。 “有心事?” “我可以告诉你吗?” “当然。” “她的伤怎么样了?你们,是好姐妹?” 她当然知道沈知秋口中的“她”是谁,叶唯心的死,沈知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妙医仙。 毕竟叶唯心身上的软骨散本身就是妙医仙自制的麻药。 白依依道:“师姐已经能下床了。” 沈知秋道:“为什么你和老阁主都没有怀疑妙医仙的忠诚?仅仅是因为她是凌烟阁的圣使?” 白依依摇头道:“我们之所以不怀疑她,是因为如果凌烟阁只剩下一个好人的话,我们都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妙医仙。” 沈知秋惊讶道:“她和你有什么特殊之处?” 白依依嫣然一笑,道:“老阁主宠我,是因为把我当女儿,而老阁主信任师姐,是因为师姐本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妙医仙是曲无痕的亲生女儿?沈知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其实妙医仙是曲无痕所生倒也不是秘密,不过沈知秋刚刚上山不久,不清楚缘由也很正常。 早年间曲无痕在创“无痕剑意”之前曾经爱过一个女人,他们彼此相爱,并且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曲无痕对爱情忠诚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甚至已经超越了他对剑道的忠诚。 再到后来,曲无痕在修炼“无痕剑意”遇到了一个无法突破的难关,他发现一个致命的魔障,在他练剑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心逐渐变暖,他的剑开始变得越来越慢,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发挥不出这套剑法的威力。 这套剑法的本意就是无痕,什么是无痕?无痕就代表着对生命的无情,无心,修炼这套剑法的人必须断情弃爱,绝不能牵扯到一丝一毫的感情。 为了这套“无痕剑意”,他不得不抛弃妻女,多年以后,“无痕剑意”已经大成了,他学成之后横空出世,不久后他凭借这套剑法创建了凌烟阁。 在妙医仙六岁的那一年,她的母亲已经病死了,妙医仙是自己一步一台阶走上凌烟阁的,她衣衫褴褛,光着脚丫,天真的走到曲无痕跟前,对着他怯生生喊了一声“父亲。” 父亲?多么陌生的称呼,多么凄凉的重逢,这是曲无痕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女孩喊他父亲。这是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再后来,妙医仙成为了凌烟阁里的妙手圣使,曲无痕对她虽是倾囊相授,但是自此之后,妙医仙也同别人一样,她也只能尊称曲无痕为“老阁主”,在那之后,妙医仙再也没有喊过一声“父亲”。岁月在不经意的流逝,当年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更成为了天榜排名第八的妙手圣使。 沈知秋听着白依依讲述的陈年旧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白依依,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道:“同样都是剑道上的巅峰,老阁主和我师父真是两个迥然不同的神话。” 李青云可以为了爱情苦苦的等待,他穷尽一生都在默默的守候着花姨娘。 沈知秋想不通,这两个超凡入圣的剑客在对待爱情上竟然会是天壤之别。 对于李青云而言,爱情是信念,是赖以生存的寄托;而对老阁主而言,爱情就是累赘,是他通往剑道巅峰的绊脚石。 白依依眼神变得苍凉,她道:“你知道我有时候看着你想到了什么吗?” 沈知秋问道:“想到了什么?” 白依依道:“我想到了老阁主,你和年轻的老阁主极为相似,对剑道有着一样的诚心,一样的耀眼,一样的炙热,还有,一样的无情...” 她的声音慢慢变低,声如细丝,白依依也在害怕,她担心沈知秋也同样是一个可以为了剑道燃尽一切的人。 沈知秋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呼道:“我不会。” 听到了他的回答,白依依幸福的闭上了双眼,她如同小猫似的懒懒的浮在他的怀里,脸庞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沈知秋感到胸襟微微湿润,他明白,只是白依依留下的眼泪。 忽然,山上传来了一阵铜铃声,这铃声沉重而又悲伤。 沈知秋道:“这不是开饭的铃声?” 白依依莞尔而笑道:“这的确不是开饭的铃声,这是回家的铃声。”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沈知秋点了点头,道:“看来这次的铃声不再是敌人。” 白依依道:“是我的师姐,诸葛青,” 凌云峰上,诸葛青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知秋,她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布袋。 诸葛青道:“新姑爷?” 沈知秋道:“姑爷不假,但却早已不是新人。” 他来到凌烟阁已经三个月了,对这里的地形早已熟悉,每一处山峰,每一处机关,他都了解备至,他明白,老阁主在这里召见他们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诸葛青嫣然一笑,道:“听说你将自己秋水当做聘礼来跟老阁主提亲。” 白依依烟视媚行,娇斥了一声:“师姐,哪有你这样问人家的?” 诸葛青咯咯的笑着,在凌烟阁里,除了老阁主和叶唯心,诸葛青是最疼爱她的人。 沈知秋也微微一笑,道:“剑,本就是为了幸福才会挥动。” 诸葛青惊讶的看着她,道:“剑,难道不是凶器?” 沈知秋道:“我的剑不是。” 诸葛青问道:“那你的剑是什么?” 沈知秋盯着她,道:“守护爱人的利器!” 诸葛青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是近年来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相信能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必定是一个有足够担当,可以为了爱情忠贞不渝的人。 她回眸欣慰的望着白依依,眼前的师妹就仿佛是凌烟阁里一片洁白的羽毛,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凌烟阁里的黑暗染透的人。 诸葛青道:“聘礼不错,老阁主很喜欢,我也很喜欢。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作为凌烟阁的娘家人也为姑爷准备好了嫁妆!” 沈知秋诧异的看着她,道:“嫁妆?” 诸葛青道:“这份嫁妆很名贵,你一定会喜欢。” 沈知秋问道:“在哪里。” 诸葛青指了指脚下的布袋,笑道:“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打开看看!” 沈知秋望了望老阁主,他不明白诸葛青的意思,老阁主深意看着他,叶唯心死后,老阁主的头上的白丝仿佛又增加了许多。 老阁主道:“放心,这份嫁妆不会让你失望!” 沈知秋不再多言,上前几步解开了布袋,袋子里装的是一个人,似乎有些熟悉,当看那个人完整的脸之后,沈知秋大惊失色。随后,他的眼睛逐渐变得凶残,如虎豹,似财狼般恶毒。 如果可以,他现在想立刻吃光这个人身上的肉,喝光他的血! 原来,这里面装着的竟然会是堂堂的武当掌门元浪! 第六十二章 任务 瑞王府里,一间屋子里的明灯亮着, 妙衣阁,是只属于明仙儿的医阁,这里不接待宾客,在王府,就连上官瑞都不会轻易踏进这里,因为他尊重明仙儿,所以上官瑞特地给了她一间医阁。 事实上,这也仅仅是明仙儿配药的地方。 这里藏了多少拯救世人的解药,就藏有多少毒死世人的毒药,而且,这里每一种毒药的毒性都不比五麻散要差。 然而,其实五麻散也是从这个屋子里配制出来的。 现在的明仙儿躺在这里面睡觉,她喜欢在这里睡觉,因为这个地方足够的安静。 她也喜欢在这里洗澡,因为只有在她洗澡的时候才是最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刻。 她仔仔细细的将身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她将手摸在后面的那块疤上,这种触手的感觉依旧没有变,没错,依旧是那么刻苦铭心。 这块疤是曾经那杠梨花枪留下来的。 这个时候,妙衣阁里竟然有个男人安静的坐在一边,他只是安静的坐着喝酒。 他和明仙儿洗澡的距离也仅仅是隔着一个屏风。 屏风虽大,但是却挡不住里面的春情,一滚滚白雾般的热气流了出来,带着花瓣的香气,扑进了这个男人的鼻子里。 明仙儿伸出了手,将衣衫一件件的脱下,露出了光滑的通体,这张脸实在美的让人窒息,令人不敢直视,再配上这样的躯体,世间又有谁能抗拒? 就算是瞎子,也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致命的甜香,即便闻不到,也可以听到她细语荡魂的柔情。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相反,他的眼睛比任何人都雪亮,耳朵也比谁都灵敏。 他看到了,也闻到了,但是却装作看不到,也闻不到。 这个人,正是水火判官里的火中花。 他同样也是一个杀手,江湖里的第一杀手! 被称之为第一杀手的人不少,莫风和水中月都是,而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自然是名扬万里。 但是他却没有名气,不仅没有名气,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因为自己和水中月同封为水火判官,所以,上官瑞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火中花。 火中花现在已经忘记了以前的名字,他不记得,也不想记得,因为不重要。以前的名字连狗都不如,所以他不需要记得。 他是上官瑞的手下,但却更是明仙儿的心腹。 明仙儿曾经问过他“你和水中月,谁的杀人本事更高一些。” 火中花也曾经回答过“谁本事更高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他有名气,对于杀手而言,最不需要的正是这份名气。” 的确,没有名气的杀手才是最好的杀手!因为他们杀人于无形,不给任何人留下线索。 名气又有何用?前有古人荆轲纵然闻名天下,不也没能刺死秦王。 就连名震天下的风神刀莫风,不也正是死在自己手里。 虽然依旧没人知道是他杀死的莫风,江湖上的人都以为是水中月的杰作。 但他不在乎,他除了不在乎自己的名字之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所以,名气对于杀手而言,不是美誉,而是累赘! 明仙儿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她养育了他这么久,为的就是让他替自己铲除一切一切的阻碍。 更多的时候,火中花只会安静的藏匿在瑞王府,他像个死人样的藏在那里,但凡上官瑞和明仙儿有吩咐,他便会立马活了过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火中花,江湖里的杀手,是明仙儿专为自己养的一个杀手,他就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存在瑞王府里。 因为常年如同幽灵一般的生存,所以他的面容看起来已经苍老了许多,虽然他现在还仅仅只有三十岁。 三十岁的年纪,但是他杀人的经验却比六十岁的人还要丰富! 他为明仙儿暗地里杀过不少人,他也只为明仙儿杀人,因为他的命早已经属于明仙儿。 就连投靠瑞王府效忠于上官瑞,也仅仅是明仙儿的吩咐。 如果现在明仙儿要他立马叛变,他便会立刻取下上官瑞的首级,当然,也包括水中月的首级。 其实,他和水中月的关系很好,不但好,而且亲密。 因为水中月是火中花唯一认同的朋友。 这时,明仙儿走到火中花的身边,她刚刚从浴盆里出来,浑身的肌肤就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粉嫩粉嫩的,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披着一件薄薄的烟杉,在他的身边坐下,为他斟上了一杯酒。 明仙儿笑道:“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看着我不穿衣服而不为所动的男人。” 火中花道:“我不该对您有非分之想。” 明仙儿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火中花道:“我不需要知道,您吩咐,我办事。” 是的,他只需要做事,他只需要为她杀人,他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还能杀人! 他本该死去,本该被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烧死。 但是有一个女人却偏偏让他活了下来,那个女人就是明仙儿。 火中花十岁的时候,明仙儿十三岁。 是明仙儿救下了火中花,当他看到眼前的熊熊大火时候,他原以为他的生命已将终结,然而,冥冥之中,他的面前却又生出了一双手。 这双手十指纤纤,光滑如玉。这是火中花在世上见过最美丽的一双手。 因为这双手,给了他新生。 从此之后,十三岁明仙儿带着十岁的火中花,在兰国的医馆里讨生活。 但其实,明仙儿最初在兰国救人的时候,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她为了在兰国立下万世流芳的名声,拯救的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收取一个铜板,因此,明仙儿在兰国不到几年的时间,就创出了医仙的名号。 但不收钱,又哪来的钱维持医馆呢? 这时候,火中花就成为了明仙儿的最强后盾。 每当在白天明仙儿救济完病人之后,便会在晚上让火中花去打劫,去偷东西,甚至去杀人。 一个还只有十岁的少年,就已经开始沾满血腥了。 生存的方式千万种,但无论哪一种,年幼的他们要下活下去,要想扬名立万,唯有伤天害理。 明仙儿喜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喜欢偷窃,也喜欢打劫,更喜欢杀人! 火中花也喜欢,因为他看到明仙儿偷窃,也看到了明仙儿杀人。 他知道,现在他们吃下肚的每一粒饭都是明仙儿伤天害理换来的。 所以,火中花认为,伤天害理没什么不好的。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本就多,是非善恶,又岂能让每个人都一样。 有一年,兰国里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瘟疫,那场瘟疫的病毒正是明仙儿苦心研制出来的“毒娘子”,她将研制出的毒药让火中花投在兰国大大小小的井水里,人们吃了井水里的水后都在同一时间染上了瘟疫,几乎就在短短的七天,兰国就死了好几万人。 所有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明仙儿身上,就连兰国的先帝都曾亲自登门拜访明仙儿,祈求她能够配置出解除瘟疫的解药。 过了三日,明仙儿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解药拿了出来,所有染上“毒娘子”瘟疫的人也都得到了拯救。 也就是在那一天,明仙儿开始在兰国有了医仙之名。 自己研制的毒药,也是自己配制的解药。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火中花也从一个孩子成长到了江湖顶尖的杀手,一手判官笔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火中花杀不了的人,只要明仙儿要谁死,火中花就绝不会让那个人活。 每当血杀看到明仙儿这双手的时候都能想到以前的大火,因为有这双美丽的手,火中花愿意就这样一直为她活下去,只为了能看到这双手。 以前,这双手会源源不断给他送食物,有可能是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也有可能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而现在,这双手依然在给他送东西,送的不再是食物,而是白银,是黄金!有时候,这双手也会悄悄的丢给他一张纸条,这纸条就是明仙儿给他下达的任务。 他的任务,就是杀死名单上的人!不管对方是谁,什么身份,只要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这张名单上,就休想再活下去。 很显然,此刻明仙儿把他叫到“妙衣阁”里来也一定是有了新的任务。 火中花慢慢的接过明仙儿手上的纸条,打了开来,随后他眯着眼,呆呆的望着明仙儿。 因为,纸条上写着的是“萧红泪!” 他才刚刚杀了一个风神刀,这次又轮到泪痕剑了吗? 明仙儿笑着问道:“有困难?” 火中花道:“泪痕剑,是个狠角色。” 明仙儿道:“你怕了?” 火中花冷冷的一笑:“怕?活人才会怕,我早就已经死了,我不会害怕!” 明仙儿叹息一声:“记住,此事要做的极为隐蔽,绝对不能被瑞王爷知道!” 火中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明仙儿微微皱眉:“知道还不赶紧去办?”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说不出为什么,但她的确比以前要急躁很多。 火中花道:“我知道,你爱他。”他的确能感受到明仙儿对那个男人的爱意,即使她现在要这个男人马上去死。 明仙儿问道:“你不开心了?” 火中花低下了头,道:“我...没有资格不开心。”是的,他没有资格,他没资格让她不嫁给上官瑞,更没资格让她别喜欢萧红泪。 明仙儿媚笑道:“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才让你去杀了他,杀他之前,告诉他孩子的事情。” 火中花叹息道:“我不懂。” 明仙儿道:“爱情这种东西很脏,你不需要懂。” 火中花没有再说话,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离开后,他回过身子望了妙衣阁一眼,喃喃的道:“大姐,我可以不懂爱情,但是,我不能不懂你。” 第六十三章 噩耗 弈剑山庄,是个很大的庄院,这一重重的院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重。 萧红泪现在身处的院落是在第五重,院前的这棵桃树似乎也不像原来那般的春光灿烂,地上已经铺满了落红。 桃花上再也加不到只蝴蝶的踪影。 离青青不在的日子里,不仅人失去了颜色,就连桃树也好似失去了生命。 门是开着的,里面格外的安静,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还有烈酒入喉的声音。萧红泪颓废着脸,大口的喝着酒,他看来的确已经渐渐喜欢上醉酒的感觉了。 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只要再过两个月,他和上官瑞的约定就要到了,只需要再忍受两个月,他就可以将他的妻子接出来。 他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定也要加倍的对阿离好,再也不让阿离经历这样的痛苦。 火中花迈开沉重的步子,慢慢的走进这重院子,他冷冷的看着萧红泪。 他想过很多杀死萧红泪的方法,但是他还是最终选择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因为他想堂堂正正的战胜这位兰国的剑圣。 不为名声,也不为利益,他只想单纯的和强者交手。 萧红泪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 即便是在这样醉酒的情况下,他也能感觉到火中花的杀气,当一个人想杀人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但是都无法在萧红泪面前藏起那股阴寒的杀气。 可是萧红泪还是感觉到有些吃惊,因为火中花是一个人过来的,萧红泪以为,就算是火中花真有杀死自己的决心,那至少也应该带上一个水中月。 除非,这个人有着必胜的决心。 火中花淡淡道:“怎么?被人猜到了去处心里不舒服?” 萧红泪道:“为什么是你?” 火中花道:“你以为会是谁?” 萧红泪道:“谁都可以,但不应该单单只是你。” 火中花道:“要想让我不找到你,就别让我知道你的去处。” 萧红泪悠悠的从地上做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红和尘屑,笑道:“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喝酒的?” 火中花微微一笑,抬头看着眼前的桃树,这棵树上挂着许多的酒,醇香的酒渍弥漫在整个空气中,这是顶级的桃花酒,也属于弈剑山庄的一宝。 他将判官笔向空中一甩,只见得一壶桃花酒便落在了他的手里,拿起酒壶,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火中花喝完后爽朗的舔了舔嘴,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桃花酒很是满意。 他道:“先喝酒,再杀人。” 萧红泪道:“你喜欢我的酒?” 火中花道:“但我更喜欢你的命。”他继续笑道:“而且,我对酒不是很讲究,什么都喝,喝什么都不会醉。” 萧红泪随手拿起了一瓶,又给火中花丢了过去,道:“喝光它。” 火中花二话不说,拿起便喝,几下就全喝光了,酒渍撒在了他的衣服上,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火中花说的其实没错,他的酒量一直都很好,喝多少都不会醉。 火中花赞叹一声道:“好酒好酒!”这本是由衷的佩服,这里的酒的确比瑞王府里的琼浆玉液还要来的珍贵一些。 萧红泪又拿起了一瓶,道:“再喝光。” 火中花如法炮制,几个呼吸间又喝光了,脸不红,气不喘的。 他仍旧竖起大拇指,道:“好酒好酒!” 这时,萧红泪脸色忽然深沉了下来,问道:“好在哪里?” 火中花眼神微有迷惑,想了片刻,道:“好酒,好酒的意思就是一样的好喝!” 萧红泪摇了摇头,道:“如你这般饮酒,哪里识得我这琼浆玉酿,你这分明就是酒囊饭袋。” 萧红泪继续道:“好酒通常都分为三层,外面一层,里面一层,底下还有一层。” 火中花惊讶的看着他,问道:“请赐教。” 萧红泪道:“庶人酒鬼只能喝出一层,谦谦君子能喝出两层,侠之大者,举世无双的大侠才能喝出三层。” 火中花也随之大笑了起来,道:“你这好酒给了我这酒囊饭袋享用,那岂不是很可惜?” 萧红泪摇头道:“不可惜。” 火中花问道:“为什么?” 萧红泪看着他,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像你这样勇敢的人,世间已经不多了,你现在就算喝光我这里的酒,我也不觉得可惜。” 火中花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萧红泪眼中放出精光,道:“你也很了解我。"” 火中花道:“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萧红泪点了点头,道:“不错。” 火中花道:“所以你才请我喝酒?” 萧红泪道:“因为我不想让这样勇敢的人白来世上走一遭。” 火中花朗声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这里的酒比命还要珍贵?” 萧红泪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让我的对手失望过,不管是我的美酒还是我的剑法。” 他们两个慢悠悠的喝着,谁也都没有先出手,尽管萧红泪的一只手一直在紧紧的握着泪痕剑,但却始终没有出鞘,火中花也同样在死死的拽着判官笔,似乎一直在找可以出手的时机。 只要时机到了,只要萧红泪有一瞬间的疏忽,他的判官笔便会立刻刺进萧红泪的胸膛,然而,萧红泪却始终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们两个就只能这样继续喝着酒,这样耗下去。 萧红泪道:“你和水中月是什么关系?” 火中花道:“你和上官瑞是什么关系?” 萧红泪黯然道:“朋友。” 火中花轻声笑道:“你好像说的不是很自信。” 萧红泪点了点头。 火中花道:“你认为是王爷派我来杀你的?” 萧红泪摇头道:“当然不会。” 火中花沉着声道:“你能这么想,是对的。” 萧红泪道:“为什么?” 火中花道:“因为我也相信水中月不会来杀我,这本是一样的道理。” 他回答的很干脆,但却解答的很详细,他的话当然没有错,萧红泪也相信,这世上有怎会人会想杀死自己兄弟的呢?就算自己和上官瑞在今后的理念道路不一致,但他始终无法相信上官瑞会狠下心来杀他。 萧红泪道:“你很聪明。” 火中花淡淡的道:“谢谢。” 萧红泪道:“但我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的杀手,不应该这么聪明。” 火中花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他。 萧红泪道:“因为杀人的人不需要太聪明,因为聪明人往往会懂得害怕,一旦心里开始恐惧,便再也无法杀人了。” 火中花冷笑两声,道:“我希望接下来你的剑法和你的口才一样好。” 萧红泪也微笑着,又拿起一壶酒,递到了火中花的面前,道:“你还能喝吗?” 火中花接了过来,拧开嘴,道:“我这个人平时沉闷的很,几乎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今天却是说的最多的一次。” 萧红泪饮下了一口,叹息道:“我也是,我们两个明明是敌人,但是我却可以在你面前说真话。” 火中花沉着声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句真话吗?” 萧红泪眯着眼:“这句话应该会影响到我们的决斗吧?” 火中花点点头,他冷笑一声,道:“是关于你的妻子的,你敢听吗?” 萧红泪再也无法淡定下来,一颗心砰砰的跳着,果然,这世界上唯有离青青才能乱这个男人的心。 他紧握着酒壶的手青筋凸起,厉声道:“你说!” 火中花淡淡道:“他怀有身孕了,你,差一点就要做父亲了。” 夕阳满天,晚霞红如火,就如同萧红泪此时的脸色一样,幸福和兴奋的姿态溢于言表,在一个随时要自己性命的敌人面前如此大意,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萧红泪动容的道:“你说的是真话?我...真的要做父亲了?” 火中花点点头,道:“至少曾经是。” 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转而呈现出从没有有过的阴霾,他黑着脸道:“为什么说曾经是?” 火中花道:“你以前的确有个孩子。” 萧红泪道:“那现在呢?” 火中花道:“现在已经死了!” 萧红泪大怒道:“你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火中花摇摇头,道:“我是杀手,并不是屠夫。” 没错,杀手和屠夫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杀手只为了利益杀人,并不像屠夫一般的丧尽天良,而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显然对火中花还构不成利益。 风声骤起,萧红泪已经窜了起来,泪痕剑冰冷的架在火中花的脖子上,冷冷的道:“告诉我,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 火中花露出了深意的笑意,道:“一个与你亲密无间,却又在逐渐和你渐行渐远的人。” 萧红泪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当然明白火中花说的是上官瑞,可是,上官瑞真的会对一个孩子出手吗? 或许会的,毕竟上官瑞最大的目的还是顾春秋身上的武功,也许他真是用了什么苦肉计来让顾春秋上当,所以才会打掉阿离肚子里的孩子! 萧红泪整张脸变得格外狰狞,他现在的样子仿佛已经要吃人,就连火中花都感觉到一些微微的不可思议,这个人刚刚还是淡然自若,现在却已经漏洞百出了。 不错,现在的萧红泪正值气头上,一时间心智大乱,早已经忘记了防备眼前的火中花,他忘记了其实火中花真正的目的就是来杀他的。 第六十四章 你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院子里的桃花在风中簌簌作响,残阳如血般染在了剑锋上,修长的白衣少年脸上沉陷在悲伤中,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眼前的敌人一眼。 地是平的,土是松的。 这块翻动的松土还没有撒上种子,他希望等有一天可以等到他的妻子一起回来,在这块院子里种上美丽的桃花。 可是今天,也许他自己都会被埋葬在这里。 火中花道:“这地方的确不错,土壤和湿度都很适宜。” 萧红泪抬起头,看着他:“适宜什么?” 火中花淡淡的道:“适宜做墓地。” 萧红泪冷冷的道:“其实这地方以前是座坟场。” 火中花话惊讶的看着他,问道:“哦?埋葬过什么名人吗?” 萧红泪道:“我的父亲,萧清酌。”他显得像是在示威,更在表露着自己的决心,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的盯住火中花。 火中花皱着眉头,他当然听懂了萧红泪的话,一个连父亲都能杀死的人,又岂会在意一个女人? 火中花道:“江湖上都传言,只要谁让你开口提到了你父亲,你就会开始杀人。” 萧红泪道:“江湖是假的,但这句话却是真的。” 火中花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萧红泪问道:“但是你却不逃?” 火中花道:“我不能逃。” 萧红泪眯着眼:“所以我才说,你很聪明。” 一个杀手,如果遇到了比自己强大的人转身就逃,那这个人毫无疑问不是在逃命,而是在送命!还未开战,就已经散失了信心,或许,唯有鼓起勇气去和对手拼一把,方才能取得一线生机。 火中花道:“最后一个问题。” 萧红泪道:“我在听。” 火中花动容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人拼过命?” 萧红泪道:“没有。” 火中花道:“一次都没有?” 萧红泪道:“一次都没有。” 火中花道:“很好。” 萧红泪道:“为什么?” 火中花道:“因为我比你幸运。” 萧红泪道:“为别人拼命,不是个好选择。” 火中花微微一笑:“因为你从来没有做过,而且,就算你以后想为离青青做,只怕她都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萧红泪冷冷的说道:“今天是谁的死期?” 火中花道:“我的。” 萧红泪紧紧的握着泪痕剑,横在胸前,他已经快出剑了,之所以还不出剑,是因为想让对手将最后的遗言说完,他是个不喜欢让对手留遗憾的人。 火中花道:“就算我今天人虽死了,但是我却永远的活在一个人的心中;你虽然还活着,但是在你妻子的心里,你却已经是个死人。” 萧红泪愣了愣,道:“还有吗?” 火中花道:“没有了。” 萧红泪已经不再说话,泪痕剑顿时刺出。 雪白的剑锋,白如惊鸿,利如鹰,分量虽轻,但是速度却极快,这一剑如风似雷,快越闪电,萧红泪深信一点,能杀人的利剑往往不需要太重的力道,但是速度却一定要快,只要拥有了足够的速度,只需轻轻的在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火中花冷笑着,他的判官笔也已经刺出,他的出手同样又快又准,多年来无数次的生死恶战,已经使他忘记了许多华丽胡哨的动作,他如今只剩下一种手法。 杀人的手法! 只要够实用,足够的简单,他就会使用。 火中花的武功早已经没有了招式,但是刺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为精准,也最为致命。 但是,火中花的判官笔却好似卷入了萧红泪泪痕剑里奇妙的旋律里,就好像一条虎啸龙吟的瀑布一下子扎进了汪洋。 扎进去的时候,它已经不再是那条笔直高大的瀑布,而是慢慢的被融入到了汪洋里,跟着海水的潮起潮退,这时候,判官笔所有的威力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这是,桃花的香气。 忽然,这股桃香已经变得猩红,那是血的味道! 原来,这股香气的来源正是泪痕剑,火中花的眼前一片鲜红,他脖子上大动脉喷出一注血液,仍旧犹如那条瀑布一般。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瀑布是白的,而血是红的。 “呛”的一声清脆,他的判官笔已经掉在地上。 萧红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学剑数十年,在当初败给顾春秋的时候自己就一直苦练这一招剑法,这一剑的名字叫“泪痕满天”。 是萧红泪创造历时最久,也最用心的一剑。 这一剑从未让他失望过,因为这一剑原本就是为了日后对付顾春秋所创的。 火中花还没有咽气,他挣扎伸出手掌,还指望能摸到这只判官笔。 萧红泪叹息一声,淡淡的道:“要是有什么话想转告什么人的话,我可以帮忙。” 火中花睁开疲倦的双眼,望了望萧红泪,随后露出了个释怀的微笑,便已经咽了气,他,到死都是自信满满的笑着。 萧红泪不懂,这个人明明败了,而且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可以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真的不懂,他相信,如果等到有一天自己也是这样死在对手的剑下的时候,他一定笑不出来。 除非?他已经将所有该交代的话都交代完了。 突然,萧红泪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了火中花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人拼过命?” 对!他不仅仅是来杀自己的!他一定是为了某个人的任务来的,而且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个诱饵,所以可以心甘情愿的死在自己的剑下! 可是,又是谁能够命令火中花?又或者说,这世上有谁有资格可以让他去拼命呢? 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萧红泪的脑海里! 上官瑞! 萧红泪微微的弯下腰,捡起那支判官笔,放到了火中花的手上,随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命弈剑山庄的弟子在隔壁的园子里挖了一座坟地,将火中花安葬在哪里。 这地方鸟语花香的,能够死在桃花树下,的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比那些死了被野狗吃光了的杀手要体面的多。 萧红泪收起长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步行的方向是,瑞王府! 萧红泪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踏进瑞王府! 即便是堵上他这条性命,今天也势必要将阿离接出来! 顾春秋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向着天窗仰面长叹,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竟然突然觉得有些失望。 他不仅觉得失望,而且忧虑。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远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可怕。 看着离青青眼中的杀意,她的内功越发的扎实,一套武功使得是行云流水,她现在使出的每一招都暗藏着变化,顾春秋明白,那是他亲自传授她的武功,他又怎能不明白这套武功的威力。 而现在,他忽然不想传授离青青“晓寒一夜凝吹雪”了。 那是顾春秋这一生最后的一招绝技。 因为他怕,他生怕离青青将自己本事全部学会后变得更加的冷漠无情。 现在的离青青尚且还有一丝的温情,就是在面对顾春秋的时候,因为离青青明白,不管命运如何折磨着她,至少顾春秋对她是善意的。 那双眼睛,也只有在望着顾春秋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的仇视。 顾春秋害怕,真的害怕。 他生怕有一天当离青青不再需要他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姑娘会不会彻底的堕落在黑暗的旋涡里。 这时,离青青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的坐了回去,紧挨着顾春秋的牢门,淡淡的道:“我学会了。” 顾春秋道:“我看到了。” 离青青问道:“你不高兴?” 顾春秋淡淡一笑,道:“我高兴。” 离青青道:“既然高兴,你为什么不笑?”她当然明白,以前的顾春秋是一个非常喜欢微笑的人,然而就在这几天,这个人却再也不笑了。 顾春秋道:“大妹子,你希望看到大哥的笑容吗?” 离青青沉吟道:“你笑与不笑,都与我无关。”她的声音变得冷漠了起来,即便是听到顾春秋的那声“大妹子”,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 其实,离青青自从没了孩子后,她也从未喊过顾春秋一声大哥。 女人,一旦被憎恨填满了内心,就连身边的人也难免受到牵连,有时候,离青青宁愿顾春秋不再说话,除了武功的指导外,她不想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因为顾春秋一旦说话,就是那一套和尚念经般的长篇大论,离青青也明白,顾春秋希望她可以放下心中的仇恨,重新变回以前那个阳光的女孩。 可是她能变吗?她要怎么变呢? 在莫风死的时候,她却是还保存着对世间的善意,可是结果又如何呢?她相信这个世界会对她温柔以待,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到头受罪的,却是她那可怜的孩子。 正因为孩子没了!所以她才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她现在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她一定要靠着自己的实力,凭着自己的器量走出这座天牢! 第六十五章 三年 十二月,寒冬,依旧在天牢。 一年半过去了,她在牢里已经整整待了一年多了! 一根又细又软的稻草在一瞬间刺出,挥动的宛如灵蛇般颤动,在夜色里不停的舞动着,这一年以来,这根稻草就如同她的长剑一般。 随风浮动的稻草,让人永远看不出她到底指向何方,也更看不出她出手会刺向何方,但是顾春秋知道,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只怕也快有一流剑客的水平了。 而且,离青青够努力,不仅如此,这个女人在武学上还有着出奇的天分,许多招式,不管是内功还是剑招,她总是能很快的领悟,她练功的时候,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开始有了光。 有时变赤,有时变青,有时,也变得痛苦。 今夜的天牢格外的明亮,明亮的不只是天牢的灯烛,还有天上的明月。 十六夜的月很圆,圆的仿佛不似真的明月,圆的仿佛没有任何遗憾。 离青青又想到萧红泪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能为你摘下月亮,但是我能保证会如明月般对你不离不弃。” 月光照在离青青的脸上,一年半过去了,她这张脸经过时间的打磨,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冰寒,她冷冷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顾春秋。 这一年半的日子,离青青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她的剑道生涯。 顾春秋传给了她所有的剑法,心法,包括各种的暗杀、脱离、生存的技巧。 这段时间,是离青青心无旁骛、专学剑法,获取力量的时间。这一年半里,一个懵懂的少女已经悄然的变成一个剑术高手。 她的武功变得越来越高,但是他们两人的交谈却越来越少。 离青青变得不爱说话,哪怕是在练武功的时候,只要顾春秋指导完,她便一个人独自练起来,在练到实在无法捉摸透的时候,她便会望着顾春秋一眼。 仅仅是一眼,顾春秋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倔强的女孩已经完全蜕变了,她变得不喜欢开口求人,既然她不开口,也唯有自己主动了。 所以,顾春秋每次也都主动的指导她,矫正她的错误。 有时候,顾春秋也能看到离青青暗自神伤的画面。 每当圆月当空的时候,离青青便会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痴痴的望着。 顾春秋这时便问她:“你还在等他吗?” 离青青道:“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接着,她又继续练着功。 又过了一年多,离青青在天牢里的日子已经快三年了。 依旧是寒冬。 离青青闭着眼睛,她背对着顾春秋,冷冷的在草席上睡着。 不管顾春秋如何的叨扰她,她都懒得搭理。 她在等,等着顾春秋来愿赌服输。 因为在一个月以前,他们两个打了一个赌。 一个关于“晓寒一夜凝吹雪”的赌注。 期间,离青青已经将顾春秋的乱舞春秋掌握的炉火纯青,她便无法再满足于这一套武功了。 她对着顾春秋道:“我想要学习你的成名绝技“晓寒一夜凝吹雪”。” 可不管离青青怎么要求,顾春秋却始终不答应。 所以,他们两个打了一个赌,一个月为限,只要离青青能保证自己在一个月以内不和顾春秋说上一句话,顾春秋便承诺将“晓寒一夜凝吹雪”倾囊相授。 离青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所以,这场赌注便开始了。 在这一个月,不管顾春秋如何装疯卖傻,大呼小叫,都无法引起离青青的注意,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单纯的姑娘。 她的内力极为深厚,但凡只要还能听到顾春秋的心跳,她便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顾春秋道:“青青,其实以你现在的武功,在兰国已经没有什么人是你的对手了。” 离青青心里冷笑两声,不,她当然不满足,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现在的水平勉强算的上是个一流的剑客,但是如要想要和瑞王府抗衡,还远远不够资格。 别说杀上官瑞了,就连水火判官那一关都过不去。 离青青皱着眉头,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很轻,也很稳,而且,比水火判官轻,也比水火判官稳。 淡淡的月光洒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阿离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着牙。 来的人,正是上官瑞! “三年了,弟妹,好久不见。”上官瑞轻声问候着。 离青青冷冷的看着他,同时,她的目光又向他身后瞟了下,似乎在期待能看到别的什么人,然而,来的人却仅仅只有上官瑞而已。 上官瑞道:“他没来。” 离青青道:“我看到了。” 上官瑞道:“知道为什么他不来吗?” 离青青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上官瑞叹息一声:“你应该知道的,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应该要告诉你。” 离青青闭着嘴,三年过去了,她的心还是无法平静,她也说不出这种悸动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憎恨。 但是,她的确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哪怕仅仅是在别人的嘴里。 上官瑞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微笑道:“你跟我出来吧。” 离青青诧异的看着他,她有点不明白上官瑞的意思,她当然不会相信上官瑞是来放她出去的。 上官瑞对着顾春秋鞠上一躬,动容道:“先生,我与弟妹有事情要商谈,过的片刻,便将您的徒弟放回来。” 顾春脸色微变,很明显,这一声“徒弟”,上官瑞早已经看穿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传授离青青武艺。 顾春秋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那你要格外小心了。” 上官瑞问道:“为什么?” 顾春秋道:“或许,你会死在我徒弟的手上。” 上官瑞转过身子,对着离青青道:“你会吗?” 离青青摇了摇头,道:“今晚不会。” 上官瑞微笑道:“也就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 离青青笃定道:“一定会!”她的眼中放出精光,那种狠毒的目光简直比毒蛇还要恶毒,就连上官瑞也感到惊讶,他感觉离青青的目光比水中月的还要更让人不寒而栗。 走到了外面,离青青痴痴的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张开双手,怀抱着夜空,一动也不动的伫立在原地。 风吹在她的脸上,吹起她的发丝,蓬乱又带着脏乱的面容开始慢慢的放出光芒,即便是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依然无法阻挡她美丽的容颜。 她仍旧美丽着,尤其在这样的月光下。 忽然的,离青青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的盯住上官瑞。 上官瑞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所以我今天就是来解答你的。” 离青青道:“他呢?死的还是活的?”她的话问的干脆利落,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萧红泪是不是真的死了,否则他是如何能做到长达三年都不来天牢看她一眼? 上官瑞道:“活的,而且,活的很好。” 离青青问道:“有多好?” 上官瑞道:“要多好就有多好。” 离青青抿着嘴唇,沉默了下来。 上官瑞道:“红泪,要成亲了。” 一颗心跌落下去,沉在了深深的谷底,离青青的心里感到一阵刺痛,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她不再是那个将喜怒都呈现在脸上的人。 上官瑞叹了口气,道:“这三年来,你变了很多。” 离青青冷笑道:“我变得再多,也不如你们男人变的那颗心快。” 那个男人的心不仅变得快,而且变得狠!他竟然真的不来看自己一眼,这三年来,哪怕一次都没有!而现在他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和别人成亲! 上官瑞道:“的确,我们都在变,三年前,我还是一个王爷,而现在,我已经即将要成为兰国的君王了。” 离青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原来,上官瑞马上就要登基了吗? 上官瑞继续道:“下个月,年关将近,这个年夜过完,明年的初一,就是新朝来临的时刻,也就是红泪成亲的日子。” 离青青苦笑着,如果她有足够的实力,现在上官瑞定然不能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因为离青青很清楚,她现在还不是上官瑞的对手。 所以她要忍,所以,她也一直在忍。 哪怕是听到萧红泪成亲的消息,离青青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上官瑞忽然问道:“你不问问我红泪娶亲的对象是谁吗?” 离青青道:“不必问。” 上官瑞道:“ 为什么?” 离青青道:“是谁都行,反正也不可能会是我。” 上官瑞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不可能会是你?” 离青青杏眉弯起,狐疑的看着他。 上官瑞道:“你很美丽,即便是被关了三年,你依旧是兰国的第一美人,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让红泪娶亲的人变成你。” 离青青冷笑道:“这就是你必须背着顾春秋带我出来的原因?” 上官瑞赞赏的拍了拍手:“果然,经过顾先生的教导,你真的已经蜕变了。” 离青青问道:“你想要他的“晓寒一夜凝吹雪”?” 上官瑞道:“是的。” 离青青道:“所以,为了这门武功,你便可以让萧红泪重新娶我?” 上官瑞点了点头,眼中的佩服溢于言表,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欣赏离青青的才华,原来,这个女人不仅仅是个花瓶。 第六十六章 胁迫 黑夜已经不见,月亮已经不见。 不管多么沉寂的黑夜,终究会有苏醒的时刻,黎明,已经来了。 昏暗的天牢里,却有一堆火焰在跃动,灿烂的火光,照亮了这堵黑暗的墙壁,潮湿的天牢也慢慢变暖。 这火光,也照暖在离青青苍白美丽的脸上。 顾春秋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离青青。 他淡然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撼,因为,他看见了焕然一新的离青青。 因为,离青青突然不知何时和他关在了同一个牢房,他们两个被紧紧的关在了一起。 现在的离青青已然褪去了之前那副脏乱的模样,她回来的时候特地沐了浴,在上官瑞准备的闺房里整整的泡了两个时辰,将这三年来所以的污秽都全部洗净,浴盆里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直到,倒出来的水再也没有任何污浊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姑娘,也终于变回了以前的兰国第一美人。 离青青换了身雪白的长衫,脸上薄施脂粉,印着淡淡的粉底,雪白色的长裙懒懒的拖在地上,火光照在兰国第一美人冰冷的脸上,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仿佛因为火光而变得有了生命。 世间任何黑暗的污浊再也无法封印住她的美貌。 她出去了多久? 又或者说,她回来了多久呢? 现在的离青青,正在火堆上靠着一只野兔,鲜嫩的兔肉散发出来的屡屡香气,飘进了顾春秋的鼻子了。 还夹杂着另一种香味,那就是女人特有的体香。 看来,他的徒弟,除了得到了这只野味外,还得到了自由。 否则,上官瑞又岂会让她这样宛如仙女般的重现在天牢? 顾春秋道:“青青。” 离青青盯着他,她从没有在顾春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来好像完全就不了解这个男人。 她不了解他的故事,更无法猜透他的过去。 离青青只知道,这个男人武功很高,很高很高。 除了武功,她对顾春秋一无所知。 离青青撕开一块腿肉,递给了顾春秋,她烧烤野味的动作复杂而又缓慢,她也从未烤过这个东西,不过,她相信以后她会经常过上这种日子。 因为,这就是江湖,她以后的每一天,只怕都要流落在江湖了。 顾春秋接了过去,大口的吃起来,天牢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离青青问道:“好吃吗?” 顾春秋道:“好。” 离青青道:“我好像不太会烤兔肉。” 顾春秋点点头,道:“但也比这里的牢饭要好吃的多。” 离青青道:“那你以后想不想天天都吃到?” 顾春秋脸色变了,失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青青翻动着明火,眨着眼睛,微笑道:“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以后的苦日子要到头了。” 顾春秋冷哼一声,放下兔肉,将身子转到一边,再也不理睬她。顾春秋或许猜到了,离青青一定是答应了上官瑞的某个条件,而这个条件就和这顿野味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忽然问道:“你想要我的“晓寒一夜凝吹雪”?” 离青青点了点头,道:“是的。” 顾春秋脸上的肌肉忽然紧绷,脸上又露出痛苦之色,他又问道:“如果我不传授给你呢?” 离青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她的样子既恐怖又诡异,她除了那张脸变美了一样,同样变的,还有那颗心! 只是,脸变得美了;但心,却变得黑了。 那颗心曾经也是无比的纯真和善良,她曾将这颗心热情的奉献给了她的爱情,可是爱情又是怎样回报她的? 就是这样真挚的心却被野狗给狠狠的咬了一口。 而被野狗啃咬过的离青青,便再也不是离青青了。 离青青淡淡的道:“我给你吃的野兔里下了药。” 顾春秋“哈哈”大笑,笑声如沧海横流般凄凉,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三年来苦苦诚心相待的人,最后竟然会真的反过来谋害自己的性命! 原来,她真的将最后的一丝善念也掐灭了。 顾春秋转过头,眼中露出了悲哀的神色,他不是为了自己悲哀,而是为了这个女人悲哀。女人,之所以美丽,正是因为有感情,可是眼前的离青青如果将自己最后的善念都毁灭了,那她还算是一个女人吗? 顾春秋又抓起一块兔肉,吃了起来,而且还抹了抹嘴角的油渍,仿佛吃的更加的美味了。 离青青问道:“你不害怕?” 顾春秋反问道:“你以为我怕死?” 离青青道:“当然,你不怕。” 顾春秋道:“而且,你以为你给我下毒就一定毒的死我?” 离青青叹息一声:“谁告诉你,我给你下毒了?” 顾春秋诧异的望着她,忽然,他胸口感到一阵阵的燥热,越来越热,他身上的每一处血液都在翻滚,在沸腾。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种感觉,这种欲望和六年前的一模一样。 在那家青楼,在面对姬云雪的时候,他曾经也是这样窒息过的,顾春秋不可思议的望着离青青,这个女人,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离青青垂下了眉,杏眉般的眼,比当年的姬云雪还要美丽千万分。 她淡淡的道:“不是毒,而是迷香,一种可以让男人舍生忘死的迷香,当然,我知道,这种迷香对你而言,简直比毒药更加致命。” 这种迷香当然不会死,事实上,世上很多男人在身体不行的时候,都喜欢给自己用上这种迷香。 因为,这种迷香可以让他们重新找回男人的自信,重新燃起他们的尊严。 顾春秋紧握着拳头,道:“你要怎样?” 离青青叹息道:“我回来的时候,特地洗了个澡。” 顾春秋道:“那又如何?” 离青青眨了眨眼睛,嫣然道:“所以,如你所见到的,我现在很干净。” 顾春秋冷冷的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离青青道:“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我想让你做什么。” 顾春秋忽然窜了起来,抡起拳头,狠狠的朝着离青青小腹中挥了过去,这一记重拳着实的打在了离青青身上,她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踉跄的倒了下去。 然而,她倒下的时候,手上却勾着顾春秋的脖子,连同他一起拉了过去。 顾春秋一时不妨,再加上本就中了迷香,也跟着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的身子重重的压在离青青的胸脯上,他瞪大着眼睛,他们两个此时正紧紧地挨到了一起,顾春秋面红耳赤,急忙站了起来,窜到一旁的角落里。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他早就把离青青当做了他的亲人,他的妹妹,他怎能如此欺凌她? 而且,他同样也清楚离青青的内心,其实离青青不过是用这种手段来逼迫自己将“晓寒一夜凝吹雪”传授给她。 离青青微微皱眉,她脸上虽然风轻云淡着,但是在内心生出却将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遍又一遍。她当然明白,顾春秋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无礼的行为,因为他是那样一个青鸿如羽,明心见性的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剩下最后一个好人的话,那那个人一定便是顾春秋。 他洁白的就如天上的雪花,清澈的如世间的羽毛,他将自己的人格看做比天还大,所以,他一定做不到。 可是,离青青就是在逼他,他越坚忍,她就越要折磨他。 直到折磨到顾春秋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才会放过他。 只要顾春秋传授给她晓寒一夜凝吹雪,她就立马给她解药。 那份解药还紧紧的揣在她的怀里。 此时,顾春秋全身都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忽然,却见到离青青正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衣衫,雪白的烟杉脱落在地,却露出了更加雪白的粉肩。 顾春秋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巴掌甩在离青青的脸上,怒吼道:“你给我把衣服穿起来!” 离青青煞白的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但却又泛起红韵,被顾春秋掌掴后的脸颊反而怒视着他。 那张脸,仿佛比之前更加的诱人了。 顾春秋一头撞在墙上,鲜血顺着额头留了下来。 离青青淡淡的道:“这只是第一件。”她身上除了穿着这件衣服之外,还有内衣,她冷笑两声。 顾春秋闭上眼睛,喘着粗气,沙哑道:“青青,别这样,别再糟践自己好吗?” 离青青咬着嘴唇,道:“我的心早就被野狗给吃了,现在的我只想要复仇,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的晓寒一夜凝吹雪。” 她继续道:“帮帮我,顾大哥。” 顾春秋道:“我不会教你的,我不会将你一个人孤独的留在世上。” 离青青冷漠的道:“那我就继续脱下去,直到全身都脱光为止。” 顾春秋痛苦的蹲在地上。 离青青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忽然又生出了悲悯和同情。 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她现在做的事情无疑就是在将自己最后的一片温暖都扔去喂狗。 可是,她又没得选择,她还能怎么选择呢? 顾春秋低着头,慢慢的道:“青青,你和我都是经历过痛苦的人,这三年来,你我都深刻的明白黑暗的恐怖。” 离青青道:“那又如何?” 顾春秋道:“可正因为我们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相互理解,你我,都是沉寂在这片漆黑的痛苦里,所以,你我之间就是彼此最后的那束阳光呀!无论多么黑暗,你和我都应该能看到那束阳光才对啊。”他痛苦的流下眼泪。 离青青冷冷的道:“我早已经将眼睛都闭上了,所以,我的眼前看不到光明,而我今后要做的事情,都会在无穷无尽的黑夜里进行。” 第六十七章 过去 血是腥的,泪是咸的,猩红的血液和晶莹的落泪融合在了一起。 顾春秋痛苦的低下了头。 他的大腿上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进去,离青青咬着嘴唇,震惊的望着他。 人永远是奇怪的动物,他们总喜欢在痛苦的时候折磨别人,也喜欢在绝望的时候折磨自己。 离青青和顾春秋都属于这种人。 顾春秋的腿上,鲜血直流,上面还扎着破碎的碗片,破碎的残杂已经陷进了肉里,他额头上冒着大汗,随后,他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他道:“要想让自己从欲望的处境里解脱出来,唯有让自己变得痛苦。” 离青青无言的摇了摇头,她万万没想到顾春秋竟然可以用自残的方式来解除迷药,当然,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 痛苦往往会比欲望更直击人心。 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是离青青却更佩服顾春秋的为人。 这时,离青青才相信,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正人君子的。 顾春秋就是,她是何其幸运,在这样的绝境下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人。 可是,既然这是老天的眷顾,让这样的好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折磨他呢? 离青青羞愧的低下了头。 慢慢的,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了回去。 她背对着顾春秋,良久之后,方才叹了一口气,道:“顾大哥,对不起。” 顾春秋抬起头,忍着疼痛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离青青疑惑道:“我这样做,你不生气?” 顾春秋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是难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命运折磨成这样,我只会觉得难过。” 离青青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从衣袖里撕开几片碎布,为顾春秋包扎着伤口。 她包扎的动作很是娴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三年前,桃花树下,也是这样的深夜,也是同样的腿伤,那次,莫风也是这样一刀扎在自己的腿上。 离青青抿着嘴,忽然全身冰冷的厉害,随后,她沉着声问道:“你当真不教我最后一招。” 顾春秋道:“不教。” 离青青道:“很好。” 顾春秋道:“为什么?” 离青青道:“说明我现在的武功很好,你自信我出去后就算不学你这一招一样可以生存在这个江湖,说明你认可我,所以我觉得很好。” 顾春秋叹息道:“其实按照你现在的身手,只要不去做一些天翻地覆的事情,足够你安稳度日了。” 离青青喃喃道:“安稳度日...” 她继续问道:“报仇算是安稳度日吗?” 顾春秋眯起眼睛:“你一定要报仇?” 离青青点了点头:“这句话你本就不该问。” 顾春秋道:“那你除非从这里出去。” 她仰起脸,突然很严肃的道:“从天牢里出去大概有两种方法。” 顾春秋问道:“哪两种?” 离青青道:“横着出去的和走着出去。” 顾春秋点了点头,离青青的这句话当然没错,出去的无非也就是活人和死人罢了。 离青青道:“不过,这两种方法又代表着两种人。” 顾春秋微笑道:“你说,我听。” 离青青道:“一种是认命的,一种是不认命的。” 顾春秋迟疑着,终于问道:“你是说这两种人分别代表着你和我?” 离青青微笑道:“难道顾大哥不这么认为?” 顾春秋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也许吧,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久了,的确会磨灭人身上的很多东西。” 离青青道:“而有些东西是不该被磨灭的,即便是经历了再久,都应该还在。” 顾春秋问道:“是什么?” 离青青道:“血性。” 淡淡的星光,照在她那件洁白无瑕的雪衣上,姣好的容颜上突然有了一丝冷漠的眼神,这种冷漠不是对身边的人,而是对命运,或者就如离青青所说,她有着对抗命运的血性。 所以,她不会认命。 但,顾春秋却已经习惯认命了。 甚至在他看来,或许在未来的几年或十几年当中的某一天,即便自己是横着出去的,他也无所谓。 他那颗悲悯世人的心,那份为天下人谋生的情,早就不知道放在哪个角落里了,更多的时候,他选择了承受,承受着命运的屈辱,世间的不公。 他静静的看着绝美的离青青,点点的星光泛在她美丽的容颜上,顾春秋叹息一声。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这个女人绝世的容颜,当然也会让其承受绝世的苦难。 顾春秋突然问道:“所以,你是想走着出去?” 离青青道:“不是想,是必须。” 她继续道:“所以,我一定要学你的“晓寒一夜凝吹雪”。” 顾春秋道:“其实以你的人品,再加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就算教你这招也无可厚非,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却不教吗?” 离青青点了点头:“我知道。” 顾春秋道:“说说看。” 离青青道:“因为顾大哥心疼我。” 顾春秋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离青青道:“因为你心疼我,所以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拥有太多的东西。” 顾春秋凝望着她,动容道:“说下去。” 离青青道:“人一旦到达了某个领域的巅峰,就会变得格外的冷漠,心肠也会越来越硬,而你,不会让我变成这样的人。” 顾春秋全心全意的望着她,这个女人除了有美丽的容颜之外,还有着美丽的智慧。这个道理很简单,但是却偏偏有很多人不明白。 顾春秋道:“以前,我也辅佐过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正义凌然,愿意为天下苍生谋求幸福,所以,在看到他那颗初心之后,我拼尽了所以的力量去成就他。” 离青青杏眼微弯:“那个人就是上官瑞?” 她虽然不清楚上官瑞和顾春秋两人的关系,但是她听到过上官瑞喊他“先生”,这便也猜出了个大概。 顾春秋点点头,道:“当年的他,其实就和现在的你差不多。” 离青青道:“后来呢?他变了?” 顾春秋苦笑道:“是,变了,变得就连我也不认识他了。” 离青青拉起顾春秋的手,温声念叨:“顾大哥,你可以告诉我你以前所有的故事吗?” 顾春秋道:“当然,就算你不听,我也会告诉你。” 离青青道:“谢谢。” 顾春秋道:“我有故事,但很可惜,这里没有酒。” 离青青嫣然一笑,她对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上几壶烈酒!”说完她转过身子,又静静的坐在了顾春秋跟前,不多时,狱卒们就端来了几壶美酒,还有几盘烧肉,这种伙食,就好像之前就备好了的。 顾春秋随手拿起一块肉,吃下了肚,又就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咙。 离青青也微笑着拿起酒碗,笑着道:“顾大哥,干。” 顾春秋笑着一饮而尽,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美酒了。 这会不会是他最后的一顿酒呢? 也许吧。 顾春秋脸上的表情开始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吐露着自己的过去。 离青青静静的听着,他在顾春秋的嘴里听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些人和事好像是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 离青青知道,这是顾春秋的过去,之所以觉得亲近,那是因为顾春秋把她当做了自家人,所以才会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但之所以觉得远在天边,是因为不管顾春秋如何述说,她都无法完全理解顾春秋的感受,因为她不是属于顾春秋的那一类人。 她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和顾春秋一样的。 因为,世人没有顾春秋那样悲悯的心肠,济世救人的愿望,他不管经历了再多的痛苦,但是他的心永远都是向往着阳光,他告诉离青青,就算上官瑞有一天会将他杀死,他都会希望上官瑞可以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君王,为民谋利的皇帝。 他的一生,从未有过半分黑暗的东西。 甚至,他都没有杀过人。 可笑吧,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居然会没有杀过人。 这就好比如一个名扬天下的厨子突然对着客人悠哉的说道:“我这一生从没有杀过鸡”一样。 再到后来,当顾春秋谈论起姬云雪的时候,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复杂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期望,又好似失望,最后又布满了忧郁。 也许,每一个大爱的男人都会有一分小爱。 大爱是天下,小爱则是爱情。 离青青静静的听着。 突然,她问道:“如果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愿意去遇到姬云雪吗?” 顾春秋想了很久,在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开始有了光,离青青知道,那道光是幸福。 顾春秋道:“会,而且,我想娶她。” 离青青惊讶的问道:“为什么?难道她把你害的不够惨?” 顾春秋又笑了,但却笑得有些勉强,他又喝了一口酒,道:“青青,如果我说此时姬云雪一定生活在我之前给她准备的那庄院子,她现在是一个好女人,再也没有做妓女了,你信也不信?” 离青青叹息道:“不信,她既然早就是上官瑞安排的人,我不信她真的会被你感动到。” 顾春秋突然不笑了,反而很严肃的望着离青青,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也有着说不出的萧瑟。 离青青狐疑的问道:“怎么了?” 顾春秋道:“看来你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离青青道:“除了你之外,或许是。” 顾春秋厉声道:“不,除了我之外,你应该要相信更多的人!” 离青青皱着眉头:“我不懂。” 顾春秋道:“如果你只信任自己,那即便是我将“晓寒一夜凝吹雪”都传给你,你以后必定也会横尸在江湖。” 离青青闭上了嘴,她不懂顾春秋话中的意思。 良久之后,顾春秋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光靠相信自己是无法去完成的,你必须要去借助同伴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信任,信任别人的能力,有时候往往要比自己的武艺重要的多。” 离青青不能否认。 但是,她却做不到,她现在唯独能相信的,也就只有顾春秋了。 顾春秋问道:“你信我吗?” 离青青道:“当然。” 顾春秋道:“那你就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离青青道:“我,记住了。” 顾春秋道:“很好。” 离青青也同样的问道:“为什么?” 顾春秋道:“因为我已经可以传授你“晓寒一夜凝吹雪”了。” 第六十八章 传功 接下来的日子,离青青才真正开始研习“晓寒一夜凝吹雪”的武功。 其实这套武功本就是顾春秋在“乱舞春秋”的基础上重新创作出来的,如果没有之前的基础是根本无法修炼,而离青青现在练起来确实轻车熟路。 离青青的掌心,紧紧的和顾春秋的手掌贴在一起,她此时能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向她身上流来。 空气中,再也没有任何的味道,就连天牢里的霉味都不见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然凝结成了寒冰。 地上的草席,牢门上的锁链,还有几零零碎碎的蟑螂和老鼠,全部都结成了寒冰! 离青青的脸上敷上了厚厚的寒霜,她已经无法再动弹,甚至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冰川透骨般的寒冷侵蚀着她的身体,这股寒气不停的在血液里面翻涌,似乎要将她身上的全身血液都换新一遍。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但是更让她奇怪的是自己却依然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一个没有心跳的人居然还能活下去?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青青,别怕,这就是“晓寒一夜凝吹雪”,你现在试着慢慢的驾驭这股寒流,让它融入到你身上的每根血管,每块骨髓上。” 离青青按照顾春秋的话去做,慢慢的将气息沉稳下去,和这股寒流慢慢的融合,每当寒流进入她每一寸骨髓的时候,她都难受至极,这又哪是在练功,这分别是在受罪。 寒流侵蚀的痛苦远比之前明仙儿拷打她双腿的时候还要疼痛千万倍,又过了许久,离青青仿佛整个人都飘到了海洋里。 而自己就宛如海洋里的一叶扁舟,飘来荡去的,渐渐的,海面上吹起来海风,卷起了滔天巨浪,大浪一层又一层,层层向她扑来。 离青青大惊失色,被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在这时,又听得一道空灵的声音:“青青,睁开眼睛,用你体内的“晓寒一夜凝吹雪”去对抗巨浪。” 这声音即便是在滔天巨浪里依然清晰可见,她将顾春秋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她猛然睁开眼睛,运气体内的寒冰真气,将手伸进海里,凝水成并冰,手上立马多出了一把由水能成的冰剑。 离青青举起冰剑,义无反顾的向巨浪刺去。 “乱舞春秋”的剑法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也不知道她刺出了多少剑,几千或者几万?离青青没有概念了,她只清晰的看见日头从东边升起,又慢慢的从西边落下。 她的剑,从白天杀到黑夜,从海角杀到天涯。 她的剑婉转而又灵动,离青青有股隐隐约约的感觉,她感觉她的剑法似乎得到了突破,“乱舞春秋”以前一直冲破不了的关卡突然全部领会到了。 她现在挥出的每一剑都随心所欲,没有目标,没有杀戮,但是剑锋所到的每一处又都是目标,都是杀气。 她的剑比以前更快,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督促着她往前,她勇敢的往前方走去,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她做了一件令自己都惊奇的事情,她的冰剑上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要将眼前的巨浪全部都凝结成寒冰! 她要将大海都凝结成冰!她不想在海上飘荡,她要在海上行走!她不要在这里漂浮着,而是要堂堂正正,踏踏实实的踩在上面! 这个江湖永远都是那么奇妙,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仇恨,人一旦有了仇恨,力量也会随之滋生。 江湖再奇妙,也奇妙不过万物苍生。 苍生更奇妙,有阴就有阳;有太阳就有月亮;有白天,就有黑夜。 十年可以让一个剑客名扬万里;百年可以让一个门派傲世九州;千年可以让一个王朝震铄古今;万年,足以让一个星河斗转星移! 而见证这一切的都是眼睛!人最聪慧的地方不是大脑,而一定是眼睛。 人与人之间,往往却只会用眼睛去仇视着对方。 无论是祁云飞还是上官瑞,他们的眼睛永远都是仇视着彼此。 但是有一种人的眼睛却是没有仇恨,他们的眼睛很干净,纤尘不染,如纯净苍穹,如漫天飞雪。 就如现在的顾春秋。 他的眼睛不害怕阳光,他可以从光明里得到智慧和力量。 所以,他才能创造出天下无双的剑法,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晓寒一夜凝吹雪。” 而现在,顾春秋正慢慢的将他最后的这套绝学都悉数传给了离青青。 海面上,离青青决然的站在上面。 这把冰剑疯狂的挥动,她的剑比风还快,比水更柔,也比山更坚固。 离青青不知练了多久,仿佛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突然离青青发现她的剑居然断了。 “呛”的一声,冰剑断裂,这时,离青青才打量起眼前的巨浪。 海风吹过,离青青颤抖着身子,她春柳般的眉目开始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很灿烂。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冰雕。 巨大华美的冰雕,犹如一座亮晶晶的宫殿一般。 原来,整片海上的巨浪已经被她的寒冰真气凝结成了冰! 大海再也不是大海,而成了冰城。 她真的做到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然而她的“晓寒一夜凝吹雪”却活生生的将活水凝结成了寒冰,大海再也没有发出咆哮,万籁俱寂! 现在,离青青就踏实的站在上面。 这时,她听到了万物复苏的声音,像大地吹箫的声音,风吹草长,是阴阳融合的声音,她似乎还能听到青草发芽的声音,花开的声音,蚂蚁乔迁的声音。 还有,生死轮回的声音。 离青青终于练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离青青终于醒了过来。 她疲倦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这里依旧是天牢,没有大海,也没有寒冰,她依旧闻到了那股发霉的臭味。 然后,她看到了牢门上的锁链,黄金玄铁的锁链牢牢实实的栓在那里。 “你醒了。”顾春秋咳嗽了声,缓缓的说道。 他眼睛里的表情奇怪至极,也不知道是惊讶,是欢喜,还是忧虑? 离青青坐了起来,道:“我昏睡了多久了?” 顾春秋道:“已经三天了。” 离青青微笑道:“顾大哥,我,已经练成了。” 顾春秋道:“我知道。” 离青青惊讶的看着他。 她虽然唤作顾春秋为大哥,但是其实以顾春秋的年纪做大哥明显不合适,她其实也想唤他父亲,但顾春秋做她的父亲又好像小了许多。 顾春秋也同样露出了微笑,而后,那抹笑容慢慢变得憔悴,又渐渐的逝去,顾春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并不想把这套武功传授给她,因为他知道凡人一旦学会了这种武功,并没有好处。 这套武功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也能带给人不详的灾难。 但顾春秋还是把“晓寒一夜凝吹雪”教给了离青青,因为他不想让她失望。 离青青虽然是个女人,但却已经丢失了大多数女人的贤惠和温柔,她现在的心里被仇恨填的满满的。 既然已经背负了那样的仇恨,那顾春秋也不愿意她在复仇的路上就那么轻易的死去,所以,他最终还是将这套武功传给了她。 他只希望她能活的久一点,仅此而已,而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或许,离青青日后还会遇到那个可以包容她,接纳她,陪伴她一生的人呢?顾春秋微微的笑着,他始终相信着希望。 无论谁拥有了这样的武功,都应该觉得满足。 这种武功绝对不是人间所有的,寒冰的变化和威力,也绝对不是任何凡人做梦想得到的。 离青青从未想过自己能够练得如此神速,如此精妙绝伦的武功,可是她现在已经练成了。她现在有一股错觉,她仿佛觉得此刻的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她看着牢门上的锁链,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冲破这道牢门。 慢慢的,离青青转过了头,看着顾春秋憔悴的面容,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顾春秋微笑着,自从将全部功力传给了离青青后,他此时已无半分武力,身体极度的虚弱,甚至,就在刚刚离青青扑在他怀里的一刹那,他都差点倒下去。 离青青将头埋顾春秋的怀里,他的胸膛上,只有在这个时刻,离青青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女人。 娇小的女人。 是女人,就可以撒娇,就可以在亲人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但,离青青已经很久没有撒过娇了。 似乎,她本就不是个会撒娇的人,所以她的命运才会这般的坎坷。 顾春秋将手轻轻的抚在她的头上,拨弄着她的发丝。 他们两个的样子,既像兄妹,又像极了父女。 她对着顾春秋道:“顾大哥,出去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要带你去泡个澡,然后给你做一件新衣裳,再给你打造一张轮椅,推着你走在街道上,吹着暖风,晒着太阳。” 顾春秋暖暖的笑着,道:“好。” 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迷离,似乎他也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他们很快就能过上那种舒适安逸的生活。 第六十九章 出狱 出狱的日子就定在十二月二十三的黄昏 小年,午后的X时X刻。 黄昏,已经来了。天牢外的天空挂着迷人的彩霞,泛着缕缕金色的阳光,这种光芒,往往代表着希望。 离青青望着天窗,她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出去,因为黄昏一过,就是黑夜,就是梦魇。 她再也不要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梦魇之中了! 要想出去,首先就是要打开牢门里的这把黄金玄铁的锁链,换做以前,离青青这辈子想都不敢想,但自从习得“晓寒一夜凝吹雪”后,她对自己有了足够的自信。 “顾大哥,你离我远一些。” “好。” 离青青先用寒冰真气将整条锁链都冻住,寒气不断的侵蚀着金锁,慢慢的,锁头上开始慢慢褪下了一层薄薄的金沙,离青青深吸一口气,用尽气力一掌打在锁链上,这把黄金玄铁的锁链发出“呛”的一声,和寒冰一齐断裂。 她扬起笑脸,开心的道:“顾大哥,我背你走。”说完,她便弯下身子,准备背上顾春秋。 顾春秋微笑着摇头,然后无奈的摊开手,道:“我不走。” 离青青诧异的道:“为什么?” 顾春秋道:“我已经习惯这里了,你走吧,青青。” 离青青咬着嘴唇:“顾大哥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出去。” 顾春秋叹息道:“你知道天牢外面有多少守卫吗?” 离青青皱了皱眉头,然后点头道:“我知道。”她之前和上官瑞谈话时候就能感觉到外面的戒备极为森严,就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外面的守卫一共有三道防线,里三层是枪队,都是隶属于瑞王府的精锐,他们的枪法是由上官瑞亲自教导的,外三层是弓箭手,箭无虚发,在战场上往往取人首级与千里之外。” 离青青显得有些惊魂未定,掌心处犹自捏着冷汗。 顾春秋又继续道:“这还不算完,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你冲破了枪队和弓箭手,最后也还有让你绝望的敌人在守株待兔。” 离青青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炎翎卫?” 顾春秋惊讶的道:“你知道?” 离青青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当年上官瑞就是带着那三百的炎翎卫来弈剑山庄缉拿她的,她又怎能忘呢? 顾春秋道:“既然知道,你还要带着我出去?” 离青青紧握着拳头,咬着牙:“一定要!” 顾春秋道:“既然想带着我出去,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离青青泛起一丝笑容:“你说,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顾春秋正色道:“外面的人,你一个都不能杀。” 离青青黯然的垂下了头,苦苦的笑着。 很显然,顾春秋并不想杀人,因为他在以前就从来不杀人,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他也绝对不允许离青青去杀人。 离青青动容道:“顾大哥,你已经做了六年的牢了,怎还是这般天真,为什么不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 她一个女人,都尚且明白生存的法则,在江湖上,要想自己活下去,就必须取别人的性命,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 她真心不明白顾春秋是有何其艰辛的意志才能去保持心里仅存的善念,或许,在离青青看来,顾春秋俨然就是一尊菩萨。 顾春秋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离青青,道:“真正醉心于剑道的人,从不取别人的性命,这是我永远都不会丢掉的。” 离青青道:“你当真不怕死?” 顾春秋正色道:“国之大者,何惧生死?” 离青青闭着嘴,不再说话,良久之后,她依然还是弯下身子,立在原地。 顾春秋伏在她的背上,他微笑着。 既然离青青背上了顾春秋,那就代表着她答应了顾春秋的要求,出了这个牢门,她不会再杀一人。 一阵寒风吹来,离青青伶伶打了个寒颤。 天气虽然寒冷,但还好有阳光,黄昏的余晖照耀在他们二人身上,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全部井然有序的站在那里,手持清一色的长枪,这百十条大汉威风凛凛的模样,正是瑞王府里的枪队。 离青青眉宇间凝上了寒霜,她放下了顾春秋,往前走了几步,淡淡的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要打的话,应该无法对你们手下留情。” “我们也一样!”枪队的所有人一拥而上,几十杆长枪凌厉的向离青青身上刺去,离青青的身躯摇了摇,迈开轻盈的步子,穿梭在人群中,枪队里的侍卫五一不是受过严苛的训练,但却始终无法伤到离青青,众人被她飘逸美妙般的身影刷的团团转。 这般雪白梦幻的身法,她是仙女吗? 很显然,离青青并不是仙女。 她是人,而是是一个看似柔软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手上瞬间多了一杆长枪,枪头已经被她拧断,只有一个木质的枪杆,她将枪杆当剑使用,乱舞春秋的剑法开始逐渐施展开来,每一棍子都呼在了他们的脸上,脖子处,不多时,已经倒下了一片人。 枪队里所有的侍卫都感到脖子火辣辣的疼痛,但却没有致命,离青青既然答应了顾春秋的要求,就绝对不会食言。 看着他们倒在地上惨叫连连,离青青转过身子,娇声道:“顾大哥,你可还满意?” 顾春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却抬头看了看天空,远方,夕阳的余晖将要散尽,他悠悠的道:“在夜幕来临之前,解决掉弓箭手和炎翎卫。”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弓箭手已经来了。 离青青震惊的回过头,望着上空。 天空中再也没有夕阳,没有阳光。 离青青看不到阳光,也感受不到温暖,她眼里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数不尽的黑点,而这些黑点,全部都是羽箭! 数不清的羽箭,万箭齐发!如雨点一般的洒在她身上。 离青青却突然泛起迷人的微笑。 她的笑容那么美,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依然是这样灿烂的笑着。 羽箭射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产生任何的伤口,弓箭手们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离青青,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还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离青青的全身都被寒冰包裹着,由真气凝成的寒冰就犹如铠甲一般的厚实,羽箭射在寒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上官瑞站在远处,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这里的战况,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健壮的身影,那人正是水火判官里的水中月。 上官瑞突然叹息道:“看来,她果然是得到了顾先生的真传。” 水中月道:“很明显,这个女人并不想和您做交易。” 上官瑞道:“去杀了他!”话里的命令既冷漠,却又熟悉。 他们两人的对话向来都是干脆利落,一句杀了他,三个字,就已经足够。 水中月点了点头,他甚至都不用问到底要杀谁,是顾春秋还是离青青?他不需要问,一个出色的杀手,往往不需要得到主人太过于明确的指使,往往一个字,一个眼神,他就足以揣明主子的心意。 水中月穿上夜行衣,他的手上拿着的却不是判官笔,而是多出了一把剑。 泪痕剑! 水中月一袭黑衣,慢慢的和眼前的炎翎卫混在了一起。 离青青还在战斗着,她手上的棍子已经不知道断裂了多少根,每次断了之后她都会重新捡起一根长枪,为了防止杀死人,她每次都是将枪头去掉。 炎翎卫的战斗能力显然比枪队和弓箭手高出了许多个档次,离青青每挥出一棍的时候,掌心处都能感觉到一阵酸痛,她知道,炎翎卫身上穿着的都是崭新的铠甲,这些铠甲极为坚固,再加上他们不凡的身手,离青青一时也陷入了苦战。 顾春秋暗叹一声,她当然明白离青青陷入被动的原因,因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所以她只能隐忍着实力,再加上手上没有上好的兵刃,对付炎翎卫的铠甲显然有些吃力,如果离青青真正起了杀心,手上拿着的是长剑的话,那炎翎卫主动讨不到便宜。 天色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夕阳快要不见了,最后的一缕余晖照耀在离青青的脸上,她的脸上蒙上了细汗,呼吸越来越急促,无论是谁,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可能真的淡定下来,她身上的内力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此时,要想全身而退,唯有发动“晓寒一夜凝吹雪”,可是这一招杀伤力极大,范围很广,若真是一招下去,这些炎翎卫必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太阳落下的时候,离青青的一颗心也跟着坠落,她边打边退,慢慢的退到了顾春秋身边。 她希望得到顾春秋的认可,她希望能够施展“晓寒一夜凝吹雪”,然而,顾春秋只是摇了摇头,看来并不打算退让。 一抹黑影慢慢的靠近,身手之快,快到让离青青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那个人蒙着脸,身穿黑衣,俨然带着一股强大的杀气,气势汹汹的向离青青冲了过来,犹如暴风惊雷。 离青青皱起眉头,手上运起寒冰真气,为了防止棍子断裂,木棍上已经凝上了寒冰。 可是,当那抹黑色的身影离她还有不到三丈的时候,离青青的心一瞬间就停止了跳动。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人手上的武器。 那是,泪痕剑。 泪痕剑!离青青张了张嘴,人在那一刹,竟然一时无法动弹。 他是,萧红泪吗?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内心深处,她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神色之中,不禁有了久违的伤悲。 为什么是泪痕剑呢? 她的心,好痛好痛啊! 第七十章 江湖 沈知秋像一滩烂泥一般的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壶酒。这酒的口感并不醇,既不烈,也不香,而且还参了水,但是他却喝的津津有味,喝下去的感觉仿佛是在品尝人间佳酿。 酒馆老板笑眯眯的望着沈知秋,脸上浮现出尖腮的肌肉,奸商本质一览无余。他笑的极为开心,就在不久前他的这家酒馆已经亏损到营业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财神爷。 沈知秋丢给老板一袋金子,淡淡的说道:“一年,这件酒馆我包了。” 从此以后,老板就把他当菩萨一般供着,这袋金子足足有一百两,而一百两黄金已经可以让自己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沈知秋以前从来不喜欢喝酒,他不喜欢醉酒的感觉,他告诉自己无论任何都要保持清醒的意志。 只有足够的清醒,才能做想做的事,才能杀想杀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清醒,他想醉,想就这么酩酊大醉下去,即使这个时候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愿去反抗。 他不仅想醉,而且想死。死在谁手上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死。 他宁愿可以醉了后可以好好睡上几天,也不愿醒着去承受这些千疮百孔的痛苦。 他看到门外跪着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有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桌子上的馒头,沈知秋忽然觉得连这个乞丐都比他要强一些,至少这个乞丐的眼神比他要坚强,也有信念的多。 乞丐都知道自己要一个馒头,而他呢,沈知秋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此刻想要的是什么吗? 父亲早已经不是那个父亲,仇恨也不是当年的仇恨。 这份仇恨并不属于他,可是却被狠狠的安在了他身上,他终于明白小时候为什么母亲总是带着狠毒的眼光看着自己,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母亲泄愤的工具罢了。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往地上丢了一个馒头,他就这样一瘸一拐的往前方走着。 老板叹息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又得出去把这位财神爷给抬回来。 他已经习惯了做这样的事情,每次沈知秋醉酒之后都会在镇子里游荡着,他找到沈知秋的时候定然也会是蓬头垢面,回来后他还要为沈知秋打洗澡水,帮他清洗衣服。 老板一转变成了奴仆,可是他却更乐意当一个奴仆,因为奴仆远远要比当老板赚的多。 沈知秋在街上走着,突然他的手放在了秋水剑上,他感觉到一个人的脚步,脚步很轻,也很慢,这个人跟了他有一段距离了,不急不躁,似乎在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然而,沈知秋却放下了手,拔剑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拔剑了,如果这个人够胆量,现在就可以结果了他。 一个纯净的声音响起,那个人道:“最近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耳力退步了?” 沈知秋缓缓的转过身子,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人,也看着他手中的剑。 他不需要抬头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即使他听不出他的声音,但是也绝对能认出这双手和这把剑。 手掌很大,手上的剑却很轻。 这把剑极薄而且细,如柳叶一般的垂在了叶天的手上。 严格上说,这把剑并不适合一个男人用,只有女人才会用这把柳叶剑。 剑很薄,代表无论什么样的剑法这把剑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剑很轻,意味着用剑的人一定是个十足的小人,只有小人才会用女人的剑。 沈知秋道:“你是来杀人的?” 叶天淡淡的道:“是的。” 沈知秋道:“你杀过多少人?” 叶天道:“不少。” 沈知秋点了点头,继续道:“的确不少,否则你的脚步不会这么轻。” 叶天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道:“可是我依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沈知秋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叶天道:“而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沈知秋冷冷的看着他,道:“对,我醉酒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能杀我,但唯独你不行!” 叶天又笑了,道:“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沈知秋道:“只有你不行。” 叶天问道:“为什么?” 沈知秋道:“因为我一看到你,憎恨就会涌上心头,就算再醉也会立刻清醒过来。” 这当然不是一句玩笑,他深知自己没有理由会被这个男人杀死,这是他最看不起的男人,也是他最痛恨的男人。 叶天仿佛没听到。 他见过醉鬼,但是却从没想象过沈知秋醉酒的样子,这个男人,是他用今后一生都要保护的男人,如今怎么可以饮酒度日? 叶天沉忽然叹息了一声,道:“你不该喝酒。” 沈知秋道:“为什么?” 叶天沉吟道:“因为喝酒伤身。” 沈知秋冷道:“我伤我自己的身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眼角忽然滑下了两道泪痕,叶天流泪的凝望着他,道:“当然有关系,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伤害自己,但是你不行,因为我不准!” 沈知秋诧异望着他,仿佛就是在看一个疯子。 最后,他拔出了秋水,指向叶天,道:“如果我们两个还有一种关系,那一定是仇人。” 叶天抬头望了望天空,最后沉重的呼出一口气,眼中露出温情的目光,道:‘不,我们还有一种关系。’ 沈知秋道:“什么关系?” 叶天道:“亲人!我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亲人。” 他的眼睛已经越来越红,眼中的深情就如海水一般的流向沈知秋,沈知秋垂下了脸,并不去看向叶天的眼神,他发现自己害怕看到叶天的眼睛,那道目光让他感觉到沉重,让他感觉到无所适从,因为他感受到了叶天的温暖。 三绝剑圣是冰冷的,所以他不需要温暖,任何企图以温暖来接近他的方法都是假象,就如白依依一样。 想到那个女人,沈知秋心中又生出一股疼痛。当日那个女人就这么狠心的看着自己孤零零的下了山,她没有追上来说过一句解释的话,直到现在,那个女人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等她吗?自从下山后,沈知秋就一直在这个小镇上等待着白依依,期待着她的解释。 可是她依然没有来,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如果,白依依也能像叶天一样说出这句话,那该多好? 叶天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是你母亲的徒弟,这把剑也是师父传给我的遗物。” 沈知秋眼睛越来越冰,道:“但是你却杀死了她,你为了扬名天下,而杀死了她!” 叶天自嘲的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徒弟会狠心去杀死自己的师父?你不也是一样没有杀死元浪吗?” 听到他提前了元浪,沈知秋的眼角开始跳动了下,人类本性的善良一点点的被打了开来。 他说的或许没有错,自己最后那一剑没有刺死元浪不也正是因为这种父子关系吗? 或许不情愿,可是哪怕自己再不愿意,这种父子关系就血淋淋的摆在面前,逃不开,躲不掉。 命运从来就不会去眷顾优秀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太优秀,老天才会让你经历这一层又一层的痛苦。 沈知秋道:“如今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叶天道:“为了救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救你,” 沈知秋讥笑道:“救我?” 叶天一字字道:“救你脱离复仇的苦海。” 沈知秋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 叶天从怀里递出一封信件,沈知秋接过信件,诧异的看着他。这个信封很厚,里面应该是装下了许多内容。 沈知秋道:“这是什么?” 叶天道:“这是你当年写给是师父的信。” 沈知秋拆了开来,看着眼前的一封又一封的信件,他眼角渐渐湿润,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的思念。 当年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就独自一人跟着李青云学剑,他学的很刻苦,也从没让李青云失望过。 所以每当他剑法有所突破的时候都会给母亲写信,他希望母亲可以看到他的成果,每次年少的沈知秋将写好的信交给李青云的时候,都会问师父:“母亲看到信后会回来看我吗?” 李青云也总是安慰的对他说道:“会的,等你将秋水剑法全部领悟的时候,你母亲就回来了。” 李青云没有骗他,虽然母亲没有回来,但是每次都能收到母亲的回信,信里的她很高兴,看得出来,母亲对他的表现十分的满意,而且有时候也会给他带礼物。 沈知秋道:“这些能说明什么?” 突然,一股奇怪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叶天,慢慢的问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 叶天点了点头,道:“是的。” 沈知秋提手掐在了叶天脖子上,怒道:“我收到的所有的信都是你写的!?” 叶天沉吟了声:“是的。” 沈知秋绝望的道:“她一个字都没有写?” 叶天道:“没有” 沈知秋痴痴的望着叶天,道:“她为什么不写?” 叶天叹了口气,道:“这句话你本就不应该问。” 第七十一章 雪夜 落木萧萧下,离离原上草。 若相惜,萧别离。 十二月二十七,年关将近,大寒。 萧红泪静静的坐在一边的长廊上,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他的手上缠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这根丝带仿佛之前是挂在泪痕剑上的流苏,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到它的,更不清楚这东西到底属不属于自己。 但是每当他看到这根流苏时候,他的心就会感到莫名的疼痛。 萧红泪静静的看着天空,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当他抬头望天的时候,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仰望天空,附近的人,周围的事,似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仿佛已经不存在了。 当然了,在兰国从不缺少奇怪的人。 萧红泪这时候没有看天,他只是静静的盯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比他还奇怪的人,他的名字叫上官瑞。 这时,上官瑞突然对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萧红泪微微一愣,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接着仔细的望着上官瑞。 他的确已经记不住以前的自己会认识这个男人,现在的上官瑞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虽然这个男人一直以自己的好朋友自居着。 他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已经失忆,从他的出生到长大,扬名,他已经一概不知。 半年前。 当萧红泪睁开眼的时候,他的床边躺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一个俊雅的男人。 那个女人叫明仙儿,男的就是上官瑞。 他们两个很亲切的喊着他“红泪。” 一无所知的他,醒来后就恍如一个孩子,因为陌生,因为孤独,所以,他事事都听瑞王府的安排。 之后,萧红泪便跟着他们两个生活,他们将他照顾的很好,耐心的和他讲解着萧红泪以前的过去,每当上官瑞谈起他的过去就会忍不住的赞叹道:“红泪,你是剑道上的传奇,使我们兰国的骄傲。” 可是,每次萧红泪拿起泪痕剑的时候,他总是会微微皱起眉头,他不是不相信萧红泪的话,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剑法的实力,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剑法却还是在的。 萧红泪能感觉到这把泪痕剑的不凡,但是他却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后来的有一天,上官瑞给他带来了一根流苏。 正是那根红色的中国结。 萧红泪在看到流苏的一刹那,瞬间激动了起来,他脑海里开始闪现出很多的画面,他依稀记得月光树下,深夜里,一个女人对她说道:“落木萧萧下,离离原上草,若相惜,萧别离。” “萧红泪,这辈子你都不要负我,一定不要。” 他的头感觉到剧烈的疼痛,疼痛欲裂,他使劲的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想去记住这个女人的样貌,但是,却什么也记不住。 他只能听到那个声音,看见那个模糊的倩影,但是却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是谁呢? 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红泪那时候大声的质问上官瑞:“这根流苏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上官瑞最后告诉他,这根流苏正是自己的妹妹上官燕赠送给他的。 萧红泪沉声道:“我与你妹妹有情?” 上官瑞道:“是的。” 萧红泪道:“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上官瑞叹息道:“因为你们不能在一起。” 萧红泪道:“为什么?” 上官瑞道:“因为她姓上官,是国姓,既然是为国而生,就得承受为兰国牺牲的命运。” 原来,这一年多以来,兰国的边境一直受到邻国“秦川”国的干扰,边境的几十万军民百姓过的是民不聊生。 而这时候兰国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瑞王爷上官瑞为了和兰国陛下挣帝位陷于内耗之中,无法分出兵力财力去对抗秦川国。 所以迫于压力,将自己的妹妹上官瑞与秦川国联姻,希望永结秦晋之好。 当上官瑞把这间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萧红泪之后,萧红泪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他当然不会怀疑上官瑞的话,毕竟自己失忆以来一直都是受到他和明仙儿的照顾,而且他能感觉到,上官瑞的确是诚心待他。 萧红泪当然也会诚心相报,他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半年前,萧红泪亲自挂帅,带领瑞王府的“炎翎卫”和弈剑山庄的百名弟子,联合边境的军民百姓,开始和秦川国维持了长达三个月的消耗。 在没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他最终用计引诱秦川,以少胜多,一剑怒斩秦川主帅“秦方龙”,大败秦川国,从此后,兰国边境再也没有受到过秦川国的干扰。 萧红泪凯旋的时候,瑞王府的地位之争也落下了帷幕。 本就占尽优势的瑞王府,再加上萧红泪的军功,让兰国陛下不得不宣布退位让贤。 半个月前,兰国陛下上官云颁下了一道圣旨,为速成天命,宣告退位,转而举荐上官瑞为君皇。 诏书一颁发,瑞王府长达十年之久的帝位之争,总算平静了。 萧红泪也因此被封为“辅国大将军”,可以身披铠甲,手持神兵“泪痕剑”,无需通报,直接进入皇宫面圣。 还有三天的时间,就是萧红泪成亲的日子。 上官瑞除了封了他“辅国大将军”的殊荣之外,还特地将自己的妹妹上官燕许配给了他。 萧红泪见到上官燕的时候,心里却是失望的,虽然那个可爱的姑娘总是在他身后甜甜的喊着“红泪哥哥”,但是直觉告诉他,上官燕并不是他梦里的那个女人。 梦里的那抹倩影是淡漠,安静却又孤独的,和上官燕的这种天真无邪完全不同。 可是,萧红泪还是依言答应迎娶上官燕。 因为,上官瑞已经是君王了,他是兰国的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萧红泪没有理由拒绝。 回忆着这些往事,萧红泪又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红色的流苏,苦笑着。 这时候,上官瑞走了过来,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还有三天就要成亲了,弈剑山庄的请柬都拟好了吗?要是有什么难处,朕可以帮忙。” 萧红泪道:“没什么好拟的,以前的人和事我一概不记得,而在朝中我也只是和几位副将熟悉罢了。” 上官瑞道:“你以前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朕可以让整个兰国的江湖豪客都请过来参加你的婚宴。” 萧红泪摇头道:“不必。” 上官瑞笑着点了点头,道:“也是,反正你也是孤独惯了,江湖上的人也未必能走到你的心里。” 萧红泪反问道:“你呢?” 上官瑞狐疑的望着他。 萧红泪道:“你走进了我的心里吗?” 上官瑞大笑道:“当然,否则我又怎会将燕儿托付给你呢?” 想到上官燕的烂漫无邪,萧红泪喃喃的道:“燕儿,是个好姑娘。” 上官瑞眯着眼道:“所以,你要好好的待她。” 这是请求,同时,也是命令。 上官瑞当然有资格命令他,甚至,上官瑞现在已经有资格命令任何人。 又是深夜,离青青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她一袭白衣,如雪般的白衣,缓缓的走在街上,街上已经没有人,也没有灯,甚至连月光都没有。 没有任何星光的道路,也就是死路。 但,却是离青青的活路。 她即将要走的是一条彻底黑暗,看不到半点光明的道路。 可以说,那是活人的死路,却也是死人的活路。 所以,离青青义无反顾在向前走着,她走的很慢,寒风吹着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但她的表情却是冷漠的。 比脸更加冷漠的,还有那双眼睛。 即便寒风再冷,也冷不过她的那双眸子。 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已经不再楚楚动人,而是带着冰川透骨般的杀意。 离青青咬着嘴唇,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被狠狠的扎了一下,因为,她走的方向正是以前瑞王府的方向。 她出了天牢,埋葬完顾春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瑞王府找东西。 瑞王府在这条街已经搬出去了,搬到了皇宫,虽然人去楼空,但这里的东西却还在。 上官瑞还来不及将瑞王府的一切都搬到皇宫去,一些机要的文件和财产也还好好地保存着,有专门的侍卫负责看管。 离青青走到了门外,看着这座高大华美的王府,紧紧握着拳头,正是这座王府,才将她和顾春秋的人生摧残到这副模样! 她决定,等找到那样东西后,她就一把火把这座王府烧了! 离青青没有可以收敛自己的脚步,她劲直的走了进去,她无需隐藏,因为她出来的目的就是告诉所有人,她离青青已经光明正大的从天牢里出来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府上出来了几个侍卫,狐疑的望着这个绝美的女人。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倾城绝色之人,瑞王府里美丽的女子不少,他们曾经一直以为明仙儿和上官燕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 可是,当他们看到离青青后都改变了看法,眼前的女子身穿白衣,肌肤胜雪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愁容,她美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一个侍卫以为离青青是原先瑞王府的女眷,便开口道:“姑娘,是回王府取东西吗?” 离青青淡淡道:“是的。” 那人道:“姑娘要取什么?我们可以帮忙。” 离青青摇头道:“你们帮不了。” 那侍卫又道:“为什么?” 离青青道:“因为你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 那侍卫脸上一阵青涩,他虽然在瑞王府当差,但很少和女人说过话,而且,还是和这般美丽的女子,只见他笃定的道了一声:“姑娘,只要你开口,赴汤蹈火,我等也在所不辞。”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当然,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深夜,都无法去拒绝一个仙女的要求。 对他们而言,离青青此时的样子就是仙女。 离青青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道:“很好!我要的,是你们的命!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帮忙的话,我没意见。” 第七十二章 秋水 地是平的,土是松的,土壤很肥沃,而这片土壤里种满了油菜花。 油菜花代表的往往都是希望,更代表着新生。 沈知秋静静的躺在油菜花上。 他的脸上露出安逸的微笑,他此刻感受到从没有有过的轻松,终于,他可以放下一切去享受生活的喜悦。 油菜花的不远处,有一条瀑布,古诗上说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亦不过如此。 他每天都会在瀑布下淋上半个时辰,流水悉数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仰起头,感受着流水的冲击。 沈知秋微笑着,也哭泣着。 他发现,原来江湖里的山水是那么的美。 以前他没有好好欣赏过,但是现在他喜欢呆在这个地方。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也没有烟,只有他自己。 哪怕是孤身一人,但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孤独。他的心不会再疼痛。他好似已经放下了一切。 更多时候,他会在瀑布下练剑,他的剑法在悄悄的改变。 不用复仇,不用带着憎恨的心去杀人,因为已经无人可杀。但他依然坚持每天练剑,这是他这一生都不会丢掉的习惯。 他的剑婉转而又灵动,沈知秋有股隐隐约约的感觉,他感觉他的剑法似乎得到了突破,秋水剑法以前一直冲破不了的关卡突然全部领会到了。 他现在挥出的每一剑都随心所欲,没有目标,没有杀戮,但是剑锋所到的每一处又都是目标,都是杀气。 他的剑比以前更快,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督促着他往前,他勇敢的往前方走去,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他做了一件令自己都惊奇的事情,他的秋水剑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要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意! 这个江湖永远都是那么奇妙,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仇恨,人一旦有了仇恨,力量也会随之滋生。 所以,无数的前辈高人会去创造出一套又一套的武功,曲无痕的无痕剑意,风不狂的天魔决。这些人创造的武学典籍无疑是整个江湖的宝藏。 江湖再奇妙,也奇妙不过万物苍生。 苍生更奇妙,有阴就有阳;有太阳就有月亮;有白天,就有黑夜。 十年可以让一个剑客名扬万里;百年可以让一个门派傲世九州;千年可以让一个王朝震铄古今;万年,足以让一个星河斗转星移! 而见证这一切的都是眼睛!人最聪慧的地方不是大脑,而一定是眼睛。 人与人之间,往往却只会用眼睛去仇视着对方。 无论是曲无痕还是狂不狂,他们的眼睛永远都是仇视着彼此。 但是有一种人的眼睛却是没有仇恨,他们的眼睛很干净,纤尘不染,如纯净苍穹,如漫天飞雪。 就如过去的李青云,现在的沈知秋, 他们的眼睛不害怕阳光,他们可以从光明里得到智慧和力量。 沈知秋此刻使用不再是秋水剑法,而是一套全新的剑意。 这把剑疯狂的挥动,他的剑比风还快,比水更柔,也比山更坚固。 他不知练了多久,仿佛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突然,沈知秋发现他的剑居然切断了瀑布! 这套剑法竟然快的可以生生的将瀑布斩断! 抽刀断水水更流,然而他的秋水剑却活生生的截断了流水。瀑布再也没有发出咆哮,万籁俱寂! 这时,他听到了万物复苏的声音,像大地吹箫的声音,风吹草长,是阴阳融合的声音,他似乎还能听到青草发芽的声音,花开的声音,蚂蚁乔迁的声音。 还有,生死轮回的声音。 他练成了!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但是涌现出来的剑意已经融进了他的内心,这把秋水剑除了有秋水剑法本身的冰寒剑意之外,又生出了春生冬灭的剑意。 两套剑意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一剑划破长空,天空斩落一道雷鸣,这把秋水已经突破天际!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时候,沈知秋收剑入鞘,他欣慰的笑着。 他还没有给这套新的剑法取个名字,想到远方的白依依,他叹息一声。 这套剑法的名字就叫做“依水寒”!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秋水伊人,在水一方。 “依水寒”正是为了白依依所创的剑法。 不管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有过什么样的误会,但是白依依都是第一个走进沈知秋内心的女人,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 他还深爱着她,依旧深爱着。 春季虽然已经渐渐淡去,但是必将也会重来。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心里还有他,春天就还会有。 这件酒馆很小,不仅仅小,而且又破又旧。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只要有酒,这件酒馆就还开的下去。 何况这里不仅有酒,还有肉。 沈知秋坐了下来,店小二给他端上了一壶烧刀子和两斤熟牛肉。 酒馆的位置很偏僻,所以来往的客人并不多,沈知秋猛然的饮下一杯,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两坛!” 以前,他并不好酒,但是此时不一样。他需要庆祝,他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即使是一个人,他仍然想要庆祝。 这时他才发现酒的美妙,为什么男人都喜欢酩酊大醉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很美,如同在云端上飘荡,摸不着方向。 在云端里,他仿佛又看到了白依依,那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似乎也在痴痴的望着他。 他思念她的时候就会不时的望向天空。 为什么看天? 因为天上有白云。 为什么看云? 因为云端上有你。 沈知秋醉了,还没有喝完剩下的两坛,他就已经醉了。 他静静的趴在桌子上,忽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女人的芳香! 是她吗?他是不是在做梦,难道她真的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知秋揉了揉双眼,倥偬的望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很美,美的娇艳,美的无法让人移开视线,但是也美的凄凉。 沈知秋失望的闭上了双眼,她不是那个女人,她不是白依依。 白依依穿的是白衣,如白雪一样的白衣。 而眼前的女人穿的则是红衣!比鲜血更猩红的红衣!她的红衣不仅仅红,而且还沾上了血,很明显,她刚刚杀过人! 风吹雪静静的坐在了沈知秋边上,笑着打量着他。 沈知秋睁开了迷糊的双眼,并不理会坐在眼前的女人,他慢慢的饮下了一杯,突然他便吐了出来。 这酒很苦,仿佛已经变了味。 沈知秋道:“这是茶,还是酒?” 风吹雪笑道:“不是茶,也不是酒,这是药!” 沈知秋诧异的看着她,道:“你下的毒药?” 风吹雪摇摇头,道:“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其实,风吹雪没有下毒,天榜第七,手持排名第九的雪夜,杀人的方法她懂得千万种,但是她绝对不会下毒。事实上,这仅仅是一杯解酒药。 沈知秋苦笑道:“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给我吃药?” 风吹雪沉吟着,道:“不,你生病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沈知秋道:“所以你是来治病的?” 风吹雪道:“你的病我救不了。” 沈知秋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非常有意思,她好似谜团一般让人折磨不透,而越是未知,则越能勾起沈知秋的兴趣。 他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风吹雪道:“相思病,男人喝酒通常为了两种人,一种是为自己,另一种是为女人,而你则是属于后者。” 沈知秋叹了口气,他给风吹雪倒上了一杯烧刀子,脆声的笑道:“说得好,你我值得喝上一杯。” 风吹雪惊讶的道:“你确定你要和我喝酒?” 沈知秋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风吹雪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看着她身上的红衣,红衣上的鲜血还没有凝干,这家酒馆又很偏僻,很明显,这个女人是被人追杀到这里逃难的。 又看到她手上的那把长剑,沈知秋心下一惊,这把长剑和他的秋水一样的冰寒,还未出鞘,他就已经感受到这把剑的温度,她这把剑的威力或许不在秋水之下! 沈知秋道:“你正在被仇人追杀?”、 风吹雪道:“我没有仇人,只有敌人。” 仇人很敌人不一样。仇人往往是背负着深仇大恨,不将其置之死地誓不罢休,就如沈知秋之前背负的血海深仇。 敌人则不一样,不需要怀恨在心里念念不忘,面对敌人你不会感到沉重,也不会痛苦,而且敌人与朋友的关系很微妙。 仇人不会因为利益的变化而改变,但是敌人则不同。 此刻是敌人,下一刻就有可能因为利益而变成朋友。 所以,风吹雪活的很轻松,因为她没有仇人,她只有敌人。 风吹雪看着沈知秋手上的秋水,感受到这把剑的不凡,风吹雪突然嫣然一笑,那股笑容竟然有些微微惊艳到沈知秋。 她笑起来,的确很美。 风吹雪突然道:“你剑法怎么样?” 沈知秋狐疑的望着她,道:“还不错。” 风吹雪又道:“能自保吗?” 沈知秋道:“自保??” 风吹雪道:“如果能自保,那我们就能坐在一起喝酒,如果不能,就现在请立刻坐到旁边的桌子上,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让敌人误伤了你。” 这不是警告,而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风吹雪,她从来都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即使她的剑已经杀过无数的人。 沈知秋哈哈大笑,他发现这个女人不仅仅有趣,而且还足够的坦诚,正是因为这份坦诚,沈知秋绝对要交下这位朋友! 这是第一次,沈知秋有了想要交朋友的念头,他常年来孤独惯了,此刻突然生出一股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感觉。 沈知秋道:“看来这酒我不仅要喝,而且要和你喝的烂醉如泥才好呢!” 风吹雪杏眼一笑,两人举杯共饮。 她放心的望着他,沈知秋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他的剑法自然不会太差,至少等会交手的时候不用去分心照顾他。 风吹雪也没有朋友,所以她也同样将沈知秋士为知己。 酒,已经快喝完了。 午后,烈阳,微风轻轻的吹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不多时,这家小酒馆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足足有一百人,看着这些人的服饰,沈知秋还是感到微微吃惊,他认得这些人,这些全部都是凌烟阁的弟子! 原来,这个红衣女人得罪的是凌烟阁! 第七十三章 伊人 当风吹雪扬起长剑的时候,凌烟阁的弟子们还是感到胆战心惊,即使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女人,即使他们知道风吹雪已经插翅难飞。 风吹雪冷冷的道:“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要打的话应该无法对你们手下留情。” 她本就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在刺杀掉商四以后,她原以为可以从容的逃走,却还是低估了凌烟阁弟子的轻功,尤其是眼前这个身穿白衣的女孩。 无论她逃到哪里,这个女孩都能很快的追上她。 白依依武功不高,但轻功绝对在风吹雪之上。 就连风吹雪也不得不承认,白依依确实有着倾国倾城之色,在她面前,就连自己都会黯淡无光。 这时,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道:“这句话,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原来,人群里不仅仅有白衣圣使,还有青鸾圣使诸葛青。 诸葛青此时笑着瞥向沈知秋,道:“新姑爷,一段时日不见,别来无恙吧。” 沈知秋依旧在望着白依依,仿佛并没有听到诸葛青的喊话。 他只是这样远远的望着,没有上前,就连酒杯都还没有放下,但是只要看着她,沈知秋就能感觉到无限的暖意。 几天不见,她好像清瘦了些,也成熟了许多。 白依依躲避着他的目光,白依依的思绪已经紊乱。如果沈知秋真的和商四的死有关,又或者他现在选择站在风吹雪那边,那自己真的能够狠下心去对他出手吗? 再见到沈知秋的时候,白依依心里生出的不是甜意,而是醋意。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仿佛觉得沈知秋和风吹雪站在一起竟然那么的般配,他们两人的实力无限接近,一个天榜第五,一个天榜第七,一样的高深的剑法,一样的冰冷的长剑。 风吹雪移目到沈知秋,嫣然一笑道:“你们是朋友?” 沈知秋点了点头,道:“曾经是。” 风吹雪道:“那现在呢?” 沈知秋道:“现在...”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和凌烟阁还有什么关系,他究竟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 白依依突然道:“现在也是!不仅是现在,将来也是一样。” 她深情的凝望着沈知秋,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爱意,轻轻咬了下嘴唇,温言道:“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过些什么,也无论你和谁在一起,在我的心里,我们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 风吹雪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还不懂爱情,因为她还没有感受过,所以她看不懂白依依眼中的柔情,而她现在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活命,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她现在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风吹雪道:“所以,你是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沈知秋道:“你是否后悔刚刚给我喝下去的不是毒药。” 风吹雪摇摇头,道:“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后悔。” 沈知秋道:“你好像并不惧怕我成为他们的人。” 风吹雪沉着声道:“我有什么可怕的,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百个人也是杀!” 这话说的甚是豪气凌云,沈知秋佩服的望向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 如果没有白依依,沈知秋在这一战一定会帮她。因为无论怎么看,以一敌百,战斗力相差如此悬殊,就算是一个大恶人,沈知秋都会上前助阵。 何况,她还是一个如此娇小可人的女人。 沈知秋沉下了脸,又饮下了一杯,道:“我谁也不帮,我只是来喝酒的!” 诸葛青露出了深意的微笑,道:“新姑爷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诸葛青真的担心沈知秋会插手,倒不是惧怕沈知秋的实力,而是碍于情面和师妹的感情,她无法对沈知秋下死手。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李青云的徒弟! 但是如果单单是一个风吹雪,事情就简单多了,就算她诸葛青自己不出手,光是这百名弟子的“囚龙阵”,就足够对付风吹雪了。 “囚龙阵”,是老阁主自创的阵法,这阵法和武当的九宫八卦阵不一样,九宫八卦阵是需要七名弟子发动,而囚龙阵则不限人数,一个可以发动,一百个人也同样可以发动阵法,阵法的人数越多,力量就越大。 就连当年的叶唯心,都无法轻易的从囚龙阵里走出来。 诸葛青清喝一声,道:“上!” 霎时间剑光四溢,十余把长剑齐向风吹雪身上刺去,风吹雪斜刺穿出,身形一晃,来回的在这十余人中穿梭,她的身法甚是灵动,这些人非但没有伤到风吹雪,自己人反而受了伤。 几声惨叫,已经有五名弟子倒地,雪夜挥出的寒冰剑气让他们无法靠近。 风吹雪横剑在前,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凝结在雪夜上,随后轻轻一跃,人已腾到半空,只见她手中的雪夜重重的往地上横扫,雪花六出,雪夜的剑锋生出十几道冰箭,又有几名凌烟阁的弟子受伤,惨叫连连,这冰箭只要一触碰,便觉寒意袭身,它的杀伤力比任何暗器都要厉害几分。 诸葛青暗暗称奇,心道:“这风吹雪不愧能排到天榜第七,这把雪夜在她手上就如猛虎添翼,这女孩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分,没想到实力已经和自己不分伯仲。” 诸葛青走到白依依身边,轻声道:“师妹,你只需要看着沈知秋,别让他插手就行,我们这里的人,唯有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白依依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她相信沈知秋的承诺,他说不插手,就一定不会插手,但是还是依师姐的吩咐走到沈知秋边上,她离他那么的近。 即使凝神看着前方的战斗,沈知秋的心依然无法平静,因为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感受到了她的呼吸,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就在自己身边。 他此刻只需要轻轻的一勾手,就可以立即拥她入怀。 沈知秋红着眼问道:“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 为了等她,沈知秋在山下足足等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沉寂对她的思念里,他等待她的出现,等待她的解释。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出现,其实只要她出现在沈知秋的面前,亲口和他说,:“她对当年的恩怨毫不知情。” 只要白依依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沈知秋就会相信,他对白依依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白依依柔声道:“我知道。” 沈知秋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责备的望着她,是的,他在怪她,怪她的冷漠,怪她的无情。 白依依垂下了双眼,道:“我,受伤了...” 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沈知秋心疼的点了点头,牵起了她的手,这双手依然还是那么温暖,柔若无骨。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受伤,此时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但是只要她不是故意不来找自己,就够了。 白依依道:“等拿下风吹雪之后,你不要再离开,我们好好说会话,行吗?” 她真的很想好好和他说话,这段时日来她又何尝没有思念过他,就连受伤昏迷的时候,她依然对他念念不忘,梦中还会念叨着他的名字。 沈知秋点了点头,又道:“这个女人就是风吹雪?” 白依依轻声道:“嗯,她手上的名剑就是雪夜。” 看着雪夜挥剑时候飘下的雪花,即使离她十余丈,依然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意,沈知秋微微惊叹,这把剑上的寒冰剑意已经超过了秋水。 不过自己此刻已经创出了“依水寒”的剑法,领悟了两重剑意,真要交起手来,即便是风吹雪的雪夜,也决计不是自己的对手。 此刻,沈知秋突然想告诉白依依“依水寒”的事情,但是突然看到风吹雪的剑招后,沈知秋震惊万分。 风吹雪的剑势越来越快,变化也越发的刁钻,摸不透的剑意,诡谲的身法,即使面对百人的围攻,她依然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又有接二连三的弟子到了下去。 沈知秋看出了风吹雪的剑法,她用的是“天魔决”的剑法!这套剑法在武当山上的时候,叶天和自己交手的时候也使用过,但是风吹雪用起来却更快,也更诡异。 原来,当时叶天真的没有使出全力。 可是,叶天是母亲的徒弟,难道风吹雪也是母亲的弟子?她和母亲到底有什么关系? 诸葛青脸上微怒,凌烟阁这么多弟子,竟然短时间拿不下她!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弟子受伤,就算最后杀了风吹雪,也会损失惨重。 诸葛青扬声道:“布阵!” 只见凌烟阁的弟子们突然往后撤了几丈,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阵型,团团的将风吹雪围在中间,瞬时间已经十几名弟子丢出中的长剑刺向风吹雪,风吹雪大吃一惊,斜斜地避开,然后刚刚避开又闻到了身后的冷风,这些人竟然又将长剑刺了回来。 这个阵型看似四四方方,但是却是攻守兼备,一方的弟子丢出长剑,只要风吹雪避开,另一方的弟子将会接住长剑,又刺了回来,首尾相应,不断地循环着。 这个阵法极其精妙,绝无破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又过了许久,风吹雪似乎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风吹雪额头冒出香汗,再这般下去,自己非得被这个阵法累死不可。 第七十四章 杀人的感觉 离青青原本以为杀人的感觉会很痛苦,尤其是对于一个从没有杀过人的女人来说。 但是,她却发现原来她想错了,她现在杀人不仅不会感觉到痛苦,更不会感到恶心,甚至,就连一丁点的难过都没有。 当她的手在掐断第一个侍卫的咽喉的时候,她淡漠的表情已经变得冰冷,空气霎时变得诡异了下来,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美貌如天仙的姑娘杀人的手法竟然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看着同伴们一个个的倒下,剩下两个侍卫已经木讷的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恐惧的望着离青青。 离青青冰冷的表情就如同她对生活的期望一样,她的手法有多干脆,就代表着对这个世间有多决绝。 甚至,离青青现在想来,或许人这一生,其实就是从出生慢慢走到死亡的过程,每个人都在经历这样的过程,所以他们都排着漫长的队伍,等待着自己死亡的一刻;而自己杀人,只是为了防止这中间有人插队而已。 其实,杀人的感觉原本没有什么特别,尤其是对于一个已经杀过人的离青青而言。 片刻间,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离青青冷冷的站在那里,寒风吹过,她那雪白的衣裳随风飘动着,带着淡淡的芳香,离青青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她按照顾春秋的遗言,来到了瑞王府右边第七个屋子,进屋子后走到墙角,将角落里的第七块砖头挪动,里面的暗阁轻轻的打开,露出了一间密室。 离青青走了进去,来到密室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锋锐无比,冰凉刺骨,就连握在手上的都会觉得寒气袭人,这柄长剑就是雪夜。 离青青暗暗运起内功,开始驾驭这柄神兵,慢慢的,她已经逐渐适应了雪夜的寒意,本就得到了顾春秋的绝学,又领悟了“晓寒一夜凝吹雪”,所以便能很快的熟悉雪夜,甚至,在离青青看来,这把剑就是为她而生的。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孤独。 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孤独的也没有任何朋友。 突然,她又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件破旧的衣裳。 这件衣裳很久,也很破,而且从尺寸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的,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 在这样的暗阁里面,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宝物,要么是斩尽天下的神兵,要么是算无遗策的兵书,又或者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可为什么会唯独多出一件又破又旧的衣裳?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离青青仔细打量着这件衣裳,发现衣服的后面有一个大洞,这个洞看起来是被兵器刺穿的,切口整齐有序,不能是撕裂的,她想了想,还是将这件衣裳包起来,带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离青青隐隐约约觉得,这件破衣服肯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走到院子里,拔出雪夜,只听的一声清啸声,银光乍现,犹如电闪雷鸣般,这柄雪夜一剑斩破长空,离青青举着长剑,咬着牙,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苍凉之意。 她已经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江湖之路。 就从今晚,就从她拿着雪夜的这一刻起,她就已经是江湖中人了。 江湖问路不问心, 问心哪得几路行? 她非江湖人, 却走江湖路。 既然身在江湖,除了懂得杀人之外,她还懂得放火。 离青青将柴火尽数点燃,诺大个金碧辉煌的瑞王府瞬时便开始火光冲天,这熊熊的大火像发了疯似的燃烧着,仿佛要将所有的黑暗都燃烧殆尽。 火光照在离青青美丽的脸上,一闪一闪的,她咬着嘴唇,喃喃的道:“顾大哥,过去的三年对于稚嫩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谢谢你给了我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你应该是想让我用这双翅膀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吧?但是真的很抱歉,青青要让顾大哥失望了,我今后将饮血为生,以黑暗为食,不将瑞王府的人赶尽杀绝,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怎么能够做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而去过那种平民百姓的生活呢?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除了身上的这身武艺和手中的这柄雪夜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么她什么也不想要,所以她什么也可以不用在乎! 不就是杀人吗?男人能做的事情,她离青青也能做到,而且做得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狠绝。 如今离青青唯一要做的,就是复仇! 火光中,离青青隐隐听到一阵脚步声,来的人不少,而且,脚步很轻,如猫一样的轻,一、二、三、四、一共四只猫。 而她,仿佛就是被猫围堵着的小老鼠。 这四个人全身黑衣黑发,他们每个人使用的兵器都是清一色的长枪,雪亮的银枪在这样的寒夜中散发出极尽的寒意,离青青冷冷的看着他们。 看到银枪,离青青的胸口就燃起滔天的恨意。 因为,看到银枪的时候只会让他想起上官瑞! 离青青紧握着雪夜,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四个人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绝不能将他们当做普通的王府侍卫来看待。 不错,来的人,正是上官瑞账下的四大金刚! 金刚,四大金刚的首领,各方面的实力都深不可测,而且头脑极为灵活,擅长布置对敌的各种战术; 铁成刚,在兰国里享有盛名,修炼内功数十年,内功登封造级; 彭大刚,在四大金刚里面属于使枪使的最好的一位; 屠小刚,极度擅长暗杀,尤其是悄无声息的暗杀本事,据传闻,暗杀术已经超越了水火判官的水中月。 瑞王府里面使枪的好手不少,但也唯独这四人才称得上上瑞王府里的四大金刚。 从某种意义上,这四人齐出的话,就连水火判官联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江湖上,无路谁听到了“四大金刚”的名声,都难免要吃惊一下。 当然,离青青也不例外。 在她吃惊的时候,她在心里就开始在计划该如何应敌了,毫无疑问,这四个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铁成刚眯了眯眼,望着火光旁的离青青,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他道:“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却为何要来玩火?” 离青青冷冷道:“寒冬腊月,生火取暖又有何不可?” 金刚沉声道:“放火本没错,但却不该来瑞王府放火。” 离青青问道:“所以,你们是来救火的?” 金刚微微一笑,道:“不,我们是来杀人的。” 离青青道:“不救火,反而要杀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时,屠小刚咳嗽两声:“姑娘若是觉得寒冷,取暖的方法有的是,随便找个男人往床上一躺下,这肌肤之亲可不比这大火暖上千万倍,哈哈!”他虽名列四大金刚,但实际上也是个出了名的采花贼,兰国里有不少的大家闺秀都被他玷污过,这时候一见到如此美貌的离青青,心里又怎会不痒? 金刚不满的喝了一声:“老四,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吧,这女人可不是能和你一起在床上打滚的,你们注意看她手上的剑!” 直到金刚说完,其他三人才开始移目到离青青的手上,不多时,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瞪大着眼睛,因为,离青青手上拿着的是雪夜! 雪中无夜,夜中无血! 屠小刚咽了下口水,他当然也知道离青青已经得到了顾春秋的真传,这个女人的实力也许比萧红泪还要恐怖一切。 离青青卷起雪白的衣袖,轻轻的擦拭着长剑,然后淡淡的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这把剑的名字叫雪夜吗?” 金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皱着眉头,严肃的道:“成刚,左边;大刚右边;小刚,到我身后。” 其余的三人同时应声喝道:“是,大哥!” 话音刚落,这四人已经站好了阵型。这种阵容是他们目前为止用的最为熟悉的阵容,他们四人心意彼此相通,任何一人出的第一枪,其余的三人就会明白他下一枪会什么时候刺出,刺在哪个位置,他们彼此之间已经用这套阵容杀过太多的人。 离青青微微一愣,她已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她死死的盯着他们。 突然,铁成刚率先发难,以猎豹一般的速度凌厉的刺出一枪,离青青提起雪夜火速格挡,这时彭大刚也已经杀到,他那杠长枪直直的往离青青小腹上刺去,离青青身子微微一偏,躲了过去。 躲过彭大刚的这一枪之后,还没来得及喘息,正前方金刚的长枪也已然杀到,离青青暗自心惊,这四人的速度极快,一枪快过一枪,不过这才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刺出三枪了,而且枪枪都是致命的杀招。 离青青横剑在前,正准备挡下金刚正面的这一枪,但她却看到了金刚嘴角上的一抹冷笑,离青青微微皱起眉头。 在金刚长枪快到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急转身子,人便已经退到一旁,离青青大吃一惊,原来金刚的身后竟然是跟着屠小刚的长枪。 这两人居然是用同样的速度像他刺来,就如同连体人一般,但使出的杀招却不尽相同,金刚本来用的是上挑的动作,但屠小刚用的却是直刺。 离青青已经来不及后悔,她横剑的动作本就是为了防止金刚的上挑,万万没想到他们真正的意图还是在屠小刚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虽然武功修为明显要比这四人高上不少,但是奈何离青青没有实战经验,她和高手交手的机会太少了,而四大金刚无论哪一个人,都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好几轮回的人了,离青青又怎是对手? 仅仅是片刻间,离青青便已然汗流浃背,好阵法!铁成刚首攻,引诱自己格挡,彭大刚趁机偷袭,逼迫自己后撤,前面这二人的连招本就无缝,再加上金刚的强势突进,就算自己能勉强接住,但是也万万接不住这屠小刚最后的致命一击。 离青青仿佛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可是,为什么呢?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她才刚刚从死亡的牢笼里走出来,却要立马被人送回地狱吗? 第七十五章 再见祁云飞 银光在星光下闪动,雪亮的银枪如离弦之箭,但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屠小刚的身子顿时停住,手上的那杠银枪却再也刺不进去了,离青青脸色微变,她不知道屠小刚为何会停下来,但是只要在这有一瞬间他停下来了,那么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这机会不管是他们的失误还是老天爷的恩赐,离青青都绝不会放过。 她提起长剑,连续刷出四剑,每一剑都快如闪电,剑法虽快,但四大金刚个个都身经百战,当然也不会轻易中招。 金刚、彭大刚、铁成刚三人都已经避开“雪夜”诡异的剑锋,但是不知为何,屠小刚却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犹如石像一般。 事实上,从刚刚发起最后偷袭的时候,他就已经愣在原地了。 “噗呲”一声,雪夜刺进了屠小刚的胸膛。离青青皱起眉头,她能真实的体验到雪夜入肉的感觉,但却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这并不是自己最高明的一剑,为什么屠小刚会无法避开?离青青想不通,她看着屠小刚凸起的眼球,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己,然而他的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离青青这时才发现,原来,屠小刚的喉咙上有个猩红的斑点。 这种斑点不是剑伤,而是暗器造成的。 这是,银针! 这根银针绝对不是自己发出的,而且,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手法只会让离青青想到一个人,一个曾经折磨她至深的男人。 祁云飞! “老四!”四大金刚的其余三人异口同声的呼喊道,看着同伴倒下的尸体,犹如烂泥一般的瘫在地上,他们三人胸口激起怒火,但却再也不敢贸然出手。 因为他们也想不通,离青青究竟是使用了什么妖法让屠小刚瞬间毙命的。 金刚咬着牙道:“顾春秋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但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报仇?离青青冷冷的笑着,既然已经出手,她又怎会给他们报仇的机会?只见她迈开了步子,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突进到了金刚的面前,离青青提起长剑,又是一剑刺进了金刚的腰眼。 彭大刚和铁成刚二人刚想出手的时候,便觉得后颈一麻,顿时失去了意识,手中的银枪脱落,离青青瞅准机会,又是转身两剑刺死了他们。 干脆利落,没有一点花哨,甚至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离青青明白一个道理,杀人的手法,往往不需要过于华丽。 越简单就越实用。 三条大汉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血水流了一地,离青青拔出长剑,轻拭着剑锋,淡淡的笑着。 她已经很久没笑了,但是这次,在杀完人之后,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是在嘲笑着对手还是嘲笑着自己,又或者说,她是在嘲笑命运。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笑了。 只要能看到她的微笑,祁云飞就会觉得很开心。 星光下,那抹深蓝色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离青青的面前。 他还是喜欢穿着那身深蓝色的长衫,衣裳还是深蓝深蓝的,但人却已经变得憔悴。 刚刚的三发暗器,就是祁云飞射出的银针。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但是不可否认,他今晚来的确救了离青青的命。 “好久不见,青青。”祁云飞带着复杂的表情望着她,三年了,三年的时光,他从一个富可敌国的巨商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兰国,到处都贴满了祁云飞的通缉令。 他名下的飞雪阁,已经被上官瑞查封,多年来培养的势力也都被上官瑞和萧红泪二人铲除的干干净净。 他已经不再年轻,甚至,他脸上已经长满了虬髯的胡须,如果不仔细看,离青青真的无法相信,他会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祁云飞。 “祁云飞,我,应该谢谢你。”离青青淡淡的说着,她在今天能见到祁云飞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曾经的故人,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不管祁云飞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恩人也好,仇人也罢,可至少,他还是自己熟识的人。 最重要的是,离青青还想知道蝶衣的消息。 既然祁云飞还在,那么蝶衣也一定会在。 这么多年来,离青青明白,虽然蝶衣虽然口中一直怒骂着祁云飞是个畜生,可是她知道,蝶衣心里一定是喜欢祁云飞的。 不然,她不会一边怒骂着祁云飞的时候还让其一次次的爬上她的床。 这或许就是红尘女子无法逾越的波澜。 祁云飞苦笑道:“这是你第二次直呼我的姓名了。”他依然第一次,也是这样的深夜,这个女人拿着剪刀,深深的扎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上,然后狠声说:“祁云飞,既然你已经得到我了,放我走好不好?” 回想着往事,祁云飞低下了头,却又看到青青手上的长剑,这柄清寒的剑锋上还粘着猩红的鲜血,他皱起眉头,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放手,青青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离青青沉吟道:“你应该庆幸,你活到现在,依然还有人会这样简单的直呼你的姓名。” 祁云飞突然笑了,他道:“看的出来,你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我了。” 离青青轻蔑的道:“我以前怕过你吗?。” 祁云飞点了点头,道:“当然,即便是有莫风和萧红泪为你保驾护航的时候,你依然还会害怕我。” 离青青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祁云飞扬起眉头道:“为什么?” 离青青抬起头,望了望星空,叹息道:“因为那种安全感永远都是靠别人得来的,根本就不属于自己,一旦他们抛弃你或者永远的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你始终都是那么个一无是处的青楼头牌,所以,我才会那么的害怕你。” 祁云飞哽咽道:“青青...我当然知道,你这三年来吃了很多的苦。” 离青青嫣然一笑,道:“苦?” 祁云飞奇怪的望着她。 离青青摇了摇头,道:“我一点都不觉得,相反,我经历的这三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祁云飞忐忑的问道:“什么道理?” 离青青露出了诡异的一笑:“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一样可以。” 祁云飞张了张嘴,却又无言的望着她。 他明白,离青青这话一出,就代表着她的野心和她的欲望,又或者说,她所有的野心和欲望都是为了她的复仇。 祁云飞能懂得离青青的感受,她之所以能在这里杀人放火,正是为了宣泄这三年以来积压的仇恨。 这种感觉祁云飞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他自己就是深陷在仇恨的泥潭里,他的父皇颜无极被上官瑞所杀,所以自己忍辱负重这些年来不也是为了复仇吗? 可是结果又怎样呢?最后还不是功亏一篑?以至于现在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祁云飞叹了口气,道:“青青,我劝你,别再被仇恨埋没了你的内心了。” 离青青狐疑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恨上官瑞了?” 祁云飞道:“恨,当然恨,可是又怎样呢?大家都是为了野心和欲望,所以才会彼此厮杀这么多年,到头来,其实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离青青问道:“重要的东西?” 祁云飞道:“是的。” 离青青突然有了一丝心慌,她问道:“你说的,是人?” 祁云飞低下了头:“是。” 离青青道:“蝶衣?” 祁云飞:“是。” 离青青眯起了眼:“她死了?” 祁云飞抿着嘴唇,再也不敢答话,他当然明白离青青和蝶衣两人的姐妹之情,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暴雨之夜,飞雪阁门外,上官瑞纵马立着银枪,这里到处都围满了炎翎卫。 他身边的部下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曾经盛极一时的飞雪阁变成了一个修罗场,无数的人在那一夜丧命,在那个时候,是蝶衣,不知从哪里牵来了一匹马,哭诉着对他说道:“云哥哥,你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也就是在最后的那一声“云哥哥”的时候,祁云飞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爱上了这个姑娘,不管这些年来自己如何利用她、折磨她,她始终都没有离开自己,永远都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自己苦恼烦闷的时候,蝶衣会陪自己一起喝酒,她什么都不会问,也什么都不会说,就只是陪自己喝着酒,然后喝道懒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会亲切的喊着自己“云哥哥。” 也是在他当日在瑞王府的婚宴上受到威胁的时候,蝶衣夹起一块马肉放在了他的碗里,然后神色凝重的说道:“吃吧,云哥哥。” 甚至在他有时候得不到离青青而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便会拿起离青青的贴身衣物,闻着她的味道,然后自己给自己做着那些不齿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蝶衣都会走进来,帮他解决他身体的苦闷。 然而,这个美好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天夜里,祁云飞骑上了马,带着蝶衣纵马疾驰,仓皇而逃,在逃离了上官瑞的追击之后,他才发现,蝶衣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几十根羽箭射在了她的背上,他才想起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蝶衣都在他身后喊着自己“云哥哥。” 祁云飞别过脸,他的眼睛里有了泪花,他很少流泪,尤其是在离青青面前。 但是,当看到离青青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蝶衣,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许多错事。 离青青阴冷着脸:“我问你,她是不是死了!” 祁云飞还是不回答。 突然,离青青猛然提起一圈,直直的呼在了祁云飞的肚子上,祁云飞瘫坐在地,这一拳用上了内劲,祁云飞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离青青站在星空下,咬着嘴唇,毫无表情的望着他,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第七十七章 她葬在哪里? “我很抱歉。” 一句轻飘飘的话,终于击垮了离青青的内心,她紧握着拳头,背脊挺的直直的,她没想到老天爷就连最后的一点温暖都没有给她留下。 祁云飞的这句话简直仿佛就是魔咒,像铁索,似牢笼般富有神奇的力量。 离青青仰望着星空,长长的叹息一声。 天已经亮了。 十二月二十九,依旧是是寒冬,外面还下着小雪。 还剩下一天,就是除夕。 枯黄的野草已经被露水湿透,今天的天气确实奇怪,因为在下雪的时候反而升起了太阳。 太阳很暖,阳光照在这片枯草上。 祁云飞带着离青青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他们似乎走了很久,终于在第二天的早上来到了这个地方。 阳光照在祁云飞虬髯的胡渣上,他苍白的脸显得格外的憔悴,他已经十分疲倦。 周围都是野草,离青青静下心来聆听,仿佛听到了野草悲泣的声音,她俯下身子,捡起一片落叶,问道:“在哪里。” 祁云飞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块草地,离青青顺着方向望了过去。 草地上有块墓碑,坟前有花,很多很多的花,这些花都是清一色的秋菊,这样荒凉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摆着这么多的花。 这些花当然也是祁云飞采来的,因为他听蝶衣说过,她这辈子唯爱秋菊,每次在他们在蝶意居相会的时候,窗台前总会摆上一盆秋菊。 离青青走了过去,低着头,看着坟前的秋菊,淡淡的问道:“她就葬在这里?” 祁云飞道:“是。” 离青青道:“墓碑上为什么没有字?” 祁云飞道:“因为我不知道要写什么,所以我想等着你来写。” 离青青问道:“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出现在瑞王府。” 祁云飞道:“我一直在那里等你。” 离青青道:“你也知道我最终会陪你走到这里?” 祁云飞点点头,道:“我知道你非来不可。” 离青青蹲下身子,靠着墓碑,慢慢的坐在草地,她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哀伤,但却始终没有流泪。 即便是知道蝶衣死亡的消息,也即便是走到她的坟前,她却始终都没有流泪。 也不知道是她的坚强还是倔强,又或者说,是她的无情。 祁云飞凝望着她,这三年来,她变化的已经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内心。只是到目前为止,他真的看不懂离青青了。 离青青悠悠的道:“从小到大,蝶衣姐姐永远都是走在我前面,为我挡风阵雨的,就好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的护着我。” 祁云飞叹了口气,道:“而现在你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鸡仔,而变成了一只可以展翅翱翔的雄鹰。” 离青青道:“可是她却看不到了,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低下头,声音犹如细蚊,慢慢的,她的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祁云飞僵着身子站在一旁,伸手想要拍打下她的肩膀,安慰下她,最终却还是缩了回去。 他知道,离青青现在需要的不再是安慰,而是力量,可以让她复仇的力量。 忽然,离青青又仰起脸来望着他:“蝶衣走的时候遭了罪吗?” 祁云飞道:“没有,几十根羽箭瞬间射穿了她的心肺,她练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当场就咽了气。” 离青青深吸一口气,转而又看到了身旁的一个坟坑,这个坑是新的,还才刚刚挖好,里面飘着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她问道:“这个坑你是为自己准备的?” 祁云飞道:“是。” 离青青道:“你要死在这这里?” 祁云飞微笑道:“这里虽然荒芜,但胜在安静,况且,能葬在蝶衣的身边,我很满足。” 离青青皱起眉头:“燕国的皇子,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你不觉得可惜?” 祁云飞摇着头:“我不想做皇子,青青,我只想做你们的云哥哥。” 离青青咬着嘴唇,不再看向他。 “你可以再喊我一声云哥哥吗?” “我早已经没哥哥,唯一的哥哥,已经在前几天死了。” 她说的人,自然是顾春秋。 而且,除了顾春秋以外,她不会再把任何人当做自己的哥哥,祁云飞当然也不能。在离青青的心里,哥哥是独一无二的,也只有那块洁白无瑕的羽毛,才有资格做她的哥哥。 祁云飞苦苦的笑着,而后他走了几步,弓下身子,他从地上拿捡起一根树枝,在那个坟堆里翻弄了好一会,离青青奇怪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土里挖着什么宝藏。 不多时,祁云飞已经翻弄完了,他深蓝的衣服沾着泥土,但手上却拿着几个酒壶,祁云飞开心的望向离青青。 “你喝吗?” “这是酒?” “是。” “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我想在临死前,让你陪我喝完人生里的最后一壶酒。” 祁云飞也坐了下来,同样是靠在墓碑上。 酒是用青花瓷坛乘装的,倒在碗里的时候,无色也无味,几乎和白水差不多,离青青微微抿了一口,而后皱起眉头,这酒看似如白水,可是却比所有的酒都要烈,犹如刀子一般的割在喉咙上。 祁云飞笑道:“怎么样,比起弈剑山庄的桃花酒也不差吧。” 离青青道:“你在这里埋了多少酒?” 祁云飞又缀了一口,道:“很多,如果你以后在每一年的清明都来看我一次的话,足够你喝个一百年。” 离青青动容道:“你当真想死?” 祁云飞道:“我已经死了。” 离青青道:“可是你却还在喝着酒。” 祁云飞又笑了:“我正是因为喝了这酒,所以我才会死。” 离青青开始仔细的望着他,的确如他所言,祁云飞的脸上越来越苍白,头上还冒着虚汗,脖子上的青筋表明了他的痛苦。 这是,中毒的症状。 离青青目光闪动着,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的碗里的酒。 “放心吧,我只在自己的碗里下了毒,你喝的酒没事。”祁云飞暖暖的笑着,他温柔的看着离青青,就如同当年他们相遇那般的惬意。 离青青道:“五麻散?” 祁云飞道:“是。” 离青青道:“你好像很中意这种毒药?” 祁云飞轻轻“嗯”了一声,他又再次喝了一口,酒虽有毒,但却依然还是醇香醇香的,他不是有一个喜欢浪费的人,所以,他更不会浪费这酒。 他捂着肚子,微笑道:“我马上就要死了。” 离青青道:“我看出来了。” 祁云飞动容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离青青道:“我的话只对活人说,对死人没兴趣。” 祁云飞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猛然的吐出一口鲜血,血溅在酒碗里,无色的酒开始变得殷红殷红的,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端起酒碗混着鲜血再次饮下肚。 他纵声长啸,道:“好!这才是最好的酒!”他此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既然他生的尊贵,那他也要死的悲壮。 离青青还是淡淡的看着他,就算知道眼前的这个人马上要死去,她眼中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良久之后,离青青道:“我看过人死,也看过死人。” 祁云飞低着头,他极度虚弱的问道:“然后呢?” 离青青道:“不过,现在你想死却没有那么容易。” 祁云飞道:“为什么?” 离青青道:“因为你遇到了我。” 祁云飞道:“那又如何?” 离青青道:“我说过,我的话只对活人说,对死人没兴趣。” 无论祁云飞今后的人生是死是活,离青青都浑然不在意,但是她却绝对不会让其死在眼前,而且,她现在有着一肚子的话要问他。 有些事情,也只有到了这里她才会想明白,而想不明白的,她也会问出来。 祁云飞感觉到全身都冰冷冰冷的,他震惊的望着离青青,她的手掌捂在自己的胸口上,内力一点点的灌输进了体内。 更让祁云飞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亲眼看到自己体内的毒素慢慢的被吸了出去,全部都吸在了离青青的手掌上。 她的手掌已经发黑,祁云飞失声喊道:“青青,快住手!这样你的手会废了的。” 离青青冷笑两声,待得毒素全部吸干之后,她又运起寒冰真气,将手掌的毒素全部凝结成冰,再瞬间挥出一掌,毒气混着掌风,倾数排了出来。 祁云飞眼巴巴的望着她,这等高明的内功,如此阴寒的真气,这真的是离青青可以做到的吗? 离青青冷笑道:“五麻散,很了不起吗?” 良久之后,祁云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的脸上还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但却露出了微笑,深意的微笑。 他道:“当年,你也是被我服下了五麻散,才引诱到萧红泪来娶你。” 四下一片寂静,只剩下了雪花飘落的声音,离青青闭着嘴,这是她出狱以来,第一次听到“萧红泪”这三个字。 她的眼神极度的冰冷,比刚刚的寒冰真气还要阴冷千万倍。 祁云飞却已转过头,他知道,他提到了一个不该提到的名字。 离青青忽然道:“我有问题要问你。” 祁云飞道:“这就是你一定也要救我的原因?” 离青青道:“是。” 祁云飞道:“我可以说真话吗?” 离青青道:“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假。” 祁云飞点了点头。 离青青又道:“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来计划我今后的复仇!” 第七十八章 共赴黄泉 正午。 草地上充满了清冷而潮湿的芬芳,虽然是枯草,但却混合着酒香。泥土里还留着今年残秋时后的落叶。 可是到了明年,新草又会重新长出,这片荒凉的地方总会迎来新的生命。 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离青青缓缓的将怀里的东西打开,平铺在草地上,望着祁云飞:“认识吗?” 这正是她从瑞王府里带出来的那件破旧衣服。 看到衣服上的那个洞之后,祁云飞垂下了眉,并不敢迎接离青青犀利的眼神,他当然认得这件衣服,因为这种衣服的材质只产于燕国。 这是燕国皇族才能穿戴的衣服。 离青青月眉弯起:“看来是认识了?” 祁云飞道:“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离青青道:“瑞王府。” 祁云飞道:“你为什么要拿给我看?” 离青青道:“因为你刚刚提到了一件事。” 祁云飞道:“什么事?” 离青青到:“你刚刚说蝶衣的后背中了羽箭,瞬间毙命。” 祁云飞惊讶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衣服上的那个破洞,这时,他才真正开始佩服离青青的蜕变。这种细节竟然也被她察觉到了。 离青青道:“这件衣服属于燕国皇族吧?” 祁云飞点了点头。 离青青道:“而你是燕国的皇子。” 祁云飞道:“你怀疑这件衣服是我的?” 离青青摇了摇头,道:“不,这衣服上破洞足以证明它的主人背后有一块疤,很明显,当年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 祁云飞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块疤不是长在我背上。”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但却迎上了离青青锐利的眼神,如鹰一般的犀利,离青青冷冷的看着他。 以前,离青青还在飞雪阁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的爬上她的床,强迫着她和自己做那些不齿的事情。 他身上有没有疤,离青青又怎会不不知情呢? 祁云飞在看到她的眼神就后悔了,他忘记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离青青,他不该在她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离青青手握着长剑,冷漠的问道:“在燕国皇族里,你应该有姐妹吧?” 祁云飞长长的吸了口气,叹息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是姐妹,而不是兄弟? 离青青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变,雪白的衣衫一尘不染,她的心里好像早就有了答案。 没错,她当然明白,如果真的是个男人,即便是他们隐藏的再好,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可能不认识。 唯一能被祁云飞藏起来的,就只是女人。 祁云飞不仅将这个女人藏起来了,而且还藏的很好,即便是飞雪阁被连根拔起的时候,这个女人依旧是安然无恙。 她一定是隐忍在某个深处的角落,又或者是藏匿在瑞王府里某个高枕无忧的位置,成为了上官瑞与萧红泪之间最亲近的人。 会是谁呢?离青青眯起眼睛,带着寒意的微笑,淡淡的看着祁云飞。 这时,祁云飞脸上开始变得紧张,他动容道:“你猜到了?” 离青青点了点头。 能够左右萧红泪与上官瑞的人,能在飞雪阁覆灭而全身而退的人,又是能够在萧红泪眼皮子底下百般折磨自己的人… 离青青握着雪夜的手变的煞白,比雪还要苍白。 她明白,这个人一定是明仙儿! 原来,一直都是这个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她才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女人,离青青咬了咬牙。 又是吹来了一阵冷风,祁云飞颤抖着身子,道:“你现在想杀了她?” 离青青道:“难道我不应该杀了她? 祁云飞哽咽道:“她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我的皇妹,青青…” 离青青站了起来,杏眼突然泛红,道:“也正是你那位医仙的妹妹,才将我害成了这副样子。”她瀑布般浓密的黑丝在风中舞动着,飘着淡淡的芳香,沁入了空气,弥漫了野草,也滋润了祁云飞的心田。 祁云飞心中一阵酸楚,道:“我曾经去找过仙儿,我让她不准为难你,我以为她…” “每天凌晨将我的腿打断,入夜再接上,第二天再打算,再接上。这就是被兰国人尊敬爱戴的医仙所折磨人的方式。”她的话虽然说的气愤,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与她所受到的苦难相比,明仙儿当年的折磨又算的了什么呢? 祁云飞好想抱着她,将她搂进怀里,他想给她世间所有的温暖,只为了赎自己当年的罪孽。 他道:“你想怎么报复她?” 离青青扬起笑脸,不怒反喜:“我为什么要报复她?” 祁云飞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并不明白离青青这个微笑的深意,他叹息道:“仙儿折磨你,你不恨她?” 离青青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没有理由恨她,这只不过是她离间萧红泪和上官瑞两人的手段而已,她越是折磨我,将我腹中的孩子打掉,为的就是让这两个男人反目,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为了复仇罢了,而稚嫩的我,不过成为了她利用的工具而已。” 祁云飞已经热泪盈眶,震惊,痛苦,心痛填满了他的内心,他听到了什么? 刚刚青青说,她腹中的孩子没了? 祁云飞一时如晴天霹雳,他更无法想象这三年离青青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紧紧的搂着她,好似要将她的骨头都融进身体里一样,他含着泪道:“青青,对不起,青青,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这么做,飞雪阁里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去牺牲你…” 常年来的思念,混着悔恨,都转化成了热泪,滴在了离青青的后颈上。 离青青却没有哭,甚至连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 她就宛如石像一般的呆在原地,任其祁云飞这样抱着,她的手上还拿着那柄清寒的长剑。 被人拥抱的感觉,真的很暖。 如果没有发生以前的一切,如果抱着她的人是萧红泪,那该多好呢? 可惜啊,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如果。 离青青冷漠的笑着。 她才不会有那么幸运,她才不会是那个被老天爷眷顾的女人。 爱情,对她而言,已是奢望。 又过了一会,天空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又变成了漫天的飞雪和寒风。 寒冬酷暑之际,阳光只会偶尔的出现,也仅仅是某时某刻,而已。 “只能再抱一会哦。”离青青淡淡的说着。 祁云飞将她搂的越来越紧,并没有听懂离青青的话,嗅着她的清香,他念叨着:“不,我要永远抱着你,要抱一辈子。” 突然,祁云飞的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在抱着离青青,但却不知道离青青是如何出手的,他还没有看到她出手,自己却已经倒在了地上,就倒在了旁边的坟坑里。 离青青一脸傲然的看着他。 “这一掌,是为蝶衣打的。” “为什么?” “你不该在她的坟前抱别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我这一生只对两个女人有过亏欠,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她。” 离青青微微一笑,蹲下身子,看着狼狈的祁云飞,道:“如果你要是觉得愧疚,就算你在这里死了我也不会拦着,但是死之前,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祁云飞神色暗淡了下来:“什么事。” 离青青道:“告诉我你和明仙儿的联络方法,以及,将飞雪阁的残余势力交给我。” 祁云飞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可是眼睛里却有了泪光。 他道:“你想利用仙儿来对付上官瑞?” 离青青微笑道:“聪明,不愧是我以前的老板。” 祁云飞闭上了眼,叹息道:“仙儿不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她远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慧的多。” 这个是实话,事实上,飞雪阁能发展到如日中天的势头也多亏了有明仙儿在为他出谋划策,祁云飞不止一次的叹服她的皇妹,小小的年纪竟然会有如此深的城府。 离青青淡淡的道:“怎么利用她是我的事情,不必你操心。”她语气虽然淡然,但是眼里却闪动着自信的目光。 她自信可以控制明仙儿,如果一个明仙儿都拿捏不住,她又怎么对得起这身武功和这柄长剑? 祁云飞还是僵坐在坑里,他的心已经落下,头也垂了下来。 他恨自己,恨的要命。 就在这时候,又听的离青青的声音:“我不会逼迫你,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一样可以主动上门去找她,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祁云飞忽然站了起来,他将风吹散的秋菊重新摆弄整齐,放回到了蝶衣的坟前,静静的坐了下来。 离青青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她说过不会逼迫他,所以她也绝对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刚要离开,却听到祁云飞说了一声:“她有个随身的丫鬟,叫小玉,以前是伺候你的。” 离青青瞪大着双目,震惊的看着祁云飞。 她颤着声音问道:“一直以来,小玉就是明仙儿的人。” 祁云飞轻轻“嗯”了一声,又道:“你在兰国里的万象钱庄存上三十三两三十三铜钱,然后小玉看到后自然会带你去见仙儿。” 离青青点着头,沉吟道:“很好!怪不得我以前会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她铁青着脸色,人往往最容易疏忽的,就是身边的人,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看起来无害的小玉竟然会是明仙儿的眼睛。 她已经离开,离开前一刻,她看了看蝶衣的墓碑,对着祁云飞道:“碑上的字,就以你妻子的名义刻上去,蝶衣姐姐的确很关心我,但,她最需要的还是你。” 之后,她远远的走了出去,挺着笔直的背脊,一身雪白,孤独的往前方走去。 祁云飞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嘴里一直念叨着离青青刚刚的那句话:“她最需要的,还是你。” “最需要的,还是你。” “她需要的,是我...” 祁云飞脸上忽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痴痴的望着墓碑,拿起银针,在碑上刻了几个字“爱妻蝶衣之墓”,然后,他微笑着,望着天空中飘来的雪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 最后,银针刺进了他的心脏,慢慢的,祁云飞倒在了血泊中,依靠着冰冷的墓碑,就这样静静的靠在那里。 在江湖上,他的暗器冠绝天下,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也是死在自己的暗器之下。 第七十九章 三年前,君何愧? 前堂的笑声,透过阁楼,传到了内室。 内房就是新房,既然是新房,那自然是张灯结彩,挂紫金红。内房里满屋子的锦绣堆得甚是喜气,一个女人端坐在那里,霞衣凤冠的,静静的在等着她的新郎。 这里的装潢,比起皇宫里的三宫六院也丝毫不差,这里是弈剑山庄。 而且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是萧红泪迎娶上官燕的大喜日子。 整个弈剑山庄,从里到外,更是珠光宝气,令人羡慕,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各自爽朗的笑着。 前堂里笑的越欢,桃树下的男人就越是悲伤。 萧红泪懒懒的躺在桃树下,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悲伤,今天本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之痛? 就好似一根针一直在他胸口里面扎着,噗呲噗呲的,每呼吸一次,他的心就痛一次。 他不停的喝着桃花酒,心里越痛,他就越是要喝酒,苍白的面色,失神的眼波,萧红泪皱起眉头,即便是身穿着大红袍,也丝毫掩饰不住他憔悴的容颜。 他的手上,还紧紧的握着那根剑穗上的流苏。 他抬起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也只有那个男人才找得到。 上官瑞微笑道:“你在喝酒?” 萧红泪道:“你以为呢?” 上官瑞道:“我以为你会在这里数桃花。” 萧红泪诧异的道:“桃花?” 上官瑞点点头,他叹息一声:“其实我在无奈的时候就喜欢来你这里数桃花,一片片的数着,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所有过不去的坎都会慢慢过去的。” 萧红泪喃喃道:“过去...过去...” 突然,他的脸上闪动着异彩,他道:“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上官瑞道:“什么?” 萧红泪道:“我羡慕你的过去,不管你的过去是美好的也好,悲伤的也罢,但是你都清醒的记得。而我,却对以前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苦苦的笑着,又抿了一口酒,道:“我只羡慕你的过去,你们每个人的过去。” 上官瑞微笑着:“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的过去和我的差不多,除了江山,就是美人。” 说到美人,美人却已经到了。 明仙儿一袭粉红色的长裙,慢慢的向他们走来,脸上还挂着淡雅的微笑,似乎,她的脸上永远都是挂着这样的笑容,亦深亦浅,虽让人看了觉得温暖,但却让人捉摸不透。 她恭敬的给上官瑞行了个礼,弯腰的时候尽显楚楚动人的风姿,悲怨凄楚的神情,温柔的眼波,她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能让上官瑞觉得满意。 萧红泪不喜欢那种笑容,所以他都不想和明仙儿说话。 他不喜欢,但却架不住有人喜。 上官瑞就非常喜欢,他自认为做他的女人就应该有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城府,否则今后又如何替他掌管三宫六院? 明仙儿双眉微扬,道:“客人们可都到齐了,红泪,你该出场了。” 萧红泪淡淡的道:“出去做什么?” 明仙儿眨着眼睛,道:“当然是拜天地。” 萧红泪道:“天地自在我心,我为何要当着别人的面去跪拜。” 明仙儿哑然失笑,她无助的望着上官瑞,上官瑞点了点头,也微笑道:“罢了,他自从失忆后,整个人也变得奇怪了,既然不拜那就不拜了,由你出面,招待下宾客吧。” 这话一出,上官瑞已经俨然将明仙儿当成了弈剑山庄里的另一个主人。 或者说,不管是萧红泪还是弈剑山庄,都是属于兰国的,也就是他上官瑞的。 萧红泪也不在意,依旧喝着酒,他本来也烦和人打交道,既然他们愿意管,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名弈剑山庄的弟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急忙道:“师父,不好了!有人来送礼物了!” 看着他神色慌张的样子,明仙儿不悦道:“送礼怎么了?弈剑山庄没收过礼物吗?” 那名弟子颤着声音道:“这份礼物...很特别...” 萧红泪眯着眼睛,问道:“什么礼物?” 弈剑山庄的大厅里,闹哄哄的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都瞪大着眼珠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份礼物。 这是一面大钟,应该是寺庙里和尚经常用的,而且这面子比以前见过的钟都要大上一轮,外面生着铜锈,样子是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他们这些多数为朝中重臣,虽然名义上是来参加萧红泪的婚礼,但也是迫于上官瑞继任新君的压力。 上官瑞要开新朝,再加上以前得罪过不少大臣,所以朝廷上不少人都对上官瑞抱有怨气,这时候看到有人在萧红泪的婚礼上捣乱,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热闹,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送钟,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在给谁送终呢?是萧红泪?还是上官瑞? 萧红泪已经赶到,脸上面不改色,他悠悠的望着眼前的礼物,微微的笑着。 别人都奇怪的望着他,真想不通为什么萧红泪在此时此刻还笑的出来。 只见他将手放在钟上,轻轻的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笑道:“哪位朋友送的礼物,有心了。” “阿弥陀佛。”只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声音十分的尖锐刺耳,就如同一把掉牙的二胡,拉起来的声音就好似锯木头般难听,真如哭伤的喉咙。 这真的是世间上最难听的声音。 如果可以,他们所有人都宁愿这个人不再说话。 萧红泪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原来,说话的人,竟然是个和尚。 而且,看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应该是位有名的得道高僧。 上官瑞也看了看他,忽然,他的心在看到那个和尚的脸后开始变得莫名的紧张,他紧紧的握着拳头! 他当然认得这名和尚,他正是天灵寺里的主持方丈——枯木大师! 而且,他同时也是顾春秋领导的“夙愿”组织里的成员。 上官瑞想不通,他一个年入半百的出家之人,在此时此刻竟然也会为了顾春秋来和自己做对。 萧红泪慢慢的走向了他,对着枯木大师深深的鞠上一躬,然后道:“我们以前有恩怨?” 枯木大师摇了摇头,缓缓的道:“没有”。 萧红泪道:“但大师今日却为何要来弈剑山庄找我的麻烦?” 枯木大师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语,方才道:“萧施主认为是麻烦,但在老衲看来,这却是萧施主的机缘。” 萧红泪并没有被眼前的这面钟而感到生气,相反,他反而觉得有些有趣,他当然明白,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不可能会不远千里的来这里拿他寻开心的。 他动容道:“什么样的机缘?” 枯木大师道:“你遗失过的机缘。” 萧红泪的表情仿佛是在沉思,他想了很久,始终猜不透枯木大师的这句话的意境,然而,他却发现一件事。 他看到枯木大师竟然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上的这根流苏,他问道:“大师可认得这根流苏的主人?” 枯木大师点了点头。 萧红泪的眼角在跳动,他在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时候,眼角总会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他,真的很想知道这根流苏到底属于谁的。 虽然上官瑞和明仙儿都说是上官燕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上官瑞根本对这根流苏没有任何的记忆,他曾无数次想让她重新为自己编织一个一模一样的流苏,但是上官燕却一直都找各种理由推脱着。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起来,问道:“她在哪里?” 枯木大师道:“她已经来了。” 萧红泪道:“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枯木大师悠悠的笑道:“你看不见她,不代表她看不见你;你从没有想念过她,可她却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你。” 萧红泪已经流泪了。 他从来不流泪,但今天泪却已经流下。 每个人流泪的原因都各不相同,有因为孤独的,亦有因为痛苦的,也有因为幸福的。 但,萧红泪流泪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空白的,他渴望拥有以前的记忆,哪怕有多么惨痛的过去,他都希望自己能够记起来。 人,一旦没有了记忆,就如同池子里鱼一样,终日浑浑噩噩,活得没滋没味。 萧红泪拉着枯木大师的肩膀,热泪盈眶的问道:“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他使劲的摇晃着,若不是因为枯木大师内功底子深厚,他这把年纪的身子骨只怕早被萧红泪摇的散架。 枯木大师淡淡的说道:“她让我给老衲给萧施主带一句话。” 萧红泪动容问道:“什么话?” 枯木大师字字念道:“三年前,君何愧?” 萧红泪忍不住的后腿两步,然后脸上开始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痛苦,他的嘴里一直喃喃的念叨着: “三年前,君何愧?” “三年前,君何愧?” “三年前,君何愧!” 他一直喊着这句话,在人群里木讷的转了转,双眼无神的望着众人,望着这群文武百官,亲朋旧友,期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却始终没有人说话。 这里的人,他们都用着戏谑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并没有将萧红泪的痛苦放在眼里。 萧红泪转过身子,死死的盯着明仙儿和上官瑞,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垂下眉,不敢看着他。 萧红泪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告诉我答案!” 第八十章 你是谁? 萧红泪身子还在发抖,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 枯木大师看着萧红泪,露出了深意的微笑:“你要亲自去问她。” 萧红泪疯狂般的嘶喊:“去问谁?” 枯木大师道:“你的妻子。” 妻子,萧红泪的眼神又变得迷离,他哪有什么妻子,况且,他根本不承认上官燕是他的妻子。 突然,内阁里传来一阵痛哭的惨叫声,这是女人发出的声音。 哭声很大,任何一个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这声音来自萧红泪的婚房,上官瑞皱着眉头,厉声道:“来人,快去给公主护驾!” 萧红泪还是紧紧的盯着枯木大师,他知道眼前的高僧一定能告诉自己答案。 枯木大师还是重复道:“去找你的妻子,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 萧红泪反复的琢磨这句话,突然他的脸开始变得扭曲,眼睛放出精光,怒吼一声:“谁都不准进去!” 屋外的侍卫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他雷霆般的咆哮震慑住了,他们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萧红泪说完那句话,便慢慢的挪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婚房。 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门上还刻意上了拴。 他有一种直觉,他想知道的一切都会在这个屋子里得到答案。 屋子里没有别人,甚至任何进生人的痕迹都没有,萧红泪眯着眼睛,他看到了坐在床边那个身旁凤霞红衣的女人。 她是上官燕,萧红泪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只有即将成为他新婚妻子的她还会在等着他。 可是萧红泪还是不甘心,他仔细检查着屋子里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最后他却失望了,失望透顶。 因为,这里除了上官燕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 萧红泪叹息一声,坐在凳子上,无奈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又想酗酒了。 他怎么能不醉呢?既然清醒的时候总会有无穷无尽的痛苦,那他还不如就这样永生永世的醉下去。 但凡只要是醉了,那他起码还要寄托,有念想。 他还能梦见那抹让他魂系梦牵的倩影,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只要能看见她,萧红泪就已经很满足。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那个身穿嫁衣的女人依旧呆坐在原地,她或许是在等着新郎来掀起她的红头盖。 萧红泪还在喝着,空气中只能听到烈酒入喉的声音。 “咕噜,咕噜”的。 终于,那个女人开口了,她道:“我知道你这辈子只为了两件事情忙碌。” 萧红泪扬起了眉头,迷糊的看着她,问道:“哦?你知道?” 那女人静静的道:“是的,我知道。” 萧红泪问道:“说来听听。” 她道:“一是练剑,二是喝酒。” 萧红泪苦苦的笑着,笑的极为苍凉,这句话本说进了他的心里,但他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生出波澜,萧红泪相信,这一定是上官瑞教她这么说的。 既然是上官瑞的指使,那他就不会感到奇怪。 上官瑞到底有多了解他?这一点恐怕就连萧红泪自己都不会明白。 但这一次,萧红泪却想错了。 因为,这句话不是上官瑞教她的,而是萧红泪自己告诉她的。 当年,也是这样的良辰吉日,那个名扬天下的剑客对着另外一个名堂天下的娼妓说出的话,他曾经也是这样寂寞的对她说过:“我这一生只为了两件事忙碌,一是练剑,二是喝酒。” 而现在,萧红泪却一时间没认出她来。 他竟然没有认出她就是离青青,他为什么会认不出!? 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把她忘记了,所以他才可以这样心无愧疚的娶别的女人为妻?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还没有认出她来? 离青青头上遮着红头盖,眼睛却狠狠的瞪着他,带着愤怒和怨恨,她曾经有多么期待这个男人,如今就有多么恨这个男人! 突然,萧红泪又道:“不过,这一次你却想错了。” 离青青微微一愣,道:“错在哪里?” 萧红泪道:“除了练剑和喝酒,我还有第三件事,而且这件事比前两件事情都要重要的多。” 离青青动容的问道:“是什么?” 萧红泪道:“找人。” 离青青道:“找谁?” 萧红泪道:“一个女人。” 离青青紧紧的捏着双手,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怨哀,道:“那...你找到了吗?” 萧红泪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但是我总觉得她今天出现了,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是我却始终都看不见她。” 离青青透着红头纱,依稀能看到他刚毅的面容,他好像比起三年前清瘦了很多,但是她却又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把泪痕剑。 一看到那把剑,离青青的恨意就孜然而生! 在那天的夜里,正是这把泪痕剑,正是这个男人将顾大哥杀死的! 离青青冷漠的道:“你找不到她,说明你不用心,不想找。” 萧红泪沉下了脸,他又怎么能不用心呢?不过他也懒得和她争辩,事实上,就算他们日后成亲了,他也只会给她妻子的名分。 他突然道:“我娶你,是迫于圣旨的压力,而你嫁给我只怕也多多少少有牵扯到一些利益吧?” 离青青问道:“什么意思?” 萧红泪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了当的说明吧,我以后不但心不会在你这里,而且人也不会在你这里待太长的时间,我只要找到了她,就会连人带心一起离开。” 说完,他又紧紧的捏着手上的流苏。 离青青眼波闪动着,因为,她看到了萧红泪手上的流苏,看到了那根中国结。 她依稀记得,当年在天牢里,他曾经将这根中国结狠狠的踩在地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现在还好好的珍惜着? 他不是一点都不爱她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在自己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来动摇自己? 离青青紧紧的咬着嘴唇。 良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突然道:“这个房间以前是我的。” 萧红泪诧异的望着她。 离青青继续道:“这张床以前也是我的。” 萧红泪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手中的酒杯顺势跌落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他的头突然开始胀痛,脑海里一点一滴的记忆就如地上的碎片一样慢慢的拼凑着。 萧红泪重重的摇晃着脑袋,一张逐渐清晰的脸,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开始在他脑海里重复着。 “这个房间以前是我的。” “现在我住进来了。” “这张床以前也是我的。” “现在我睡在这里。” “所以,睡在床上的人也是我的。” ...... 萧红泪跪在地上,捂着沉重的脑袋,胸口仿佛被撕开了一条缝,他圆瞪着双目,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失声道:“你是谁?你不是上官燕?快把你的红头盖掀开!” 离青青冷冷的站起来,看着地上躺着的萧红泪,她一脸傲然的道:“难道不应该是新郎才有资格掀起新娘的红头盖吗?” “我...”萧红泪一时间竟然呆若木鸡。 看着萧红泪痛苦的模样,离青青的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感。 为什么呢?她不是来报复这个男人的吗?为什么她却没有一点点的开心,看着萧红泪无神的呆坐在地上,离青青终于缓缓的摘下了红纱。 萧红泪张了张嘴,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如仙女般美丽的绝色女子。 肌肤胜雪的容颜,倾国倾城的芳姿,萧红泪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他捂着头,咬着牙,忍着疼痛,痛苦的问道:“你....你...是谁....?” 世界上最狠心的话不是我恨你,也不是我不爱你。 而是那句“你是谁?” 你是谁? 离青青无言的望着他,眼神中透露着酸楚,她真的不懂。 这是为什么? 不过才三年而已,他有什么理由忘记她,又或者说,他有什么资格忘记她! 寒风吹了进来,离青青的身子开始莫名的颤抖。 也不知道让她寒心的是刚才的这阵风,还是萧红泪方才说的那句话? 但,寒风的确吹进来了,吹落的,还有离青青的眼泪。 离青青,终于流泪了。 一个曾发誓从不流泪的女人,却因为这个负心的男人,再次流下了眼泪! 风还是刚才的风,但泪,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泪。 在离青青的心中,这世界已经变了,完全变了,变成空的,变成了灰白色。 突然,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剑,正是“雪夜”,离青青闪电般的刺出一剑,萧红泪在那一瞬间竟然还在痴痴的望着离青青,他其实并没有看清这一剑,因为,这一剑真的太快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个女人一剑刺死。 但,萧红泪却想多了。 离青青没有刺死他,她刺中的,仅仅是萧红泪手上的那根中国结而已。 看到流苏被无情的挑在剑上,萧红泪脸上泛出痛苦的神色,他哀求道:“还给我!” 离青青冷冷的笑着,手上拿起这根中国结,看得出来,这根中国结被他保存的很好,就连一点灰尘也没有。 但是,越是干净的纪念物,就越是能让离青青想起以前那个愚昧无知的自己,她无情的将它扔在地上,然后提起脚尖,狠狠的踩上几脚! 她痛苦。 但,痛苦的却还有萧红泪。 只见的萧红泪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对着离青青嘶吼道:“还给我!你快还给我!” 第八十一章 我是来杀人的 离青青听到萧红泪的怒吼,却垂下了头,还是半步都没有动。 那根中国结还被她无情的踩在地上。 萧红泪眼中布满血丝:“你聋了吗?” 离青青道:“我没有聋。” 萧红泪紧紧握着双拳,道:“既然没聋,为什么不把脚挪开,难道你听不到?” 离青青忽然问道:“那你聋了吗?” 萧红泪奇怪的看着她,道:“我当然也没有聋。” 离青青听完后便纵情大笑,泪珠随着笑声一起滑落,她咬着牙道:“那我在天牢里喊了你三年!你为什么也听不到!” 泪痕剑瞬间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萧红泪的脸已经通红,封存在脑海里一点一滴的记忆也开始逐渐的苏醒。 脑中的画面碎成千千万,可这万万千千的碎片又逐渐的拼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画面里的女人有着绝世的容颜,他们两个曾在桃花下起誓: 落木萧萧下, 离离原上草。 若相惜, 萧别离。 萧别离... 他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水,喘着粗气,他已经想起了很多,可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对他很重要。 但,却仍然想不起她的名字。 然后,萧红泪想起了她刚刚的话,他抬起头,炙热的望着她,道:“你刚刚说,三年?” 离青青闭着嘴,心里却一阵刺痛。 她本来有太多的怨言,她本来是来宣泄她的仇恨的。 甚至,她本来还想一剑刺死他。 可是,当看到他那双真诚炙热而又充满痛苦的眼神后,她的心一下子就狠不起来了。离青青当然相信他是真的失忆了,正是因为相信,所以她才这般的刺痛, 这算什么?这就好比如一个刽子手在犯下滔天罪行之后,突然对着所有人说了声:我失忆了,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自己这三年来吃的千般苦楚又算什么呢? 如果她看到萧红泪是因为真的变心了才对自己不管不问,那她大可以一剑刺死他,这样反而不用受这种煎熬,反正再痛苦的事情她都经历过来了,背叛又算的了什么? 但,他却失忆了,他仅仅是失忆了而已。 离青青的怨恨,无处宣泄,所以,她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也只能死死的盯着他! 萧红泪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慢慢的靠近她,伸出手,放在她的香肩上。 “三年前,我们,很相爱,对吗?”他深情的望着她。 萧红泪不懂,如果他们以前真的相爱过,他又为何会将她一个人遗弃在天牢里三年,为什么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离青青的存在。 他相信,离青青这样美丽的女人,任何男人,即便是看了第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既然在他心里有过这么深处的记忆,他为什么会把她遗忘呢?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又怎么会忍心将她遗忘? 不管他的记忆中还有没有离青青,但是这种深情的眼神永远都没有变,还是这么的温暖,柔情无限。 离青青呆了呆,她不想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她冷笑道:“是的,很相爱,可是爱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你让我明白了这种代价的惨痛,为了这份爱导致我失去了所有。” 她又看着地上的中国结,道:“就像它一样,即便是再耀眼的流苏,现如今也不过是新人胜旧人,被冷冷的踩在地上。” 萧红泪目光闪动,他弯下腰,拾起这根流苏,捧在手里,道:“虽然我忘记了过去,但是这根流苏却一直陪伴着我,我明白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礼物,所以我一直在找,每天都在等,幸好,我等到了你。” 离青青道:“你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萧红泪道:“不管你是不是来找我的,但是我却已经找到了你。” 随后,他擦拭干泪水,微笑道:“只要我们能够再次相遇,只要我找到了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离青青木光深沉,萧红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都不重要,只要他心里想着她,就足够了。 萧红泪明白,这三年来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很多很多苦。 离青青全神贯注的盯着他,道:“你知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 萧红泪道:“不重要。” 离青青露出了深意的微笑:“真的不重要?” 萧红泪道:“是的。” 离青青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理所当然?” 萧红泪道:“这是我欠你的。” 离青青点了点头,道:“很好,我是来杀人的。” 萧红泪道:“我知道。” 离青青狐疑的看着他。 萧红泪微笑道:“你带着剑进来,想必也不会是来谈情说爱的。” 离青青道:“你知道我要杀谁?” 萧红泪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不管你杀谁,我都坦然接受,因为我相信,你杀的人一定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离青青不免吃了一惊,清瘦的身子僵在空中,随后,她的表情生出了一丝玩味,冷笑道:“我杀谁,你都不会阻拦?” 萧红泪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阻拦,他也没资格阻拦,甚至,就算这个女人要杀自己,他也会立刻自刎在她面前。 离青青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柜子,这是一个崭新的衣柜,是明仙儿特地为萧红泪准备的礼物。 柜子里当然也有宝物,只不过,这件宝物很特别。 因为里面藏着一个人,一个艳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才是今晚的主角,因为她就是这里的新娘,上官燕。 她的衣衫已经被扒光,只穿着内衣,僵直的立在那里,表情上还填满着震惊和恐惧,可是,当看到萧红泪之后,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了光,满怀期待的望着这个男人。 她希望这个男人,她的丈夫,能够来解救她。 萧红泪眯着眼,他当然也明白,上官燕已经被离青青点了穴,一直都藏在这里,难怪,自己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上官燕。 甚至,他都从没问过上官燕的任何消息,因为不在乎,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他才没有过问。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又不能不管不问。 萧红泪道:“你要杀的人,是她?” 离青青道:“萧公子金屋藏娇,难道心疼了?” 萧红泪问道:“我们以前的过去,有她吗?” 离青青道:“没有。” 萧红泪哀求道:“她毕竟还年轻,而且,她是无辜的。” 离青青冷笑道:“无辜?你的剑下又何尝绕过无辜之人?” 萧红泪盯着离青青手上的这把雪夜,他看得出来,这把雪夜的锋利之处并不亚于他的泪痕剑,甚至,这把剑的名气还远在泪痕剑之上。 他道:“她是公主,杀了她,你会有很多麻烦。” 离青青道:“我若是杀了她,找我麻烦会是她的哥哥还是她的丈夫?” 萧红泪张了张嘴,缓缓的道:“我...并不是她的丈夫。” 然后他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他道:“对!我还没有成为她的丈夫!”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上官燕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下,她这么多年一直苦恋的大哥哥心里竟然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一个时辰前。 上官燕的红头盖被掀开,她原来以为来的人会是她的丈夫,可是她却看到了离青青。 在看到离青青之前,上官燕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兰国最美的女人,即便是和明仙儿比,她也不遑多让。 可是,在看到离青青的那一刻,上官燕就低下了头,心里油然的生出自卑。 或许,任何一个女人在看到离青青的时候,都会叹息上天的不公,为何世间还会有如此倾城绝色之人。 再后来,她亲眼看到离青青的武功,干脆而又利落,她脱下了自己的嫁衣,将自己关在了衣柜里,封住了穴道。 上官燕在里面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心在刺痛的同时却又感慨着这二人的命运。 以前,她曾无数次看到萧红泪对着那根流苏黯然神伤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的心疼。 她那时候就在想,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哪一位女子能够有资格让萧红泪这般牵挂着,以前,她从不认为有这样的女人存在。 而现在,当看到离青青之后,上官燕才明白,原来,这样的女人真的存在。 上官燕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玩弄心计之人,所以,正是因为她天真的淳朴所以才会被萧红泪当成是妹妹般的疼爱。 她在心疼自己的同时,却又更加心疼离青青和上官瑞,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萧红泪能够找回他的幸福,再也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离青青的一颗心,开始慢慢的下沉,她当然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叹息一声,道:“我说过,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来杀人的。” 这时,门终于被打开了,几个人缓缓的走进来,正是上官瑞和明仙儿,明仙儿的身后还跟着小玉。 离青青冷冷的回头,盯着他们,然后,又看到了那个清秀的女孩,当年,小玉也算是服侍过自己的人,可是现在的小玉眼神中却带着不屑,傲然的看着离青青。 上官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微笑道:“青青是来杀人的?” 离青青道:“是。” 上官瑞道:“你想好要杀谁了吗?” 离青青道:“还没有。” 上官瑞道:“很好,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我的人头在这里是最值钱的,你只要杀了我,我保你名动天下,以后找你杀人的生意会一个接着一个。” 第八十二章 我一定会救你 上官瑞就站在门外,高大威猛的样子又透露出逼人的气势,眉毛浓的仿佛是两把锋锐的利剑,有些人,看起来天生就富有权利。 明仙儿的目光就显得柔软了许多,她小鸟依人般的站在上官瑞身旁,几乎让离青青一时间都有些错愕,她难以想象明仙儿会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想要上官瑞性命的人。 有的东西,越迷人反而越危险;越无害,反而越致命。 离青青轻叹一声:“我杀不了你,至少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我还杀不了你。” 上官瑞微笑道:“很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里面不管你杀了任何一个人,这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离青青道:“我当然明白。”她轻轻的点着头,但是剑却已经横在了上官燕的脖子上,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现在还能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正是手里还挟持着上官燕。 上官瑞悠悠的道:“看样子,你还没决定好你要杀的人是谁,你不是来杀人的,说清楚你的来意!” 离青青冷笑道:“你不信?” 上官瑞道:“杀手我已经见了太多,活到我这个身份的人,每时每刻都要仔细提防着,因为说不准就会有人瞬间出来要我的命。” 离青青道:“看来,你活的很累。” 上官瑞笑道:“也许吧,所以我相信你不是来杀人的,你的眼睛里虽有恨,但却还有心,况且你还是个女人,一个无法狠心下的女人,又怎么能杀人呢?” 离青青道:“你马上就要当皇帝,当然也明白一件事。” 上官瑞狐疑的问道:“什么事?” 离青青叹息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本意去做的,就比如说,杀人,即便是自己不愿意。 她话一说完,人就已经动了。 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当他们看到离青青身子在动的时间,她的剑已经全力刺出。 她的剑上沾着血。 雪夜无夜,夜中无血。 但,现在这把雪夜却沾满着鲜血,剑锋轻轻的从小玉的身体上拔出,离青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她轻轻松松就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一人,杀的人还是明仙儿的贴身侍女。 大家还是被离青青杀人的手法震惊到了,这时,大家才真正的相信,原来这个女人是真的来杀人的。 这时,萧红泪却转过身子,面对着离青青,问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杀一个丫鬟?” 离青青道:“你心疼了?” 萧红泪道:“我只是不明白你的做法。” 离青青道:“她以前也做过我的侍女,但她却偷过我的东西。” 萧红泪道:“她偷了你什么东西?” 离青青道:“银子。” 萧红泪心中微怒,道:“多少银子?” 离青青道:“三十三两三十三文钱。” 萧红泪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决计想不到离青青会是一个为了这点银子就杀人的人。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包括上官瑞,他心里也一直在琢磨这三十三两三十三文钱的含义。 但,有一个人却明白了。 明仙儿的眼睛已经迷成一条缝,她更加震惊,因为这是她与皇兄祁云飞的接头暗号,离青青又怎么会知道。 她才真正明白,看起来离青青好像是深处在绝境,可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真正处境艰难的是自己,因为毫无疑问,离青青手上握着自己的把柄,而杀小玉,就是离青青的警告。 离青青在告诉她一个道理,她可以随时弄死小玉,就像是可以随时弄死她自己一样。 明仙儿冷若冰霜,她不是一个喜欢沉着脸的女人,。 离青青手上的雪夜还是横在上官燕脖子上,笑道:“明姑娘身体不舒服?” 上官瑞道:“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这般无情的。” 离青青故作惊讶的点点头,然后露出了深意的微笑,她此时此刻好像一点也不慌张,因为她相信有人可以送她离开这里。 明仙儿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道:“青青姑娘。” 离青青应声道:“我在呢。” 明仙儿道:“天牢里冷吗?” 离青青道:“很冷。” 明仙儿笑道:“既然好不容易从天牢里出来了,难道你还想再进去?” 离青青道:“所以,我一定不会进去。” 明仙儿道:“所以,我会帮你。” 萧红泪皱着眉头,紧盯着离青青,他虽然不清楚曾经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上官燕与他们的过去是无辜的,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从离青青的手上救走上官燕。 上官瑞也狐疑的望着明仙儿,不清楚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不过,他很相信明仙儿,因为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明仙儿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离青青道:“如何个交易法?” 明仙儿道:“我用自己跟你换公主,公主乃千金之躯,怎能被你挟持,不如你来挟持我,我保你安全的离开这里。” 离青青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切都和当年有一模一样,当年,莫风曾经也是这样挟持明仙儿逃出王府的。 上官瑞厉声说道:“不行。”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离青青的身体射穿,他凝重的表情代表着他的坚决,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犯两次。 他当然还记得,明仙儿曾经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情才昏迷不醒的。 场面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天气本就寒冷,再加上雪夜的冰寒,上官燕已经被冰寒的剑气冻的脸色发青。 突然,人群中,一抹黑衣窜出,速度极快,猛如虎,灵如蛇。 他的手上拿着一支笔,笔尖是经过寒铁精炼过的,被凤仙花汁染的红红的,颜色特别的鲜艳。 这是,判官笔,那个人是,水中月。 这支猩红的判官笔马上就要刺到离青青的喉咙里,水中月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他算准了离青青站的角度,方位,已及和上官燕的距离,他现在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杀死离青青的一瞬间救下上官燕。 当然,水中月这样顶尖的高手一般很少失误,只要他敢出手,就代表着他一定不会失手。 但这次,他却失手了。 在判官笔还没有刺进离青青身体里的时候,水中月的身子就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如石像般的顿在那里,一定也不动。 苍白的脸上终于吐出了鲜血,水中月看着自己的腰间突然多出了一把兵刃... 这是,泪痕剑! 这把剑从水中月的腰间刺入,贯穿了整个身体,剑锋完全的刺了进去,连一分都不剩,现在萧红泪的手上仅仅握着一把剑柄。 如果不是从水中月的腰背看到泪痕剑的剑锋,大家一定会误以为萧红泪在亲切的和水中月打招呼。 离青青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异样,说实话,她的确没想到水中月会突然发难,而且,刚刚那致命的一击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躲过去。 即便躲过去了,也一定会受伤。 离青青的心里多少生出了些暖流,毕竟,即使他在失忆的时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个男人最终还是站在了她这边。 像水中月这种人的死,才不会有人真正关心的。 因为他杀人。 而杀人的人,就一定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窜出来的速度有多快,倒下去的速度就有多慢,他致死都想不通,为什么萧红泪会突然对他出手。 萧红泪拔出泪痕剑,微微的转过身子,更加让众人觉得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是杀人的人,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布满了泪光。 此时的他明明是个刽子手,可是,为什么他会流泪呢? 离青青望着他真诚的泪光,淡淡的说了声:“我应该谢谢你。” 萧红泪盯着鲜血从他的剑上一点一滴的滑落,道:“不用。” 离青青道:“为什么救我?” 萧红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又长长的叹息一声,继续道:“我只知道,如果在那一刻,我没有救你,如果在那一刻,你被他杀死了,我想,我该有多么的后悔啊。” 萧红泪擦干净了眼泪,他真诚的说出那番话,因为心诚,所以,即便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大家还是依旧被他感动到。 离青青皱着眉头,道:“那现在呢,你后悔救我了吗?” 萧红泪道:“不后悔。” 离青青道:“这么干脆?” 萧红泪道:“是的。” 离青青道:“也许,你应该先看看你主子的脸色,再回答我也不迟。” 这时,萧红泪才转头看到上官瑞的样子。 上官瑞的脸色已经铁青,拳头握的紧紧的,他生气的时候往往都喜欢秉着气息,铁青着脸,但从不说话。 因为他一旦说话,往往就是很多人将会人头落地。 明仙儿望了望上官瑞的怒容,她很清楚,上官瑞在极力的容忍着,他一定在忍,忍着萧红泪的放肆,因为在他的心里,他还把萧红泪当做是朋友。 可,水中月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前四大金刚都已经战死,而现在水火判官也先后毙命,瑞王府,又还剩下多少精锐了。 明仙儿笑了,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那种笑容仅存于一瞬间,一瞬间后,她那张得意的脸上就浮现出哀伤之色。 但,就是在那一瞬间的刹那,离青青就捕捉到了。 离青青才发现,原来,明仙儿的这张脸果然是藏进尽天下事。 第八十三章 三年前的决斗 剑尖上的血已经凝干,在寒冬里,就连鲜血也凝结的特别快。 萧红泪锁着眉头,仔细的盯着上官瑞。 上官瑞也在看着他,沉着声的问道:“你杀了他?” 萧红泪道:“不可以?” 上官瑞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手下?” 萧红泪点了点头。 上官瑞道:“既然知道,你却还是杀了他。” 萧红泪道:“因为我不认为他是你最优秀的部下。” 上官瑞道:“难道有人比他更优秀?” 萧红泪道:“当然有。” 上官瑞厉声问道:“是谁。” 萧红泪淡淡的道:“我。” 上官瑞毫不犹豫的摇头,在他的心里,他从未把萧红泪当成是自己的手下,他们两个相识已经多年。许多事情,他不说,但他相信萧红泪都明白。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年了,他为天下、为江山付出的所有的艰辛,别人不了解,但是萧红泪肯定是理解的。 正是因为这份情谊,所以萧红泪才不惜大义灭亲灭掉生父萧清酌;也正是这份情谊,让上官瑞把萧红泪当成了知己。 上官瑞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萧红泪动容道:“有多不一样?” 这句话问的很蠢,甚至很无理,这就仿佛是一个女人在像一个男人问你到底有多爱在乎我? 但上官瑞却不在意,他虽然不是很喜欢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手下人犯错了,我也许会责罚,严重的,我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萧红泪微笑道:“如果我犯错了呢?” 上官瑞紧紧的握了握手,缓缓道:“那你会向我认错吗?” 萧红泪摇了摇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认错的人,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失忆之后,他也许会犯错,也会改错,但却从不认错。 即便让他认错的人是上官瑞。 上官瑞仰天长叹一声,道:“你认错了,我会罚你;但是你若不认错,我便会赏你!” 萧红泪皱着眉头。 包括连离青青和明仙儿一等人都奇怪的望着上官瑞,所有人都想不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红泪诧异的问道:“我不认错,你反而要赏我?” 上官瑞道:“是的。” 萧红泪问道:“赏什么?” 上官瑞道:“我赏什么,那取决于你想要的是什么。” 萧红泪又显得很惊讶,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上官瑞道:“当然。” 萧红泪垂下了头,眼光却瞥向离青青,当看到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后他的心就会感到无比的心疼。 他总觉的,他曾经欠了这个女人很多很多。 多到即便是用自己的一生都无法去偿还。 上官瑞微笑道:“你喜欢这个姑娘?” 萧红泪沉默不语,许多事情,没有否认就是承认,而之所以不回答是因为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毫无疑问,不管他怎么回答,答什么,总会难免要让有些人失望。 可是萧红泪并不是一喜欢让人失望的人,所以他索性闭着嘴。 上官瑞微微走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吟道:“我不追求青青姑娘的罪责,相反,我还要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上官燕瞪大着眼珠子,急忙道:“皇兄...” 上官瑞望着她,淡淡的道:“燕儿,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你是我们兰国的公主,将来你值得更好的夫君。” 上官燕委屈的低下了头,她根本无力反驳,她当然也明白自己在萧红泪心里从来就没有位置,况且,现在萧红泪心里牵挂的女人此时正拿着一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她刚刚亲眼见过离青青杀人的本领,仅仅是在一瞬间。 现在上官燕唯一想的是如何保命,毕竟她的生命还被离青青拽在手里,或许,皇兄所说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离青青分心而已。 萧红泪神色很凝重,他无法相信这是从上官瑞口中说出的话,他又望了望离青青,这个美丽的女人脸上并无半分波澜,还是那副冷清的样子。 上官瑞对着离青青微笑道:“青青姑娘,我可曾食言过?” 离青青慢慢的点点头,她猛然想起当日在天牢外上官瑞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承诺,他承诺自己,只要将晓寒一夜凝吹雪的武功交给他,他就重新让自己变成萧红泪的新娘。 离青青忽然笑了笑,笑的非常奇怪,奇怪的笑意伴着奇怪的声音,她撕哑着嗓子,怒道:“你以为我还会嫁给他?” 上官瑞道:“当然,你来弈剑山庄大闹,为的不就是让红泪重新娶你吗?我如今便如你所愿。” 离青青握雪夜的手青筋凸起,她目中露出了憎恶之色,她现在觉得上官瑞仿佛就是一个禽兽,似乎在这个男人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包括感情。 如果什么都可以等价交换,那这世间还有多少真情在?自己在牢里三年的苦苦等待算是什么?还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又算是什么?顾春秋的死又算什么? 不! 这一切才不可以用来交换! 她咬着嘴唇,唇已破,一股甘甜之味流入口中,她转过头,看着萧红泪。 此时的萧红泪也正一脸期待的望着她,离青青看到了他眼里的柔情和心疼,在以前,她或许会被这种柔情的目光感动到。 因为,在以前他就经常用这种柔情的目光宠溺着她,她清楚的很,萧红泪很擅长这种表情。 也许,在以前,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也经常用这种表情去面对上官燕。 不!她再也不要相信这种脆弱的爱情了,她是来复仇的!她说过,她一定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离青青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我不答应。” 上官瑞狐疑的问道:“你不喜欢他了吗?” 离青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道:“瑞王爷曾经也算是熟识我过去的人,飞雪阁的头牌又怎会将一个区区的萧红泪放在心上?” 她的话音说的越是不在意,刺在萧红泪的心里就越疼。 萧红泪捂着胸口,眉眼间露出哀伤之色,他当然无法要求离青青一定要嫁给自己,他甚至都不奢望她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真的想保护她,至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她离开弈剑山庄,离开上官瑞的势力范围。 上官瑞盯着萧红泪,道:“你听到了?” 萧红泪道:“听到了。” 上官瑞道:“听到了什么?” 萧红泪道:“飞雪阁头牌。” 上官瑞道:“你以前最憎恶的,不就是这种风月之地?” 萧红泪点点头,他一生刚毅,所以对待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总是嗤之以鼻,所以这三年才会费尽心思的帮上官瑞铲除掉飞雪阁,扳倒祁云飞。 上官瑞道:“你还想得到她吗?” 萧红泪忽然抬起头,黯然的道:“想。” 上官瑞诧异的道:“即便她是这样的身份,即便她刚刚那样羞辱你,你依然不后悔?” 萧红泪继续目光闪动道:“是。” 上官瑞摊开了双手,无辜的望了望离青青,道:“你看,就算你不喜欢他了,他还是这般对你死心塌地。” 离青青长剑一挥,剑花如雪花般飞舞,直指向萧红泪,厉声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萧红泪回答道:“剑。” 离青青道:“剑是什么?” 萧红泪道:“凶器。” 离青青道:“剑虽是凶器,但却也是守护重要的人的利器。” 萧红泪锁着眉头:“重要的人?” 离青青道:“是的。” 萧红泪盯着她,泪痕剑的剑尖不住的颤抖着,握着剑的手似乎也在颤抖,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此时真的想问,在她心里重要的人是谁,会是他吗? 离青青突然问道:“你可认识风神刀?” 萧红泪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他当然也听闻过风神刀的威名,江湖上素来传闻着“南有泪痕剑,北有风神刀。” 可是自己却始终没有见过风神刀莫风本人,或许,在他之前的记忆力出现过这个名字。 萧红泪道:“他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离青青点点头,淡淡的道:“是的。” 萧红泪道:“他一定很幸福。” 离青青杏眼微恙:“为什么这么认为?” 萧红泪叹息一声:“能够被你这样的人记在心里,任何人都会感到幸福的。” 离青青脸上透露着疲倦,又好似是哀伤,她冷然的道:“或许如你所言,他真是被这种幸福感而死掉的。” 萧红泪诧异的盯着她,忍不住问道:他死了?” 离青青点了点头。 地上的血已经凝干,这一串串的血珠,仿佛是用颜料画上去的似的,就宛如地上的那种猩红的判官笔一样。 萧红泪闭着眼,他现在能肯定的相信以前他们两个人绝对相爱过,自己也一定深深的爱过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又有谁能了解他失忆的心情,他究竟有过什么?现在又还剩下了什么? 过了很久,离青青才沉声道:“三年前,莫风曾经和你有过一场决斗。” 萧红泪道:“我听人说起过。” 离青青微笑道:“现在他已经死了,死之前,他只有一件事未曾瞑目。” 萧红泪问道:“就是这场决斗?” 离青青道:“是的,他曾对我说过,他的武功从来就不比你差。” 萧红泪道:“我相信。” 离青青皱着眉头,问道:“你也相信?” 萧红泪暖暖的露出微笑,点着头,道:“因为我相信,能够被你这样牵挂在心里的人,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羡慕他,也相信他,他一定是一个比我优秀千万倍的男人。” 第八十四章 三年后的今天 剑是种兵器,在十八般兵器里排名第一。 短兵之祖,兵器之圣。 剑的美誉,也享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 有人将剑奉为信仰,练剑为兵,用者在人,有剑如人,用者在心,以心驭剑者,当为剑之大者。 剑又分三等。 庶人剑,君子剑,以及天子剑。 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剑;以勇武为锋,侠义为鞘,信仰为柄,为君子剑;以五湖为锋,四海为鞘,天地为柄,制以九州,开以阴阳,行以春夏,行以秋冬,为天子剑。 剑同时还有双刃,既伤人,也伤己。 也许,这就是用剑者永远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剑锋的双刃,就如同站在这里的这两个人,离青青与萧红泪,这两个人无疑都是江湖里一流的剑客。 一流的剑客无需交手,只需对目一眼,就能完全看出对方的实力。 离青青仔细的盯着他,同时也在盯着他的泪痕剑。 这把剑上的血迹已经凝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缕缕生辉,它耀眼的样子似在极力充斥着它的不凡。 离青青道:“在我的心里,他的确比你优秀。” 萧红泪道:“我懂。” 离青青冷笑道:“你懂?” 随后,她又摇头道:“不,你不懂,正因为你不懂,所以我们两个才会有今天的对立。” 萧红泪迟疑着,问道:“我不明白。” 离青青道:“我会回答你。” 她不是一个喜欢犹豫的女人,尤其是拿上这把雪夜之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含任何的拖泥带水。 离青青继续道:“大年除夕之日,是我侥了萧公子的婚宴,不过,我只怕还得再让你扫兴一次。” 萧红泪皱着眉头,动容道:“我从不认为你是来扫兴的,相反,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的话有些哽咽,因为是实话,他向来都是实话实话的人,可正因为是实话,所以很容易伤人。 所以,萧红泪一直是这样一个满含伤悲的人。 离青青微笑道:“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萧红泪问道:“元宵又当如何?” 离青青停顿了片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比武。” 萧红泪惊讶的道:“和谁比武?” 离青青道:“你。” 萧红泪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是想代替莫风完成三年前的旧约?” 离青青道:“是的。” 萧红泪紧握着泪痕剑,沉着声问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离青青笑道:“一个男人死了,作为他的女人,总要为他完成心愿才是。” 满天的夕阳,照在了房间里,也照进了离青青的脸庞上,她如水般的容颜更显的柔美,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竟然敢直接挑战兰国里的剑圣萧红泪。 这时,上官瑞却笑了,他笑的很开心,即便是他的妹妹还在离青青的手上可是他依旧笑得灿烂,他已经相信,离青青肯定不会做出伤害上官燕的事情。 上官瑞道:“我倒是有一点点的不同意。” 离青青问道:“为什么?” 上官瑞道:“我总觉得,一个男人死了,如果他的女人足够爱他,就应该陪他一起去死才对。” 他露出了深意的微笑,听到他这句话,屋外的炎翎卫已经紧握着银枪,只有等上官瑞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冲出去,将离青青捅成马蜂窝。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下躲避几百名炎翎卫的攻击,即便她是一个手持“雪夜”的剑客。 离青青突然问道:“哦?你觉得如果你今天死了,你的女人会不会也随着你一起去死?” 她突然微笑着看向明仙儿,笑盈盈的对着明仙儿道:“明姑娘,如果上官瑞死了,你会陪着他一起死吗?” “不会。” 干脆而又利落的回答,众人都哑然失笑,大概上官瑞连自己都不相信明仙儿会这样直戳了当的拒绝。 随后,却又听得明仙儿深情的说道:“因为我相信,他不会死;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死了,那也说明我早就已经死在了他的前面。” 这算是信任,是崇拜,同时,也可以是告白。 离青青抿着嘴,嘴角却突然泛起冷笑,明仙儿不愧是明仙儿,无论身处在怎样的境地,总会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也难怪上官瑞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上官瑞正暖暖的望着明仙儿,明仙儿也转眼报之一笑。 听得噗通一声,上官燕倒在了离青青的脚下。 雪夜的寒气一直萦绕在她的脖子上,上官燕本就没有内功底子,被长时间的点穴和被寒气的侵蚀,身体早已到了极限,两眼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离青青的剑锋还顶在上官燕的胸前。 上官瑞怒道:“我想,你应该可以放了她了。” 离青青看了奄奄一息的上官燕,然后微微叹息一声,她道:“是的。”随后,她送了手,收剑入鞘,悠悠的坐在凳子上。 明仙儿见状后连忙将上官燕的身子接住,号了下她的脉搏,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上官瑞问道:“怎样?” 明仙儿道:“还有救!我这就扶公主出去施针治疗。” 离青青笑道:“你们放心,我对于兰国医仙的医术,还是相当的佩服的。” 看着明仙儿背着上官燕离去的身影,上官瑞又转过了头,不可思议的问道:“人质已经不在了,你就真的不害怕?” 离青青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上官瑞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离青青摇头道:“我不怕,我这种人若说要对什么东西没有恐惧的话,那一定是死亡。” 上官瑞眯着眼道:“任何人都会怕死的。” 离青青道:“也许吧,但是之前有人告诉过我一句话,叫国之大者,无谓生死。”她说的人,自然是顾春秋。也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算的上真正的国之大者。 随后,离青青又继续道:“我也许会死,但也不会是死在你手上,更不会死在这里。” 上官瑞笑道:“你觉得你会死在哪里?” 离青青道:“也许是在白马湖畔。” 白马湖畔位于兰国和燕国的水陆交界处,正是当年萧红泪和莫风比武定好了的地点。 关于这件事,萧红泪自然也听人说起过,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的痛苦,他转过眸子,静静的看着离青青,就像是在黑暗里看着那束闪动明灭的香火一般。 原来,她是想死在自己的手上吗? 萧红泪的眼睛里发出了光,动容道:“我不会杀你!” 离青青道:“你不会杀我,但我却可以杀了你。” 萧红泪道:“我们难道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离青青站起身子,悠然的看着他,望着这个男人痛苦的模样,她缓缓的道:“对,你无非就只剩下两条路,一是杀死我,取走我手上的雪夜,成为剑道上更加巅峰的传奇,;二是被我杀死,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 萧红泪痛苦的摇着头,喃喃的道:“不,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我不会杀死你,也不会被你杀死,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死,一定不会!” 上官瑞的剑眉紧锁着,他望着离青青手上的雪夜,随后人开始渐渐的往后退,上官瑞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 离青青看着他渐渐退去的步子,突然道:“你是想命你的刀斧手来乱刀砍死我吗?” 上官瑞道:“我有三百炎翎卫,你觉得你手上的雪夜能杀几个?” 离青青摇了摇头,道:“你在进来之前应该看到了,大殿外面放着一面钟。” 上官瑞笑道:“枯木大师虽然德高望重,但他一人的实力,却还是救不下你的。” 这时,萧红泪却沉着脸,对着上官瑞怒道:“你不可以杀她!” “我不杀她,难道等着她来杀你?”上官瑞同样也怒视着萧红泪,他真的搞不懂萧红泪为什么可以在失忆后还会对着离青青念念不忘。 就因为这个女人长得美吗?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离青青的确是兰国第一美人,可是在一个男人的心里,江山和天下,才是最应该在乎的事情,一个男人为了女人就付出了生命,实在是愚蠢。 一道朗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男人悠悠的道:“一面钟不够,那再加上一朵花呢?” 声音渐渐近了,脚步声也越走越近,黄昏中,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拈着一朵花,慢慢的走近了房间里。 一朵小小的黄花。 没人知道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这里已经被炎翎卫团团围住,上官瑞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是如何走到他面前的。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手上那朵花的时候,上官瑞的心就瞬间凉了一半。 因为,这是一朵金色的黄花,这朵花并不普通,而是由黄金打造而成。 传闻在秦川国有一个商人唯独爱花,视花如命,因为他不忍心看到新鲜花朵的死去枯萎的样子,所以他便花上重金为自己打造了一片花海,那片花海全部都是由黄金铸成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片花瓣,都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 那个商人的名字叫做金波望。 剑是种兵器,在十八般兵器里排名第一。 短兵之祖,兵器之圣。 剑的美誉,也享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 有人将剑奉为信仰,练剑为兵,用者在人,有剑如人,用者在心,以心驭剑者,当为剑之大者。 剑又分三等。 庶人剑,君子剑,以及天子剑。 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剑;以勇武为锋,侠义为鞘,信仰为柄,为君子剑;以五湖为锋,四海为鞘,天地为柄,制以九州,开以阴阳,行以春夏,行以秋冬,为天子剑。 剑同时还有双刃,既伤人,也伤己。 也许,这就是用剑者永远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剑锋的双刃,就如同站在这里的这两个人,离青青与萧红泪,这两个人无疑都是江湖里一流的剑客。 一流的剑客无需交手,只需对目一眼,就能完全看出对方的实力。 离青青仔细的盯着他,同时也在盯着他的泪痕剑。 这把剑上的血迹已经凝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缕缕生辉,它耀眼的样子似在极力充斥着它的不凡。 离青青道:“在我的心里,他的确比你优秀。” 萧红泪道:“我懂。” 离青青冷笑道:“你懂?” 随后,她又摇头道:“不,你不懂,正因为你不懂,所以我们两个才会有今天的对立。” 萧红泪迟疑着,问道:“我不明白。” 离青青道:“我会回答你。” 她不是一个喜欢犹豫的女人,尤其是拿上这把雪夜之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含任何的拖泥带水。 离青青继续道:“大年除夕之日,是我侥了萧公子的婚宴,不过,我只怕还得再让你扫兴一次。” 萧红泪皱着眉头,动容道:“我从不认为你是来扫兴的,相反,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的话有些哽咽,因为是实话,他向来都是实话实话的人,可正因为是实话,所以很容易伤人。 所以,萧红泪一直是这样一个满含伤悲的人。 离青青微笑道:“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萧红泪问道:“元宵又当如何?” 离青青停顿了片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比武。” 萧红泪惊讶的道:“和谁比武?” 离青青道:“你。” 萧红泪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是想代替莫风完成三年前的旧约?” 离青青道:“是的。” 萧红泪紧握着泪痕剑,沉着声问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离青青笑道:“一个男人死了,作为他的女人,总要为他完成心愿才是。” 满天的夕阳,照在了房间里,也照进了离青青的脸庞上,她如水般的容颜更显的柔美,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竟然敢直接挑战兰国里的剑圣萧红泪。 这时,上官瑞却笑了,他笑的很开心,即便是他的妹妹还在离青青的手上可是他依旧笑得灿烂,他已经相信,离青青肯定不会做出伤害上官燕的事情。 上官瑞道:“我倒是有一点点的不同意。” 离青青问道:“为什么?” 上官瑞道:“我总觉得,一个男人死了,如果他的女人足够爱他,就应该陪他一起去死才对。” 他露出了深意的微笑,听到他这句话,屋外的炎翎卫已经紧握着银枪,只有等上官瑞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冲出去,将离青青捅成马蜂窝。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下躲避几百名炎翎卫的攻击,即便她是一个手持“雪夜”的剑客。 离青青突然问道:“哦?你觉得如果你今天死了,你的女人会不会也随着你一起去死?” 她突然微笑着看向明仙儿,笑盈盈的对着明仙儿道:“明姑娘,如果上官瑞死了,你会陪着他一起死吗?” “不会。” 干脆而又利落的回答,众人都哑然失笑,大概上官瑞连自己都不相信明仙儿会这样直戳了当的拒绝。 随后,却又听得明仙儿深情的说道:“因为我相信,他不会死;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死了,那也说明我早就已经死在了他的前面。” 这算是信任,是崇拜,同时,也可以是告白。 离青青抿着嘴,嘴角却突然泛起冷笑,明仙儿不愧是明仙儿,无论身处在怎样的境地,总会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也难怪上官瑞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上官瑞正暖暖的望着明仙儿,明仙儿也转眼报之一笑。 听得噗通一声,上官燕倒在了离青青的脚下。 雪夜的寒气一直萦绕在她的脖子上,上官燕本就没有内功底子,被长时间的点穴和被寒气的侵蚀,身体早已到了极限,两眼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离青青的剑锋还顶在上官燕的胸前。 上官瑞怒道:“我想,你应该可以放了她了。” 离青青看了奄奄一息的上官燕,然后微微叹息一声,她道:“是的。”随后,她送了手,收剑入鞘,悠悠的坐在凳子上。 明仙儿见状后连忙将上官燕的身子接住,号了下她的脉搏,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上官瑞问道:“怎样?” 明仙儿道:“还有救!我这就扶公主出去施针治疗。” 离青青笑道:“你们放心,我对于兰国医仙的医术,还是相当的佩服的。” 看着明仙儿背着上官燕离去的身影,上官瑞又转过了头,不可思议的问道:“人质已经不在了,你就真的不害怕?” 离青青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上官瑞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离青青摇头道:“我不怕,我这种人若说要对什么东西没有恐惧的话,那一定是死亡。” 上官瑞眯着眼道:“任何人都会怕死的。” 离青青道:“也许吧,但是之前有人告诉过我一句话,叫国之大者,无谓生死。”她说的人,自然是顾春秋。也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算的上真正的国之大者。 随后,离青青又继续道:“我也许会死,但也不会是死在你手上,更不会死在这里。” 上官瑞笑道:“你觉得你会死在哪里?” 离青青道:“也许是在白马湖畔。” 白马湖畔位于兰国和燕国的水陆交界处,正是当年萧红泪和莫风比武定好了的地点。 关于这件事,萧红泪自然也听人说起过,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的痛苦,他转过眸子,静静的看着离青青,就像是在黑暗里看着那束闪动明灭的香火一般。 原来,她是想死在自己的手上吗? 萧红泪的眼睛里发出了光,动容道:“我不会杀你!” 离青青道:“你不会杀我,但我却可以杀了你。” 萧红泪道:“我们难道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离青青站起身子,悠然的看着他,望着这个男人痛苦的模样,她缓缓的道:“对,你无非就只剩下两条路,一是杀死我,取走我手上的雪夜,成为剑道上更加巅峰的传奇,;二是被我杀死,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 萧红泪痛苦的摇着头,喃喃的道:“不,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我不会杀死你,也不会被你杀死,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死,一定不会!” 上官瑞的剑眉紧锁着,他望着离青青手上的雪夜,随后人开始渐渐的往后退,上官瑞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 离青青看着他渐渐退去的步子,突然道:“你是想命你的刀斧手来乱刀砍死我吗?” 上官瑞道:“我有三百炎翎卫,你觉得你手上的雪夜能杀几个?” 离青青摇了摇头,道:“你在进来之前应该看到了,大殿外面放着一面钟。” 上官瑞笑道:“枯木大师虽然德高望重,但他一人的实力,却还是救不下你的。” 这时,萧红泪却沉着脸,对着上官瑞怒道:“你不可以杀她!” “我不杀她,难道等着她来杀你?”上官瑞同样也怒视着萧红泪,他真的搞不懂萧红泪为什么可以在失忆后还会对着离青青念念不忘。 就因为这个女人长得美吗?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离青青的确是兰国第一美人,可是在一个男人的心里,江山和天下,才是最应该在乎的事情,一个男人为了女人就付出了生命,实在是愚蠢。 一道朗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男人悠悠的道:“一面钟不够,那再加上一朵花呢?” 声音渐渐近了,脚步声也越走越近,黄昏中,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拈着一朵花,慢慢的走近了房间里。 一朵小小的黄花。 没人知道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这里已经被炎翎卫团团围住,上官瑞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是如何走到他面前的。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手上那朵花的时候,上官瑞的心就瞬间凉了一半。 因为,这是一朵金色的黄花,这朵花并不普通,而是由黄金打造而成。 传闻在秦川国有一个商人唯独爱花,视花如命,因为他不忍心看到新鲜花朵的死去枯萎的样子,所以他便花上重金为自己打造了一片花海,那片花海全部都是由黄金铸成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片花瓣,都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 那个商人的名字叫做金波望。 第八十四章 三千万两黄金 一个人,一朵金花。 一个体态丰满的人,手握着一朵金色的黄花,在满天的夕阳下,缓缓的走进了屋子里。 金波望笑吟吟的盯着上官瑞,似乎有钱人的体态都极为丰满,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看金波望那椭圆的肚子,只怕能撑起整个国家。 他是金波望,天下首富金波望,也是夙愿组织的成员。 上官瑞眯起眼睛,他早就想过夙愿组织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可没想到这一下就连金波望都亲自动身了,他转眼看了看离青青,暗叹一声:“这个女人又何其魅力,竟能请的动枯木大师和金波望?” 金波望对着上官瑞微笑道:“你怕我?” 上官瑞也同样微笑道:“我有什么可怕你的?” 金波望点着头道:“你怕我,就好比如你当年怕顾春秋一样。” 大家都以为上官瑞一定很气愤,很痛苦,毕竟他即将成为兰国的皇帝,天下间,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金波望还是第一个。 谁知上官瑞却笑了。 他的脸上泛着铁青的神色,但眼睛里却充满着兴奋之意。 上官瑞忽然道:“金先生是江湖人?” 金波望道:“我是个做生意的。” 上官瑞道:“在江湖里做生意,更是加倍的不易。” 金波望大声笑道:“可我却欠了很多东西。” 所有人都对这话嗤之以鼻,一个天下首富说自己欠了别人钱,谁又会相信? 上官瑞却道:“在江湖里做生意最大的本事不是赚钱。” 金波望饶有兴趣的眯着眼,问道:“哦?那应该是什么?” 上官瑞道:“而是欠账,尤其是像金先生这样在江湖上欠了账却还能大摇大摆的走着的人,怕是不多了。” 离青青不懂,萧红泪也同样不明白,他们不清楚这二人到底在谈论着什么,但是离青青却看出来了,上官瑞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肃杀,她不由的握紧雪夜,盯着眼前的这群炎翎卫,如果这些炎翎卫同时一拥而上的话,她没有绝对的把握。 她自己要是死了倒也无妨,她本就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可是却不能连累到金波望。离青青看得出来金波望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至少他能在危机四伏的地方还为自己挺身而出,足见当年他与顾春秋之间的情谊。 金波望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在江湖上欠了别人东西吗?” 上官瑞道:“能让金先生欠下的东西一定不平凡。” 金波望叹息片刻,缓缓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上官瑞笑道:“不知道,但我认为总该不会是钱吧。” 金波望眨着眼睛,笑道:“没错,钱就是王八蛋,这世上最应该被原谅的人,就是欠钱的人。” 上官瑞道:“有趣,最有钱的人反而却最不喜欢钱。” 金波望道:“我欠的是情。” 上官瑞道:“什么样的情?” 金波望道:“顾春秋的人情。” 上官瑞道:“可顾先生已经死了。” 金波望道:“人虽然死了,但情却一定要还。” 上官瑞问道:“如何还?” 金波望看了看离青青,忽然叹了口气,道:“她是顾春秋在这世间留下的遗物,我自然该好好的保护好她。” 上官瑞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道:“金先生是想保护好她,还是想把她好好的圈养在家中?” 上官瑞曾听闻过金波望的桃花帐,传闻这个富商一共有二十八房的小妾,每房小妾的容貌都是国色天香。 这句话充满着无耻之意,萧红泪不满的瞥了上官瑞一眼,他现在不允许听到离青青一句不是的话。 金波望道:“很好,如果青青姑娘愿意,别说做我的小妾,就算要做我的祖宗,我都乐意供着。” 上官瑞道:“就因为她是顾先生的弟子?” 金波望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他那样笑盈盈的人突然冷漠了下来,身边所有人都难免吓了一跳,只见他眼中放出精光,冷冷的说道:“夙愿组织首领的意志,顾先生曾说过,天下间的所有人都最终会迎来一个相互理解的时代,我们都一直秉信着,所以我们也一直这样努力着。可是你却忘了,你当年是首领最为倚重的人,却也是最先背叛首领的人!” 上官瑞沉默了一会,方才叹息道:“顾先生想要的天下,我给不了,也没人能给他这样一个天下的...” 他眉语间透出哀伤,似乎在他心里,杀死顾春秋也是他最为遗憾的事情。 金波望不再理会上官瑞,走到离青青面前,牵起她的手,宠溺的笑了笑,然后牵着她就要往外走。 上官瑞冷冷的说道:“金先生难道真不把我这三百的炎翎卫放在眼里。” 金波望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应上官瑞的话,但却扭头转而望了望萧红泪。 金波望看了萧红泪片刻,萧红泪也同样盯着他。 萧红泪并不明白金波望眼神里的意思,但当他看到金波望牵着离青青的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心疼的厉害,他其实也想那样义无反顾的牵着她的手,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金波望问道:“你知道你像谁吗?” 萧红泪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像谁?” 金波望笑道:“像我儿子。” 萧红泪紧握着双拳,这毫无疑问是一句极其羞辱的话,但,萧红泪不懂,金波望这样一个巨商,为何平白无故来羞辱他? 金波望又问道:“你知道青青像谁吗?” 萧红泪锁着眉:“不知道。” 金波望又笑了起来:“我闺女。” 萧红泪问道:“你有女儿?” 金波望却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有,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闺女,做梦都会笑醒的。” 随后,他又盯着萧红泪,继续道:“可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会将她视作闺女一般的疼爱。” 萧红泪狐疑道:“所以呢?” 金波望道:“所以,你可以不是我的儿子,但是却可以做我的女婿...”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离青青打断了,离青青严肃道:“金先生!” 金波望无奈的笑了笑,道:“好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他又对着萧红泪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以前的记忆?” 萧红泪动容道:“当然想。” 金波望道:“很好,那元宵节白马湖畔的比武,你一定要来!” 萧红泪狐疑的问道:“一定要来?” 金波望道:“必须来。” 萧红泪深深的凝望着离青青,如果真要和她比武,他又怎能对她出手,又何忍心伤害她呢? 金波望看出他的踌躇,道:“你不敢来?” 萧红泪无助的点了点头。 金波望却道:“你不是一个男人。” 萧红泪脸上有了些怒意。 金波望又道:“如果你要真是一个男人,你就一定敢来,一流的剑客,只有通过最终的较量,才能看透对方的内心。” 萧红泪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金波望话里的意思。他之所以对离青青还看不透,正是因为他们双方都被剑客的这层身份包裹着。 若想完全走进对方的心里,唯有用剑说话,只有击败她或者被她击败,他们之间才能褪去剑客的外衣,变成最平凡的男人和女人。 萧红泪明白了! 两个人之所以相爱,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剑客,而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和女人。 爱情最终的真谛,不正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和一个平凡的女人之间的儿女情长吗? 萧红泪眼睛里闪动着明光,重重的道:“元宵比我!我来!” 离青青淡淡的看着他,她现在的心里却不知道是悲伤还是难过,如果真到了比武的那天,她真的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萧红泪杀死吗? 金波望笑而不语,牵着离青青继续往外走。 “只怕,你们活不到元宵了。”上官瑞此话一出,空气中弥漫着杀意,炎翎卫手心里的银枪,已经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要将这二人刺成马蜂窝。 金波望继续笑道:“你想买我的命?” 上官瑞道:“这里是兰国,而不是秦川。” 他说的是实话,这里毕竟是弈剑山庄,是上官瑞的地盘,若他真心想杀他们,离青青不认为他们可以安然无恙的撤退。 金波望道:“地方不一样,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全世间都通用的。” 上官瑞问道:“什么东西?” 金波望笑道:“银子。” 上官瑞眯起眼睛,严肃道:“银子?” 金波望点头道:“对,很多很多的银子。” 上官瑞紧握着拳头,他生平第一次受到别人这样的威胁,而且是被一个商人。他暗暗咬着牙,毫无疑问,金波望现在用自己的钱财来赌,赌他的命! 金波笑道:“你有三百炎翎卫?” 上官瑞冷道:“一个都不少。” 金波望道:“很好。” 上官瑞问道:“为什么?” 金波望打了个响指,只见人群外走进了一个后生小厮,那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箱子,箱子是崭新的,外面还镶嵌着金边。 随后,小厮打开箱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瞪目结舌。 这是,很多很多的银票,大概,这里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包括上官瑞在内,只怕兰国国库里都没有这么多钱,他狠狠的咬着牙,嘴里“咯咯”的响着。 金波望笑了起来:“这里是三千万两黄金,同样的,一分也都不少。” 第八十五章 夜谈 奈何心智再坚定的人,看到满堆的金山银山都难免要吃上一惊,有几十名炎翎卫握着银枪的手已经忍不住的颤抖。 金波望看出了他们的彷徨,朗声说道:“三百炎翎卫,每人十万两黄金,刚刚好分完。” 上官瑞怒道:“金先生这是威胁?” 金波望露出了深意的微笑,他这次的笑容显得极为的自信,道:“不如你可以试试,你现在一声令下,看看这三百炎翎卫最终会把我捅成马蜂窝,还是把你刺成筛子。” 他说完便拉着离青青走了出去,他慢悠悠的走着,就连头都不会,没有任何的犹豫,堂而皇之的带着离青青离开。 走出房间,迈过大殿,穿过院子,最后离开了弈剑山庄。 他们一步步悠然的走着,期间没有一人敢阻拦他们。 上官瑞紧握着的手还没有松开,在金波望迈开第一步的时候,他都没有下过命令,因为他不敢,他赌不起! 他不敢下这声命令,说到底,他还是无法信任炎翎卫,他不信这群侍卫会真的对这些钱无动于衷。 离青青已经离开了,萧红泪痴痴的望着远方,远方已经没有佳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嘴里喃喃的道:“元宵佳节,我,一定到。” 金波望和离青青离开了弈剑山庄,停留到了小溪边。 金波望愣了半晌,问道:“不走了?” 离青青淡淡的道:“等人。” 金波望狐疑道:“等谁?” 离青青道:“一个女人。” 他们又等了一阵,天色慢慢昏暗了下来,夜幕就要来临了。金波望不清楚离青青到底在等待着谁,但他听说等的是个女人,反而生起了浓厚的兴致。 那个人的确来了,而且,来的也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明仙儿迈着轻盈的步子,听着脚步声,原来明仙儿也是会武的,至少现在看来轻功还是不错的,她走到小溪边,淡淡的看着离青青。 离青青道:“你来了?” 明仙儿道:“我来了。” 离青青道:“我等你很久了。” 明仙儿道:“我已经来了。” 离青青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而且我知道,如果你见不到我,你的心里一定会发慌的睡不着觉。” 明仙儿叹息了一声:“其实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安心入眠的人。” 离青青嫣然一笑,道:“为什么睡不着,难道做了亏心事?” 明仙儿着他们,看了看金波望,又望了望离青青,随后垂下了眉。她其实真的很羡慕离青青,即使在这样绝境下,离青青却依然还可以找到金波望和枯木大师这样的帮手来帮衬她。 在面对离青青的时候,明仙儿总觉得自己少了一些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她一时间也说不好,是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是绝世无双的武艺?又或者说是勾引男人的魅力? 明仙儿苦笑道:“亏心事当然也是有的,有些事情,前半夜想想,后半夜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有时候担心睡觉银针会扎伤手指,有时候又会突然担心会不会错将解药配成了毒药。” 离青青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三个问题。” 明仙儿道:“我在听。” 离青青道:“萧红泪是怎么失忆的?” 明仙儿道:“三年前,他杀了火中花,提着泪痕剑,来瑞王府要人,要挟上官瑞如果不把你放出来,就灭了瑞王府。” 离青青咬着嘴唇,继续问道:“然后呢?” 明仙儿笑道:“然后?然后啊,我就给他喝了一碗茶。” 离青青狐疑道:“茶?” 明仙儿点头道:“那是忘忧草调配的,人一旦喝下去,前世今生都忘得干干净净,比孟婆汤还有效。” 离青青铁青着脸,她沉默了下来,她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眼睛里仿佛有了杀气。 明仙儿又笑了。道:“你在生气?” 离青青脸上恍如结成了寒冰,道:“这么说,我怀有身孕的事情,他不知道?” 明仙儿道:“当然,否则,他就算灭了瑞王府满门,也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离青青表情更加严肃:“我写过信。” 明仙儿道:“我看到了,字迹很工整,思念之情,呼之欲出。” 她喜盈盈的笑着,又继续道:“一个女人突然有了孩子,那种雀跃的心情,我能体会到,毕竟,我也是女人。” 离青青的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她的心里已经填满了仇恨,只有心怀憎恨的人目光才会是这样的。 她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明仙儿摇头道:“怕?怕我就不来了。” 离青青冷冷道:“最后一个问题。” 明仙儿道:“你说。” 离青青道:“十二月二十三的夜里,萧红泪在哪?” 明仙儿道:“你是问他的人,还是问他的剑?” 离青青仿佛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他那天没有带着剑?” 明仙儿眨着眼睛,道:“当然没有。” 离青青道:“他的剑给了谁?” 明仙儿一字字道:“水中月!” 离青青闭上了眼睛,夜色越来越深,月光淡淡的照在了她身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就连原本那颗冰凉的心,仿佛也在逐渐的回暖。 她对明仙儿的这三个答案谈不上满意,但是至少不算厌恶,因为,至少她证明了一件事,萧红泪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毕竟,他只是失忆了,而且,他并没有参与杀死顾春秋的行动。 离青青抬起头,黯然瞧着月光,月亮不圆,甚至残缺不齐,这残缺的月亮,仿佛就是她自己的爱情。 明仙儿突然道:“我也有一个问题。” 离青青道:“你可以问。” 明仙儿道:“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 离青青沉默了半晌,然后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件衣衫,这正是在瑞王府带出来的衣衫,她丢给了明仙儿,缓缓的道:“你和祁云飞,有着相同的味道。” 明仙儿接了过去,打量着,微笑道:“一件破旧衣衫又能证明什么?” 离青青道:“衣服上的破洞证明这件衣衫的主人后背一定有过一块伤疤,而且,年代很久了。” 她还没说完,明仙儿却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暴露在月光下,转过身子,让离青青清楚的看到她的后背。 这张美丽洁白的背上,果然有着一块醒目的伤疤。 明仙儿道:“青青姑娘,你所说的,是不是这样的伤疤?” 金波望眯起眼睛,乐滋滋的道:“没想到瑞王妃,兰国的医仙,不久后的兰国皇后,竟然能对着别的男人脱衣服,有趣,有趣的紧啊。” 离青青悠悠的道:“你到是坦诚的很。” 明仙儿穿起衣服,淡淡的道:“因为我知道,和你谈合作,就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离青青道:“你当年杀了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会帮你?” 明仙儿叹了口气,道:“当然,否则你今天在弈剑山庄就已经揭穿我了。” 离青青道:“我留着你的命,只是因为一个人的承诺。” 明仙儿的脸上忽然抽搐着,她心里生出了恐惧,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死了?” 离青青点了点头。 明仙儿道:“你杀的?” 离青青不再回答,甚至,她也不用回答,即便不是她杀的祁云飞,但祁云飞的确因她而死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明仙儿苦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当那日蝶衣姑娘死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变了,复仇的野心,复国的抱负,一瞬间就成了空谈,我没想到我的皇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世俗。” 离青青皱着眉头问道:“你以为,爱情是世俗?” 明仙儿笑了起来,反问道:“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你心里明明还爱着萧红泪,但是却依然还要和他约下决斗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你并不是一个世俗的人,所以,我才会独自来追寻你。” 离青青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根本就不懂爱。” 明仙儿眼波流动,道:“或许吧,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我需要的是这份复仇的野心,和此时此刻的你一样,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只要你能助我复仇,我就算是日后死在你手里也无怨无悔。” 离青青雪白的衣裙被寒风吹动着,她细细的盯着明仙儿,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仙儿这样的人能够周转于萧红泪和上官瑞之间。 明仙儿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她做事情从不考虑后果,更可以不计代价,在她的心里,复仇永远是第一位的,而为复仇所牺牲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手段而已。 离青青突然感觉到有一些心寒,她想起了顾春秋在天牢里对她说的话:“青青,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间还是有许多值得让你托付和信任的人,否则,人活在世上,该有多么的孤独啊。” 也许,顾春秋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自己活成了明仙儿的样子。 离青青的身子在寒风中有些微微的颤抖,金波望看了看她,道:“青青,我们该走了。” 第八十七章 有个小村 离青青对着金波望报之一笑,暗暗想道:“顾大哥所说的那些可以信任的人,或许正是夙愿的这群成员。” 她真的很感谢顾春秋给她留下的夙愿组织,若没有枯木大师和金波望的帮助,她一个女人,即便手持神兵,又该如何在江湖上生存? 离青青对明仙儿道:“我可以帮你对付上官瑞,但是,我也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明仙儿道:“你说。” 离青青道:“飞雪阁,我要重新开张飞雪阁,做飞雪阁的老板。” 明仙儿动容的道:“可是,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瞒过上官瑞的。” 离青青脸上泛起笑容,缓缓道:“元宵佳节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离青青这个人了。” 明仙儿恍然的点了点头,她是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的女人和另外一个聪明的女人聊天,往往不需要将话说的太直白,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能完全猜透离青青的意思。 明仙儿知道,离青青正是想用元宵在白马湖畔的比武,来让离青青这个人物退出这个时代,她最终的目的,就是成为飞雪阁的幕后人物。 这才是离青青想要的结果,明仙儿眯起眼睛,心里却暗自高兴着,即便是面对曾经的敌人,她的心却仍然雀跃着,因为,她发现,也许,离青青会是她很好的合作者。 离青青道:“我要走了。” 明仙儿道:“后面我们要怎么联络?” 离青青道:“还是老方法,我会在钱庄里存上三十三两三十三文钱。” 明仙儿笑道:“明白了。” 离青青说完,便和金波望一起离开,她离开之前,将那件破旧的衣衫给了明仙儿,毫无疑问,两个人的约定已经达成。 离元宵还有十五天,在这十五天里,离青青必须要去做一件事,她要去完成顾春秋的遗愿。 ... 破败的庭院里,院外还屹立着一棵梅花树,这地方的名字叫做梅园。 看得出来,这里以前还是一处很精致的院子,不过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高墙上结满了蜘蛛网,院子里也堆满了垃圾。 宅门上的灯笼已经熄灭。 一个孩子,站在灯笼下,仰面而笑,望着熄灭的灯笼,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它。 那孩子的目光好像可以将灯笼重新点燃。 他才六岁,而且,他也没有名字,不过村里的人都喊他阿剑,没有用的阿剑。 阿剑是一个废物,一个无人怜爱的废物。 他的笑声波动着灯笼上的积雪,雪花纷纷的吹在了他的脸上,滴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不在乎。 这双眼睛滴进过许多肮脏的东西,所以他不认为雪花有什么不好,相反,他认为白雪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纯洁的东西。 无论对什么事情,阿剑都不在乎。 寒冬之际,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又脏又破的单衣,无论他走到哪里,周围都会充满着腐烂,发臭的气味。 然而,他身上越臭,他就越发的喜欢往人堆里面钻,似乎在他看来,所有人都要来欣赏他身上的臭气,他才会满意。 他从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即便他一无所有,他的身上却永远都带着傲气。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傲气从何而来。 所以,村里没有小孩愿意陪他一起玩,他也同样不在乎。 他唯一的玩伴,是一把木质的宝剑。 他好像天生就对剑情有独钟,他还小,但当他手里握着木剑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发光,发出很亮很亮的光。 阿剑记忆中,有过母亲,他的母亲就如白雪一样无暇,美丽。 在他刚刚懂事起,还未来得及享受到什么是母爱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病死了,死之前,母亲的尸体是被一卷草席拖走的,他拿着火把,就在梅园的后山里,将他的母亲下了葬。 即便是面对母亲的尸体的时候,他却依然没有流泪,他好像仿佛天生就没有眼泪可流。 因为,在阿剑的心里,母亲就犹如白雪一样美丽,一样的高贵。 既然是白雪,就总有融化消散的时候,他总认为,也许母亲没有死亡,她只是和白雪一样融化了。 只要在每年的冬天,天空飘落这洁白的雪花的时候,就一定是母亲想念他的时候。 所以,他喜欢冬天。 梅园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想要填饱肚子,唯有去偷,去抢。 村里有家赵姓的大户,很有钱,但人却很抠门,一碗井水,一粒米饭都斤斤计较,所以村里人都称呼他为赵抠门。 但在不久前却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向小气的赵抠门居然主动抚养起了阿剑。 赵抠门每日傍晚时分都会送上食物和水果来到梅园,放到大门前,阿剑看到眼前的食物时候,眨着明亮的眼睛。 赵抠门笑道:“吃吧。” 阿剑道:“我可以吃吗?” 赵抠门道:“当然可以。” 阿剑道:“可以吃多久?” 赵抠门道:“吃到你成年。” 阿剑不懂一向毫无瓜葛的赵抠门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不过他肚子实在饿了,一个六岁的孩子,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之后的日子,赵抠门每日黄昏时分都会给他送上食物,有时候是新鲜的猪肉,有时候也会是上好的鸡腿,总之,那段时间是阿剑出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饭菜。 而且,赵抠门还给他新衣服穿。 可是,每当他吃完东西,穿着新衣,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村里的人便会对着他指指点点,然后呵斥着,嘲讽着。 从前,村里的人拿他当瘟神;而现在,村里人把他当笑话。 阿剑依稀能听到这些村里的男女老少们在背后的议论着: “也不知道那臭婊子给赵抠门灌什么迷魂汤了?竟养起这小东西来了。” “这还真不怪赵抠门,姬云雪那身子骨那么柔媚的,只要能和她睡上一觉,别说养这小东西了,就算让我死我都愿意!” “去去!你们这群死男人,全都是畜生。” 他不懂,他还年幼,所以他还听不懂。 可是,他虽然听不懂话,可是却看得清人心。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一定是在说母亲的坏话,而任何说母亲坏话的人,都得死! 阿剑拿着那柄木剑,对着村里一条大汉直直的捅了过去!那大汉没料到阿剑竟然会突下狠手,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阿剑却好似有天生神力一般,那柄木剑刺的是那大汉的脖子。 他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明白脖子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了。 木剑扎伤了大汉,流出了猩红的鲜血,村里的其他人都不自觉的退后几步,看着阿剑布满血丝的双眼,他们难以想象,一个孩子竟然会变得这么恐怖,竟敢去杀人。 阿剑怒道:“你们,在说我母亲的坏话?” 村里另一姑婆怯生生道:“我们说的是事实,你母亲死之前的一个月,用她的贞洁换了赵抠门一个承诺,否则你以为这赵抠门凭啥白给你吃,白给你穿?” 又听得一人说道:“小娃娃,你该感谢你有一位漂亮的母亲。” 阿剑拿着木剑,疯狂的冲着他们砍了过去,他咬着牙,倒在了雪地里。 土地上还停留着皑皑的白雪,他的嘴里嚼着雪花,眼睛通红通红的,他开始脱掉身上的新衣,狠狠的踩在地上。 但是,他还是没有流泪。 他是阿剑,没有用的阿剑。 无情无心,无根也无泪。 夜月,寒风刺骨。 阿剑带着木剑,偷偷的趴在赵抠门院墙外,伏在草地上,他等到三更时分,院前的下人都熟睡的时候,他才悄悄的站起来,蹑手蹑脚的翻墙进了赵宅。 他摸进了赵抠门的房间,轻微的撬开了房门,却听到一阵的浓浓的喘息声,他伏在地上,月光照了进来,照在床上,他看到了两个光溜溜的身子。 男的是赵抠门,女的正是今天白天里数落他母亲的那个姑婆,他们都喘着浓厚的粗气。 阿剑紧紧的咬着牙,发出“咯咯”响声,他不懂这两个人此时在做什么,但是他很讨厌听到这种喘息声,因为,以前赵抠门来过他家里一次,他的母亲也同样发出过这种声音。 他的步子如狸猫一样狡黠,眼神却如财狼一样的狠毒。 阿剑举起木剑,狠狠的朝着着这二人刺去。 木剑是经过刀削薄的,他今天特地拿了一把菜刀,将剑锋削的极为锋锐,这把木剑刺下去的时候,并不比钢铁的刀口差。 鲜血滴在了床上,流了一地。 赵抠门致死都想不到半夜三更的,竟然会死在一个六岁的孩子手上,而且还是在做这么愉快的事情的时候。 人在愉悦的巅峰,却同时也迎来了死亡的快感。 阿剑拔出了木剑,又在赵抠门的尸体上狠狠的刺上了数十剑,他也不清楚他到底刺了多少下,但是月光照在床上的时候,这一男一女的尸体已经变得血肉迷糊,直到再也认不出这张脸是赵抠门的时候,阿剑才罢休。 他走出了屋外,在院墙上堆满了柴火,拿出火石,“咔咔”的敲打着,不多时,赵宅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这时,雪,下的越来越大。 但是,火,烧的越来越旺。 阿剑拿着木剑,嘴角勾起阴冷的微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笑容,但是当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飘下的雪花之后,他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这飘落下来的雪花,会是母亲的慰问吗?也许,在阿剑的心里,他的母亲也正在高兴着,因为他杀掉了一个欺负过母亲的人。 第八十八章 遗孤 火光下,阿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女人。 天边连着火光,火光燃烧着天边,人,已在天边。 这个女人,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她穿着雪白的烟裳,她走的很慢,雪白的衣裙任意的拖在地上,夜空里的寒风吹动着她的柔发,月眉星眼,比衣服更加雪白的肌肤照耀在火光下,远远的望去,宛如天宫上的仙女。 阿剑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盯着离青青,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瞧着她,似乎,这个女人比她的母亲还有漂亮一些。 阿剑问道:“你是仙女吗?” 离青青微笑道:“不是。” 阿剑道:“可是,你却比仙女还要好看。” 离青青走上前,摸了摸他稚嫩的脑袋,叹息道:“小小年纪,倒是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了。”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所以,阿剑没有撒谎。 阿剑垂下了头,他说的是诚心话,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她真的是仙女,尤其是在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额头的时候,除了母亲之外,从没有人愿意摸他的头,因为他的头又脏又乱。 离青青拨弄着阿剑身上的雪花,又卷起衣袖,轻轻的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亲切的望着这个孩子,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怜爱。 阿剑道:“我刚刚,杀人了。” 离青青道:“我知道。” 阿剑道:“我杀的是恶人。” 离青青道:“我也知道。” 阿剑头垂的更低,道:“杀人是不对的,是吗?” 离青青微笑道:“是的。” 阿剑道:“村里人说,杀人要偿命。” 离青青道:“你用什么武器杀的人。” 阿剑抬起头,狐疑的望着她,然后将自己这把沾满血迹的木剑递给了离青青,咬着嘴唇,他的身子开始莫名的颤抖。 他杀人的时候从未感觉到恐惧,可是,杀完人,尤其是站在离青青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反而内疚起来,也许,他不该让这个仙女姐姐知道自己杀了人。 也许,上天正是知道自己杀了人,所以才会派仙女来惩罚他。 离青青看着他恐惧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暖了,她柔声道:“你用木剑杀人,别人当然会让你偿命。” 阿剑扬起脸问道:“那我该用什么?” 离青青拔出自己手中的“雪夜”,沉声说道:“你应该用这把剑!用这把剑杀人,别人才不会敢找你要说法,更不敢让你去偿命!” 阿剑抽出小手,怯生生的在“雪夜”的剑锋上摸了下,仅仅是轻微的摸一下,他就能感觉到冰川透骨般的寒冷,他明白,这一定是一把绝世的好剑。 他的眼睛里又开始发出了光芒。。 他的眼睛,似乎只有在面对剑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灿烂的辉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以他的名字叫做阿剑。 离青青皱着眉头,看着他锐利的眼睛,心里却有了一股哀伤。 几乎不用开口询问,仅仅是第一眼,她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一定是顾春大哥的儿子,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睛,面对“雪夜”的时候,眼神力都蕴含着一种信仰。 剑的信仰。 这时候,她才相信顾春秋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顾春秋说过,在远处的梅园里,姬云雪一定会在那里,她肯定没有在做妓女,而是在做一个好女人,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离青青摸着阿剑的额头,心里感慨着:“顾大哥,你说的没错。而且,姬云雪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孩子,你看到了吗?顾大哥...” 阿剑莫名的望着她,望着这个如仙女一般闪耀的女人,不明白她的泪光从何而来。 离青青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剑道:“阿剑,没有用的阿剑。” 离青青皱着眉头,道:“谁给你取的名字?” 阿剑摇了摇抬头。 离青青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你喜欢我这把长剑?” 阿剑重重的“嗯”了一声,他真的非常喜欢这把剑,看着“雪夜”如梦似幻般的不凡,他发誓,日后他必定要成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 离青青道:“我送给你。” 阿剑大惊道:“给我?” 离青青道:“是,不过要在你十六岁之后。” 阿剑道:“那十六岁之前呢?” 离青青看着他稚嫩的神情,突然问道:“你现在有地方可以去吗?” 阿剑道:“我家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一庄梅园。” 离青青蹲下身子,目中又露出了笑意,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阿剑痴痴的望着她。 离青青道:“一是留在梅园,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钱,你可以在村子里买吃的用的,足够你完好无缺的活到十六岁。” 阿剑问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离青青深吸一口气,然后叹息道:“跟着我浪迹天涯。” “天涯?” “对,天涯。” “天涯远不远?” “不远,人就在天涯,天涯又怎么会远呢?” “天涯里有什么?” “有人,有江湖,也有恩怨。” “有剑吗?” “剑?当然有!” “好,我跟着你去!” 远方的天空,东方已逐渐发白。 离青青带着阿剑离开了村子,阿剑的小手任由的被离青青牵着,他的心变得暖暖的,离青青的手很暖,而且,她真的很美丽,美丽的仿佛真的是天宫里的仙女。 寒风吹在他们身上,阿剑冷冷的打了个哆嗦,离青青脱下了外衣,披在他的身上,继续牵着他走。 黎明的曙光照在了他们的脸上,他们的头发、衣褶间,已积满了雪花,远远地望去,说不出的苍凉。 离青青没有再看这个孩子。 她走路的时候,目光似乎永远都在遥望着远方,似乎远方有着让她憧憬的人或者事物,她有非等不可的人,也有非报不可的仇。 阿剑却在仔细的看着离青青美丽的眼睛,他还年幼,但是他仿佛读懂了离青青眼睛里的一些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样一个美丽女人的眼睛里会有这么多哀伤的东西?像是痛苦,又仿佛是仇恨。 离青青停了下来,道:“你看够了没有?” 阿剑道:“没有。” 离青青微笑道:“那你还要看多久?” 阿剑也扬起笑脸,道:“我跟着你走多久,我就看你多久,你要是一直都带着我,我就一直看着你。” 离青青道:“为什么要看着我?” 阿剑道:“我想证明你是不是仙女。” 离青青道:“那你要怎么证明呢?” 阿剑天真的道:“我每隔一会就眨一下眼睛,如果在下一次睁眼,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说明你就不在了,那你就一定是个仙女。” 他笑呵呵的望着离青青,脸上稚嫩的笑容说不出的天真烂漫。 离青青抚摸着他的脸庞,宠溺般的笑着。 同时,她的心却有了一丝悲伤,她没想到阿剑还是这样一个小孩子就已经明白了美好的事物不能久存的道理。 在她看来,懂事,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 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而言。 长街出迎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一个七尺高的壮汉,他穿着金绫裘衣,嘴上还冒着热气,看到离青青的时候,慢慢的走了下来,道:“老爷命小人前来迎您回府。” 来的人,正是金波望的手下。 离青青皱着眉头道:“金先生这样的身份,在兰国呆久了不会出事情吗?”她当然明白,金波望的势力毕竟是在秦川,就算带了再多的好手,恐怕也抵不过上官瑞的暗箭。 那车夫说道:“青青姑娘放心,我家老爷说了,再怎么样也会等过了元宵再回秦川。” 离青青点了点头,带着阿剑上了马车。 阿剑坐了上去,冻僵了的身子立马感觉到一股暖气,这马车是经过匠工改造过的,里面吹不进一点寒风,这里面和外面果真是天差地别。 离青青看着他缩起来小小身子,微笑道:“冷吗?” 阿剑道:“现在好多了。” 她又看到他冻的苍白的小手,手上还长着冻疮,这么小的年纪,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只怕这个孩子是要冻死在这个世上。 离青青牵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低下头,给他手心里呼着热气,她暖暖的吹着,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心疼。 她笑盈盈的道:“这样就不冷了。” 离青青没有做过母亲,但却有过这样的机会。可她还没来得及做母亲,她的孩子就已经在天牢里夭折了。 现在,她仿佛有了做母亲的机会,她真的将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既然他是顾大哥的遗孤,那和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在这个世上,这个孩子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温暖了。 阿剑却猛然的抽出小手,转过身子,他的脸贴在马车上,背对着离青青。 离青青诧异的望着他,有点搞不清楚小孩子的情绪,温声问道:“怎么了?” 阿剑没有回答。 离青青月眉弯起,轻轻的转过他的身子,抬起了他垂下的脸。 她的手上感觉到湿漉漉的... 离青青皱起眉头,这是,这个孩子流下的眼泪。 离青青不明所以,刚想安慰他的时候,没想到阿剑却突然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车,马车还在疾驰者,他这样贸然的冲出去,定然会受伤。 离青青大惊失色,喊道:“你回来!” 阿剑的这条右腿已然麻木,左腿也深深的陷在了雪地了,手肘上还有了血印子,还好那车夫即及时的刹住马车,不然非得被车轮给压死在雪地里。 离青青急忙的走了下来,看着他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微怒道:“你疯了,你要是被马车压到了,别说活到十六岁了,六岁你就死了。” 阿剑闭着嘴,没有说话,眼睛通红通红的,泪水滴在了雪地里,他极力的控制着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是一个从来没有眼泪的孩子,即便是在困难的时候,甚至自己杀人的那一刻,他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当面对离青青的百般呵护的时候,在离青青牵着他小手的时候,尤其是离青青在往他手里吹着暖气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原来,他还仅仅是个孩子。 既然是孩子,就有资格流泪,他就可以嚎啕大哭。 阿剑大声的哭着,鼻涕顺着眼泪,一股脑儿的流了出来,离青青长长的叹息一声,寒风中,她伸出温暖、柔细的双手,将这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暖暖的抱着,就算是寒风再刺骨,这个怀抱也是暖暖的,不会感到有任何的寒冷。 第八十九章 苏宅 离青青又回到了马车上,阿剑仍然卷缩着身子,伏在离青青的膝上,车夫赶着车子,漫无目的的走着。 因为离青青在上车之前只告诉了他一声:“随便走。” “随便走”是随便哪里都可以去,但却一定不是回金波望那里。 进了城之后,离青青让车夫先回去,自己反而驾着车子,往天牢的方向走了去。城里的气温的确要比郊外暖和一些,至少寒风吹起来没有那么刺骨。 一家茶楼里,汤面是热的,阿剑吹着热气,大口的吃着。 离青青柔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阿剑看了看她,发现这个女人碗里的面条却纹丝不动,问道:“你不吃?” 离青青点了点,道:“我不饿。” 阿剑道:“可是你已经赶了一天的车了,怎么会不饿呢?” 离青青笑望了望远方,黯然的道:“人若是想到了悲伤的事情,即便是再饿也会吃不下东西的。” 阿剑道:“我不懂。” 离青青道:“你还小,不需要懂这些。” 阿剑不屑的道:“我只知道,人要是饿了就的吃东西,要是没东西吃,人就会饿死,所以我从不让自己饿死,就算去偷去抢,我也不会让自己肚子受罪。” 离青青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从不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然后,她还是望着远方,望着长街的尽头处,心里感到莫名的哀伤。 因为,长街的尽头处,就是天牢。 而天牢的另一端,就是落霞峰,就是顾春秋埋葬的地方。 吃完东西,上了落霞峰,地是平的,没有坟墓,眼前只有一畦花圃种在这里,寒冬之际,难以想象竟然还能开出这么鲜艳的花来。 说是梅花,又不像,因为它开的比梅花还要灿烂;说不是梅花,别人也不会信,因为这个季节也只有梅花才能开的这么鲜艳。 离青青亲手又在花圃里埋下了一株。 她知道鲜花在这块地一定开的比别的地方更鲜艳,也只有这块地才不会让鲜花枯萎,而且,这块地很肥沃。 因为下面埋葬的是顾春秋。 这个男人即便是死了,也会孕育出美丽的花朵。 等到春天的时候,落霞峰漫山遍野都会开满花朵,在兰国一定会有许多人来称赞这片花海,可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让这些花朵开的这般灿烂的。 没有别人知道,只有她自己。 离青青多么希望,顾春秋的生命能与整个天地都融合。 她沉着声对阿剑说道:“跪下来。” 阿剑听完便立即跪下,他不懂,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是这个女人让他跪,他就会跪下。 而且,他发誓,以后这辈子他都只听这个女人的吩咐。 他要永远追随着她。 离青青又道:“磕三个头。” 阿剑仍旧依言照做,他跪的很认真,头磕的也很响,地上的积雪都沾到了他额头上。 直到这个时候,阿剑才看到离青青的眼泪流下。 阿剑问道:“你为什么哭?” 离青青抹了抹眼泪,望着这片花圃,道:“不仅我要哭,你也要哭。” 阿剑道:“必须哭吗?” 离青青道:“是的。” 阿剑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我天生就不会流泪,我也不应该流泪。” 离青青转过头,盯着他,道:“昨天在马车里,你不是哭过吗?” 阿剑仍旧跪着,但是却紧握着小手,他那双稚嫩的小手冻的通红通红的,他大声道:“只有那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流泪了。” 离青青望着倔强的阿剑,然后叹息一声,道:“你知道花圃下埋葬的是谁吗?” 阿剑摇着头,他是阿剑,没用的阿剑。在他看来,地下埋葬的是是谁都不重要,更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可是,离青青的话却让阿剑的身体颤抖下了。 “花圃下面的,是你的父亲。” 雪花飘下的时候,落在了阿剑的头上,离青青温柔的拨弄着他头上的雪花,阿剑望着这片花圃,最后又磕了三个响头。 “我的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吗?” “是的。” “有多了不起?” “他是整个剑道上的神话,无数剑客的信仰。” “那他一定很厉害?” “当然。” “可是,那他为什么会死呢?” 离青青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雪花,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的话。 雪花融化后还会再来,鲜花枯萎了来年也会再开,可是人呢? 人死了会不会也再活过来? 就如同这漫天的雪花,遍地的花圃一样? 成年人永远想的比别人多一些,尤其是女人,因为女人总是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她们容易悲伤。 可是孩子却不一样。 想不通的问题,阿剑就不会去想。 问不通的问题,他也不会再追问。 因为他看到了离青青的眼泪,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看到她流泪。她在他的心里,是仙女。 既然是仙女,就一定要快乐,就不能流泪。 阿剑站了起来,笑着道:“我以后一定勤学练武,一定不会像他一样被人杀死。” “他”自然指的是他的父亲。 阿剑自幼没享受过父爱,所以父亲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词语,他并不懂这个词语对他的含义,因为没有享受过,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埋葬在这里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悲伤。 离青青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看到阿剑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她却又无法去责怪他,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理由去责怪他。 离青青道:“你以后想练武?” 阿剑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我要学剑。” 离青青道:“你知道最强的武功是什么吗?” 阿剑动容道:“一定是剑!” 离青青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道:“孩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最强的武功不在武学,也不在江湖,而在名门正派的高塔之中,在正义权力的巅峰之上!” 阿剑仰着脸问道:“权力?” 离青青道:“对,权力。” 阿剑不懂,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大人永远都要说那么多复杂的话,他只明白一个道理,谁的武功厉害谁就能生存于世,谁就能成为强者。 人学剑,是为了不受人欺凌;而要想不被人欺凌,就必须要先懂得欺凌别人。 所以,阿剑学剑的初衷,并没有所谓的信仰,他只是单纯的作为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 甚至于日后他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成为兰国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谈不上对剑有多少的信仰。 阿剑的信仰里,没有剑。 只有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离青青。 离青青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要回去了。” 阿剑道:“去哪里?” 离青青道:“回家。” 阿剑道:“你的家?” 离青青道:“不是我的家,而是我们的家。” 阿剑道:“我们家大吗?” 离青青宠溺的弹了下他的额头,柔声道:“很大,以后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可以。” 正如离青青所言的那样,这个家真的很大。 这处宅子是金波望花重金盘下来的,房子的面积快赶上瑞王府了,有十几个院子,里三层外三层,中间还有几层,层层包围着。 宅子外面挂着一块金匾,上面醒目的刻着几个字“苏宅”。 “苏”的同音便是“夙”。 苏宅的蕴意便是“夙愿”,离青青望着门匾陷入了沉思,想必金先生也是为了规避上官瑞的麻烦,才刻意改了名字。 府上的下人一看到离青青的时候,都弯下了腰,喊道:“小姐好。” 除了下人外,院子里面还有几十名暗哨,都藏匿在各个角落里,听着均匀的呼吸声,离青青暗自点头,这些侍卫内力也有着不小的修为,想必也是金先生找来的江湖高手。 里面很暖,大堂里放着几十个暖炉,离青青一进去的时候便觉得一股暖气袭来,将沾满积雪的外衣脱下,交到了侍女手上。 迎面便看到了大堂里的金波望,金波望爽朗的笑出了声,道:“青青,你回来了,看看,我给你选的这处宅院,你可还满意?” 离青青笑道:“金先生有心了,青青多谢了。” 随后,金波望又看了看阿剑,他仔细的盯着这孩子的眉目,良久之后,他问道:“他是...” 离青青点头道:“是的。” 金波望蹲下身子,将阿剑一把搂了过去,捏着他粉嫩的脸颊,含着泪道:“好!好!苍天有眼!总算给先生留了个后!” 阿剑身子一缩,挣脱了金波望的手,人便躲到了离青青身后,他不是一个怕生的孩子,但是他讨厌别人这样亲密的搂着自己,除了离青青之外,阿剑不喜欢任何人搂着他。 离青青微笑道:“来人,带他去泡个澡,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天寒地冻,孩子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金波望动容道:“对,对!快,给孩子带下去,再给他的房间里多放几个火炉。” 可奈何丫鬟们怎么拉都拉不动他,阿剑还是一动不动的缩在离青青身后,离青青蹲下身子,温声道:“乖,你先去吃点东西,到了这里,你什么都不要怕,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 阿剑撅着小手,问道:“我一会回来的时候,你会不在吗?” 离青青温柔的摸着他的额头,道:“傻孩子,我又不是真的仙女,我怎么会不在呢?以后啊,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听到离青青肯定的回答,阿剑终于放开了手,随着丫鬟一起出去。 金波望微笑道:“这孩子以前想必是吃了许多苦。” 离青青道:“是,所以他对外人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第九十章 她有危险 长街的尽头处,仰面走来了一匹马,这匹马很白,如雪一样的白。马背上只有马鞍,没有人,人就跟在白马的后面。 这匹马的名字叫雪无,跟在后面的人是萧红泪。 他的脚步艰辛而沉重,他似乎走了很久,也很累,可是他却始终不上马。街上很多人看着这一人一骑,他们都瞪大着眼睛,这是很奇怪的一幕,从来只有人牵着马,可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马在牵着人。 萧红泪就这样慢悠悠的跟在雪无后面,他是闭着眼走路的,他也不怕迷路,因为他相信雪无是一批通神的马。 其实,就算是迷路了也无所谓。 他已经没有了记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即便是走到哪里都是全新的开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在外面漂泊了很久。 走一天算一天,活一天是一天。 每次在第二天醒来,只要还能看到阳光,他就会感到很欣慰。 他虽没有过去,但至少,他还有现在。 萧红泪睁开了眼睛,看着尽头处那座精致的宅院,这里是弈剑山庄,他,又到家了 他自己都甚至不愿回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被雪无牵着,难以想象他还能自己回到弈剑山庄。 萧红泪慢步在长街上,迎面走来了虬髯大汉,那个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萧红泪。 青衣人问道:"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萧红泪道:"雪无。" 青衣人道:"是一匹神驹,就是可惜了。" 萧红泪微笑问道:"哪里可惜?" 青衣人道:"我觉得马真的是世上最可怜的动物。" 萧红泪又问道:"哪里可怜?" 青衣人悲哀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讥讽的笑了起来,指了指白马,又指了指萧红泪。 青衣人道:"一匹马天天被人骑在自己的背上,还要负责给人引路,你说可不可怜?" 萧红泪点点头。 青衣人又道:"自古来都是宝马配英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匹通神良驹,你觉得你是英雄吗?" 萧红泪道:"我不是英雄。" 青衣人道:"那你是什么?" 萧红泪道:"我是浪子。" 青衣人笑道:"所以啊,那对它来说岂不是可惜了。" 萧红泪笑了起来,忽然点点头,青衣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自己本来就不是伯乐,骑着这批千里马是真的可惜了。 萧红泪道:"我觉得你或许可能成为一个英雄。" 青衣人道:"至少我不会是一个浪子。" 萧红泪拍了拍马背,把手上的缰绳递到了青衣人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青衣人奇怪的看着他。 青衣人道:"你这是何意?" 萧红泪停住身子,道:"送给你。" 青衣人哈哈大笑,他真的觉得萧红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世上贪财吝啬之人不少,但是这样一掷千金的浪子却不多了。 青衣人笑道:"很好,我要请你喝酒。" 萧红泪道:"一般的酒我不喝,我只喝好酒。" 青衣人道:"怎样才称得上是好酒?" 萧红泪道:"桃花酒。" 萧红泪将青衣人带进了弈剑山庄,看着桃树上挂满着酒瓶,青衣人瞪大着眼睛,他既惊叹这里的酒,又惊叹这里的花。 这里的花,一年四季,永远都是温暖如春,永远都不会枯萎。 他朗声道:“这么多的酒,能够你喝一辈子了。” 萧红泪皱着眉头,问道:“一辈子?你觉得一辈子是多长?” 青衣人在桃树下坐了下来,在桃树下取下一壶酒,他先是摇晃了一阵,再竭开壶嘴,闻上一闻,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懂酒的人。 他道:“每个人的一辈子都不一样,生老病死,运气好的可能活上个数十载,运气不好的,还没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就死了。” 萧红泪也坐了下来,叹息一声,道:“你觉得你的一辈子是多久?” 青衣人微笑道:“可能在今天之后,我这辈子就算活完了。” 萧红泪狐疑道:“你觉得你会死在这里?” 青衣人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道:“也许吧。” 萧红泪道:“我不会杀你。” 青衣人问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你喝了我的酒。” 青衣人笑了起来,道:“你从不杀喝了你酒的人吗?” 萧红泪点了点头。 “为什么?” “喝了我的酒,就算是我的朋友。” “如果你的朋友要杀你呢?” “世间死法千万种,如果能死在朋友手下,也算是个不错的死法。” 在萧红泪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青衣人却闪电般的出招了,他从衣袖间突然抽出一柄长剑,剑长三尺,却不知道他是如何藏匿在袖子里的。 剑势很快,几乎不给萧红泪任何反应的时间,其实,就算给了萧红泪时间,他也不想躲。 他本来就想死,而且他说过,他情愿死在朋友的手上。 剑锋离萧红泪心脏还有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刺出的时候雷厉风行,收剑的时候也稳如泰山。 青衣人赞叹一声:“你当真不怕死?” 萧红泪还是一动也不动,喃喃道:“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死又算的了什么?” 看到他木讷的表情,青衣人叹息的摇了摇头,长剑又缩回了衣袖中,他这出剑和收剑的姿势萧红泪都看在眼底。 突然,一个陌生的招式在他脑海里闪过。 袖中剑! 会这一招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他自己都无法做到,能够使出袖中剑的武功,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人称“浪子神剑”的尘暮凡。 萧红泪眯起眼睛,传说尘暮凡为人洒脱不羁,经常云游四海,不见踪迹,难道竟然会是这个青衣人吗? 青衣人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也没有感到奇怪,换做任何一名剑客,在看到对方使出这样的武功,多少都会感到惊讶的。 他道:“你可从我的剑法上看出什么?” 萧红泪道:“你是尘暮凡?” 尘暮凡点了点头,道:“是。” 萧红泪道:“你来自哪里?” 尘暮凡道:“燕国。” 萧红泪道:“要去往何处?” 尘暮凡道:“苏宅。” 萧红泪的心开始渐渐的下沉,这些日子,他当然清楚金波望的踪迹,那个巨商花了几十万两银子,置办了一套宅院,将里面打造的跟个铁桶一样,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难道,尘暮凡也是金波望的人吗? 萧红泪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尘暮凡点点头,道:“是。” 看到萧红泪沉默了下来,尘暮凡反而有些坐不住,他又问道:“你不问我们来自哪里?” 萧红泪道:“我不会问,你也不会说。” 萧红泪不再说话,只是大口的喝着酒,他现在的心很乱,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听到任何关于离青青的消息,都能让他心乱。 他现在的心,已经完全不属于他自己。 萧红泪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和离青青是什么关系?” 尘暮凡却反问道:“你和上官瑞是什么关系?” 萧红泪沉默着,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兄弟,更确切的说,我是他的属下。” 尘暮凡笑着道:“我和青青姑娘的关系差不多,我也是她的属下。” 萧红泪皱着眉头,他不信,他不认为离青青有能够指挥尘暮凡的能力。 他问道:“你来这里是她的吩咐?” 尘暮凡道:“不是,她现在并不认识我。” 萧红泪狐疑的望着他,他现在能够清楚他们是来自一个组织,但是却不确定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利益关系。 尘暮凡道:“事实上,我是来救青青的。” 萧红泪心中一惊:“她有危险?” 尘暮凡点头道:“你听说过夙愿组织吗?” 萧红泪点了点头。 弃将此生成夙愿,一朝飞尽万重山。这个组织萧红泪当然听过,传闻夙愿组织是数年前一位高人建立起来的,组织里面的成员无一不是皇室里的宗亲,达官中的贵人,又或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但这位高人却在一夜之间了无踪迹。之后这个组织便再也没有过新的行动,慢慢的也就被世人所遗忘。 萧红泪道:“你是说夙愿组织有人要害她?” 尘暮凡放下酒瓶,正色道:“之前,我们组织的首领将一生的武学都传给了离青青,并且将夙愿组织都交给她来领导,她虽武艺高强,但毕竟还年轻,而且,她还是个女人,所以...” 萧红泪动容道:“所以你们当中有人不服她?” 尘暮凡叹息一声,然后点着头。 萧红泪道:“是谁要害她?” 尘暮凡道:“谁此刻离她最近,谁就是要害她的人。” 萧红泪紧握着拳头,失声道:“你是说,金波望?” 尘暮凡不再说话,却继续喝起了酒,有些话他不必说,他相信萧红泪一切都能明白。 这个兰国剑圣只是失去了记忆,而不是失去判断能力。 萧红泪沉着脸,将这几天的事情都细细捋了一遍,随后他恍然大悟。 为什么金波望非要让离青青和自己定在元宵节比武?莫不是就是想利用自己的手来帮他除掉离青青?再加上前两天他花巨资置办苏宅,说不定就是为了让离青青断绝外面的联络,好加害与她! 萧红泪越想越害怕,身子颤抖的厉害,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可此刻却生怕离青青会死,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还有许多没说完的话,他又怎能看到离青青有危险而不顾呢? 第九十一章 萧声 正月初一,拜年守岁,迎新辞旧。 黄昏,苏宅。 院子里有一处凉亭。 阿剑喜欢在这个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坐在凉亭里的长板凳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满天的夕阳,痴痴的望着,他不是一个喜欢开口说话的人,甚至除了离青青,他不愿意和任何交谈。 一个孩子不说话的时候,往往就得不到大人的喜欢。 所以在苏宅的日子,其实也一样无趣。 唯一让阿剑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和离青青一起吃饭的时刻。 离青青对他很温柔,就连吃鱼都要帮他把骨刺挑干净,生怕他卡着喉咙。 夕阳的光辉,映在离青青的脸上。 她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甚至有些憔悴和愁容,但这种脸色让离青青变得成熟,她现在的样子俨然成为了苏宅的主人。 这里所有的人都尊称离青青一声“大姐。” “大姐”,既是尊敬,也是崇拜。 阿剑盯着她,噘着嘴巴,手里还捏着一团小雪球。 离青青微笑道:“你好像在这里住的不开心?” 阿剑低下头,道:“这里有吃有穿的,我又怎么会不开心?” 离青青摇头道:“你年纪虽小,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贪图温饱的孩子。” 阿剑忽然抬起头,仰面问道:“我听说元宵的时候,你要和人比武?” 离青青月眉弯起,她没想到这孩子的心竟然会如此敏感,看着他眼睛里的恐惧,离青青叹息一声,无言的将这个孩子搂进了怀里。 夕阳很美,怀抱也很暖,阿剑的头在离青青的怀里钻了钻,良久之后,他问道:“你会死吗?” 离青青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不会。” 阿剑突然挣脱了怀抱,紧握着小手,道:“你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离青青道:“为什么?” 阿剑道:“因为我会为你报仇,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等长大后,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离青青沉吟着,缓缓道:“你也觉得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复仇?” 阿剑点了点头,道:“当然,有复仇,就会有寄托,有念想,人活着也就有了意义。” 离青青没有说话,却又倒了一杯茶。 阿剑等了半天,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学剑?” 离青青抿着茶杯,道:“不教。” 阿剑盯着她手里的那把雪夜,问道:“可是你说过,十六岁的时候会将这把剑传给我的。” 离青青道:“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阿剑狐疑的看着她,他不懂,既然决定要传剑,却为何不教自己武功呢。 离青青面对着她,微笑着伸出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侠”字。 阿剑抓了抓脑袋,然后惊喜道:“我知道,这个字念“侠””。 离青青道:“你认识?” 阿剑微笑着点头。 离青青道:“你可知道侠字为什么会这样写?” 阿剑道:“不知道。” 离青青拉着他的小手,指着这个侠字说道:“你看,这个侠的左边是一个人,而右边是一个夹字,是一个大的人带着两个小的人,它的意思是说有力量的人要去帮助弱小的人,这就是侠。” 她说完本以为这孩子会很容易理解侠的意义,却没想到他听到后却嗤之以鼻。 阿剑不满的道:“那如果人人都像右边的两个小人一样,习惯被左边的大人带着,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离青青皱起了眉头,无言的盯着他,这时,外面的风更冷了。 阿剑又道:“而且明知道右边的人是个废物,那左边的人又何必帮助他?侠这个字,不好。” 离青青突然抱起了他,她抱得很紧,很紧很紧。 她的怀抱是如此的暖,柔软而干燥的,阿剑不敢看向她,因为他看到了离青青眼里的怒意。 他知道,自己一定说错话,让她生气了。 离青青淡淡的道:“从明天开始,每日都会有先生来苏宅教你念书。” 阿剑却轻轻推开了她。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推开了她。 离青青沉着脸,整个人恍然严厉了起来,身子像是僵硬了似的,她很少发脾气,尤其是在这个孩子面前。 阿剑却不将她的愤怒放在眼里,道:“我不念书,我要学剑。” 离青青冷冷的朝外面走了出去,走出了凉亭,然后缓缓的回头:“你可以选择不念书,除非你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 阿剑沉默着,过了很久,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离青青消失的背影,噘着嘴说道:“我想学剑,但是,我却更想每天都见到你。” 大堂里,金波望正坐在椅子上,望着手上的信件发愣。 信是刚刚拆的,送信的人是苏宅里的暗哨,离青青走了进来,看着发愣的金波望。 离青青道:“金先生有心事?” 她的话刚刚问完,金波望却长长的他叹息了一声,他将信件交给了离青青,离青青接过之后,眼睛里有了笑意。 她道:“浪子神剑尘暮凡来了?” 金波望无言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却显得如此的痛苦,他长叹一声,道:“青青,你可听过一句话?” 离青青狐疑的问道:“什么话?” 金波望道:“春秋一笑,将军丞相,浪子富豪,和尚老道,风云当道,无人能逃。” 离青青听着这句话,心里却在沉思,她想起了夙愿组织的那句话“弃将此生成夙愿,一朝飞尽万重山。” 而“春秋一笑”指的就是顾春秋,“将军丞相”分别指的是燕国里的怀化大将军和赵国丞相杨天宇,“浪子富豪”则是浪子神剑尘暮凡和天下首富金波望,“和尚老道”无疑是枯木大师和道士潇湘子,最后的“风云当道”则是云郁风和李青云二人,这二人没露过面,只有顾春秋本人认识他们,离青青也从未听过这二人的踪迹。 离青青问道:“这么说,据探子来报,浪子神剑尘暮凡要来兰国?” 金波望道:“只怕是早就到了。” 离青青微笑道:“先生为何发愁?既然浪子来了,我们这边也正好多一份力量来对付上官瑞。” 金波望认真的看着她,叹息道:“你当真以为浪子是来帮我们的?” 离青青反问道:“难道不是?” 金波望苦笑道:“如果你有数千万的家产,突然你的父亲临终前告诉你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按照正常逻辑,你会怎么办?” 离青青想了想,之后便道:“当然是将她赶出去,离得越远越好。” 金波望微笑着,离青青却皱起了眉头,她当然明白金波望的意思,她道:“金先生是说,浪子尘暮凡是来找我分家产的?” 金波望盯着她手上的长剑,正色道:“浪子一生爱剑,为人桀骜不驯,当年组织里也唯有顾先生能压他一头,如今听到顾先生不在的消息,只怕他是要来夺你手上的这把雪夜的。” 离青青凝视着手里的长剑,神情间仿佛带种说不出的深意。 她突然问道:“金先生觉得浪子会是叛徒?” 金波望道:“至少他不会是一个朋友。” 离青青长长叹息,道:“夙愿组织人员本就分散,成员之间相互有些芥蒂也在所难免,但是只要他来了,我到底还是要见上一见。” 金波望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笑,道:“也许就算你不见他,他也会来见你的。” 离青青动容道:“他在哪里?” 这时候,苏宅外面传出一阵萧声,只听得那萧声如虚如幻,含蓄深沉,清扬中带一丝肃杀,苍凉中带一丝悲鸣。 这的确是萧声,但听起来感觉却像是钟声,不错,这是送终的声音。 真奇怪,上次他们才刚刚给上官瑞送了一面钟,没想到这次的回礼反而会这么快。 金波望听了一会,便道:“他来了。” 离青青道:“吹箫的就是浪子?” 金波望叹了口气,道:“至少不会是瑞王府的人。” 他望着离青青,问道:“青青,听那萧声,你能听出什么?” 离青青道:“能听出很多。” 金波望道:“说说看。” 离青青道:“吹箫之人内息沉稳,他内力极为浑厚,他现在就在门外,坐在门前石石像上。” 金波望道:“还有呢?” 离青青道:“吹箫的是个男人,年龄四十左右,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同伴,他的萧声中带着杀气,他是来杀人的。” 金波望叹息一声,道:“以你这个年纪,能听出这些,实属难得,顾先生让你做夙愿组织的新首领,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离青青道:“这仅仅是我能听出来的,还有许多事情是我未能听出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她并不觉得这个萧声是来交朋友的,也许,尘暮凡真的已经背叛了他们。 而且,她隐隐约约觉得萧声中带有了一丝杀意! 吹箫之人,是来杀人的! 金波望皱起眉头,道:“一起出去看看。” 他刚说完,离青青已经提剑出去了,苏宅里的一切都进入了戒备状态,这里的明岗暗哨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他们听到萧声之后,都擦亮着武器,等待着这位“朋友的到来。” 第九十二章 谁是内鬼 离青青出来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尘慕凡,不过离青青却猜错了,因为他不是坐在石像上,而且坐在一口棺材上。 大门前放着一口猩红的棺木,尘慕凡就坐在那里,一身青衣,悠闲的吹着萧。 萧声终于停了下来,他瞪着眼睛,望着周围将他围的水泄不通的守卫,良久之后,他将目光里落在了离青青身上。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绝世的容颜和一把绝世的好剑。 离青青道:“寒冬腊月的,尘先生倒是好雅兴。” 尘慕凡微笑着问道:“生面孔?” 离青青道:“不算熟。” 尘慕凡道:“你和金波望认识多久了?” 离青青道:“七天。” 尘慕凡摇了摇头,叹息道:“才七天你就敢住进他的苏宅,恐怕要羊入虎口了。” 离青青也微笑道:“我信金先生。” 尘慕凡沉着声道:“但是你却并不信我。” 离青青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微微上前几步,她仔细盯着眼前的这口棺材,不明白尘慕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雪花还在飘洒着,呼啸的寒风仿佛要将棺盖都掀起来。 尘慕凡开口道:“你看着棺木看出了什么?” 离青青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什么也看不出。” 尘慕凡道:“既然什么都看不出,为什么要叹气呢?” 离青青道:“正因为什么都看不出,所以我才要叹气。” 她终于抬起头,凝视着尘慕凡的这双眼睛,这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有了光,她缓缓的说道:“因为我看不出的事情,往往就是最凶险、最可怕的事情。” 尘慕凡微笑着,扶手弹开了肩上的雪花,悠悠的道:“你应该要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离青青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但是我却看出了一件事。” 尘慕凡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事?” 离青青道:“你棺材里装着的,肯定不会是礼物。” 尘慕凡却没有说话,他只不过从怀里取出了一根鲜艳的流苏,轻轻的捧在手上,慢慢的送到离青青的面前。 这是,她当年送给萧红泪的中国结! 离青青看着这根流苏,闭着嘴,什么也不说,但是心里却开始刺痛。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也不需要问的。 过了很久,尘慕凡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新年刚过,今年又是瑞雪丰收的一年。” 离青青凝眉道:“新年刚过,所以...” 尘慕凡微笑道:“所以我就是来送礼物的。” 离青青的微笑忽然冻结住了,她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害怕的表情,她紧握着雪夜的手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 她道:“棺材里的,就是你的礼物?” 尘慕凡点了点头。 离青青失声问道:“活的还是死的?” 尘慕凡慢慢的接着道:“整日饮酒度日,活不好,也死不了;死不了,也活不好。” 离青青愣在原地,她的眼神飘在了这口棺材上,喃喃的道:“活不好,也死不了;死不了,也活不好。” 这回答其实根本不算回答,但是离青青却接受了。 这时候,金波望也走了出来,他肥胖的身子在尽显富态,他稍微做了个手势,边上的守卫已经拔出武器,慢慢的靠近了尘慕凡。 尘慕凡沉吟了许久,然后对着金波望笑道:“这些年来,你做事的方式倒是一点都没变,唯一变得恐怕也只有你的这身肥肉和钱庄里的财产。” 金波望朗声笑道:“但你却变了很多,尤其是想吞并夙愿组织的野心,这几年来变得越变本加厉了。” 尘慕凡摇头苦笑,转而看了离青青一眼,道:“他的这句话,你信?” 离青青似在沉思,而后缓缓的说道:“这些年来,我当然都明白组织里的成员生活的都不如意,春秋一笑,将军丞相,浪子富豪,和尚老道,风云当道,无人能逃,你们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在这世上,但是却谁都无法逃脱夙愿组织成员的宿命。” 尘慕凡道:“正因为无法逃脱,所以有人就开始生出了二心!” 离青青问道:“谁?” 尘慕凡正色道:“谁离你最近,就是谁!” 这时,金波望却笑了,他大声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秉信着顾先生的意志行事,而且对待青青,我也自问问心无愧,该做的我都做了。” 尘慕凡露出了深意的微笑:“该做的你都做了,但不该做的,你也一件没落下!” 金波望淡淡的说道:“哦?比如说呢?” 尘慕凡冷冷的说道:“比如说,那三千万两黄金!” 他这话一出,离青青的身子便感觉到一阵冷风,她皱起眉头,因为她的确想起了当时在弈剑山庄,金先生送来的三千万两黄金。 尘慕凡看出她的疑虑,便趁热打铁:“青青姑娘,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上官瑞不杀你们,是因为担心炎麟卫会贪图那些黄金吧?” 离青青反问道:“难道不是?” 尘慕凡听了反笑,笑的极为不屑,他摇了摇头,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上官瑞能从一个闲散的王爷,变成兰国的皇帝,靠的就是这群炎麟卫,他如果连这点御人的本事都没有,那他杀神的名号,又从何而来?” 离青青恍然一惊,咬着嘴唇,心里一时分身,她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的金先生会是一个叛徒。 尘慕凡继续道:“你们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正是因为金波望和上官瑞达成了某种协议,而那三千万两,就是金波望送给上官瑞的定金。” 离青青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尘慕凡望了望金波望,淡淡的说道:“如何?自己的野心就这样被别人当场揭开的感觉,是不是很有趣?” 金波望深思着,他现在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半分的紧张,金波望深深的凝望着离青青,眼中的柔情就宛如是一个父亲在凝望自己的女儿。 他缓缓道:“青青。” 离青青睁开眼,缓缓的道:“我在。” 金波望道:“相信金叔叔吗?” 他不解释,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无论他以怎样的理由,他都相信尘慕凡一定还会有更加牵强的话来离间他们二人的关系。所以,他就这样径直的问着离青青,问她还愿不愿意相信他这个长辈。 这不是解释,但,却是最好的解释。 离青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息道:“如果没有金先生,我怕早就死一千次了,您的话,我又怎能不信呢?” 这时,离青青却一直在凝视着手里的流苏,眼神里的深邃让人猜不透这个女孩到底在沉思着什么。 尘慕凡点了点头,道:“很好,既然你选择了相信他,那么就是不相信我了?” 离青青道:“我有非相信金先生不可的理由,但是你却没有。” 尘慕凡道:“我的理由早就准备好了。” 离青青道:“在哪里?” 尘慕凡道:“我说过,新年刚过,我是来送礼的。” 离青青沉吟着,道:“所以...” 尘慕凡悠悠的道:“我听说青青姑娘马上要和那个人比武,为了表示我的忠诚,所以我提前将这个男人带到了你面前。” 他边说话的时候,身子已经转动了起来,他慢慢的打开这口棺木,离青青仔细的盯着,心里怦怦直跳。 她看到了,一袭白色的长袍,那个男人的脸,眼睛,手,逐渐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才几日不见,但,他好像就消瘦了几分。 萧红泪安静的躺在棺木里,看着他胸口还有着轻微起伏的心跳,离青青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释然,但是,如果萧红泪真的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那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点,恐怕离青青自己都不知道。 离青青神情严肃的道:“这就是你表露忠诚的方式?” 尘慕凡忽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他道:“难道不够?那好,既然青青姑娘觉得不够,那我就索性就帮你一切都了断干净。” 他话音刚落,袖中却突然多出了一柄精钢长剑,剑锋之势,所向披靡,冷冷的往棺材里的萧红泪刺去。 萧红泪还在沉睡,又怎能躲得过尘慕凡的突然发难。即便是他醒了,也绝对躲不开尘慕凡的这一招袖中剑。 雪花滴在剑锋上,刚低落的雪花却没有融化,反而立刻凝结成了冰晶。 晓寒一夜凝吹雪,剑刃无痕霜满天。 雪花一滴,积雪成冰。 这是,离青青的绝技,晓寒一夜凝吹雪! 只见尘慕凡的袖中剑快要刺到萧红泪的喉咙时刻,他的整个身子都立即被寒冰冻住,整个身体犹如一座冰雕。 离青青冷着脸,嘴里还冒着寒气,她的雪夜已然拔出,冷冷的指着尘慕凡这座冰雕。 她沉声说道:“元宵的比武,是我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所以,这个男人只能死在我手上,尘先生大可不必心急。” 金波望松了一口气,他微微的笑着,他知道,离青青最终还是信任他的。 过了片刻,离青青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内力,她闪电般的提起萧红泪的身子,向后撤出几丈,之后却听得一阵“嘭”的脆响,原来竟是尘慕凡运功震碎了寒冰,碎裂的冰晶几乎将整个棺木都打穿了。 尘慕凡双足轻轻一点,人已经消失在了大雪里,离青青皱着眉头,望着尘慕凡消失的背影,暗暗想着:这人仅用了几个呼吸便挣脱了自己的寒冰,在加上这般踏雪无痕的轻功,他的武功修为,怕是并不比自己差了。 白雪皑皑中,又听到了远处尘慕凡的传话,只听得他纵声笑道:“弃将此生成夙愿,一朝飞尽万重山,可悲、可悲啊!” 离青青明白,尘慕凡这一句话,定是在嘲讽自己一介女流成为了夙愿组织里的首领。 她又看着怀里的萧红泪,看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离青青的目光中,又多出了一分柔情。 第九十三章 阿离 房间里,火炉烧的很旺,外面冰封雪地,里面却温暖如春。 这里依旧温热,一个孩子,拿着一把小刀,很认真的雕刻着手上的圆木。 小孩的身边,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萧红泪睁开迷糊的双眼,看着这个装扮精致的房间,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他只记得他曾和尘慕凡在桃树下喝着酒,他记得尘慕凡和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在离青青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人,那你就喝的烂醉如泥。 他果然就照着尘慕凡说的那样做了,他几乎喝光了桃树上所有的酒瓶,然后便迷糊的来到了这里。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问道:“这里是哪里。” 阿剑看了一眼,然后仅仅只是看了眼,也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便继续雕刻着木头。 他正在雕刻的,好像是一尊观音像,他好像雕刻了很久。 萧红泪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阿剑又瞥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道:“家里。” 萧红泪道:“你的家?” 阿剑道:“也许。” 其实他也分不清苏宅到底属不属于他的家,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家里自己的确已经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又继续着手上的雕刻,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这尊雕像对他仿佛有特殊的意义。 萧红泪走到了他面前,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这尊观音像是为谁雕刻的?” 阿剑头也不抬的道:“女人” 萧红泪又笑了:“那她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阿剑咬着嘴巴,信誓旦旦的道:“是的,在我心里,她比天上的仙女和观音菩萨都要美丽一千倍。” 随后,他又望了望萧红泪,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雕刻观音像吗?” 萧红泪摇了摇头,苦笑道:“反正你又不是送我的。” 阿剑道:“不是送给你,但是却是因为你。” 萧红泪狐疑问道:“为什么?” 阿剑道:“因为你现在还活着。” 萧红泪道:“那如果我现在在死了呢?” 阿剑冷笑道:“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就不用那么辛苦的雕刻这玩意了,我呢,从不信佛,也没拜过菩萨,但是为了她,我却愿意去求一次菩萨,祈求她能平安...” 这个孩子的眼神里已经浮现出哀伤,他是个从不喜欢流泪的孩子,但此时的眼眶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 萧红泪凝视着他,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这尊观音像是为谁雕刻的了,他微笑着道:“那你希望我死掉吗?” 阿剑忍不住道:“当然,你死了,她就不用参加元宵的决斗了。” 萧红泪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起他的小手,放下了手中的木头,将他的这把刀握在了手心里。 他淡淡的道:“你看到了什么?” 阿剑道:“我看到了这把刀。” 萧红泪道:“很好。” 阿剑道:“为什么?” 萧红泪勾起了嘴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微笑道:“你现在啊,只需要将这把刀子轻轻一送,刺进我的心脏,那你就不用担心元宵的决斗了。” 阿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沉默着,望着自己手里的小刀发着愣。 萧红泪道:“怎么?你不敢?” 阿剑失声道:“你不怕死?” 萧红泪道:“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那你呢?你怕杀人吗?” 阿剑冷哼一声,然后仰起脸,说不出的傲慢:“我才不怕,而且,我杀过人!” 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自己杀过人,旁人也许不信,但萧红泪却信了。因为他从这个孩子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难以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竟然就开始有了杀气,日后,这个孩子的成就必将无可限量。 萧红泪道:“我信,毕竟杀人可比雕木头简单多了。” 阿剑问道:“你有遗言吗?” 萧红泪道:“没有。” 阿剑不太相信,又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这一刀下去,你可就真的死了。” 萧红泪又笑了,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摊开双手,闭上眼睛,仰起脖子,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阿剑当然也是一个从不喜欢犹豫的人,他还是一个孩子,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迅速、果断。 他的小刀直直的往萧红泪的心脏刺去,简单直接的动作,但却被门前一声清喝停了下来,只听得离青青喝道:“住手!” 她才刚刚到门口,没想到竟让她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 阿剑放下了刀子,他扬起笑脸,快步的扑进了她的怀里,道:“你来了。” 离青青的脸色并不好,她缓缓的推开阿剑,寒着脸,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阿剑奇怪的看着她,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离青青又冷冷的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是要杀人?” 阿剑点了点头,离青青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知道,离青青一定是生气了,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做错。 这时,萧红泪站起身子,露出了微笑,淡淡的道:“不要怪他,是我允许他这么做的。” 离青青转过头,看着满脸笑意的萧红泪,皱着眉头道:“你醒了?” 萧红泪道:“是。” 离青青道:“既然醒了,为何还不离开?” 萧红泪道:“我原本是要离开的,安安静静的离开,可是现在我却不想离开了,我想好好的活在世上。” 离青青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我看到了你,如果我真的就这样离开人世了,再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那我一定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这本是一句很深情的话,但在一个人的耳朵里,却听的如此刺耳。 只见到阿剑挣脱离青青的手掌,拿起小刀,猛的向萧红泪丢去,刀子没有刺中他,落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一个孩子,哪有什么扔飞镖的功夫?似乎并不解气,阿剑又朝着萧红泪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的道:“你个大骗子!简直就是癞皮狗!说话全是放狗屁!” 说好要死的,结果却不想死了,还说着这么恶心的话,在一个孩子面前,这无疑是言而无情。 毕竟,小孩并不懂什么是爱情。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男人见到了美丽的离青青,所以便不想死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男人和离青青站在一起,因为他看到了萧红泪眼中的柔情,阿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种眼神很脏,很脏很脏。 他不允许任何男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离青青。 离青青严厉盯着他,然后对着阿剑道:“教你功课的先生已经到了,现在是你的功课时间。” 阿剑咬了咬牙,倔强的朝着屋外走去,既然离青青要他离开,他就一定要离开,他不想去违背离青青的话。 离青青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又看着飘起的鹅毛大雪,对着阿剑喊道:“等一下。” 她从屋子里取下一件冬衣,披在了阿剑身上,然后温柔的道:“去吧,要好好听先生的话,晚饭的时候,我要考你的。” 阿剑红着眼,委屈的点点头,不舍的朝外面走去。 离青青回到了屋子里,看着一脸微笑的萧红泪,她也淡淡一笑,坐到凳子上,倒上了一碗热茶。 萧红泪道:“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 离青青道:“是的。” 萧红泪道:“当年,你也曾像他那样依赖过我吗?” 离青青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萧红泪道:“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以前的我们,一定很相爱。” 离青青叹息一声,道:“你觉得,我们应该相爱吗?” 萧红泪走到她跟前,深情的握着她的粉肩,动容道:“一定相爱过,我总觉得,我曾经见过你这双眼睛,可是,为什么我会把你忘记,我怎么可以把你忘记呢?” 他的话音含着无限的柔情,他痛苦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责怪着自己。 离青青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子,她从墙上取下一把剑,正是萧红泪随身携带的泪痕剑,离青青交到了他手中,缓缓道:“出了门右转,走上三百步,前面有个院子,直穿过去,不要回头,不要东张西望,苏宅的守卫便不会难为你。” 萧红泪痛苦的摇了摇头,问道:“你要我离开?” 离青青淡淡的道:“你没有必要留下,更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萧红泪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离青青道:“元宵佳节,白马湖畔。” 萧红泪低下了头,沉默的看着手上的泪痕剑,也许,正如金波望所说的,他和她之间,唯有用剑说话,褪下剑客的外衣,才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他走到了门外,却回头唤了她一声:“阿离。” 离青青沉下脸,冷冷的问道:“谁允许你这么称呼我的?” 萧红泪依旧微笑着,并不回答她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但是,他觉得,阿离仿佛才是离青青最真实的名字。 “阿离,我走了。” 他顶着鹅毛般的大雪,一步步的朝着屋外走去,慢慢的离开,飞雪中,他转过眸子,已经看不清屋子里的离青青,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萧红泪抬起头,望着漫天的飞雪,又喃喃的念叨着:“阿离,阿离...” 第九十四章 房间里,火炉烧的很旺,外面冰封雪地,里面却温暖如春。 这里依旧温热,一个孩子,拿着一把小刀,很认真的雕刻着手上的圆木。 小孩的身边,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萧红泪睁开迷糊的双眼,看着这个装扮精致的房间,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他只记得他曾和尘慕凡在桃树下喝着酒,他记得尘慕凡和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在离青青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人,那你就喝的烂醉如泥。 他果然就照着尘慕凡说的那样做了,他几乎喝光了桃树上所有的酒瓶,然后便迷糊的来到了这里。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问道:“这里是哪里。” 阿剑看了一眼,然后仅仅只是看了眼,也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便继续雕刻着木头。 他正在雕刻的,好像是一尊观音像,他好像雕刻了很久。 萧红泪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阿剑又瞥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道:“家里。” 萧红泪道:“你的家?” 阿剑道:“也许。” 其实他也分不清苏宅到底属不属于他的家,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家里自己的确已经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又继续着手上的雕刻,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这尊雕像对他仿佛有特殊的意义。 萧红泪走到了他面前,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这尊观音像是为谁雕刻的?” 阿剑头也不抬的道:“女人” 萧红泪又笑了:“那她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阿剑咬着嘴巴,信誓旦旦的道:“是的,在我心里,她比天上的仙女和观音菩萨都要美丽一千倍。” 随后,他又望了望萧红泪,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雕刻观音像吗?” 萧红泪摇了摇头,苦笑道:“反正你又不是送我的。” 阿剑道:“不是送给你,但是却是因为你。” 萧红泪狐疑问道:“为什么?” 阿剑道:“因为你现在还活着。” 萧红泪道:“那如果我现在在死了呢?” 阿剑冷笑道:“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就不用那么辛苦的雕刻这玩意了,我呢,从不信佛,也没拜过菩萨,但是为了她,我却愿意去求一次菩萨,祈求她能平安...” 这个孩子的眼神里已经浮现出哀伤,他是个从不喜欢流泪的孩子,但此时的眼眶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 萧红泪凝视着他,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这尊观音像是为谁雕刻的了,他微笑着道:“那你希望我死掉吗?” 阿剑忍不住道:“当然,你死了,她就不用参加元宵的决斗了。” 萧红泪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起他的小手,放下了手中的木头,将他的这把刀握在了手心里。 他淡淡的道:“你看到了什么?” 阿剑道:“我看到了这把刀。” 萧红泪道:“很好。” 阿剑道:“为什么?” 萧红泪勾起了嘴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微笑道:“你现在啊,只需要将这把刀子轻轻一送,刺进我的心脏,那你就不用担心元宵的决斗了。” 阿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沉默着,望着自己手里的小刀发着愣。 萧红泪道:“怎么?你不敢?” 阿剑失声道:“你不怕死?” 萧红泪道:“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那你呢?你怕杀人吗?” 阿剑冷哼一声,然后仰起脸,说不出的傲慢:“我才不怕,而且,我杀过人!” 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自己杀过人,旁人也许不信,但萧红泪却信了。因为他从这个孩子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难以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竟然就开始有了杀气,日后,这个孩子的成就必将无可限量。 萧红泪道:“我信,毕竟杀人可比雕木头简单多了。” 阿剑问道:“你有遗言吗?” 萧红泪道:“没有。” 阿剑不太相信,又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这一刀下去,你可就真的死了。” 萧红泪又笑了,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摊开双手,闭上眼睛,仰起脖子,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阿剑当然也是一个从不喜欢犹豫的人,他还是一个孩子,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迅速、果断。 他的小刀直直的往萧红泪的心脏刺去,简单直接的动作,但却被门前一声清喝停了下来,只听得离青青喝道:“住手!” 她才刚刚到门口,没想到竟让她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 阿剑放下了刀子,他扬起笑脸,快步的扑进了她的怀里,道:“你来了。” 离青青的脸色并不好,她缓缓的推开阿剑,寒着脸,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阿剑奇怪的看着她,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离青青又冷冷的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是要杀人?” 阿剑点了点头,离青青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知道,离青青一定是生气了,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做错。 这时,萧红泪站起身子,露出了微笑,淡淡的道:“不要怪他,是我允许他这么做的。” 离青青转过头,看着满脸笑意的萧红泪,皱着眉头道:“你醒了?” 萧红泪道:“是。” 离青青道:“既然醒了,为何还不离开?” 萧红泪道:“我原本是要离开的,安安静静的离开,可是现在我却不想离开了,我想好好的活在世上。” 离青青道:“为什么?” 萧红泪道:“因为我看到了你,如果我真的就这样离开人世了,再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那我一定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这本是一句很深情的话,但在一个人的耳朵里,却听的如此刺耳。 只见到阿剑挣脱离青青的手掌,拿起小刀,猛的向萧红泪丢去,刀子没有刺中他,落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一个孩子,哪有什么扔飞镖的功夫?似乎并不解气,阿剑又朝着萧红泪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的道:“你个大骗子!简直就是癞皮狗!说话全是放狗屁!” 说好要死的,结果却不想死了,还说着这么恶心的话,在一个孩子面前,这无疑是言而无情。 毕竟,小孩并不懂什么是爱情。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男人见到了美丽的离青青,所以便不想死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男人和离青青站在一起,因为他看到了萧红泪眼中的柔情,阿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种眼神很脏,很脏很脏。 他不允许任何男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离青青。 离青青严厉盯着他,然后对着阿剑道:“教你功课的先生已经到了,现在是你的功课时间。” 阿剑咬了咬牙,倔强的朝着屋外走去,既然离青青要他离开,他就一定要离开,他不想去违背离青青的话。 离青青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又看着飘起的鹅毛大雪,对着阿剑喊道:“等一下。” 她从屋子里取下一件冬衣,披在了阿剑身上,然后温柔的道:“去吧,要好好听先生的话,晚饭的时候,我要考你的。” 阿剑红着眼,委屈的点点头,不舍的朝外面走去。 离青青回到了屋子里,看着一脸微笑的萧红泪,她也淡淡一笑,坐到凳子上,倒上了一碗热茶。 萧红泪道:“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 离青青道:“是的。” 萧红泪道:“当年,你也曾像他那样依赖过我吗?” 离青青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萧红泪道:“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以前的我们,一定很相爱。” 离青青叹息一声,道:“你觉得,我们应该相爱吗?” 萧红泪走到她跟前,深情的握着她的粉肩,动容道:“一定相爱过,我总觉得,我曾经见过你这双眼睛,可是,为什么我会把你忘记,我怎么可以把你忘记呢?” 他的话音含着无限的柔情,他痛苦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责怪着自己。 离青青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子,她从墙上取下一把剑,正是萧红泪随身携带的泪痕剑,离青青交到了他手中,缓缓道:“出了门右转,走上三百步,前面有个院子,直穿过去,不要回头,不要东张西望,苏宅的守卫便不会难为你。” 萧红泪痛苦的摇了摇头,问道:“你要我离开?” 离青青淡淡的道:“你没有必要留下,更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萧红泪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离青青道:“元宵佳节,白马湖畔。” 萧红泪低下了头,沉默的看着手上的泪痕剑,也许,正如金波望所说的,他和她之间,唯有用剑说话,褪下剑客的外衣,才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他走到了门外,却回头唤了她一声:“阿离。” 离青青沉下脸,冷冷的问道:“谁允许你这么称呼我的?” 萧红泪依旧微笑着,并不回答她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但是,他觉得,阿离仿佛才是离青青最真实的名字。 “阿离,我走了。” 第九十五 武当山"鲜明的旗帜在雪花中飘动,元月初九,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场雪。 此时,白依依站在练武场的中央,她静静地凝望着这个男人。 他的身形清瘦而倔强,但是却又充满了寂寞和孤独,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身穿白衣,可是白依依知道,他的白衣和自己的白衣绝对不是同一种颜色。 沈知秋的白是倔强的,孤独的。白依依的白是纯洁的,无暇的,他们两个本就是身处在同一个世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人。 漫天的雪花,沈知秋站在练武场上。白依依看着他,看着他的剑;冰凉的人,清寒的剑。但是白依依看着他时,内心却生出一股道不明的暖流,就像是寒冷的天气饮下的一杯温酒,白依依想温暖他,靠近他。 秋水的剑锋上还残留着血迹,只是不知是因为大雪的阴寒还是秋水自身的冰寒,剑锋上的血已经逐渐结成了冰。 这一战终究是沈知秋胜了,可是白依依却依旧为他担心,她本不该为他担心,更不该有这种感觉。 漫天飞舞的雪花开始肆意的飘动,武当山起风了。 白依依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武当山的雪很冷,冷如刀。但让白依依发抖的却不是雪,也不是风,而是人。 沈知秋和叶天,两个多么奇怪的人,自从他们来到武当山后,怪事接连的发生。 昨日,武当长老玉虚子离奇的死亡,今日,崆峒派的陈朝先也惨遭毒手。白依依内心更害怕了,武当山的封剑大会,这本是她下山办的第一件事,可是她却没做好,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 白依依不相信这些人都是沈知秋杀的,她不信他是凶手,可是这个男人却不为自己辩解。 还有叶天,白依依看着他更倒吸出一口凉气,她觉得这个男人是个迷,他的笑容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秘密,叶天,沈知秋,元浪,他们都都在极力的为了自己的秘密而无休无止的在战斗。 武当山依旧是雪花漫天,朔风凛冽。 武当的秘密,仿佛就是这场大雪和寒风带来的。 叶天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拭去嘴角的鲜血,他笑了笑,直到现在,叶天依旧还能坦然的露出那般阳光的笑容。 叶天看着沈知秋,道:"一名一流的剑客,只要交手一次就能了解对方的内心。" 看着沉默的沈知秋,叶天又道:"那么,你能读出我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吗?" 沈知秋道:"这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一个不能全力以赴的剑客,就算不上是一流的剑客。" 血迹在寒冷的雪花中很快就已经干涸,又一阵寒风吹来,卷起了叶天的头发。 元浪眯起眼睛,轻轻的叹息一声,慢慢的走前了两步。 元浪对沈知秋道:"现在就连浪子神剑叶天都已经败了,看来你的实力已经能晋升到天榜前十了。" 沈知秋举剑指向元浪,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他就只是举起秋水剑静静地指着元浪,他对元浪没有过多的话语,在仇人的面前,沈知秋通常都会选择闭口不言。 因为沈知秋知道,结局只有两种,要么他死,要么自己死。 毫无疑问,沈知秋要继续挑战元浪,直到现在,群雄才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目前为止,沈知秋已经连续挑战了四名天榜高手,就算是实力再强的人只怕内力也已经殆尽了,可是沈知秋却似乎不知道累,他依旧冷冷的站在那里,站在元浪的面前。 元浪的嘴角忽然露出一股神秘的笑意,他仿佛已经接受了深知秋的挑战。 于是他也拔出了一把剑,这把剑不是原先的宝剑归玄,是从武当弟子宋林手上随意接过的一把剑。 元浪道:"世间路千万条,沈公子为何偏偏要选择一条死路。" 沈知秋道:"选路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是我上武当来的原因却只有一种。" 元浪道:"你的原因是什么?" 沈知秋道:"我这条路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但命运的决择使我不得不前往。" 元浪叹了口气,黯然道:"其实,你可以有别的选择,或者,我可以给你选择。" 沈知秋道:"为什么?" 元浪道:"你毕竟是故人之子。" 沈知秋摇摇头,他似乎在给元浪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这次交手后,他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沈知秋道:"当年你给过我父亲选择吗?" 元浪道:"天下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你的父亲,我的师兄当年是一个武学奇才,他在剑道上的造诣,只怕是许多剑客穷尽一生都望尘莫及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响亮,这或许是很诚心的叹服。 在场的群雄也不能不承认,即便是沈天书当年做过违背武林道义的事情,但是他的武学修为,确实是所有人都认可的。 就连徐长风也是顽石点头,徐长风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可是和沈天书比起来,他自认为多少还是有些差距。 沈知秋问道:"那你呢?" 元浪道:"我也是一样,我也明白,若不是因为我师兄一时失足走错了路,恐怕师兄才是最正宗的武当掌门,想必他定然会做的比我更出色。" 沈知秋道:"我父亲本来就比你光明正大。" 元浪目光露出些迷茫之色,片刻后他摇摇头,吐出几个字:"或许吧,不过也给了我沉重的负担。" 这时沉默已久的叶天开口了,他疑惑的问道:"负担?"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刚刚沈知秋的一剑虽然避开了要害部位,但是秋水凌厉的寒气还是让他受了内伤。 元浪苦笑道:"就是这武当掌门的尊位,这可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叶天心头一阵冷笑,他当然了解这种心情,也许没人比他更了解名利的诱惑,他曾目睹了数不清的人为了一部"天魔诀"而命丧黄泉。 世界最大的成就就是创造出了一个偌大的江湖,而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在这片江湖上创造出自己的传奇。 元浪毋庸置疑的成为了这个传奇,也许江湖上近百年都会传颂着"仁义剑侠"的佳话。 叶天嘴角上扬,道:"你在怪沈大侠?" 元浪黯然的摇摇头。 叶天又道:"那你是在感谢沈大侠。" 元浪点头道:"我应该感谢他。" 他这两个字说的很慢,仿佛是想了很久才给出了这个答案,要让今日的武当掌门感谢旧日的武当叛徒,这对元浪来说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元浪道:"其实,直到目前为止,我依旧崇拜着我的师兄,当年我入武当学的第一招剑法"仙人指路"就是师兄教我的,若没有师兄指路,就没有元谋的今天。" 沈知秋冷笑道:"那现在呢?" 元浪道:"而现在,我要用这招"仙人指路"来给你指条明路。" 他直直的盯着沈知秋,他深邃的眼眸似乎在惋惜这个年轻人,然后他又长长叹息了一声。 沈知秋毕竟是故人之子,元浪的表情显得十分的哀伤,就连身旁的群雄也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元浪。 这就像是一个慈蔼的长者在包容一个犯错的孩子。 沈知秋点点头,道:"希望接下来你的剑法和你的口才一样的好。" 元浪目光好似又飘到了天空,他喃喃的叹息道:"途遥缈兮,万象皆妄,故友迷失,仙人指路。" 这句本是武当剑法的口诀,从元浪的口气听来,他确实是在为沈知秋做选择,选一条浪子回头的正途。 话音刚落,元浪出剑了。 只见元浪"呼"的剑,挺胸平刺,白光乍现。 沈知秋从容的避过。 元浪呼接着又是刺出两剑,沈知秋依旧是淡定的避开了。 这招"仙人指路"本就是武当弟子初窥门径的一招,本没有多高明,但是它的寓意是教诲武当弟子切莫误入歧途,所以百年来,这招仙人指路始终是所有武当门人必学的一招。 沈知秋道:"惺惺作态,看来你把名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叶天在一旁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对着白依依道:"白姑娘,今日我们来到武当,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白依依不解的看向叶天,问道:"叶公子看到了什么?" 叶天道:"我见识到了武林第一神功,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白依依道:"叶公子指的是刚刚徐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吗?" 叶天道:"不对,此人练的是铁皮神功,比刚刚的降龙十八掌和秋水剑法更加的盛气凌人。" 白依依摇摇头,道:"我只听过铁布衫,却不曾听过什么铁皮神功。" 叶天道:"别人的武功都是长在手上,不过此人的铁皮神功却是长在嘴上了。" 白依依道:"长在嘴上?” 叶天道:"这嘴上的功夫可比手上的功夫厉害的多,也有用的多了。" 白依依问道:"如何个厉害法?" 叶天道:"厉害到周身刀枪不入,厉害到无招胜有招。" 白依依开始并不知叶天在嘲笑元浪,但是后面也听出来了,竟也和他一同数落了起来。这两人一搭一唱,说的仿似相声一般,他们二人说的自然是元浪刚刚的"仙人指路"了。 第九十六章 风云当道 春秋一笑,将军丞相,浪子富豪,和尚老道,风云当道,无人能逃! 落雪,残阳。 兰国金陵城。 苏宅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两个怪人,一身黑袍,袍上绣着五朵红色的彩云,褐红色的长发披肩,耳朵而鼻孔上都穿着金环,残血飘在他们身上,都无法遮着他们身上的猩红色。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容貌虽然不同,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都是一样的... 如死人般目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腿不弯,仿佛也如僵尸一样恐惧。 他们慢慢的穿过长街,他们经过的每一处,街上的声音全部都立刻静止,商贩们都立刻关上了店铺,就连还在哭闹的孩子也停住了哭声。 这两人的慢慢的走过,来到长街的尽头处,扬起脸,望着眼前这座精致的庭院。 大门前,醒目的灯笼高高挂起,金色的门匾上立着大大的两个字“苏宅”。 其中一高个子皱着眉头,沉声道:“去敲门!” 矮个子瞥了他一眼,揉了揉圆圆的肚皮,笑道:“我听说首领的传人曾经是兰国的第一美人。” 他不仅个子矮,而且身材还很胖,圆嘟嘟的,像个铜球一般,他人虽然丑陋,但是却染指过不少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越丑陋的人反而越懂得享受女人。 高个子淡淡的道:“曾经是,现在也是。” 矮个子邪笑道:“所以,我有个不错的想法...” “你最好收起你的鬼心思。”高个子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同时也露出了凶光,黑着脸说道:“这个女人,你碰不得。” 矮个子也认真的说道:“但她以前是个婊子,你别告诉我,你会心服口服的让一个婊子来做夙愿的首领。” 高个子拨弄着身上的雪花,微微上前走了几步,悠然的说着:“能否让我心服口服,就看她今日的表现了。” 他说完话,手掌却放在苏宅的大门上,随后微微一皱眉头,掌风呼出,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苏宅的大门立刻变得粉碎。 矮个子眯着眼,脸上坏笑道:“喂、喂,这就是你敲门的方式?” 铜墙铁壁般的大门在高个子的面前犹如面粉一样的脆弱,这二人慢慢的迈步进了苏宅,才刚刚进门,就听到几声口哨,矮个子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着。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六...五十...嗯。” 只见数十人火速的从苏宅的各处地方窜了出来,花丛里,房梁上,树梢间,凡是在苏宅里毫不起眼的角落,都窜出了几道黑影。 这群暗哨平时几乎不出来见人,永远都是藏匿在深处,守护着苏宅的一草一木,这次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仅在几个呼吸间,就将这两个怪人围了起来。 高个子冷冷的道:“速度可以。” 矮个子悠悠的道:“说明金胖子命娇贵,所以才养了这群稍微有点用的奴才。” 他深吸一口气,圆嘟嘟的肚子突然鼓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血管凸起,发出蛤蟆般的叫声,甚是诡异。 侍卫们个个手持着短刀、匕首,汗流浃背,恐惧的盯着这个矮个子的黑衣人。 片刻间,矮个子发出一声咆哮,从他身上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伴着猛烈的长啸,侍卫们皆倾数倒地,内脏被这股啸叫声震得粉碎,五十人,当场毙命! 矮个子收起气息,微微的调息了下,然后笑道:“不过,也仅仅是有点用而已,说到底,奴才始终是奴才。” 高个子眼波流动,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群尸体,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感情,仿佛死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蚂蚁。 陆续的,苏宅里涌现出更多的侍卫,当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之后,皆露出震惊恐惧的神情,他们的恐惧支配着手上的武器,不少人的武器都已经吓得掉落在地。 但,在外围里,却有一个孩子冷冷的站在那里。 他没有动,眼神里甚至没有任何的恐惧,他手上紧紧的握着一把剑,愤怒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个怪人。 这个孩子,正是阿剑。 他冷冷的盯着这两个怪人,咬着嘴唇,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泰山不可动摇般的气焰。 矮个子皱着眉头,迟疑道:“这是谁的孩子?” 高个子也动容道:“而且,这孩子手上拿着的,居然是木剑。” 有趣,有趣的很! 这两个怪人仿佛发现了极度好玩的事情,矮个子抢着说道:“我要收他做徒弟!” 高个子眼睛发出光芒,眼神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动容的道:“这个孩子已经被我看上了。” 他话不多说,便纵身一跃,闪电般的冲向了阿剑,伸出手臂,眼看着就要将阿剑抱起,在离阿剑还有几寸的距离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正在接近他。 他手掌上摸到的不是阿剑,而是一柄清寒的长剑。 雪夜! 这只手掌牢牢的抓着雪夜的剑锋,他似乎并不打算松手,而且,他的手上使出强大的内力,发出“嗤嗤”的声音,就如雷电一般。 离青青眉眼微微弯起,她无法相信,一只活生生的肉掌居然可以抵抗自己的雪夜,因为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把雪夜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寒气。 而且,他的整条手臂都发出云雷般的内力。 离青青深吸一口气,雪夜的剑锋瞬间结出数道寒冰,寒冰顺势冻住了高个子的整条臂膀,慢慢的,高个子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运着内力。 他赞叹的说了声:“你的寒冰真气,用的不错。” 离青青右手持剑,左手伸出两根手指,附在了雪夜的剑锋上,高个子感觉手臂上的寒冰束缚的力道又强上了几分,这时,他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恐惧的表情。 这样下去,他的这条臂膀,怕是要废了。 离青青冷冷的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却给了我杀你的理由。” 高个子艰难的转过头,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望着矮个子,失声道:“云郁风!你还不帮忙!” 当他刚刚喊出云郁风的名字的时候,离青青便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看着边上的矮个子,又移目道眼前的高个子身上,他们二人穿的统一却又奇怪的装束。 离青青放下了左手,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高个子手臂上的寒冰散掉,过了好一阵,她收起了雪夜,淡淡的看着地上狼狈的高个子,只见他气喘吁吁,一脸痛苦的捂着臂膀。 离青青微微转过头,盯着矮个子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趁我和你同伴交手的时候偷袭我?” 矮个子无辜的笑道:“因为我不需要。” 离青青问道:“为什么?” 矮个子道:“我相信,你不会杀他。” 离青青月眉弯起,问道:“你叫云郁风?” 矮个子还是一脸微笑着,他虽然长相丑陋,但是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让他肥胖的容貌和善了几分,他点了点头,道:“是。” 离青青又看着一脸痛苦的高个子:“你是李青云?” 高个子无奈的点点头,随后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夙愿组织李青云,见过首领!” 一旁的云郁风也跪了下来,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夙愿组织云郁风,见过首领!” 离青青看着他们,微微的叹息一声,道:“原来,你们两个就是夙愿里的“风云当道,无人能逃。” 她又看着地上侍卫的尸体,脸上还是带着冰冷的表情清喝道:“既然向我下跪了,却为何要杀我苏宅的守卫!” 这时,云郁风和李青云两人都缓缓的站了起来,李青云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说道:“难道首领不明白?” 离青青咬了咬牙,沉吟道:“我对于厉鬼修罗做的事情,向来都不明白。” 云郁风摇了摇头,道:“我风云二人虽然向你下跪,但也仅仅是因为礼数而已。” 离青青诧异的道:“礼数?” 李青云道:“因为你是我们的首领!” 离青青愣了愣,她实在不明白,既然这二人承认了她作为首领的身份,却又为何要来苏宅杀人呢? 她皱着眉头,道:“我不太明白。” 李青云道:“我不会再多说了。” 离青青紧握着雪夜,闭着嘴,她也不再说话,她知道,李青云既然选择不说,就一定有不说的理由。 可,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气势汹汹的来到苏宅,又毕恭毕敬的向自己下跪呢? 云郁风和李青云二人慢慢的离去,将要离开苏宅的时候,云郁风转过头,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连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杀人的目的都看不透,那我想,你应该不配使用这把雪夜!” 离青青身子立在原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去。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还飘着小雪,落在了地上。 她望着雪花,喃喃的说道:“下跪,礼数?杀人?” 阿剑跑到了离青青身边,扑在了她的怀里,离青青蹲下身子,温柔的抚着他的额头,柔声道:“害怕吗?” 阿剑倔强的道:“不怕!” 离青青又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怕?” 阿剑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他扬起脸,望着离青青美丽的容颜,认真的说道:“我只怕一件事。” 离青青道:“什么事?” 阿剑道:“我刚刚很怕你会死,死在这两个人的手里。” 离青青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 阿剑突然紧紧的抓住离青青的身子,恐惧的说道:“不!你答应我!你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离青青将他揉入怀中,微笑着道:“好,我答应你,我们两个都不要死,都要好好的活在世上。” 第九十七章 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是一台电脑、一杯开水陪着我坦然的面对城市里孤独而又寂寞的深夜。但我无比清楚地知道,真正孤独、寂寞的不是城市,而是我。 可我的坦然和我的孤独、寂寞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冲击,只是简简单单地维系在矛盾冲突之间。我把它归结于我正慢慢脱离那个最真实的我,渐而慢慢像多数人那般,走向没有回头路的世俗尽头。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世俗,我想让自己的心永远保持宁静与最透明,像天真孩童的眼瞳一般。 于是,我把由孤独带给我的负能量以矛盾冲突的形式写在每一个我认为可写的故事里,那些故事大致离不开亲情、友情和爱情。 当生活的孤独感成为小说里的悲伤感,我会尽可能地以圆满的结局让那些故事告一段落。 因为我所面对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孤独。 贰 忘记了谁对我说过,“获取常常让人迷失,失去往往让人懂得。” 似乎很有道理,当我们拥有一样天赋或者东西的时候,在年少的年纪里,我们往往不会去衡量它会在我们身边停留多久,或者说我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突然失去它。 天赋也好,平凡也罢,它只是时光赠予你的,不会让你片刻失去,也不可能让你拥有一辈子。因为你一生要面对的,是无数个自己。 我当过学霸。 很多能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努力所得到的。这是我在当学霸的时光里所认知的道理。 那时候,我为了自己的数学能够考满分,会骑着自行车跑很远地书店去买数学资料,而买资料的钱往往是从零花钱里省下的。 那时候,我为了语文作文能够拿高分,我会默默地去背那些文采斐然的句子,然后再默默地抄在日记本上,这样细微的动作,别人对我除了不解,更多的是笑话。 那时候,我常常会转牛角尖,为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咬牙切齿,然后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它解出来。 就这样,我维系在一个解题的怪圈,题解出来的是数学题,解不出来的是生活。 更加可怕的是,我不会知道,终有一天,我不再是学霸;我更不会知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学霸,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我当过学庸。 后来,凭着我对生活的理解,开始慢慢意识到,懂得“中庸之道”的人才能够真正寂静而坦然地面对生活。 可是,当你从拥有一种天赋到丧失的过程,无疑是最痛苦的。很快,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迷失,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会质疑你,接着常常听到的是——“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于是,他人送你最后一句:“你真让我失望!” 孰不知,他人的失望,是你的最绝望。 他们会怀疑你是不是早恋。 他们会怀疑你是不是在外头拉帮结派和社会的小刺头混在一起。 他们会怀疑你的一生是不是注定中庸。 他们可能是朋友、爸妈或老师。 他们过多地关心你荣耀的样子,过少或没有去关心、去懂得的是——这是属于你成长的必经之路。 我们成长的必经之路。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尝试孤独。 我当过学渣。 有很多可怕的事情从这里发生。除了你对自己绝望之外,他人也对你绝望,绝望到不抱任何一丝希望。 我能真真切切地体会这种感受。有那么一段时光,我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脸,我不知道我此生的目的,也不知道活着的任何意义 于是,我开始自欺欺人地把一切问题的根源归结于他人身上。 我从没有认识到,这是我此生的宿命,想逃脱,但逃脱不了。 可是我从来都不信命,即使它真实地存活在我们所能抵达的每一个尽头。 我想,大概就是这样,我面对每一个不同的自己,最终做到寂静而坦然,然后以自己所能想象、所能实现的样子而活着。 我把它定义为,属于我的,最真实的模样。 叁 我开始接触更多的人,了解他们此生活着的目的,以及他们对生活的理解。我开始认识到自己目光的短浅。 但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与短浅的目光维持平衡;倘若丝毫不顾及理智地奔向远方,势必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菁菁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骨子里透露的是男孩子的倔强,胸膛装着的是一颗少女的心。即使是无比寒冷的冬天,她也会在八点准时起来,骑着公司配的小电驴跑业务。我不止一次说她一个女孩子跑什么业务,再说在这样二线边沿的城市,又有什么业务可跑。 她总是对我反复强调一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着的目的;你不了解我,所以你这么说。 她每次都着重强调最后一句——你不了解我,所以你这么说。 尽管她会经常埋怨我不了解她,尽管我经常开玩笑让她不高兴,但每次她真正不高兴和真正高兴的时候,都会发来短讯轻轻问上一句——喂,在哪? 倘若我回她——干嘛? 她更多时候是这样回答我——老地方见,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菁菁每一次不多加考虑地对我说她请客的原因很简单——她每个月赚的钱比我多。 尽管每一次填饱肚子后付钱的总是我,但我依旧感谢她,用她的快乐与不快乐,填满了我孤独的时光。 竹子和我有相似之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其实,任何一件事情,做好谈不上,更多的是做绝,做到做不下去了,也就是最好的样子了。 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狗屁理论,无论是我还是竹子,都无比赞同。 竹子喜欢弹吉他,我还没有摸过吉他的时候,我问他,这个难学么?他轻视一笑,不就是六根弦的事。 他的话产生的蝴蝶效应我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把吉他,然后让他教。教了几天之后,我想他再也不会对我说“不就是六根弦的事”这样的话了。其中的原因莫过于我笨的像猪一样,说的再具体一点就是我五音不全。 竹子在大学的时候,是一个乐队的吉他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退出了乐队,我几次问他原因他都没有告诉我。有一次聚会,他喝的有些醉,我送他回家。在路上,他朦朦胧胧地告诉我,之所以退出乐队,是因为喜欢上了乐队的主唱,而乐队的主唱则喜欢体育系的一个男生,因为反反复复的矛盾冲突,让竹子和体育系的男生打了一架,后果便是竹子因为打架而退出乐队,乐队主唱则和体育系的男生在一起了。 其中没有感动,没有任何故事的戏剧性可言,更多的是平常生活中所能发生的平凡之事。 可最遗憾的是,在竹子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时光里,没有感动那个女孩。 这便是故事的结束点。 现在,竹子开了一家美发店和一家电脑维修店,请了一些专业人员,而他依旧过着不学无术的生活。 张淼淼。 自从我叫他六个水之后,大家都跟着我叫他六个水。 自从六个水写小说月薪破万之后,每隔三到四天,他就会请我下馆子吃大餐。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就像他包养我一般,只要我作出任何付钱的举动,他就会立刻遏止我。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他,他却羡慕我能保持自我。 任何一件事或物,想要得到,都需要付出绝对的努力。 六个水面临苦恼的问题是——虽然副业写小说能赚上万,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就好比他签了合同,小说任何一个情节,细到一段对话都要按合同走,经过反反复复的修改,六个水说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了。 不复存在了。面目全非了。所幸的是,离万劫不复尚且还远。 这样,就还有回去的路,找回自己的路。 六个水,其实没有你,我也能懂一些道理;但有你,我能更快懂得一些道理。 比如,和朋友谈钱总是很俗的一件事情。可是,如果人不学会“俗”的话,恐怕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就是这样生长在这个美丽、繁华又丑陋、苍凉的矛盾世界。 我多希望下一次你会对我说——可以永远叫我六个水,但也别忘了我的姓名——张淼淼。 我就是我,要做最孤独的烟火。 肆 做学生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对我特别好,他告诉我,做人要耐得住寂寞。 面对这样的话,我不为所动,也不知所云。直到我长成现在的模样,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那时候,他之所以这么对我说,是我学习退步,而他把瞄头放在“我肯定是早恋了”这样的氛围里。 年少,总有一段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可以说它是友情,也可以说它是爱情。但真实的情况却是,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 第九十八章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世俗,我想让自己的心永远保持宁静与最透明,像天真孩童的眼瞳一般。 于是,我把由孤独带给我的负能量以矛盾冲突的形式写在每一个我认为可写的故事里,那些故事大致离不开亲情、友情和爱情。 当生活的孤独感成为小说里的悲伤感,我会尽可能地以圆满的结局让那些故事告一段落。 因为我所面对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孤独。 贰 忘记了谁对我说过,“获取常常让人迷失,失去往往让人懂得。” 似乎很有道理,当我们拥有一样天赋或者东西的时候,在年少的年纪里,我们往往不会去衡量它会在我们身边停留多久,或者说我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突然失去它。 天赋也好,平凡也罢,它只是时光赠予你的,不会让你片刻失去,也不可能让你拥有一辈子。因为你一生要面对的,是无数个自己。 我当过学霸。 很多能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努力所得到的。这是我在当学霸的时光里所认知的道理。 那时候,我为了自己的数学能够考满分,会骑着自行车跑很远地书店去买数学资料,而买资料的钱往往是从零花钱里省下的。 那时候,我为了语文作文能够拿高分,我会默默地去背那些文采斐然的句子,然后再默默地抄在日记本上,这样细微的动作,别人对我除了不解,更多的是笑话。 那时候,我常常会转牛角尖,为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咬牙切齿,然后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它解出来。 就这样,我维系在一个解题的怪圈,题解出来的是数学题,解不出来的是生活。 更加可怕的是,我不会知道,终有一天,我不再是学霸;我更不会知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学霸,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我当过学庸。 后来,凭着我对生活的理解,开始慢慢意识到,懂得“中庸之道”的人才能够真正寂静而坦然地面对生活。 可是,当你从拥有一种天赋到丧失的过程,无疑是最痛苦的。很快,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迷失,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会质疑你,接着常常听到的是——“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于是,他人送你最后一句:“你真让我失望!” 孰不知,他人的失望,是你的最绝望。 他们会怀疑你是不是早恋。 他们会怀疑你是不是在外头拉帮结派和社会的小刺头混在一起。 他们会怀疑你的一生是不是注定中庸。 他们可能是朋友、爸妈或老师。 他们过多地关心你荣耀的样子,过少或没有去关心、去懂得的是——这是属于你成长的必经之路。 我们成长的必经之路。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尝试孤独。 我当过学渣。 有很多可怕的事情从这里发生。除了你对自己绝望之外,他人也对你绝望,绝望到不抱任何一丝希望。 我能真真切切地体会这种感受。有那么一段时光,我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脸,我不知道我此生的目的,也不知道活着的任何意义 于是,我开始自欺欺人地把一切问题的根源归结于他人身上。 我从没有认识到,这是我此生的宿命,想逃脱,但逃脱不了。 可是我从来都不信命,即使它真实地存活在我们所能抵达的每一个尽头。 我想,大概就是这样,我面对每一个不同的自己,最终做到寂静而坦然,然后以自己所能想象、所能实现的样子而活着。 我把它定义为,属于我的,最真实的模样。 叁 我开始接触更多的人,了解他们此生活着的目的,以及他们对生活的理解。我开始认识到自己目光的短浅。 但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与短浅的目光维持平衡;倘若丝毫不顾及理智地奔向远方,势必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菁菁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骨子里透露的是男孩子的倔强,胸膛装着的是一颗少女的心。即使是无比寒冷的冬天,她也会在八点准时起来,骑着公司配的小电驴跑业务。我不止一次说她一个女孩子跑什么业务,再说在这样二线边沿的城市,又有什么业务可跑。 她总是对我反复强调一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着的目的;你不了解我,所以你这么说。 她每次都着重强调最后一句——你不了解我,所以你这么说。 尽管她会经常埋怨我不了解她,尽管我经常开玩笑让她不高兴,但每次她真正不高兴和真正高兴的时候,都会发来短讯轻轻问上一句——喂,在哪? 倘若我回她——干嘛? 她更多时候是这样回答我——老地方见,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菁菁每一次不多加考虑地对我说她请客的原因很简单——她每个月赚的钱比我多。 尽管每一次填饱肚子后付钱的总是我,但我依旧感谢她,用她的快乐与不快乐,填满了我孤独的时光。 竹子和我有相似之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其实,任何一件事情,做好谈不上,更多的是做绝,做到做不下去了,也就是最好的样子了。 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狗屁理论,无论是我还是竹子,都无比赞同。 竹子喜欢弹吉他,我还没有摸过吉他的时候,我问他,这个难学么?他轻视一笑,不就是六根弦的事。 他的话产生的蝴蝶效应我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把吉他,然后让他教。教了几天之后,我想他再也不会对我说“不就是六根弦的事”这样的话了。其中的原因莫过于我笨的像猪一样,说的再具体一点就是我五音不全。 竹子在大学的时候,是一个乐队的吉他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退出了乐队,我几次问他原因他都没有告诉我。有一次聚会,他喝的有些醉,我送他回家。在路上,他朦朦胧胧地告诉我,之所以退出乐队,是因为喜欢上了乐队的主唱,而乐队的主唱则喜欢体育系的一个男生,因为反反复复的矛盾冲突,让竹子和体育系的男生打了一架,后果便是竹子因为打架而退出乐队,乐队主唱则和体育系的男生在一起了。 其中没有感动,没有任何故事的戏剧性可言,更多的是平常生活中所能发生的平凡之事。 可最遗憾的是,在竹子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时光里,没有感动那个女孩。 这便是故事的结束点。 现在,竹子开了一家美发店和一家电脑维修店,请了一些专业人员,而他依旧过着不学无术的生活。 张淼淼。 自从我叫他六个水之后,大家都跟着我叫他六个水。 自从六个水写小说月薪破万之后,每隔三到四天,他就会请我下馆子吃大餐。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就像他包养我一般,只要我作出任何付钱的举动,他就会立刻遏止我。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他,他却羡慕我能保持自我。 任何一件事或物,想要得到,都需要付出绝对的努力。 六个水面临苦恼的问题是——虽然副业写小说能赚上万,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就好比他签了合同,小说任何一个情节,细到一段对话都要按合同走,经过反反复复的修改,六个水说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了。 不复存在了。面目全非了。所幸的是,离万劫不复尚且还远。 这样,就还有回去的路,找回自己的路。 六个水,其实没有你,我也能懂一些道理;但有你,我能更快懂得一些道理。 比如,和朋友谈钱总是很俗的一件事情。可是,如果人不学会“俗”的话,恐怕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就是这样生长在这个美丽、繁华又丑陋、苍凉的矛盾世界。 我多希望下一次你会对我说——可以永远叫我六个水,但也别忘了我的姓名——张淼淼。 我就是我,要做最孤独的烟火。 肆 做学生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对我特别好,他告诉我,做人要耐得住寂寞。 面对这样的话,我不为所动,也不知所云。直到我长成现在的模样,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那时候,他之所以这么对我说,是我学习退步,而他把瞄头放在“我肯定是早恋了”这样的氛围里。 年少,总有一段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可以说它是友情,也可以说它是爱情。但真实的情况却是,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 这样的感情就像长大后的暧昧一般,但比暧昧更真实,更容易让人感动。 只道后来我才明白,感情本来就是一瞬间的迷信,一旦迷信破除,感情转淡,随时都有结冰的可能。 只是当时我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