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序(一) 其实谈不上是一篇序,如果对书本情节以外的内容没有太大兴趣的朋友,可以跳过这一段文字。 首先聊聊我写的这本,呃,算是书吧,毕竟以后的成绩犹未可知,太惨淡的话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写书的。 题材呢,我觉得应该属于玄幻,这里创设了一种叫做“血灵”的类似与斗气魂力之类的这样一种能量,基于能量之上的,包纳了包括魔法,武术,巫蛊,经文等一系列可以和玄幻沾的上边的招式,去构建一个世界,然后发生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本人,深受理工科学业苦恼的一枚在校大学生。我很讨厌我学的那些个物理高数数电模电,但是不得不承认,理工科的知识背景也许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尖端人才,但他一定培养了我一种健全的逻辑思维能力。这也决定了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可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思路和方向。 先给大家说一下我那个莫名其妙的章节。第一个数字,表示这一章所处于的卷数,1就是第一卷,以此类推。第二个数字,是用以区分主线和支线的,主线是1,支线是2一直往后。我在看小说一直到写小说的时候,总有一种想法,当主角在慢慢发育的同时,他的伙伴和敌人同时也在成长。以给了我玄幻启蒙的《斗破苍穹》为例,小医仙的厄难毒体,薰儿的金帝焚天炎,都是到了某个阶段,需要人物增长实力时突然出现的,当然作者大大也有一些言语大致交代了这些力量的来历,但我是觉得,配角在成长时遇到的那些故事,未见得就没有主角来的精彩。而且通过一个支线故事说清楚这些配角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事,不仅能让这些重要的人物更加丰满,也能把主线故事串联的更严谨一些,比如我在写支线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来以前挖了个坑还没有填,干脆这次就编个故事给他圆上。记得初中时候看斗破,那只好像叫什么天蝎毒龙兽的怪物临死前不是说萧炎要一生一世受他族人追杀来着,不知道后边萧炎成了斗帝这个梗还怎么圆,当然也许是后来苦于学习没有再追,错过了什么情节也说不定。 另外这种机制里还有一个特殊的数字,那就是零,零代表与情节无关的内容,比如在我这个架空世界里,有什么东西仅仅依靠正文我没办法解释不清楚,就单独开个章节去说明一下,大家可以理解成一种“科普”;当然,有的时候也可以像这篇文字一样,去做个序给大家啰嗦两句,反正横竖是那么个意思,你懂的。 最后谈谈我的一点小愿望吧。第一点是关于我的文风,作者群有很多前辈给我说过,设计一些情节和措辞,涨起粉来会比较快。但我这个人吧,就像我写的东西一样,社会气有点浅,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我的故事尝起来的口味有些寡淡,但是我想只要自己的功力修炼够了,一定能写出既干净又吸引人的东西的。 第二点呢,是关于我对玄幻的理解。无论是咱们写书还是大伙看书,喜欢玄幻的朋友想必都会对那些光怪陆离,力量至上的世界有一丝神往,希望自己就是那个终问顶尊的主角。我也一样,跟着主角变强,打败敌人的时候,心里是真的特别爽。但是我看书有点毛病,喜欢钻牛角尖。我不太能接受主角莫名其妙发个飙,战力就蹭蹭往上涨,刚才还被打个半死立刻就给对手一顿吊锤。 美其名曰,意念的力量?我接受不了,当然小说这个东西,看的就是主角怎么奋起逆袭,但我总觉得,逆袭也要能解释的清楚才叫逆袭,解释不清楚的,都叫开挂。 大家都学过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事实中,我用拳头锤你的脑袋,最后你脑袋锤爆了,我的手最多有点麻,那相同的受力为什么结局不一样呢?科学可以解释生活,而作者应当去尝试解释这个由你构建的世界里,所有事情会发生的判定。 就好比打游戏吧,武器给你,招式给你,boss那么强,不可能现在你打不过,快没血的时候,系统会自动给你一把神器或者秒杀技能,还不是得靠着自己一遍一遍的练,最后成功推到boss的因素,是因为越来越熟练的你躲开了boss的伤害,击中了boss的要害,这样才说的明白。 我想要的玄幻大概就是这样,简单点理解,在合理的情节里主角有了装备和招式,现在我要干掉一个敌对的人物,他也有自己的装备和招式。我要怎么操作,才能把这一关打的过去? 游戏得靠技术,小说得靠我自己动脑子。 (????)??嗨呀,当然啦,就目前而言,除了坚持,并没有别的适合我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拙作能有缘遇见几位看官,不过如果有缘人看到这里,罔论喜不喜欢,给点建议,小弟感激不尽。 ok,那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正文了,又开始日常码字的生活啦~ 1.1.1 遗子 魏潼看了看灵位前的黑白色相片,一个星期之前,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还和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了一架,而一个星期之后的今天,魏潼却只能从照片里边看见他的样子。 照片里的中年男子叫魏中,是魏潼的父亲,一个有些严厉,又有些刻板的中年男人。照片上的魏中笑得很祥和,完全不是魏潼记忆中的模样。 在魏潼收到魏中死讯的第二天,也就是现在,魏中的锅头,带着魏中的遗物——一叠干净整齐的衣服,来到了魏潼的家里。外出走马死在路上的人,无非就那么三个原因,一是遇匪被杀,再有就是得病暴毙,最后还有什么坠河之类的小概率事件。 而现在魏中的尸首没有回来,却回来了一套完完整整的衣服,这让魏潼对魏中的死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魏中的工作是跟着一支马队,从滇城出发,去南边苗人的寨子里做生意。魏中是个马夫,负责照顾马队的马匹。马队的锅头,也就是这支马队的老大,对手下的伙计很不错。魏中除了按月能领到自己的饷钱,每次出货回来,还能拿到一小笔红利。 没什么文化,挣钱也不多的魏中,对儿子的最大的期望,就是他能跟着自己学好这照顾马的手艺,然后继承他的衣钵,以后继续给这个锅头或者他的女儿养马。 然而年轻一辈的梦想和长辈的规划往往是大相径庭的。魏潼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学很多很厉害的血灵术,成为一个特别有名的异术师。但想成为异术师,抛开自身的努力不说。除了要有一定的天赋,还得有充裕的培育资源和高人前辈的悉心教导。 而这些,并不是魏中可以轻易能给儿子解决的。因为这个有些好高骛远的梦想,魏潼没少和魏中吵架。 从小魏潼就没见过自己的妈妈,长大了懂一点事之后,就从来不和魏中问起这件事情。由于家里少了这样一个温和的角色,每当这对父子吵完之后,总会尴尬地冷战很长时间,只有等魏中出去走一趟货回来,家里的气氛才能稍微缓和一点。 一个星期之前,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时候。马帮的锅头按照惯例,把兄弟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叫到一起,租一个大院子,请上十几个厨师,摆一桌流水宴。魏中自然也要带着魏潼参加。 像这种“同事”之间的聚餐,小孩子一起跟过去的心情,往往都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他们觊觎餐桌上的大鱼大肉,另一方面他们又对大人高谈阔论的话题感到索然无味。 魏潼就是这样,小时候每次去这种饭局,还可以干脆闷着头吃,吃完了就躲一边玩去,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举措往往会被人批评说不懂礼数,所以魏潼只能尴尬地在魏中的身边,如坐针毡地等着宴席快点结束。 而今年的宴席,魏中像往年一样多喝了几杯,和马帮里的弟兄们也就越聊越起劲。这些共事多年的老兄弟不仅大多年龄相仿,而且感情深厚,家中的孩子又都和魏潼一般大,所以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魏潼这一辈人的身上。 这种时候,酒桌上的人生百态就开始初显端倪,什么炫耀自己家小孩木工学的多棒私塾上的多好的,什么埋怨小孩不懂事谈恋爱去街上和小混混不学好的,还有痛心小孩不好好学手艺,成天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 魏中就属于最后一种,加上酒过了三巡,魏中的情绪很是高涨。当着一桌二十多人,有大有小的面,直接就数落起了魏潼,言辞颇有些刺激,完全没有留一点情面的意思。 “我家这个小东……西,不识好歹!”魏中喝地都有些翻白眼了,还不忘往旁边瞪儿子一眼,“好好的,养马的手艺,不学!非要去学人家那些变戏法的,你们说说,跟老子学好养马,回头去陈锅头那,讨碗饭吃,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他妈……变,变戏法,能变出银子,变出金币来吗?大伙说我这话……在理不在理?” 魏潼不想和喝大了的父亲计较,低着头没吭声。 周围的那些什么叔叔阿姨的,都对魏中的话深以为然,一边啧啧称是,一边七嘴八舌地念叨魏潼。 “对,我就觉得老魏说的在理!” “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些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就是就是……” 魏中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喝的通红的脸又光亮了一些,情绪越来越亢奋,很有些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桌子,抓起酒杯仰头闷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掼在桌子上,继续数落道: “你还别不服气,成天在家里和我吵,其实都是我最后懒得和你争。” 魏中说完这句话,魏潼的眼角就忍不住直抽。魏中没多少文化水平,每次和魏潼辩驳的时候,最后都是他理亏,恼羞成怒之下魏中最后就用一顿毒打让魏潼闭嘴。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放到酒桌上来说,魏中就小小的“修饰”了一下。 “你说你跟他妈一个什么认都不认识的人,学了三个叫什么……雪雷树?” “是血灵术。”有一个小女孩纠正。 “管他什么树!”魏中不耐烦地把手一挥,“完事你就觉得自己能耐了?放屁!你那三个什么树,连条狗都杀不了,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世?!你他妈不要脸,老子还要面子!” 魏潼攥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了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硬是忍着不出声。 “怎么,你还不服?老子说的没道理?”喝酒上了头的魏中在儿子的脑袋上推了一把,用的力气很是不小,已经十三岁的魏潼差点被一把从椅子上推翻出去。 “你有本事,就拿东西给老子看!没本事证明你能去变戏法,就不要和老子在这穷叫唤!!” 魏潼听到这句话,猛然就抬起了头,直勾勾地和魏中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服输的意思。训话训得真起劲的魏中被儿子的眼神弄得一愣。自从儿子开始进入青春期之后,魏潼就经常会在和他的争吵中露出这些表情。魏中不爽的其实都有些习惯了。 但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中还是有一种权威受到挑战的深深愠怒,借着酒劲上头,他挥手就给了魏潼一个嘴巴子,声音之脆响清亮,让周围酒桌上的人都是一愣,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父子俩的身上。 这一巴掌下去,别说是魏潼的脸,就是魏中自己的手掌都是一阵发麻,这下魏中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不由得很是后悔。儿子的眼神是有些忤逆没错,但自己在这么些人面前,不也一样没有给他面子吗?他看着魏潼脸上微微肿起来的巴掌印,心里有些懊恼,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让他做老子的和儿子认错吧? 所以魏中只是稍微愣了愣,脸上又强行挤出了一副威严的表情。 “看什么看?老子没教过你用这种眼神看着长辈!”言辞还是很激烈,但是魏中毕竟是有些心虚的,整个人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你要是拿不出东西,就他妈老老实实地跟老子回去养马,听懂了没?” “谁说我拿不出东西?” 正当魏中圆个场准备打住的时候,捂着脸一声不吭的魏潼突然抬起头,冲着他大声地嚷嚷。这一下场面峰回路转,眼见这桌的好戏又有了转折,所有人的目光就从魏中的身上嗖嗖地望向魏潼。 只见魏潼从自己随身的小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函,朱红色的锦缎包着一张类似邀请函一样的东西,金色的丝线将信函封好,信函的正面用烫金清晰地写着魏潼的名字。 在座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和魏中一样,大老粗一群,谁也没有见过魏潼拿出来的这件东西,但光凭这份做工,就震得这帮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张嘴的。 魏中更是一脸的茫然,自己的儿子,从哪弄来这么个东西?而且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魏潼冷冷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缓缓地打开了那封信函。 “这是…………”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倒吸凉气的声音。 1.1.2 东方府 东莘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庭院最中间的那张桌子,也就是马队锅头坐的那张桌子上,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盯着魏潼手里的信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能和锅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显然在马队里有着一定的地位。此人名叫田阙,是锅头手下最信任的三个老伙计之一,从二十二年前就和锅头一同起家,至今忠心耿耿,最主要的是,这个人会不少野路子的血灵术,算是个江湖术士,而且年轻时周游各地,见识很广。 众人一看是田大哥说话了,刹那间那些叽叽喳喳的嚼舌声就静了下去。锅头坐在桌子的最上位,看了姓田的伙计一眼,又撇了撇魏潼手上的东西,没多少兴趣的喝了口酒,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这东西你认识?有什么门道?” 田姓的伙计走到魏潼身边,只见函封上除了印着“魏潼”两个烫金大字,在拐角处还有一小排不起眼的符号,田姓伙计只看了一眼,登时皱起了眉头,啧啧称叹。 田阙的这一番反应把魏中弄得有些忐忑不安,心里边乱糟糟的。自家儿子什么时候搞到的这封信函,他这个做老子的居然丝毫不知情,而且看别人这架势,貌似这东西来头还不小的样子。 “田大哥……”田姓伙计今年四十有二,其实比魏中还小三岁,但跑马这种行当,毕竟是在江湖上做事,辈分往往来的比年岁重要一些,“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啊?” 田阙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魏中,然后问向魏潼: “你是哪年收到这封信函的?” “两年前。”魏潼老实回答,两年前魏潼十一岁。 田阙又是“啧啧”两下,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是北原东方家的私立学府,东莘院的入学通知,你十一岁就能收到这个东西,也算得上是少年奇才了……” 一边酒桌上的锅头听到这话,酒杯一下子愣在了嘴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人群中的魏潼。 世间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用以概括这片土地上最鼎盛的几家势力,有道是“顶上四复高三阁,临湖六院九疆客。”说的意思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势力,首先是东方,西门,南宫,北唐,其中以东方为魁首,南宫略逊,北唐最次,而西门则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家族,他们远居西域,医毒双精,很少过问中原里的琐事。 其次就是滇南的黄泉阁,琉球的七海阁和东北雪原的霜堙阁,因为三家势力都建在高山之上,就有了“高三阁”之称。 所谓“临湖六院”,顾名思义,就是临近水系的六家势力。分别是巴蜀都江院,荆楚临沙府,沪上归海口,西北木陨楼,江浙连劫营,皖中青歌府。这六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其中都江院是一座学府,临沙府是一帮江边淘沙的暴民,归海口是一处极度排外的村镇,木陨楼是一伙冶炼兵器的铁匠,连劫营是一伙轻舟摽掠的水贼,而青歌府……则是一栋竖在大湖中央的……风尘之所。 他们虽然身份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拳头都足够大,否则也不可能够得上这临湖六院的名号。 最后一个“九疆客”,就是最后九个在道上说得出名号的家族,虽然在这句话里边排名扫尾,但放在世道上,也都是响当当的招牌,因为大多座落在边疆之地,所以又有九疆客的称谓。 而田阙所提到的“东莘院”,看似没有出现在这个排行上,实际上则是因为,东莘院隶属于顶上四复的魁首,东方家的势力,所以就没有单独作为一方力量参与这个排名的竞争,真要是单单把它拎出来比较,未见得就要逊过同为学院的都江院,甚至还略胜一筹。 这当今世上的势力网,纵横交错,波诡云谲,不是这一句简单的顺口溜就可以涵盖清楚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田阙把顶上东方家的名号报出来之后,所有人立刻就哑口无言了。其中最震惊的当然还是魏中,酒被惊醒了一大半,愣在原地几秒钟,还是无法消化这件事情。 “东……东方府?!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和我说过?!” 魏潼没有搭腔,只是用之前那种死犟死犟的眼神看着魏中,颇有些赌气的意思。今年的宴席也因为这样的一个插曲,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很快就不欢而散了。魏中回到家之后自然是少不了对儿子一番审问,然而魏潼却一反常态,也不和魏中去吵,无论魏中怎么问,怎么说,他就是捏着自己那一封精致的信函,不吐一个字儿出来。 父子俩就这么冷战了三天,三天之后,马队就要去苗疆出新年的第一批货,魏中自然也跟着马队一并出行。 “你要再这么不识好歹,再这么和老子犟,除非老子死在外面,否则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魏中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在这两天被消耗殆尽,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给叛逆的儿子警告一番,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 讽刺的是,魏中最后真的没有回来。 魏潼看了看案桌上的黑白相片,心里有一种摸不透的滋味。他没有想哭的冲动,好像也没有什么和父亲的美好回忆让他去怀念。但是他却感觉胸口很堵,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到了自己的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桌子上摆了两杯热茶,犹自冒着雾气,雾气的对面,坐的马队的锅头。锅头名叫陈南,是个强壮而精干的男人。是他亲自带着魏中的遗物,送到魏潼家里来的。按常理,马队的抚恤工作并不用陈南亲自执行,而魏中无论是和陈南的交情,还是对马队的贡献,都远远不足以让陈南破例。 所以魏潼现在并没有因为锅头的亲自登门而感到荣幸或者感动,他知道,这个陈锅头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魏中的遗物是一叠衣服,就是他出去跑马时身上穿的那一套。魏潼注意到,这套衣服干净完整,甚至连鞋子都一只不少,这不禁让魏潼有一丝疑惑。 如果魏中的衣物完整,说明不是死于匪患这样的暴乱性事件,而如果是死于发病暴毙,那陈南没理由不把魏中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却只带了一套衣服回来。 魏潼在等着陈南开口,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1.1.3 抉择 “前两天你拿出来的那封信函……为什么不和你父亲说呢?”陈南喝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开口,说的却是个和魏中死讯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我父亲也走了,这录取通知也过期了,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年仅十三岁的魏潼很老道地表示自己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陈南抬头看了魏潼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魏潼的老道在一个几十年的老江湖眼里,未免充斥着一种小孩子的幼稚。不过陈南本也就没有真的准备问这些事情,只是顾虑到眼前的孩子刚刚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开门见山地去说明来意,未免有些残忍。 不过既然魏潼显得这么淡定,陈南也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好,小小年纪,处事不惊,将来会有出息。”陈南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表扬了魏潼几句,眼光随即看向了桌子上魏中的衣物,“那我们就来说说你父亲的事吧。” 魏潼眼梢一挑。 “你父亲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是我真的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麻烦您直接告诉我,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吧,我感觉今天您亲自来这一趟,这事情肯定会有些蹊跷。”魏潼忍不住打断了陈南的开头。 陈南愣了一下,看了魏潼一眼,旋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都是单亲人家的小孩子,差距真的是太大了……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直接点告诉你,你的父亲,严格的来说,不能说是死了,而是失踪了。” 魏潼没明白陈南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魏中是归程的第二天出事的,当天晚上我们在山林里扎营,魏中在睡前出去方便,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这衣服是哪里来的?”魏潼觉得这说不通。 “对,这就是蹊跷的地方。我们后来去找他的时候,在离营地不远处找到了魏中的排泄物,旁边不远的地上就散着这套衣服。现场没有血迹,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痕迹,就好像魏中自己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跑掉了一样。就这也说不通,因为那里连脚印都没有一个。” 魏潼不禁皱眉。 “说实话,您说的这个故事,我觉得有点太玄幻了。” 陈南听出了魏潼在“故事”这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也看出了魏潼对这番说辞的深深怀疑,然而却没有别的办法去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只好冲着魏潼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骗他。 “你父亲在我的马队里干了十几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道歉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我会尽到我作为锅头的义务,安排好部下遗子的生活。”说完魏中的事情,陈南又看向了魏潼,“你这样的男孩应该对自己以后有些想法吧?想上学?还是学门手艺?只要不是太夸张,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然而魏潼却给了陈南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想早点去江湖上闯一闯,先在您的马队里面走几趟,积攒点经验,锅头觉得可以吗?” 魏潼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副小算盘。 话说到这里,魏潼依然是不相信陈南那一套有关魏中死讯的说辞的。这种天马行空的情节,在魏潼看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魏中搅进了马队里的什么事情,被陈南给做掉了。虽然按照这个逻辑,陈南这种人应该会斩草除根,把自己也杀掉才对。但既然陈南不说,那不如自己先将他一军。 委实说这不是一个理智的思路。如果真的是魏潼猜的那样,这种做法无疑会激起陈南的疑心甚至杀心,而且就算人家真的让你去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能查出来多少东西。 但在单亲家庭成长起来,尤其是被魏中从小使用粗劣的教育方法培养的魏潼,性格里有很大一种不要命也要和人犟的臭脾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楞着头去将陈南军的原因。 陈南自然也没有想到魏潼会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还是劝魏潼不要选这条路,说什么马队日子过的苦,不如自己给他一笔钱供他去什么什么地方学点本事…… 然而魏潼就是铁了心要去陈南的马队里看一看。 陈南又劝了几句,可完全没有效果,终了他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魏潼,换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在苗疆的山路里走马,就等于半只脚踩在了黑道里边,仇杀,抢掠,还有无数你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随时会发生,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毛都没长齐,什么都不会,第一次出货就有可能死在大山里,你自己好好想想。” 魏潼觉得这大概是一种恐吓和威胁,但是他还是冲着陈南点了点头。 陈南深深地看了魏潼一眼,突然大笑了几声,随即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一周之后就有一趟货要出,明天你来马队的堂子里,我给你走个过场,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陈南边走边说,走到门口是突然脚下一顿,回头又望向魏潼, “走了马队的道儿,就是道上的人,就得守道上的规矩,遇见什么事情,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小孩就对你网开一面,一直到明天晌午之前,你都有后悔的机会……再提醒你一遍,自己好好想清楚。” 说完这句话,也没等魏潼给他什么回答,陈南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魏潼的视野里。 魏潼目送陈南离开,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莫名地觉得浑身有一种隐隐的酸痛感。他在陈南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即算是有些稚嫩的老道,都是魏潼自己给自己强行兜起来的,为了维持这种状态,魏潼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一直僵着,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一口气没续上,自己就露出软弱的一面来。 魏潼习惯了。 从小自己没有母亲,父亲虽然成天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就是一个不仅卑微而且生性软弱的马夫,根本不受人待见。所以被那些拉帮结派的小朋友欺负就是魏潼的童年生活。“经验丰富”的魏潼深刻的明白,你哭的越狠,别人就欺负地越凶,所以魏潼总是捏紧自己的拳头,冲那些欺负他的人狠狠地砸过去。 反抗的结果当然就是要挨揍,挨完揍回家还要被魏中以“总是闯祸不听话”的理由再打一顿,这也就是魏潼不怎么愿意和魏中交流的原因。 魏潼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他甚至有些讨厌他,但是当他开始不得不面对一张黑白相片的时候,魏潼却陡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十三岁的魏潼还吃不透这种体验。 魏中生前总以为,自己的儿子就是在外面被人从小打到大的,但他不知道的是,从魏潼十岁那年,其实就再也没有几个同龄的小孩敢去找魏潼的麻烦了,那一年魏潼获得了一份神秘的力量,它不仅保着魏潼不再受其他小孩的欺凌,也是他现在胆敢去马队体验生活的倚仗之一。 魏潼把手掌举到自己的眼前,凝神聚力,掌心缓缓亮起幽蓝色的荧光,似乎有阵阵能量在其中波动着…… 1.1.4 入帮 翌日,滇城西,一座偌大的宅院中,密密麻麻地围了很多人。这些人以青壮年男性为主,也有少数的老人,小孩和妇女,他们大多站在宅院的边缘,眼睛盯着庭院正中,那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方香案,案前摆着蒲团上面跪着个少年,四周是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么小就出来混马帮,真是不要命了……” “是啊,而且锅头居然还同意了,真的不知道锅头是怎么想的,这要是死在山林子里,我们还得出点份子去给他送殓。” “这好像是前两天失踪的那个马夫的儿子吧?” “草,老子莫名其妙不见了,现在又来个小的?想死自己去林子里走一遭就是了,真是不知廉耻。” “唉算了,积点口德,人都走了,别说的太过……” “本来就是……” …… 魏潼跪在蒲团上,身后那些故意压低的对话他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看来魏中作为一个马夫,在马帮里并没有收获太多的尊重。 而作为魏中的遗子,正常的孩子此时心中应当是翻涌着酸楚,委屈和一丝愤怒。但魏潼没有那么多楚楚可怜的心理活动,那些难过的心情全都腾出地方来让给怒火,所以现在魏潼很不爽,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眼角有疤,一脸横肉的男人,男人嘴角下撇,满满的不屑。 但是现在魏潼不能动,因为陈南的过场还没有走完。 马帮的过场和黑帮的那一套很像,略有差池,而且各家的规矩还不一样。一般来说,混这口饭吃的,大多信奉个义气,规则和力量。所以他们大多信奉一个叫做辰龙的神秘人物。据说是北原东方家的天干十二将之首,只不过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他。 魏潼看过这个人的雕像,那张牙舞爪,筋肉虬结的造型,与其说他是个神明,反倒不如说他是妖怪来的贴切。 但是陈南好像不是很信这一套,陈南马帮的过场,严谨而又简单,跪在蒲团上,对着几个元老磕三个头,然后自己用刀划开手掌,染到酒里一起喝下去,这就算完事了。 “从你跪在这个蒲团上开始,你的命就由天不由你了,明白吗?”这是陈南和魏潼说的最后一句话。 魏潼心说吓唬谁呢,然后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陈南自是看出来他的漫不经心,也没多说什么,转过头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 陈南的主位周围,都是从陈南发家前就跟着陈南的老伙计,魏潼跟着魏中也算是经常见到他们,认识这些人的眉眼。但是今天这群人里却多出来一对十三五岁光景的少年,明显不是马帮中人,尤其是那个女孩子,一直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个没完。 可能是陈南的座上宾客吧,魏潼也没有多想。 太阳慢慢升上了正空,一名麻衣老者眯着眼,仰头望了望天,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撕着沙哑地声线喊道: “时辰到,行礼~” 魏潼俯身磕了三个响头,个个到肉。 “歃血祭天~” 魏潼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到相安前,香案的两端各摆着一只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青烟袅袅地散着。香炉中间摆着一碗酒,酒至半满,酒碗旁躺着一把尖刀。 魏潼拿起尖刀,丝毫没有犹豫,对着自己的掌心就是一划,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魏潼的手,甚至有人因为魏潼果敢的动作而啧啧出声…… 然而魏潼的手却没什么反应,别说流血了,刀口子都不见一个。 魏潼愣了,他以为割个手掌就是随便一刀的事情。 用寻常的刀刃想要自己割破自己的手掌,其实不是那么想当然的事情的,要是不真下点狠心,身体的本能还真下不了这个手。像魏潼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划,很显然不会有什么作用。 周围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也全都是一愣,然后骤然间哄堂大笑起来。刚才那个眼角带疤的那人笑得最嚣张,颇有要把自己的伤疤挣裂的架势。 “哈哈哈!”刀疤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意,“真是爹熊熊一窝,我说小东西,你是不是准备又混到时辰过去了,然后跑去和锅头说两句软话,就这么算了?挺有经验嘛,是不是你那个孬种老子教你的?” 魏潼胸口一堵。 陈南抬眼冷冷地看了刀疤男一眼,却没有出言制止,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又看向了魏潼。 “老老实实拿着老子们赏的补贴,回去给那堆破烂衣服守孝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养马的孬种……” 养马的孬种,孬种…… 魏潼骤然回头,恶狠狠地盯死了那个刀疤男的眼睛。刀疤男被魏潼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下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所以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轻蔑和嚣狂,然后挑衅地和魏潼对视着。 魏潼的手里还握着那把用来割手的刀,他低头看了它一眼,自己要是用划的,横竖不知道分寸,那不如用点直接的办法。 紧接着,魏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短刀在手心里转了一下,改为横卧刀把,然后冲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地扎了下去! 所以人都被魏潼的悍然举动吓得鸦雀无声,陈南的马帮成立二十二年,在场有不少都是跟陈南一路走过来的元老,这么些年,他们都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残地放血方式,今天却在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身上长了见识,更罔替旁边那些看热闹的,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滴答。 香案上的酒碗里滴进去一滴血,骤然间一缕鲜红就在酒碗中间慢慢晕散,很快又是滴答滴答一阵响声,到最后,血如同水流一半倾斜进酒碗里面,红色的液体渐渐浓稠,早就没有了一碗酒的味道。 魏潼没有管血流如注的左手,伸出右手端起酒碗,仰脖把碗里的血水喝了个干净,然后随手把酒碗往地上一丢,抬眼看向最在上首位置的陈南。 “来人,先给魏潼小兄弟把伤口处理一下。”陈南好像并没有被魏潼的作为所震撼,还是那一副威严又有些懒散的腔调。旁边很快走过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到魏潼身边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从药囊里取出药品,帮魏潼包扎。 “然后呢?三蹄子?”陈南叫了个诨号,旁边主持入帮的老人慌忙回过神来,继续扯着嗓子喊道: “祭天毕,锅头赐酒~” 这时陈南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稳步走到香案前,亲自倒了两碗酒,一碗端在手里,一碗递给了魏潼。 魏潼的左手还被老者抓在一边包扎呢,就用右手单手接过,冲陈南扬了扬: “锅头,单手接赏,莫怪我失礼。” 陈南没有回答,只是仰面喝干,魏潼也不再啰嗦,跟在后面一口就喝光了碗里的酒。 陈南看着魏潼喝完了酒,回身面对着院子里众多伙计,举起右手,大声地喊道:“喝了我陈南的酒,就是我陈南的兄弟,今后,有我陈南一口饭吃,就不会让我兄弟受饿!我陈南的兄弟,就是大家的兄弟!从今往后,谁要是敢欺负他,先得问我陈南同不同意!” 陈南声如洪钟,一改之前的那种懒散,院子里的伙计也纷纷振臂相应,连同刀疤男一起,虽然很不情愿,但也跟着举起手哼哼了几句。 “锅头,小子初进马帮,不懂规矩,有一事想请教锅头。” “何事,但说无妨。” 魏潼回头又看向了那个刀疤男,严重的凶狠比之前更甚,捏着地拳头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甚至泛起一抹幽蓝色的光晕来,波动着淡淡的血灵之力。 而陈南座位旁的那个年轻男生,看到这种景象,骤然间瞪大了眼睛! 1.1.5 搏杀 “敢问锅头,若是自家马帮的人,辱我先父,蔑我人格,这口气小子难以下咽,要怎么做,才符合规矩呢?”魏潼就这么盯着刀疤男,冷笑着问道。 陈南之前看魏潼那副模样,就知道他要出言为难那个刀疤脸。这个刀疤脸跟着陈南的时间不长,但是年轻力壮,彪悍勇猛,尤其是臂力惊人,而且使得一手好刀,所以在马帮里的地位升的很快。 但这个人毛病也不小,生性嚣张跋扈,还喜欢喝酒,每次出去喝酒都要喝多,一喝多就会闹事。滇城这个地方,没什么王法,各种各样的势力在这座城市里交错纵横,大家信奉的大多不是法律,而是那些道上的规矩。 所以刀疤脸每次闯祸,人家都会把这笔账算到陈南的头上。你的小弟在外面胡搞,那就是你这个当老大的没管教好,有时候黑道的思维方式也很简单。 说心里话,陈南还是很欣赏魏潼的,小小年纪没有了双亲,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还有这么足的血性。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要是跟刀疤脸闹得太僵,就算大家都是一个马帮的,不能对你怎么样,但平日里没事找个借口欺负你一下,还是会让人特别难受。 所以陈南有意想护着魏潼一把,准备找个委婉点的说辞,把这件事情给带过去,以后再尽量支开这两个冤家。 然而没等陈南说话,另一边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却朗声说道: “按照咱们马帮的规矩,如果自家人真的有仇怨,可以找大伙做个公证,两个人公平对决,输的人改认错认错,改赔钱赔钱,真不行,签个生死状也是可以的。” 说完那人还笑吟吟地看了陈南一眼。 “锅头我说的没错吧。” 陈南愣了愣,但是话已经被人挑明了说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寰转的余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点了点头。无奈间陈南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男子几眼,魏潼和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却故意要把这件事情给挑大,不知道是何居心啊。 魏潼倒是没仔细想这话里的门道,一听说可以找刀疤脸算账,心里还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就指着刀疤脸,点名要和他单挑。 “听到了没?有种的就出来,敢不敢?” 刀疤脸被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点名挑衅,不由得一愣,旋即有些滑稽地笑了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关节按得一顿劈啪作响,居然还真的准备接下魏潼的挑战,由此也可见此人人品之低劣,陈南看见刀疤脸的反应,不由得暗自叹息,但毕竟是魏潼挑战在先,自己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既然是道上规矩,我也不方便干涉,但是有一点,魏潼的父亲不是刀疤杀得,所以你们仇不至死,自家兄弟,不许出生死状,除非谁说不在我的马帮干了,那我另当别论,听到了吗?”陈南也只能帮魏潼到这了。 刀疤脸一路走到魏潼面前,袒露的肚皮几乎就要抵到魏潼的脸上去了,他低着头,狞笑着看向魏潼。 “小杂种,现在跪下来给爷爷磕两个头,我还能饶你一次,让你少吃点皮肉罪,要不然……” 说完刀疤脸扭了扭脖子,关节一阵爆响,煞是骇人。 魏潼冲他笑了笑,然后对着他吐出来一个字。 “滚!” “妈的,不识好歹的东西,找死!”刀疤脸勃然变色,拎起拳头就要往魏潼的脸上锤。那一只拳头,足足快顶的上魏潼的一个脑袋大小,这一拳势大力沉,虽然没有奔着要害去,但真要是吃满了这一拳,半口牙是肯定保不住的。 一边围观的人们大都觉得胜负已定了,胆小的还把脸偏侧过去,不忍心看接下来的血腥场面。 然而魏潼却没有丝毫地恐惧,反倒是看着刀疤脸,笑得愈发灿烂了起来。 “无尘诀!”魏潼嘴唇翕动。 刀疤脸右拳高举,招式已然做足了劲道,照着魏潼的腮帮子猛然砸了过去。刀疤脸虽然粗莽,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陈南先前那番话他听在耳朵里,魏潼也许没有理解,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给这个小子打死了,那就等于不给陈南面子,自己什么好处捞不着,还要白白吃个闷亏。 所以刀疤脸这一拳冲着魏潼的牙口砸去,就算把他满嘴的牙齿都砸下来,人也不会死,而且刀疤脸自己打的也过瘾,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魏潼的感受……那不在刀疤脸的考虑范围之内,一个十三岁死了父母又无依无靠的小东西,有什么好考虑的。 刀疤脸仿佛看到了魏潼被打得吐血碎牙的景象,一种狰狞的快感在他胸口骤然炸开,爽的刀疤脸几乎要浑身哆嗦,手上的劲道不由得又大了几分。 然而,刀疤脸的拳头却没有如愿以偿的砸到魏潼脸上去,他只觉得自己眼前蓝光一闪,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首先就感到灌了十二分力气的右拳仿佛砸在了一堵墙上,臂骨被反震的劲道拧地一阵剧痛,隐隐有要开裂的迹象。随后就感觉这堵墙迅速地向外推开,狠狠的把自己推了出去。 刀疤脸根本没见过这是什么招术,吃了个哑巴亏,加上之前本就小瞧了魏潼,下盘没有扎稳,在这一番力道之下被掀得朝后踉跄了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宽敞的宅院里死一般寂静,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中间两人,谁能想到这电光火石之后,倒在地上的是刀疤脸,站在原地的,居然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孩子。 众皆悚然! 刀疤脸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魏潼,这会他才反应过来,魏潼刚才用的是血灵术,而且是那种很特殊的血灵术。刀疤脸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马夫家养的小孩居然还藏着这么多门道,还让自己在的大庭广众之下被活活干翻,把颜面都丢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刀疤脸才感觉到一股羞辱和狂怒从心底喷涌而出,他冲着魏潼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一声,猛地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从腰后边的刀鞘里“噌”地抽出一把尖刀,照着魏潼的心口就要扎过去! 而魏潼也没有围观者看上去那样的云淡风轻,刚才这个叫无尘诀的血灵术,是以施术者为中心,血灵呈球形结界迅速向外扩散,而达到将敌人推离施术者的目的。 也就说,这个血灵术是利用血灵之力去和敌人的肌肉力量对抗,赢了才能把别人推走,如果力量不及,反而会震伤施术者自己。 魏潼只是个自学成才的新手,本身血灵就不怎么充沛,加上对血灵术的运用也不怎么纯熟,所以方才刀疤脸的那一拳,于魏潼来说也是个很重的负担,他的胸口这会就因为反震的力道而阵阵发闷。 每一个血灵术在释放的时候,血灵都有其独特的运转和凝结原理,所以同一个血灵术在释放后的一段时间里,是无法再使用的,这个时间有长有短,依据术的特性而各不相同。这个时间,一般也被人称谓调息时间。, 而无尘诀的调息时间,足足有三分钟。 魏潼本以为这一招无尘诀可以像平时对付那些恶霸小孩一样,震昏这个刀疤脸,然后魏潼再上去补上两招,谁知道刀疤脸只是摔了一跤,转眼间就又掏出尖刀,疯了一样攻了过来,而魏潼已经没有别的好办法去挡住这个来势汹汹的对手了。 刀尖转瞬间就扎到了魏潼的胸前,刀疤脸仿佛听见了刀捅进心脏的闷响,旁边陈南的喝止声刀疤脸充耳不闻,恼羞成怒的力量驱动着他不顾一切地朝魏潼的心脏扎去…… 1.1.6 东方! 刀尖瞬间扎进了魏潼的身体里,但是刀疤脸却感觉手上的感觉不太对。低头一看,只见魏潼在万分火急之间,本能地挪了挪身体,避开了要害,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魏潼的肩胛里。 剧烈地痛感让魏潼一下子就懵掉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吃了很多苦的孩子,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但他吃的苦只是相对于同龄人而言的家家酒,这种真刀真枪的直接伤害,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陌生的有些残忍。 这边刀疤脸也是杀红了眼,直接从魏潼的肩膀里把尖刀给拔了出来,这种残忍的疼痛几乎要把魏潼的灵魂给整个撕烂。刀疤脸拔出尖刀之后,顺势就瞄向了魏潼的颈动脉。 魏潼就是再没有实战经验,现在也知道刀疤脸是下着死手对付自己的,霎时间也起了杀心,虽然魏潼现在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干掉这个刀疤,但是他有办法让他付出一点惨痛的代价。 于是魏潼瞬间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个光点闪过,然后一道幽蓝色的细线就奔着刀疤脸的右眼,无情地刺去…… “快住手!!”陈南暴喝,这样下去的结果一定是魏潼被直接扎死,而刀疤脸的右眼也会瞎掉,那对于马帮来说不仅是实力上的一次折损,更会对在场围观的弟兄造成恶劣的影响,搞得整个马帮人心惶惶…… 一帮乱了方寸的人在黑道上讨生活,最后的下场无疑会很难看,而且一个都跑不掉。 但事已至此,魏潼和刀疤脸的对决已经没有寰转的余地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收招,甚至于不会有人真的听见了陈南刚才的怒喝,他们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要把对方弄死,别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脑子去考虑了。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鸦雀无声的宅院里,每个人的耳边只有各自因为紧张而狂乱的心跳声。 一个身影瞬间闪在了两人中间,所有人的心跳都因此而漏了一拍。 接着魏潼和到刀疤脸就感觉自己的动作被人架住,无法再往前挪动分毫,然后才看清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年轻人没有看着他们,只是低着头淡淡地笑了一下。 “嘭!!!”一声闷响,魏潼和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各自的肚子上各挨了一脚,瞬间被分开了去。这两边给的劲道还明显不一样,魏潼只是感觉被人推了一把,而刀疤脸这样一个壮汉,居然被踹的双脚离地,倒着飞出去三米之远。 “咱们一家人切磋,何苦下杀手呢,你说对吧?”这话年轻人是看着刀疤脸说的,显然是指责刀疤脸下手太重。魏潼也许不知道,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从刀疤脸被魏潼掀翻的那一刻开始,就动了杀掉魏潼的念头。 刀疤脸显然认识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有一丝闪烁,但被这样出言指责很没有面子,瞪着眼睛就怼了回去:“我们两人的纠纷,我们两个人公平解决,你跑出来插一手,懂规矩么?!” “公平?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大笑起来,“我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一个刀口舔血的壮汉,去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单挑,没签生死状还敢下杀手,这就是你懂的道上规矩?!你把陈锅头的话放在哪里?!” 年轻人把陈南给搬了出来,让刀疤脸一时有些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陈南见势出来摆了摆手,“自家切磋,点到为止,你们两个过来握一下手,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其他人都散了吧,下一趟货三天后出,要出这趟货的,都回去准备准备。” 锅头发话,院子里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魏潼和刀疤脸在陈南的注视下走到了跟前,极不情愿的伸出手,捏在一起握了两下。 “啧……”魏潼感觉到右手被刀疤脸狠狠地挤压了几下,还没来得及瞪他一眼,刀疤脸就把手一松,转身走掉了。 此间事暂时告一段落,魏潼也算是正式过了排场,成了陈南马帮的一名伙计,刚才在交锋中受的刀伤很重,魏潼就只好坐在院子里的小长凳上,旁边陈南的医师正在给他消毒,上药,包扎,绷带一圈一圈地往上盘。 马帮的医疗手段简单又有些粗暴,当酒精倒在肩头那几寸深的伤口上时,疼的魏潼浑身都是一哆嗦。 一旁的年轻人似乎对魏潼在战斗中用出来的血灵术很感兴趣,一直在旁边问个不停,魏潼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告诉了他,自己一共就会三个血灵术,其中无尘诀刚才用的真切,效果不用再多说,那招用了一半的晴岚剑,其实就是从指尖射出去一道光线,速度很快,但威力很小,魏潼主要用来突袭别人的要害或者弱点,就比如说眼睛。 “威力很小……嗯……”年轻人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心,上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是刚才帮刀疤脸挡的,“还是有一点痒的,还有一个呐?” “流萤弹,威力一般,速度一般,没什么特色,就胜在消耗的血灵少,调息时间快。”说着魏潼举起右手,只见掌心握着一个幽蓝色的光球,然后随手一挥,光球“忽”地飞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院墙上,转瞬消散,震落些许灰尘。 “幽蓝色的血灵,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啊,你这些血灵术哪里学的,感觉和你的血灵特别适合。” 哪里学的?魏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是在他六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全身黑衣的陌生人,当时他也没有教自己什么,只是摸了摸魏潼的小脑袋,说了一通魏潼都没听清楚的话,然后魏潼就觉得脑袋一热,这样就学会了三个血灵术。 当时的魏潼如获至宝,勤加练习,动机也很简单,因为练好了就不会被别的小孩欺负了。 没办法解释,那就照实跟年轻人说,年轻人眉梢一挑,果然满脸“你在骗我”的神情,魏潼也懒得去解释。 “唉,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不过说实话,我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血灵,感觉好特殊。血灵都是有元素特性的,什么风火雷电之类的东西,你这个我也摸不清是个什么属性……”年轻人摸着下巴,一脸思索。 魏潼瞟了年轻人一眼,心说你看上去也就比我大几岁,搞得老神在在的,糊弄谁呢?一边眼神就瞟向了跟年轻人一起的那个女孩,女孩长的很秀气,眼睛不算大,但是却透着一丝机灵。姑娘尤其是腿很好看,几乎完美的长度比例,骨肉匀亭,看得魏潼一阵出神。 毕竟出生在穷人家,魏中又是个管儿子很严的老古板,魏潼从小没什么机会和女孩子交朋友,突然遇见了一个精致的妹子,难免要想入非非一下。 年轻人和陈南只看见了魏潼瞟年轻人的那一下,知道魏潼似乎对年轻人说的话挺不在意,也没注意魏潼之后眼睛干嘛去了。 “哈哈,你还真别不信人家,我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东方凡,我们马帮的客人。” 东方凡……我管你叫什么呢…… 等等?!魏潼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猛然抬头看向年轻人。 “你叫什么?东方?” 1.1.7 试招 “你姓东方?莫不是……?” “正是北原东方,那位是我的妹妹,东方讷。”年轻人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露出一个“不要崇拜我”的表情。 魏潼震惊了,谁能料得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能看见名声响震天下的东方族人。这才想起方才这个叫东方凡的年轻人能在生死攸关的瞬间拆掉魏潼和刀疤脸的对攻,还能一脚把那么粗壮的大汉直接踹飞。东方家的名声果然不是吹出来的,真有两把刷子啊! “你叫魏潼对吧?你今年多大了?”东方凡对魏潼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十,十三……”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魏潼不由得有些紧张,东方这个姓氏,都是以传说的形式出现在魏潼脑海的,今天居然真的看见了一个,还是活的。 “十三岁?那你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拿到了东莘院的入学函?果然是个天才啊……也就比我差了一点,我九岁拿到的,哈哈哈……” 魏潼一脸黑线,这个传说里走出来的东方族人,虽然实力确实强劲,但是这个画风好像越来越有问题,刚才那句话怎么听都感觉是在夸他自己呢…… “对了,你刚才那个无什么诀的血灵术,能不能再用一边我看看?休息了这么会,调息时间和血灵的储备应该都足够了吧?” 魏潼不懂一个血灵术有什么好看的,但毕竟是东方家的人,又是锅头的贵客,魏潼也就没多问,只是示意东方凡往后站一点。 “不用,我就站这就可以了。”东方凡却摆了摆手。 “这血灵术什么效果你刚才没看到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管用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魏潼摇摇头,搞不懂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就算伤不到他,被活活掀翻出去也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吧? 不过既然人家自己都说没什么,那魏潼也懒得瞎操心,耸了耸肩,熟练地调动起自己的血灵,一股熟悉的力量在身体里有条不紊地周转,然后转瞬间释放了出去,那道幽蓝色的光罩迅速地向外扩散,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感。 而东方凡,面对着扑面而来的幽蓝色血灵,居然伸出了右手,手掌作势要按在那道光罩上。 他想干嘛?!魏潼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腾。 光罩的扩散速度极其之快,东方凡的手掌贴上光罩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在这连眨眼都不够的刹那,东方凡的掌心有了一个看都看不见的微小动作,而魏潼却感觉到自己释放的血灵遭到了一股巨力的阻挡,霎时间被震得分崩离析,幽蓝色的光罩碎成一片,化作点点荧光徐徐消散。 “噗!!”因为血灵术被东方凡硬破,遭到反噬的魏潼胸口一堵喉咙一甜,直接一口血喷了出去,肩膀上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过度,“嘭”的又挣裂开来,大片的鲜红血迹浸透了刚刚绑好的绷带。 “诶哟诶哟,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我真不是故意的……嗯?”东方凡看见魏潼吐血也是大惊失色,赶紧过来道歉,但话说了一般他突然顿住了,眼睛看向了魏潼吐在地上的血迹,不知道被什么所吸引。 “你直接受过内伤吗?怎么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还有血块呢……”东方凡说着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血,居然还伸手从里面捻起来一个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看起来像个果核?” 魏潼也是一脸的懵逼,自己受过内伤?自己小时候是挨过一段时间的欺负,但那个年龄段的小孩,最喜欢的还是吐口水,撒泡尿什么的恶心招式,就算偶尔打两拳,也不懂哪里是要害,手上更是没有什么劲道,怎么可能还会打得魏潼受内伤? 至于那个是果核还是什么东西,魏潼就更没数了。果核要么吐了要么就跟着大解一起拉出去了,还能卡在人身体里好多年的?更何况魏潼本就不爱吃水果,魏中买的最多的水果就是香蕉,哪里来的果核?还那么大个? 东方凡把果核捏在手里,眉头却越皱越紧,似乎这个果核有什么很蹊跷的地方。但看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头绪,最后只是从东方讷哪里要了一块绢布手巾,擦去果核上的血污,然后收进了自己的小行囊里。 “这个果核好像残存了不少血灵之力,很模糊,但是隐约能感觉到那是一种非常暴躁的力量,我回头找个地方去查查资料……”说着他又看向陈南,“锅头,咱们这有没有什么可以疗养的地方,您给我指个路,我带这位小兄弟去修养几天。他今天虽然把淤血吐了出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血块在他身体里藏了多长时间,保险起见还是给他顺个血,万一有什么隐疾,以后可是大麻烦。” “怎能劳烦东方兄弟亲驾?”陈南连忙摆手,“我这就找来滇城最好的郎中,我自家马帮的兄弟,怎么会不管不问呢?” 东方凡缺摇了摇头。 “锅头,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第一,是我试了小兄弟一招,让他受了伤,于情于理我必须要照顾他。第二,他这个毛病不是普通郎中可以解决的,我需要的只有场地,药材和一些小东西,这推宫顺血的事情,还得我亲自来做。” “你还会推拿?!”魏潼和陈南都有些震惊。 东方凡笑了笑,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掌给两人看。只见本应稚气未脱的两只手掌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老茧,这些老茧不仅厚实,而且磨得很平,就好像原本的手掌上就多这么一层一样。 “我从小练武,手上的茧磨掉一层再长一层,身上各种瘀伤数都数不过来,有些地方可能这辈子都消不掉。所以我们就得去学怎么处理这些伤,什么样的伤改怎么去弄。东方家嘛,家大业大也有好处,那就是当你想学什么东西的时候,你一定能找到人教你……” 说到这里东方凡的面色突然一暗。 “但是前提是你要能学的会,学不会东西的人,在东方家……” 魏潼和陈南都怔怔地看着东方凡,有关东方家的话题,两人实在是没什么资格去插嘴。 东方凡也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失态,尴尬的笑了笑。 “哈哈,不好意思,扯远了。锅头给我们安排两间房间吧,这两天我来照顾小兄弟~” 1.1.8 技多不压身 两天后,魏潼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臂膀和背部,长舒了一口气。 东方凡的手艺确实很好,但同时下手也很重。两天前东方凡第一次给他推的时候,还提议先给他做一个简单的肌肉放松,试试手感。 魏潼一脸黑线,按个摩而已,那么多屁事。 而当东方凡在他背上捏出第一下的时候,魏潼才知道“试试手感”是个什么意思。 痛!无法言喻的剧痛!魏潼的大脑在那一瞬间“轰”的一下就懵掉了,有一种灵魂被捏走的感觉。 完全没有准备的魏潼一下子没有准备,一声惨叫破口而出。 “嗯……这点劲都吃不了。”东方凡一脸嫌弃,还在魏潼的胳膊,肩头捏了几把,“肌肉这么少的么……唉男孩子还是要壮实一点……” 魏潼气的要命,这东方家的年轻人嘴巴太毒了,然而现在被人家坐在屁股底下,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这点劲道不够啊……”东方凡又摇了摇头,“哎,你能忍忍不能?想帮你调养我得下点狠手啊……” “少他妈废话,赶紧来!”魏潼怒爆粗口。 东方凡笑了笑,手再一次放在了魏潼的背上。 …… 亥时一刻,东方讷晚上吃饭的时候第一次喝到滇南的红茶,喜欢的不行,忍不住跟陈南要了一包来,自己泡着喝了一晚上。 然而喝太多茶水的下场,就是晚上死活睡不着,另外还要不停的去上厕所。 东方讷的房间和魏潼两人的房间相邻,要去厕所必须得从他们的房门前路过,只见房间里还亮着光。 “这么晚了还不睡?晚上也喝茶喝多了?”东方讷疑惑,正准备进去看看,突然好像听见房间里有点什么动静。 “你撑的住么?要不我轻点?”东方凡的声音。 “滚,赶紧的,弄完睡觉!”魏潼不知道为什么口齿不清。 东方讷惊了,这两个人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算了还是去上厕所吧,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房间内,东方凡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门外看去。 “又怎么了?”魏潼疼的满脸汗,为了忍住还把枕头咬在嘴巴里。这一晚上,东方凡下手毒辣也就算了,全程还一直吐槽废话不断,在精神和肉体上对魏潼进行双重摧残。 “感觉外面好像有人……” “妈的才亥时刚过有人就有人呗?!赶紧的行不行?!”魏潼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被东方凡迅速磨完了耐心,传说姓氏的光环在东方凡身上消失殆尽。 两天之后,东方凡得出的结论就是,魏潼已经没什么大患了,只不过近几年还是要吃一些药调理调理。 魏潼心中苦笑,自己哪有那个条件成天买药吃。虽然魏中的抚恤金有不小的一笔,但显然不能支持魏潼这样花出去。 “明天就要出货了,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吧,请你吃好吃的,算作我误伤你的补偿~怎么样?” 魏潼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东方凡扭头去找东方讷一起了,然而片刻之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却是两个姑娘,魏潼看见另一个姑娘时,忽然愣了一下。 这个妹子他居然认识……不对,不能说认识,只能说魏潼知道人家,姑娘应该不知道魏潼。 因为这是锅头陈南家的千金,名字叫陈帆,十二岁。 陈帆不是那种能让人怦然心动一见钟情的女孩,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浓浓的邻家气质。她的脸蛋很小,是真正意义上的巴掌脸,身材纤细,尤其两条腿出落的特别长。如果说东方讷是恰到好处,那陈帆就是一目了然的长,同样的骨肉匀停,纤细笔挺。 “呃……见过陈帆……小姐。”魏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陈帆一听见这个称呼就有些不乐意,小嘴一撇: “什么小姐啊,真难听。你就是那个魏潼吧,我老爹和我说过你。夸你小小年纪就很有担当,还能和那个不要脸的刀疤打成平手,真厉害!” “呃,不敢当,锅头谬赞了……” 陈帆听出了魏潼的拘谨和客套,顿时觉得很没有意思,又撇了撇嘴,不睬魏潼了。 “唉呀魏潼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怎么看见个姑娘就怂了?今天没有什么锅头家的千金,都是朋友。”东方凡站出来打圆场,一边还不忘教训魏潼,“不过当时那情况你不了解,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他就被刀疤脸砍死了,所以南叔确实是谬赞了,这可不是客套话,对吧魏潼?” 魏潼不想理他,他对东方凡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四人在小地主陈帆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滇城的大街小巷里,陈南马帮的牌面在滇城很响,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陈帆,满脸堆笑地凑过来打招呼。 不过魏潼三人显然是滇城的新面孔,那些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就在三个人的身上打量了几圈,城府浅一点的,眼珠子还忍不住滴溜转了几下,活脱脱一副图谋不轨的架势。 “这些人不是锅头熟人么,怎么看着都不像好人?”初涉世事的魏潼不是很搞得懂。 “熟人应该是熟人……但熟人不一定是朋友啊。”东方凡冷笑,“我估计陈帆平时出门,后面都有护卫保镖跟着吧?” 陈帆点头:“嗯,我老爹说街上不安全。” “那就对了,所以很多人发现今天你身后的护卫不见了,却多了三个面见过面相的小孩子,难免就有人动一些坏念头。” “切,我就觉得老爹杞人忧天,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不过今天老爹居然同意我跟你们出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帆嘟囔。 “第一,你是被南叔含在嘴里长大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南叔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东方凡笑着摇摇头。 “第二,有些时候,不安全不一定就是烧杀抢掠这种事情,还有一些……你感觉不到的东西。” 说着东方凡扔给陈帆一个小荷包。 “这是你的吧?刚才和人打招呼的时候被人顺走了,可惜那人技术没我高,又被我顺回来了,哈哈哈快看看少了什么没。” 陈帆一脸震惊地接过荷包,魏潼也是在一旁瞠目结舌,这老兄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最后,南叔为什么会同意你跟我们出来……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特别强啦!” 1.1.9 东方兄妹的来历 片刻之后,魏潼三人跟着陈帆坐在了一家宽敞的店面里,这会还没到饭点,店里的人不是很多。魏潼扫了一眼柜台后面,墙上挂着写了菜名的竹牌,不由得恍然,这是一家卖米线的小店面。 滇南的米线是一道很风味的名品小吃,名声大到整个中原到处都知道这么一个小吃的名字,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冒牌米线开在了中原各地,所有卖米线的店面前面都会挂上“滇南”的牌子,更不要脸的,还会再加一个“正宗”强调一下。 “在外面哪有什么正宗的滇南米线,外面就算有我们这个料,外面能种的出滇南的米吗?”陈帆是这么评价的。 然而滇南本地人似乎更倾向于另一种叫饵丝的食品,一样的米制品,一样的细细长长,虽然做法和味道都有一些不同,但是在东方凡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东西。 “不都是米做的,跟面条一样的东西嘛。” 魏潼和陈帆两人要了一份饵丝,而东方兄妹则更喜欢大名鼎鼎的米线,尤其是东方凡,各种莫名其妙的浇头几乎全都要了一遍,搞得收账小妹一阵侧目——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 “凡哥你家住在北原,怎么跑到滇南来了?”等米线的空当,四个人就坐在桌子边闲聊。 东方凡故作老成地笑了笑,简单给魏潼还有陈帆说了一下自己的事情。 按照东方凡的说法,在东方凡十三岁那年,也就是和魏潼一般大小的时候,厌倦了在东方家里象牙塔一样的生活,决定出来游历一番,当时被族里的长辈骂的够呛,但东方凡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毅然从家里跑了出来。 “东方讷的话……”说到这里东方凡停住了,抬头看来东方讷一眼,东方讷浅浅一笑,示意他没有关系。 “呃,咳咳,东方讷她其实不是我血缘上的妹妹。” 魏潼和陈帆都瞪大了眼睛。 东方凡离开东方家的第一站,自然就是家门口的北原城,他在那里遇见了东方讷。东方讷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被一个老乞丐捡走,养到了十岁,遇见东方凡的时候,老乞丐刚刚去世,东方讷还没学会如何讨食,饿的翻白眼。 东方凡救了她一命之后,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这么把她丢掉估计不是被人卖掉就是在哪活活饿死,于心不忍,干脆就带着她一起上路了。东方讷本没有名字,但是自小脖子上挂着一个玉佩,玉佩中间阳刻着一个“讷”字。东方凡干脆就认了她做妹妹,让她跟着一起姓了东方。 说话间四人点的东西端上来了,香喷喷的气味瞬间吸引了四个人的注意力,陈帆对着端面的小姑娘盈盈一笑: “馨儿在家吖?小影呢?又跑出去玩去了?” 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只不过人家姑娘还要照顾生意,很快又端着餐盘回去后堂了。 “?!”陈帆目送姑娘离开后,震惊地发现东方讷的饭碗已经空了大半,“讷讷你怎么吃的这么快?” “唉,要说这小丫头,什么都好……”东方凡苦笑摇头,“就是太能吃,估计是从小饿怕了,这一路上差点没吃穷我……” 东方讷被东方凡说的很没有面子,气急败坏的在桌子底下踹了东方凡一脚,疼的东方凡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魏潼看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吃面,不对……吃米……怪怪的,哎呀吃东西吃东西……”东方凡打岔道。 “对了,你一个人跑在外面,伯父伯母不会担心吗?”陈帆想起了一个问题,平时陈南盯她盯的特别死,所以在她的世界里自己偷跑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 众人沉默。魏潼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刚刚去世不久,东方讷的身世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这里单亲的陈帆反倒成了最幸福的一个…… “对,对不起……”陈帆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哎呀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说这个干嘛,我给你们说说我是怎么遇见南叔的吧~”东方凡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在东方凡带着东方讷开始游历之后,就一路向南,去各种有意思的地方转悠。在荆湘一带听说滇南一带是苗人的聚居地,苗人的巫术,银器,还有神秘的蛊虫,对东方凡来说都很有吸引力,所以他就带着东方讷一路赶了过来。 然而当两人真的钻进了滇南的苗疆山林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苗寨的位置。虽然东方凡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一直都没有迷失方向,但是两人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天,两个苗人都没看见,就决定还是先回滇城,找个向导带进来。 也不知道是东方凡运气不好,还是林子里的山匪运气不好,在东方凡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三个。山匪看东方凡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旁边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那哪有放过去的理由,当时就准备动手。 只可惜这次算是这帮人踢到了铁板,一个照面的功夫东方凡就卸掉了山匪的一只胳膊,另外两个看情况不对掉头就跑,东方凡也是穷追不舍,两拨人在林子里你追我赶,不知道跑了多长的时间。 “打跑了不就行了,追那些人有什么意义?”魏潼不是很理解剧情的走向。 “我无聊吖,好容易跑来两个不开眼的,没让我打爽呢就想跑?不存在的!”东方凡一摆手,神色睥睨。 “好吧,然后呢……”魏潼没话接了,东方家的人果然有个性。 “然后?然后那两个山匪慌不择路,跑到了南叔扎营的地方,被南叔抓起来砍了,我就这么和南叔认识了呗。” 陈帆“哦~”了老长一声表示感叹,她是把这段当成故事来听的。魏潼倒是对东方凡的话听一半信一半,别的不说,陈南那种老江湖,山匪后面跟过来两个人,陈南会不防着他?这其中肯定还有一段,只不过被东方凡忽略掉了。 鬼知道这里面被东方凡藏了多少东西没讲呢……魏潼腹诽。 “对了,你们练武的人,是不是就不用修炼血灵之力了吖?”魏潼还是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那你想多了,武功也是血灵术的一种表现形式,没有血灵之力的支持,很多招式你根本做不出来。再说了,血灵这东西,本就源于自身,锻炼肌肉的同时也是对血灵的锤炼。” 说到这东方凡突然笑了,他看向魏潼: “就比如我破你无尘诀的手法,属于武功中的‘寸劲’,你想学吗,想学我叫你吖~” 1.1.10 理解与尝试 魏潼被东方凡说得一愣。 “我?我又不练武,我练那个干嘛?” “多学点新的东西嘛,对你以后修炼会有好处的。我问你啊,你平时修炼血灵术,不会就把血灵术原模原样地一遍遍用吧?” 魏潼没吭声,因为真被东方凡给说中了,魏潼修炼的时候根本就是个无头苍蝇,总是特别努力却永远不得要领,只好像东方凡说得那样瞎练,好歹血灵能够雄浑一点。 “唉,人要动脑子的嘛。”东方凡满脸写着怒其不争,”我打个比方,你的那招无尘诀,如果遇见了比你强的人,你还敢用吗?” 继续沉默,确实像东方凡说得那样,如果遇见了行家里手,再用无尘诀不仅没有效果,很有可能还是自寻死路。 “如果你无尘决用了一半,突然发现对手能把你破掉,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魏潼有些懵,无尘决这种将血灵大开大阖的法术,是绝对不能半途收回来的,否则受到的反噬还不如被人直接破掉呢。 “你可以放弃啊笨蛋!”东方凡就差长叹“孺子不可教也”了,“你及时断掉对血灵术的血灵供给,不就断掉了和它的联系吗?即算残存的能量光罩被别人破了,你也不会受到反噬啊,笨!” 魏潼这次却没有因为东方凡的嘲讽而感到脱力,反倒是愣了一下后,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血灵好像是一种有形有质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中周转,而无尘诀,就是血灵从自己的身体中释放出去,并且具象化的一种方式。 “怎么样?有灵感了吗?”东方凡挑了挑眉毛,“有灵感就趁早试一试,要不然过会儿该忘了~” 魏潼点点头。撤到院落中心,凝神聚意,周身的血灵在他的控制和牵引下有条不紊的周转,凝炼,然后骤然释放出去!幽蓝色的血灵光罩再一次轰然撑开! 东方凡看着熟悉的光罩再一次出现,厉声提醒道: “断开你和血灵术的联系!就现在!” 魏潼闻言,立刻开始尝试收招。无尘诀在释放中,魏潼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血灵源,整个过程都在源源不断地为这个术提供着力量,尤其是无尘诀这样去势汹汹的术,施术者本身的输出状态也是极其的澎湃。 这就导致了当魏潼尝试中断连接的时候,就必须要先从这个“释放”的状态里平息下去,那么他难免就要有一个“收敛”的动作。 而之前也就说明过,在释放血灵术的过程中,是绝对不能自己往回收的,那样做的后果,没有人能负担的起。 魏潼也是一样,他对东方凡所说的“中断”,只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理解,并没有摸清楚什么合适的操作方式。所以当他兴致勃勃地准备收招时,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很快就转为一种隐隐发痛的感觉。吓得魏潼立刻放弃了收招的动作。 无尘诀的施术时间极短,魏潼的尝试机会转瞬即逝。东方凡眼里的魏潼站在院子中央,干净利落的把无尘诀整个用了一遍,宛如一个白痴一样。 不远处房屋前的台阶上,陈帆捧着一杯冰镇酸梅汤,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两个男生在研究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他们一脸的投入,自己却啥也看不懂。 两个男生下午在院子里搞特训,东方讷觉得无聊,就要自己再去街上玩,陈帆习惯性地要跟东方讷一起走,却被东方凡拦了下来。理由是东方讷的本事只能保她自己周全,所以陈帆不能跟着她一起去街上。 陈帆还以为东方凡会帮自己瞒着老爹放自己出去呢,谁知道他居然是个革命叛徒,一顿撒娇威胁手段尽出之后,东方凡还是软硬不吃,最后陈帆没辙,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院子里。 “他这是在干嘛呢?”陈帆问东方凡,东方凡则以“说了你也不懂”这种毫不留情面的理由无情地忽视了她,着实给陈帆气得够呛。 魏潼看着无尘诀的光罩散去,化作点点荧光缓缓散去,心里很是茫然。东方凡说得意思他都明白,但是当自己真的做起来,却发现这说起来简单的一个动作,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实现。 没有办法,魏潼求助地望向东方凡。 “这……要怎么做?” “就那样做啊,我刚才不是说得蛮清楚的,我以为你懂了。” “道理我都明白。”魏潼摊手,“可做起来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啊。” “是吗?”东方凡挠头,“我小时候就是那么想那么做的,反正是一次就成功了,肯定不是方法出了问题……” 魏潼满脸黑线,不是方法出了问题,那就是人出了问题呗……不过这几天接触下来,魏潼也算是基本习惯了东方凡这种无征兆无理由无痕迹的嘲讽,指望东方凡不行,那干脆就自己去想办法。 按照东方凡的说法,魏潼再一次释放了无尘诀寻找感觉,但得出的结论就是,指望像东方凡那样一步练成,现在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无尘诀是一种非常消耗血灵的术,以魏潼现在的底蕴,连续用过三次无尘诀之后,就没有足够的血灵支持下一次释放了。透支血灵去施术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也就是说,魏潼今天只剩下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 现在魏潼希望得到的效果,是在无尘诀释放的过程中中断人于术之间的联系,而目前遇到的问题在于,无尘诀这种强力外放的术,想要中断就难免要把那种“势”向回收,这是施术者无法实现的事情。 那么既要中断联系,又不要这种回收的动作,最简单的最好是一直保持那种外放的状态,该怎么办呢…… 一边的陈帆看着无聊,又没地方可以去,酸梅汤喝了好几杯,百无聊赖之下咬着吸管玩,偶尔鼓着嘴用吸管往饮料里边吐泡泡,紫红色的液体中顿时翻腾起一串串的气泡来。 魏潼无意间瞥见,本来也没有注意,但那透明的气泡和深色的液体产生的巨大反差,骤然间让他想起了什么。 这气泡,在这杯饮料里面,不就好比是一种“中断”吗?陈帆吐泡泡的动作,也是一种向外释放的过程。那如果自己像吐泡泡一样,在施术中一直保持外放的状态,到自己需要中断的那个时间点时,就不再向外释放血灵,而是仅仅保持那一种状态,这样整个人就不会因为没有调节经验而承担反噬的危险,同时也成功的断掉了血灵术的释放。 魏潼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运转起今天最后的一次无尘诀。 东方凡静静地看着院子中间,淡淡地笑了笑。 1.1.11 乾坤袋 傍晚,东方讷从街市上吃的心满意足,回到了陈南的宅院里,回来的时候魏潼已经回自己家休息了,东方凡和陈南父女坐在院子边的小石桌边吃晚饭。 东方讷没忘记给陈帆带她最喜欢吃的炸乳扇,陈帆接过零食立刻就放弃了正餐,陈南的教训也充耳不闻,搞得陈南一脸无奈。 “你下午给那个什么潼的特训的?就你这张嘴巴也能教人?别把人害了。”东方讷捧起饭碗,略带嘲讽地说道。 “看不起谁呢?今天可是有重大突破!”东方凡眉飞色舞。 “你教的?” “不是!”陈帆插嘴,“他自己悟的!” …… 东方讷看东方凡吃瘪,心里一阵偷笑: “那看来人家还是蛮天才的嘛。” “聪明确实是有些聪明,不过谈不上天才。”东方凡很欠扁的说,东方讷正要嘲讽,突然发现东方凡居然是一脸的严肃,“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是天才,天才的路太好走,会让人误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像修炼那么简单……” 这句话说出来就颇有些感慨的意味了,陈南和陈帆显然是不知道其中渊源的。陈帆沉迷于乳扇,不关心别人的事情,但陈南就不一样了,他和东方凡两人的相遇确实是如他所描述的那样,但陈南如此热情地招待他,一大半还是因为东方这个姓氏的排场。今天一看东方凡似乎有所感喟,立刻就想探探他的心事。 就像东方凡刚刚感叹的一样,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简单。 “来来,陈南兄弟,我给你倒一杯,一杯解千愁,喝了就感觉好多了……” “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提他干嘛……”东方讷却抢在陈南前面把酒杯一收,“咱们早点回去休息了。” 说完东方讷拽着东方凡回到了住处,留陈南坐在那,伸了一半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至极。 ……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做事不能太直当,现在我们住人家的用人家的,你多少要给人家一点面子……”东方凡被东方讷拽了一路,也没有甩开,只是一脸无奈地说道。 “他在套你的话你不知道吗?不是你自己说,再也不要提那些事了吗?” “我知道,我只是……” “你们男生有时候真的莫名其妙。”东方讷说完撒开了手,“和你熟悉的人在一起喜欢卖弄深沉,跑到外面的时候又忍不住把心事翻出来感慨,难道我们还不如陈南那样的人值得信任吗?!” 东方凡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楞楞地看着东方讷,东方讷和他对视了几秒,“哼”了一声,扭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东方……唉……” …… …… 翌日,卯时三刻,陈南的大宅院里挤满了人。 魏潼看着每个人都在院子里做着自己的工作,突然想起来魏中那一套御马的手艺,自己并没有学会,所以陡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自己能干嘛呢? “魏潼,是吧?过来。”背后突然有人远远地叫他,魏潼回头一看,马帮的老伙计田阙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正在看着他。 魏潼老老实实地走到跟前,田阙低头看了一眼本子上的东西,然后指了指身边: “锅头说以后你就在帮里做护卫,去那挑一件趁手的兵器吧。” 魏潼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林林总总的堆了一堆兵刃在那里。魏潼一下子犯了难。 他从来也没有练过武,更没有摸过这些兵刃,所以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趁手不趁手的问题,横竖全都不会。 犹豫了一下,魏潼还是选择了一把带着刀鞘的细长长刀,至少握在手里的重量差不多合适。 “东洋刀?”东方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你还会这个?” “不会,随便选的。” “拿来我看看。” 说完东方凡一把抢过魏潼手里的长刀,拔出来握在手里,魏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只看见自己的刀刃上腾起了淡淡的白雾。 “啧,南叔也忒小气,一柄好点的刀也不弄一把来,就搞个白字货来糊弄人。”东方凡评价。 “什么,白什么?”魏潼听不懂。 “看见刀上的白雾没有。”东方凡指了指,“用特殊的方法将血灵注入一件物品里边,物品会以这样的形式产生响应,根据颜色你就能知道这件物品的档次,从低到高依次是灰,白,绿,蓝,紫,粉,橙,金色,想你这个,白雾里边看着还灰蒙蒙的,基本就属于垃圾。” “哦。”魏潼对于武器的品质没有什么要求,再好的武器他也不会用啊。 “唉,你来看看这柄大锤吧。”东方凡从腰间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里掏出来一柄巨锤,魏潼眼睛都瞪圆了,“蓝色品质哦,我在湘痕湖偶然搞得,送给你,要不要?” “你那个袋子……?”相比武器还是那个匪夷所思的小袋子来的惊异。 “嗯?你不要这个锤子么……”东方凡悻悻。 “那么大锤子我拎不动啊!”魏潼急了,“劳烦您给我解释一下,那个袋子是个什么东西可以吗?” “你说这个?”东方凡低头看了看,“这叫乾坤袋,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有很宽敞的储物空间,品质越好能装的东西越多,像我这个紫字的袋子,能装这半个院子的货,厉害吧?” 魏潼赞叹不已,世间原来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这样,这次出货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送你一个,虽然品质比我这个差的远,但用来装一些药水之类的小东西,还是非常实用的。” 东方凡的承诺让魏潼眼前一亮,活下来,这么简单? “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东方凡奸笑,“别大意,老夫我夜观天象,此行凶险,定有烧杀之祸啊!虽然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但是你看你那么弱,连个锤子都拎不动……” “咳咳。”两人说话间,背后传来田阙的干咳声,“东方兄弟,出门在外,还是少说点不吉利的东西吧……” 就在众人说话间,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就绪,陈南从院子里走出来,环视了一下周围,大手一挥: “装货,西门集合,准备出……” “锅,锅头,不,不好了锅头!”陈南话说了一半,门口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一个伙计,一边跑还一边结结巴巴地叫嚷着。 “怎么回事?”陈南皱眉,还没出门先出事,不是个吉利的征兆。 “刀疤在西门和冷雕的人打起来了!” 1.1.12 故城风雨 滇城西门,刀疤脸被一群黑色衣饰的人围着,这群人的身后也有大批驮着各类物资的马匹,很显然也是一帮走马讨生活的人。 黑衣人围成一个小圈,人圈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刀疤脸顺着这个缺口看去,只见一个**着上身的强壮男人,斜靠在一座马车的车轮上。男人的衣着可以说是从脚黑到头,黑色的长靴,黑色的皮裤,右半个肩膀挂着一个黑色的铁护肩,护肩上有一大蓬像羽毛一样的黑色衣饰,宛如一只乌鸦停在他的肩头上,背上是一片黑色的披风,胸前有一颗黑曜石的挂坠,刻成骷髅的样式,左眼上还蒙着一只黑色的眼罩…… 他就是冷雕,只有一只眼睛,在滇城道上凶名赫赫的马帮锅头。 在大约四十年前,滇城的城主之位经历过一次惨烈的争夺,当时的情况过于复杂,现在已经很少能有人再说得清楚,但至少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城主之位易主,新城主似乎对治理城市没有什么兴趣,只要你缴纳赋税,他就同意你在滇城做任何产业,如果价钱合理,甚至也能容忍暗杀,走私,贩卖人口这种肮脏的产业。 从那以后,滇城所有涉黑的产业蒸蒸日上,但每一个行业中的竞争同样激烈,就马帮来说,从城主易位往后二十余年,都没有一个明朗的形势出现,滇城里大大小小无数的马帮,成天除了要进苗疆走货,还要忙于和山匪厮杀,和同行互相算计。每天都有弱者被各种残酷的手段淘汰,每天也有悍不畏死的新鲜血液注入,一直到冷雕出现之后。 冷雕是那种天生就应该生活在这种黑暗环境中的人,他的阴狠毒辣无师自通,从小拜师学武,擅用巨剑和匕首,还能用一些暗系的血灵术,加上此人头脑活络,又心思缜密不露破绽,很快就在滇城露了头角。 所谓枪打出头鸟,当时在滇城实力相对较大的几个锅头,面对这个新锐的挑战,凑在一起商量着要把他捏死在摇篮里。最一开始用的方法比较和谐,是几家联合去挤压冷雕的供货商和下家,让他没有生意做,但这个方法没有起到一丁点的效果。 因为冷雕走的货,非常特殊。 他从滇城运进苗疆的,都是毒药,大烟,奴隶这样的重税货甚至是违禁品,而从苗疆带出来的,不仅有值钱的银饰,还有苗人的兵刃,最重要的是,他带了滇城迄今为止没有马帮敢碰的东西。 蛊。 这里说的蛊,不仅仅是蛊虫,还有施蛊需要的各类器皿,记载着蛊术的书,甚至还有被下了蛊虫的蛊尸。 这样的东西,只要能平安带出来,是不用担心下家和价钱的,一定会有人花高价收购,而且供不应求。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大佬们发现来文的对他没有效果,干脆就直接撕破脸皮,直接带人去灭了他的马帮,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反正在滇城这样的地方,为了利益杀人属于正常的价值观念,大家都这么干,没什么好顾虑的。 那是决定滇城黑道话语权的一夜。 六家马帮大佬,带着近三百个伙计,把冷雕马帮共四十余人堵在了一个院子里…… 但是结果却是谁也想不到的,第二天白天,早起的商贩发现,滇城的西门上倒挂着五具尸体,还有一只血淋林的胳膊,冷雕的马帮在那一夜几乎被屠戮一空,但是他们成功的杀掉了进犯的五家马帮首领,虽然跑掉了一个,但至少他再也没有在滇城出现过。 再之后,冷雕每夜都穿梭在滇城的大街小巷,去追杀当夜参加了围剿的所有人,据说冷雕整整杀了半年,没有杀错一个,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人胆敢去打听,但至此之后,冷雕的马帮就在滇南做大,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但陈南的出现以及忽然崛起,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在冷雕正式成为滇城黑道的魁首时,陈南已经出道走马好几个年头了,以为人和善,作战勇猛出名,运的也都是丝绸,蜡染这样普通的东西,在道上不温不火的,从不惹事,也很少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直到有一天夜里,冷雕手下的一个伙计,被安排出去绑架女童卖到苗疆,迟迟还差一个指标。伙计害怕冷雕责罚,就懂了歪念头,在滇城里边就近找。这就坏了道上的大忌,因为同在滇城混,你跑到自家门口绑票出去卖,被人知道了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尤其是这个伙计还是新来的,哪门哪户是什么人家都分不清楚,这一偷不要紧,偷得是田阙家的大女儿,田馨。也是幸亏田阙半夜起夜,发现女儿不见了。立刻就找到陈南帮忙,陈南在街上抓来几个夜猫子一问,知道是被人抓去冷雕那里,连人都不带,两个人就直闯冷雕的大院,直接要人。 冷雕睡到半夜被人砸了场子,脾气自然是不小,他查明真相之后,当然知道是自己的人坏了规矩,事后也肯定要把那个不懂事的伙计给做掉,但是这一个小马帮的锅头到我这来要人,居然敢半夜直接把门踹了,这就让冷雕很不舒服。 我冷雕是什么人?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于是冷雕决定为难他们一下,只要陈南低个头认个错,冷雕也就把人放了,毕竟以后还要在道上混,不好仗势欺人,知错不改。 然而让冷雕没想到的时,陈南居然没给他台阶下,而是直接拎着刀,面对着百来号伙计,直接就冲了上来! 直到这时冷雕才发现自己小瞧了陈南,陈南那一手厚背弯刀用的是行云流水,尤其是这次陈南带来的那把刀,通身乌黑,隐约有煞气升腾,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冷雕从不来不知道陈南居然还有这等藏货,吃了个大亏。而跟着一起来的那个田阙,也不是省油的灯,惯用的火系血灵术对冷雕的暗系有这很强的克制,这此消彼长之下,冷雕的人节节败退。 尤其是冷雕,在最后的交锋中,被一发火球轰中了半边脸,虽然郎中后来救回了他的皮肤,但无论如何治不好被烧瞎的眼睛。 至此之后,陈南一改之前的低调,以一个强势的姿态重新站在了滇城的黑道上,尤其是当他踩着冷雕的威名上位时,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陈南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从来不欺负别人,也没有继续为难冷雕,偶然去道上主持一下公道。陈南做大的这几年时间,可能是滇城最阳光的几年。 而他和冷雕的仇怨,即算是陈南不放在心上,冷雕却把他当作一个耻辱刻在骨子里,覆灭陈南的想法,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消逝过。 于是冷雕今天在出货之前,正巧遇见了落单的刀疤脸,那就干脆拉过来打一顿,权当个乐子。 “叮铃铃”,远处响起阵阵马脖铃的声音,冷雕遥遥望了望陈南的身影,冷冷地笑了。 1.1.13 冷夜 当陈南带着人慢慢靠近西门,围在刀疤脸身边的伙计自动分开,护在冷雕的两侧,陈南和冷雕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了几眼,互相皮笑肉不笑地抱了个拳,算作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我手下这不懂规矩的伙计,犯了雕兄什么忌讳,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刀疤脸看自己家的弟兄来了,如释重负,起身回到了陈南的身后。陈南往他的身上瞟了一眼,几道又深又长的伤痕,一看就是用鞭子抽的。 “南兄客气,收拾就不必了,劳神伤脑的,没意思。”冷雕冷笑,“直接就地砍了岂不爽快,当年南兄可就是这么给我上了一课,怎么现在在道上混的越老,手段反倒还不如年轻的时候。” 刀疤脸为什么会被冷雕围殴,冷雕自己不说,陈南自然也不会去问,回去之后直接问刀疤脸就可以了,至于嘴巴上的那些话,纯粹就是扯皮。道上人有矛盾,若是没有合适的原因,先动手的一方肯定理亏,所以冷雕和陈南都没有轻举妄动。 陈南的内心是很平稳的,他冷雕走的那些货,虽然牟利多,但风险也大,尤其是等着买他货的那些下家,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货色,有些人和冷雕约定的时间,前后甚至不能超过两个时辰。而陈南不一样,他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正常生活的普通苗寨,早几天晚几天都没有影响。 所以你冷雕不急,那我陈南就更不会急着走,咱们就耗在着,看谁耗得起。 “许多年没有好好叙叙旧,今天我倒是有个想法。”冷雕果然先开了口,“都是刀尖上混饭吃的,出门在外讲究个吉利,今天不如我们各派一个伙计,就在这西门前比试一场,赢得人先行一步,你看如何啊?” 陈南一愣,旋即不由得感慨,这冷雕果然是老江湖,这些门道吃得比自己透。他嘴上说是比试。其实就是想杀陈南一个伙计涨涨士气。这样一来不仅能今早出发,而且合乎道上规矩,更重要的是陈南还很难拒绝。 你连人家比试一场的请求都不敢接,还不是怕了人家?陈南想通这一层之后只好苦笑着接下来,偶尔他也会觉得道上的这些规矩莫名其妙地有些幼稚,但你还就是得跟着它走,完全没有脾气。 “好,陈锅头果然爽快。”冷雕拍手,“冷夜,出来个陈锅头行礼。” 冷夜?陈南皱眉,听上去像是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自己在滇城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冷雕的巴掌声刚落,众人只见一个高挑丰满的躯体从那堆黑压压的壮汉中走了出来,步履妖娆。一样的纯黑色衣饰,从高跟皮靴,到皮裤,到低胸露腰的皮衣,再到头上的发带,耳垂上的坠饰,甚至手中的皮鞭,都是如墨色般深邃的黑色,唯有嘴唇和眼梢的妆粉,涂着妖艳的玫红色。 “这也是雕兄的伙计?没听说雕兄最近办酒啊,更何况还是这等尤物?莫不是雕兄把自己的小妾都送上来了?”陈南冷笑道。 “不是我过场的兄弟,但是是我冷雕的座上宾,喝过我冷雕的酒。这次愿意为我助阵,不算坏了规矩吧?”冷雕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陈南。 “我来会会这位阿姨!” 话音刚落。冷雕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跳进了被两边人围起来的战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然而却是个从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你是哪冒出来的?懂不懂规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冷雕旁边一个军师模样的小胡子出言教训。 “嗯……我不是南叔的过场兄弟,但是是南叔的座上宾,喝过他南叔的酒,这次愿意为他助阵,不算坏了规矩吧?”东方凡摇头晃脑地照着刚才冷雕的话改了一遍,“刚才是这么说的吧,那边那只乌鸦?” 这句乌鸦显然是说冷雕的,冷雕倒也没动气,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小东西,这比试不是你们小孩打架,打到身上没劲了就回家吃奶,输的人要把命留在这里,你知道吗?这么点大就像出来蹭大姐姐豆腐吃?回家再做两年春梦吧,哈哈哈……” 黑衣伙计立刻齐声大笑,配合冷雕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荤段子。 “喂,那边那个阿姨。”东方凡指了指那个叫冷夜的女人,“你们老大废话太多了,你敢不敢打?敢打就动手吧,我懒得和他废话。” “诶哟,死到临头了还要装酷耍帅,年轻可真好……”冷夜娇声笑道,“可惜了这副身段,来叫声姐姐,说不准我……” “轰!”冷夜的话说道一半,对面不远处的东方凡忽然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感觉一阵劲风冲着自己的右侧脸颊迫近,本能的伸手格挡,却没想到这男孩小小年纪,这一拳的劲道竟然恐怖如斯! 尘土骤然腾起! 赢了?陈南一愣,只见东方凡从尘土中后跃而出,整个人还没落地,在尘土里忽然闪出一道细长的黑影,几乎是瞬间就扫到了东方凡的腰侧。东方凡看也不看,直接伸手抓住了长鞭的一段,又用力一扯,把冷夜整个从尘土中拽了出来。 冷夜万万没有想到东方凡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被顺着长鞭活生生拽到半空,而东方凡却不准备给她任何机会,腾空一跃,冲着冷夜欺身而上,右腿随着身体一个回转,直接把冷夜踹回了地上,然后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宛若一把尖锥一般,狠狠地扎向了瘫卧在地的冷夜! 冷雕手下的伙计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脚要是真踩在身上,必然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绝无幸免。没想到这男孩年纪不大,手段倒是挺凶狠,对上这么个妖艳美女,手上没有一丝留情的意思。 冷雕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东方凡借着下落之势,这一脚落得极快,转眼地功夫就随着一声巨响,狠狠地连同青石的地砖一并踏碎。但是东方凡脸色却是一变,因为冷夜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绕着自己的右腿盘旋而上,直接奔着自己的要害滑去。 “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她的血灵?这一手不是简单的血灵术啊……果然有点门道。”东方凡顿时也不敢再大意,催动血灵凝于手掌,左手呈手刀带着一缕热风贴着自己的大腿向下削去。 那股血灵似乎很畏惧东方凡那炽热的力量,都没有发生接触,只是稍稍靠近,就立刻从东方凡的身上散去了。 然而冷夜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围观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看见过冷夜从战圈中脱逃,可中间就那么大地方,四周还被围得严严实实,她能去哪了呢? 东方凡抓了抓头发,淡淡一笑,在众人的注目下,居然闭上了眼睛! “他在干嘛?”魏潼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套路。 “注意感受他的血灵。”东方讷扬了扬下巴,提示魏潼不要分心,“看见了吗?他的身上有一层明黄色的血灵,而且越来越亮,还越来越热。” 魏潼定睛一看,确实如东方讷所说,东方凡好像穿了一件燃火的衣裳,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 “烈阳衫!”东方凡突然睁眼,炽热的血灵骤然从他的身体里炸裂开来! 1.1.14 身份暴露 “啊!”在东方凡身上炽热的力量爆发的一瞬,就听见在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立刻便回身探手去狠狠一抓。然而这一抓却没有抓严实,东方凡感觉到一丝阴冷从自己的手边滑了过去。 既然抓不住,那东方凡也不刻板,变爪未拳,将血灵凝于拳面,在那丝阴冷离开之前,悄然将一丝暗劲喂了出去。 “嗖!”一道黑影从东方凡的身边一下子飞到了冷雕的身边,黑影褪去,正是消失不见的冷夜。而此时的冷夜面色惨败,衣衫不整,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我都用了……竟然还能让我受伤……”冷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凡。 “就吐这点血?也好意思说自己受伤了?” 东方凡哂笑,话音刚落,只见得冷夜面色一变,忽然一大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抚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震惊想比之前更甚! “你是东方家的人?” 此言一出,冷雕身边的黑衣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就连冷雕自己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看了看冷夜,低声问道: “此言当真?” 冷夜点点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冷雕见状略一沉吟,虽然今天是他冷雕主动挑衅,最后却折了自己的面子,心里很有些顺不过气,但是如果陈南真的有东方家的高人坐镇,那今天这个点子肯定是磕不下的。 即算是这个“高人”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但他仍然用自己的表现给了冷雕足够的压迫感。 好汉不吃眼前亏,冷雕的脑子里迅速敲了一波算盘,然后就冲着陈南笑了笑: “陈锅头高朋满座,冷某佩服,今天冷某愿赌服输,陈锅头请吧……” 陈南也是微微抱拳,对着身后的队伍做了个手势,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就有条不紊的从滇城的西门开了出去。东方凡也跟在队伍里,从冷雕面前经过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冷夜几眼。 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女人,尤其是自己刚才没有动用过东方的家族功法或血灵术,她却一口道出自己东方族人的身份。 这次回来得找个机会调查一下,这个女人如若不是东方家的人,就是和东方家有什么联系,再或者,她也和自己一样,是…… 想到这里东方凡心中又是一阵不顺,立刻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 而另一边,冷雕静静地看着陈南的人离去,还是有些不相信,陈南居然会认识东方家的高人,而且还会主动出来给他助拳。 “他绝对是东方家的人,而且是东方宗家的嫡系,至于为什么……很难解释的清楚,但他的身份,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冷夜很是笃定。 “你要猜他是别的身份,或者别的人说他是东方族人,我可能还真的不信……可是如果是你说他是东方族人……”冷雕抿了抿嘴,似乎这个冷夜真的和东方家有莫大的渊源,“你还说你他是宗家的嫡系,就连我都知道,东方宗家的嫡系要是出了府邸,那都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尤其这个小男孩……你觉得宗家的嫡系有可能成天和一帮马夫混在一起吗?” 冷夜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这些,但是她有绝对的证据去证明东方凡的身份,至于冷雕说得那些,冷夜自己也知道。但就是越不合逻辑,才会让人越发的不安。 …… 陈南在西门给冷雕当头敲了一闷棍,自然是心情大好,出了滇城之后,自然也要给东方凡恭维一番。 “东方兄弟真不愧是东方家的英才,果然是出手不凡!” 东方凡被说得有些尴尬,连忙摆了摆手: “南叔别这样……东方家的人也都是凡人……你们可能对东方家有些误会……其实东方家大多也都是些普通人,只不过人多,所以厉害的角色也就相对多一些……” 陈南当然觉得这是东方凡的谦虚之词,东方凡给他搞得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我说南叔,我觉得这次你应该也把陈帆带上,毕竟今天在西门……我怕冷雕这种人,会搞些下三滥的手段。” 陈南闻言哈哈一笑: “这个你放心,我早有准备,刚才的事情一出,我立刻就安排伙计把帆儿送到了云家那里,不会有危险的。” “云家?”魏潼一愣,陈南居然和云家也有关系,看来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这个男人。所谓的云家,就是那句顺口溜中,最后一个“九疆客”的九个姓氏之一。 滇南云家,是一个没有太多特色的宗族,他们是汉人,很多年前定居在滇城一带,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产业,诸如马帮,商队这些,他们都有,但是做得也都不是特别的大。不过胜在数量多,范围广,所以家里的资产一直还算比较雄厚。 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他们送年轻的后辈去各个地方学习,根据他们的爱好和天赋,去学习不同的手艺。这样一个毫无特色的家族,之所以能挂在“九疆客”的名号之中,是因为一个没有人能解释的原因。 就是这家的后辈在出门成才之后,依然对自己的宗族有很深的依附感,大多数人都选择将自己学到的本领带回家中,继续教给下一辈。少数人在一些门派中挂着供奉的身份,但每当家族需要,他们都会无条件的立刻赶回来。 即算是东方家这么大的盘面,都做不到这一点,很多东方族人在走出府邸之后,发现自己在别的地方原来那么优秀,所有的人都很崇拜自己,但回到了东方家那个偌大的宅院,可能就变成了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 所以无数的东方族人选择去门派中当个什么长老,一辈子受人尊敬。 当然,也一辈子再没有多少长进。 所以云家在这个混乱的滇南至今无人敢惹。就算是几十年前,城主易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牵动云家分毫。 “哟,南叔和云家的关系这么好?”东方发也是有些讶异。 “还真不是我和云家关系好……”陈南神秘一笑,“是帆儿和云家的关系好哦……” 1.1.15 劫道? “陈帆?”东方凡一时没懂陈南什么意思,陈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陈南平时连她自己出门都不允许,她还能有本事去和云家搞交际? “怎么说呢……陈帆小时候有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云家的小少爷,两个人从小关系就很好,没事也经常串门,我们两家彼此也算很熟悉了,所以我一般出去走货都会把陈帆送去云家的。”陈南挠了挠头,解释道。 东方凡瞬间恍然,哦,青梅竹马。 魏潼跟在东方凡的后面,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他尚不太清楚“护卫”这个职位,除了遇到危险是要挺身而出,平时还需要做些什么。 他看那些其他的护卫前辈,似乎都是无所事事的模样,身边的杂役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忙,也很少会出手去帮一把。魏潼总感觉这样有些不太合适,但实在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 忽然,身边的马车上落下来一袋货物,跟在后面的老伙计立刻走了上来,搬起货物,希望可以把它放回原处。这袋货物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样子,而那个伙计则是须发皆白,骨瘦嶙峋,光是搬起货袋就好像很费力气,更不用说把货袋放到马车上一座小山似的货堆上去了。 旁边五大三粗的护卫低头瞄了一眼,没有任何想要出手帮忙的意思,眼神很快就飘到了另一边,拎着刀继续巡逻去了。 就连附近的几个年轻护杂役,也只是拿眼睛这么光看着,虽然他们现在都没有活计要做,但就是不肯施以援手。 老人还在费力的搬动着。 “我来帮你吧。”老杂役正满头大汗间,只觉得两手一轻,一双年轻有力的手接过了他手上的货袋,然后把它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老杂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看清出手帮忙的是马队里的年轻护卫,顿时就露出一种诚惶诚恐的表情来,一个劲地给魏潼鞠躬行礼,嘴巴里不停地道着谢。 魏潼被这种颇有些夸张的反应搞得很不适应,一个足够做自己爷爷辈的老人,就因为芝麻大的一点事情对自己毕恭毕敬地,魏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不用谢,就赶紧回身跑到了东方凡的身后。 东方凡倒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奇怪的问了他一句: “你帮他干什么?” 魏潼被问得莫名其妙: “这种事情……不该帮吗?” 东方凡皱了皱眉,似乎是想给魏潼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后抓耳挠腮挠了半天,只好耸了耸肩,给魏潼建议道: “马帮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负责锅头身边的警戒,而那些杂役的职责,就是管好自己包干的那几个马车。如果你自己的职责没有尽好,那人家是不会因为你去帮助别人而原谅你的,被你帮助的人也不会觉得欠你什么,有时候……嗯,和这些人相处,不能照搬那些尊老爱幼的大道理,否则有些亏你会吃的莫名其妙的……” 魏潼显然不能明白东方凡的寓意,他只明白了东方凡叫他管好自己的事情,少去管闲事,就是这些。 马队里面的事情,其实魏中从来都没有和魏潼提起过,直至魏中去世,魏潼对于这方面的全部了解,也就是魏中是负责照顾马匹的杂役。至于他在马帮里的地位有多低,还是他和刀疤脸拿命干了一架之后,才渐渐明白的。 但是魏中从小教给魏潼的,都是诸如勤劳友好,尊老爱幼这种东西。魏中的文化水平很低,后来给魏潼讲道理的时候,有时候都会惹得魏潼在心里嘲笑他,因为实在是说得太没有水平了。而魏中在魏潼面前也是这么做榜样的,虽然魏中这个人刻板,没文化,脾气也不好,但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人品,在魏潼看来,至少是完全合格的。 即使是他在工作中,是面对这样一个,说难听点,有些令人屈辱的环境。 想到这里,魏潼莫名地对父亲的感觉,有了一丝软化,魏中生前那副僵硬的刻板嘴脸,似乎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变得有些朦胧。 …… 马队在常年经过的商道上走了大半天,魏潼注意到,脚下的路开始渐渐崎岖,路两边的山坡越来越陡,树丛也愈发茂密了起来。这是魏潼第一次走进苗疆,从小在滇南长大的他,也是听着巫蛊这样的神秘传说长大的,不由得对这片山林中栖居的族群有一种隐隐的敬畏感。 又往里走了大半个时辰,马队突然停住了向前开赴的脚步,魏潼因为和陈南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马队不再前进的原因。 因为前进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伙人,大约二三十个的模样,个个歪眉斜眼,还拎着刀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敢问对面的是哪路好汉,不知道可否卖我陈南一个面子,借过一下,日后相见,说不定还有机会一起喝一杯。” 陈南遇见这种疑似劫道的,倒是没有一点慌乱的神情,嘴巴上说得那些客客气气地话,其实都是因为他陈南在道上成名已久,凡事都要先将两句道理,耍耍派头。但客气不代表陈南心虚,只要这一伙人敢出言不逊,陈南立刻就会抽刀,带人上去把这几个喽啰杀个干净。 别说这小几十号人,在苗疆的山头,凶名最盛的,有匪寨三座,毒苗一个,死在这些人手里的马帮伙计和行走商人数不胜数。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一个叫“独眼”的土匪头子,座下曾经坐拥上千人,在十二年前去路上劫了陈南的一趟大货,被陈南干的伤筋动骨。虽然陈南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此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去找陈南的碴了。 毕竟这千里苗疆,彼此之间都虎视眈眈的,自己去和别人打个你死我活,回来却被竞争对手坐收渔利,想想就很不值得。 像这次陈南走的货,价值一般,数量也一般,护卫的人数大约是五十余人。莫说这帮人的人数还没有陈南的多,就算是再给他们后面添一个零,他们都没那个牙口吞掉这批货。 陈南在等着对方的回答,而右手已然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1.1.16 致命影袭 陈南的拇指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客客气气地看着面前的一众喽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陈南?很了不起吗?”为首的一个装模作样地问了问身边的几个小弟。 “谁啊那是?不认识不认识……”小弟们立刻捧场,然后爆发出一阵嘲笑声。 陈南看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杂鱼强行给自己加戏,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一笑。真的是笑,而不是和之前一样假装的客气。 连他陈南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出来在滇南劫道? 十几年了,陈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山里的劫匪打交道,今天正好开开杀戒! 对面那个为首的山匪还在跟一帮手下笑得起劲,这边陈南“忽”地就把腰间的刀给拔了出来。还没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只见为首者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红线,他整个人好像愣了一下,紧接着那道红线就骤然裂宽,鲜血有如喷泉一样溅射而出。身旁的几个喽啰被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刚才的笑容还残在脸上没有消去,就这么被惊愕和恐惧僵在了脸上。 “上。”陈南收刀入鞘,淡淡地补了一句。 …… “妈的,上!” “敢打锅头的主意,真是嫌命太长了!” “少废话,给这帮兔崽子多留几个窟窿在身上。” …… 陈南身后的那些护卫,听得陈南的号令,一改之前的懒散,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拎着手里的兵器就冲了上去,砍瓜切菜似的把那些喽啰都砍翻在地。 魏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些壮汉转眼间都已经追出去半里地了,自己再跟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不由得感慨,这马帮的生活自己一时半会估计还适应不起来。 突然,魏潼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一丝黑影转瞬即逝。魏潼愣了一下,正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就看见那抹黑影骤然出现,隐约成一个人形,已然袭近了陈南的背后! 这个时候陈南虽然也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袭来,但他的招式都是倚靠这腰间的那柄刀,手法也尽是些大开大阖的套路,一旦被人直接靠近了身后发动袭击,陈南是没有反击的手段的。纵使战斗的本能让他没有慌乱,并且立刻伸手要抽刀回身,但是…… 来不及!魏潼看在眼里,立刻就有了判断。这时候东方凡在陈南的另一边,大约几十步远的地方,东方讷则在后面很远的马车里,其他的护卫都跟着一起冲着去和山匪拼杀,争抢功劳。 离陈南最近的,就只有魏潼了! 那抹黑色的人形似乎高高扬起了右手,手中抓着一个犹如匕首的东西,在黑色雾影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邪异…… “无尘诀!”魏潼来不及多想,一个飞扑冲向陈南,人在半空中释放了无尘诀,幽蓝色的血灵骤然张开,这一次魏潼并没有使用自己特训的成果,而是催动血灵一直将光罩撑到最大。 相比于之前和刀疤脸的小试牛刀,在经过了仅有一天的特训之后,魏潼的无尘诀仍然变得更加地果决和凶悍! “吁~”魏潼的无尘诀不仅震飞了那道黑影,而且连同陈南自己和他座下的马匹一道狠狠推了出去。虽然陈南在巨力之下,摔地特别的狼狈,但是魏潼成功地让那道黑影失去了偷袭陈南的最好时机。 更重要的是,在黑影被震飞的这一刹那,为东方凡争取了时机,他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黑影的身旁,黑色的雾状影在遭受了无尘诀地冲击之后散去了大半,显出其中的人影来。人影落地之后很快从晕眩中回过神,看见身边又多出来一个人,立刻就催动血灵,周遭的黑影顿时开始重新浓郁,又想把他包裹起来。 东方凡当然不会允许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直接身后狠狠地扼住他的咽喉,然后血灵从掌心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伴随着巨大的力道喂进了黑影的身体里! “嘭!”黑影整个身体都发出一阵令人心怵的闷响,他的身体立刻就瘫软了,再也无法动弹,身边黑色的雾影失去了本体血灵的供应,也随之散去。魏潼这时才看见,那个出手偷袭陈南的人,也是一身黑色衣饰,还蒙着面,活生生地杀手装饰。 “谁派你来的?别给我装死。否则我……” 东方凡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那人嘴巴一动,然后脑袋就是往旁边一歪,等东方凡伸手再探时,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 “直接咬毒药自杀?好狠的死士,滇南居然有人养的起这种档次的杀手?”东方凡有些震惊。 “小心!” 一旁赶来的魏潼突然看见,倒在东方凡手里的那具尸体居然开始变形!原本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像一滩烂泥一般往下淌,立刻出声提醒。东方凡被魏潼的声音弄得一征,低头一看也是大吃了一惊,立刻甩掉了抓在手里的尸首,并且迅速后跳了三步,远离那具诡异的东西。 尸体很快化为一滩脓水,摊在地上,居然开始腐蚀周遭的草木,一股黑烟伴随着阵阵“嘶嘶”的声响,不大一会,原本茂盛的草地就出现了一块焦黑的空缺,空气里甚至都弥漫着另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东方凡看了看自己刚才抓过尸体的手,只见手掌上隐约也有一缕暗紫色毒气在缭绕,只不过无法侵蚀自己的血灵层,所以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连人的身体也被动了手脚,吃下毒药之后,不仅会死,而且尸体还会毒化,用来算计可能大意的仇敌?”东方凡把手上残留的毒气逼散,皱着眉看着地上的一片焦黑。这种档次的死士,就连东方家也养不了多少,在滇南居然有人能用的起,而且只是拿来杀一个马帮的锅头? 东方凡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要么就是这陈南深藏不露,要么就是他自己牵扯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自己却没有知觉。 “这是……和那个什么冷雕一伙的?” 魏潼慢慢走到东方凡旁边,他回想起之前冷雕一伙人的装束,不由得会有联系。 “不好说。”东方凡摇了摇头,“先去看看南叔吧,这里面的事情估计不太简单。” 1.1.17 黑白苗 陈南虽然被无尘诀震飞,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这边东方凡刚刚解决掉杀手,那边陈南已经自己走了过来。 前边那些冲出去追杀的护卫,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锅头出了变故,这才纷纷又跑回来,一副警戒的模样。其中有不少人和魏潼一样,原本的工作是负责陈南身遭的安全,现在陈南差点出事,心里不由得阵阵紧张。 不过陈南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排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顺带叮嘱了一句,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像东方凡说得那样,特别计较这方面的样子。 “你太天真了。”东方凡摇摇头,悄悄和魏潼说道,“这些贪功冒进的人,南叔是肯定要罚的,但肯定不能在苗疆就动手。否则这些人要是心生怨气,搞出点造反的事情,那就玩大发了。” 所以要等到回去之后再秋后算账?这么一想也确实有道理,但是如果这就是陈南的惯例,那些闯祸的人现在心里能没点数吗?该造反还是会造反啊?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马帮里所谓“护卫”这一种行当的特殊性。能干护卫的人,手底下肯定都是有点本事的,这些人走到哪都不愁没有饭吃,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加入某个势力,而是作为一种佣兵的身份,给陈南这样的大佬去打工,所以陈南带的这五十几号护卫中,也有一半是从外面招进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在算计对手的时候,就可以安插手下,利用护卫的身份混进别人的马帮里,或是去刺探,或是去做内应,所以想打理好一支马帮,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 陈南安定好军心之后,马队就继续向前进发。这时候陈南的身边就只留下了东方凡和魏潼两人,有些事情也方便说一些。 “你表现的不错,回去我一定重重犒赏你。”陈南首先对魏潼的表现提出了表扬。 “南叔,您别瞒着我,您除了冷雕那一伙人,有没有还得罪过其他什么厉害的角色?也或者最近冷雕是不是和什么人勾搭上了?这种档次的杀手,不要说他一个马帮的帮主,就是我们东方家,也养不出多少个。”东方凡则是开门见山。 陈南的眉头紧锁,细细地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哪位高人,更何况自己在滇城经营多年,如若有这等高手出现,没道理自己都不知道啊。 至于冷雕……陈南不好说。他们这些老对手,互相都有自己的情报网,用来监视对面,至少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没有证据表面冷雕和什么人勾搭在了一起…… 等等? 陈南猛然想起了什么,之前在西门突然出现的那个冷夜,虽然说着是和冷雕一个姓氏。但陈南之前就调查过,冷雕父母双亡而且没有姐妹,更何况这女人所用的那些血灵术,档次明显就要比冷雕来的高,人家凭什么去他手下做事? 再结合冷雕所说的,什么座上宾客…… “你是说那个冷夜?”东方凡一听陈南的顾虑,眉头不由得也是一紧,之前交手的时候,东方凡就有一种莫名地不安,而这个杀手用的血灵术,和冷夜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如出一辙。阴暗,诡异,腐蛆跗骨。 “路上小心点吧。”东方凡叹了口气,“这次的货不多,早去早回。” 陈南点点头,几个人不再言语,马队继续缓缓向前开赴着。 …… 从滇城出发,到陈南经常出入的几个苗寨,前后大约要两三天的脚程,这次因为货物不多,又不是特别贵重,所以陈南的马队走得尤其迅捷,不到两天就进了第一个寨子。 这是魏潼第一次来苗寨,原以为苗寨就和滇城周围的村落一样,安静地坐落在一片空地上,穿梭着来往的人,屋顶有袅袅炊烟。 这一路上魏潼都在四处张望,想看看苗寨到底在哪,长得什么模样。然而直到陈南说了一句“到了”,魏潼差点都没有看见苗寨的大门,即使它就在自己的眼前。 浑然天成。虽然不是很恰当,但魏潼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苗家的寨子宛如是从这边山林中自己长出来的一样,完全没有城市那种与天地相突兀的尴尬。 陈南的马队是这座苗寨的熟客了,放哨的卫兵看见是陈南本人带队之后,立刻就开了绿灯,一路放行。不过当马队在慢慢经过那不是很宽敞的寨门时,旁边还是有个年轻的苗族小伙,打量着每个进入苗寨的人。 突然,苗族小伙看见了魏潼和东方凡,眼神好像变了变,用苗语和陈南说了些什么,似乎很有些警惕的味道。魏潼被看得一阵发麻,心说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装束犯了苗家的忌讳,怎么一个马队都好好的,到自己这边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过那边陈南和苗家小伙也没聊几句,反正小伙在和陈南沟通之后,就没有再管魏潼,转而继续观察后面进来的马队了。 “怎么了南叔?他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东方凡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跑过去问陈南,魏潼也凑在一边听着。 “没事,因为你们是新面孔,苗家人之前没见过,就问我你们可不可靠,我给他解释过就没事了。” 魏潼撇撇嘴,一个小村庄,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你们没闯过的苗疆,不知道这里的事情。”陈南看出了两个小孩心中的误解,不由得笑了笑,给他们解释,“这苗疆里,也分白苗和黑苗,这两派苗人从一千多年前就在这个地方争,一直争斗到现在。还有一伙为非作歹的毒苗,更有数不清的山匪,就连从滇城过来的人,也有不少是打着歪算盘的。苗人本来就和汉人风俗不同,加上这种紧张的生存环境,自然要警惕一点。” “就靠这些种田的农民,手里抓着几把刀。就可以在苗疆矗立这么多年?”东方凡觉得说不通。 “那当然不是。”陈南摇头,“黑苗和白苗都有自己的势力,分别就叫黑教和白教。在苗疆这块地方,若真的打起来,就算是云家也吃不掉这两家的任意一个。只不过因为他们的那些术,只有在苗疆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应,所以名声一直也打不远,只能在苗疆这偏安一隅,几千年了,过着自保的日子……”, 1.1.18 互相猜忌 马队把货运进苗寨,剩下的就是陈南的事情了。这次的货物不是很贵重,所以陈南一次性倾销给一个寨子,回头苗人自己会流通出去,能省下来不少时间。马队需要在苗寨里边过一夜,采购一些苗人的特产,再倒回去赚一笔,这就是马帮日常的利润来源。 这个时候马帮的伙计们如果没有工作的话,是可以自己在苗寨里转转的。陈南对手下的约束很严,一不能出苗寨,而不能在苗寨闯祸,往常有在苗寨里酗酒闹事或者糟蹋妇女的,被陈南当场就砍了,所以苗家人对陈南的马队还是比较欢迎的。 魏潼第一次进苗寨,自然是跟在东方凡的后面转悠。东方凡上次在苗疆遇见陈南之后,陈南顺路带他进了一座苗寨逛逛,去的就是今天这一座,一回生二回熟,东方凡现在已经能给魏潼当导游了。 东方凡带魏潼和东方讷去的地方,不是吃的就是吃的。他们直奔着一间苗家的小酒馆坐下,看着东方凡冲着菜单一阵乱点,然后就开始漫天闲聊。 “你每次去一个地方都只去买吃的么……”虽然魏潼对这些新鲜的美食也有浓厚的兴趣,但像东方凡这么狂热的,着实是不敢恭维。 “不是我,是她。”东方凡指了指身边的东方讷,她已经问老板要了两块鲜花饼塞进嘴里吃上了,“如果不先把她的问题解决掉,那我哪也去不了。” “那她吃完了你准备去哪?” “不一定,但是一般我会去书店逛一逛。” 魏潼侧目,这个逼装的,一百分,不能再多了。 “卖血灵术的那种?” “也不一定。”东方凡摇头,“除了那个,我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想办法找一些地方风物志的东西研究研究,要不然总感觉自己根本就没去过那些地方。” 东方凡喝了一口店家自酿的甜米酒,继续说着。 “就比如说上次吧,我跟着南叔一起的当天晚上,他们队里就失踪了一个人,而且失踪的很蹊跷,没有打斗的痕迹,人没了,衣服居然完完整整地铺在地上,而且……嗯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米酒喝不惯吗?” 魏潼猛然摇摇头,缓释一下自己惊变的脸色。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太诡异了。” “啧……这么大人了胆子还这么小……” 面对东方凡的吐槽魏潼也只是尴尬地笑一笑,胸口那狂乱的心跳震地魏潼一阵发堵,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东方凡突然提到了魏中的死,而且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个马夫是魏潼父亲的样子,说不定在这个巧合之下,魏潼能知道一些陈南没有告诉他的事情。 “那我继续给你说……”东方凡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开始我还被怀疑过,毕竟我一个陌生人,才过来就出了这种事情。不过后来南叔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不仅不怀疑我,而且还盛情邀请我在滇城多留几天……” 魏潼边听心里边在分析,这样说来陈南对于魏中的死至少是有头绪的,而不像他和魏潼说得,完全一头雾水。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想把我扣在滇城然后怎么样呢,不过我觉得他们对我威胁不大,所以我干脆就顺水推舟留了下来。”东方凡顺便还吐槽了一下陈南马帮的实力,“当然那是后话了。因为这个事情我对苗疆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起来,就借着南叔带我进苗寨的机会,收买了一个苗语翻译,让他带着我四处打听,还让他带我去那些有藏书的地方逛逛。” “有什么发现没有?”魏潼忍不住插嘴。 “嗯……不知道该怎么讲,也可以说没什么发现,也可以说发现太多了……” 魏潼挠头,不明白东方凡的意思。 “就是说,可以让一个人用那样的方式消失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东方凡补充,“就光我在书上看见的,你可以给人下蛊,用阵法献祭,空间血灵术,奇毒融化肉体什么什么的,根本数不过来。但是,你却又找不到任何一点确凿地证据可以说明,是上述哪一种手段做的。” 魏潼没有再接话,回到头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我上次在酒馆喝东西的时候,听到了一段有意思的东西。”东方凡没有注意到魏潼突然落寞的表情,接着说他的话,“有一个中年的苗族男人多喝了几杯酒,和老板聊天的时候提到,说最近苗疆里几个寨子莫名其妙地丢了不少人…… 按往常来说,苗人外出的时候,遇见什么野兽山匪,发生些意外也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是最近这几遭不一样,因为他们都只是人没有了,身上穿的衣服还完完整整地留在那里……” ?! 这不就跟魏中的情况一样吗? 魏潼和东方凡打听了那是哪家酒馆,然后也没有再言语。这件事情他也没准备和东方凡说,既然陈南没有把魏中和魏潼的关系告诉他,那自己也没必要说出去。这顿饭吃过之后,一直到明天马队开拔,还有大半天的时间,魏潼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神秘失踪的事情打听一下。 饭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魏潼和东方凡也动起了筷子,而另一边的东方讷,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有些迷离地看着魏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魏潼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感觉你好像很在意那些人失踪的事情。”东方讷咬着筷子头,“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马夫?”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潼连忙掩饰。 “你瞒不过我的。”东方讷眯起眼,“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 “我……我吃饱了,回头再见吧。”魏潼不知道该如何编下去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有些慌不择路地跑出了饭馆。 东方凡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向魏潼,只是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东西。等到魏潼跑出去很远,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逼问那么急干嘛,这下好了,人跑了吧。” “他和那个马夫肯定有关系,我估计十有八九就是父子,正好年纪也差不多”。 “不是。”东方凡笃定地摇头,“但你说的对,他和那个马夫之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既然陈南不和我们说,那说明这背后一定藏着东西!” 1.1.19 惊变 魏潼一直从饭馆里冲出去很远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才略微有些失态,这下谁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之前消失的那个马夫,那自己以后想套话还怎么套?最主要的是,现在自己是跑出来了,可等明天自己又要怎么面对东方凡和东方讷呢。 魏潼想得脑袋瓜子发痛,干脆甩了甩头不再纠结,环顾了一下四周,骤然发现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是哪里了。 他迷路了…… 苗家寨子的面积要比一般的汉人村落来得大一些,尤其是苗寨多傍山而建,寨子又半隐于山林之中,地势极为复杂。魏潼是第一次来这里,又不懂苗语,没有人带路根本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过寨子毕竟就是个寨子,又不是迷宫,慢慢走总归能走出去,魏潼这样寻思着。一路上魏潼没少遇见一些有苗人壮丁把守的路口,一看见魏潼靠近就操着蹩脚的汉语,板着脸让他离开。 魏潼也尝试着跟这些人问路,不过那些苗人的汉语水平显然只能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个别苗人看见魏潼凑到了跟前来,甚至还抽出刀架在魏潼身前。魏潼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自己乱逛,就这么逛了大半个时辰,愣是没找到之前去过的地方,也没遇上一个马队里边的人。 “今天点这么背的吗……”魏潼走到脚软,又因为语言不通不敢随便进店休息,干脆就躲在一个巨树阴凉下的石墩上坐下来,权当作休息一下。 忽然,树背后传来一阵脚踩上草丛的声音。魏潼估计是有人走到了树底下停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阵布匹落地的声响。 不好?!魏潼暗道,不会是有人过来,想在这棵树底下解手吧?想到这里魏潼就是一阵恶心,妈的听动静这人的裤子都脱了,现在再出去岂不是非常的尴尬?但如果就坐在这不走,那股气味…… 妈的,忍了!魏潼狠心咬牙,就算今天自己倒霉了! 然而树那头却迟迟没有人解手的动静,倒是好像有一种在地上拨弄草坪地声响。那人忙活了得有好一阵子,然后又是一阵收拾声,那人就慢慢离开了。 魏潼从树背后探出半个头,确定没人了之后才偷偷溜出来,低头看了看树下,并没有任何的痕迹,魏潼俯身趴在地上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门道出来,只好耸耸肩,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正想着,魏潼突然就觉得一阵内急。啧,刚刚嫌弃人家随地大小便,现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解决,就只好就地处理一下。 应该没有人才对,魏潼四下张望,然后赶紧对着树根一阵操作,完事了之后速速离去…… …… 魏潼当天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逮到一个马队的伙计,在他的帮助下顺利回到了自家人过夜的地方。刚回去的时候,魏潼很有些尴尬地不敢看东方凡和东方讷,不过东方凡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主动走过来往魏潼的背上一拍: “哈哈我一天没有看见你了,你是不是在寨子里迷路了?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你这个脑子嘛,情有可原,哈哈哈哈!” 东方凡声音之大,周围马帮的兄弟,连带路过的苗人都忍不住魏潼身上多看两眼,搞得魏潼浑身都不自在,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东方凡,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居心叵测…… 这边东方凡和魏潼闹得时候,东方讷就坐在一边,捧着饭碗安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平日里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胃口太少,就是心事太多。原本古灵精怪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茫然,看得人一阵心怵。 魏潼被东方凡架着往中间的饭桌上走,边走魏潼还回头看了东方讷一眼。那股失魂落魄的表情让魏潼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两兄妹还有事情没告诉自己,但相比较对真相的好奇,魏潼发现自己的心里更多的,居然是对那双眼睛的关切。 莫名其妙地感觉……魏潼被东方凡按在座位上,跟着那帮大汉吃喝。魏潼一边往自己的嘴巴里扒饭,一边这样想着。 陈南的马帮如果在苗寨里过夜的话,一般会在一块足够大的空地上露宿,因为苗寨里没有可以同时容纳那么多人的大旅馆,而如果分散住出去的话,又不方便管理,所以除了陈南等少数几个特殊成员可以住房间,其他人就和在苗疆外过夜没有多少区别。 这次陈南从苗疆购进的货物同样不贵重,加上陈南和苗寨的关系很好,所以晚上营地的警戒就不是很严,大家都缩进帐篷里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值岗的伙计斜靠在树底下,一阵一阵地打着瞌睡…… 直到一声惨叫将整个苗寨全部惊醒! 那道叫声之凄厉,撕开了苗寨里所有人的梦境。苗寨里的壮丁大多已经拎着兵刃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了,而马帮的护卫们却只能守在营地周围。规矩就是规矩,在苗寨里没有陈南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乱走。 东方凡和东方讷是和陈南他们一起住客房的,东方凡也想扯着魏潼一起,不过魏潼觉得自己毕竟还是马帮的伙计,老是仗着东方凡搞特殊不太好看,就没有答应他。这会东方凡已经穿好了衣服,径直走向魏潼拽起他的袖子就要走。 “走,去看看去。” 魏潼没动,他看了陈南一眼,陈南冲他点了点头,魏潼这才在所有伙计羡慕的眼光下跟着东方凡朝着事发的地方赶去。 出事的地方在苗寨路边的一片小树丛里,早已被苗人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东方凡和魏潼硬生生从人堆里挤了进去,才看见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卧槽!”魏潼和东方凡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异口同声地骂道。 然而这两个人惊叹的原因确实截然不同,东方凡是因为事发现场的惨烈,之间一棵树下倒着一个人,不,都不能说是一个人,甚至连半个人都不能算,只能勉强算作一滩血肉模糊的肉,因为没伤到脑袋,所以这会还有一息尚存,虽然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而魏潼惊叹的原因,是因为这棵树正是自己白天尿尿的那棵树。直到这时魏潼才又想起了白天在树后听见的动静…… 这难道是巧合?魏潼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1.1.20 白零 倒在地上的那半个人,脑袋上还带着苗族特色的帽子,显然是寨子里的苗人,只是血肉模糊地太夸张了,加上已是半夜,纵使周围举了一圈的火把,也没有人能认出地上人的身份来。 苗人里几个有点威望的老人这时候站了出来,先是镇住了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的围观群众,然后安排人请寨子里最好的郎中过来,最后再安排几个亲信,去每家每户排查,看看有谁家少了人没有。 “长老,出了什么事情吗?”另一边,陈南也把马帮的伙计安抚好,交给底下几个老伙计看管,自己凑进了人圈里。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显然也和陈南相熟,见陈南走了过来,都纷纷和他点头致意。 面对陈南的问题,老人们也没有多说,只是伸了伸白胡子指着地上的那副惨状。陈南看见之后也是摇头叹息。 “这是什么人做的?手段居然如此残忍?!” 老人们纷纷摇头: “不太清楚,我们寨子里很少进外人,苗家人如果要下黑手,要么就是用毒烂人全身,要么用蛊扰人心智,像这种把人弄成……弄成这样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说完其中一个老人看抬起眼皮看了陈南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您这话说得。”陈南闻言心中很是不悦,但是面色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咱们马帮里的人哪个您不认识,谁还能有这么大本事,再说了,我对手底下的人是怎么管教的,您还不知道么是不是?” 老头呵呵一笑: “陈锅头多心了,老朽岂能怀疑陈锅头的人品……对了,这两个小朋友面生的很,也是锅头马帮里的?” 陈南看了东方凡和魏潼一眼,爽朗地笑了两声: “这位是之前那个马夫家的儿子,你知道的。这一位嘛,是我们马队的座上宾客,晚上住的是三娘的旅馆,这您总信得过了吧?” 老人又是笑笑: “既然那是三娘的地方,那晚上想必不会随便出来走动,哈哈,陈锅头勿怪老朽多言啊。” 这边陈南和苗人老者互相客套着,从人堆外面又挤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苗人,不过看装束又和普通的苗人不太一样。身上倒是有不少苗人酷爱的银饰但是身上的衣服却不似其他人那样淳朴,黑色的布袍看上去,给人一种飘然洒脱之感。 “这人是个练血灵的术士。”东方凡凑到魏潼耳边说,“而且还会拳脚功夫,你看他手腕上的护腕,绑的那叫一个紧。” 魏潼搞不清东方凡是怎么判断的,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年轻人的长袍裁的是两道阔袖,从袖口里隐约能看见一个护腕,至于是什么材质的,天太黑瞧不清楚。年轻人无事之下仍然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暗藏着千钧之力。 “哟,是小白来了。”苗人老者看见年轻人走进来,似乎很是高兴,刚才还对着陈南那副假惺惺的脸上顿时就展颜而笑,皱纹一把一把地往旁边挤,“快来帮大家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姓白的年轻人对着几位老人微微致意,然后看见了一旁的陈南,嘴角勾了一下,大概算作是笑了笑: “您就是那位马帮锅头吧,久仰了啊。”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既没有躬身也没有拱手,更没有别的苗家礼数,腰板挺得笔直地跟陈南招呼了这么一句。说起来好像是主动在和陈南打招呼,其实不如说是在给陈南一个下马威,显得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陈南也没有因为年轻人的无礼而动怒,反倒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然后看向苗族老者: “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兄弟是……?” “这位是黑教最年轻的长老,白零,是分管我们寨子这一块的,陈锅头以前来的时候恰巧白长老都在忙,就没机会帮陈锅头引荐了,哈哈,今天正好也算是认识了。” 这老头说话很有门道。看白零的模样不过十八九岁,即算是在黑教混上了长老,论江湖辈分或论年纪,在陈南面前都是小辈,更何况论实力他白零还真就未必要比陈南厉害一些。但老头这番措辞无疑是有意抬高白零,居然还说要帮陈南“引荐”,其谄媚之心可谓是昭然若揭。 陈南经常出入苗寨,自然也是清楚这帮老头的德行,心里边早就不爽的紧,但又不想在苗寨里和苗人挑起事端,脸上才一直笑着,掩饰着自己的不悦。 白零年纪不大,城府看样子也不深,被这帮老狐狸一番马屁拍的是云里雾里,脸上那种傻笑都藏都藏不住了,还想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这人样子好磕碜啊,感觉上辈子从来没被人夸过一样,哈哈。”东方凡又凑到魏潼耳边吐槽,然而这次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声音大的周围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魏潼真的不知道这个东方凡到底是真的没注意还是故意的,哪里闯祸都有他一个。 白零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登时就绿了,本来他那副模样大家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白零心里也没点逼数,各自安好。现在东方凡一根手指头把这层窗户纸捅穿了,这让白零的面子往哪里搁? 周遭围观的人有不少都没忍住,人群中隐隐响起些窃笑的声音,惹得白零的脸色愈发难看。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苗族老者扫了一眼,之间东方凡站在人群前面,笑得最嚣张,丝毫没有掩饰,于是就把锅甩给陈南“陈锅头,您家的孩子,这教养稍微差了点吧,这堂堂黑教的长老,也有他插嘴的份吗?” 陈南有些尴尬的挠头: “那个,老先生,我刚才可能忘了给您介绍他了……”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马夫家的孩子吗,虽说人不问出处,但至少也得懂个尊卑……” “不是,您可能误会了。”陈南打断了他的话,“马夫家的孩子只有一个,另一个是我的座上宾客……他是北原东方族嫡系的公子,您看……” “你说什么?!”老头惊得两只眼睛溜圆,胡子都吹起来半边。 “唉,您这个黑教连九疆客都够不上,干嘛老是拿出来炫耀呢,要是人家都没听说过,那得多尴尬吖……”东方凡的嘴贱估计是治不好了…… 1.1.21 调查 周遭的苗人听不懂汉语,所以并不知道这个东方凡是个什么角色。只是看中间那几个大人物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也就没敢再乱说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东方家?”白零被也是因为陈南的话吃了一惊,但回头看了看东方凡,有故作镇定地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东方家的人就穿这个?我看东方家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魏潼心中暗笑,东方凡这一身粗布衣裳,是在出货之前特地换的。因为陈南觉得如果他穿的太精致,跟马帮平日里的格调不符,容易遭惹林子里的山匪注意。为了少生事端,才去买了两套粗布衣服给东方兄妹换上,谁料想在这却成了白零拿来嘲笑东方凡的把柄。 “原来你们黑教都是通过衣服来分高下的吖!”东方凡那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的是格外的欠扁,“我说怎么老是没什么名气呢,书上都找不到,下次我去翻翻时装杂志,看看有没有你们黑教的名字?” “你……!”白零脸气得通红。 “唉算了算了,都是少年英才,别伤了和气。”苗人老者出来当和事佬,这边白零他肯定是得哄着,那边东方凡的底细他摸不透,也不敢贸然得罪,“小白啊,还是来帮大家看看,这……尸首是怎么回事吧。” 众人说话间,地上的人还是没能撑到医师过来,早已是断了气去。 白零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东方凡,走到那尸首跟前,俯下身子去察看,周围几个苗人适时把火把凑过去给他照明。之间那白零蹲在地上研究了白天,不是还拿出一把小镊子,攫取尸首上的一些碎肉放进一个研钵里,又放里边加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研钵中不时还有荧光闪烁,似乎是起了什么反应。 良久,白零从地上站起身来,舒了一口气。老者立刻凑上去问道: “怎么样?” “没什么头绪。”白零摇摇头,“只能确定在尸体的伤口上,有血灵之力的残余,但具体是什么样的血灵术,恐怕得请三长老亲自来一趟。” 老者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惊动黑教三长老亲自过来?事情有这么严重了? “我说您掏了那么多东西出来,蹲在地上捯饬了半天,最后得出了结论就是这人是被血灵术害死的?”东方凡又说话了,“说起来还一本正经的,结果就是动动鼻子的事情嘛。” “你行你来啊!”白零忍无可忍。 东方凡摇头哂笑,走到白零边上,摆摆手示意他闪开,然后伸手从自己的乾坤袋里边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将里边的透明液体倒在了手上,催动血灵,把液体都蒸发成雾状,均匀地洒在地上。 “故弄玄虚。”白零一心要讨回面子,“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洒点水,然后胡乱编几句瞎话是吗?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东方凡没搭理他,而是静静地等待所有的水雾都落到了地上,然后将原本摊开的手掌猛然握紧,整个拳头骤然闪出明亮的紫色光芒! “嗡!”就在东方凡的手中闪出光芒的那一刹那,刚刚被洒了水雾的草地瞬间也起了反应,在一阵刺目的紫光过后,尸体身下的草地上,隐约亮起了一个暗紫色的圆形图案,这个团的外围是两个同心的圆环,内圆被三条直线等分,上边的三块扇形里各有一个小点。看上去像是一个抽象的面具脸,令人一阵心怵。 更奇怪的是,这个图案的有些地方是清楚的,有些地方却是模糊的,就好像被水洗过了一样,看不清楚。 周围的人看见地上突生异相,都是满脸的惊骇,就连同白零自己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傻在那里张大个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这是什么东西?”苗人老者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一种法阵……”东方凡显然是认得的,而且他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种完整的法阵是可以将人活动物完全的血灵化,然后吸收,最后将能量提供给布阵者,是个一百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邪术了……这次是在滇南吗,可是时间不对啊……” “敢问……敢问这法阵是哪门哪派的招式?”苗人老者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你们苗疆要出大事了,赶紧去江湖上寻求帮助吧。”东方凡说完就要走,忽然又停下,看了看白零,“不要指望黑教白教这种档次的势力能帮你,水平太差。我没别的意思,为了你们苗寨好,也为了你们两个教好,省得最后帮没帮上,自己被灭在里边了。” 说完这话,东方凡直接推开人群,往旅馆走去,东方讷跟在他后面。 “你过来。”东方讷临走指了指魏潼,魏潼愣了一下,看了看陈南,陈南对他使了个眼色,魏潼这才跟了过去。 …… 苗疆,三娘旅馆,魏潼和东方讷坐在床沿,东方凡仰躺在自己的床上,良久没有人开口。 “那个马夫是你的父亲,对吧?”东方凡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魏潼沉默了一会,决定不再瞒着他。 “好吧,虽然我还是觉得说不通。”东方凡叹了口气,“现在我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失踪的了,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了吧。” 魏潼点头,从东方凡说出那个法阵的作用之后,魏潼就猜测魏中的死和这个法阵有关系。 “但那个人的衣服是破碎的啊?” “那是他自己撕得。”东方凡解释,“这个法阵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点问题,原本应该无声无息的化掉一整个人,结果只化掉了一半,那这个法阵失效之后,人在剧痛之下肯定会疯狂的挣扎,正好又给他剩了一只手,他的衣服能好着才怪呢。可是为什么这个法阵没画好呢……” “呃……这有可能是我的原因……”魏潼有些尴尬的举手。 “什么?!”东方凡被魏潼的话弄得一愣。 魏潼只好把自己在树后面听见的动静,已经自己在树下随地解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1.1.22 契约 听完魏潼解释的原因,嘴欠如东方凡都沉默了…… “我是不是……害了那个人……把他弄得那么……惨……”魏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真的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的那么恐怖的,也许原本那个起夜的苗人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至少没有痛苦,但现在…… “不存在的。”这次是东方讷开口,“没你这回事,他一样也是死,而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毫无头绪。现在这样,至少其他人还有机会想办法救自己。” “对。”东方凡接茬,“刚才那个法阵,无论是血灵术的原理,还是所需血灵的性质,即算是放在整个世界上,都是特别少见的,它隶属于一种……” 说到这里,东方凡突然顿住了,魏潼不明白他为什么话只说了一半,抬头一看,只见东方凡和东方讷互相对视着,似乎在交流着意见。 也就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吧,东方凡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很认真地看了看魏潼,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东西,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外面去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还需要和我缔结一个契约,你愿意么。” 契约?魏潼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明白有什么意义。 “顾名思义么,就是一旦缔结,双方都必须遵守的东西。契约也是血灵术的一种,只不过极为复杂和高深。我等会会给你下的契约,是接下来我说的任何东西,你都无法告诉第四个人,如果你强迫自己说了,那么你就会丢掉性命。而如果有其他人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无法从你的嘴巴里撬出今天咱们聊的东西。” 东方凡顿了顿,继续给魏潼介绍。 “契约一旦生效,就只有两种消失的方法,一种,是在契约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用对应的反契约血灵术去勾销,而另一种……就是契约双方至少有一人死亡,那么契约就自动消失。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你可能会承担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而且也没办法和任何人倾诉,所以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不要听,你自己想好。” “如果我在和你说的时候,被人偷听了怎么办?”魏潼对契约还是有一些不理解。 “那当然是算你泄露了消息,说完你就死了呗。” “契约对你有约束么?” “没有。因为这是我的东西,我有告诉别人的自由,所以我会和你签一个单向契约,只能让你闭嘴,而不可以管我。” “这不公平啊!”魏潼下意识地说道。 “对,就是不公平,所以你现在选不听还来得及。”东方凡耸肩,“放心,我不会给你下遗忘术之类的东西,你也可以自己去查真相,线索就算我白送你的。” 魏潼吃了一惊,这东方凡怎么什么都会,居然还会洗脑?! “用不着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血灵术可以实现一切你想办到的事情,只要你能搞得到那些学习资源,又愿意多看点书,另外再加一些天赋,很简单的~”东方凡得瑟完又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不再看着魏潼。 怎么办?要不要听这所谓的“真相”?就魏潼和东方凡这几天的接触来看,东方凡即算是会告诉自己一些东西,也只会把他觉得应该让自己知道的那部分说出来。所以无论魏潼听不听,最后都一样呗东方凡捏在手里,这种感觉让魏潼有些不爽。 但是如果不听,魏潼要去哪里在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呢?难道真的要自己去查?也或者去问陈南吗?魏潼又觉得这些方法都太不靠谱。 几番挣扎之下,魏潼还是决定要听一听东方凡的“真相”,就算最后只能得到些凌乱的信息,至少好过现在毫无头绪,至于那“不能和别人说”的约束…… 现在的魏潼孑然一身,本来就没什么能去聊这些东西,于魏潼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好,我听!”魏潼冲着东方凡坚定地说道。 东方凡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魏潼的眼神,突然笑了,然后伸出右手,示意魏潼握住他。 魏潼顺着东方凡的意思握住了他的手,顿时,从东方凡的掌心伸出了一挑细长的,亮着金光的血灵细线,从两人的手中间慢慢延伸,在魏潼的手上弯弯绕绕地盘了几圈,一直伸到手腕的地方才悠悠停下。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能告诉今天不在场的任何人,明白吗?”东方凡问道。 “明白。”魏潼点头。 “好。”东方凡微笑,只见那条血灵细线忽然紧紧地缠在了魏潼地手上,眩目的金光闪过之后,又慢慢的在魏潼的手上黯淡,消失。 魏潼只觉得好像有一把捆索,将自己的右手紧紧地锁住,连同自己手中的血灵都被锁的动弹不得。 “不要松手,现在我开始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说完之后,这个契约才算是缔结完成,你明白了吗?” 魏潼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听好。”东方凡确认契约步骤无误之后,终于开始整理语言,将所谓的真相娓娓道来,“你今天看见的那一个法阵,是一个特殊种族的标志,这个种族的名字,叫做豢魂。” 魏潼自然是没听过这个什么族的名字,但仅仅是听着这个名号,就觉得有一种阴鸷扑面而来。 “顾名思义,这个种族有一个极其邪恶的特征,就是会吸取其他人,动物,植物,只要是任何有血灵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粮食。 低级的豢魂,它们抽取血灵的手段就好像蚊子吸血,要从体外破口,用特殊的口器和方式从宿主的身体里抽取血灵。它们不存在胃口这一说法,有多少血灵都可以抽光,由于每一个噬灵族的成长都需要巨大的血灵灌入,所以每一次噬灵族出现,都是一场莫大的浩劫。” “每一次?” “对。迄今为止,人们还找不到彻底消灭噬灵族的方法,高级的噬灵族在被击碎之后,很快又可以重新复活,所以每一次和豢魂族的抗争,都是以封印豢魂皇的方式结束。只要封印了豢魂皇,豢魂族的其他子民都会立刻消失,至于为什么……现如今也没有人明白。 但封印不是永久的,目前最好的封印方法,也只能维持两百年的封印时间,所以每过两百年,一定会有一次噬灵族的浩劫出现。” “现在距离上一次封印……已经过去两百年了?” “不。”东方凡说到这里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担心的原因……因为根据史书上记载,现在距离上一次封印……刚刚才过去了一百七十年!” 1.1.23 三娘 魏潼看着东方凡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阵凛然。 “日期提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东方凡顿了顿,“你没有看过这方面的古籍记载,几乎每次豢魂族面世,都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受灾,有些城邦,甚至会被豢魂族豢养。你能想象,一个人,被吸血吸到只剩皮和骨头,却吊着一口气死不了吗?更不用说,一整个城邦里的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魏潼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和东方凡说的一样,那这种层次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这些人可以解决的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东方凡打消了魏潼的顾虑,“我只是给你说明白豢魂族的恐怖,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是豢魂族提前复苏了。用来封印豢魂皇的那个古术,不是我现在一两句话能给你说得清楚的,反正你只要知道,要么那个封印彻底失效,要么他豢魂皇就得老老实实地等到两百年满了才能往外钻,没有别的可能,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魏潼点点头。 “我现在担心的,是有人从什么远古的旧籍里找到了什么记录,开发出了这种类似与豢魂族的术,甚至是直接利用了豢魂族的力量。这在历史上也是没有出现过的,一旦这个人真的成功了,绝对也是一场灾难。最起码,他起势在滇南,等事情真的爆发了,这块地方少不了要死人。” “你什么打算?”东方凡说完仍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我能有什么打算?在马帮里该干嘛干嘛,有机会的话就去调查调查。”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东方凡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种时候你还留在这破地方干什么?会死的你知道吗?会死的!!” 而魏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 “我不留在滇南?我能去哪里?” 东方凡被问得一愣,继而发觉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回答他。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所有的认知和记忆都在这里,连我的父亲死都死在这里。”魏潼苦笑,“当然了,我父亲的死因也藏在这里。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被我父亲扼杀了,现在我却连这个生我养我也耽误了我的男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东方凡沉默了一会,旋即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右手,魏潼只见自己之前被握住的手腕上,那道细线微微一闪,立刻又消失在自己的皮肤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暂时还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估计还要在滇南待两天。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东方凡忽然说道。 魏潼被东方凡的这句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用特意留在这里……” “想什么呢。”旁边的东方讷冷不丁开口,“他留在这当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难道还能特地为了帮你守在这种地方,你哪位啊兄弟?” 东方讷的语气没有由来地突然很难听,魏潼皱了皱眉,看东方讷满脸不悦,东方凡的表情愤懑又有些尴尬,一时摸不清这件事情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秘辛,只好闭嘴不问。 一夜过去。 按照原计划,陈南的马队在寨子里边歇一晚就要出发,然而当天晚上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加上黑教白零在东方凡身上吃了不少瘪,连同的就对陈南的一整个马帮没多少好感,于是就跑到苗人的几个长老面前吹风,说现在局势未曾明朗,不能放陈南他们出去。 那几个长老人老成精,哪里还不知道白零心里边打的什么算盘,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言劝解白零,不要把局面搞得太僵。 然而白零今天还就犟上了,一看老头们不愿意帮忙,立刻便翻了脸: “我这是在帮你们寨子的安全考虑,你这般向着外人,是看不起我白零,还是看不起我们黑教?” 老头们没办法了。 …… “不让走?”陈南带着马队一早整理好货物,开到寨门口正准备出发,守门的苗人小哥却冷冷地架着手中的苗刀,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暂时不能放行。 “谁的主意?”陈南脑子一转就猜出来,八成是和昨夜的事故有关。那今天不让走,明摆着就是怀疑是自己的人犯下的罪行,顿时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你们长老呢?请他过来说话吧,这么多年的交情,搞这一套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陈锅头息怒……”陈南和苗人小哥说话间,苗人的几位长老从马队后面慢慢走了过来,“我们这些老头子,也是没有办法,是咱们苗疆的黑教要来人封锁案发地,也好方便查明原因,锅头您多多理解,您看这样行不行,马帮这几日在苗疆的吃喝花费,我们寨子出……出一半,如何?” 陈南冷笑,这老头过来和稀泥还不忘记讨价还价,一点吃食还要扣一半下来,估计平时也没少克扣寨子里的油水。 “马帮货即为终,货起为始,我们货都进好了,还有留着不动的道理?他们黑教若是怀疑我陈南的马帮不干净,要么现在拿证据,要么就放行,我敬他们在苗疆还有三分名声,做事不要太过分,否则大家都不好看。” 陈南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平时那种老道的和煦感,而是神色严厉,锋芒毕露,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几个老头子,看的他们几个心底一阵发虚。 “陈锅头这话的意思,是看不起我白零,还是准备和我们黑教为敌?”说话间白零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跳到陈南面前来狐假虎威。魏潼看着心中好笑,锅头的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人家怕不怕你这个什么黑教,心里就没有一点逼数吗? 陈南瞟了他一眼,就这么淡淡的一个眼神,流露出来的煞气和冷漠就让白零浑身一激灵,顿时就失了气场,但嘴巴上还是不想认怂,正要开口再威胁两句,忽然远远的有个声音抢在了他的前面: “要我看,人家不仅看不起你白零,也看不起你黑教。一个连脸都不要的货色,有什么好看得起的。”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慵懒,略带着点点磁性,语调中没有少女的活泼清越,而是透着浓浓的风韵和沧桑。 白零一听见这个声音,脸色就是一变,那边的苗人长老也是循声望去,面露恍然: “是三娘来了。” 三娘?魏潼之前在老头的话里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东方凡他们入住旅馆的老板娘,听这语气,还有白零他们的反应,看来这个老板娘也不是一般的人,光听名字就有一种黑店大姐的感觉…… 心中这么想着,魏潼也伸了伸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款款走来,一袭紫色衣裙,不像是苗人装束,反倒有一种中原人的随然。 “这是……”魏潼蓦然看见了女人的脸,“卧槽,我没看错吧?这么年轻?!” 1.1.24 冤家路窄 魏潼睁大眼睛将那人的脸看了个真切,这绝对,绝对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脸。女孩衣着成熟,略施粉黛,高高盘起的头发也宛若贵妇般雍容,身段婀娜,步履生尘,纵然有千万种风情,纵然被冠着“三娘”这样一个名字。 但魏潼就是觉得这是个年轻的姑娘,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魏潼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泓清泉,澄澈的沁人心脾。 不论这三娘到底年岁几何,总之白零看见她之后整个人慌得不行,刚才还能翘着尾巴嚣张几句,现在就彻底瘪掉了。 “昨晚这几位都在我的旅馆里住着,我可以担保他们没有出去走动,连带外面的那些伙计。”三娘损完了白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找向长老,“您就别管什么黑教不黑教了,他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成天举着黑教的牌匾耀武扬威?” 长老们对这个叫三娘的女孩也是满脸的敬畏,为首的一个拿眼偷偷瞟了瞟白零,只见他怕三娘怕的要死,估计也没心思再去为难陈南了,于是展颜一笑,说既然三娘都发话担保了,那寨子里自然是信得过,然后冲着卫兵挥了挥手,卫兵们这才给马队放行。 这个三娘的突然介入,不仅帮陈南解了围,还帮陈南避免了一场冲突,虽然不知道人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是帮了陈南一个大忙。这边马队有条不紊地从寨门中走出去,陈南也走到三娘跟前,冲她拱了拱手,行江湖人的礼数。 “今天多谢……多谢姑娘解围了。”陈南一时也分不清三娘今年到底多大年纪,不过想来怎么应该都没有自己大,干脆就叫一声姑娘,“陈某欠姑娘一个人情,姑娘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需要从外边购置的,尽管和陈某说,陈某定当给姑娘带进来。” “还没有请教姐姐芳名呢!”一旁的东方凡又冒出来不正经。 “你怎么就知道我比你大?”三娘神秘地笑了笑。 “那……敢问姑娘芳龄?” 三娘看了东方凡一眼,又是一笑,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陈南继续说着话: “小女子姓奚,名字嘛,大家都叫我三娘,锅头也叫我三娘好了。至于锅头说得……三娘还真有一物,一直想要,却没机会出苗疆。” “三娘但说无妨。” “我想要‘竹叶青’的酿造手法,如若有这方面的书籍,就再好不过了。” 陈南一愣,竹叶青?这好像是中原一昧名酒的名字,陈南也是有所耳闻,不过他自己也从来不曾喝过。据他的印象,竹叶青好像是中原西北汾河流域的酒,离滇南十万八千里远,想搞到它的酿造手法,还真的是有点难度。 “嗯,这东西确实有点难找。”陈南直言不讳,“想要在滇城的市面上等,我估计半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不过三娘放心,我有外出进八方杂货的线人,可以专程去汾河一趟,帮三娘淘来,只不过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便是了。” “啊,真的可以吗?”三娘一听有门,眼睛也是一亮,“只要锅头能帮我找来,报酬好商量!” 陈南摆了摆手,自己欠着别人人情,这点东西还要算报酬,未免太小气了一些。 此间事了,陈南再次谢过三娘,便率着马队从蜿蜒的山林中原路返回。 之前从滇城到苗寨,整整走了一个半天,再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行程,约莫到了黄昏时间,马队来到了官道上的一处驿站门口。此处驿站名为滇南驿站,是来往滇城于苗疆的行者们住宿的唯一去处。这间驿站从滇城城主易位之前就伫立在这,广纳四方宾客,无论是商人,马帮,还是逃窜的罪犯,只要你负的起房钱,守店里的规矩,那就统统来者不拒。 店里的顾客身份复杂,难免会有刀剑相向的时候。按照店里的规矩,出门的那一片大院子里,生杀不论,怎么打都行,但是如果在店里动手…… 反正所有在店里动手的人,以后都没有再在别人面前出现过。 所以滇南驿站外的院子永远都是热闹的,围在露天桌椅旁的大汉们吃肉喝酒,冲着中间打杀的仇家呐喊叫好,还有为这些争斗开盘赌博的人,一边收钱记账,一边叫嚷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但是今天的滇南驿站,安静地有点不像话。院子里依旧是很多人在吃喝,中间也同样有人在争斗,但是大家好像都兴致不高,心事重重的模样,放着一旁的打杀不看,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在往店里面张望。 驿站出事了?陈南心中觉得蹊跷,一丝警惕骤然提到了他的心间。陈南回头安排马队原地警戒,自己对着东方凡兄妹还有魏潼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去。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体现出陈南对魏潼看法的变化,原本极力反对魏潼加入马帮的陈南,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却选择了魏潼跟在自己的身边。在陈南看来,他不仅有高于一般护卫的实力,而且心思单纯,不会像那些老油子一样自作聪明。最大的缺点就是实战经验不足,身上的杀气不够,但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培养出来的,更需要带在身边多培养培养。 魏潼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以为陈南是要带着东方凡顺便带上的自己,反正锅头发话了,自己就老实跟在后面。 四个人慢慢走进了驿站的院子里,很快有人就注意到了陈南。在道上颇有威名的陈南不时就会被人敬称一句锅头,陈南就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不远处的驿站大门紧紧关上,里面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但是从窗纸上灯火的倒影来看,里面是围了很多人的。 “驿站里面什么情况?”陈南问向一个比较熟悉的小混混。 “清场了,冷雕锅头在里边。”小混混低声说道。 “清哪路子场?” “有个小娘们在里面,冷锅头手底下有个小子轻薄了人家,被她反手就卸了一只胳膊。”小混混说着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摇头,“妈的,我在道上也混了十年了,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娘们。” 陈南皱了皱眉头,径直走到了驿站门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手推了推,门从里面拴起来了,没有推开。 “清场了听不懂吗?哪来的野路子,找死滚到苗疆里面喂虫子去!”里面传来一个恶狠狠地警告声。 陈南顿了顿,然后抽出刀,狠狠地劈在了那扇木门上! 1.1.25 彪悍的女人 冷雕看着桌对面的女人,面沉似水。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无论从外貌,性格,还是手段。面前的女人身形高大,几乎和冷雕一个个头,宽肩厚背,皮肤虽然光滑,却亮着古铜色的光泽,裸露在外面的胳膊线条硬朗,结实的肌肉澎湃着鲜明的力量感。 女人长的很好看,五官明朗而立体,眼睛很大,闪着活力和精神。身形虽然宽大,但是凹凸有致,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尤其上围之壮观,一度惹得冷雕的那些手下纷纷侧眼偷看。 没错,是一度,现在已经没有人的眼睛还敢不老实了。因为他们中间胆子最大的那个刚刚走到女人的身边,说好听点叫搭讪,说白了就是耍流氓。 而现在他的尸首正倒在女人的身边,被她的铁靴踩在脚下,都没人敢上去把尸首捞回来。 包括冷雕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强悍,可能找遍整个滇南,都不一定有人是她的对手。至少冷雕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可以一个耳光直接扇断人的脊椎,当场毙命的,尤其还是个女的! 冷雕现在心烦意乱。他清场并不是想要拦住女人不让走,找回场子什么的,他自己也知道手下这些人根本没可能拦得住人家。他只是不想再发生些什么,让外面那些人看见,然后又跑到外面去说闲话,影响他冷雕的名声。 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自从和陈南在西门干了一架,就没遇见过好事。 这次冷雕进苗疆,是要接一批非常特殊的货物,所以冷雕没有去某个苗寨,而是和上家约好了地点,在苗疆山林一个人迹罕至的小角落碰头,完成交易后就直接从林子里往回走。虽然冷雕的路途比陈南远,但他的队伍还是先一步回到了驿站的位置。 冷雕的下家催的很紧,按计划,现在的冷雕应该已经从驿站出发多半个时辰,在赶往约定的交易地点的路上。 然而因为货物特殊,所以运送的过程中需要有专门的人去负责看管,否则可能产生异变。冷雕花了大价钱在道上请了人过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好不容易一路无事地走到了驿站…… 结果那人自己作,真把自己作死了。而且是被一个女人一巴掌直接抽死的,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冷雕已经联系上了下家,解释了情况,下家也正在赶往驿站的路上。但毕竟是自己出了变故,为了息事宁人冷雕也不得不从原来说好的价格上打个狠折。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地忙活了好几天,最后跑完这趟给伙计发完工资,基本上就不剩多少的时候,冷雕就一阵气短。 酒馆里的气氛死一样凝重,掌柜的不知所踪,除了桌边的女人和地上的尸首,剩下的全都是冷雕队里的人,他们全都冷冷地盯着冷雕对面的女人,一言不发。 而女人似乎完全不受他们影响,面前摆着两碟小菜,一个陶碗,一座开了封泥的酒缸,只见她一只手拎住缸口,“咕嘟嘟”给自己斟满,右手持箸吃两口菜,左手端起碗仰面喝干,然后很是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又给自己斟满了下一杯…… 完全就是一个绿林土匪的做派,在目睹了女人一耳光扇死人的壮举之后,所有人都觉得眼前的景象丝毫没有违和感。 “老板,菜没了!这么半天怎么才上了俩啊?”女人喝着喝着发现菜吃完了,很有些不满的嚷嚷,“搞快点啊!吃完老娘还有事情呢!” “客官您的菜。”女人话音刚落,身边就如鬼魅般出现了一个人影,手上的菜盘热气腾腾,在场的人,除了冷雕和那个女人全都是一愣,几十号伙计把中间的那张桌子围得是结结实实,这掌柜的从哪走的进来,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 “还有两个硬菜,已经做好了,马上给您端上来。”掌柜的温声说道,“我看客官应该是北边来的贵客,不嫌弃的话,小店再送您一坛好酒,也好路上解馋,如何?” “爽气!”女人朗声回到,却看也不看那掌柜的一眼,只是摸出一块银锭摆在桌子上,“不用找了,交个朋友吧。” 掌柜的低眼看了看桌上的银锭,并没有伸手去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只听得驿站外面有人拍门,坐在门旁边的小伙计很不耐烦地冲外面的人叫骂,让他赶紧滚蛋。 门果然没有再被人拍响,看门的伙计很威风地笑了。 “咔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突然门外又传进来一声巨响,只听得一阵让人牙酸的木板开裂声,驿站那扇从里面闩上的厚重木门,被人用兵刃生生给劈断,然后又是一声脆响,一只穿着皮靴的脚狠狠跺碎了门上的豁口,活活踹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洞来。 “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看门的伙计被这一串动静吓了一跳,这会儿回过神来,不由得骂道,撸起袖子正要教训门口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还没看清楚来人相貌,就只感觉半边肩膀一沉,脖子边一条冰凉的细线贴着自己,当时就吓得动都不敢动。颤巍巍地低头一看,一把厚重的弯刀正摆在自己的肩头上,刀口冲着自己,刀锋阴凉。 陈南笑了笑: “冷雕,你手底下的伙计教养不行啊,看见我也不知道喊声……” 然而最后那“锅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大厅正中原本正在埋头大吃的彪悍女人不知为何,猛然抬起了头,而且整个面色都变了,连同陈南和冷雕都被她的异变弄得一惊,还没有人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那女人“蹭”地一下从座位里面窜了起来,骤然冲向了陈南的位置,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女人就冲到了陈南的身侧。 好快的速度,好沉的力道!女人带来的劲风几乎震得陈南有些晃神,心中不由得一紧。 “嘭!”然而这女人却并没有对陈南动手,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冲过去的时候撞了陈南一下,那沉重的劲道冲地陈南站都站不稳,要不是魏潼在后面及时地托了他一把,陈南就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撞翻在地。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陈南怎么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女人一并闪到了陈南身后,只见那女人借着前冲之势,右拳紧握高举,接着狠狠地往前砸向一个人影,那人影也是反应过快,双手交叉,格下了这记重拳,但整个人也被震得向后疾驰,重重地撞在了驿站的墙板上,整个驿站似乎都被撞得微微颤动,屋顶落下些窸窸窣窣的粉尘来。 “咳……”东方凡有些不适地闷哼了一声,冷冷的从自己格挡的手势中抬起头来…… 1.1.26 匆匆收场 所有人都被这转瞬之间的异变弄得是目瞪口呆,就连那个神秘的驿站掌柜,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墙边的东方凡和那个女人。整个驿站里,可能就只有他们两个,再算上一个东方讷脸上的表情比较正常,显然是知道其中的渊源是什么。 东方凡隔着自己架起的双臂,冷冷地和女人对视了一会,猛然用力一推,把女人从自己身前推了出去,然后从墙边站直了身子,自顾自地抖落起身上沾染的灰尘。 “现在居然能抗住我一拳,有点长进嘛……我还以为……”女人果然是认识东方凡的。 “我记得当初和你们是有约定的,你的话会不会太多了?”东方凡似乎对这个女人很没有好感,不耐烦地低头扫了她两眼,“就跟你身上的肌肉一样。” “很多吗?我觉得还好啊。”女人弯起左臂,抚摸着自己的肱二头肌,壮硕的臂膀甚至要比很多的男性更加强壮。 “废话少说吧,你跟那边那个黑乌鸦有什么过节赶紧处理掉,要不然这帮人堵在这里,我们没办法进去休息。” “我也不想啊。”女人摊了摊手,“我是准备去这个叫明察的小村子的,找不到人带路,只有他们队里有人认路,还跑过来和我犯贱,被我一巴掌打死了,只好继续坐在着边吃边问问看,有没有别的人认识路咯。要不你以为就这帮小混混能把我留在这?”女人手中挥舞着一张写着地名的小纸片。 冷雕的手下听到女人称呼自己为小混混,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但那个被耳光抽死的尸体现在还在地上躺着,无声地威慑让这些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明察是在滇城东北一片群山之中的小山寨,不仅面积不大,而且山路极其隐晦和难走,所以和外界基本没有什么往来。”这时候陈南突然说话了,“这位……壮士……若是想去明察,我手底下倒是有人可以带路,只不过……” “不过什么?价钱好说。”女人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来两块金锭,咣地就镇在桌子上,金光闪的周围那帮伙计几乎要流出口水出来。 “不是钱的事,只是那条路凶险不小,我这个伙计没什么大本事,一个人走基本上是凶多吉少。我可以让他给你带路,而且分文不取,但是你得带着他一起出山,保他安全。” “成交。人呢?”女人当即拍桌,陈南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很快一个瘦瘦小小的伙计就走了进来,女人二话没有拽过那伙计直接就出去了,吓得伙计面色惨白,拗不过女人的蛮劲,只能神色惶惶地看着陈南,陈南苦笑,摆了摆手,示意伙计老实听她的话就好了。 “那钱你收着吧,你帮了我大忙,这点钱都是小意思。”女人走的时候并没有把桌子上的钱收回去,大气地冲着陈南挥了挥手。 女人离开之后,驿站内堂就只剩下陈南和冷雕两派的人了,这时临近傍晚,按照陈南的计划,是想在驿站这解决一下晚饭,然后赶掉剩下的一点路程,在亥时城门锁上之前回到滇城里,而冷雕刚刚和那个女人发生矛盾,自己不仅砸了他的场子,又帮了女人一把,万一冷雕要找什么麻烦,自己可能得在城门外边过夜。 夜里和冷雕在野外发生矛盾,即算是陈南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冷雕的生意大多见不得光,这也就导致了他在生意上交的那些“朋友”,大多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活动,那可是混乱如滇城都明令禁入甚至通缉的危险角色。 是去是留,陈南一时有些犹豫。 而这个时候冷雕居然自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手下要往外走。站在门口的陈南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主动把驿站的地方腾出来让给自己吗?不可能啊,冷雕那种宁愿不要命也要面子的脾气,居然狠话都不撂就这么走了? “陈锅头,冷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今天的事情,冷某记在心里了,来日再和锅头盘账,告辞。”这就是冷雕走之前给陈南说得唯一一句过场话,既不凶狠也不阴邪,毫无力道可言。虽然冷雕不主动找事,陈南肯定也不会反过去找他麻烦,但这样的情景还是让陈南很不习惯,百思而不得其解。 冷雕走后,陈南的人陆陆续续走进了驿站的内堂,掌柜的按照陈南的习惯去后面准备酒菜去了,陈南把女人留下的金锭放了一块在驿站的柜台上,算作是自己砍坏人家大门的补偿,另一个自己收在了口袋里,准备回去给伙计们分了,算一份分红。 菜上的很快,最中间的那张大桌子上,坐着陈南,田阙,东方凡,东方讷,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魏潼。老实说魏潼因为东方凡的缘故,在锅头身边待得太近了一些,作为一个刚进马帮还没有几天的新人,必然会受到其他人不善地眼神。 魏潼也没办法,陈南让他过去坐一起吃,他总不能不去吧…… “她是东方家负责……侍卫一类工作的,因为能打,还是个女人,所以给那些女性长老做护卫什么的特别合适。”东方凡一边吃菜一边回答着陈南关于那个女人的疑惑,“她不是东方族的血脉,所以按规矩她在外面不能说我的事情,至于她为什么来这里,我就不知道了,八成是家里给了她什么任务吧,问了也白问,不该说的她也不能说。” “这么厉害的角色,只能当个护卫?”陈南惊诧。 “就是得够厉害的人,才能去给那些老家伙当护卫啊。”东方凡似乎对花生米情有独钟,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丢,“护卫又不是看门的站岗的,说起来我得说南叔你两句,你的那些护卫估计在你手底下半招都过不去,不如去打打杂出出力气,真要有什么事,南叔你不觉得他们反过来还是你的累赘么?” 陈南没答话,只是苦笑,这东方凡说得确实在理,但毕竟情况不一样啊,陈南手底下要是有谁实力不错的,那不得给人家安排些够得上排面的位置和工作?让人家当护卫,人家不得觉得你是在侮辱人家。 这东方家,不仅家大业大,还源远流长,给东方家卖力气,那就是够本够面子。 “唉,来来,喝酒喝酒……”自从认识了东方凡后,陈南经常会觉得自己这么些年过的原来挺不容易的。 1.1.27 东方凡的心事 马队在驿站歇脚,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等马队上下差不多填饱了肚子,陈南就要带着伙计们赶紧开拔,赶在滇城门禁之前回到城里去。 这剩下的一小段路,走的是精修的官道,既没有穷山恶水,也没有剪径强人,走起来相对要轻松得多,陈南就骑着马和东方凡一路聊着,没有太管后边的伙计。魏潼跟在陈南的马后甩腿赶路,还不习惯马队脚程的魏潼没有多余的力气参与对话,只能闷不做声地埋头往前走,有一句没一句地把他俩的对话听在耳朵里。 陈南对之前那个彪悍的猛女相当好奇,毕竟一巴掌直接给人打死这种事情,别说是个女人,就是个丈许高的壮汉,说出去人家也很难相信。不过东方凡似乎有意在避讳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是大致和陈南说了说这女人以前是如何修炼,招式用的是那般路数,关于她的来历以及在东方府涉及的诸多事宜,全都一带而过,或者就闭口不谈。陈南也明白,东方家坛子大水也深,有些东西不该问的最好还是不要多问。 “一个女人真的可以修炼到比男人还强壮的地步吗?”既然不知道能问些什么,陈南就干脆顺着东方凡的话头继续聊下去。 “同等的修炼条件下,单从肌肉力量上来说,女人是不可能比男人还强壮的,这个是身体构造,没有办法。”东方凡骑着马面无表情,“但如果一个女人愿意吃苦,比任何男人都要多得多的苦,那她就有可能比所有的男人都强壮。” “很难想象。”陈南耸肩,“我也见过不少在道上混的女人,跟一帮大老爷们一起拎石锁什么的,劲确实比一般人大,但无论如何,到一定地步她们就再也练不上去了。” “这就是人身体上的极限,没有办法。但是用血灵修炼,如果有合适的秘术加以引导,可以改变自己身体的内在循环,就有可能突破这种与生俱来的上限。” “还是家大业大好啊,只要想变强,就一定有办法。”陈南不由得感叹,自从认识了东方凡之后他就经常很想感叹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东方家族里族外将近百万人,最后称得上是强者的,不也就那么寥寥数十个。”东方凡抬起头,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依稀可见,“那个女人吃的苦,说起来简单,这么些年了,练成的也就她一个。” “之前都没有人愿意尝试一下吗?”陈南愣了,这么好的机会就一个人练成了? “多了去了,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抗不了那个苦,最多落个残废。那些自以为自己能吃苦,就缺一本秘籍的人……”东方凡说着抬眼看了陈南一眼,“北原城往北边有一座荒山,都有百丈之高了。” 陈南被东方凡的眼神蛰的胸口一堵,有些顺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东方凡都是以一个活泼开朗不怎么正经的形象活跃在所有人面前,纵使是东方府嫡系的天之骄子,和陈南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端架子,对陈南更是一直按对着江湖前辈的礼数对待他。 不过在驿站和那个女人过了一招,对了几句话之后,东方凡整个人就显得心事重重的,原本陈南在跟东方凡打听东方家的事情时,无非就是开个玩笑把话头岔掉,今天的言语中,已经有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边了。 让人觉得,东方凡似乎很反感别人把他和东方家绑在一起,尤其是当承认他实力的同时,还要顺带夸一句东方家的时候,东方凡的不悦几乎是昭然若揭。 他在东方家一定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后辈那么简单,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纠葛,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此人不能深交,在滇南给他照顾好,出去之后留个情面就行了。”陈南在心里暗自打算,“万一卷进东方家的什么内事,怕是自己消化不掉!” 接下来的路众人都默然不语,一路上也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马队很顺利地在门禁之前赶到了滇城,回到了马帮自家的大院子里,杂役们开始忙着卸货,整理,来往穿梭,魏潼作为一个护卫,没有其他事情干,就只好跟在陈南后边,等待锅头的差遣。 “这批货咱们算是走完了,后边送到市场上卖的事情,自然有负责的老伙计接手。”陈南动了动关节,“下一趟货应该是十天以后出发,这次会走的非常深,来回可能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哥是想继续跟着马队进苗疆,还是……?” “不了。”东方凡摆了摆手,“苗疆里边我想看的大都看到了,走的太深怕自己不适应,连累到锅头办正事。正好我还想在滇城周边转一转,休息几天就出去走走。” 陈南点了点头,又邀请东方凡跟着他一起出去喝两杯,还是被东方凡以有点累为借口推辞了。 “哦对了。”陈南那边刚准备走,东方凡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事情,“那个叫明察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陈南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明察是那个女人点名要去的地方,还带走了自己一个伙计。他大概思索了一下,皱着眉说道: “明察就是个缩在山里的小村子,人不多,地方也不大,进村里只有一条山路,不仅难走,而且在滇南是出了名的邪门。魑魅魍魉多的就要命,一般手上没点本事的,根本就不敢往那去,村子里的人也很少出来。” 东方凡点点头,谢过了陈南,站在那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语。 陈南一看他那副模样,干脆也不再跟他搭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纸封,递给了等在一边的魏潼。 “来,这是你的红利,比别人的多一点,算作是今天表现不错的犒赏。”魏潼愣愣地接过纸封,还没来得及谢过陈南,他就叫上了几个老伙计出去喝酒去了。 魏潼没有关注纸封里塞了多少钱的钱票,他看了看站在一边发呆的东方凡,想和他聊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到这个时候魏潼才蓦然发觉,在自己这个闭塞的世界里,东方凡可能是少数的几个能聊几句的同龄人,而自己却对他知之甚少。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宁愿忍受风霜雨雪,也一定要出去看一看的缘故吧。 “杵在那干嘛,我饿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火把找不到这个角落,但这样清脆的声音和带着一丝蛮横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 “哦,走吧……”东方凡空洞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神采,虽然是很黯淡的那种神采。魏潼看着他和东方讷往院子们那里走去了,自己把纸封揣好。第一次走马让魏潼很是疲惫,准备赶紧回家早点休息。 “你上哪去啊?一起吃饭去啊?” 院子门口东方凡叫住了他。 1.1.28 境遇 虽然之前在驿站已经吃过了一顿,但在那样的地方吃饭显然不会由太多的胃口,加上很快就要到家了,东方凡和魏潼都没有吃太多。 三个人走到街上,随便进了一家看着干净,人也不是很多的小馆子,随便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要了碗饭就这样吃着。魏潼和东方凡都只顾闷头吃饭,吃得不快,但也不怎么言语。人在忙完好几天之后终于闲下来,在休息之前的最后一顿饭大都是这个状态。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去想,就想着赶紧吃点东西让肚子舒服舒服,完事了好回家睡觉。 但东方讷显然是个异类。点菜的时候就一直对东方凡表示不满,因为点的都是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你跑来跑去那么些天,现在还有胃口吃那么油的东西?”东方凡看着东方讷手指的大肉,忍不住说了一句。 “有!”东方讷理直气壮。 最后魏潼和东方凡分了一碗雪笋汤,一碟蒜蓉青菜,一盘蒸茄子,而东方讷一个人捧着一整碗的红焖肉吃的开心。老板路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看东方讷几眼,开饭馆这么多年,见过饿死鬼捧着饭碗干吃不用饭的,还真没见过捧着一碗肉当饭吃的……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恢复了一丝气力,东方凡又问老板点了壶花茶,顺带再加上炸乳扇,鲜花饼之类的东西堵住东方讷的嘴。等第一口热茶缓缓下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过几天要去周边转转吗?”魏潼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他还不太适应这种扑鼻的香气。 “嗯,随便走走。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我不太方便吧?”魏潼闻言一愣,“我这才跟着马队出过一次货,就跟你跑到外边玩去了,以后在马帮里边估计不太好做人。” “哟,没见你去过多少地方,还知道做人?”东方凡乐了,“不过你说的对,但是你现在已经不太好做人了。” 魏潼沉默了。东方凡说得很中肯,自己在入帮的时候,发生的那点小风波,本来就让自己很难融进这个队伍里边,更加上东方凡的缘故,自己的位置摆的离锅头太近了,而锅头也为了东方凡的面子,给自己开了很多的特例,这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东方凡离开之后,这些人一定会为这些事情专门找自己的麻烦。 魏潼不是那种抱别人大腿的货色,只是因为初涉世事,什么也不懂。加上和东方凡很聊得来,陈南又在边上推波助澜,魏潼一时间就想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去,现在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相当被动了。 “你也不用丧着脸,很多事情要换个角度去想。”东方凡从东方讷的面前顺走了一块乳扇塞进嘴里,“你说的不好做人,只是用一个小伙计的角度去思考的。如果你可以和那些老人,甚至是锅头平起平坐呢?那就没有什么不好做人的了,你跟我出去玩那就是应该的。” “凭什么和他们平起平坐?资历就别谈了,实力?”魏潼笑了笑,“你是很厉害我知道,不过你觉得我能打得过锅头?就算我手上有这三个血灵术?” “幼稚,你要打得过南叔干什么。你只需要打得过所有的护卫就可以了。” “哦,然后他们找我麻烦我就把他们全都打一顿?能把人嘴打闭上,你还不是不好做人嘛……” “要不然怎么说你幼稚呢。”东方凡嗤笑道,“你能打得过他们,那你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觉得不爽,因为他们管不着。如果你打不过他们,你就是没有现在这些情况,他们以后还是会欺负你。人如果想欺负弱小,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你杀鸡吃的时候,有想过理由吗?” 魏潼愣住了,东方凡的话听上去很不和谐,但你转念一想他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当你是那只鸡的时候,不要去想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人家不会跟你讲为什么,因为你没资格跟人家问为什么。好人不是任人宰割,好人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同时,还愿意去宽恕比你弱小的人。” 保护自己的同时,还愿意去宽恕比你弱小的人……魏潼听完这句话之后愣住了,讷在那里细细品味了一番,似乎明白了些道理。 “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不断的变强,只有变强了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了一半。”东方凡弹出一根牙签,“变强当然很重要,但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那是什么!”魏潼非常激动,感觉自己今天学到了很多东西。 “是几天之后陪我们一起出去玩!” ………… 东方凡的效率是魏潼完全跟不上的,当天晚上魏潼回去睡觉,东方凡就直接去找陈南商量好了,五天之后自己在周边游玩,要带上魏潼一起,陈南自然也是没有二话,只不过他算了算日子,拜托东方凡把陈帆也带上,顺带照顾她一下。 “她不是去云家了吗?”东方凡记得之前陈南给他说过这件事情。 “她现在是在云家,但过几天云家的少公子,也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好像要跟着家里一起出去办事,云府没有她熟悉的人,她就不愿意再呆在那了。” 东方凡点了点头,反正陈帆和大家也挺玩得来,以自己的本事,陈帆在自己身边比在她爸爸身边还要安全,两全其美的事情。 于是,翌日凌晨,子时丑时交界,睡梦中的魏潼被人摇醒,迷迷糊糊地还以为是魏中叫他起来有什么事…… “干嘛啊爸,这都几……” 等等?! 魏中已经死了啊! 反应过来的魏潼浑身立刻就是一个激灵,顿时脑子就惊醒了,大喊了一句“谁!”,这个“谁”字还没叫出口,就感觉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几乎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有人夜闯你私宅,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出手,也不是躲闪,看你这个架势,是想问我是谁?卖萌吗?” 来人的声音阴沉沙哑,魏潼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过这种仇家,不过刚才这人的话提醒了他,他故作惊慌地看着黑暗中的人影,身体里却开始暗自调动血灵,准备用无尘诀把来人推开。 然而就在血灵调息完成,血灵术正要外放的时候,魏潼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忽然间就消失了,就好像冬天里松绒绒的雪融化在热水中一样,了无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魏潼心中一凉! 1.1.29 夜闯冷帮 那么一瞬间,魏潼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死之前连自己被谁杀掉,是为了什么被杀都一头雾水,颇有些死不瞑目的痛心感。 这么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反击的手段了,魏潼干脆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没料到过了半天那人却没有什么动作,良久,魏潼只听得身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唉,这就放弃了吗?真没有意思……” 嗯?这声音跟刚才的不太一样,而且听上去有点耳熟? 那人松开了捂在魏潼嘴巴上的手,自顾自地回头往柜子上摸烛台。摸到之后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一盒火柴,轻车熟路的点上,宛如在自己家里一样。然后就看见这个人在烛火下慢慢地转过身…… ………… “卧!!槽!!” 寂静的滇南城一角,窝在树丛里休息的老乌鸦被突然震醒,慌不择路的腾起翅膀飞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大半夜的跑过来,不怕宵禁么?!”魏潼这次是真的给东方凡吓得不轻,到现在心跳还慢不下来,背后还微微出了一层细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东方凡立刻一脸严肃地凑到魏潼旁边,“我刚才去找了南叔了,问了他一件事情……” “什么事?”魏潼也是一脸的紧张。 跟陈南问出来的很重要的事,那八成和那些神秘失踪案的线索有关系啊,说不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和魏中有牵连的秘密也说不定?! “南叔说啊……”东方凡低声说道,魏潼紧着眉头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南叔说他同意你过几天和我一起出去玩了。” 魏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玩了,南叔同意了!”东方凡眉开眼笑,“也就是说你不用跟着他们跑进山林子里边喂蚊子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大半夜的,闯着宵禁,摸到我家里来把我搞醒,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要不然呢?” ………… 魏潼被东方凡的坦然弄愣了好一会儿,随之而来的,是之前被东方凡故弄玄虚镇住的起床气,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骤然而起,当时魏潼就冲着东方凡用滇南脏话一顿素质三连,然后想也不想地挥起右拳就照着东方凡脸上砸去。 “嚄!” 东方凡轻巧地闪过魏潼的拳头,然后用肩胛往下颌边一收,魏潼的手腕就被死死地锁在底下,动弹不得。 “嗨呀,你这拳脚功夫太差了,我跟你讲……” “你到底去不去了?废话啰嗦的天都要亮了。”东方凡还不是一个人摸进来的,原本藏在暗处的东方讷忍受不了东方凡的不正经,出言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兴致未竟的东方凡很有些不满,不过他好像对东方讷从来都没什么脾气,只好摊了摊手: “好吧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我们准备去冷雕府上转一转,你跟我们一起吧。” “去哪?”魏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东方凡就再重复了一遍。 这下魏潼是真的哑了。跟东方凡混了这么多天,远远近近起起落落的,魏潼本以为自己已经有点了解这个莫名其妙的贵族少爷了,然而东方凡不是在给魏潼惊喜,就是在准备惊喜的路上。 在滇城,宵禁时候出去乱跑被逮到是很麻烦的。尤其是他们现在和马帮沾着关系,这种走在黑白两道,鱼龙混杂而且还有自势力武装的行业,一直以来就是滇城城主重点盯防的对象。 说到这滇城的城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即算是当年他在滇城谋权篡位,都不曾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相。道上有人传说,什么“见过他的人全都死了”,这种神秘玄虚的传闻,其实都是瞎编的。之前陈南在马帮的一次酒席上就聊过这件事情,魏潼当时也在,印象很深。 陈南当时是这么说的,滇城的老城主治理无方,滇城一片水深火热的日子,从陈南出生之前就开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打小闹从来都没有停过,但是这劲儿总是拧不起来,从没翻出多大的浪花出来。 而这位新的城主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当时的滇城势力圈,在很短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滇城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道上有几口锅,几匹马,几家铺子是他的势力,大伙全都门儿清。然而你要是问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手段,从来就没有人知道。 时间一长,有关于这个神秘人物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且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 而滇城争权的结果,现在已经不用多解释了。在城主换位的那一天,这位神秘的新城主倒是召集了城里三教九流所有的住民,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新城主要向大家宣告自己的统治,颁布自己的规则了。 然而他们没料到,统治是宣告了,规则也颁布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看见城主本人。 滇城上下老少,乃至方圆几里之内隶属滇城的所有村镇住民,合计有数十万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套流光华彩的白色长袍笔挺的竖在城头,在那长袍背后,新城主手底下所有有点头脸的人物,都低头束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按照资历辈分朝两边排开。 那长袍还会说话,声音气息浑满中气十足,音色中还带着一丝脆意,让人觉得说话这人仿佛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带着刚刚胜利的轻狂和朝气。 也就是从那以后,滇城开始有了宵禁的规矩,想要约束这帮野惯了的江湖混子必然不是渐容易的事,但新城主显然很有自信。他在颁布通告之后的第二天,还在城里最大的一块布告板上贴上了自己亲笔写的告示。 “一座城管不好没有关系,管不住的人死光了,这座城就好管了。” 这张告示写在一张极其珍贵的黄帛上,后来还让人精心裱装,数十年来依旧摆在布告板的正中央,乃至于那块布告板再也没有人敢去贴其他的东西。 魏潼自然也看过那张帛书,他不是很懂书法,但只觉得那城主的字写得很飘,笔锋处又极其锐利,像一把直来直去的刀,凶狠而不留痕迹。 “你脑子有病吧?”魏潼忍不住骂道。 1.1.30 巡夜人 大半夜的,外边宵禁,冒着惹大麻烦的危险,什么事都没有,跑到死对头的家里,关键是这个死对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还在家,你去那图个啥呢? 魏潼觉得按照东方凡的性格,八成就是为了好玩。 “冷雕家欸,你想想,这人有贩毒又走私的,家里肯定藏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看上几个顺眼的还可以带走,多好玩啊!” 果不其然,魏潼有些无奈。虽然他不介意让冷雕吃点亏,但凡事还是要量力而行。冷雕那种人,即算是睡着了也比一般人醒着机警。冷雕的住所他们谁也没有去过,里边什么构造,每个房间里边都放着什么东西,住着什么人,统统一概不知。而且冷雕很有可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准备了机括,或者豢养了恶犬。就这么兴冲冲地翻进去,纵使是强如东方凡,肯定也少不了吃亏。 退一步说,即使最后几个人能全身而退。这陈南府上的人大半夜的私闯冷雕宅院,也是犯了江湖道义,万一给冷雕抓了把柄,闹到城主那里去,八成还要吃亏。滇城城主这个人,虽然人都见不着,但他却什么事情都爱管。街上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他都有兴致偶尔翻翻卷宗,更不要说滇城现在势力最大的两个马帮锅头起过节了。 众所周知,滇城城主向来依理办事,不偏不倚,甚至都不通人情。所以翻冷雕后院这种事情,到了城主手上肯定是自己理亏,魏潼不想给马帮惹麻烦,要是陈南不让他待在马帮了,那魏中的事情还怎么去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是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光是冷雕家那两人高还带着倒刺的院墙我就翻不过去,更别说进去翻人家东西了。” 东方凡摆了摆手,让魏潼不用担心这些问题,自己已经去冷雕家周围踩过点了,心里有数,到时候跟着去就行。说着还从乾坤袋里又掏出来一个小袋子。 “答应你的乾坤袋,怎么样,跟我去,现在就给你。” “你耍诈?之前不是说从苗疆回来就给我?” “我改主意了。”出尔反尔的东方凡把乾坤袋摆在魏潼眼睛前边晃悠,丝毫没有愧意,“这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魏潼看了看乾坤袋,又看了看东方凡,咬了咬牙,一把抢过乾坤袋。 “妈的,等我去穿个衣服。” 说完魏潼把被子一掀,翻身下床,在柜子里随便掏了一套衣衫,拐进隔壁的放假换上了。东方凡看着魏潼把房门关上,轻轻笑了笑。 “都会说脏话了,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老实脾气。” “你好像很欣赏他说脏话。”东方讷面无表情。 “我只是很享受教会一个人如何去做自己,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无所谓,只有这个我很认真,你知道的。”东方凡往魏潼的床上一躺,“嗯,床褥蛮香的嘛,经常晒吧。” 黑暗中的东方讷沉默了几秒,幽幽说道: “你认真的事情确实不多,但肯定不止这一个。” “我……” 东方凡话音刚起,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换上行装的魏潼把手里的睡衣往柜子边一丢,看见东方凡正睡在自己的床上,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还睡下了?走不走?” “走走走!”东方凡挺身而立,走在了最前面。 片刻之后,滇城的大街上,东方凡和东方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前边。身后的魏潼显然很有些忌讳,忍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就算你能打,也不好这样明目张胆地闯吧?”魏潼实在是忍不住了,“太张扬了,遇上巡夜的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呢。”东方凡说着回头看向魏潼,把魏潼吓了一大跳,“不是都说滇城宵禁很紧么?怎么我们到现在以一个巡逻的都没遇上?就这样都没人敢出门?” 被东方凡这么一问魏潼却怔住了,因为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滇城的宵禁是亥时开始,而自己从十岁学会了那三个血灵术,基本上每天熄灯之后都要偷偷瞎练一会,到亥时两刻才会上床睡觉。 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有人巡逻,或者是什么人从街上走过的声音。也许魏潼也曾为这个问题疑惑过,但那个时候,魏潼还只是一个老马夫的老实儿子,接触不到那么多东西,也想不了那么深,很快就忘在脑后了。 然而有一件事情却是让魏潼无法忘记的,时至今日那段回忆再被魏潼触及,仍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畏惧感从脚底绕着小腿滕旋而上,让魏潼一阵发怵。 那还是魏潼七八岁的时候,那个年纪的魏潼还是在宵禁之前就安稳上床睡觉的小孩子。小孩子的睡眠质量大都很好,睡着了就一直到天亮才会醒来。所以那是的魏潼和神秘的夜晚没有一点关系,他的记忆都是明亮的白天。 魏潼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被尿憋醒,因为之前都是在梦中直接尿出来,然后白天挨魏中一顿臭骂,魏中不在家的话,就拜托隔壁的大婶帮忙洗一下。所以魏潼在起身解决内需的同时,心里也是很骄傲的,不尿床对于魏潼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生成就。 所以七八岁的魏潼心血来潮,正好当时魏中出货去了,不在家里,魏潼决定在院子里的那颗矮树脚下尿,以示纪念。 然而等他尿了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边有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从远处渐渐靠近,当时的魏潼已经知道宵禁是怎么回事情了,也就没有在意,权当是有人在巡逻。而等他尿完了提上裤子,却发现那阵脚步声不见了。 心下疑惑的魏潼正想望院子外边望望,猛然发现院子外有人打着一盏灯,灯火居然是魏潼见都没有见过的幽蓝色,一道斜长的人影被灯光拉得很远,被地形折碎的影子显得格外狰狞。魏潼当时就不敢说话了,他知道刚才听见的脚步声现在就听在自己家门外,而且现在站住不走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半夜的在街上提着这么一盏灯乱走,既不打更,走的也不快,就感觉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脚步声听上去非常松软。最重要的是,他干嘛停在自己的家门口不动了? 那个时候的魏潼立刻就吓傻了,尤其魏中还不在家,手足无措的魏潼就这么傻站在那里,木楞楞地看着那道影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魏潼只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沙哑而沧桑的声音: “早点睡,不要乱跑……” 这句话把魏潼吓得浑身打颤,连哭都不敢哭,直接回头狂奔进屋,疯了一样的扑进被窝里,用被子死死地蒙住脑袋,这个时候魏潼的眼泪才止不住的往外冒,又不敢哭出声,剧烈的哭泣让魏潼浑身抽搐,很快就在被窝里半睡半昏了过去。 等魏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1.1.31 破禁 那段堪称童年阴影的回忆,直至今日魏潼都不敢在大半夜里多想,就简单扼要的挑几个要点告诉了东方凡,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比如自己那么大还尿床的这种事情,魏潼肯定是不会说的。 “哦……你那么晚还跑到院子里干什么?”然而东方凡好像很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撒尿。”魏潼一时也编不出什么理由出来。 “我看你家里有茅厕啊,出去在地上上?” “……老子开心,你管的着么……”魏潼给问的气急败坏,自打东方凡半夜跑到他家开始,他心里对于东方凡家世的那些包袱,就越来越轻了。 东方凡似乎是慑于魏潼日益见长的脾气,没有再言语,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思考着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东方讷好像也有些紧张的样子,很认真地问向东方凡。 “你说我都十五六岁了,怎么还没长胡子呢……” ………… 东方凡把巡夜的问题点出来之后,魏潼和东方讷心里都有些发紧,至于东方凡自己会不会担心,有没有顾虑,那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两个是不再准备去问东方凡,得到的总是些愚蠢的回答。 滇城的面积算不上很大,尤其是对于东方凡这种从大城市下来的人。冷雕和陈南作为同行中的死对头,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近,两家宅院的距离差不多就算是一整个滇城的东西走向。魏潼的家就挨在陈南家附近,三个人在滇城城中最宽敞的干道上走了大概一刻钟,就来到了冷雕势力的胡同口。 也许是心理上的原因在作祟,魏潼总是觉得自己一站在这胡同口,就有一股阴鸷之气扑面而来,就好像一只食人的恶兽冲着自己呼了口气,浓重的气味掠过皮肤,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怎么总感觉里边冷飕飕的……”魏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哈哈你这么怂的吗?这六七月份的天气你还觉得冷?肯定是怕了!”东方凡立刻扭过头来嘲笑他。 “闭嘴,你个傻子。”东方讷这次却一改平日里的贪吃和高冷,显得格外的认真,“这门口就是有东西!” 东方讷斥责的是东方凡然而话音落后,东方凡好像没事人一样摊了摊手,反倒是魏潼被镇住了。说起来魏潼之前还没有看过东方讷的身手,也就是从东方凡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个面色清秀的小姑娘也几把刷子。 只是很难想象,东方讷这样一个小女生,动起手来会是什么个模样。在他的印象里,能打的要么就是男的,要么就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女人,比如在驿站里遇到的那个,就很符合魏潼的世界观。 东方讷先是示意身后的两个男生不要跟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靠近那个深不见底的胡同口。走到头的时候,她蹑手蹑脚地靠在了一边的墙根底下,把手按在地上支撑身体,耳朵凑到墙角,好像在往里边听些什么。 过了一阵子,东方讷从自己的乾坤袋里边掏出来一个小纸包,又掏出一盒火柴,回过头示意两个男生把口鼻捂好。东方凡和魏潼照办之后,她才自己转过身,屏住呼吸,轻轻的把火柴划着,利用自己的身体和墙的遮挡,不让火光刺进那个胡同口里。 火柴划着之后,东方讷就连着纸包一起凑到了那点不算大的火头上,纸包缓缓的变焦,却一直都没有烧着,就在火柴燃尽最后一点磷药,连木棍都所剩无几的时候,那个纸包终于是到了火候,骤然化作一摊齑粉轻轻散去。露出里边的东西来。 魏潼惊异的发现,在东方讷的掌心里,原本纸包所在的位置上,一个浅红色的团团静静地浮在她的手心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团烟雾,还微微的发着黯淡的红光。 东方讷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回过身面向胡同口,对着那团烟雾缓缓地吹了一口气,烟雾就顺着这股细微而又绵长的气息慢慢地飘进了胡同里,魏潼只见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悠悠地伸了进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东方讷又在墙根底下观察了一会,才对着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搞定了?” “里边的东西搞定了,门口的还没呢。”东方讷说着对东方凡勾了勾手,做了个索要的手势,“你从家带出来的那个解咒符呢?” “卧槽,那个很贵的,你配点解咒水或者用个小解咒术不也是一样的吗?!”东方凡一脸小气鬼的模样。 东方讷抬起脸,极其严肃地瞪着他:“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 东方凡照着她的话也蹲到了墙根附近,刚一蹲下来脸色就是一变。魏潼站在一边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两人面色不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只好安安静静的看着。 似乎发现了厉害的东方凡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张黄黄的符纸,上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画满了魏潼看不懂的符字。但这东西魏潼见过,城里有人家要做法事的时候,经常也会请一些牛鼻子道士过来,一番舞神弄鬼之后,大多都会给这家人几张这样的符纸,然后各种叮嘱,如此这般云云。 魏潼一直觉得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就只能骗一骗魏中这样没有见识还不听劝的老古董。 但这种情况下,东方凡掏出来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只见他把符纸贴在地上,然后大拇指伸进牙口底下,狠狠地一咬,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整个手指。东方凡就着手指上的血按在了那张符纸的中心,纸上的符文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魏潼就感觉一股巨大的血灵之力被东方凡强行压制在很小的一块空间里,然后一点一点的放出来。 “这是……?” 随着那股血灵之力被东方凡从符纸中引出,魏潼就看见面前的胡同口,从地上开始,缓缓浮现出一种向藤蔓般绿色的花纹,那种用血灵凝集的花纹犹如能够生长一样,缓缓的往上蔓延,过了没多久,就伸到了和两侧围墙一般的高度,堵满了整个路口。 这个时候东方凡就地把按在地上的符纸一转,催动血灵,符纸登时起火燃尽,而那路口上的花纹也像是被水冲刷掉一般,顺着一个平面淌了下来,原本绿色的血灵里,隐隐参杂了许多黑色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让魏潼看个清楚,那滩血灵就像灰尘一般,化作点点星光,在风中散远了。 1.1.32 扑空 “好了,里边还有其他东西吗?”东方凡回头问东方讷,东方讷摇了摇头算作是回答,“那进去吧。” 魏潼全程看神仙操作,一头雾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刚才那是什么?” 东方讷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迷迭香,乙未蚀咒符,我说这些你能听的懂吗?” 魏潼摇头。 “那就别问,难不成我现在给你一个一个解释一遍?”说完东方讷扭头就走进了胡同里。 被东方讷劈头盖脸教训了一句,搞得魏潼愣了半天,旋即一股很不爽的感觉油然而生。自打第一次和这兄妹两个见面,魏潼就感觉东方讷好像很看不起自己,虽说她是东方家的名门子弟,自己是个边陲之地的小子,但你要是不喜欢我这个人,那和东方凡出去的时候就别带着我,这下好了,但凡自己说上几句话,登头就是两句训,你凭什么啊? 尤其是在和东方凡接触之后,魏潼原本受父辈影响的,觉得这些名门贵族家的人生来高贵的观念越来越淡化。大家各凭本事,你和我处不来,老子不和你处了行不行? “回头我给你解释吧,这会还有正事要办,走吧。”东方凡拍了拍魏潼的肩膀,算是打了个圆场,魏潼心里的不悦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东方凡大半夜的还往冷雕的院子里钻,肯定是有什么正经的理由,带上自己说明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纵然魏潼可以跟东方讷赌气,扭头就走,谁也拦不了他。 但平心而论,东方凡对他不错,现在需要他帮手,总不好因为这种事情就坏了他的事情。作为一个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魏潼在人情冷暖的考量上,要比同龄人来的成熟一些。 想到这里,魏潼也就没有再言语,就这样安静地跟在东方凡的身后,一并摸着黑走进了那条胡同里。 今天的月色很明朗,然而冷雕的巷子里不知为何,总是没有月光照进来,狭窄的小路漆黑一片,三人都只能摸着墙走。四周都是冷雕手下的住处,在这种情况之下,三个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出什么惊动来。 东方凡显然是对胡同里的地形和道路有过研究准备,走到每一个岔路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然后接着向更深的地方摸进去。很快,三个人就停在了一扇小门前面。 “翻进去。”东方凡低声说道。 没等魏潼反应过来东方凡和东方讷纷纷从地上猛然一跃,探出脚尖,在围墙上轻轻一点,翻身就坐到了围墙上边。围墙不过一人高多点,墙上也没有铁钩倒刺之类的东西,这倒是让东方凡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冷雕不像是那种不计较细节的人,尤其是在对自己的防卫上,他这种人不应该是武装到牙齿才对么?怎么自己老家的防备都这么简陋? 这边东方凡两人正在观察院子里是不是养有恶犬,或者和胡同口一样设有什么结界,那边魏潼才刚刚用两只手趴在墙头,往上一窜之后,费了老大的劲才拱了上去。 “我没感觉到有其他的防卫,你呢?”东方讷问向东方凡。 “我也没,但是不对劲,下来说。”东方凡翻身落到了冷雕的院子里边,东方讷和魏潼也纷纷跟上,“我连冷雕的气息都没感觉到,他没回来?” “会不会是他隐藏了气息,或者是房间里有什么屏蔽感知的东西?” “隐藏气息应该不可能。都这个时辰了,房里的灯也熄着,冷雕如果在里边,肯定是在睡觉。一个人哪怕睡得再浅,只要他不是装睡,就很难克制住自己的呼吸。除非他有些特别的血灵术在修炼,但就他那个修为和阅历,可能性很小。”东方凡分析,“至于你说的屏蔽感知……” 说着东方凡探到了一座房屋的后面,据之前找到的材料来看,这间就是冷雕的寝室。 “应该也没有,子须符一点反应都没有。”东方凡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项链,魏潼看着像是一个老鼠的指甲。虽然很好奇它的用途,但现在也不好多问。 “其他的房间呢?也没有人吗?” “也没人……既然冷雕这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那她十有八九也会跟在他身边吧。” “你还真的信她是冷雕家的人?”东方讷提议,“不然你把那盏灯拿出来点一下。” 魏潼在旁边听了几句,大概知道东方凡这大半夜的跑来冷雕家里,是为了找些什么了。他应该是为了找之前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冷夜。虽然那次在城门口,东方凡不算太艰难地就打败了她,但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很是可疑,有一种熟悉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既然冷雕和冷夜都对外宣称彼此是远房亲戚,那东方凡自然得到冷雕的院子里来找她。看这架势,八成是准备在今天晚上直接把她给掳走,然后拉出去问点东西出来,谁知道居然扑了个空。 按说是没道理的事情,来这之前东方凡特意打听了,冷雕的马队在门禁之前已经回到了滇城里,刚才在宅院间走的时候,两边房屋里隐隐传出的鼾声也证明了这一点。整个马队都回来了,冷雕却没有回来? 魏潼记得在驿站的冲突之后,冷雕是带着马队先走一步的,也就是说在这之后的半路上,冷雕一个人,或者带着冷夜等少数几个伙计又去了别的地方,和马队分开了? 哪有这么蹊跷的事情,尤其是东方凡还特地打听了。虽然没有明确的问到冷雕本人有没有回城,但就凭那帮贩卖情报的小混混脾性,如果有这种事情发生,东方凡在问起冷雕的时候,一定会点出来,然后要求加价,所以冷雕几乎是不可能没有回来的。 那冷雕去了哪里?冷夜又住在什么地方呢? 东方讷提出的,把“灯”拿出来点一下,受到了东方凡的反对。 “那盏灯我还控制的不是很好,压着不让一般人感觉到还行,想瞒着冷夜和冷雕,我估计悬。尤其是那个冷夜,那种阴暗瘆人的血灵术,在感知上面,肯定迟钝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 东方凡皱了皱眉。 “你等我一下,我进去顺点东西出来,不能走空。” 1.1.33 巡夜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让魏潼整个人为之一愣。不走空?不是都说贼不走空吗?这个词从东方凡的嘴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怪怪的,这东方家的大少爷,也喜欢搞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魏潼正胡思乱想呢,那边东方凡已经从窗户里翻进去了,原本魏潼觉得他手脚再怎么麻利,也得在里边倒腾一会才能出来。谁料想东方凡进屋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一下子从窗户里跳了回来。 “完事了?”魏潼惊异不已。 “完事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东方凡说完直接就奔着后院墙去了,窗户也不给冷雕顺便带上,“不用管他,反正他明天也得知道有人进过他的院子,只要没证据是我们就可以。” 魏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多问,就这么跟着他翻出了院墙,从胡同里摸索着原路走出了冷雕的宅子。 慑于东方凡出来时那股凝重的狠劲,魏潼还很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在胡同里往外走的时候,比进来时更加紧张,手心里都攥满了汗水。然而一直到三个人都从胡同口里走出去大半截路了,也没听身后有什么动静。 想了想冷雕一早上回去发现自己家的窗户莫名其妙的开着,必然会追究出去,魏潼不禁有一些担心,毕竟这事情说起来,还是自己这边理亏。 “窗户不关真的没关系吗?”魏潼回头看了看,已经从冷雕的势力圈走出去有一段路了,这才放心地和东方凡说话。 “不是窗户不关没有关系,而是窗户关了也没用。”东方凡还没有开口,东方讷就插过来解释,还是那种略有些不耐烦的口气,“我们进去的时候,用迷迭香放倒了他院子里的看门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知道,今天夜里有人偷偷进过他的院子。” 魏潼点了点头,没吭声,他现在还不是很想和这个下巴朝天的小姑娘多说话。 东方凡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慢慢地走在前面,估计是在思考着什么。魏潼寻思着现在还是半夜三更,有什么问题先回到自己家再慢慢商量吧,于是有意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有意带着这兄妹两个赶紧回家。 而就在魏潼刚要超过东方凡走到前边的时候,东方凡却突然刹住了脚步,还伸出一只胳膊把魏潼外后用力一挡。魏潼正低着头闷声走路,突然前边横了一只胳膊,正好还格在自己的肚子上,当时就被捅的一阵反胃。 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魏潼很是紧张地看了看前面的街道,没人。又回头看了看身后,也没人,四周都是一片死寂,头顶悬着一轮明月,一如三人来时的样子。 “怎么了?干嘛不走……” “闭嘴!”东方讷直接喝断了魏潼的问题,然后同样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前面的街道。 良久,东方凡整个人似乎松弛了一些,他冲着面前空荡荡的街口遥遥作揖,然后几乎是朗声喊道: “不知面前的是哪位前辈,若是小子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现身,小子好当面赔罪,您说,是不是啊?” 魏潼心说你疯了,这大半夜的说话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冒着宵禁在大街上乱跑吗? 前边的街道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回答东方凡的只有清风扰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魏潼不知道东方凡到底是在和谁说话,但是看两人的架势,现在的情况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当下也不再说话,而是暗自吊起自己体内的血灵,随时做好应变的准备。 又过了很久,就在魏潼自己都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操着一种极其沙哑的嗓音说道: “唉,这大半夜的,说话声音要小一点,别吵到安分人家休息……” 魏潼一听这个声音浑身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这种沙哑的口音,魏潼长这么大一共也就听见过一次,那就是小时候那个神秘的引灯巡夜人。而魏潼从小到大,一直就生活在这座滇城里没有走动过,这方圆几里的地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说出这样的嗓音来。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道明光闪过,闪的三个人都是一阵晃神,光亮是深幽的蓝色,但随着亮度越来越大,在人的眼睛里就愈发趋向于一种刺眼的白,魏潼以为对方是想利用强光眩住自己的观感,然后趁机摸过来偷袭。就在魏潼准备直接用无尘诀掩护的时候,那道强光忽然就消失了,只剩一点幽暗的蓝光悬在半空中摇曳,就好像颤抖在风中的烛火。 被强光闪过的三人一时间头晕目眩,双眼发黑,然而那点烛火却也没有什么进犯的意思,就这么安静的悬在那里。等到三人的视觉慢慢恢复正常,才看见烛光背后,站着一个身穿兜帽长袍的身影。 那人个子不高不矮,比东方凡大约高出半个头的高度,但是身姿挺拔,完全没有他声音中透出的那股衰老和沧桑。 “这滇城里有宵禁,虽然你不是本地人,但来滇城也有段日子了,不会说自己不知道吧?”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就是巡夜人?”东方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呵,刚才还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现在我现身了,连个您都不会说?”巡夜人轻笑,“我就是巡夜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等着你,你说是吧。” 魏潼看着那个兜帽,里边一片漆黑,接着他手里的灯火,隐约能看见巡夜人的脸上带了一个面具,面具没有什么繁琐的花纹,就只在眼睛那里凿了两个窟窿,正因为这样简单粗暴的做工,反而更显得面具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那按照您的规矩,现在您逮着我犯了宵禁,又要有什么惩罚呢?” 巡夜人抬起脸看了看东方凡,又是轻轻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魏潼一听见他笑,心里就有一种做噩梦的感觉,恐惧,而又不踏实。 “你是东方家的贵客,我不为难你,反正你也不是我们滇城的人,以后注意点就好了,我不为难你。” 东方凡松了口气,正准备抱拳谢过,然而巡夜人又开口了。 “但是那个小子不行,他是滇城的城民,既没有特许也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得把他带走。” 巡夜人的面具看向了魏潼,魏潼心里就好像噩梦惊醒的一瞬间,灵魂在恐惧中急速向着看不见底的深渊急坠! 1.1.34 交手 当巡夜人说出这话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带着东方凡和东方讷。按照正常的路数,之前他说过不为难东方凡之后,连带着的,就不会再有为难同行人的意思,谁料想现在突然就将了东方凡一军。 你东方凡是东方家的贵客,但魏潼不是。我把他扣下来也是罪有应得,顺带还能给东方凡一个警告。 我碍于东方家这么大的牌面,这次放了你一马,但你也不要觉得我滇城的地界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您把他带走,要怎么处置他?”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小兄弟这也要问个清楚,会不会管得太宽了一些?”巡夜人说着还抱起了胳膊,这一番交锋下来,显然在江湖经验上面,巡夜人要老辣许多。 “您这样……让我很难做人啊。”东方凡苦笑。 “那没有办法,人闯了祸,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巡夜人标志性的轻笑又响了起来,“就算你胆子大,还有别的打算,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你不考虑考虑?” 巡夜人说得是东方讷,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他似乎从东方讷的表情里就能看出她对于取舍魏潼的犹豫,来的远没有东方凡坚决。即算是最后东方凡真的准备撕破脸动手,最起码也能削减其他两个人的战斗力。 尤其是魏潼,虽然这个男孩的身手在三个人中是一目了然的最弱,但在他身体里散发出极其微薄的血灵中,巡夜人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太确定的感觉。 魏潼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看向东方讷的冲动,因为他现在觉得那样做就好像在跟别人乞求,乞求不要放弃自己一样,相当没有尊严。魏潼也做好了挺身抗雷的打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兄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感。 “您说考虑我的感受是吗?”这个时候东方讷说话了,带着魏潼熟悉的那种讥讽“那您可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最讨厌人家要挟我,或者是拿我去要挟别人。” 巡夜人愣了愣,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东方讷情绪的变化,就在之前他还能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东方讷的那种犹豫,但就在自己说完话之后,东方讷身上的那种气势骤然就变了。倒不是她在那一瞬间做出了取舍,而是好像立刻忘记了魏潼的事情,开始单纯地讨厌起自己来。 就好像他刚才教训了一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现在她正在和自己赌气一样。 开什么玩笑?就算这小丫头年岁不大,但出来闯荡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因为这种搞笑的理由就不管正事,光顾着针对自己了? “这事儿没什么好考虑的,晚辈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身后的兄弟也是受我教唆,没有办法。晚辈几个这次知道错了,一定不会再犯。您要是非得抓着咱们这次不放……晚辈就只好和您讨教讨教了。” 巡夜人闻言哈哈一笑: “好,东方家的小子果然有点底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做前辈的自然不能不给机会。”说着巡夜人冲东方凡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炷香的时间,你们三个人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如果有人被我捅伤了肚子,那就算我赢,这个小子就得老老实实跟我走。如果没有,那我就当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放你们回去休息。怎么样,敢接么?” “三个?”东方凡一愣,“不用三个,晚辈一个人就能对付。” “哼,臭小子倒挺机灵。”巡夜人没睬他,而是大袖一挥,一支刚刚燃着的香柱就插在了地上,“想跟我玩激将法,你还太嫩了一点。” 话音刚落,巡夜人拎着手里的灯笼就猛然冲了过来! 在面对巡夜人这种摸不清底细的对手时,别说魏潼了,就连东方讷都有可能是东方凡的累赘。尤其是东方讷现在正在气头上,很可能压根就没听清刚才的赌注是什么。正常的搏杀中,用自己的一点轻伤换取对方更重的伤势是很常见的策略,而现在的情况是,只要自己这边有一个人被捅伤,那么就算自己输了。东方凡也不认为巡夜人会卖那种受致命伤的破绽。本来和巡夜人谈条件的本意,是利用高手的傲气约束他自己,不让他对三个晚辈出全力,现在看来反倒是约束了自己的发挥。 不管怎么说,自己先上去死死缠住这个巡夜人,这样他就没有功夫去找其他人的麻烦了。东方凡心里这样打算着,然后脚底用力一踩,一个闪身截到了巡夜人的面前,然后一记朴实无华的重拳就笔直的刺了过去。 巡夜人慢悠悠地晃起左手拎着的灯笼提杆,荡起的灯笼把东方凡的拳头砸向一边,然后右手藏在袖子里,大开大阖地向上一撩,说时迟那时快,东方凡下意识的往后一跳,这种把兵刃藏在袖子里混淆对方视野的手段,东方凡见得太多了。这个后跳大概能和巡夜人拉开两把匕首的距离,再长于这个距离的兵刃,他的袖子就藏不住了,所以东方凡很自信能够躲得过去。 巡夜人的脸上戴着面具,时下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在东方凡向后跳到半空的时候,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小腹前一阵凉意袭来,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然后瞬间用烈阳衫护住自己的上半身。 “刺啦!”东方凡落地后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被巡夜人撕了一个足有胳膊那么长的大口子,但由于烈阳衫抵消了巡夜人的血灵,所以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受伤。 “指甲?”东方凡看着巡夜人垂下的袖口,一只奇长的指甲从袖子里边伸了出来,而之前对峙的时候,东方凡并没有看见它,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突然长出来的。 兵刃的长度无法改变,但指甲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通过特定的方式可以用血灵加速催生,然后用血灵附着在上面,立刻就变成了交锋的利器。 道理东方凡都懂,但是把血灵的作用运用的如此灵巧,东方凡还是有些自愧不如,说白了,这就是经验输了人家一筹。 东方凡死死地盯住巡夜人,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看来相当不简单,和他交手的这种紧迫感,东方凡只在自家的长辈身上感受过。 1.1.35 突袭 巡夜人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指甲,颀长的指甲上有一段被东方凡的血灵灼的焦黑,不由得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东方凡两眼。 “烈阳衫,本来好像是用作近身伤害对手的招数,你拿来做防御,倒是挺聪明的。” “这种中原地界的江湖散招,前辈也认得?”巡夜人一语道出自己的血灵术,让东方凡有点意外。 “年轻时候恰巧遇见过罢了。小伙子,教你血灵术的人,很不简单啊。” 东方凡没答话,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巡夜人可能和东方家有很深的渊源。 巡夜人见东方凡不搭理他,当下也就没有再废话,移步上前继续跟东方凡杀成一团。魏潼站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这个巡夜人好像小时候听的鬼故事里的那些魂魄,无论是血灵术的架势,还是交战中腾挪移转的步法,都有一种飘忽感。尤其是他手里拎着的那盏灯,打到现在也没看见它起过什么作用,拿在手上还晃来晃去的,魏潼看着都觉得是个累赘。 转眼间,地上的香就烧到了腰上,东方凡趁着和巡夜人拉开距离的空隙,赶紧匀了口气。虽然东方凡现在也没有使出全力,但是和这个鬼一样飘忽的对手,东方凡打得很不爽,从每一个招式的交锋上,巡夜人都没有和他正面对抗过。基本上每次都是东方凡出招,然后巡夜人软绵绵的往旁边躲一半,再用自己的血灵术把劲道卸掉一半。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突发奇招,让东方凡惊出一身冷汗。 要说和这种牵制流对手过招的经验,东方凡也有。在他从小的必修课中,就有和一门叫太极的武术流派。要论那种见招拆招以柔克刚的招术,太极远在巡夜人之上,但不一样的是,太极的招式间都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而在和巡夜人交手的时候,东方凡似乎都能呼吸到那种阴冷的气息。 尤其是他在牵制中还夹杂了很多暗杀的技巧,牵制流被动,节奏缓慢,而暗杀术突然,迅速,一击毙命。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节奏被巡夜人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说变就变,让东方凡疲于反应,难受的要死。 “怎么了?累了?”巡夜人轻笑,“从头打到尾,都没见你用过东方家自己的招式,光拿些野路子组起来对付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前辈啊?” “前辈说笑了。”东方凡气息刚刚调匀,巡夜人就再一次逼了上来,这次倒没有等着东方凡出手,而是将右手藏在袖中,放在身体左侧,蓄势上撩,然后整个就这么笔直地冲了过来。 东方凡心说你终于不躲了,当下也是马步扎稳,丰沛的血灵在身体中滕旋而起,集中在自己的右拳中,也是藏在身侧,拳上隐隐亮着黄色的晕光,被侧转的身体遮挡,不让巡夜人看到。 你不是想看东方本家的血灵术吗?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 东方凡看着巡夜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奔袭而来,暗暗蓄足了力道,就在两人间只有一步余长的距离,巡夜人的手也隐隐有出招之势的时候,东方凡扎在腰间的右拳狠狠地向前冲了出去,原本还有些黯淡的光芒,在前冲的一瞬间骤然亮起,变成了一种夺目的金色,在黑夜中看上去,显得格外的闪耀。 右拳破风而去,动作一样的朴实无华,其中气势却是极其浩大,隐隐还有龙吟声起,摄人心魂。 东方凡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勾了勾,硬吃这一拳,就算是现在东方家的家主,都要吃点苦头,就算眼前这个巡夜人再强,也不可能强过那个境界! “嗖!”就在东方凡的右拳刚要捅进巡夜人的身体中时,原本预想中那种一拳到肉一发入魂的感觉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还是那种什么也没打着的空落感。 这也能躲?东方凡吃了一惊,这次他又闪到什么方向上去了?! 愣了半秒东方凡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遭已经没有人了,巡夜人好像在那一瞬间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连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他去了哪里呢……东方凡脑子刚刚转了一下,心里骤然就凉了半截。 “小心!!” 大意了!太大意了!无论是东方凡,还是站在东方凡身后的魏潼和东方讷,都太过于大意了。这之前大半柱香的功夫,巡夜人都在和东方凡单挑,而且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以为巡夜人就会这样和东方凡一直打下去,或者是真的被东方凡纠缠的脱不开身。 最重要的原因,是东方凡自己在交手的过程中,觉得巡夜人并不像是很想为难他们的意思,而且他也觉得,即算是真的把魏潼扣走了,对巡夜人来说又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直到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至于巡夜人到底要扣押魏潼干什么,就无从知晓了,难道真的就因为城里的宵禁,就因为所谓的规矩吗? 在这种混乱的地方,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东方凡下意识地就看向魏潼的方向,因为他的实力最差,经验也最浅,然而这一眼过去却只看见巡夜人半边身子。 他居然挑东方讷下手?! 想来也是,魏潼的实力确实很差,但正因为他差,所以他自己在遇到这种情况的下意识反应肯定是躲,而不会有其他不切实际的念头。东方凡和巡夜人过了几招,心里清楚,巡夜人出招都讲究精准,突然,但打击面极小。只要反应够快,速度还过得去,只用了几分力的巡夜人也很难得手。 但东方讷不一样,她的实力在巡夜人面前不上不下,但之前被巡夜人两句话又是激的怀恨在心,看见巡夜人冲着自己来,就东方凡对她的了解,时下她可能正求之不得呢! 果不其然,东方凡看见她的右腿隐约有前攻之势,当下眼前就算一阵发黑。 东方讷的小动作不仅被东方凡察觉,巡夜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他准备硬吃东方讷这一脚,因为他知道这种纯物理性的攻击对他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这小子我扣定了!巡夜人狞笑。 就在两人即将接受,千钧一发之际,巡夜人突然感觉身侧有一股极其磅礴的血灵之力突然爆开,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势头冲着自己席卷而来! “无尘诀!!!” 1.1.36 宗堂秘辛 那股血灵之力来势汹汹,让巡夜人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客观来说,这个血灵术在魏潼的手里用出来,威力不算大,气势也不算多么可观,但不知怎么的,巡夜人感觉这个小子的血灵中,有一种对自己非常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似曾相识,但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单从一个人的血灵中就觉得危险了,更不要说面前这个连血灵术的队友免疫都不会用的新手了。 所谓队友免疫,指的是术士在使用血灵术时,有意识地让自己的血灵术不作用在友方的身上,这算不上什么高阶的技巧,基本上所有合格的血灵使用者,都能办得到。但魏潼不仅是个半路出家的菜鸟,还是个没人指导,自己摸索的野狐禅,自然还掌握不了这种技巧。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会不会队友免疫,也不重要了,魏潼的无尘诀如期而至,狠狠地将东方讷和巡夜人弹向了两个方向。 巡夜人还准备仗着自己血灵浑厚,见识老道,准备硬破这招无尘决。谁料想他刚把自己的灯笼荡起来,就被扑面而来的光幕瞬间震飞,猝不及防之下,灯笼被震得脱了手,远远地落在了离巡夜人很远的地方。 “嗖!”东方凡趁机一个闪身,突然出现在巡夜人的身侧。巡夜人吃了一个满的无尘诀,正荡在半空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现在东方凡欺身而上,手臂上隐隐涌动着血灵,不知道是怎样的招数,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任由东方凡这一掌劈在自己身上,别说什么赌约了,搞不好今天要在这几只雏儿手里受苦! 巡夜人当机立断,宽袖拂在了东方凡的身上,一股血灵就着暗劲从袖口喷出,借着反推的力道,要和东方凡拉开距离。这股血灵中还带着一种腐蚀性的血灵术,东方凡必须要分神出招去应对它,否则他的躯体就会被溶出一个大窟窿。 而只要东方凡花功夫去解毒,自己就能成功的拉开身位,然后稳住身形,重振旗鼓! 果然不出他所料,东方凡立刻察觉了这袖口中所喷出血灵的蹊跷,立刻用烈阳衫灼烧毒素,保护自己。巡夜人借着反推的力道轻飘飘地向后飞去,心里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突然,巡夜人只觉得自己的腰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拴住了一样,原本向后移动的身子骤然一紧,反而有向着东方凡弹去的趋势。 惊骇之下,只见东方凡的上半身满是火焰般明黄色的血灵在跃动,燃烧,那是使用烈阳衫的术相,而在那层血灵火焰的内测,巡夜人隐隐还看到一条笔直粗壮的金色血灵柱,沿着东方凡肚脐的位置一直向上,直连到他的下巴底下。而东方凡的脑袋慢慢地开始发光,眼底似乎有缕缕金光流过,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肃穆。 “这是……引明灯?!东方本家宗堂十六式?!”巡夜人这下是真的大惊失色“你居然连这个都会?!你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东方家……” “你的话太多了。”东方凡打断了巡夜人的话,“前辈刚才不是嫌晚辈没用真功夫么,现在这招怎么样?用来对付前辈,够不够面子?!” 巡夜人心中有苦说不出啊……东方府家大业大,府里大大小小的藏经阁图书馆不计其数,要论其中所有的库存,可能除了一些势力的独门秘技,这中原里绝大部分的血灵术,东方家都有人研习。即算是滇南这种边陲之地,其间盛行的巫蛊毒术,或苗家刀法等,在东方府的收纳中,都可以查阅的到。 虽说东方府海纳百川,什么正的邪的阴的阳的,东方家的人都会学,但是要说东方府自己本家传下来的血灵术,却几乎走的都是堂皇磊落的正道。刨去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技巧,在中原上广为人知的,东方本家传下来的血灵术,又有言道是上有宗堂十六式,中有门庭十九条,下有赘院三十招。 其中这宗堂十六式,乃是整个东方府,可能也是全天下最强悍,也是最珍贵的血灵术了。按照东方府的规矩,想要学这宗堂十六式,倒不一定要出身高贵,但一定得是天纵奇才。而且只要你能学会这宗堂十六式的其中一式,那么从你开始,你的这一系血脉,就可以算作是东方府的嫡系。而如若嫡系的某支血脉中有三代没有出过能学会宗堂十六式的后辈,那么这整支血脉的族人就会被请出宗堂院,只能作为东方府中比较普通的贵族,安置在宗堂院门外的居住区,也再享受不到宗堂院里的各种资源和待遇。 这是世人对于东方府嫡系的一般理解,但这样的嫡系,出门在外是不敢随便吹嘘自己是东方府嫡系的,宗堂院里也有规矩,贸然在外张扬自己嫡系身份,是要受罚的,搞不好也会被全家赶出宗堂院,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什么样的人才敢跟别人说,自己是东方府嫡系的人呢?那就是东方府内部某个神秘的血脉,据传闻,这支血脉是从东方府建立最初的那一辈人中,一位大将身上传下来的。可远古时连年战乱,最初的那一批血脉大多都没有传下来,加上有几支血脉家的男丁不争气,生的都是女儿,所以身上有古东方血脉的人,到了今天已然是凤毛麟角。 这些事情就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略有知晓,就算是东方府宗堂院里的人,大多数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古东方血脉的那些人原本就比较低调,慢慢地知道这些事的人就越来越少。 而正因为古东方血脉的族人有不会被逐出宗堂院的特权,所以这支血脉底下的人,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看的过眼的人才。他们被安置在宗堂院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吃喝不愁,混吃等死的一辈子。 而东方凡,不仅敢在外面大肆宣扬自己东方府嫡系的身份,而且居然还能学得会宗堂十六式,巡夜人不由得对东方凡的身份有了一丝顾虑。 反过来,巡夜人看见宗堂十六式之后,居然会反过来问东方凡究竟是什么人,说明他对东方府宗堂的秘辛是有所了解的,这个滇南荒蛮之地的高手,为什么会知道东方府里这么隐秘的事情? “他到底是谁?!”巡夜人和东方凡的眼神骤然交汇! 1.1.37 枯荣琉璃盏 对东方凡身份的惊骇,也只在巡夜人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么一瞬间。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在于,被引明灯锁中的人,在引明灯消失之前,是绝对没有办法逃出这个范围的。即算是施术者被别人杀掉,引明灯还是会伫立在他的遗体那里,直到这个血灵术自然消逝。 一般这种有悖常理判定,或者那种威力极大,成效极其显著的血灵术,施术者本身大多也要承担不小的代价。但引明灯却不会,除了对血灵的消耗非常恐怖之外,对施术者并不会造成其他的负面影响。 这也就是宗堂十六式的珍贵为什么誉满天下的缘故。 既然没有办法逃脱,那么就得在这个狭小的范围里跟东方凡来个硬碰硬。说句实在话,虽然巡夜人的实力在东方凡之上,但他擅长的都是些阴险刁钻的套路,你要是真让他正面硬刚,他还真不一定就是东方凡的对手。 但事已至此,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东方凡年轻气盛,不知道趁机跟巡夜人谈条件,只知道自己打得兴起,一定要跟巡夜人分出个胜负。巡夜人虽说心里是叫苦不迭,但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对策。 我现在跑不掉,正面也打不过你,那干脆就一条路走到黑,用些手段偷袭东方凡的身后,只要把东方凡给废了,那自己被栓在这也没有了意义,赌约还是自己赢! 东方凡心中想的是,自己用引明灯把巡夜人拴死,大大挤压了他的移动空间,逼着他只能和自己正面对决,他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巡夜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巡夜人确实是没有机会也没有位置再出阴招了,但是东方凡忘了一件东西。 “前辈!这一记龙魂破刚才您闪的太快没见着,现在可得好好体会体会!”东方凡说着,右拳又伴着金光和龙吟呼啸而至。 巡夜人扬起阔袖,灌入血灵让袖身抻的笔挺,横在了东方凡的拳头前边。东方凡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这种程度的防守,像硬抗自己的龙魂破,未免太托大了一点。 “小心!”这时东方讷突然喊出了声来。 太晚了!巡夜人大笑,宽袖主动撞上了东方凡的拳头,一面还透出阴寒的血灵缠上了东方凡,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身后。 东方凡是看不见自己的背后的,但是魏潼和东方讷却是看的真真切切。就在巡夜人竖起自己的宽袖同时,只见那只被无尘诀震飞的灯笼如鬼魅般自己飘了起来,然后瞬间闪到了东方凡的背后,就和方才巡夜人的那次闪身如出一辙。 而与此同时,灯笼里原本黯淡昏乎的一点火光,在刹那间膨开,宛若有一团蓝色的火在灯笼里燃烧,而且还绕着灯笼的轮廓在回旋,隐约之间还能听见阵阵凄惨的哀嚎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小兄弟,来而不往非礼也,尝尝前辈的魂蛊!” “他要蛊爆!快守着背后!”东方讷惊呼。 蛊爆,是滇南蛊术一种很极端的进攻方式。正常的巫蛊之术,都是用独特的手法养出各式各样的蛊虫,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别人种下去。以达到让人疾病,疯癫,甚至受人控制的效果。而蛊爆,一般来说,就是将别人身体里的蛊虫爆开,直接从身体内造成伤害。想直接把人炸死很难,但是受个重伤卧床数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想巡夜人这样,把蛊虫隔着段距离,当成炸弹一样就爆的,真是种闻所未闻的奢侈用法。因为每一只蛊虫想要养育成型,都要付出非常多的心血和代价。 东方讷的这一声提醒让东方凡心中也是一凛,蛊爆?他虽然看不见背后的情形,但是光凭这血灵的波动,他也知道是那只灯笼在作祟。百密一疏啊!引明灯倒是把巡夜人的本体拴死了,但那只被震开的灯笼却被自然而然地忽略。 如果巡夜人真的是要蛊爆的话,那自己必须分神防御。和巡夜人的交锋输了,了不起就是受点内伤的事情,而如果在这个距离上硬吃一记蛊爆,那最低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不能起来,万一这巡夜人真的被自己逼恼了,一口气爆掉十几只蛊虫,那自己当场被炸死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办?东方凡没有那么多考虑的时间,拳上的龙魂破打出去之后,也不顾巡夜人在自己手上缠的那些寒力,先把胳膊整只收回来,然后烈阳衫瞬间再度燃起! 但仅靠烈阳衫还不够去扛住身后的这一记蛊爆,想要过这关,东方凡还得拿出点真功夫来。 “嗯?”巡夜人透过面具,看见面前的东方凡身体上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在引明灯和烈阳衫的作用下,东方凡的身遭都是耀眼的金色光芒,而此时,在金色的光华下,东方凡的躯体还是慢慢呈现出一种通透的碧绿色,隐约间还有大片大片的纹路,犹豫树叶中蔓延的脉络,蓬勃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枯荣琉璃盏?!”巡夜人猛然瞪大了眼睛,“有意思!今天在你一个小娃娃身上,居然能见到宗堂十六式其中的两个,真是不枉我给你一个小雏儿啄了眼睛!” 枯荣琉璃盏,万物一岁一枯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受制于名字里“枯荣”二字,这个血灵术的调息周期足足有一年之长,而其效用也是强到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在琉璃盏术相成型的同时,施术者被术相包裹的身躯会得到极强的保护,在目前人们认知的范围内,只要琉璃盏现世了,那这个施术者就是无法被伤害的。 于此同时,在琉璃盏周围的所有队友,都会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恢复,只要这个人最后一口气还没有咽下去,哪怕已经断胳膊断腿,被砸成一滩烂肉,琉璃盏都能给他救回来。除此之外,它还能给那些运用植物作战的血灵术以极大的加成。 可以说,在大规模战场上,枯荣琉璃盏是可以以一己之力瞬间改变战局的逆天之术,而在这种手足无措的情况下,东方凡又没有其他防御背后的有效措施,只好直接把这种档次的神术给直接用了出来。 东方讷见东方凡连琉璃盏都放了出来,当下也就不再担心他会受伤,而是就地一跃,一个前冲逼到了巡夜人的身边,然后扬起她修长的双腿,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东方凡连续地用出了宗堂十六式中的两个,身体里的血灵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这时也不得不放掉了引明灯对巡夜人的束缚,所以东方讷这一脚直接给巡夜人踹飞了出去。 “哼……光靠拳脚是伤不了我的,小姑娘……”巡夜人心中讥讽。 “咻!”另一边的魏潼也没有闲着,他冲着巡夜人倒飞出去的身体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然后一缕幽蓝色的血灵就笔直地刺向了巡夜人的方向。 “速度不错,可这威力……是个什么玩意?这么小?真的能算作是血灵术吗?打中了人又能怎么样……” 巡夜人立刻察觉出魏潼这记晴岚剑威力的卑微,当下也就漫不经心的挥起袖子一挡。 “噗!”晴岚剑轻轻穿过巡夜人的衣袖,只微微刺进去一点点的距离。 “嗡?!!” 巡夜人却因为这一点点小伤浑身一颤,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就炸了。 “这是什么感觉……他的血灵……到底有什么古怪?!” 1.1.38 血灵体 地上的那柱香早已烧到了尽头,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贯注在刚才的战斗中,没人看见罢了,现在乱战平息,东方凡强行顶着近乎虚脱的身体,看了看地上的香灰,很勉强地笑了笑。 “前辈,这赌约,看来是晚辈们赢了。” 巡夜人并没有管地上的香柱是否燃尽,而是挨个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后辈,尤其是站在最后边的那个魏潼。虽说之前的战斗中,都是东方凡一个人在和巡夜人纠缠。但东方凡毕竟是至少学会了宗堂十六式其中两个以上的人,不能以寻常的年轻后辈看待。 而这个魏潼,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多少长处,用过的两个血灵术倒是稀奇的很,但巡夜人一眼就能看穿魏潼的力道不足。 但令巡夜人死活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魏潼的血灵术都没有给他产生多少效果,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创伤,就让巡夜人浑身不适。就如同魏潼的血灵对巡夜人来说是一种特殊而致命的毒药,只要碰上一点,就会有极大的反应。 巡夜人也是见多识广了,这么些年他什么样特殊的血灵没遇见过,甚至于有的人天生血灵中就带有剧毒,所触之处百草皆枯。但魏潼不是,魏潼的血灵里带有一丝轻灵,就好像当空的皓月,也许不比烈日刚阳,但也绝不阴邪。 “难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巡夜人不由得寻思。 魏潼三人散散地站着,看着面前的巡夜人。巡夜人的长袍在交战中破损无数,连面具都裂开了一个口子,只是依旧看不见他的样貌就是了。巡夜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良久,他有勾了勾手指,倒在地上的灯笼忽的消失,重又出现在了巡夜人的手里。和之前不一样的是,灯里那一点黯淡的火光现在彻底地消失了。 “这个灯……是你养蛊的皿器?”东方凡喘了口气,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个灯笼。 “没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你知道这么些就可以了。”巡夜人的面具往魏潼的那个方向转了转,“说句实在的,我真的很想不管之前那什么赌约,强行给这个小子给扣下来。” 魏潼被说得一愣,扣自己?现在还想口自己?按之前那一架打得来看,不是应该对东方凡更感兴趣吗?什么什么十六式来着,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东方凡反倒是一脸不意外的模样: “前辈大人有大量,可不能反悔啊。”说完东方凡还瞟了一眼巡夜人的长袍,“这一身衣服,穿着挺辛苦吧。” “真的聪明人,就应该少说两句话,都放在心里边。”巡夜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灯笼,叹了一口气,“走了,以后记得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说完巡夜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不见了。 “这么厉害,怎么不继续闪了?”东方讷看着巡夜人消失的方向,气哼哼地嘟囔。东方凡冲着她摆了摆手,三个人赶紧回到了魏潼的家里。 三个人都没有受伤,除了东方凡的血灵消耗的有点狠,这会有一些气短。他盘坐在地上,把巡夜人最后喂进来的那缕毒气逼掉,接着三个人分别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挤在魏潼的小床上,东方凡横在中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魏潼最奇怪的,自然是巡夜人为什么到最后还对自己有那么浓的兴趣,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你想多了。”东方凡手里捧着魏潼给他们晾的凉茶,“准确的说,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自己有什么问题?” “简单的说……他不是个人。” 魏潼闻言一愣,然后浑身就是一哆嗦,这什么节奏?突然开始将鬼故事?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血灵体?”东方讷接茬。 血灵体,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实体,通身都是纯粹由血灵组成的生物。这种生物依据修为,也有着不同的神智,神智高的自然就成了人形,差一点的就是些动物,之物,再差一点的,草木山石,万物皆可。 而这种血灵体的来历,则比较复杂,有些古老的种族,全族都是血灵体,还有自己的一套繁衍方式,而有些天地精气凝聚之地,或是异相突生的场合,也有可能突然诞生。理论上血灵体的寿命是无限的,但一旦经过反应,血灵体就会发生一个连锁的衰变,从而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慢慢消失。 更多的东西现在还无法解释,在中原那所宏伟的大图书馆顶层,还有数以千计的学士在日夜研究这些奥秘,但至少就目前所解开的秘密来看,可以解释巡夜人为什么对魏潼感兴趣的原因。 那就是东方凡的血灵有一种特殊的兴致,那就是对血灵体这种纯粹的血灵生物,有更强的伤害力。 “那他的血灵有元素之力吗?”东方讷隔着中间的东方凡看了魏潼一眼。 “不好说,但就我的感觉来看,没有。” 正常的血灵,都会有某种元素的术相,天地间水火风雷,如此种种,皆有表象。特殊一点的人,血灵中可能有剧毒,也有可能像磁铁一样具有磁性,但每具有一种元素的术相,就一定会产生其对应的特征。 火元素的血灵术士,他的血灵即使不经过任何的凝练或引导,都会有一种炙热的灼烧感,和燃烧的本质,但东方凡没有从魏潼的血灵里发现任何一种术相,也许是魏潼拥有什么特殊的元素,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 “老实说,你这个血灵的特征,包括你小时候学的这三个血灵术,我这么多年真的是见都没见过,连相似的都没有。”东方凡摊了摊手。 “也许是什么最近才被人研究出来的野路子呢?”魏潼还有点接受不来这些事情。 “不可能。野路子出身的血灵术,大多在血灵凝聚的程度,和血灵术的术相上,都非常拙劣,我的烈阳衫就已经是野路子中的上品了,看起来都乱糟糟的。” 魏潼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三个人也没有在言语。一番大战之后,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东方凡和东方讷很快就这样睡着了,响起的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而魏潼躺在他们的身侧,久久不能成眠。 1.1.39 无赖 翌日,魏潼三人就这么挤在一张小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巳时过半,浑身酸痛的东方凡还是不想起来。东方讷昨天晚上是因为太累了,聊着聊着不自觉地就睡在了两个大男人身边,一觉醒来之后,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旁边鼾声如雷的两个人,自己跑到以前魏中的房间,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套被褥,重新又睡下了。 魏潼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而且他早上一定是要吃早点的。昨天夜里自己一个人想着心事,不小心熬到很晚,这才睡到这个时候方才醒来。晕晕乎乎地跑到厨房里,才想起这初夏时节,家里根本存不住东西。只好饿着肚子出门,跑到不远处的街上买些早点回来。 陈南不像冷雕那样,把自己手下的伙计都圈在一个特定的胡同两边,当作自己家宅院的警戒和缓冲,但那些互相熟悉的伙计,年轻时成家立业,还是有很多特地住在一起。总的分布或许比较松散,但大致也都聚集在滇城的东南角上。 魏潼的家则住在这东南角片区最偏僻的一隅,住在这附近的,大都是陈南马队里地位最低微的杂役。靠近城墙根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中间竖着一颗粗壮茂盛的老榕树。就在这榕树下,一年四季都有那种挑着担子来来回回的小摊,卖点心,卖茶水,帮人剃头,或是修刀磨剪子,东西都很简陋,服务倒是应有尽有。 魏潼不知道东方凡两人喜欢吃什么,就准备把那些方便打包的糕饼一样买上一点。 “小魏啊,今个怎么恁个晚才起来嘎?”买洋芋粑粑的婆婆是看着魏潼长大的,以前魏中不在家的时候,魏潼没少去她家吃饭。 “前段时间累着了,昨晚睡得狠。”魏潼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要两个洋芋粑粑……豆浆还有吗?” “还有呢。” “那婆婆帮我留着啊,我回去拿个碗来。”魏潼这才想起自己没带东西盛豆浆回去。这朴素的早点挑子不似大街上那些有头有脸的门面,出门打包都有特制的餐盒。在这里想打包带走,就得自己事先带个海碗过来,“要三个人分量啊!” 魏潼算算时间,过会就到了那批好吃懒做的年轻人起床吃早的时候,不跟婆婆大声招呼,怕是自己回来的时候就没东西喝了。 “拿婆婆的壶装回家好了嘎,吃完再还给婆婆。”婆婆从挑子底下拽出来一只陈旧,却洗的很干净的水壶,“家里来人了撒?怎么要三个人的嘎?” 魏潼点点头,赶紧接过婆婆装满了豆浆的水壶,道了声谢之后就跑去买其他的东西了,婆婆上了年纪,抓住个什么新奇的事情就喜欢问东问西,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魏潼还想赶紧回去吃早点呢。 在这条挑子街转了一圈,魏潼手里的荷叶包一个堆着一个,蒸的炸的煮的煎的是应有尽有。 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了,魏潼就一手豆浆一手早点的打道回府,还没往回走几步,迎面就看见一个头发乱七八糟,穿着睡衣敞着胸口,提拉着一双拖鞋,一步走一步歪的年轻人,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魏潼下意识地就想绕道躲开他,可这窄巷子都走了一半了,左右无门的,躲都躲不掉。 这一脸败家子儿模样的年轻人叫肥仔杨,现在看着个头不矮,身材匀称的,小时候是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子,也就是那个带头欺负魏潼的混小子。自从魏潼十岁那年学会了血灵术,这小子也学了聪明,没事不再寻魏潼的麻烦,真到了不爽的时候,就叫上一大帮的兄弟,带足了家伙,趁着魏中不在家的时候,把魏潼堵在某个墙角胖揍一顿。 所以魏潼跟他从小关系就很差。 等到魏潼再大一点,肥仔杨就连这种以多欺少的勾当也不敢张罗了。他自己在滇城里混,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年纪轻轻的一身是病,成了一副空壳子,所以他怕魏潼回来找自己的麻烦,毕竟两家都住在这小小的一片拐角,想抓他落单打他一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想绕过这么个灾星,也并不是魏潼现在还怕他,尤其是经历了昨天夜里的一场战斗之后,魏潼对于自己的实力以及潜力都有了更深的认识,战斗经验也愈发丰富,怎么也不会再害怕这种狐假虎威的小混混。 只是肥仔杨这个人,也不知是死性不改还是最近另外找了靠山,近些日子愈发猖狂了起来。魏潼可想而知,等他看见自己,就算没胆子上来滋事,也要臭着嘴巴啰嗦两句,让人心烦。魏潼不想心烦,就想眼不见为净。 可路都走了一半了,既然没得躲,那干脆就硬着头皮上。 “哟。”肥仔杨果然看见了拎着早饭的魏潼,“你也有这个点起床的时候?早点买了不少嘛,不是一个人吃的吧?” 魏潼不想理他,眼睛转都不转的就继续往前走,结果肥佬杨居然伸手拽住了他拎着早点的右手。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又吃不掉,干脆拿来孝敬孝敬你杨哥,不枉老子从小给你的照顾。” “手放开。”魏潼甩了一下,没甩掉这无赖的手,于是只好冷冷地警告。 “嚄哟卧槽,长本事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觉得加了什么陈南的马队就有人罩着你了?我告诉你……” “手放开,我不会说第三次。” 也许是魏潼的气势震慑到了肥仔杨,原本还满嘴骚话的无赖一下子舌头打了结,木楞楞地松开了抓着魏潼的手。魏潼瞪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了。 “我靠!小东西我看你是死了爹没人教训,皮又紧了是吗?!下次再有胆这么和老子说话,老子就代替你那个怂鬼老爹教训教训你!” 等魏潼走出去好一段距离,肥佬杨似乎是觉得自己输了派头,冲着魏潼的背影又是一阵嚷嚷。还把过世的魏中给拎了出来,就为了图个嘴巴过瘾。 魏潼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魏潼回过身,死死地盯住肥佬杨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还是让他背后直冒冷汗,张着嘴巴,半天不敢吐出一个字儿来。 “哼。”魏潼也不想跟一只没有教养的畜生一般见识,看他没有再冒犯自己,也没有再追究,转过头就这么离开了。 1.1.40 计划 魏潼回到家,刚把包着早点的干荷叶打开,东方凡的脑袋立刻就从房间里伸了出来。 “有吃的?” “你不是睡觉么,继续睡。”魏潼嘴上说着,还是从橱柜里掏出三个陶碗来,把热腾腾的豆浆均匀地分在碗里,然后摆好筷子,自己坐下来先喝了一口。 东方讷被外边的动静吵醒,自己揉着眼睛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女孩子还是要讲究一点,没有跟东方凡一样,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边伸手就抓,而是自己从水桶里舀了一壶水,架在院子里的小煤炉上烧开,然后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的毛巾和牙盐,洗漱了起来。 “东方家不是都用牙刷吗?”魏潼看了看院子里洗漱的东方讷,有些好奇,这样直接用牙盐清洁口腔的方式,早在几十年前牙刷出现之后就被淘汰了,一般也只有魏中这样既老派条件又不好的中年人才用,魏潼都不用了。 “她说她用不惯,谁知道呢。”东方凡塞了满嘴的早点,随口敷衍道。 东方讷在院子里折腾了好一会,连自己的头发都洗了一遍,这才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到了餐桌旁,拿起自己的豆浆喝了一口。一面抢过被东方凡盯上的最后一块洋芋粑粑,一面又问他昨天晚上在冷雕家顺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顺……这是小偷的黑话,就是偷的意思。魏潼听得眉毛一抖,这俩人,从东方府出来游历的这么些日子,估计是没少干坏事。 “没有,他家大厅里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东方凡没有吃到洋芋粑粑,只好拿过一只蒸糕继续啃着。 “那你也好意思吹嘘自己贼不走空?”东方讷讥讽。 魏潼的眉毛又是一抖,这俩人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啊,哪有偷东西的人自己说自己是贼的。 “谁说我走空了?进去一趟,带出来的不一定就是什么东西,也可以带出来情报。”东方凡把手里的半个蒸糕咬在嘴里,指了指魏潼家的石砖地,“轮刀家,木有黄间,他家……” 东方讷面无表情地把那半个蒸糕从他嘴里给扒了下来。 “冷雕家,只有大厅,没有房间!” “没有房间他住哪?打地铺?” 东方凡指着地下的手又用力点了点。魏潼看了他一眼,猛然醒悟。 “地下室?” 丢给魏潼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东方凡从东方讷手里抢回了蒸糕,继续开吃。 “我记得他那个房子的构造应该是有房间的吧?你怎么知道他有地下室?或者他的地下室不是用来放杂货的?” “唔黁感局到……” “你要是不会好好说话就别吃了!” “唔唔……咕噜……嗯……喝口豆浆镇一镇……”东方凡似乎很怕东方讷再把他的蒸糕给拽走,胡乱嚼了几口就直接吞了下去,噎地白眼直翻。 “呼……舒服多了。”摸了摸肚子,“他家那个地下室,挖的又不深,我这双鞋子,往地上一踩就知道底下是空心的。至于你说的那两个房间,一个里面全是机括,另一个不知道养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在里边,闻着就腥。那两个房间就是饵子,是冷雕用来钓鱼的。” 魏潼点了点头,听上去蛮稀奇的,但最后东方凡好像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个冷夜,用的血灵术,你有没有一种在哪见过的感觉?” “有,但我也说不上来。”东方讷回忆,“但我应该是没见过,好像是听你在什么时候和我提过,就那种……烂在骨头里的卑鄙手法,对,你是这么和我形容的。” “我的修辞有那么精彩?”东方凡显然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了,“那你记得……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记得我当初说得是哪家的血灵术了。你看看,平时教你东西的时候不听,就知道吃,现在好了,有用的时候你说不上来了吧?” “你……?” 面对东方凡无赖一样推卸责任的指责,东方讷居然语塞了,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气愤之下只能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揽到自己的跟前,东方凡一伸手,就直接一筷子抽上去。打得“啪”的一声脆响,魏潼在一边看得都感觉手疼。 “对了,过几天咱们上哪去啊?”魏潼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岔开两人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准备去明察看看。哦,之前忘了问你了,你知道明察怎么走吗?” 魏潼摇头,他只知道明察大致的方向。可明察这种小村子,深藏在山峦之中,就算魏潼能找得到那些山头,进去之后也认不得路啊。 “你看看你,在滇城活了十几年了,附近的村子都不会去,你说你有啥用,嗯?” 魏潼突然就很希望东方凡手继续犯贱,去摸东方讷的糕点。 吐槽完魏潼,东方凡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商量,今天下午去街上找个能带路的,几天后一起去明察一趟。 目前来看,有关那些疑似豢魂族邪术的法阵丢了线索,最近也没有类似的事件再发生,魏潼他们想查也没地方去查。而东方家突然把这样一个特殊的人派到万里之外的滇南,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既然那个女人指名道姓的要去明察,那东方凡也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东方家有什么事情,你写封信回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魏潼觉得东方凡是东方府自己人,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跟在后边调查。 “大人的事情,会都和咱们几个小孩说么?问了也白问,想知道什么事情,还是自己靠得住。” 说得也有道理,魏潼点了点头,旋即建议东方凡等那个带着女人去明察的伙计回来了,再找陈南要那个人带他们进山。 “为什么一定要那个人?”东方凡不解。 “不是一定要那个人,而是要从这个人身上确定明察的情况。”魏潼解释,“你不是要跟在她后面偷偷地查么,那最起码你得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明察,要待多长时间吧?要不然咱们进了村子,和她迎头撞上,那怎么办?我感觉你好像打不过她的样子。” 东方凡一愣。 “可以啊,没想到你也有脑子的……” “滚!” 1.1.41 计划赶不上变化 吃完早点的三人一起把桌上的碗筷杂碎清理了一下,魏潼拎着水壶去老榕树底下还给了婆婆。这次运气不错,没有再在路上撞见肥仔。等魏潼回到家里的时候,东方凡已经把碗筷都洗个干净,放回了橱柜里边。 “东方家的大少爷,也会干这种家务活?”魏潼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东方凡从厨房里边出来,袖口卷的老高,一边还甩着手上的水,很稀奇的问道。 “你以为东方家的嫡系是过的是什么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手上掂着钱袋上街调息妇女的纨绔子弟?”东方凡笑了笑,“要是那样,东方府早就没落了,哪还有这么多年的热闹劲儿。” 三个人今天都没有其他的安排,一时间都有点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陈南其实在自己的大宅院里给东方凡两人安排了两件非常好的房间,当初给魏潼疗伤的时候,他们住的地方就是。不过昨天一晚上闹腾回来,东方凡居然觉得在魏潼家睡着比较舒服,准备就住在这不走了。 魏潼原本以为东方讷会住不惯这种穷酸地方,或者不屑于住在自己家里,可让他大出所料的事,东方讷似乎来得比东方凡更加热切。 “南叔那地方睡不惯,还是……简单一点的地方睡着安稳。”东方讷如是评价。 睡自己家里魏潼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无非就是和东方凡挤一挤,反正这个东方府来的大少爷自己也讲卫生,睡觉又不乱动,影响不大。自从魏中过世之后,魏潼其实还蛮希望平时有人能陪陪自己来着。 就是这东方兄妹的喜好是越来越让魏潼看不明白了。这俩人平时不拘小节出手阔绰的,衣食住行却特别喜欢照着风土人情来弄,格调太高的地方,他们花的起,却呆不惯。 “怪人,好日子过多了。”魏潼心里这么评价。 既然时下无事,魏潼提议干脆先去陈南那里,把带路伙计的情况和陈帆的具体归程问明白,然后再去大街上逛逛,打发打发时间。 三人跑到陈南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陈南才刚刚起来。昨天夜里照例和几个老伙计出去喝了一顿大酒,因为女儿不在家,没人说他,所以一起又在自家的宅院里收拾了一间房,摆上赌具玩了几把,一直玩到后半夜才回房睡下,这会刚醒呢,魏潼几个就推门进来了。 “起的挺早啊。”陈南打着哈欠去洗脸,旁边的老仆在烧水给他斟茶,“昨天睡得挺好吧,你们年轻人第一次出货,肯定累的不行。” 魏潼三人相视一笑,昨天你陈锅头熬夜玩骰子的时候,他们可也没闲着。 陈南用热毛巾抹了把脸,也开始用牙盐擦牙,一番收拾之后,他坐到了自己的太师椅上,端着热茶,旁边摆着一叠热腾腾的洋芋粑粑。自己夹起来一个,一边还给东方凡三人让,东方凡摆了摆手,说自己吃过了。 其实就东方凡和东方讷这种吃货的脾性,早上吃个八分饱根本不足以构成他拒绝美食的理由,尤其是早上只有两个洋芋粑粑,东方凡一个都没吃着。东方凡谢绝了陈南的点心,是因为自己和东方讷若是接受了,魏潼会特别的尴尬。一面他在陈南面前还是个小伙计,陈南不点名让给他吃,他若是伸手去抓,那是非常不合礼节的行为。但东方凡和东方讷都吃了,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又显得他低人一等,不受待见。 陈南当然不会去考虑那么多,但东方凡是真心拿魏潼当朋友看的,朋友的面子,他自然要帮忙撑着点。 “陈帆什么时候回来吖?”东方凡直奔主题。 “帆儿?”陈南翻了翻白眼,心里算了一下日子,“云家是昨天来的信说帆儿正在被护送回来,差不多明天中午就能到家。” “哦……那那个去明察带路的伙计呢?他回来了没有。” “他?”陈南显然很意外东方凡会问起他来,“他今天才到明察呢,传回来的信鸽我醒的时候刚刚收到,估计要回来差不多得三天之后了,怎么,你找那个女人有事?” 东方凡摇头,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说完陈南居然皱了皱眉,说这可能不太好办。 原来陈南下一趟出货的目的地中,有一个叫做鬼苗的寨子,寨子里的苗人说的是一种有别于苗语的特殊语言,陈南的马队里就只有那个伙计会说,所以下一趟出货,陈南必须得带上他,要不然这生意可能没办法做。 这样的结果显然让东方凡很有些猝不及防,如果是这样的话,东方凡就实在没有理由再问陈南借人了,请人帮忙也得讲究个分寸,总不能坏了人的正事。 而如果去滇城里找带路的向导,靠不靠谱不说,而且价钱会很麻烦。之前听陈南说,去明察的路不仅崎岖,而且非常危险。有多危险东方凡不知道,但听陈南的比喻,自己这三个人想闯一闯,应该风险不大。 但既然有危险性,正常的价格应该没有人会愿意帮忙带路,而明察这个地方,穷乡僻壤又没有什么风景,那些常年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老油子肯定会认准了自己去明察有正事要办,到时候自然会在价格上狠狠地宰上两刀。 东方凡是不缺钱花,但是他讨厌被人算计的感觉,所以他不准备去街上花钱雇向导来带路。可除了这些途径,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能带自己找到明察,一时间陷入了为难之中。 “你们要去明察?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要啥没啥,还总出事情。”陈南听闻了东方凡的计划之后开始给他循循善诱,希望他能改变心意,“要不我给你们推荐几个去处吧。想游山玩水,可以去苍山洱水,想吃喝玩乐就去丽江舶,想看风土人情可以去理城嘛,干嘛非要往山里面钻。” 毕竟陈南出货的这段日子里,陈帆还指望东方凡照看,肯定不希望他们去一些太危险的地方。这点东方凡明白,也能理解,但他也有自信保陈帆周全,所以关于去哪的问题上,东方凡没有接茬,问题在于,现在他们该怎么去呢…… 1.1.42 杂货铺 婉拒了陈南留他们在家吃午饭的邀请,东方凡三人在陈家寒暄了几句之后,重又走到了大街上。去明察的事一时间没了头绪,三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原本商量的是去找个大一点的酒楼,要个包间,三个人坐下来慢慢谈正事。现在去明察的向导没了着落,早饭吃的又晚,也就没有了再去吃饭的兴致。 魏潼三人就在滇城的东南区转悠着,也不管眼前的路熟悉不熟悉,结果三人闷着声一阵乱逛之后,魏潼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即算魏潼是在滇城住了十几年,也不可能每一个大街小巷都去过,尤其是滇城还这么乱,各方势力泾渭分明的,魏魏潼从小就被告诫,没事少去不认识的地方瞎转。 “这是哪儿啊?”魏潼抬起头,望了望不远处那高耸的城墙,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我们怎么跑到城北边来了?” 滇城北边是商会的地界,除开城中的大集市,和散落在滇城各地的小饭馆这样的店面,其余的什么钱庄,赌坊乃至青楼,这种重税的生意,都集中在滇城北边这块地界上。滇城最北也有一方大宅院,那是商会大长老的私宅。这商会虽说是一帮生意人用来制定商界规则,维护市场的组织,但在滇城这种地方,也慢慢演变成了一股自带武装的力量。 滇城这些做生意的,本事大多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钱啊。所以商会同时也是滇城最大的佣兵组织,他们能开出最好的价钱,自然也能招到最好的打手。 不过商会的那帮人只会跟金钱有关的事情算计,所以对外来人进了自家地界倒没有多紧张。这要是三个人不小心闯进了西南角那帮扒手的地盘里,估计最少也得打上一个时辰才能出的去。 “来都来了,转转吧。”东方凡心事重重地,“那边有个什么杂货铺新开张?瞅瞅去。” 东方凡指的地方是一个旮角胡同,人迹罕至。这店家新开张,既不贴红纸也不放鞭炮,就好像早上推开自家门一样,没有半点动静。写着“开业酬宾”的木牌居然放在院子里边,要不是东方凡闲着没事恰好看见,谁能知道这是家店面? 三人推门而入,院子里新栽了不少花花草草,中间用碎石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看上去倒有那么一番情趣,可就是没有一丝做生意的模样。 “小杨杂货铺……这……”毒舌如东方凡,都被这么清纯不做作的招牌给震慑了,不仅通俗易懂,而且深藏在内院之中,最重要的是他家的院门那么小,内院的房门还是对着侧面的,从院子外头只能看见这家店的窗户,奇葩之极,东方凡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这……绝食型老板么?”东方凡摇了摇头,沿着小路走进了小店的店堂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柜台,柜台把屋子的东南角给围了起来,里面还有扇暗门,可能是老板平时生活起居的内室。柜台是木头面,玻璃表的,里边林林总总地摆了不少小玩意儿。两边各通着一扇门,魏潼简单看了一眼,里面应该都是装着货物的货架,只不过上面卖的东西既有花花草草,又有人工制作的小东西,实在看不出来老板卖的是什么。 “这是……药草,血灵器,还有火铳?”东方凡的眼界就要比魏潼高的多了,“什么东西他都有啊,有些品质还不错,这老板有点意思,路子怪野的。” 突然。 “嚄射!外面都来客人了,你还在里面搞什么吊东西啊?”内堂隐约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听上去素质不怎么高的样子。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说脏话!”另一个气愤的女声响起,话音未落,柜台后遮着暗门的门帘被人用力一掀,一个年轻女孩走里边走了出来,“几位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年轻女孩招呼三人的语气轻柔美好,跟刚才在屋里教训男生的那种尖锐是云泥之别。魏潼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旁边东方凡反应倒是很快,说自己看小店新开张,就进来随便转转。 “你这里……卖的品种够足的啊。”东方凡不禁赞叹到。 “杂货铺嘛,就是什么都得卖一点啊。”女孩笑得很恬美,“我们家刚刚开张,东西还没规整,摆的有点乱,您要是想找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帮您找,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呢。” “哦,那你们这有符绣卖吗?” 女孩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惊讶地笑了笑: “看不出您还是个内家吖,您要符绣绣在哪里的?方便的话可以把东西放在我这,过几天来取。” 东方凡问魏潼要来了他的乾坤袋,放在柜台上。女孩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恕我直言,您不像是不懂行的人……这乾坤袋好像是个蓝字的货,给一个蓝字的乾坤袋上符绣?会不会有点……奇怪?” 能看出来,女孩在很努力地思考用什么词形容东方凡的要求,不过魏潼站在旁边是一头雾水,他连符绣是什么东西都不明白,更别说女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我要的符绣可比较特殊,我要那种血灵力不稳定,认主特别难还容易散架的符绣,你这有吗?” 女孩越听越觉得东方凡大概是脑子有问题,不过生意人只管卖东西,客人为什么会有这些需求,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先是让东方凡稍等,然后从身后的大柜子里取出一张黄纸和一杆毛笔,略加思索之后,女孩左手按住黄纸,右手执笔在之上挥动。魏潼能感觉到,女孩的左手中在源源不断的往纸上灌注血灵,而右手的毛笔则有规律地牵引,只是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女孩似乎是大功告成了,放下手中的毛笔,举起黄纸对向三人。 “客官,验验货吧。” 魏潼看了一眼就傻了,那根本就是一张空白的纸,上边连一个墨点都没有。而东方凡却是一脸满意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这女孩一眼。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厉害,厉害。” 1.1.43 杨家兄妹 女孩听见东方凡的夸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收下了柜子上的乾坤袋,然后问东方凡还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哦有,我需要一份滇南周边的地图。” 女孩点了点头说有,然后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卷纸来,平铺在柜台上。东方凡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摇了摇头表示不行。那张地图上只有滇城周围官道的走向和村落的大概位置。包括地形,标准,和那种窄小的山路都标示的很不清楚,没有办法满足自己的需求。女孩又接连取出了好几张不同的地图来,样式各不一样,却没有一个符合东方凡的心意。 “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这种大范围的地图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您要的那种超高精度的地图,可能需要到云家那种行军打仗的地方找找看了。”女孩摊手,表示东方凡的要求自己无能为力。 云家?说起来陈帆不是和云家关系不错吗?不过之前好像听陈南提起过,这段时间陈帆在云家的熟人都出门有事了,而且军用地图这种东西,可能记载着军旅掌握的机密情报,不是你问人家要,人家就一定方便给的。 “呃……我想去一个叫明察的小村子。”东方凡脑子里闪了闪去云家求助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去明察?您早说不就成了。” “?!” 三人一听有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们注视着女孩在自己的乾坤袋里一阵翻找,然后掏出一个被对折的纸片来。展开之后的纸片只有巴掌大小,但纸片上画着除了一个醒目的村庄,还密密麻麻地标注了许多交错纵横的山路路线,其中还有很多东方凡看不明白的奇怪标示,不过在纸片的背面,都有详尽的注释,东方凡一看就知道这是能用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多少钱?”东方凡立刻就掏了钱包,“老板路子是真够野的,什么东西都有的卖?” “您给四个银币吧,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花了不少功夫。”女孩浅笑。 “你自己画的?” “是啊,不瞒您说,我这店开张之前,刚刚去明察收了点货,顺带就在山里转了几圈,花了张地图,本来只是想留着以后自己用的,谁知道真有人去那种地方。” 东方凡付了钱,接过那张小小的地图一看,制图的手法非常规整,线条清晰标注准确,是很正式的制图手法。不由得又对眼前这个一副邻家小妹的女孩多了份钦佩。 会符绣,而且会设计符绣的样式。要知道设计符绣可不是在纸上画画那么简单,符绣是一种面积被缩小的血灵阵,想要设计一个符绣,必须对血灵的性质,构造和相互作用的原理有非常扎实的理解,这不是去外面游历几年能学到的东西,必须是在正规学府中受到相关专业的教育,外加上一定的天赋,才能掌握的知识。 一般来说,一枚符绣的生产,都是先找人设计图样,再找特殊的绣娘绣出来。而这个姑娘直接就一手包办,更别说她还会画地图,绝对不是一般的人才。 可按照这个逻辑,女孩八成是哪个知名学府的优等生,这样的人才,即算不想继续上学,出来也能在那些大势力里边谋个好差事,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开杂货铺?更别说这家杂货铺把门脸朝里,屁股对着外面,一副不准备做生意的态势。 “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哪家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学的是血灵理学,还是制图学?” 女孩突然被问起自己学习的问题,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之后,冲着三人莞尔一笑,也没有隐瞒: “我在都江院上学,学的专业……比较多,不过你刚才说的两个我都学过,不过还没结业呢。我一般看书看得比较快,早人家一个月放假,就跑来陪哥哥开店了。” 她还有个哥哥?魏潼三人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刚进门时,里屋那个说话没什么水平的男生。 “呃……哈哈,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哈……”东方凡笑得有些尴尬,“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我叫东方凡,这是我妹妹东方讷,这位是我朋友魏潼,我们最近想在滇城周围玩玩,偶然看见了您家的店,真的很有缘分,这么有意思的店,这门……” 女孩一听这话就笑了,露出一种特别理解的表情。 “我叫杨婉清,叫我婉清就行。大家也就别您啊您的了,看着都是同龄人,平辈称呼,直接叫名字就好了。这门是我哥的主意,我哥这人吧,脾气有点怪。” “讲什么东西啊!你就在外头这样讲你哥个是的啊?” 里屋的男生似乎对妹妹有关于他的评价很不满意,“呼”的一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魏潼三人循声望去,全部都是原地一愣。 这杨婉清的哥哥,长的和她俩是一模不一样,杨婉清皮肤白皙水嫩,黑色的长发浓密而且柔顺,眼睛大大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但她的这个哥哥……头发稀疏,而且有特别严重的自然卷,皮肤黝黑,黑到就像雪山南边的天竺人,再看五官……只能说眉毛眼睛一个不少。这两个人摆在一起,说他们是兄妹,无论如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可能是同父异母,重组家庭?反正人家万一有什么家事,或者难言之隐呢,魏潼和东方凡一致选择不该问的不要多嘴…… “你们两个怎么长的一点也不像?”然而东方讷直接就说了出来。 东方凡尴尬的要死,赶紧伸出胳膊捣了她一下。 “小时候长得像,长大了她就变了。”不过这黑皮肤男生倒也不生气,还揪了揪妹妹的头发,“出去上个学,还学人家把头毛搞一搞,人五人六的。” 东方凡瞥了一眼,杨婉清烫的是时下流行的小卷。 “呃……请教兄台大名?” “我?哈哈,你叫我炜哥就行。” “哦……炜哥……” “嗯?”东方凡话还没说完,那边东方讷突然发出了一声疑惑,这个“嗯”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得莫名其妙,而东方凡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叫炜?那你不就是叫杨……” 这一刻东方凡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1.1.44 龙涎果 东方讷话音刚落,小店不大的厅堂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我妹妹她不懂事,兄台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东方凡现在是满头冒汗,柜台那边的杨炜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生气了没有。 “你们不用管他,他都叫杨炜十几年了,成天让人喊他炜哥,真不害燥。”杨婉清对着哥哥比了个鬼脸,兄妹两个立刻闹成一团,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魏潼三人和杨家兄妹相谈甚欢,正巧杨家兄妹两人今天忙着张罗新铺子,忙到现在也没有吃饭,杨炜就留了魏潼三人在店里一起吃顿便饭。杨婉清手脚很麻利,片刻功夫就从后厨端上来热腾腾的五菜一汤,最后还拌了碟小菜,看上去非常有卖相。 这边杨炜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木桌,摆出来五只竹凳,五个人就这么围坐在小桌边,杨炜甚至还从内室里翻出来一小坛烧酒,也不问其他人喝不喝,“嘭”地一声就拍开了封泥,在男生的面前都摆了一只杯子。 东方凡自然是不会拒绝别人一起喝一杯的邀请,不过魏潼看着那杯透明的液体,一时还有点犹豫。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端起来抿了一口,一股剧烈的辛辣口感直接从喉头闷到了脑前,让魏潼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搞的?喝不惯?”杨炜注意到了魏潼的异状。 “没喝过这么辣的……” “哈哈那是!这是我才晓得酿酒的时候,给我妹酿的女儿红!酿了好多咧!不过后来我感觉她以后不一定能嫁得出去,不如先开几坛出来搞两杯,哈哈哈哈!” 杨婉清丢给哥哥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五个年轻人边吃边聊,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聊的投缘,大家纷纷聊起了自己的事情。五人中东方凡和杨炜都是十四岁,但东方凡稍大些,东方讷十三,魏潼十二,杨婉清和他同年,但是小了月份。 这杨婉清是都江院的高材生,而这个其貌不扬的杨炜也不是一般人,他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学,但是他在十二岁那年,送妹妹去都江院报名的时候,被学院的导师偶然发现了他的才能,于是他就被留在那,花了一个月就拿到了草药学最高的学历,院长一度想留他在都江院当个教员,却被他拒绝了。 “我这个吊样子,除了从小在山上抓草,懂点门道,别的我又不行,让我去当老师,那不得把小孩教坏了?”杨炜摆了摆手,“而且我这种人,受不得管,当初在那个什么地方学了个把月,我都难受的要死,再去当老师,那不是要人命么。” 东方凡一听杨炜学的是草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干瘪的果核,摆到了杨炜的面前,请他帮忙掌掌眼,看看这果核到底是什么来历。 魏潼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和东方凡第一次见面时,被他用寸劲破了无尘诀,反噬吐血一并吐出来的果核。当时东方凡研究了几天,也没研究个结果出来,滇城里也没有个像样的藏书馆,这件事就被暂时搁置下来了。 今天正好赶的巧,遇见个专业研究草药的。 杨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接过了那颗果核。果核刚一到手,杨炜脸色就是一变,果核里残留的血灵虽然很少,但是却依旧蕴含这极其狂暴的气息。这还只是一颗被人吃完消化,又吐出来风干了许久的果核啊,这颗暂时还不知名的果实在完整的时候,会具有多么暴躁的药性,杨炜都有些不敢相信。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和验查,杨炜甚至还取出一根银针,用独特的手法通过血灵去深入检验。最后似乎才有了一丝线索。他放下酒杯走到里屋,好半天翻出一本黄色的线装小册子来。魏潼远远的一瞅,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手写的蝇头小楷,还有手绘的图样,非常的精致,可以想象这个小册子所消耗的工作量之浩大。 杨炜仔仔细细地翻阅了小册子中的其中几页,在经过反复的核实之后,杨炜把手里的桌子摊开在桌子上,指了指画册上的图样和介绍。 “应该是这个了,你们看看吧,但是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说不通。” 东方凡拿过画册,摆在自己和魏潼的中间,魏潼可以清楚地看见,画册上有关这个果实的药性,特征和主要产地都有着很清晰的记载。 还没有来得及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完,两人的注意力就被主要产地后面的两个字死死吸引了。 “天界。” 什么意思?天界?人界没有吗?那为什么会出现在魏潼的肚子里? “你们也看到了,这种叫龙涎果的东西,只出现在天界过。今天你们一问我也想起来了,当初在记载这些东西的时候,对这种果实印象很深。” 杨炜一边喝酒一边给其他人说起自己查阅相关资料的经历。 首先杨炜自己肯定也是没有见过这种果实的,他第一次见到有关这颗果实的记载,是在自己祖辈传下的一本手册中,在那本手册中有关产地的记载,就只有天界。这是杨炜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记载,就非常感兴趣,后来他去了很多地方,在很多的图书馆,翻阅了很多的书籍。其中也见过不少其他关于龙涎果的记载,主产地无一例外的都写着天界。 但随着阅历的增加,杨炜还发现了不少其他这样的草药,有些草药甚至只在个别孤本中才能见到,都没有其他的资料佐证。而龙涎果,只是因为开启了杨炜对这些难觅其踪的天界果实的探索,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照老一辈人的说法,大概在一千年之前,天界和人界都是有通道可以往来的,似乎是在某一次豢魂族之祸爆发的时候,豢魂皇几乎横扫整个人界之后,还打到了天界上。天界趁着豢魂族主力全部爬上天界进攻的契机,关掉了所有通道,人界才趁机喘了口气,消灭了豢魂的残余,扛过了那次灾害。 可两百年之后,豢魂族之祸依旧如期而至,只是从那之后的豢魂王就变得一次比一次弱小,而天界的大门也再也没有打开过,所有人都觉得这其中存在着什么关联,但一千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发现真相,天界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1.1.45 明察山路 有关天界的事情,杨炜的说法和东方凡知道的基本一致。东方府作为人界势力的魁首,千年来曾派出无数支探访天界入口的探险队,不仅毫无收获,还折损了家族不少的好手。但直到今天,东方府的家主依然对这项事业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大人们的事情暂且不谈,如果说魏潼肚子里吐出来的果核,是只有天界才有的龙涎果,那这颗果子是从哪里来的? 据魏潼自己的记忆,自己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就杨炜的册子上记载,龙涎果药力之狂暴,即算是适应了狂暴血灵的血灵兽,如果不小心误食的话,都不一定能消化的了。如若一个毫无修为的人类小孩直接食用,一定会当场暴毙,绝无幸免。 而魏潼当时只是吐出了几口淤血,这之后东方凡又给他检查了几次,可以确定他的内伤已经痊愈,五脏六腑也很正常。说明他的内伤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会不会是搞错了?”魏潼不禁疑惑。 “如果你们带来的果核没有搞错的话,就不会搞错。”杨炜掂了掂手里的果核,“除了那种品相特别高的神品,一般的果实,哪怕是天界的果实,被摘下来之后,即使不被人吃掉,自然腐烂,能残留的药力都少的几乎感觉不到。但这个果核你们也感觉过了,那种狂暴,今天捏在手里都是一阵发悸,这种药力,在我知道的所有草药中,没有第二个。” 从魏潼的回忆中还可以排除他偶然误食的可能,那么他为什么会服用过龙涎果,就没有人能解释的了了。 解释不了了的问题就以后再说,这就是东方凡的人生宗旨,很快他就把气氛又带回了喝酒吃饭的节奏上。那颗龙涎果的果核,自然而然地就留给了杨炜研究,反正魏潼他们留着也没有多少用处。 酒过三巡,聊天的话题又转到了明察这个地方。杨家兄妹在开业之前,曾经到滇城周围的各个小村庄里收货。这种小地方很难见到那种极高品质的东西,所以他们主要就收一些新奇的,别的地方很少见的东西。顺便再画画地图,采采草药,也算是不枉此行。 所以作为去过明察的杨家兄妹,对三人这么执着于去明察很是不解。依照杨炜的说法,进明察的山路上是麻烦不断,即算是东方凡这样本领高强,在里面走一遭虽然不会有危险,但那些猝不及防的事情也会把他折腾的够呛。 “各位看这。”杨炜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标示,上面是一个规则的黑色蛹状轮廓,下半截用剖面表示,都是规则的正六边形,“蜂巢,一片!最大的那个,比一个成年男子的块头还要大一圈!那里的蜂子和中原的不一样,个头大,毒性强,攻击性极高!方圆一里之内,进人就上,一上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杨炜一边说一边撩开了妹妹的额发,在发际线附近,有一个不大,但是很明显的红点。 “我本事可能不及东方兄弟,但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从小山里山外的跑多了,对付这些虫子算是有办法的。”杨炜说到这顿了一下,狠狠地闷了一口酒,舒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就这样还差点吃了大亏!” 当初杨炜在山里,远远地就听见前边那段山路两边,有群蜂飞舞的扰动声。因为之前就听说过,这滇南的毒虫厉害,所以很谨慎地给自己和妹妹套上养蜂人穿的防护兜,抹上特制的驱虫膏,烧起艾草,这才敢往前继续走。 谁知道这群野蜂的凶性还是给杨炜上了一课,刚踏进那片树丛没有几步,从蜂巢里就如同有一波黑色的浪潮席卷而来。驱虫膏是完全没有起作用,手里烧的艾草把大片大片的野蜂熏落,余下的依旧前赴后继地向前扑,眨眼之间就裹到了两人的防护兜上。那一瞬间,杨炜就感觉有一个人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差点给这群野蜂活生生压地跪下地去。 那一刻杨炜心里急啊。毕竟身边还带了个妹妹。虽然杨婉清从小跟他后面,蛇虫鸟蚁见了不少,性格也还算坚强,但这么凶悍的东西自己都差点没撑住,万一杨婉清一慌,手脚乱动,把防护兜扯出来个小口子,那就完了! 情急之下杨炜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叫壬辰镇危符的符纸,血灵灌入符中,符纸自然起火,纸上符文一闪,瞬间,周围所有的野蜂全部落在地上抽搐,一跳山路上密密麻麻地全都是虫子。重新恢复视野的杨炜回头一看,杨婉清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知觉。心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扛起杨婉清就跑。也幸好那里离村子已经非常近了,杨婉清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这才脱离了危险。 在之后杨炜给杨婉清检查的时候,才杨婉清原来只被一只野蜂蛰了那么一口,就毒到昏迷,这要是多挨上几口,还不得死在路上? 村里的人都建议杨炜,换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回去。但杨炜气不过,尤其是自己在一群虫子面前吃了亏,有种辱没先人的感觉。他在明察给等杨婉清痊愈的那段时间里,调配了无数的虫药用来对付,还准备了虫笛甚至炸药,一旦不行就直接给那群小畜生炸掉一半,自己再跑回来就好了。 于是在两人计划出山的前夜,杨炜一个人又摸到了那片树丛中。先是吹了一段虫笛试试风头,发现这群野蜂还挺吃这一套,赶紧穿好防护兜,把自己配的那些熏香药粉不要钱似的往里边怼。一番折腾之后,里边的野蜂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只健壮的,还能在半空中蹦跶两圈。 杨炜估摸着剩下的这些可能都有了点修为,机遇好的话,过个十几年说不定都能自己修炼了。不过野蜂毕竟是靠着数量欺负人的玩意儿,时下杨炜也就没在意那些散兵游勇,准备把树上的蜂巢捅下来当战利品。 蜂巢很多,个头又大,在捅了外围一共十七颗蜂巢之后,杨炜感觉自己一口应该吃不完,于是就想着直接把那颗最大的给捅下来带走,这趟也就算大仇得报,没有白来。 但就是这个最大蜂巢,差点又捅出了事情…… 1.1.46 十二神卫 杨炜说道这里的时候,手里的酒盅适时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扣,宛如说书人手里的惊堂木,震的旁边四个听众一惊,知道精彩的要来了,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 当时杨炜从旁边的树丛里找了一根长木棍,比划着差不多够他捅到那个一人大小的蜂巢,接过等他凑近蜂巢底下,用木棍捅了几下才发现,这颗蜂巢死死地附着在树干上,而且卡在众多枝桠之间,牢固的要命。 杨炜捅了半天,只觉得那蜂巢连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摸着下巴开始寻思。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刀斧木锯,想要就地取材,临时削一根更长更粗的木棍显然不大实际。但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杨炜回去可能会气得睡不着觉。 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干脆就撸起袖子卷起裤管,直接爬到树上去给他一脚踹下来。 当时的杨炜根本不考虑那么多,说干就干。蹭蹭两下就攀到了蜂巢底下,抬头就能看见。杨炜嫌地上插着的火把照不清楚,还特地先找根结实的树干坐住,然后重新有点着了一根火把,绑在了树枝上。 这下火光将蜂巢照了个通亮,杨炜甚至能从蜂巢的破口中看见里边蠕动的白色蛹虫。站稳脚跟之后,杨炜直接在蜂巢上狠狠地来了一脚,剧烈的动作震的整棵树都在摇晃,而蜂巢却依然没有脱落的意思。杨炜见一脚下去不起作用,跟着又是几记重脚,结果蜂巢都要从中间裂开了,就是不和树干脱节。 这样不行啊……要是跺碎了变成一块一块的,放进乾坤袋里,那蜂蜜淌出来,还不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搞得黏糊糊的?见势不对的杨炜又掏出了一把小折刀,开始从蜂巢底下慢慢的锯。这下就起了作用,虽然进展极慢,但一条裂缝还是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加深。 正当杨炜觉得找对了门路,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背后的火把忽然抖了一下,火光的骤变让杨炜一愣。如果是风吹动的火把,即算是再小的风,搞出来的动静也没有这么仓促,就好像有人对着那根火把吹了口气一样。 杨炜起身看了看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异状。观察了一阵子,没有别的发现,杨炜就继续蹲下身继续忙活着拆蜂巢,但这次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分了点心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就在杨炜拆到一半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投在蜂巢上的影子,从头部那多出来一块,模模糊糊地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而且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任何的动静或者是气息。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杨炜还是暗暗蓄了一个血灵术,突然回身冲着那个影子的方向打了出去,一道绿色的荧光闪过,果然在杨炜背后不远的地方打中了什么东西。但杨炜没有看见任何东西被打出原形,甚至连血灵术击中目标的声音都没有。 眼前这种难以解释的现象深深地迷惑了杨炜,他努力尝试着找出那个影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根本就无从找起,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他蹲下去继续拆蜂巢,那个影子依旧停在那个位置,杨炜的血灵术也只能在那个位置击中什么东西,可就是找不到,也无法消灭。 杨炜毕竟是半夜一个人偷偷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根本就没人知道,肯定会死在这里。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杨炜在考虑了一会后,选择放弃继续拆卸这颗最大的蜂巢,转而又捅了几颗小的,就这样回到了村子里。 东方凡听完点点头,要论与人决斗,那东方凡自然是强过杨炜一筹,但要是对付这种说不清楚的麻烦,他东方凡做事真不见得就比人家漂亮。山里本来就多得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光是杨炜的地图上标出来的,就让东方凡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就别提还有杨炜没遇到的,想象不到的危险。 “你那么想去明察干什么?我上次去了一趟,没有价值什么的就不说了,好像和你们东方家也没什么渊源嘛,值得费这么大周折闯一趟?” 东方凡也不藏着,直接就把东方府那个女人的情况给杨炜简单一说,并表明自己就是很好奇家里那些大人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杨炜听完后深以为然,一看从小也是个成天闯祸不听话的角色。 “对了,说起来,我祖父留给我的那张壬辰镇危符,据说还是你们东方家给的呢。”杨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东方凡闻言笑了,他在听故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事情。因为威力如此巨大,而且名字前两个字还用天干地支的,也就只有东方家的神卫符了。 东方府下有良将无数,光是世人知道名号的,就不下数百人。其中尤以十二神卫和北斗星官为最。其中十二神卫,就是以东方历中,天干十二式所对应的十二生肖而专门创立的高级战将。每一个神卫的能力,都极端彰显出对应生肖的特点。 之前东方凡在冷雕巷子口使用的乙未破咒符,就是借用十二神卫中未羊卫的力量。未羊卫专司解咒破厄,司占星辰之事;而杨炜所提到了壬辰镇危符,则是十二神卫中最为神秘的辰龙卫,行极正之道,破世间奸邪。 “你祖父居然能搞到辰龙的神符,真是有缘人……”东方凡苦笑摇头,“自打我记事开始,见过辰龙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我还是东方府的嫡系,莫说其他府外的人了。” “祖父就见过这个什么……龙什么的,那他得有多大年纪了吖?还有那么好的精神成天在外面跑?”杨婉清疑惑。 “他们神卫都是极高修为之人,寿命早就跟一般的人不一样了。即算是我们这样的,好好修炼,活个一百五十多岁也没什么大问题,他们神卫不仅修为高的吓人,而且有神卫之间互相传承的东西,那种远古传下来的力量,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功能……反正我在家里的书上看过,神卫要是寿终正寝的话,最少也得活个五百多年吧……” 1.1.47 古苍 南原 人类对于“修为”这个概念,有着很独特的一种诠释的方法。在东方城东南以外约一百多里的地方,伫立着一棵足有百丈之高的硕大古树,古树的枝叶至今都还很繁盛。据古书上记载,这棵树早在人类文明诞生以前,就伫立在那个地方,千万年来欣欣向荣,还帮助过人类扛过无数次难关。 古树的根系蔓延至几里开外,而且古树中有着很多古老的血灵术和各种各样的禁制,所以整棵古树就像是一座神秘的宫殿,锁存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它那庞大的根系则为人类的活动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场所,这也就是时至今日人们不再觉得它是一棵树,而更像是一座城池。 古苍城,这是人类给它起的名字。 古苍城每年还能结出果实,越高的地方结出的果实就越好,不过近百年的史料来看,在高于四十丈以上的地方,就没有再结出过果实了,想必这也是一种福缘,如若某日高层的古苍神果重现天日,恐怕也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但古苍城最低的那一层枝桠上,每年还都是能结出很多的果实的。而人们就把这最下品古苍果中所含的药力,称为一年的修为。寓意古苍果一年中积攒的力量。 这样的计量单位一般运用在血灵兽或是低灵智的其他血灵衍生物身上,比较人的实力时,修为这个概念,仅仅只能衡量一个人血灵的充沛程度,而无法判断这个人对于血灵术的运用技巧,也就无法表现出一个人的综合实力。 东方凡现在大约有三百年左右的修为,东方讷七十,魏潼只有四十几。但东方讷和魏潼的差距,根本就不止这二十几年的修为,真要是打起来,魏潼估计放完无尘诀就只有抱头挨打的份。所以修为只是人类实力的一个方面。 但是一个人的修为如果练到一千五百年以上,如果没有特殊的体质,就很难再通过修炼血灵的方式继续增长修为了。到了那个境界的高手,往往需要一些奇遇,或者是修炼了某些神术,才能让自己的血灵得到进一步的凝练,从而腾出空间来继续增长实力。 说到修为的问题,东方凡顺便就给其他几个人上了一课。从小泡在东方府最大图书馆的东方凡,对于这些问题的了解还是非常正确的。 “高手们就只能靠运气提升修为吗?”魏潼有些疑惑,“那岂不是太不靠谱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有很多。但是到了那个境界,这些基础修炼方法的效用就会变得微乎其微,有那个功夫,说句实在话,还不如去外面碰碰运气,多少还能涨一点。” 杨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就比如锤炼身体,理论上来讲,更加强悍的身体就能容纳更多更高强的血灵,但是想要锤炼一个已经容纳了一千多年修为的身体,就必须要产生一个质的变化才能起效果,而这样的锤炼是有很大风险,而且是极其痛苦的,你要是已经有一千多年的修为,你会干吗?” 魏潼摇头,划不来。 “所以一千五百年修为以上,而且还是借助锤炼身体突破瓶颈的,现在世上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你还见过。” “那个女人?”魏潼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女人手臂上硕大的肌肉块。 “对。那个女人就是东方府十二神卫之一的丑牛卫。” 东方凡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筷子都是一怔,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就是丑牛卫?!”魏潼瞠目结舌,自己居然是见过十二神卫的人,还近距离看她揍了东方凡一拳? 杨炜和杨婉清也是第一次知道丑牛卫的身份,时下都被震惊的不行。杨炜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感叹着难怪东方凡想去明察转一转,东方府连丑牛卫都派过来了,那绝对是有什么大事的线索留在了明察,想想就特别的刺激! “怎么样?杨兄到时候想不想一起去玩玩?”东方凡朗然发出邀请。 杨炜叹了口气: “你还真别说,按我的脾气,还真的想跟过去看一看。可惜了,这店面刚开,麻烦事儿太多,我要是走开几天,杨婉清怎么办,我们要是都走开,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店都给人家铲掉了。” 东方凡耸耸肩,表示理解。滇城里势力交错纵横,进来做生意就得靠好商会这个靠山。杨家的小店今天刚刚开张,商会里的那一套程序估计是还没走完,这要是莫名其妙人失踪了,店里的东西肯定会被人家抄掉,根本就不带讲道理的。 “对了,杨兄的口音我从没听过,不知道杨兄是哪里的人?” “我们是南原城西边一个小镇上的人,那个地方住的都是八方移民,口音杂的要命。我们说的话,有点南原城的味道,但又不像,总是就是那么回事吧。” 南原城,顾名思义,就是和北原城对仗的城市。这座城市三面环山一面抱水,山系是群龙环绕,这南原城就点在龙头的位置。龙口前一点湖水,平添一分灵气。据懂点风水的老先生说,南原城的王气丝毫不比北原的差,去过两地的人也都觉得,站在附近的山头俯视两座城市,气魄上彼此根本就不遑多让,分不出个高下。 但东方府坐落在北原城里,千百年来就是欣欣向荣繁荣昌盛,这南原城就是没出过多大动静,你不服不行。更有江湖骗子兴致勃勃的又开始编起了小段子,说什么南原城周遭的龙气是条假的,是死了几万年的龙尸躺在那,修建南原城的人被假风水骗了,住在南原不仅后辈无用,甚至还要受死龙的阴气腐蚀云云。 这条段子一般人听上去也就是一笑了之,但有那么一群人听到之后就会气得要死,恨不得逮到这个散播舆论的人出来千刀万剐。 那就是南宫家的人。 大约在两百多年前,南宫家的家主不服北原东方稳坐顶上四府的魁首,一心想要超越他,当时就为了这南原城的风水,不惜找了个借口和当时的南原城主开战,十几年下来损兵折将,好容易把南原吃了进去,休养生息没有几十年,就听到这么一段东西迅速传开,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据说南宫家那一任的家主就是因为这个被气出了病了,最后死得挺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1.2.1 南原之秘 (还是解释一下,这一章开始就是支线情节了,支线不会那么长,具体的章节规则详见序章。虽然是支线情节,但和主线之间也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只是发生在和主线不一致的时间和空间中。这一篇支线,主要讲的是杨家兄妹的来历,以及他们现在主要需要解决的一些问题。) 送走魏潼一行三人之后,已经是未时了。帮杨婉清收拾好了桌椅碗筷,杨炜就留在了院子里,摆弄摆弄自己种的花花草草。他在院子的最里边围了一个小药圃,里面种了不少珍稀的草药。 杨炜看了看魏潼留下来的龙涎果核,寻思着这果核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残存的药力犹然如此浓郁,那要是拿这个果核种到地里去,会不会…… 想到这杨炜觉得很有道理。就拿起小药铲,把这颗干瘪的果核种了下去。杨炜没有种植天界果实的经验,反正就跟普通的草药一样,浇水除草除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能种的出来算运气,种不出来也不吃亏。 弯腰忙活了一阵,很快龙涎果的果核就埋在了药圃的角落里。杨炜拍了拍手里的尘土,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块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自己离开那座小小的村镇,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有差不多五年了吧?自己这一辈子,还有机会兑现和爷爷的承诺吗? 今天的阳关格外的明媚,几近七月的太阳不仅炽热,而且耀眼。仰头看天的杨炜很快就觉得一阵头晕,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南原城的景象,繁华的街道,路人的熙攘,从西门进城,一路直走,走到那个五岔的巷口时,拐到右手边第二个,在往前不用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张大大的幡布,上面是爷爷用草药特调的汁液写的一个“药”字,不仅笔力苍劲,而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那是杨炜很小时候的记忆了,打杨炜刚刚开始懂事,他就一直盼望着逢年过节,自己的爸爸妈妈可以带自己进城,去爷爷的店里面玩。 爷爷为什么总是不让爸爸妈妈带着自己进城和他一起住?杨炜一直想不清楚。 直到后来爷爷病了,杨炜第一次知道原来爷爷也是会生病的。那段时间爸爸妈妈的脸色都很难看,从小调皮的杨炜在那几天里动不动就会挨揍,而且揍得非常狠。 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让杨炜在家好好带着,顺便照看一下爷爷和妹妹,还叮嘱杨炜不要跟爷爷说。杨炜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件事情显然是瞒不住的。到了午饭时间,热好饭菜的杨炜把碗捧到爷爷的床前,当爷爷顺口问爸爸妈妈去哪的时候,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爷爷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放下了一口没动的饭碗,让杨炜爬到床底下,翻出一口大箱子来。 杨炜照办了之后,爷爷先是写了一封信,让后用血灵封好,接着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在这堆物品中爷爷特地拿出了一个手写的小本子给杨炜看了看,告诉他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看这个册子。 爷爷的话搞得杨炜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接着爷爷把乾坤袋拴在了杨炜的腰上,用指甲在他的拇指上划出一道口子来,轻轻地滴了一滴血在乾坤袋的符绣上,杨炜立刻就感觉,自己好像和腰上的这个袋子有了什么联系,说不清,道不明。 那是杨炜九岁,他已经知道什么是乾坤袋,也知道这种联系意味着什么,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去把妹妹叫过来。”爷爷如是说道。 很快杨婉清和杨炜就并排站在了爷爷的床前,爷爷挨个摸了摸兄妹两人的小脑壳,然后让他们站好不要动。之间爷爷又取出一张符纸,这张符纸非常特别,是用染成蓝色的草纸画的,爷爷就着拇指上的血,沿着符纸正中笔直的往下一划,骤然间杨炜就看见自己和妹妹的脚下升腾起耀眼的光圈,耀眼地让他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爷爷。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杨炜就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拉扯感震的昏了过去,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被扭转,几乎都要变形了。 昏迷前他听到最后的声音,是一声苍老的咳嗽声。 再醒过来时,他和妹妹就已经在都江院里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窗外,那一缕柔和的暮色,宛若一只温吞的红珠,慢慢地沉到了浩浩江水里。 至于等杨炜回过神来,如何闹腾着要回去找爷爷,如何大闹都江院的疗养室,杨炜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从小干过的混事也不少,不在意那么一两件。他只记得当他看过爷爷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时,他好像被人抽了魂一样,不吃不喝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日出时,突然痛苦出声,直到再次昏死过去。 “小炜,婉清: 很多事情,爷爷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们解释。你们只要知道,爷爷走了,爸爸妈妈也走了,因为一些你们还不懂的问题。 你们要在新的地方好好生活,直到自己长大为止。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虽然爷爷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回来,也不要去南原那个地方。但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们还是会回来,希望找到所谓的答案。 乾坤袋里的东西,是爷爷还有爸爸妈妈留给你们最后的养育了。只要你们安安稳稳的长大,它们都可以发挥作用。 等到你们十八岁的时候,就去找都江院的校长伯伯,他会告诉你爷爷现在知道的一切。这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一件大事,但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爷爷知道的这些,也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小炜,你一定要听话,好好照顾妹妹。 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长大了,做到了我们老一辈都失败的事情,那就在新的南原城里,再开一家杨家的药铺吧。 爷爷杨岂 绝笔” 爷爷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杨炜不知道,至今也不知道。他从十岁那年开始,就不断的尝试从都江院里偷偷溜出去,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成功了一次,那一次他长途跋涉,回到了自己离开的那个小村镇,刚刚看到自己原来的家门,正准备拂去门上的灰尘,进去看一看的时候,突然就有一道黑影闪过,接着杨炜的肚子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杨炜差点就死在了自己的家门口,最终虎口脱险的原因,是都江院的校长在发现杨炜失踪之后,不远千里地赶了过来,这才救下了这个闯祸的混小子。 “等你摸到了钥匙,再去那个地方开门吧。” 院长没有多过责怪杨炜,而是留下一句杨炜半懂不懂的话。杨炜这才开始渐渐明白,爷爷让他到了岁数再去触碰这件事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他开始养精蓄锐,等待自己足够回去的那一天。 1.2.2 子夜 恍惚之间,杨炜就这么坐在石头上想了很多事情,小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杨婉清洗完碗筷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想必是直接睡午觉去了。杨炜进屋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杂货铺开张刚刚一天,商会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赶紧处理掉。 按照商会的规矩,外来人想要在滇城开店是一件代价巨大的事情。首先你得交一笔不菲的保证金,这笔保证金的作用是约束你日后必须要严格按照滇城的规矩缴纳税务,并且这店还得开够一定的时长。 至于说店开了一半突然有事,或者倒闭了开不下去这些问题,统统不在商会的考虑范围之内。 杨炜这些年固然有些家底子,但想要跟着这样折腾,也是远远不够的。他之所以能够来滇城开店,是因为你都江院的院长和滇城的商会有过一些往来,杨炜是借着院长的面子,才破例进的滇城。 除开第一个流程之外,杨炜现在还需要到滇城的商会登记,并且缴纳第一个季度的地租,还要给商会里主要负责他这个片区的小头脸,塞点意思钱。 大概就这么些事情,杨炜一去就是大半个下午,等到他全部办成回家,已经是酉时了。坐在商会外面的那些个办事的伙计,眼见来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一心想要骗点小钱去换包烟抽,怎奈何他们商会的流程已经被杨炜事先摸了个清楚,而且杨炜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们的头头,事先塞够了好处。这些伙计是骗又骗不到,吓又不能吓,到最后也没能从杨炜身上掏出来一分孝敬钱,气得牙根直痒痒。 这些事情,杨炜都在晚饭时一边吃着一边当故事给杨婉清讲。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用以衬托自己的机智,并且大肆吹嘘之后,杨炜正儿八经地给妹妹总结了一句。 “那帮没出息的小混混说不准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杨炜的店面原本是个非常正常的铺子,但杨炜执意要把那个对着大门的院门给砌上,另外从侧面开一个新的,摆明了就是不想做生意的态度。受了杨炜好处的头头以为是杨炜年纪小不懂行,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被杨炜一句“我们这有特殊的讲究”给糊弄过去了。 所谓的不做生意,只是不做那些零散的杂货生意。杨炜的店之前在别的地方开过,外加他们在都江院也很有名号,所以像符绣,草药,图纸这些商品,大多都会有客户点名需求,然后自己送订单过来。 开店的目的主要是自己有个地方住,顺便多在外面和人打打交道。用杨炜自己的话来说,最起码得先学会认得什么是人,什么是鬼。 除此之外呢,杨炜开店也是想遇见些有缘人,就比如今天转进来的魏潼三人,都很合他的口味。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这杨家杂货铺的牌匾必须得有,因为有的人,会顺着这个牌匾找上门来。 晚饭之后,兄妹两人都抄起自己的书躺在椅子上各看各的,这一看就到了几近子时,按照两人平时的作息,这个点早就已经睡熟了,但今天他们似乎都没有一点要去睡觉的意思。 “这滇城里是有宵禁的,他们这次应该不会来了吧?”杨婉清看了看桌上的血灵钟,还有不到一刻的时间,就是子时了。 “宵禁?”杨炜冷笑,“你觉得那几个人,谁像是会服人管的角色?” 两人正说话间,钟上的转针终于是跳到了子时的位置上,几乎是同一时刻,外边的店门响起了一阵平和的敲门声。 “门没锁,直接进。”杨炜动都没动,就这么说了一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阔大的布袍,手里拎着一杆灯笼的人走了进来。杨炜隔着门帘就看见了那布袍下的丑陋面具,不免出言吐槽。 “你这杆灯笼怎么不亮了?烧没油了?” 那人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四下看了看,话中透着一丝不满。 “我不是听说这里子时为约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数着时辰过日子的,好歹你也做城主做了几十年了,怎么没就没学会享受,还跟以前一样,紧紧巴巴的?”门外又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他,你看看你这个面具,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循声进门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一身绸缎制的华服在店堂的灯光下泛着光泽。长发高束,玉带合腰。腰带上缀着一颗明润的玉环,脚底一双布靴精雕细琢,金边兽纹。通身的衣饰以绯红色为主,加上男子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整个人只往那一站,就显得格外有气魄。 “你的灯怎么灭了?这滇城里还有值得你爆灯的对手?”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布袍手里的灯笼。 “陪几个有意思的后辈玩玩。”布袍瓮声瓮气地说道。 “两位城主,我估计一会儿还有重客,还是少费点力气在说话上吧。”杨炜这时方从内室里走了出来,递上两杯凉茶,就这么摆在柜台上。丝毫没有要进奉的意思。 现在店里站着的这两位,一个就是刚刚和魏潼三人大战一场,伤势都没有痊愈的滇城城主,另一位,则是远在大陆东南,望海而建的深潮城的城主胡登。这两人倒也不摆城主架子,一人从柜台上端走了一杯茶,各自拖了张板凳坐下。 “你那臭屁兮兮的衣服也舍得坐在我们这种乡下小店的破板凳上?” “你们滇城是穷乡下,别带上人家店里的板凳,小心人小老板赶你出去。” 不过两人显然没有停止互相嘲讽的打算。 时间又过去了一点,胡登和巡夜人正吵得起劲,忽然一滴水滴到了胡登的鼻子上。有轻微洁癖的胡登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刚准备趁机嘲讽巡夜人,怎么滇城的房子破到还能漏雨,忽然想起今天的滇城是没有下雨的,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 “这个小胖子,从东海一路跟到滇南,一个破玩意,值得这么大阵仗吗?!” 1.2.3 东方珠 杨炜摸了摸柜台,一层浅浅的水雾不知什么时候浮在了上面,用手一摸,就有一股清冷的触感传到指尖,隐隐还有一丝腥咸的味道。 眼见店里的空气还有继续潮湿下去的趋势,杨炜有些无奈的开了口: “海兄,您再这样玩下去,我这店里的木头就要烂光了,到时候那东西谁都买不到!” “哟哟,兄弟您这话说得就难听了,我堂堂海魂少主,还能弄坏你家东西不成?”一个油腔滑调的小胖子走进了店里,一面从乾坤袋中摸出一颗湛蓝色的珠子,就这么摆在杨炜的柜台上,“纳水珠,可以吸纳空气中多余的湿气,还能在干燥的时候再放出来加湿,送你了!” 小胖子一般个头,衣着的精致程度丝毫不亚于胡登城主,不同的是,他的色调都是清一色的浅蓝色,头发也没有那么长,乱糟糟的堆在他的大脑袋上,眼睛不大,皮肤却很好。然而他一笑起来,看上去总是有种油腻的感觉。 小胖子是东海海魂族的少主,这个种族深居于东海的海底,只言片语很难说清楚这个种族的事情,众所周知的是,海魂族几乎是于古苍树同一个时代的古老种族,他们就好比深海中的东方府,至少在与陆地毗邻的北海,中海,东海和南海四个海域,海魂族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本少爷都来了,干脆就直接开始叫价吧,反正没人能比我出的高,后来的没赶上也不算冤屈了。” 小胖子没有像两位城主一样,从杨炜的店里找凳子坐,而是就地打了个响指,只听得“啵”的一声脆响,一个硕大的泡泡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就这么往上一躺,泡泡立刻凹陷下去,却很坚挺地没有破掉,宛若一个弹性十足的沙发椅,只是通身透明,还泛着彩色的光泽罢了。 “口气不小!你们海魂族算什么东西,我……” 杨炜正要劝小胖子再耐心等一会,门外面就平地炸开了一声惊雷,震的屋里的五个人几乎都要从椅子上蹦起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吊着嗓子穷喊,声线粗劣,透着一缕市侩和傲气,让人听上一句,心里就忍不住地厌烦。 “朋友,滇城是有宵禁的,有话进来说,别吵到人家休息。”巡夜人很有些不满。 女人跨进门槛的时候,还特意拎起长袍的下摆,唯恐她的宝贝衣服沾上了上面的灰尘。走进门听见有人说她不是,立刻挑起画的细长的眉毛循声望去。之间一个带着面具,拎着灯笼的人坐在那里,身上的布袍不仅样式简朴,而且很有些陈旧。嘴巴立刻就是一撇,改用鼻孔出气。 “哪来的乡巴佬?之前没见过,新参进来的?” 巡夜人倒也不生气,而是看了看门外,很有些好奇地问胡登: “这是哪家的肥婆娘,按说能来这的人都得有些门道,这位怎么是个只有两百年修为的老菜鸟,却带着一个七百多年的随从?” “东方家的。好像叫什么……东方猪?知女莫如父,真的,她老子真是太懂她了。”胡登嗤笑。 “老娘叫东方珠!去死吧!”叫东方珠的中年妇女杯胡登一句话激的火冒三丈,肥硕的脸上骤然浮起了血色,伸出巴掌来,反手就要往胡登的脸上抽。 胡登灵巧的一个闪身躲到她的身侧,然后比手成刀,照着女人那根几乎肥的看不见的脖颈上狠狠地劈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守在门外的侍卫瞬间闪到了东方珠的身后,移步上前护住东方珠的身体,两只手同时出招,和胡登的手刀对在了一起。双方的血灵冲在了一起,激起红色和金色的流光。随着一声短促的闷响,两人被震得各退了一步,各自收手了。 “你怎么搞得?一点用处都没有!”护卫被震退的同时难免也挤了身后的东方珠一下,惹得东方珠很不高兴,转而训斥起自己的护卫来。护卫不敢回嘴,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认错。 “一掌和那个七百年的小护卫对了个五五开,有段日子不见,登君的功力又见涨了啊?”巡夜人坐在一边看了真切,此时也没有去同情那个挨骂的护卫,而是继续跟胡登聊了起来。 “哈哈,低调,低调。” “低调个屁,你本事那么大怎么还非要先躲人家一招再出手?直接去和那个什么猪对一掌,她救都来不及。” 胡登笑而不语,眼神却悄悄移到了胖女人的手上。 巡夜人循着他的眼神一并望去,之间胖女人的手上戴着一副金丝的手套,没有多余的坠饰,但手套在编织的时候,似乎是织了什么纹路在上边,只不过离得有点远,看不见那么细致的东西。 一副手套有什么稀奇的?巡夜人心里泛起了嘀咕。另一边胖女人似乎是骂累了,让护卫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自带的红木椅,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去,就好像一滩猪肉陷在了坑里。胖女人屁股刚刚沾到凳子,就开始扭动着寻找一种舒服的坐姿。她的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红木椅的扶手上,巡夜人这时突然看见,胖女人手上的金丝手套居然缓缓的消失了,到最后只见她的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符阵微微一两,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痕迹。 难道是魂器?巡夜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所谓的魂器,就是已经超脱了物质存在的血灵器,这种血灵器可以自主选择主人,并和主人缔结契约。拥有魂器的人是不用随时随地把它带在身上的,魂器就好像一个特殊的血灵术,在需要它的时候,只要用血灵呼唤,它就会出现在主人的身边。 但凡是能够和人达成这种契约的血灵器,最低也得是橙字以上的品质,是名副其实的神器! 魂器……金色手套,巡夜人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胡登不敢和一个只有两百年修为的胖女人对掌了,因为那个女人的手上套着全天下最厉害的肉搏神器之一—天金猥! 1.2.4 天金猥 天金猥,相传是东方府第二任家主驰骋天下的利器。原本只是一只比较华贵的金丝手套,只不过对于家主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与人争战时也戴在手上,没想到几十年纵横之后,这只手套不仅没有损坏,还因为长期浸淫着家主的血灵,从而产生了自己的力量。 这只金丝手套在从一件普通的服饰不觉间变成一件血灵器之后,家主饶有兴趣的请来东方府最好的附魔师,远赴千里之外的滇南,去抓了一只近千年修为的血灵兽。这只血灵兽是一只刺猬,仅凭着一身背刺保全性命,然后在滇南这块宝地上四处觅食那些天才地宝,这才积累下一身的修为。 即算是家主那般天下无敌的高手,在动手捕捉这只刺猬的过程中都不慎被扎出了好几片窟窿出来,索性刺猬的背刺上没有毒,仅仅受了点外伤的家主还是成功捉到了血灵兽,炼出了精魂,然后附着在自己的手套上。 自己这个带在家主手上的金丝手套,就如同一个剑拔弩张的刺猬一般,内里柔软,外向锋锐,所有敢于和家主直接对掌的人统统都吃了大亏,严重的甚至当场就被扎成残废。 对这只金丝手套的喜爱,让家主在临终之前,将自己的本源血灵灌进了手套里,从此以后,这只手套就成了东方府内传的神器。因为那只血灵兽的名字叫彩南天猥,所以这只手套就被后人敬称为天金猥。 这个典故巡夜人自然是知道,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等宝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飞扬跋扈的废物女人身上。即算是他不认识多少东方府的人,但最起码那个能用出两招宗堂十六式的年轻人,就比她有资格。 杨炜站在柜台后面,冷眼看着这群人互相起冲突,一旁的血灵钟在缓缓地走着,距离子时过去,就快要有一刻钟的时间了。杨炜就掐准了这一刻钟,准时开始今晚的重头戏。 “咳……那个……” “我没来晚吧?” 就在杨炜刚要开口的时候,门外面又响起一个女声,声音成熟妩媚,沉稳中带着一种撩拨人心的磁性。一听到这个声音,坐在红木椅子上的东方珠嘴巴就是一撇: “骚狐狸。” “哒。”一声脆响,一条踩着尖细高跟的腿优雅地迈进门槛,随后就只见一个面色白皙,丹眼薄唇的妇人走进了店堂里,通身一条紧身的玄色连裙,云鬓高挽,发中一支纯黑的发簪。面不带妆,只眼角画着深到发黑的红色眼影。露在外面的右脚踝上,纹着一只黑色的牡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与妖艳。 “骚狐狸总好过肥猪不是,都是畜生,骚狐狸还有人喜欢。”妇人听见了东方珠背后说她坏话,也没有发怒,而是笑吟吟地说道。 “你……!”东方珠却是怒不可遏,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去反驳人家。 这个美艳的妇人名叫西门月,是顶上四府中,最神秘的西门府族人。顶上四府中,南宫和北唐都与东方有着如天堑一般的差距,而西门的实力却没有多少人知晓,就连东方府对于这个和自己齐名的姓氏,了解的都非常有限。 “各位大佬,有什么恩怨等会出门去吵,咱们现在还有正事,好不好?”杨炜眼见两个女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出言阻止。 血灵钟上的转针刚刚好转到子时一刻的位置,原本还在各说各话的各路高手就真的都不在言语,转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柜台后面的杨炜,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眼见屋里的人都没在做别的事情,杨炜这才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古朴的木盒来。木盒上刷着一层清漆,看上去颇有些年岁了。 “这里面就是传说中的玄纹戒,对于我这种低浅功力的晚辈,这只戒指就是个抽魂夺魄的凶器,但它毕竟是被人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到底有没有什么神力,想必各位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了。咱们闲话少叙,直接开价吧。” “二十万金币。”东方珠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一口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在东方珠报价之后,店堂里的所有人居然都没人说话,而是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东方珠暗暗环视四周,心说自己一口报价的气势显然震到了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免很有些得意。 “那个……” “不用报起拍价了,我直接就加到二十万。”杨炜刚要说话,豪气云生的胖女人阔态地摆了摆手,示意杨炜不用太惊讶。 “不是,您可能误会了,今天的拍卖是不收货币的,我们是以物易物。”杨炜说着指了指胖女人的手,“比如您手上的那副天金猥,差不多就能拿下这枚戒指了。” 杨炜的小玩笑惹的店堂里一阵底笑,只有东方珠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自己来之前,家里的长辈没和自己提起过这一茬吖?难道是他们说过,被自己给忘了? “哈哈,小老板说得有道理,你要是舍得这副天金猥,那我胡某今天就只好割爱了,要不起啊,哈哈哈。”胡登趁机还随杆子损了东方珠一句。 被这么一闹过之后,东方珠整个人收敛了不少,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在作怪,拍卖也回到了正轨上去。从最初胡登的几粒破丹药,逐渐逐渐的向上加,加到后来在场的人都有了火气,开始有一些稀世珍宝被人当作价码报了出去。 “十二神卫符……二十张!” 争到快最后,大家的报价都慢慢地接近自己的底线,再出价的时候也开始犹豫了起来。杨炜也没有像正规的拍卖一样,一时没人出价就倒数三次,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柜台后,一段时间没有人加价就出言询问一句,直到所有的人都默认放弃为止。 所以东方珠咬了咬牙,报出了自己的下一个价码。 “十二神卫符?”杨炜笑了笑,“敢问是哪位神卫的神符?又是天干几号的呢?光说一句十二神卫符未免也太笼统了一点。” “……甲辰镇世符……二十张!”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骤然之间就瞪大了眼睛! 1.2.5 甲辰镇世符 东方府的神卫符,每一种的名字都有讲究。前两个字是按照天干地支的顺序排列下来的,所以共有六十种。 这其中,辰龙作为十二神卫中的统帅,实力最强,在他的力量庇佑下,对应的神符也是最为彪悍,价值自然也是最高。 而单单就辰龙符来看,辰字乃是地支中的阳支,对应着甲,丙,戊,庚,壬五种阳干。五种辰龙符中,随天干的顺序而价值又不相同。甲辰符,是龙符中最强的一种,自然也就是六十种神卫符的魁首,每一张都是价值连城。 而东方珠一口气报了二十张。所有人的心都被这一口报价给震得咯噔一声。 “甲辰镇世符,现龙尊之相,镇万世之身。” 西门月不禁喃喃。甲辰镇世符百年难得一见,但要说到这张符纸有着多么强悍的力量,他们西门府是最为刻骨铭心的。每一个西门府的孩子,在从小学习家族历史的时候,都会被上那么一课。那节课只讲了一场战役,那就是一百多年前,西门府和东方府全面交锋,最后在渭水边一决胜负的战役。 西门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然而在那场大战中,西门府第一次尝到了甲辰镇世符的味道,而且这一尝就是十张。 西门府的时任家主站在中军阵里,遥遥地望着两军厮杀的最前线上,骤然间响起一声清啸,接着就只看见十条金龙盘旋而起,从金龙升起的地方爆开了巨大的血灵之力,浩荡的血灵凝成一圈灵波,在西门府的军队中,带着无可阻挡的力量,摧枯拉朽地肆意席卷而去。 世人原本以为这场大战怎么地也得杀个三天三夜,杀得日月无光,到最后血会染红整片渭水,变成一片人家炼狱。 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大战是打了一个时辰,准确的说,是西门府的军队只够杀一个时辰。 从那以后,西门府选择了隐退中原,在西北荒漠的边陲安定下来。虽然其他的势力仍然没有撼动他顶上四府的能力,江湖上也依旧流传着西门府还保留了多少实力的传说。但不可否认的是,西门府确确实实地大伤了元气,也离开了中原这块纷争而肥沃的土地而去。 这也就是西门月在听见辰龙镇世符的名号,而且一次就是二十张的时候,禁不住失神的缘故。书上的那段家史透着满满的耻辱和血泪,西门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在族人的耳濡目染下,还是对这五个字有一种敬畏和愤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原本这是个讥讽西门月的绝好借口,但此时的东方珠显然没有那个兴致,报完价码的她此时双手紧握成拳,手心里湿漉漉地全都是汗。这个价码几乎就是东方家带来的最后底线了,家里的长辈对这个神秘的戒指非常重视,东方珠不敢在这输给其他人。 店里的其他人虽然不像东方珠一样,把心事全都形于色外,但心里却都在紧锣密鼓地打着算盘。衡量那个戒指对于自己的价值,以及有没有继续往上加价,甚至拿什么来压住这二十张甲辰镇世符的问题。 “甲辰镇世符……这可真是个不小的价码啊……” 杨炜也是被这个价码震慑地不轻,他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稍微停顿了一会,这才接着问道: “其他人还有要加价的吗?” “我出深潮城一年的收成,包括其他人贡纳上来的各种奇珍异宝,可以吗?”胡登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城池的收成主要还是财物和一些战略性的物资,这些东西于我都没有太大的用处。”杨炜回答:“至于贡纳的东西……深潮城还有比甲辰符还要贵重的贡纳吗?就算是有,胡城主应该也不会拿出来吧。” 胡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是把手一摊: “那好吧,我放弃。” 听到有人放弃了竞争,东方珠紧攥的拳头微微放松了一些,不过胡登的推出并不能说明什么,今天晚上他们东方府最大的竞争对手,还要数这个海魂族的小胖子。毕竟他们东方府再怎么威风,也都是在陆地上活动的,而海魂族广纳四片海域,其中有多厚的底蕴,能拿出什么重宝,都还是个未知数。 然而海魂族的少主依旧坐在他的泡泡里,看起来油腔滑调很不正经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却显现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稳重和镇静。 “我们西门府……”正在东方珠胡思乱想间,西门月突然举起了纤手。 西门府?东方珠看了西门月一眼,不过心里并没有太过于紧张。西门府在渭水一役后伤筋动骨,要说没打那一场仗,以他们神秘莫测的脾性,说不准还真能拿出什么奇招将自己一军,但现在…… 东方珠觉得西门府应该是没有多少竞争力的。 西门月话到嘴边,突然觉得就这样直接报出来不太合适,改用传音入密单独把话送到杨炜的耳朵里。 杨炜听到西门月的报价之后,脸色突然就是就是一变,这一变也在东方珠的心上狠狠的揪了一下。 她到底报了什么?难不成他们西门府还能拿出比二十张甲辰符更加夸张的筹码来? 然而杨炜却没有直接给西门月答复,而是苦笑着对她说: “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枚戒指的价值太过于特别,而且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小店能承办这么贵重的拍卖,靠的全都是那一条古老的规戒契约,所以为了保证公平公开,我想您还是把价码报出来,我再做评价,这样大家也是心服口服,您觉得呢?”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点头称是,西门月咬了咬嘴唇,似乎很不愿意将这个价码摆到明面上来。 “那您先答复我,要是您觉得可以算作是加价,我就报出来,要是无效的,咱们就这么算了,也不影响拍卖,您看可以吗?” “当初几家签订契约的时候,说得是清清楚楚,规矩就是摆到明处报,然后我再从里边选。我劝西门家还是不要坏了规矩,否则坏了这种契约,真不是闹着玩的。” 西门月没有办法,虽然她真的不想什么结果都没拿到,还暴露西门府的家底,但囿于契约的约束,她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价码给报出来。 “西门府……出一整架的古龙遗骨,包括遗骨中还已经腐烂的古龙心脏!” 1.2.6 龙骨 西门月一言既出,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要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东方珠更是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顿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脚冰凉,脸色更是和白纸一样,没有半点血色。 龙骨?而且还是一整架?另外再加上一颗古龙的心脏?! 如果说天界是只存在于史书上的名词,那么龙这个物种,就仅仅在传说中出现过。就目前有文字记载可以考察的资料来看,在所有的正史中,都没有出现有关龙的描述,也没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过龙的真容。有的只是一些含沙射影的猜测,或是漫无边际的坊间传闻。 但是龙这个物种,一定是真是存在的。人们在数量极少的遗迹中发现过龙的踪迹,也曾经挖掘到过龙的遗骨,尽管每次都只有一根肋骨这样的收获,但人们还是从那些遗骨中残留的少量血灵,窥见了属于龙的伟岸力量。 而证实龙曾经存在的最直接证据,恰恰就是东方府十二神卫中的辰龙。据历任辰龙卫说,他们传承的力量,最初就来源于龙族。 如果西门府真的拥有一整架龙骨,而且还有一颗龙心的话,那其中的价值是无可比拟的,只要能发掘出其中的奥秘,就必将成为轰动整个人界的大事。 这份价码之贵重,甚至远远超过了东方府的二十张甲辰符。 东方珠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她坐在椅子上,紧张的观察着杨炜的表情变化,心中一边盘算着一整架龙骨和一颗龙心的价值,然而绝望的发现,家族所能承受的最高价码,也没办法撼动西门府的叫价了。 “西门府远居漠北,看来这些年也有不小的收获啊……一整架龙骨,外加一颗龙心,呵呵,这么大的手笔,自然是可以镇过二十张甲辰镇世符,而且我想在座的各位也很难开出比这个还要高昂的代价了……” 西门月的心中暗暗叫好,龙骨虽然贵重,但那枚玄纹戒的价值对西门府实在是太过于重要,而且西门府得到这副龙骨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有关于龙骨和龙心的研究已经到了瓶颈,拿出去换东西并不算什么亏本的生意。尤其是那颗龙心,西门月没有说出来的真相是,西门府在发掘出龙骨时,那颗龙心并没有腐烂,甚至还可以跳动,而西门府是在进行了足够的研究之后,抽掉了龙心中的精华,这才慢慢腐烂的。 这一整架龙骨的价码,外人听上去是如雷贯耳,但对于西门府本身,真的没有多大的损失。 “但是……” 就在西门月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西门府就要赚个盆盈钵满时,杨炜突然开口,这个转折让西门月的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龙骨这个东西,价值却是无可估量,但研究起来也是耗时耗力的事情,我们兄妹两个一个学的画图,一个学的草药,店面有小,吃下这一架龙骨,怕是要噎的够呛。所以很抱歉,西门府的价码对于我没有任何价值,加价无效,现在的最高价,依然还是二十张甲辰符。” “凭什么?!” 西门月拍案而起,气急之下声线都有种刺耳的尖利感,面目几近扭曲,看上去甚是骇人。 “这当初建立契约的时候,本来就说好了,我有选择的权力。更何况我说的理由都是实在话,您能不能把契约背清楚了再来算计我?” 杨炜看着西门月这副面相,心中不爽的很,嘴巴一快,不小心说漏了。其实他在听到西门府把龙骨和龙心当作报价报出来时,心里自己先盘算了一下,很快就觉得有这样的好东西,西门府会不先着手研究?如果有什么成果,他们会不去提炼? 到最后到自己手上的,也确确实实是一副龙骨和一副龙心,但去吃人家吃剩的残渣,想想就很恶心。 尤其是西门月这样深不可测的妇人,分明才三十左右的年纪,心术却比脸上的妆还要重,杨炜最讨厌这种损人利己的女人,正巧这下西门月没兜住脸,让杨炜对她的反感也随之爆发,说话就稍微欠考虑了那么一点。 这个算计一说出口,杨炜和西门月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西门月也是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而且也回想到契约的确有相关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到原先那种妩媚的笑容,对着杨炜微微欠身。 “是奴家一时糊涂,冒犯了小兄弟,还请小兄弟不要怪罪。” “不打紧,拍卖还没结束呢,西门府也可以继续出价。” 各自退了一步之后,局面又回到了之前的形势。东方府依旧握着最高的报价,其他人还在缜密地考量当中。 而东方珠在经过了刚才的一番起落之后,身体像虚脱了一样瘫在椅子里,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她现在想的就是让这场拍卖赶紧结束,无论结果如果,自己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博弈让东方珠承受了从未有过的心理压力,只习惯欺压别人的东方珠,越来越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东方府为什么会派这样一个人出来代表家族,还把天金猥交给她使用,这是杨炜仍然好奇的问题。 这时,坐在泡泡里的小胖子忽然动了,他看了看周遭的其他几人,见大家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神色轻松的举起了手。 “你们赶紧加价啊,要不然等我加完了,说不定你们都没机会了。” 杨炜笑了笑,也看不出他说这话只是口无遮拦,还是故意给对手施压,这个长着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的少主,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听小老板刚才说,出的东西应该是些他们用得上的,我就临时配了一组,你们听听看够不够格。” 说着小胖子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清单,对这上边挑选着念道: “能够让人在海底自由呼吸,并且能适应海底极高压力的秘术一本,魂器级别的世界地图一张,能够让一千五百年修为以下的水系血灵术统统免疫的护身符一个,外加……” 小胖子忽然顿了顿,抬眼直视杨炜的双眼。 “外加一个承诺,我们可以在你需要的时间,帮你杀掉南宫家的家主,以及一半的族人!” 1.2.7 结束 海魂少主说完就淡淡地看着杨炜,眼神中带着些许捉摸不透的味道。 对于海魂族的最后一个报价,其他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东方珠和西门月两个同是来自于顶上四府的人,她们对于南宫家与别人的恩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奇。 杨炜的在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后,很快也冷静下来。这大概就是海魂族少主之前一直不动声色的缘故吧。要是单论财力,即算他海魂族家大业大,与东方府也不过只是伯仲之间。但现在看来,海魂族显然在此前有专门调查过自己的过去,而且还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留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如此一来,杨炜就要认真衡量一下如何去选择了。单论价值,其实还是二十张甲辰符更加贵重,但甲辰符毕竟是大规模杀伤性的宝物,更适用于战场。而海魂族开出的价码,不仅可以直接增强杨炜和杨婉清的实力,而且更合他们的口味。 “这可真是个难题啊……容我先回去和妹妹商量一下,稍后给给位答复。” 杨炜转身进了里屋,跟杨婉清认真商讨了一会,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们选择海魂族的价码。” 东方府和海魂族的价码,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杨炜依然选择了海魂族的价码,只能说明他真的和南宫家有着什么说不清楚的恩怨。 海魂族的少主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依旧是那种有些不正经的笑容,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相反,东方珠自然是心中一凉,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多余的动作了。 “那还有继续加价的吗?” 杨炜此时也不再等待,而是直接问道,颇有些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拍卖的意味。 “等等。”这个时候巡夜人突然举起了手。整个晚上巡夜人都少有报价,其他人也大多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居然有要继续往上加的意思。 连东方府的二十张甲辰符都没能拿下这枚戒指,他一个滇南小城的城主,还能有多大的胃口不成? “我出一本血灵秘术……” “一本?太少了点吧,你要是把他们东方府的枯荣琉璃盏偷出来,说不定还有戏唱。”早已放弃的胡登坐在一边看了半天热闹,看巡夜人出价,顺口就调侃起来,连带着还捎上了东方珠。 胡登这个人,性格一如他的外表,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思。他不算什么坏人,但肯定不是个好人。有些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亦正亦邪的人最为可怕,他们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个人如果对任何东西都完全不上心,那么他几乎就是个没有原则的人。 巡夜人了解他的个性,并没有因为这个而产生别的多余情绪,只是平淡地报出了自己的价码,平淡的仿佛店家在介绍自己的菜名一样。 “一本可以让人永生不死的秘术。” 杨炜的眉头忽然一皱。 “您刚才说什么?” 巡夜人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良久,他又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也放弃吧。” 自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再提价,杨炜和海魂族也带着所有人的面完成了交易。瘫坐在椅子里的东方珠嘴唇发青,连他们东方府最后的底线都忘了拿出来博一下。 巡夜人最后报出的价码,其实大家都听在耳朵里,原本这种诡异而逆天效果的秘术,也能激起众人的一番讨论,只是今天晚上各家暴露出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西门府连整架的龙骨都报了出来,也许一本延长寿命的秘术都算不上太过稀奇了。 不过可以想象,西门府有龙骨这个消息,过了今晚必然会在大街小巷不胫而走,会有无数的人开赴漠北探险,甚至直接潜进西门府行窃,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会往西门府敲一节算盘。至少在短时间呢,西门府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行啦行啦,这事儿算完了,咱们各回各家吧。”胡登第一个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一瞥之下正好看见了还呆在原地的东方珠,嘴巴又忍不住要调笑几句。 “哎,我说你们东方府不是挺多能人的吗?怎么派出来这么货色,可不是我挑事儿啊,真的怪丢人的。” “你闭嘴!不许说我家主人坏话!”一旁的护卫却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见胡登拿自家主人开涮,立刻站上前来护主。 “哦哟,小丫头牙口挺尖的嘛?”护卫一回嘴反而更加激起了胡登的兴趣,“说起来也奇怪啊,她这么大年纪,生在东方家,只有两百年修为的本事,手上居然能戴着天金猥,你今年最多二十五六岁,就能到七百年的境界,还只能跟在她后面当个小护卫?你们东方家是不是搞护短那一套喔,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嘛对不对。” “你管的着么?!”小护卫一下子急了,顿时就要翻脸。 “说实在的,你来给我当护卫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干嘛要跟这种丢人现眼,脾气还臭的主子混……” “你放肆!”小护卫一怒之下出掌便打,胡登微微侧身一闪,略微沉肩,在小护卫的胸口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小护卫这一掌出的很急,下盘扎的不稳,被这么一顶,直接就向后倒在了地上。 “年纪不大,还挺容易生气。”胡登摊手,他之前明明看见东方珠蛮不讲理地教训她,按道理她不应该这么玩命地护着东方珠啊。 “行了,回你的深潮城吃牡蛎吧,在这欺负人小姑娘,丢人现眼。”巡夜人眼见小护卫真的急了,赶紧插过来打圆场。只是这东方珠实在是太过于失态,巡夜人心想,能不能找一个她可以搭上的话题,先把她的神拉回来,然后再给她们劝回去。 毕竟这帮人留在滇城,多少算个是非。 “对了。”巡夜人说着说着还真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你们东方家的嫡系是不是有个叫东方凡的男孩?” “东方凡?”东方珠的眼神里果然有了一丝神色,只是那抹神色带着深深的迷茫,“他不是……” (第一篇支线到这就结束啦,短短七章的内容,情节其实很简单,但是里边出现的人物和物品却很多。这些人物都将是未来某些情节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包含了巨多的伏笔,以后会慢慢揭开。 就比如东方凡……) 1.1.48 幽鬼步 (主线继续) 滇城外的某处林间空地上,人迹罕至,东方凡环抱着胳膊,一脸不满。 “唉唉,你看看你自己,这是鬼步,不是溜冰!你老是拿你的鞋子往前边蹭个什么劲儿啊?!” 魏潼被他折腾的满头大汗,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 事情的起因,是在魏潼三人从杨家杂货铺吃完午饭出来之后,闲着没事,东方讷就提出去滇城周围四处转转。当时魏潼也没想那么多,跟着就去了,谁知道这所谓的“转转”,就是开着迁徙血灵术瞎跑,魏潼不会,光靠着两条腿跟在后面,累的灵魂出窍,还很快就会被甩掉。 东方凡立刻嫌弃了起来,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卷轴,临时更改计划,要教魏潼学会,于是两人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开始折腾,东方讷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迁徙血灵术,顾名思义,就是长途跋涉时,节约体力而提高速度的步法。东方凡教给魏潼的,是一种叫做幽鬼步的血灵术,速度不快,但步履轻灵,变向诡异,非常节省气力。甚至能直接用到战斗中,当作位移来使用。 看起来是相当厉害的血灵术,但问题在于,学起来也特别麻烦。 “开卷切记,此术灵异诡谲,适用于血灵体修习。肉躯勿要勉强,否则灵魂与身躯有互相裂隙之危。” 魏潼打开卷轴,看见第一句话就蒙了。灵魂和身体发生分裂?听起来就很可怕好吗?练个血灵术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啊? “你怎么不拿去跟那个巡夜人换点东西?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魏潼抓着卷轴冲东方凡挥了挥,“我就想问这本卷轴你看过吗?我一个新手连灵魂是个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你就让我学这个?你自己学会了么?” “看过,没学会。”东方凡直截了当的回答,差点没把魏潼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都没学会就敢让我学?” “不仅我没有学会,我们东方家所有血灵正常的人都学不会。这卷轴上介绍的步法其实浅显易懂,一看就懂,但无论我们怎么练,总是赶紧差那么点儿意思,除了一个人。” 说起幽鬼步,在东方家的嫡系中间,也算是一本小有名气的血灵术了。因为它就是一本白字的下品血灵术,但东方府宗堂里那么多天才,愣是没人能学会。 唯一学会的那个人,还是个很特殊的情况。这个人是东方府最边缘的那一类血脉,住在东方府外,那些附属的村庄里。原本他这一辈子都没可能踏进宗堂一步,但就在东方府和西门府争强的那段日子里,他的父母为了拖出西门家混进来的奸细,不幸死在了奸细的手里,但他们争取到的时间也让宗堂派来的高手杀掉了奸细,保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所以宗堂为了抚恤这对夫妇唯一的遗子,给他在府内安排了一间住所,奖赏了钱财,还准许他去宗堂的偏堂选一本血灵术去研习。 说来也巧,这个孩子的血灵是一种变异的特殊血灵,没有任何的元素之力,所凝成的血灵弹,威力也就远小于正常血灵,所以他永远赶不上同修为术士的实力,还经常被修为更低的孩子吊打。 这孩子那时的名字叫做东方伟,他的天分也不算很高,所以他心中早早的就放弃了在血灵术上有所发展的打算。然而在这样的境遇下,选择放弃这个进宗堂的机会,又有点可惜,他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还是进了宗堂。 宗堂对他开放的区域,就只有偏堂藏书室中,最前面的几个书架。那是宗堂里品相最低,也最容易学的血灵术。然而即算如此,东方伟在里边看了很久,还是觉得实在太难,无法研习。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终于从书架上,翻出了那本《幽鬼步》。 翻开之后刚看了两页,他就觉得自己可以看懂,应该能够学会,至于开篇第一句的警告,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都是这样的人了,父母还为了家族牺牲。难得在宗堂里有我可以学会的血灵术,干嘛不去试一试。学好了说不准可以有出息,学坏了反正这日子也不能更差了,不学白不学!” 抱着这种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东方伟拿起了这本卷轴。由于宗堂的东西不允许带出去,所以东方伟就在藏书室里待了一整天,学会了这本《幽鬼步》。 学完之后的东方伟,本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因为这卷轴上描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他并多少理解,只是学会了一些基本动作和血灵的调息方式,稍加练习之后,他就觉得有一股力量,从卷轴中慢慢进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他就可以熟练的掌握这门技巧了。 藏书室的管理员看着他选了那本谁也学不会的书,躲在书架后面练习。也不出言提醒,准备看他的笑话。一天之后,当东方伟准备离开藏书市时,管理员立刻就装作很关心的样子,上前问道。 “小伟啊,学的怎么样啦?” 单纯的东方伟以为这是在关心他,颇有些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回答: “学,学会了!谢谢伯伯!” 他没敢说这本血灵术还比较简单,自己学得挺好。也幸亏他没说,否则管理员的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 这件事情迅速在宗堂里传开,当时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甚至还惊动了十二神卫中,专司潜行,暗杀的子鼠卫。因为这本《幽鬼步》,是子鼠卫从外面带回来的,经过十二神卫的鉴定,一致认为这本卷轴虽然只呈白字,但其中记录的血灵术却有极高的价值。所以它被放在了宗堂的藏书室里,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学会他。 子鼠卫迫切的想知道这个血灵术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奥秘,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东方伟,后来的事情大家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东方伟被子鼠卫训练成一个优秀的斥候,还因为这个幽鬼步的缘故,被宗堂赐名为东方鬼。 故事说完了,东方凡看了看魏潼。 “子鼠卫当年从东方伟身上究竟得出了多少结论,估计只有现在的子鼠卫知道。但被公布出来的,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东方伟的血灵中没有元素。所以……” 魏潼立刻就明白了。 1.1.49 想象 东方凡说这么个故事的原因,就是告诉魏潼,卷轴上的第一句警告,其实等于一句废话。如果魏潼能学会,那学起来一定很轻松,但如果学不会,那怎么都学不会,根本不存在什么勉强自己,灵魂分裂之类的事情。 而东方凡之所以特意把这本卷轴拿出来,就是因为魏潼特殊的血灵。魏潼的血灵也没有元素,但他在威力上的短板,没有东方伟那么夸张,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通过魏潼的天赋完全可以弥补掉。除此之外,魏潼的血灵似乎对其他人的血灵和灵魂有着直接作用,这是东方凡在无数的书籍中都找不到第二例的独特属性。如果运用得当,这会成为魏潼前往强者之路的绝佳助力。 所以东方凡想看一看,魏潼能不能学会,如果学会了,又会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作用来。 “你这么一说……这本血灵术好像很贵重的样子?”魏潼拿着卷轴,有些犹豫,“你们宗堂里边的珍藏,偷拿出来给一个外人学,不会坏了规矩?” “这不是宗堂的藏书,这是子鼠卫的私人收藏。他当年放在宗堂里,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能够学会。而自从出了一个东方伟之后,这本卷轴就被子鼠卫收回去了。你现在手上的这本,是子鼠卫送给我的。” “送给你?”魏潼有点不太相信。 “是啊,十二神卫里边,除了戌狗卫不太喜欢我,其他人和我的关系都很不错。送一本血灵术给我,不是很正常的么,他们那些人,口袋里那么多好东西。” “戌狗卫为什么不喜欢你?” 魏潼突然对这个很有些好奇。 “狗嘛,就对东方夔那个老古板忠诚。跟他一样,讲究什么绝对的正义,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不着调,所以咯,他经常看我不顺眼。” 东方夔是东方府的现任家主,站在最顶端的男人,算起来今年也不过六十多岁,这在高阶的血灵修士中,算是正当壮年,而且敢叫东方夔叫老古板的,也只有东方凡了。 闲话说了半天,魏潼也放下了原先的顾虑,打开卷轴开始研习起来。 正如东方凡的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卷轴中的文字浅显易懂,魏潼看过之后几乎是一目了然,按照上面的说法,这本幽鬼步的精髓,就是“行如鬼魅,无质无型”,说白了就是和鬼一样在飘。 可魏潼又不是鬼,行如鬼魅还可以模仿一下,无质无型怎么办?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魏潼还是认真按照卷轴上描述的动作要领开始学习。书上的原话是“进退无阻,如驰风而进,踏浪而行。” 踏浪而行?魏潼想象着那种感觉,脚底下忍不住地向前滑动,于是就遭到了东方凡毫不留情的吐槽。 溜冰?魏潼心说还真就是那么个意思,卷轴上说得,应该就是在冰上滑动的那种效果,可是魏潼的脚底在地上反复摩擦,还尝试过把血灵都聚集在脚底,然而除了足心发热,并没有其他实际的效果。 看着满是杂草和落叶的地面,魏潼心说这要是一片冰面的话该多简单。那如果没有真的冰面,用那种光滑的血灵铺成一块区域,充当冰面可不可以呢? 像这种操作需要对血灵有着更加复杂的控制,魏潼不会,就回头咨询东方凡。 “我也不会……你说的这种东西,是把血灵在完全释放出体外之后,还要对血灵加以操控,这样的条件太苛刻了,如今也只有在一些稀有的血灵术中,能够出现类似的技巧,而且还是特定的范围和形式,根本做不到随心所欲。” 东方凡摊手,表示魏潼的这个问题难住他了。 没有借鉴,那魏潼就自己摸索。这要是放在一周之前,如果知道这是东方凡都不会的技巧,那魏潼肯定就放弃了,而现在他选择的是先自己尝试一下。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是魏潼从一个没见过世面,战战兢兢的农家少年,开始慢慢走向一个独立血灵修士的标志,东方凡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觉得,像魏潼这样出身贫苦的人,只要人生中有那么一个契机,日后的成就真的不一定就会低于他们这些所谓的望族。 魏潼首先把自己脚底半径三尺之内的原型区域想象成一块冰面,然后把自己的血灵从脚底外放出去。这种经过凝聚,也不和其他物质产生剧烈冲击的血灵,可以在外界存在一小段时间。很快,幽蓝色的血灵就平铺在魏潼脚底,还散着淡淡的灵雾。 把血灵铺好之后,魏潼尝试着用脚在血灵里滑动,然而脚底的触感依旧是粗糙的草地,被鞋子掠过的血灵往两边流淌,散的远的,就荡起在空中,化为点点灵光,逐渐消逝。 魏潼觉得还是自己在外界凝聚的血灵太过松散,如果可以凝结成至少有胶状的质感,最起码能够改变自己滑动的地质,兴许还能有一些进展。 这样想着,魏潼还是拿起了卷轴,一边研究一边尝试,不知道为什么,魏潼看的越多,就发现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越多,而每发现一个新的东西,他就对这个血灵术有些新的思索。 比如他发现自己将幽鬼步比喻成冰上滑行是不准确的,因为一个人在冰上走动,他终究和冰是两个不同的存在,虽然踩在冰上,但他们在真正意义上,还是分离开的,两个分离的存在不能互相配合,如果你真的在滑冰,那么向前滑的时候固然是畅通无阻顺风顺水,但当你在疾行中需要骤然停下,就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他开始觉得,应该把身躯想象成一滴水,而天地之间都是浩瀚的海洋,一滴水在大海中,无论想去哪里,都是畅行无阻的,因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天地之间。 迁徙血灵术,需要迁徙的,本就是肉体,血灵会带着肉体一起前进,这样身体中的血灵和地上铺开的血灵,就可以合情合理地连结为一体。 相通了原理,那么如何忘却行动时肌肉的本能,用血灵带动自己向前走呢?脚下的那片血灵池,又如何在不断的行进中保持同步向前呢? 魏潼带着新的问题有一次打开了卷轴,他好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留下的就只有自己和关于这本卷轴的思索。 1.1.50 歧途 魏潼在研习幽鬼步的时候太过于投入,以致于什么时候困意来袭,不小心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宛如一副即将入殓的尸首,卷轴就像是陪葬品,双手紧紧抓住,安放在胸口。 天已经黑了,魏潼的身上披了件斗篷,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东方凡就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点着明亮的血灵灯,捧着一本厚重的书本正在看着。 “你醒了?”东方凡听见魏潼起身的动静,眼皮眼没抬一下。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魏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一直都在认真的研习幽鬼步,但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睡着的时候,做梦梦见的。 梦境和现实好像混在了一起,让魏潼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你先试试看自己的幽鬼步练的怎么样了。” “哈……?” 魏潼心说谁招你惹你了,我一觉刚睡醒就让我去练功?不过毕竟是自己练功练睡着,耽误了别人时间,理亏之下,魏潼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照着去办。 按照之前的印象,铺垫血灵,将体内的血灵和地上的血灵池融为一体,然后右脚开始向前滑动…… 脚下骤然的一滑,把魏潼吓了一跳,然而他并没有因为精神上的波动破坏了自己的动作,血灵和身体仿佛是习惯了一样,自然而然的沿着血灵池向前飞驰,脚底的血灵池也是随着身体前行的速度而不断向前延伸,身后的血灵池则不断地消散,无论魏潼走的多快,走到哪里,血灵池都围绕在他脚底方圆几尺的地方,随他一并移动着。 这是学会了?魏潼有点不敢相信,但是这样的前进速度,已经能基本跟上东方凡的步伐了,最重要的是脚底真的有踏浪而行的感觉,除了会一直消耗血灵。几乎不费一点力气。 东方凡看着魏潼在篝火旁绕着圈滑行,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魏潼的新鲜劲儿过去,才开口和他说道。 “你从未时三刻开始昏睡,现在是刚到子时,中间睡了四个时辰多一点,而当年的东方伟是足足在图书馆里睡了一天一夜。” “看来我学的比他快嘛……”魏潼沾沾自得。 “不能这么说。”东方凡神情严肃,“东方伟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所用出来的幽鬼步,没有你这么大的动静,他就像给脚底抹了一层油,除了行动变得方便,根本没有其他多余的血灵术相。” 这样一说起来,魏潼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幽鬼步”,他确实是从卷轴中得到的灵感,也的确达到了一个迁徙血灵术的效用,但自己用出来的这个东西,真的是幽鬼步吗? 低头又看了看那句“行如鬼魅,无质无型”,再想想自己踩着一滩血灵滑步的模样,魏潼自己都觉得这委实没有一点幽鬼的飘渺感。 但自己练出来的一切,全都是从卷轴里体会到的内容,绝没有参杂自己胡编乱造的东西,如果说自己因为那句“踏浪而行”,对幽鬼步的实质在理解上产生了一些误区。那为什么还能从后续的篇章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呢? 魏潼一把扯开卷轴,刚准备查阅那些记忆中看到过的文字,然而卷轴一打开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方才看过些什么。 就好像一个人,做梦梦见了看一本书,在醒过来的时候,你也许还记得书里说得是什么,但要是让你复述一下书上的文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书里的内容,压根就是做梦的人自己想象出来的。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看卷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想象出一个错误的幽鬼步运转方式,结果睡醒了之后就真的实现了? 那岂不是算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吗? “这个你倒别担心。” 东方凡听了魏潼的顾虑,却觉得这样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因为你在睡着的第一时间,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从你睡着了开始,那本卷轴上就开始出现闪现幽蓝色光亮的大量符文,这些符文都是原本的卷轴上看不到的。符文出现之后,在你的身遭甚至出现了一个幽蓝色的结界,我不敢贸然地去触碰它,只能肯定,这是那卷卷轴和你产生了反应,你在梦里看见的内容,应该不只是黄粱一梦,而是这卷卷轴传输给你的东西。” 魏潼立刻想到了,东方伟曾经说过的,似乎有一种力量从卷轴中传进身体的感觉。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卷轴就把自己灌输成这个样子?那还叫什么幽鬼步,直接叫冲浪板兴许还贴切一些。又或者是卷轴灌输到一半,觉得这个人实在太笨,不想教了,所以自己醒的很早,还用出来这么个奇怪的玩意儿。 具体的原因东方凡也没办法解释,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学习的经验。他给魏潼的建议是,有时间还是多看看这本卷轴,也许还能进入那种昏睡的状态,让幽鬼步得以进阶。 东方伟的幽鬼步在学会之后是不是有过质变,东方凡没有听子鼠卫说过,但他觉得一定是有的。因为东方伟被赐名的缘故,是他在作为斥候的年岁里,立下过很多功劳,其中还有许多非常危险的侦察任务,如果只凭他一开始被人记录下来的那种幽鬼步,是不可能能屡次完成那么艰巨的任务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东方伟的幽鬼步,有过一次或是很多次质量上的提升。 眼下也只能这个样子了,虽然这样的幽鬼步很难让人满意,但它至少可以满足魏潼对于迁徙血灵术的需求。把卷轴收到乾坤袋里,魏潼看着东方凡又坐下去继续看书了,有点奇怪。 “还不回去吗?” 东方凡抬起头,像看一个智障一样看着他。 “我刚才和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你没听见吗?已经子时了兄弟!现在回去?再准备和那个巡夜人干一架?” 子时了?!魏潼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要露宿野外了…… 1.1.51 小偷 魏潼一觉就睡到了半夜,搞得两个人全都回不去了。东方讷中途来找过两人一次,见魏潼被幽鬼步的卷轴镇在结界里,等了一会,又跑到外面玩去了。 东方凡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准备将就一夜,就在魏潼准备过去搭把手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清啸,随后一阵朦朦胧胧的爆炸声响在了很远的地方。魏潼从树林里看不到,只隐约能看见,在大致东北的方向,有一抹五颜六色的光芒亮在半空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人跑这么远出来放烟花?” 魏潼正好奇,一边的东方凡却脸色一变,扔掉手里的被褥,三两下爬上了周围最高的一颗树上,冲着那颗不知是谁放的烟花,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东西收收准备走,今晚是睡不成了。”东方凡从树上直接跳下,被褥也不收拾,就这么一大团往乾坤袋里一塞,“那个是讷讷放的信号,她现在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魏潼也来不及反应,就跟着东方凡,操着自己刚刚学会的半吊子幽鬼步,冲着信号发出的位置狂奔而去。当东方凡使出全力赶路时,魏潼的速度就再次显得捉襟见肘,但这种人命攸关的场合,魏潼不想拖累东方凡的支援速度,就有尽自己的能力不断加速,这才勉强不被前面的东方凡甩下太远。 两人一路跑出去大约有四十里地,几乎要跑出滇城的管辖范围。就在经过一座矮小的山坡时,东方凡突然就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魏潼才赶到东方凡的身边,喘的气都快接不上了。 幽鬼步虽然不费劲,但是由于魏潼的幽鬼步有那么点毛病,所以对于血灵的消耗超出了正常迁徙血灵术的范畴。原本魏潼就是刚刚上道,血灵微薄,给这么一耗下来,早就有些透支,自然对身体会超出负荷。 东方凡递给魏潼两个小玉瓶,让他一起吃了,坐下来先休息一会。魏潼接过来,打开一看,一个装着三颗乳白色的药丸,另一个则乘着半瓶透明的液体。一起倒进嘴里,口感清凉,吞进肚子里之后,魏潼就觉得有一股很舒服的凉意从胃里慢慢延到全身,疲乏的身体隐隐有种放松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小时候在集市上,看见有人卖过的丹药吧,当然东方凡这个,肯定要比那些不入流的货色强的多。魏潼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但现在实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场合。 东方凡在魏潼调息的时间里,仔细地在山坡脚下盘查。按照他之前估计的方向和距离,应该就是这附近,他甚至找到了信号弹释放过后的残件,却就是找不到东方讷的线索,也没有看见任何打斗的痕迹。 这就解释不通了,如果东方讷遇到了什么危险,只要她还有释放信号弹的功夫,就不可能消失的这么突然,就算是她不小心放错了,现在也应该待在这里等他才对啊。 正当东方凡不得其解的关头,附近却传来了有人奔跑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东方凡和魏潼立刻躲到了一颗树后,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看见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影子跑在前面,后面则有另一个,似乎是在追赶着他。 东方凡一看见后面的那个影子,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果断从树后现身,然后一拳砸向那个矮小的身影。 后面追赶的身影渐渐走进,魏潼才看清那原来是东方讷,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被东方凡一拳放倒的,是个衣衫褴褛,半大年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他手里攥着一个乾坤袋,魏潼认识,那是东方讷的。 “这怎么回事?”东方凡看东方讷并无大碍,心下松了口气。 原来东方讷一直也没有回城去,就在周围到处瞎逛,时不时地回那片空地看看,一直到滇城宵禁的时辰,见魏潼和东方凡还在那里,就准备再随便转一会儿,晚上就回去找他们。 谁知道,就是这个随便转转,却遇到件事情。 正当东方讷路过官道的时候,忽然看见路边似乎躺了一个人。今天的月色本就不是很明朗,东方讷就走过去看个究竟。这才发现路上躺着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看样子似乎是无家可归,在外流浪的可怜人。 东方讷这种人,典型的色厉心软,同情心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给小男孩喂了水,等他醒来后,还给他喂了吃的。 小男孩似乎是真的饿了,抓过东方讷递给他的糕点,埋头就是一顿猛吃。东方讷等他吃饱喝足,还拿了几件干净衣裳和些许钱财,让小男孩自己去买点吃的。小男孩接过财物,看了看东方讷,也不知道道谢。东方讷并没有因此觉得他讨厌,只是个可怜人罢了。毕竟自己也没有办法再救济他什么,权当作尽些善事。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东方讷转身的一瞬间,那个小男孩就无声无息地溜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把她腰间的乾坤袋给摘了下来。手法老练,绝对是个惯犯。 东方讷想都没想,回身就是一脚。那个小男孩似乎对东方讷反应的如此之快也感到非常诧异。这一愣之下,差一点就被东方讷一脚爆头。低身堪堪躲过这一脚,小男孩回头撒腿就跑,其速度居然要比东方凡还快。东方讷一直追到这个山坡底下,正好看见自己用来和东方凡联系的信号弹被射到了天上。 每个人的乾坤袋都是有自己的禁制的,东方讷很快凭着这个禁制找到了它的位置,也顺带就找到了这个小孩,于是两人就绕着这个山坡开始你追我赶。越追到后面,东方讷越发现,这个小孩的速度是很快,但耐力不足,就算是东方凡没有赶来,再过一会他也得被东方讷撵上。 可是他有这个时间,为什么沿着一个方向跑,光围着这一个地方转呢? 1.1.52 失足少年 东方凡对于这种小毛贼是不怎么客气的,右膝顶在他的腰间,左手把他的两只胳膊卡在背后,右手直接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直接压在草地上,疼的小男孩呲牙咧嘴。 “嘶……妈的,疼死老子了,给老子送点。” 东方凡的回答就是用按住脑袋的手,照着他的脸狠狠扇了一耳光,然后继续按在他的头上。 小男孩被这一巴掌打得生疼,再加上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屈辱,不由得恼羞成怒,冲着东方凡破口大骂。这小孩看着没吃过几年饭的样子,骂起人来确实满嘴的污言秽语,有些话说出口来,魏潼听着都要皱一皱眉头,小孩却骂的兴致淋漓。 然而东方凡却丝毫没有受到这些垃圾话的影响,只是小男孩每骂一句脏话,东方凡就狠狠的抽他一下,骂的越脏,抽的越狠。骂到后来可能他也发现还是自己比较吃亏,这才闭上了嘴巴。 东方讷从他的手里缴下自己的乾坤袋,仔细查阅了一下里面的物品,在确认没有其他物品遗失之后,就对着东方凡点点头。东方凡会意,开始盘问他其他方面的问题。 “几岁学的手艺?有没有同伙?” “你为什么能那么快发现我偷了你的东西?”小男孩却不理睬东方凡,反而向东方讷发问。 东方凡照脸一巴掌。 “我艹!小白脸老子告诉你,趁现在赶紧给爸爸放了,要不然回头我叫人过来干死你!” 东方凡照脸一巴掌。 “你再打一次试试?” 东方凡照脸一巴掌。 …… “我说……我说……”在用无数次威胁换来无数次响亮的耳光之后,男孩终于败下阵来,向东方凡投降,“我四岁就跟人学了手艺,没有同伙。” “你为什么能解开乾坤袋的禁制,还能从里边翻出东西?” 乾坤袋的禁制,不仅可以当作私人印记,用来让主人感知它的位置,还可以抵抗其他人从乾坤袋里取出物品。当然,如果有实力远高于物主的血灵修士,还是可以用强硬的手段破掉禁制。 然而这个小男孩顶天了不过二十年的修为,光靠这个肯定没有办法破掉东方讷乾坤袋的禁制。 “这。” 东方凡扬手就要打。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这是我师傅交给我的,可以让我的双手不受你们那些血灵术的影响,也感觉不到,所以我只要往口袋里伸个手就能拿东西了……” 这大概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血灵术,让局部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免疫其他血灵的效果,从而达到各种各样的用途,这也是一些有修为的扒手惯用的手段之一。 “你师傅也是扒手?” 被问到这个问题,小男孩却没有说话,被按在泥地里的脸蓦然有些忧伤。东方凡察觉了他的情绪,这次没有出手打他,而是继续问道。 “不是的,对吧?” 小男孩点点头。 东方凡明白了,这个孩子可能是从小遭人遗弃,又被人收养。他的师傅可能就是他的养父,养父教给他一些很实用的血灵术,是希望他以后可以多口饭吃。但不知道为什么,养父也离开了他或者去世了,小孩不懂事,手艺被别人看上,教唆过去学了坏,出来当了扒手。 也就是说,他一定还有同伙,而且就凭他刚才的那句威胁,他的同伙八成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按照平时的计划,在约定的碰头地点没有等到人,肯定四处找他。 不过东方凡无所谓这些问题,一帮小偷小摸的角色。说句不好听的,连东方讷都不敢抢,那来个几十号人,东方人也对付的了。 “你为什么不跑,就在这个山坡底下兜圈子?” “我……我……” 小男孩一下子没有回答上来,东方凡就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不是还有同伙,还给他们发了信号?!” 这一句话东方凡问地声色俱厉,按在脑袋上的手也往下移到了他的脖子后头,手指卡住脖子的两侧,微微用力。这种无声的威胁让男孩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男孩拼命地想着用什么借口才能蒙混过关,赶紧从这个人手底下溜走。今天男孩算是认栽了,往常那些衣着精致的年轻人,大多得走出好几里地才能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这次这个少爷,不仅一拳就打的自己发蒙,而且除了问问题就是揍人,一点废话没有,也一点脏话不吃。 所以男孩有点害怕,害怕他真的会在临走的时候,顺手给自己掐死了灭口。 正在男孩紧张时,山坡那头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隐隐还有大片火把的光亮。男孩一听见这个动静,眼神顿时就亮了。东方凡看在眼里,就知道是和他一起混的小流氓赶过来救他来了。 “小毛?小毛你在哪?” “在这!我在这!!” 男孩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前一秒还因为吃了不少耳光而萎靡不振,下一刻顿时就精神矍铄,拼了命地伸长脖子喊。东方凡也不拦着他,就让他这样呼应自己的同伴。这样的纵容让男孩误会他是怕了自己人多势众,顿时又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来。 “怎么样?怕了没有?我告诉你,我们大哥可是有一百年修为的高手!现在放开我,老老实实磕三个头,叫我一声爷爷,再把这个小妞送去我们老大家里住几天,兴许我还能给你求求情,放你们一马。” “求情?”东方凡笑出了声,“看来你混的也不怎么样嘛,说话的分量都没有,开了这么多条件,就只能去求求情?哈哈哈哈。” 山坡那边的人听见了男孩的呼喊,立刻就拄着火把赶了过来。东方凡抬眼一看,一共十一个人,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长的比身边那些人模鬼样的小混混要稍微壮实一些,应该就是男孩所说的“老大”了。 一伙人走到东方凡身前十余步的地方,用火光照清了时下的景象。看见一个陌生人把男孩死死按在地上,领头人的眉毛顿时就是一皱。 “妈的……敢惹我们的人?!想死不成?!”领头人背后一个小光头站了出来,直接就冲着东方凡走了过去。 “嗖!!” 忽然,一道破风之声闪过,刹那间消失。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见那个小光头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1.1.53 戏弄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小光头这么一倒下,他身后的弟兄们顿时骚乱了起来,听这架势,看来小光头也是有些“辈分”的人。 光头的喉间插着一只铁镖,铁镖的刃口都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光头的脸在倒下后的短短数息之间,迅速地变成了一种可怖的酱色,脸上的血管犹如蜘蛛网一般密布在皮肤的表面,让人只看一眼就有想做噩梦的恐惧。 那边的小混混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在东方讷身后盘膝而坐的魏潼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那小光头刚刚接茬的时候,东方讷就偷偷从乾坤袋里翻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又摸出那只毒镖,以极快的手法给掷了出去。 魏潼远远的能看到一点光头的惨状,他真的没有料到东方讷出手会这么狠,完全不留一点余地。可她之前分明又对装可怜的小男孩动了恻隐之心。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魏潼越发模糊了起来。 领头的老大看了看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弟兄,面色很是难看。他毕竟也是有一百多年修为的人,东方讷的小动作,在猝不及防之间他虽然没来得及反应,但也不会根本没有察觉。心中大概衡量了一下东方讷的水准,应该不会高过自己,心里算是有了底,不过人家毕竟也是个血灵修士,不容小觑。 “小妞儿,你这不声不响的,上来就折了我一个弟兄,不合……” “少废话,不服出来帮你兄弟出头。” 老大正准备说两句道上的漂亮话镇镇场子,结果面前这个身材纤细相貌清秀的小丫头居然牙口这么尖,根本不听他把话说完,而且直接就向他挑衅。这要是今天不搞出点说法,他以后还怎么当老大,还怎么在这滇城城郊混世? 分明就只有七十几年的修为,她凭什么这么和自己说话?老大气得有些想笑,果然是刚出来见世面的愣头青,什么规矩都不懂,就图个头铁。 “你真的觉得自己打得过我?” “你以为自己一百年的修为,就很能打?” “我们老大是一百零六年的修为!不懂别……” “嗖!” 这次老大对东方讷有所提防,在东方讷出手的一瞬间,自己也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算准了时机往自己小弟的喉前一挡…… “噗!” 金石入肉的声音,小弟应声倒下。毒镖插在脖子的外侧,老大挡了个空。 “暗器都看不见,还好意思给人家当老大。” 东方讷无情地羞辱他。 老大身后的小弟全都不敢再说话,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和老大站开一个不长不短的距离。东方讷两次出手,在老大的眼皮子底下杀掉了两个弟兄。如果第一次是因为出其不意,打了老大一个措手不及,那第二次,东方讷用弧旋镖的手法,绕过了老大的格挡,这就是明摆着的技高一筹。 如果老大都不能保护好小弟的生命安全,那他们干嘛还要站在后面像个傻子一样给他摇旗呐喊? 魏潼看了看对面那个混混头子,面色几番变化之后,最终是一副愠怒的表情,东方讷两招坏了他的名声,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找东方讷算账的。 虽说道上也有不打女弱的规矩,但现在是东方讷上来先给人家杀掉两个,人家这时候再来找你算账,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要不我去吧?这些小混混心狠手黑的,虽然讷讷打得过她,可要是受了什么伤,女孩子还是比较不方便。”魏潼预感一场交锋在所难免,不由得有些担心,出言跟东方凡商量。 “不用。你先安静休息一会,把血灵恢复起来。你那三个血灵术,单打独斗都不是很好用,也没学过武技和兵刃,上去之后没得施展。”东方凡摇了摇头,“讷讷去就可以了,要是局面打不开,他们肯定会一起上来围攻,到时候你再掩护讷讷。我就不出手了,他们死得太快,玩起来没劲。” 玩?小男孩在东方凡的身下顿时就是一哆嗦。 “你出手吧。”骑虎难下的老大只好站上前去,冷冷地招呼东方讷,讷讷也不跟他客套,见面就是两道毒镖,然后直接一脚冲着他的心窝子就踹了过去。这下老大倒是没有继续丢人,挡开毒镖之后立刻抽手回来,拍下了讷讷的腿,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东方讷似乎是嫌这个小混混身上脏,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两人只要有身体接触,东方讷都是一沾即走,混混老大是打也打不着,抓也抓不到,只感觉东方讷的拳脚在自己身上一阵点水,虽然威胁都被自己化解,却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东方凡似乎是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一边看还一边出言指导。而魏潼却没什么兴趣,一方面,东方讷的拳脚,即算是魏潼这样的外行人一看也知道,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着自己灵活的身法和快速的出招以及收招速度,让这个同样半瓶子醋的混混很是抓狂。 两人打了半天,也没出什么结果,魏潼的眼神也瞟到了别的地方。一会看看被东方凡死死压制的小男孩,他的注意力也全都在中间的战圈上;过了一会又看看对面那些狐假虎威的小混混,并排九个人同样是…… 等等,几个人? 魏潼重新又点了一遍对面的小混混,一共是九个人头绝对没有输错。来的时候,算上老大一共是十一号人,死了两个,现在站在后面的应该有八个。如果说少了那么一两个,还有可能说是因为害怕逃跑,或者偷偷溜出去叫人了,可现在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这是什么情况? 魏潼的后背顿时就是一麻,尤其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第九个人的脸。就好像有个看热闹的人偷偷地躲在人群外面,如鬼魅般琢磨不透。 魏潼心说这个人恐怕来者不善,正要提醒东方凡,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更让他心慌的是,自己的视野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就连神智都不再清醒,仿佛自己正在离这个世界慢慢远去…… 1.1.54 幽鬼步的过去 “魏潼……魏潼……” 迷迷糊糊之间,魏潼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着他。睁开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只见周围都是白茫茫的迷雾,耳边一直缭绕着浅浅的耳鸣声。周遭的树丛,山坡,东方凡,以及打斗的东方讷和小混混,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然,魏潼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从他们身边消失了自己。 环顾四周,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魏潼并没有找到是谁在呼唤着自己。 “魏潼……魏潼……” “你是谁?你到底在哪?” 那声音轻柔飘渺,忽远忽近,甚至都雌雄莫辨,仿佛从云端穿过,让人听过之后,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是谁,我在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外面的那两个小娃娃还得打上一会,反正你睡在后面也没人会伤到你,不如来陪我聊一会。” 聊一会?魏潼被这个声音搞得有些云里雾里。 “一百多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一个血灵里不参杂质的年轻人了,不容易啊……” 血灵里不参杂?魏潼还自己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说得应该是自己的血灵里没有元素之力,那这个声音,应该就来自于记载了幽鬼步的那卷卷轴吧? “一百多年前的那个东方家的小崽子,资质太差,血灵还是因为从小就是变异体质,所以才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了一辈子才学到第三层,气得我都不想和他说话。要不是子鼠那个臭小子非要我帮他,他估计连第一层都学不利索。” 魏潼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有点忐忑,人东方伟好歹凭着学到的幽鬼步,还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斥候,而自己现在练出来的这个四不像的东西,连跑个长途都费劲,八成是要遭到鄙视。 “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遇到的人中少见的天才!很有想象力!幽鬼步要的就是这种变化莫测的感觉,这样才能有可能性嘛!” 然而这个声音却大肆赞扬了他一波,搞得魏潼都有点不好意思。 “可我的那个……幽鬼步……感觉好像不怎么对劲啊,用起来和书上写的不一样,还特别的费力气,会不会……” “不会!你不明白!卷轴上面写的东西,是表象,你要是照着那个上面去练,是练不成幽鬼步的。幽鬼步的真正精髓,都在我这里。” 魏潼估计这个声音可能是幽鬼步卷轴中的某个灵体,或者是从古时候一直封印在卷轴里守护它的什么东西,现在想来,自己看书学艺时,突然就没有了知觉,做梦的时候都在学,而且梦里学到的东西,醒来之后真的可以用。诸如此类的一系列事情,都和这个声音脱不了干系。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把幽鬼步学好?” 魏潼最迫不及待想要问的问题自然是这个。 “不要急嘛,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明白。”声音开始开导魏潼,“别看你现在用出来的血灵术不三不四的,但里边有你自己的想象和开发,我之前帮助你的,是在你现有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把你想象的东西用血灵去实现出来,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意味着你在血灵的驾驭方面有很不错的潜力!” “那我大概还要学习多长时间?要怎么学?学到什么样子的幽鬼步,才算是合格了?” “学多长时间,怎么学……这个就要看你自己了,至于什么样的幽鬼步算是合格……”声音说到这里是停顿了一下,“这个就不好说了,幽鬼步从开发出来至今,因为学习条件苛刻,又因为我的原因无法复刻,所以能学会的少之又少。我从诞生一来一共过了两千两百个年头,满足条件且有缘遇到我的,一共四十六人,能摸到门槛的,三十二个,其中二十五个只学到了第一层,四个学到了第二层,东方伟学到了第三层,有一任子鼠卫比较厉害,学到了第十层,而第三十二个就是你。” 魏潼扳着手指简单算了一下,给这个恐怖的淘汰率吓得不轻。原本他以为东方伟学了三层,应该属于差等生的行列,谁知道人家居然是这个幽鬼步培训班的第二名,一共才四十六号人,还有十四个连根毛都没学会。 “那幽鬼步一共有多少层呢?” “一共有多少层?”声音突然笑了笑,“我问你,你们一般觉得,地狱有多少层?” 魏潼明白了,一共十八层。 “所以咯,学到什么位置算是合格,那也得看你自己。绝大部分人学到第一层,就已经可以受益终生,东方伟学到第三层,就可以凭一身毫无战斗力的废物血灵,去当上东方府的斥候队长,而那个子鼠卫修到第十层,发生的事情就不能和你说了。有些事情,在几百年之内都不可以让人听到,尤其是你身边还有一个古东方血脉的小子。” “好吧……那我要修到第一层,需要达到什么标准?” “第一层的标准,就是奔袭时不得有术相外显,耗费十年的修为就足够你跑一百里地的路程。” 一百里地?魏潼被这个标准弄得有些发愣。正常蓝字品相的迁徙血灵术,每十年修为的耗费大约可以走三百里地远,这个幽鬼步看上去牛皮哄哄的,怎么跑起来这么不中用? “想学幽鬼步,光就是这个术相不允许外显,就得赶掉一大批人,你这样的初学者,就算天赋再高,一开始的时候,如果想抑制术相,少不了要用血灵去压制,这一个劳神分心之下,你觉得你还能跑得很轻松吗?” 声音似乎能看穿魏潼的想法,直接给予了他回答。 反正要求低一点,魏潼的压力也就小一些,当下魏潼也不再胡思乱想,陪着那个飘渺的声音侃大山。 “你说子鼠卫要你帮东方伟学幽鬼步,那就是他把幽鬼步学到了第十层吗?” 1.1.55 幽鬼步的入门条件 卷轴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原来幽鬼步的卷轴,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具有自己的神智。它的主要职责是指导那些有缘人学会幽鬼步,但不代表学不了幽鬼步的人,就无法和它对话。幽鬼步的卷轴几经辗转,最后落到了东方府的手中,除了其中一代子鼠卫拥有习得它的资质,其余的子鼠卫虽然无缘这个血灵术,却大都得到了卷轴的欣赏,在其他的方面也予以了不少指导。 魏潼听完心说,这个卷轴来头这么大的吗?还能给东方府的十二神卫当老师? “对了,东方凡说我的血灵很特殊,您能帮我看看,我的血灵除了没有元素,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魏潼最近比较想搞清楚的问题之一,现在拿来问这个卷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正想说这个呢,正好你问了。你的血灵,准确的来说,是没有那些普通的元素。想要学习幽鬼步的条件,其实不是你那个小伙伴猜测的,就不能有元素,而是你血灵的性质,能不能和这个术兼容,没有元素的血灵,只是满足条件中,最没用的一种罢了。” 魏潼不由得想到了东方伟,他的变异血灵虽然让他因祸得福地学会了幽鬼步,但是也毁掉了他所有的战斗天赋。真正意义上完全没有元素的血灵,意味着对外物无法产生影响,也就是说,用这种血灵释放出来的血灵术,既没有办法给队友加持,也没有办法给予对手伤害。 “而综合往年学会幽鬼步的例子来看,除了这种情况,还有其他几种血灵可以兼容幽鬼步。” 卷轴继续说着。 “第一种,就是光与暗元素的血灵。这种元素虽然放眼整个世界比较罕见,但要是放在幽鬼步的修士当中,却是最普遍的一种了。当然,光暗元素也是有品级的,有些光元素是通过火元素变异,利用热能产生的光,这样的血灵还是学不了幽鬼步。想学幽鬼步,就必须是最纯粹的光明或者黑暗,那是种超脱凡物的概念,很难解释。反正当年那个子鼠卫,就是凭着一身精纯的暗元素,把幽鬼步练到了第十层。” 魏潼点点头,光明与黑暗的血灵元素虽然稀少,但至少连他都有听说过。 “第二种,是一种含有星辰之力的血灵。星辰是无法捉摸的东西,有些星星今天能看见,或许明天就永远的消失了。这样的血灵尤其特殊,就连我都只见过两个,他们在白天是无法发挥任何力量的,但在星光明朗的夜里,却能用处各种诡异的血灵术。这样的血灵术一般术相普通,但是威力巨大,因为拥有这种血灵的人全都会得怪病,死得很早,加上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所以有关这些人的文献基本上就是空白。” 还文献……魏潼心说你本来就是本卷轴了,难不成还会看书? “我当然会看书!”卷轴立刻看穿了魏潼的心思,“而且我看过的书就再也不会忘!就是东方夔那个老东西贼小气,就是不让我进他们宗堂的内室,怕我偷偷学会了他们那什么宗堂十六式,抠门的很!” 它还能记住东方府偏堂的血灵术?魏潼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别想了,我是能记住,也能把内容告诉你,但你靠这个是学不会的!”魏潼刚一动念头,卷轴的嘲讽就跟了上来,“你也不想想,自己学幽鬼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但凡是有点档次的血灵术,都会在卷轴或者拓本里留下一些印记,没有这些印记你基本上不可能参悟这些血灵术的原理。我夸你有点天分,你还真当自己是天才啦?” “不敢不敢……”魏潼给卷轴说得没脾气。 “第三种,就是那种以灵魂当作血灵用的修士。灵魂和血灵一样,蕴含力量,可以消耗,也可以恢复。但一个人的灵魂非常有限,即使是通过修炼,也无法在量上有太多的发展,而且人的灵魂只要用一部分,神智就会不清醒,所以完全靠自己的灵魂是没办法修炼的。” 魏潼隐隐明白了这种修士是怎么修炼的。 “所以这种人,基本上都是给人下药下蛊,带回去用秘术炼魂的畜生。遇到这种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他学幽鬼步的,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没料到的是,有个年纪不大的蛊师不知从哪知道了我,居然找到了一个和东方伟一样血灵的修士,给他下了蛊,从我这学会了幽鬼步,然后连他的记忆一起从灵魂中炼了出来,以为己用。” “后来呢?”魏潼忍不住好奇后面的情节。 “后来?后来他被子鼠卫想办法干掉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同意帮他教东方伟的理由。” 魏潼恍然。 “最后一个,也就是你这种,与其说你是稀少,不如说你被钉上了一种宿命。” 卷轴的措辞在说到魏潼的时候,却骤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宿命?魏潼被这样一个既宏大又渺远的词汇给震住了,什么样的宿命?魏潼莫名有些奇怪,一个出身平凡家庭的小男孩,不应该和“宿命”这种东西有多少关联才对。 “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即算是学过幽鬼步的人中,都还有一个先例存在。这个先例,就是幽鬼步的创始人。” 幽鬼步的创始人?魏潼感觉似乎有一根若即若离的线,把自己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前辈牵在了一起。 “那个人的名字已经在历史中消失很久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但是他留给这个世界上的那些东西,却还在造福着世世代代的人。他的血灵,和你的一样,是一种被称为‘元’的古老品种。据说是所有血灵的本源,但永远都没有人知道,这种血灵是如何传承的。” “那个人告诉我,拥有‘元’的修士,这个世界上只能同时存在五个。因为‘元’只有那么多,只有其中一个修士死了,新的修士才会出生。但凡是拥有‘元’的修士,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和这个世界周旋的宿命……” 1.1.56 元 与这个世界周旋?这样的话对于魏潼来说显得有些太过于庞大了,他活到现在,连滇城的辖区都没有去完,现在告诉他他可能与整个世界有什么宿命,他一时半会是真的没有办法想明白。 “我和世界……会有什么宿命?” “那谁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 魏潼被卷轴一句说的没话可接。 “你就拿那个人做例子吧。在它把我创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年过六旬了,七十二岁的时候死在了那场豢魂族的暴乱中,中间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带着我,去的不是什么古苍树,就是海底的海魂族。每次都特别大阵仗,每次他都在那些地方出生入死。” “那他为什么要去?是为了钱?为了力量?还是为了权势?” “都不是,他那个人,成天吃着乞丐饭,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人开天价请他去镇个场子,他都不去,就要往这种没有回报还特别危险的地方钻。我问他你这样是图个什么,他就知道对着天上吐烟圈,然后说一句什么身不由己。放屁!我觉得就是他吃饱了撑的!” 卷轴似乎和那个人很有感情的样子,最后的那句埋怨中透着些许的不舍。 “不说他了,我先来给你简单说一下‘元’的用处。虽然那个人从没有和我说过,但是就凭我这么高阶的神智,那么些年也摸清楚一些。首先,‘元’是一种极其纯粹的血灵,但因为没有元素,所以他对人的躯体和外物的破坏力就要差一些。” 魏潼点头,这个东方凡和他提起过,他自己也觉得,他用血灵术攻击人家,他们都好像不是很疼的样子。 “但是‘元’可以高效的直接作用在血灵身上。比如用‘元’去破除结界,解除禁制什么的,就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当然现在的你还差的太远,暂时就别想那么多了。” 破咒术是血灵术当中比较高级的一种,难度自然也比较大,东方凡这样四百多年修为的,都用不好破咒,更别提魏潼只有四十年了。 “再一个呢,‘元’还可以直接对别人的灵魂造成损伤。这个属性也需要锤炼,毕竟灵魂是可以自我恢复的,你的那几个破术又没什么威力,打到人身上都没感觉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哪些血灵术?”魏潼有些意外,从自己开始学幽鬼步开始,他压根就没用过血灵术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身上的那三个血灵术我见过,都是‘元’系修士才能用的东西。尤其是那个无尘诀,当年就是那个人发明出来的,你是从哪学来的?” 魏潼就老实把小时候的经历给卷轴说了一遍。 “假的,你根本就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肯定是有人操纵了你的神智,让你以为只是在大街上和人学了三个普通的血灵术而已。这人是在保护你,毕竟这种传承是关乎‘元’的去向,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你身边的那些杂鱼谁都保不了你,能知道‘元’的人,哪个不是只手遮天的狠角色。” “如果有人把我杀了,他可以从我这去走‘元’吗?” “不能,但是他可以软禁你。有些人世代与‘元’结仇,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身上有这东西,肯定会给你抓起来,关一辈子,但就是不让你死,这样‘元’就不能转生,他们等于就少了一个敌人。” 这样一说,魏潼顿时就大松了一口气。 “可为什么是你呢……”卷轴说着也感到奇怪,“你跟我说你出身贫寒,家里也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修士,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把‘元’传给你呢……” “也许是……他那时候迫不得已,必须得找个人把‘元’传出去?” “不好说,但是……嗯?” 卷轴说着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 “外面好像阵仗打大了,不行,我得放你出去。记住了!出去之后,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有我的存在,也不许和别人提起幽鬼步的秘密,包括你的小伙伴,听见了没有?!” “哦……听,听见了……” “行了,赶紧出去吧,别躺在地上被人一脚给踩死了,哈哈哈!” 随着卷轴的一声大笑,魏潼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眼前顿时就是一黑,耳边响起了一阵喧嚷的叫喊声。 魏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只见东方讷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混混头子捂着自己的下体,跪在她的面前,满脸都是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身后的小弟们眼见老大都败下阵来,更是不敢上前,有些畏惧地看着魏潼三人,继续往后退了几步。 这八个人怎么还是那么怂啊…… 等等?怎么还是八个人?! 魏潼忽然感觉脊背发冷,在那七个小混混的身后,仍然还能看见自己昏迷前注意到的那个恶鬼一般的影子,他原本以为,这是幽鬼步卷轴弄出来都自己玩的东西,现在幽鬼步都把自己放回来了,它居然还在哪里呆着? 那到底是什么? “东方凡!小心那……” 魏潼的提醒还是晚了一些,就在魏潼的话说了一半的时候,那个黑影突然变大,猛地将前面的三个小混混卷进了自己的影子里,只听得小混混一声短促的惨叫,三个人就被全身裹进了鬼影中,再没有一点动静。 余下的四个混混回头一看,当场就吓的半死,一个立刻就昏在了地上,被鬼影直接吞掉,另一个腿软了跑不动,也被鬼影抓起来结果了。剩下两个算胆子大的,一路惨叫着狂奔出去,算是捡回了一条狗命。 鬼影也不去追那两个小混混,反正面前还有好几个大活人呢,就直接往跪在地上的混混头子飘了过来。 混混头子要害中招,之前手底下几个小弟叫的那么惨,他都无暇听进耳朵里,现在鬼影慢慢地朝着它靠近,自然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东方讷则是一个后跳撤回到东方凡身边,她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有什么门道,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救不救?”东方讷小声问道。 1.1.57 恶灵 三人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几乎是缓缓蠕动的鬼影。在吞了两个活人之后,它的体积似乎膨胀了一些,宛如一坨不规则的胶体,在火把的照射下,影影绰绰,像是个悬浮的影子,说不出的邪异。 即算是东方凡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只觉得面前的鬼影应该是一只血灵体,带着很稀有的暗属性元素,至于它是从哪冒出来的,有什么门道,他也说不太清楚。 眼看着鬼影就要把混混头子给吞了进去,东方凡不得不做出选择。混混头子的命,自然是没什么好稀罕的,只不过鬼影这种吞活人的做法,让东方凡有些担心。有些灵体就是靠吞噬其他生命,汲取他们的血灵,精血或是灵魂,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之前吞进去两个普通人也就算了,现在要是让他趁机吞掉一个一百年修为的修士,东方凡担心对付起来会比较麻烦。 当机立断,东方凡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瓶,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混混头子的另一边,从手里把玉瓶里的透明液体对着对准了鬼影洒出去,液体刚一触到鬼影的身子,顿时响起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就像是凉水泼到了烙铁上,极其的刺耳。而鬼影也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骤然收缩,不住地向后退去。 东方凡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混混头子捞了回来,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把昏迷的混混头子直接压在小男孩的身上省的自己再费力气。 另一边的鬼影,在透明液体的药效过去之后,重新又舒展开来,只是恢复到了刚开始出现的那个大小。它似乎对东方凡有所忌惮,一直停在三人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对峙着,不再上前,也不肯离去。 “刚才的药雾是什么颜色的?”东方凡回头问道。 “我不知道……我有点色弱……能看个大概,但说不上名字……”魏潼抓了抓脑袋。 “你也色弱?”东方凡却感觉有些惊喜的样子。 “行了,现在不是你们色弱相惜的时候。”东方讷赶紧打断了东方凡云游的对话思路,“那是淡紫色的,有什么问题吗?” “淡紫色的?那就是恶灵了,这附近不是有人最近屈死,就是咱们脚底下有土耗子,挖出了不该挖的东西。” 土耗子,就是盗墓人的一种俗称,而且泛指那种技术含量不高,什么大墓小坟的都敢撬,半盗半匪的低级盗墓贼。这种人没多少文化,也不大认识墓里边的讲究,个人实力也不会太高。就是跟着传闻找墓,哪怕是新葬没几天的土包,他们都要打开翻一翻。这种人要是瞎猫撞见死耗子,真遇见了规格特别大的墓葬,一般都不敢深挖,因为这样的墓里边大多机关守卫非常厉害,东西挖不着不说,还会把一条小命搭进去。 这种时候,他们如果有信得过的高手前辈,就会把消息放出去。前辈得手之后,大头肯定都拿走,但也会吐出来一些不那么值钱的小玩意儿,送给他们当作信息费。两边各持所需,两厢情愿。 但要是没有这种人脉,那他们宁愿给这座墓炸了,也不想让自己吃不到的东西便宜了别人。不过凭他们的本事,是炸不塌那种大墓的。只不过凡是皆有例外,四十多年前东方府北边的一个山头就发生了爆炸,等到东方家的人过去挖开一看,是一个很有年头的古陵,规模虽然不惊人,但也很有考古价值,说不定还留有前人传下的秘术灵药等。 只可惜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那一声巨响,炸烂了半边山头,连棺椁都砸的稀烂,墓主的遗骨不知所踪,只找到一堆零散的人骨,分不清哪个是墓主,哪个是陪葬的奴隶。 土耗子最怕的,是遇见那种隐士的邪坟。这种人生前身手不凡,只不过一生不讲究荣华富贵,下葬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大阵仗。土耗子挖到这种地方的时候,丝毫不会起什么戒心。直到碰到了什么机关,或是开了墓主的棺材板,瞬间就会死在别人的阴宅里。 有些隐士生前修习的,就是些诡异的邪术,一旦被惊动,还犯了血灾的话,说不准会有什么邪物会冒出来,顺着他们的盗洞重返阳世,祸害人间。 东方府里就有那么一支武装,专门应付这种因各类意外而流落人间的邪物。有时候遇上了大茬子,连着被灭好几队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的。东方凡就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鬼神仙,府里连着派出去六个十人队,全部都喂进了肚子。最后甚至惊动了留守的神卫和星官。 当时是去了未羊卫,巳蛇卫,亥猪卫,文曲星官和天枢星官,最后连时任的未羊卫都死在了外面,这件事才算是平息下来。这在那时可算是震惊宗堂的大事,要不是东方凡有事呆在神卫堂恰好听见,他也不可能知道这等机密。 至于眼前这个,既然它会畏惧东方凡手里的符水,想必修为也不会太夸张,至少东方凡还可以应付的来。 既然如此,东方凡就决定在这里就把它给了解掉。恶灵这种东西,罔论神智高低,都是会记仇的。现在要是嫌麻烦,没给它料理掉,万一自己过段日子,在滇城周围的什么地方遇见了别的麻烦,它那个时候在跑过去参一脚,那可就坏事了。 “暗属性的血灵……该死,我身上没有那种纯阳之道的血灵术啊,光靠火和热的力量,打起来会不会比较费劲……” “我也来帮忙吧!”魏潼站到了东方凡的身边。 东方凡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魏潼。 “主要还得靠你去牵制,掩护。只不过我学了幽鬼步之后,对自己的血灵有了些……” “咳咳!”卷轴的声音突然在魏潼脑海中响起,提醒他想着点说话。 “有了些……猜测!对,猜测。对付这种东西,兴许能排上一点用场,你还记得你给我说过的巡夜人吧?” 东方凡想了想,觉得可行。 “好,自己当心一些。” 1.1.58 初试牛刀 黑色的恶灵没有五官,也就没有表情,就只是一大团黑影漂浮在魏潼和东方凡的面前。它没有情绪,魏潼自然也就看不出它的深浅。 “流萤弹!” 魏潼起手就甩了一颗血灵球,用以试探这个不知底细的玩意儿。流萤弹的威力适中,而速度较慢。那颗幽蓝色的血灵球不疾不徐地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拖着长长的流光飞向了恶灵。 然而恶灵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就在流萤弹即将触碰到它的灵体上时,恶灵的灵体中间忽然破开了一个大洞,流萤弹就这么悠悠地从这个洞中间穿了过去,飞了没有多远,便化作点点荧光散去了。 “速度不快,敏捷一般,但好像还蛮聪明的。”魏潼评价。 “谈不上聪明吧,这种灵体是靠对血灵的感应以及一些本能去行动的,神智估计不会太高,但它对自己的驾驭力已经算很成熟了,应该有一些修为,你要小心点。” 魏潼点点头,既然它确实不敢硬吃自己的血灵术,那说明自己的血灵确实是对它有效的,既然如此的话,那无尘诀就等于是一道保险栓,只要被它近身,直接就可以弹开。 所以魏潼觉得问题不大。 “上了。”东方凡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恶灵的跟前,浑身都绽开了黄色的光芒。 “烈阳铠!” 烈阳铠是烈阳衫的进阶血灵术,东方凡在拿到烈阳衫的时候,还没有烈阳铠这一说,是他在使用的过程中,觉得烈阳衫只能覆盖到上半身,很多时候非常不方便,所以就自己尝试着开发强化,花了大概半年的时间,才把烈阳衫的覆盖范围阔大到全身,而且强度也变得更高,这才有了烈阳铠。 也正因为凭着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可以自行强化血灵术,并开发新术,东方凡才真正意义上得到了东方府高层的重视,予以着重培养。 此时的烈阳铠无疑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用高强的光热覆盖在自己的身体上,以此近身去和恶灵缠斗,不仅能保护自己,也可以对恶灵造成更多的威胁。 果不其然,恶灵很有些忌惮好像浑身冒火的东方凡,面对东方凡的拳脚,一昧地向后退缩,采取守势。不过烈阳铠的光热,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本质上的损伤。 恶灵也是灵体,东方凡修习的血灵术,大多是强化性的拳脚武技,这种招式对灵体很难有什么威胁。想要冲散一个灵体,就要有那种可以威胁到灵魂的血灵术。 东方凡突然想起了一招,可能是自己会的唯一一个管用的血灵术,但是这个术的前摇太长,需要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 “咻!” 正在这时,东方凡的身侧闪过一道幽蓝色的细线,这道一闪而过的细线直接洞穿了他面前的恶灵,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在它的黑色灵体上,穿出了一个微小的窟窿来。 晴岚剑?东方凡见过魏潼用这个术,还自己吃了一招,是个完全没有威力的招术,什么时候居然有这样的洞穿力了? 没等东方凡惊讶多久,被晴岚剑洞穿的恶灵忽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东方凡隐约感觉到,这个恶灵体内的力量开始非常剧烈地运转,而它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魏潼! “小心!他要用术!” 魏潼站的地方,离恶灵的距离比较远,加上他初出茅庐,对血灵还不是很敏感。所以恶灵在蓄力的时候,魏潼根本没有丝毫察觉,而等到东方凡出言提醒,他自己还要从脑子里边反应一下之后,留给他应对的时间就已经不剩多少了。 恶灵体内的血灵大量聚集在上部,密度高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只见一道黑色的血灵潮笔直地向魏潼脸上喷去。这道血灵潮带着极重的力道,就算是一口水这样喷出去,魏潼都得受重伤,更别说这里面蕴含了如此厚重的黑暗力量。 魏潼的反应很快,看见恶灵冲着自己出招的一瞬间,立刻就朝旁边就地一滚。然而恶灵的血灵潮实在是速度太快,也太过于突然,纵使魏潼避开了要害,他的左肩上还是被血灵潮刮出了一个很深的口子,更麻烦的是,魏潼似乎可以感觉到,有一股让他极为不适的血灵,在沿着伤口渗入他的身体。 “该死……” 魏潼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胳膊,从肩头开始,已经有一些麻痹的感觉了,并且正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渐渐向四周蔓延。 然而恶灵却并不打算放过魏潼,直接无视掉身前的东方凡,拖着并不迅捷的速度,冲着魏潼径直就扑了上来 “哪儿跑!”东方凡追身一记龙魂破,拳带龙声扎进了恶灵的黑影中,黑影颤了颤,似乎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仍旧不理睬东方凡,铆足了劲就要吃掉后面的魏潼。 “看来卷轴没有骗我,这个什么‘元’,对灵体真的有与生俱来的客观伤害。”眼见恶灵吃了自己一记晴岚剑,就疯狂成这个样子,魏潼心中也就笃定了卷轴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不禁还很有些喜悦。 说明自己真的可以成为顶尖的血灵修士,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至于面前这个已然逼近的恶灵么……魏潼的心里没有一点的忌惮。既然你那么怕我,那我就给你来个更厉害的! “无尘诀!!” 魏潼直面着恶灵,体内的血灵迅速运转,一道幽蓝色的光罩骤然撑开,带着推开一切威胁的力量! 恶灵在光罩外忽然消失了那么一瞬间。 等到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在光罩的里侧,也就是魏潼的面前。对,真的是面前,魏潼似乎都能呼吸到灵体中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闪现术。魏潼也许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东方凡却是看了个真切。闪现术,从一个位置瞬间消失,又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上。闪现术的范围极小,但胜在突然和不确定方向。无论是对于灵体还是人类的修士,闪现术都是来源于极高阶的天赋和特殊的血脉,千万中无一的存在。 这个恶灵居然还会闪现? 来不及惊诧了,黑影就悬在魏潼的面前,骤然间张开! 1.1.59 云迟 魏潼只觉得面前的恶灵骤然扩大,接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然后就直接昏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魏潼趴在之前睡过的陈南家客房里,背后一小片一小片的疼。在自己的床边,放着一个装满了玻璃罐的木盆,每个玻璃罐里都残留着不少黑色的粘稠物体,隐隐还发出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极其的恶心。 “吱呀。”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陈帆应声走了进来,看见魏潼睁着眼睛坐在床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呼小叫地又跑出去叫东方凡快过来。 片刻后,东方凡,东方讷,陈帆,还有一个面相白净,个头不高的男生围在魏潼的床前,一起看着床上的病号,搞得魏潼很不自在。 “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有没有受内伤?” 东方凡说着就伸出手来,又是翻眼睑又是看舌苔的,魏潼很不耐烦地一巴掌扇掉他的手。 “不知道……我昏过去到现在一直也没醒过,就是感觉有点气闷,说不准是睡闷了……还有我的后背为什么一小片一小片的有点不对劲?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蹂躏过一样,你们帮我看看是怎么了……” “哦……那个没事,那是我拔得血罐。” “血罐?什么是血罐?” 拔血罐,原本是东方家用于治疗筋脉淤堵,排血散热的治疗手段。先要用特制的梅花针破口,然后在破口上用火罐将淤血抽出。而东方凡除了这些工序,还在消毒用的酒精里加了些其他的药物,可以引导魏潼体内被侵入的血灵跟着淤血一道被清理出来。 “哦……”魏潼说着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除了肩上的伤口还不是很方便,身上确实是松快了许多。 …… “不过说起来,他肩上有外伤,出了那么多血,应该不能拔血罐的吧?” “哦,我忘了,哎呀没事,反正没拔死,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你们在说什么?” 一边的东方讷和东方凡窃窃私语,魏潼听不太清楚。 “没事没事,就是讨论一下你的情况,觉得效果还不错!”东方凡面不改色地撒谎,“对了,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这位是云家宗家的小少爷,云迟。” 魏潼早就注意到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了。云迟生的是眉清目秀,面容白皙,一对眉毛浓的恰到好处,显得人非常精神。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短袖便服,从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来看,云迟的身材虽不魁梧,但却非常精壮。 只是他的身高确实……不那么显眼。和陈帆站在一起,隐隐还有比不过的势头。虽然陈帆在女生中算是高挑,但也不过是五尺刚刚出头(本文用的是市尺,即一米三尺的换算,陈帆的身高约合现代的一米七整),同样的高度放到男生当中,委实显得有些小巧。 “魏潼兄弟,最近和陈帆听过你的事迹,云某着实佩服,今日相见,若是兄弟不嫌弃,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云迟很有礼貌地冲着魏潼笑了笑,抱拳施礼。魏潼也连忙回礼,只不过左肩上还带着伤,动作显得有些变形。 云迟的话让魏潼莫名对他就有了一丝好感。正常人第一次见面,要说些客套话,一般都是什么久仰大名。而云迟说得是最近,因为陈帆也是最近才认识的魏潼,魏潼更是最近才有的所谓“事迹”。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真实感,让魏潼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 “哈哈,兄弟身上还带着伤,就别这么客气了。” 云迟笑得很爽朗,大家都被他的豁达所感染,哄然笑开。 “云兄过几天会和我们一起去明察,正好可以有人来保护陈帆了,哈哈,省的遇到危险还得我分心。” “你什么意思?说我是累赘呗?”陈帆立刻不服气。 “哎,我可没说啊,你分要对号入座干嘛呢,真是的……” 陈帆气得踢了东方凡一脚,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陈南的马队要到后天才出货,正好魏潼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众人就决定三天后再出发。一方面多留些时间给魏潼,一方面也想赶在陈南走之后再动身,省的还要挨他的唠叨。 众人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又闹腾了一会,陈帆和云迟才出去散步,东方讷要到陈南家的后厨去找点东西吃,几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当然除了魏潼,他要老老实实地在床上睡着。 “之前不是听锅头说,陈帆在云家的朋友全都出正事去了么?这个小少爷怎么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明察?” 魏潼见其他人都走了,就和东方凡两人正儿八经地聊了起来。 “任务办的麻利呗。这就是之前南叔说得那个,和陈帆青梅竹马的小伙子,估计是之前也听陈帆说过我们,一方面不放心过来看看,一方面也顺带交个朋友。” “我看他是个蛮率直的人。” “我看也是,不过性格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作为,很多时候人都是因为不得已才回去做一些事情。而这个不得已的程度有多高,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底线有多高。处朋友嘛,就是要日子长了,了解的才深。” 魏潼点头。 “对了,你说他可以保护陈帆,他身上多少修为?” “两百年,但他的实力远不止这些。”东方凡评价,“这个云家少爷从小是被当作一个战将来训练的,光凭他的身体素质和主修的那一对铁鞭,就抵得上别人两百年修为的实力。真要是打起来,不用宗堂十六式这种档次的血灵术的话,我都得费点力气才能打得过他。”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云迟今年十三岁,比东方凡略小。毕竟九疆客的少爷,相较于顶上四府魁首的东方府嫡系,自小的学习条件和资源,还是要逊色不少。 “昨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也没发生什么。恶灵裹住你之后,也无法再随意地变形或者移动,我就用了辰龙卫教我的龙魂怒,对着它吼了一嗓子。龙魂怒是自带龙气的音律血灵术,对灵体能有不小的影响。我给他震散了之后,就和讷讷照顾你等到天亮,回到南叔家找了个房间休息了。” 魏潼沉默了一阵子,他想到昨天被恶灵一招制裁,差点送命的经历,心里不免很有些难过。 “对不起。” 东方凡愣了一下,旋即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个恶灵蛮不简单的,要不是你的晴岚剑不知怎么地激怒了它,我肯定也要吃那记闪现的亏。你才刚刚上道,日子还长,以后不会比谁差的。” “希望如此吧……” 魏潼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暗暗握紧了拳头。 1.1.61 偶遇 东方凡对于云迟的兴趣未置可否。杨家兄妹的事情,他只是顺嘴一说,如果云迟真的可以代表云家的心意,日后自然回去滇城登门拜访。至于他们开的条件能不能吸引这兄妹两个帮忙做事,就和他没有干系了。 小旅馆没有别的生意,魏潼这一桌的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众人刚刚拿起碗筷准备吃饭,魏潼就听见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巧的下楼声。可能是哪个住店的人也下来吃饭了吧,只不过魏潼看见下楼的是个年轻的女生,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似乎还有点眼熟。 “哎,东方凡,你看那是不是我们上次在苗寨见过的,那个旅馆的老板娘?” 东方凡一听这话脖子就伸直了,这下两人的目光正好撞上,互相认出了彼此来。 “老板娘!” “哟?这不是东方府的小哥嘛,听说最近陈锅头又进苗疆出货了,你这次没跟着一起去?” 魏潼没认错,从楼上下来的,正是在苗寨里帮他们解围的奚三娘。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三娘不比他们大多少,可她那颇为成熟的打扮,还是给魏潼等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感。 三娘和众人招呼了一遍,就近走到魏潼的身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小旅馆的桌子是最常见的四方桌,桌子的四边各摆了一条长凳,一般可以坐两个人的那种。东方讷和陈帆挤了一条,东方凡面对着她,离她也最远,云迟离他最近,但是很自然地坐在长凳的正中。而魏潼因为和东方凡熟悉,坐的有些偏,所以他的长凳恰好空出一块地方来,正对着三娘,三娘走近之后,很自然地就在那坐下了。 魏潼只觉得身边坐下来一个香气缭绕的女人,屁股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了挪。毕竟还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对异性,尤其是格外凸显女性魅力的异性,第一感觉还是比较羞涩,忍不住地想要躲远点。 等以后年纪大了,就知道要往人身上靠了。东方凡事后如此给魏潼总结。 三娘坐定后,一一和众人认识了一下。上次苗寨一事,除了东方凡最后凑上去说了几句贱话,魏潼和东方讷都没有跟三娘有过什么交流。陈帆和云迟更是第一次见,互相介绍作罢,三娘自然而然地问起东方凡,怎么跑到宫齿山这种地方来了。 东方凡也没有细说,只是告诉三娘,他们想去明察逛逛,顺便见识一下这凶名赫赫的山路。谁料一听这话,奚三娘的黛眉就是一蹙,颇有些遗憾说道。 “那你们可真是不赶巧啊……最近明察可乱的很,你们这时候进山,玩不玩的先不说,弄不好惹一身麻烦。” 魏潼等人一听这话,登时面色都有些凝重起来,三娘也没注意,继续说着。 “我有个朋友家住在明察,这两天我出门办事,正好路过这里,就进山去看了看她。没料到我去的还真是时候,这半年也不见有人去的小村子,那天居然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外地女人,听说前两天还有一个穿着兜帽的神秘人也来过,只不过和我前后脚的功夫,人家已经走了。” “奇形怪状的女人?” “对,那女人长的真是不丑,就是浑身上下黑的发红发亮,那一身腱子肉,可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强壮,身上穿的也是那种束手束脚的武服,外边还挂了几件镀金的重甲,那模样,只看一眼就忘不掉。” 魏潼和东方凡对视了一眼,三娘说得就是丑牛无疑了。 “这女人啊,出手阔绰,听说在一户人家家里借宿,一天就是一个元宝,可把当地人吓得不轻。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我也没见过这么铺张的付钱法儿。” “这女人闯了什么祸吗?” 三娘说了半天也没说为什么明察现在很乱,弄得魏潼他们一阵心焦。 “她有没有闯祸我不知道,但是明察是遇见了一件不算小的麻烦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你们也熟悉,就是村里的小树林被人画了法阵,只不过这次效果跟苗寨那个不一样。中招的村民直接整个消失,衣服裤子什么的,全都散在地上,完好无损。我虽然不太懂行,但至少还、能感觉的到,这个法阵和苗寨的那个,是同一种手法画出来的。” 魏潼一听到这脑子嗡地就炸了。原本他和东方凡只是抱着跟踪家里长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没想到这明察还没去呢,就遇上了这么重磅的消息。 按照三娘的说法,明察村民的遭遇和魏中是完全一样的,这也证实了上次被魏潼无疑损毁的法阵,和魏中的失踪也有着必然的联系。 同样的害人手段,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了三次,除非这个始作俑者是个失心疯的变态,否则他一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利用这种邪术到处让人神秘地消失掉。 “当地村民没有文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不知道是哪家的长舌妇,在人背后说那个外地来的女人是个邪祟,因为她长的没有女人的身段云云。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居然村里的人都信了,张罗着要把那个女人抓起来烧死……” 魏潼听到这,心里就觉得不对了。他当然不会担心丑牛卫被一帮村民活活烧死,只是和丑牛卫一起进山的,还有陈南的一个伙计,这个伙计在前天就已经回到了滇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和陈南说,而陈南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和东方凡提起过。 可陈南就这样带着那个伙计进苗疆出货去了,如果说陈南有什么坏心思,也不可能让陈帆再跟着东方凡瞎混,难道是丑牛卫给伙计塞了封口费? 魏潼觉得没道理,这种事情明察那么多人都知道,迟早也得传出去,除非她杀了一个村的人,否则光封住一个伙计,压根就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呢?” “后来?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啊,把上去动手的壮丁全都一顿暴打,然后带着一个伙计就出山去了……” 三娘说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