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真副本(一)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他的眼睛被布条蒙住了,对黑暗的恐惧让他浑身一震。他想伸手掀开布条,结果手一扯发现扯不动,他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绑在了床头。 他吓了一跳,想震断束缚,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大乘期的修为竟然一点都用不了,他挣扎了半天,束缚他的细线竟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炼成的,不仅坚韧,还有抑制功力的效果。 正在他绝望之际,他听到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似乎是看到他挣扎的样子,三两步就走过来压在了他身上,然后俯身狠狠地咬住他的唇。 男人痛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撬开了牙关,他想推拒,结果舌头刚一推,对方的舌头就缠了上来,与自己抵死纠缠。 男人只想大喊一句:做个任务而已都能被囚禁play!这到底是什么鬼! 他的脑子一片浆糊,努力地回忆着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展开。 ...... 神展开的起因。 一名男子伫立在渊流峰的山巅处,他长久地凝视着远方,眼神深邃,像是心有所悟,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了身,在旁边古树的正字上又添了一笔。 正正一。 已经排除了十一个人的嫌疑了。 他托着下巴看着树枝上的划痕,心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眉头紧紧地拧着,忽然,脑子里叮的一声,一个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在初始世界停留时间过长,请在一年内确认叛变者的真实身份,否则将开启惩罚模式,希望宿主抓紧时间。 被称作宿主男子赶忙从手环里调出任务完成进度条看了一眼,瞬间面如土色。 ——0% 男子沮丧地叹着气。 他叫祁愿,原本是钟爱网络小说的宅男一名,之所以是原本,是因为他在三年前碰巧找出一篇知名网文的bug,结果莫名其妙地绑定了一个bug修复系统,跑到了这部小说里修复bug,完成所有的任务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本坑爹的小说便是《圣战》,可以说是种马无脑修真文中的一股清流。全文讲述了在修真界与魔界大战一触即发的背景下,男女主角携手升级战斗的基本套路,不开后宫,三观端正,励志又热血,几乎没有任何槽点。 不过只是几乎。 唯一的瑕疵便是一个苦逼的背锅侠,男主的好友卫奚。 这个卫奚算得上是一个炮灰反派,因为嫉妒男主的才华所以黑化了,暗中解除了魔界圣物“魔魂咒”的封印,导致世界大乱,也成了圣战拉开序幕的□□。 原著中对卫奚的描写并不多,不过祁愿还是从卫奚的黑化中找出了几个疑点,推论出了卫奚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许只是被真正的叛变者利用的替罪羊。然后祁愿就被强行拉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男主的门派五大峰主之一顾子渊。而他这一世的任务,便是保护这个无辜的替罪羊! 完成这个最终任务之前,系统还给他发布了一个前提任务,那就是首先寻找到真正的叛变者。 他有八成的把握确定叛变者就在门派,卫奚修为不高,不是理想的替罪羊,但是叛变者却那么刚好地把所有问题推给卫奚背锅,一定不是偶然,或许是私人恩怨,也或许背后另有隐情。其次,这个人的修为一定很高,能解除魔魂咒的封印,一定不是杂鱼可以做到的。 名侦探祁愿迅速在脑海里拟定了嫌疑人名单,都是门派内修为较高,又与卫奚有所联系的人。 于是,他便一边刷着卫奚的好感度,一边观察背后有没有人意图对卫奚不利。 不知不觉到了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呆了三年,这其间做任务的过程简直是一言难尽。本来信心满满,结果一个任务做了三年,完成度还是0%,连幕后黑手这个任务目标都没有找到。 他看了一眼树枝上划的正字,心想至少排除了大大小小十一个人的嫌疑,也不算毫无收获。 就在祁愿唉声叹气的时候,脑子里又响起了神识传音,是峰主之首陵巍真人:“子渊,一个月后门派弟子选拔,你可别误了时辰。” 祁愿还在为任务的事情焦头烂额,本来对这个弟子选拔没什么兴趣,但峰主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所以他只能答应了下来。 陵巍真人修为极高,这几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去查探他的底细,其他几位峰主也只是稍作试探,还没有完全确定清白,正好趁着这次大选接触一下吧。他在心里盘算着。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卫奚采药的时辰差不多到了,最近接触卫奚的时间不多,是时候去刷刷好感度了,所以他没有多犹豫,一个瞬移就离开了渊流峰。 就在他一路顺利地赶到了沧涯峰,准备去寻找卫奚时,忽然听到了丛林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离得不算近,但是祁愿听力和感知力极好,很清楚地感知到是三个筑基期修为的人在围殴一个炼气期的孩子。 祁愿不是沧涯峰的人,本来这些事情祁愿是不想管的,但是卫奚也是炼气期,那个被围殴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他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卫奚,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绕路去看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就感觉一阵怒气涌上心头。 三个穿着门派衣服的外院弟子正在合力戏耍着蜷在地上的杂役弟子,他们没怎么动用修为,只是等那个狼狈的弟子站起来之后又轻易地把他撂倒,还不时传来放肆的笑声。不像是欺负,倒像是戏弄。 被戏弄的弟子一声不吭。 祁愿又看了几眼,那个人不是卫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了,他没有现身,以大乘期的修为,只一出手,便轻易地给了几个筑基期弟子一点教训,让他们落荒而逃。 炼气期弟子受了点伤,祁愿看着他倒在地上,却没有上前帮他。等到他终于踉踉跄跄着站起来时,祁愿才转过身偷偷走了。 祁愿不确实他是否还需要施以援手,但是直觉告诉祁愿,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尊重。 所以他静静地等着,看到对方站了起来,确认他伤得不重后就急匆匆地赶去寻找卫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那个炼气期修为的弟子转头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祁愿赶到卫奚身边时不算太晚,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还没有长开,此时一张小脸看上去十分稚嫩。 祁愿走上前,卫奚闻声抬头,看到来人是祁愿时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真人你怎么来了?” “来找陵巍真人,顺便看看你。” “师尊应该在药阁,我带真人过去吧!”卫奚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想拍掉身上上的灰尘,不过手上沾满了泥土,反而越拍越脏,在衣袍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卫奚一下涨红了脸,抬起眼睛看了看祁愿。 祁愿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的窘迫,摸了摸卫奚的脑袋,便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好感度+1!当前好感值为67!” 祁愿咧起了嘴角,再一次感叹卫奚的好感度很好刷。经过三年的相处,祁愿很清楚地了解到卫奚是一个无比单纯的孩子,他天赋不佳,是水火木三灵根,因此也受过许多磨难,但十分难得地,这些磨难并没有让他丢失本心,反而越加感激身边的善意,说他有一颗玲珑心一点也不夸张。 在原著中,祁愿就是看出了卫奚的本质,虽说原文里三言两语就将罪名安在了卫奚身上,但祁愿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正这么想着,两人已经到了陵巍真人的药阁,虽说祁愿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刷好感,见峰主什么的只是个借口,但架不住卫奚太热情,主动带祁愿过来了药阁,祁愿只能装模作样地走了进去。 “子渊,你怎么来了?”陵巍真人道。 “嗯……你不是说门派大选的日子到了嘛,我想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的苗子。”祁愿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不是一向对收徒不感兴趣的吗,这倒奇了,不过也好,是该收收心为渊流峰找个接班人了。” 祁愿一听,直觉他又要开始说教,立马保证道:“师兄放心,今年我一定认认真真选个徒弟,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陵巍真人这才作罢,两人聊了会儿修炼的话题,见时间差不多了,祁愿这才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祁愿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灵力波动,一瞬间就消失了,不过顾子渊这具身体修为极高,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似乎还有一点魔族的气息。 魔族的崛起还早得很,那么只可能是有什么魔物混进了门派里。祁愿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就想到了真正的叛变者,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地方去了。 等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魔族的气息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祁愿甚至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错觉。 他用神识扫荡了一圈,确认已经没有了异常,正准备离去时,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似乎是炼气期修为的人,但是十分微弱,能感受出来状态非常不好。 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他便动了。 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气息虚弱的少年,大概八岁左右,此刻已经晕死在了地上,鲜血淌了一地,金丹也受了损伤,仅有不多的修为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他轻轻翻过少年的身体,这才发现少年正是今天被欺负的杂役弟子! 可能是因为年幼,少年的五官还没有长开,但依然很精致,左眼一颗泪痣更是妖孽。不过此时这张精致的脸庞却沾满了灰尘与鲜血,十分狼狈。而他的胸口处,更是伤痕斑驳,血肉模糊,从伤痕中渗出的血还泛着黑色。 祁愿看了看伤口,瞬间瞳孔紧缩。 不是修真者能造成的伤痕,这是,魔族?! 祁愿倒抽了一口气,不管这人遭遇了什么,都一定要留下来问清楚。 这么想着,他轻轻抱起了少年,这并不费力,但顾及少年的伤口还是费了点时间,等确认不会碰到伤口后,他才往渊流峰赶去。 大概是为了赶时间,他并没有来得及低下头看看少年的状况。如果他低头看一眼,就会看到貌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睁开了殷红的双眼,似乎想伸手捅进祁愿的胸口,但因为太过虚弱,最终没能成功。 第2章 修真副本(二) 祁愿把少年带回了峰内疗伤,仔仔细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 大部分伤口都在胸膛处,其他地方都是小伤,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用双手碰过伤口的缘故,十指也沾满了血迹。 祁愿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了些丹药,又给他清洗了身上的污垢。做完了这一切,他便坐在床边上,仔细瞧着少年的脸蛋。 不知道是不是祁愿的错觉,他看着对方左眼的泪痣,总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像是在原著里面见过。不过他大体梳理了一遍剧情,又没有找到与少年相关的剧情。 祁愿心里纳闷了。 原作里并不经常提到配角人物长相。但在这个世界中,原作提到的主角或者配角一般都长相标致,而由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甲乙丙基本都长着路人脸。祁愿在门派呆了这么久,看着一张张路人脸都要犯脸盲症了,还真没遇到过一个原作里没提到但却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他直觉其中有什么玄机,但一时想不通,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修为。 ——炼气前期,而且还是刚踏入炼气期不久的状态。 看少年衣服的磨损状况,应该至少在门派里呆了一两年了,可是修为却才刚踏入修真门槛,看来不是待遇不好,就是天赋不佳了。 他又查探了一下少年的灵根,确认了应该是因为天赋不佳,不过看他之前被欺负的模样,待遇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也对,五灵根的资质,已经可以说是废灵根了,怪不得是被分到了杂役弟子。 还没感叹完,祁愿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了少年的身份! 在原作前期,有一个十分有特色的角色,没有提到名字,只知道长得好看,眼角有泪痣,资质是五灵根。此设定一出,众多读者纷纷预言此人以后会有重要的作用,还有人感叹这才是主角的设定:妖孽长相,废柴天赋,偶有奇遇,一朝逆袭。但事实证明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路人,到后期已经被作者遗忘了。 此刻这个熟悉的设定再次出现了,祁愿这才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严谨,就连一笔带过的人物都没有漏掉。 不过这个路人竟然与魔族牵扯上了关系? 祁愿在脑子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决定等他醒来之后把这件事好好问清楚。 这一等就是三天之后了。 祁愿还在修炼,忽然听到了一点响动,赶紧从入定中清醒过来,这才看到少年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 “你没事儿了吧?”祁愿问。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有点腼腆地偏过脑袋看着他,沙哑着声音说:“我没事,谢谢真人。” 祁愿一看他这幅软糯的样子,瞬间就被萌化了,说:“嗯,你是沧涯峰的弟子?” 少年嗯了一声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偶然路过,见你重伤,就把你带了回来。不过沧涯峰一向不会有外人进入,你究竟为何伤成这样?” 少年一脸茫然,拧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我没看清楚,我太弱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说着还颇有点羞愧地低着头,脸颊都红了。 这个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祁愿有点怀疑地看了少年一眼,但他下意识就排除了少年是叛变者的可能性。不为其他,叛变者能驱动魔魂咒,修为应该极高,而这个少年明显只有炼气前期的修为做不了假,还受了重伤,如果自己不搭救便真的要死了,看起来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叛变者。 不过这样一个剧情的边缘人物为什么会被袭击?从他的口中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可是祁愿还是对此十分困惑,如果少年真的是被叛变者所伤,会不会是少年身上有着什么他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叛变者有关? 祁愿苦着脸想了半天。 “真人,你在想什么?” 少年软萌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祁愿迅速整理了思路,决定不能放过这个疑点,既然少年身上可能有秘密,那就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吧,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杂役弟子,留在沧涯峰也不可能过得好,还不如留在渊流峰做自己的弟子,也有利于他日后的发展。 快速做了决定之后,祁愿开口问:“今年的大选,你有什么目标吗?” 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目标,能不被赶出门派就很好了。” 祁愿愣了一下。 他从穿越之初开始就是水系单灵根、大乘期的修为,起点比其他人高太多,这几年来也是完成任务的精力多过修炼,完全没有拼命修炼的体验,但此时一听少年的一句话,反倒替他心酸了起来。 虽然他不够了解修□□,但是他起码知道,五灵根在天赋上不占好,每修炼一层都要比单灵根的人多付出四倍的努力,更别说一个没有人指导的杂役弟子了。 或许是出于心软,他的语气也柔软了些:“有没有兴趣拜入我的门下?” 少年猛地抬起脑袋,因为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还痛得拧紧了眉头,双眼神采奕奕又露出点怯懦:“我?我……这……我可能……” “我看中的东西与其他几位峰主不一样,一直都想找个合眼缘的孩子,这么些年都没有找到,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可愿意?” 少年低着脑袋点头,脸颊红扑扑的。 “那就好,不过大选上我可不会放水,你可得好好表现了。” 少年还是点头。 看着他这幅内向的样子,祁愿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本来只是想把少年留在自己身边查探一下,可这时候却真心想收他为徒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说:“那你这两天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就好好准备吧,我现在得去一趟沧涯峰告知一声,外敷的药放在这里,你如果实在不舒服就涂点,不过尽量还是忍着,等我回来帮你。”说着就理了理袖袍,在少年感激的眼光注目下出门了。 门一关上,少年脸上的稚嫩与羞涩便消失了,神情变幻莫测,还多了些警惕与戒备,他先是伸手捞过床边的药瓶,打开瓶塞闻了闻,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又掀起被子看了看被绷带缠好的伤口。 没有任何问题。 少年眼里的戒备又被茫然取代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屋顶,完全无法相信现在的状况。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对话,确认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抬起手看了看已经被清洗干净的手指,他不太确定渊流峰峰主顾子渊为什么救他,但是如果是发现了自己在昏迷期间无意暴露的秘密后存了些不好的心思,那就留不得了。 眼下他的力量还没有恢复,那就暂时伪装一下,等力量恢复之后再说吧。况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对自己不利。 回想起刚才的话,他其实觉得有点疑惑。正常来说,一个峰主不可能会收一个五灵根的废柴做弟子,就算真的收了也肯定是把这当作一种施舍。可这个人的语气却没有那么高高在上,话里话外反而摆低了身份,挺稀奇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几天前被围殴时的场景,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祁愿走到几米开外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虽然没了修为,但他的听觉依然十分敏锐。 他本来以为这个人不是会冷漠地离开,就是冲上来阻止,没想到他只是在背后稍微帮了一把,然后就那么站在那里。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等自己站起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没有袖手旁观,也没有给不必要的同情,只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不冷漠也不热情,却恰到好处地给了他应有的尊重。 然后他踉跄着站起来,回过头时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他心想,没看到正脸,有点可惜。 在那之后,他被暗算受伤,等醒来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张之前没有来得及看一眼的正脸。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皂角的清香不知怎么的就让他放松了警惕。 另一边,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的祁愿嫌系统提示音太聒噪而屏蔽了其他人的好感提醒,只留了卫奚一个人的,如果他没有屏蔽少年的好感提醒,就会听到脑海里那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好感度+5!” 第3章 修真副本(三) 一个月后,门派大选。 离测试开始还差三炷香的时间。 经历了一整月的卧床休养,少年的伤口已经基本上好了。此时正背着一把破剑站在台下等候。其他各峰的弟子已经来齐了,正聚在一起打探各自修炼的状况。 少年一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有点孤立。 门派每三年进行一次大选,少年正是上一次大选入的门派,但因为资质不好,只是勉强分配去做杂役,而今年如果没能入选,很有可能是要被赶出门派的。所以大多数都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听说今年渊流峰也要收徒了!好希望能拜入清渊真人门下!” “清渊真人从未收徒,不知道究竟什么人能入他的眼?好可惜我只是水土双灵根,估计没什么可能了。” “你们可知道清渊真人可是五大峰主里最年轻最俊的呢!以前好多人挤破头了想做他的亲传弟子都被拒绝了,没想到今年竟然要出席大选了!” 少年听着众人的三言两语,低下了脑袋,正打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波动,还没来得及抬头,体内的力量就像失控了一样开始暴动,连双眼也染上了一片殷红。 该死!又是这样! 少年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暴动,还好这股波动离得比较远,只是失控了一瞬间。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松了一口气。 从昨天开始就被陵巍真人催促着不能迟到,祁愿已经被说怕了,于是今天早早就过来了大选会场,结果刚一到,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魔族气息。 他神色一凛! 这个叛变者竟然在场?! 祁愿眯着眼睛在场上转了一圈,失望地发现嫌疑范围没有缩小多少,几位峰主已经到场,此刻正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他认为有嫌疑的几个人一个不少都在。 他四下张望的时候,不小心与陵巍真人对上了目光,对方的表情也是一片凝重,似乎是刚才察觉到了什么。 祁愿装作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等他把目光转向台下时,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感受到了祁愿的目光时抬眼看了看,又颇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耳根通红。 真可爱。 祁愿心里又被萌化了,不过面上不显山露水,一脸正经地坐到了峰主的位置上。其他几位峰主见他来了,纷纷称奇,感叹陵巍真人竟然真的叫来了一向懒散无拘的清渊真人。 “子渊,今年外峰有很多好苗子,有没有合你眼缘的?”玄宁真人正聊得起兴,抚掌大笑。 祁愿笑了笑:“有倒是有,你们可别抢了去!” 几人一听,也加入了话题,等聊得差不多了,大选也正式开始了。 陵巍真人作为主峰峰主,自然是要主持大局的。其实门派的大选不止是选弟子,还有各峰弟子相互切磋的意思,所以场面话翻译过来无外乎都是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祁愿听得有点无聊,转着眼珠看台下的弟子们,几个峰里渊流峰一个弟子也没有,沧涯峰弟子最多。 众多弟子中,其中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昂首挺胸站在最前面,虽然年幼,但一看就天赋异禀,非池中之物,此人便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角——明臻。 而站在他旁边的,便是男主的至交好友兼背锅侠卫奚了。 刚好四目相对,祁愿朝着卫奚点了点头,换来了卫奚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场上气氛热烈,基本上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只有背着破剑的五灵根少年目睹了这一切,他看了一眼祁愿,又看了一眼卫奚,低下头没有说话。 “既然大家都明白规则了,我们就正式开始吧。”陵巍真人一句话说话,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众弟子聚在一起抽签决定比试顺序。 “第一场,沧涯峰卫奚对阵启天峰何远君!” 卫奚虽然只是三灵根,但是他悟性极高、修炼刻苦,已经有了炼气后期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能步入炼气大圆满,因此对上炼气中期的何远君还是十分具有优势的,十个回合内便赢得了比试。 …… “第七场,沧涯峰明臻对阵穆殷殷!” 听到两个十分熟悉的剧情人物名字,祁愿立刻端正地坐了起来。 穆殷殷是陵巍真人穆齐山的千金,与明臻、卫奚是青梅竹马。在原作中,他与明臻郎才女貌,在朝夕相处中互生情愫,可惜圣战爆发不久后,穆殷殷便牺牲了。 值得一说的是,原作中的一些细节暗示出卫奚也对穆殷殷有意,奈何她与明臻两情相悦,这才隐瞒了心迹,这也被说成为卫奚黑化的原因之一。 祁愿皱着眉头,看着台上正在比试的两人,又转过头看了看似乎一脸淡然的卫奚,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担心,等他移开停留在卫奚身上的视线时,忽然看到远处的五灵根少年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到自己转过头时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是错觉吗?总觉得少年刚才的眼神有点阴沉。 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祁愿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台上,明臻其实占着绝对的优势,但或许是害怕伤到穆殷殷,他没有大展拳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防守。 又交手了几个回合,穆殷殷退开两步,自认敌不过明臻,主动认输。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祁愿抖了抖,觉得自己好像是抓到了早恋学生的班主任一样,心虚地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陵巍真人。 过了几场,祁愿终于再一次在场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第十七场,沧涯峰十一对阵外峰郑成明!” 看到瘦小的少年走上台,祁愿这才知道了少年名为十一,听起来十分随便的一个名字,似乎不是由峰主赐名的。 少年只有炼气前期的修为,在比试台上几乎是被虐杀的命,但还好他运气不错,对上了外峰的弟子,外峰弟子普遍没有好的功法和丹药,修炼起来比五峰吃力得多。 郑成明是三灵根,炼气中期的修为,在修为与灵根上还是占了优势的。前期他一直压制着少年,直把少年逼得伤痕累累,衣服都破了好几块。 少年狼狈地抹了抹脸,大口喘着气,看样子已经累极了,他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峰主的主位上。 祁愿立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镇定地回望着,试图安抚他的不安。 少年狠咬了一口牙,力气大得直接把嘴唇咬出了血,这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地爆发了,不要命地冲上去,用那把破剑狠命攻击,把郑成明逼得节节败退,直接摔下了台。 比试结束,少年摸了摸剑身的裂痕,站起来下了台,就这样以炼气前期的修为击败了炼气中期。 之后没有祁愿关注的人比试了,因为不知道混在人群中的叛变者究竟是谁,他还是撑着睡意看完了比赛,不过还是没什么收获。 一天的比试结束了,第二天还有下一轮的比试,不过按照规定,峰主从第一天起便可以选徒了。 这一届的新人中好苗子挺多,非亲传弟子中也有很多人进步很大。测试结束之后,众人心里都有了数,默契地望向陵巍真人。 陵巍真人立刻看了一眼祁愿,似乎是生害怕他不收徒。 祁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顶着众人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众人见状全都转过头,场下的弟子也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只听祁愿缓缓地说:“这个五灵根的孩子,我要了。”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有那个五灵根少年虚抬起头,朝着祁愿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红红的。 众人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其中有一道不太善意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这…子渊…你真的想好了?”玄宁真人藏不住脸上的不屑,难以置信地问。 祁愿又点了点头,说:“是,我想好了。师兄意下如何?” 陵巍真人也有些吃惊,但他知道收徒更在意的是眼缘而不是资质,就像卫奚三灵根的资质也能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一样。十一虽然是五灵根,但在实战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再说他只是自己峰内一个杂役弟子,既然师弟中意,那么不妨交给他教育。 略微思考之后,陵巍真人点了点头。 “孩子,你可愿拜入我门下,做我的弟子?”征得同意后,祁愿又问了少年一句。两人的距离相隔很远,可那声音轻柔而绵长,听起来却像是面对着面一般。 少年听罢赶紧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弟子愿意。” 祁愿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过去,明明只需要一个瞬移就可以到他面前,祁愿却选择了最简单而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严肃而庄重。 然后他伸出手,稳稳地将跪在地上的孩子拉了起来,牵起他的手,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早退了。 少年依然低着头,把意味深长的表情藏了起来。 第4章 修真副本(四) 祁愿把五灵根的少年带回了自己的寝间,让他坐在自己旁边,问了一句:“十一是你的名字? 少年似乎还没适应现在的状况,僵硬地点头。 祁愿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孩子可真是个边缘人物,名字设计得太草率了,也不知道活到现在受了多少苦。 祁愿顿时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我叫顾子渊,你既是我唯一的徒弟,又是这渊流峰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以后名册上就写顾长流吧,你要是不喜欢,我便还是叫你十一,你愿意吗” 少年懵懂地抬头看了祁愿一眼,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 祁愿看他似懂非懂的样子,心里直痒痒,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修炼吧,你测试了这么久,估计也累了,明天还有下一轮测试,你先去好好休息会儿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了旁边的房间,还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先去沐浴吧,然后回来随我一起用膳,要我帮你洗吗?” 顾长流一听愣了,红着脸摇头。 祁愿哈哈大笑了两声,大发慈悲不再戏弄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顾长流有点紧张地退了出去,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阴沉。他冷淡地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能看得出顾子渊很重视他,给他准备的都是上好的衣物与用仕。 一想到祁愿周到的照顾,顾长流的神情变幻莫测。 他原本怀疑顾子渊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一个月的试探下来,他发现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既然这样,又为什么无故对自己这么好? 他暂时还想不明白,不过却不着急,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相信了祁愿的善意。 一番收拾之后,顾长流从房里出来,又变回了那个弱小怯懦的少年。他忐忑地走进祁愿的房间,喊了一句:“师尊?” 此时祁愿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正在闭目养神。 顾长流心里一阵疑惑,修真界的高手是不需要睡眠的,为了防止有人暗算,他们几乎从来不在有人的情况下入定或修炼,而面前这人却毫无防备,究竟是自信自己的实力,还是信任自己这个刚刚收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徒弟? 顾长流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着祁愿的睡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面前的人毫无察觉,只要一伸手,稍微动用一点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拧断他的脖子。 然而在碰到他的脖颈之前,顾长流的指尖却先蹭到了他的脸颊。 温的。 回过神来,顾长流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刚好这时候祁愿醒了,迷茫地看了顾长流一样。顾长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师尊,要用膳了吗?” 祁愿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我这里一向比较冷清,也不需要人打理,索性就从外峰里找了个人来做了些膳食,随便点了些,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他想显露出长辈的宠溺,于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捏了捏顾长流的脸, 祁愿其实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可是他毕竟是大乘期修为,就这么随手一捏,差点把顾长流的脸都捏麻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顾长流忍着脸上的疼痛,抬头撞见了祁愿的宠溺表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饭菜很快上桌了,看着满桌的菜,顾长流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膳食全然都是为自己准备的。顾子渊早已辟谷,寻常吃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可是他却愿意浪费这一顿饭的时间,留在这里陪自己吃完。 顾长流一边吃,一边抬起眼睛看了看祁愿。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大多数人对外貌都不看重。顾子渊虽是一峰之主,长得也还算不错,但平时醉心修炼,也不甚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因此大多时候都显得有点不修边幅。 可是此时看着他靠在椅子上,手上随意地拿了本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书在读,顾长流莫名其妙地觉得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十分好看。 用过膳之后,祁愿叮嘱顾长流:“明日的测试基本都是筑基期以上的弟子角逐前三甲,你只要尽了全力就行,拿到名次自然好,如果没拿到也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年龄尚轻,切不可透支修为,误了以后的修炼。” 顾长流:“是,徒儿明白,徒儿定然量力而行。” 祁愿满意道:“嗯,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之后早些歇息,明日我回来看你比试的。” 顾长流眼睛倏地亮了,回了声是便退下了。 等顾长流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祁愿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既然收了徒弟,好歹也得有点师尊的样子,顾长流的五灵根修炼功法太少了,整个门派藏书阁基本都找不到,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他脑子“叮——”地一声,忽然就想到了系统积分兑换奖励。 bug修复系统的功能不止是辅助祁愿修复bug,还包括在任务成功后发放奖励,这些奖励会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以积分形式发放,攒够了一定的积分之后便能在积分页面兑换奖励。奖励包括物质奖励,如美食、装备、功法、丹药;以及能力奖励,如一些特殊技能。 门派没有的功法,说不定系统会有! 于是他赶忙在脑海里调出了积分页面,对系统说:“我可以兑换一本功法吗?” 系统:“很抱歉,宿主尚未完成前提任务,未获得奖励积分。可通过完成支线任务积攒积分,是否开启支线任务?” 祁愿想了一下,问:“如果无法完成支线任务会有惩罚吗?” 系统:“支线任务完成会有适量奖励,无法完成也无惩罚。” 祁愿觉得这桩买卖怎么都不亏本,于是便答应了下来,结果打开支线任务页面时就懵逼了,因为他的任务竟然是:帮助卫奚解答感情方面的疑惑。 祁愿:??? 此刻祁愿只想说,你们修真界的人真会玩,这才十几岁,一个个的都已经有这种烦恼了。撇开明臻和穆殷殷不说,连卫奚竟然也要开窍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呼吸一顿,卫奚的感情疑惑是关于谁的?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原作中对卫奚的感情描写语焉不详,但是大多数人都认定他喜欢的是穆殷殷,坚信因为他和明臻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加剧了自己对明臻的嫉妒,所以才会导致了后期的黑化。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个任务了,如果卫奚真的对明臻心存间隙,日后很有可能会被叛变者利用。 祁愿在脑海里排练了一些对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翌日,大选。 “穆殷殷对阳雪,穆殷殷胜!” “明臻对葛青,明臻胜!” 擂台上,明臻与穆殷殷双双赢得比试,意气风发。等明臻下台之后,穆殷殷走上去祝贺,两人亲密地交谈,这一幕在外人看起来无比和谐。 峰主席上的祁愿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扭头去看了一眼卫奚。按理来说,这时候卫奚本来应该高兴地走过去恭喜好友,但此刻他只是低着脑袋,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那两人的互动。 “下一场,郝天对卫奚!” 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再加上与对手实力悬殊,这一局的卫奚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一盏茶的功夫就败了下来。 祁愿一点防备也没有,看到明显状态不对劲的卫奚,急得立刻就站起来追了出去,由于他走得太快了,所以来不及听到下一场比试的预告声。 “下一场,陆成武对顾长流!” 祁愿很快就追上了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准备练剑的卫奚,见他状态这么不好还执意练剑,祁愿立刻就明白他可能是受了双重刺激,连忙拦下他,说:“这一场他本就克制你,修为也在你之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人,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一定让你们失望了。”卫奚停下来,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断水剑,“这是师尊送我的剑,但是我却辜负了它。” 见他越想越严重,祁愿适时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对决中应心无杂念,你输在状态,不在实力。如果你有什么心结,可以告诉我,我虽不是你的师尊,至少也能指点一二。” 卫奚茫然地看了祁愿一眼:“真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比试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祁愿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于是斟酌了半天,问:“你觉得你对她有好感,所以觉得难受吗?” 卫奚像是被说中心思一样僵住了,一声不吭。 “在你这个年龄有这样的憧憬是很正常的,这没什么不好,不过有好感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要选择她作为你的伴侣,修真之路很漫长,只有等你足够强大时,你才能看清你感情,所以不要急于一时,等你经历过之后才会知道这份感情究竟是好感还是爱,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有能力去守护她。把眼光放远一点,你会明白的。” 卫奚沉默地听完这番话,开始思索了起来。 祁愿松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旁边者,他觉得卫奚对穆殷殷的好感大过喜欢,但为了不伤到卫奚的心,又能让卫奚冷静下来不被明穆两人影响,只好选择了这种委婉的说法,让卫奚自己冷却,好好考虑清楚。 讲完这番话,两人僵持了半天。祁愿觉得效果差不多了,便拍了拍卫奚的肩膀走了,准备赶回去看顾长流的比试。 卫奚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祁愿的话,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意,他猛地抬起了头:“十一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场之前看到师尊来找师兄,心里有些担心,师兄心情不好?”顾长流走近了过来。 “没有,现在已经好了,多亏了真人开导。”卫奚勉强地笑了一下。 “看到师兄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卫奚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师弟离去的背影,心想,刚才的杀意大概是错觉吧。 第5章 修真副本(五) “叮——”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奖励积分500,可在积分页面兑换。” 收到这条系统消息时祁愿一点都不意外,卫奚一向是心思通透,他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二,想必卫奚很快就会想通,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些不确定的事了。 任务完成得很轻松,祁愿如释重负地勾起嘴角,加快速度赶回去看顾长流的比试。 等他回到比试场时台上是两个外峰的弟子在比试,祁愿左看右看都没看到顾长流的影子,只好先坐回位置上,一边留意比试台,一边在脑子里调出积分兑换页面浏览。 他粗略地扫了几眼功法栏,发现大多数都是针对单灵根和双灵根的功法,连三灵根都很少有,更别说五灵根了。道具栏里虽然有去灵根的道具,但是很贵,更别说顾长流需要的还不止一个。 祁愿有些失望,又退回去耐心地查看了功法栏,这一看就看到了一本不一样的功法,别的功法大多价值一两百积分,可是这本功法竟然要500积分整。 功法名为《五形诀》,祁愿一点开详细资料才发现自己歪打正着了,这本书正是一门独独适用于五灵根的神秘功法,由一位飞升的大能者独创,数千年前就已经失传了 虽说要花光全部的积分还是有点肉痛的,但祁愿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买下来,积分没有了可以再挣,但顾长流正处于修炼定型的关键时期,如果没有一本好的功法辅助很有可能会一事无成,再加上自己如果任务完成离开这个世界,顾长流很有可能要一个人撑起整个门派,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便只是白白被自己给害了。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确认兑换。 由于他分心于积分页面,没注意到有人悄悄走近,等他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发现顾长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长流,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比试?”祁愿问。 顾长流看了祁愿一眼,抿了抿唇,说:“师尊,徒儿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祁愿一听就荒了,他只是中途出去了一小会儿,原本想着尽快解决卫奚的事情就赶回来,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时间就错过了顾长流的比试,一想到自己昨天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去看徒弟比赛,他的心里就直打鼓,害怕伤害到了徒弟幼小的心灵,毕竟顾长流看上去就是个心灵比较脆弱的孩子。 “抱歉长流,为师刚才有些事,不小心耽搁了。是为师失言了,对不起。”他盯着顾长流的脑袋顶看了一会儿,“比试结果,如何?” “徒儿无能。” 祁愿赶忙拉起了顾长流的手,说:“没事,不是你的问题,别难过。” 顾长流还是没抬头。 “长流,抱歉,以后你的比试,无论大小,为师一定都去看。” 祁愿刚下完保证,就看到顾长流猛地抬起头,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后徒儿的比试师尊都会去看吗?” 祈愿用力点头,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顾长流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两颗好看的牙齿和两侧隐约的酒窝。 好可爱! 祁愿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笑脸萌到了,内心竟然刷起了“我的徒弟怎么能这么可爱!”的弹幕,痴汉属性满满。 祁愿只顾着内心吐槽了,完全没注意的顾长流脸上细微的改变:他的笑容定格在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看上去不像是惊喜与开心,倒像是小诡计得逞后的满足。 “既然你的比试已经结束了,我们就先走一步吧。”渊流峰只有顾长流这么一个弟子,现在比试已经结束,祁愿已经打算早退了。虽说有失礼仪,但他一向自在惯了,其他几位峰主也了解他的脾气,所以都没有对他的早退不满。 祁愿带着顾长流回了渊流峰,等到四下无人时,他才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本功法递给顾长流。 顾长流看到“五形诀”这几个字就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掩去眼底的吃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师尊,这个是?” “这是给你准备的功法,我闲来无事在藏书阁转了转,碰巧看到就给你带来了,刚好比较适合你,以后你就照着这个修炼吧。” 顾长流眼神复杂地看了祁愿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功法,这种级别的功法,足以成为整个门派的镇魂之宝了,根本不可能在藏书阁这种地方随意找到。可是祁愿却给了他这样的功法,而且还编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 为什么? 是背后另有目的,为了害他设套? 顾长流从来都是个谨慎多疑的人,在以往他本来可以设想一百种这个人的阴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感情却开始说服他的理智。 或许这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 他还在迟疑,祁愿却不给他时间,直接把功法塞到了他的手里,说:“你先不要急功近利,修炼基础一定要扎实。”说着又摸了摸他的手臂,“你的身体太弱了,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等修炼强度增加之后是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不要盲目修炼,明天开始我会对你进行指导的。” 顾长流握紧了手中卷成卷轴的功法,感觉到祁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想问问祁愿究竟有什么阴谋,可是犹豫了半天,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入夜,祁愿准备入定修炼,按照惯例闭上眼睛,准备用神识查探一下卫奚的状况,结果却意外地发现卫奚的身体里嵌进了一缕杀意。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将杀意嵌进修真者身体里的状况,这种做法很古怪,不像是一般修真者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直觉背后可能隐藏着叛变者的线索,于是睁开了眼睛,用神识确认了顾长流已经进入休息状态之后,便轻轻推开了窗户,瞬间就没了人影。 他去了陵巍真人的沧崖峰。 此时的卫奚还在睡梦中,炼气期的他根本感应不到大乘修为的高手接近。祁愿走近他,这才发现这缕杀意竟然嵌在他的脑海里,像是随意可以左右他的意志一般地堂而皇之。 等等,随意左右意志! 祁愿拧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卫奚后期的“叛变”很有可能其实是受了这缕杀意的影响。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卫奚。 门派几千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实力与地位都不够格的卫奚? 他想不明白,只好先暂且放下心思,小心翼翼地从卫奚的脑海里将那缕杀意提了出来,握拳捏碎了它,震得手掌发麻。 好厉害的防御,仅仅是一缕杀意,竟然让大乘期修真者感受到了疼痛。 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忽然有点后悔这么轻易毁掉了它,早知道就应该留着它,慢慢引出叛变者。 他看了一眼熟睡着的卫奚,怕他察觉所以没再过多停留,瞬间就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睡梦中的少年浑然不知,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而此时,祁愿隔壁的房间内,顾长流猛地睁开了眼睛。 杀意消失了。 他凝神感受着那股消灭他杀意的力量。 温暖的。熟悉的。 是师尊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的双眼猛然变得猩红,显得狰狞可怖。如果祁愿看到,绝对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温顺的徒弟。 顾长流想到了昨日祁愿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去看他的比试,想到了今日他迫不及待追上去安慰卫奚,想到他对卫奚过度的担忧与关心。 几个时辰前,祁愿还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几个时辰后,他便用这只手轻易捏碎了自己给卫奚设的障碍。 顾长流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胸口里封印着的怪物快要破膛而出,迫切地释放着一股破坏的*。 他攥紧拳头,克制了很久,才躺回床上,装出熟睡的样子来。 第6章 修真副本(六) 门派大选落幕得声势浩大,据说拔得头筹的是沧涯峰的首席弟子明臻,以筑基期修为越级挑战金丹期师兄,竟然还能扭转局势反败为胜,不得不说是尽得了沧涯峰峰主真传。 而这些传奇,对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渊流峰师徒两人来说倒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自从接管了顾长流这个徒弟,祁愿在不务正业之余终于有了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开始了正经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 不过祁愿毕竟是水系单灵根,对于如何教导五灵根的徒弟这件事简直是两眼一抹黑。还好顾长流虽然天赋不高,但悟性不错,一个人硬是钻研出了窍门来。 顾长流一直都是这样,懂事明理,从来都不给自己找麻烦。 越是深想,祁愿就对这个弱小又坚强的五灵根少年越发喜欢。 每每看到顾长流勤学苦练的身影,祁愿就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倘若顾长流能有好一点的资质,哪怕只是一个三灵根,也必然不会如原著一般黯淡失色。 心疼之余,祁愿还会偷偷下山给他买一些桂花糕、糖葫芦等的碎嘴。这其实违反了门规,所以他们俩都没有声张,心照不宣地当成了彼此共同的秘密。 每日督促着弟子修炼,祁愿渐渐发现顾长流尤其喜欢在峰后的树林里的一小块空地修炼,据他说是因为那里灵气最为浓郁,不过祁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心想大概是这里的灵气不适合水灵根,也就没有多想。 两人就这么和谐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顾长流原本以为祁愿是怀着不好的心思来试探自己的,可是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终于放下了心来,确认了祁愿对自己的好意。 这时候的他还并没有发现自己心境的转变。 他真正发现自己的心意是在一个月之后。 这日祁愿本来打算陪着他修炼的,可是陵巍真人临时传令他过去,他只好嘱咐顾长流好好修炼,便拾掇拾掇去了沧涯峰。 顾长流对此没有很在意,相反他还很乐见其成。门派中有一处禁地,那里似乎埋了些有助于魔族发展力量的东西,他原本就是为了恢复力量才假装入了门派,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禁地,现在阴差阳错成了渊流峰弟子,而渊流峰离禁地很近,树林里的那片空地刚好是修炼的好地方。这一次祁愿不在,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后峰好好入定恢复。 打定主意之后,顾长流很快就来到了这片空地。 他立刻坐在了地上,迅速开始吸收周围的力量,,几柱香的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解封,但是还不够,还差很多,他闭上眼睛继续吸收。 但是这股力量中仿佛蕴含着一股不可抗力,让他在恢复力量的同时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暴动的内心。 想见血。 想杀人。 无法控制。 就在他的身心完全沉溺于这股力量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他还无法保证能够控制住自己不露出马脚,只好装作没有听到,不动神色地闭着眼睛。 那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哼,你这种资历的人竟然也能被清渊真人选上,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其中一个声音响起,饱含讥讽。 “不过就是一个五灵根的废柴,竟然能跟我们平起平坐,真给我们丢人!”另一个声音似乎也不甘示弱。 顾长流听出了这两人的声音是两个熟人:启天峰的两大亲传弟子,方路和方远。 这两个人在他刚入门派的时候没少欺负过他,可他当时力量弱小,又害怕暴露身份引得别人忌惮,只能忍气吞声。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冷嘲热讽了半天,方路见顾长流一点反应也没有,气得上来推了顾长流一把,但是这么一推,顾长流竟然纹丝不动。 方路有着筑基期修为,但此时却奈何不了一个炼气期小儿。 他一阵恼怒,抬起手准备给顾长流一巴掌,结果还没碰到对方的脸,手就被握住了。 顾长流拦下了他的手。 “你还敢反抗?!”方路气得不行,火气上头,想也没想就拔出了腰上的剑,朝着顾长流砍了下去。 顾长流抬起手,竟然直接用手背挡住了方路的刀锋。 “方师兄这一剑,可不是炼气期能接下来的。”顾长流睁开了眼睛,“既然方师兄已经做好了一战的觉悟,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方路看着他充血的双眼,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另一边,祁愿被陵巍真人带到了沧涯峰的密室中。 他原本以为陵巍真人找自己来是为了问问自己收徒之后是不是安分了一些,没想到对方却这么神神秘秘的,让祁愿一头雾水。 “师兄,不知你找我来所为何事?”祁愿问。 陵巍真人小心地设了结界,又四下检查了一番,才开口说:“最近门派里有些不对劲。” “什么?” 陵巍真人斟酌半晌,说:“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也是我在继承门派之主位置之后才知道的。你记不记得门派中的禁区?” 祁愿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顾子渊的记忆,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禁区,自门派最初建立时就已经有了,但是一直没有人进去过。 “自然记得。” “这个禁区之所以被封印,是因为它隐藏着门派不为人知的丑闻。几万年前,门派曾经是魔族的发源地,因为禁区里有一个可以助长魔族力量的禁物,当时的门主知道之后便迅速封印了此地,几万年来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祁愿大骇,没想到门派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秘辛。 “我接管门派之后也一直没什么问题,可是最近我忽然感觉这股力量有了一定的波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门派里混进了不该进的人” 祁愿神色一凛,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了叛变者。 “这个禁物只有在魔族出现时才会有这样的波动,而且之前在门派大选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一些异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门派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子渊,这件事我不好私下动作,你有空时多帮我打探一下。” 两人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是目的却是相同的,所以祁愿很干脆地答应了陵巍真人。 “好了,就是这些了,子渊,你以前自由惯了,我一直没有约束你,可你要记住今天的事□□关重大,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 “嗯,我明白。”祁愿回答,忽然间想到:“禁区的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陵巍真人一脸严肃:“为了门派,肃清一切威胁。” 两人很快谈妥,刚从密室中出来,就发现其他三位峰主竟然都来了沧涯峰,此时正严肃地站在屋外候着。 陵巍真人有些意外:“怎么了?今天可不是五峰集合的日子啊。” 启天峰峰主玄宁真人先前走了一步,说:“门主,今日召集两位峰主与我一同过来,是想给我的两个徒儿讨回公道。”说着往侧面让了让,露出了被三人围在中间的人。 祁愿一看,发现站在这些人中间的人竟然是顾长流。 此刻他伤痕累累,狼狈地低着脑袋。 祁愿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这是怎么一回事?”祁愿问,“为什么我徒儿会在这里!” 见他开口,玄宁真人忽然便满目狰狞地甩着袖子走上来:“顾子渊,你徒儿害死了我的两个徒儿,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祁愿难以置信地听他说完,立刻说:“怎么可能,我徒儿只有炼气期修为,又哪里是你那两个筑基期徒弟的对手!子华,你莫要再胡说!” 陵巍真人见两人要吵起来,赶忙上前拉住了两人,说:“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华你先说。” “路儿和远儿与子渊那个废柴徒弟起了争执,他见敌不过我徒弟,竟然故意把他们引诱去了禁区,害死了我的两个徒弟,真是阴险狡诈!” 方路和方远是玄宁真人座下的两个弟子,天赋异禀,年轻有为,尤其是方路,年纪轻轻就凭借筑基期的修为成为了启天峰未来的峰主。 祁愿听到这里,震惊地说不出话。 陵巍真人皱了皱眉头,在听前半句的时候,他明显觉得玄宁真人的话有偏袒嫌疑,本来打算开口,却在听到“禁区”两个字时沉默了下来。 “这是意外,怎么能说我徒儿故意引诱!”祁愿争辩。 “渊流峰与禁区明明还有那么长距离,寻常打斗又怎么会打到那里去?分明就是你的弟子故意引诱!”玄宁真人破口大骂,“你徒弟心急叵测害死了我两个徒弟,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他偿命!” 祁愿气不过,忿忿不平地看着陵巍真人,希望他能够主持公道。 谁知陵巍真人竟开口说:“既然一切因长流而起,那就一切让他负责吧。” 祁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陵巍真人,结果陵巍真人只是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神识传音给他说:“顾长流误闯了禁区,很有可能知道了门派的秘密,为了门派的名声,子渊,你千万要忍住。” ——为了门派,肃清一切威胁。 祁愿听懂了陵巍真人的意思,回想起两人不久之前的对话,又看了眼狼狈的顾长流。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向他袭来。 第7章 修真副本(七) 阴沟里翻了船。顾长流心想。 他原本不是个不能忍的人,对他来说,已经忍了三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忍一次。 可是偏偏那么不凑巧,在他吸收了能量、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方路和方远这两个曾经把欺负他当家常便饭的人出现了。 他本来想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过早暴露自己身份的。可是在那把剑挥过来的时候,他体内的嗜血本能被激发了。 那时候他完全失去了意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方路与方远已经倒在了地上,血肉模糊。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魔族身份,只好把两人拖到了禁区,制造出三人在禁区争斗结果方路与方远不小心遇难的假象。 他其实知道这一招行不通,毕竟这个毁也毁不掉的禁物是门派里最大的秘辛。一旦知道禁区秘密的人忌惮他识破禁物,一定会想方设法灭口的。 所以陵巍真人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在场众人的实力。 ——打不过。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虽然已经恢复了一点点实力,但是在这几位门派高手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 这样就要死了? 他像是一个人走在迷雾里,觉得心里只剩下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拨开了迷雾,在重重阻碍之下,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温暖的。熟悉的。 是师尊的手。 他只听到这个平日里连教徒都不知怎么教的师尊,用一种决绝又坚定的语气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陵巍真人打算秉公办事,我也就只能代他受过了,”他抖了抖衣袍,语气淡然,“我自愿舍弃百年修为,从此我师徒二人退居渊流峰,再不招惹其余四峰,众人意下如何?” 陵巍真人皱了皱眉,颇为不赞同,立刻出声制止:“子渊!你别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祁愿转过头直视着陵巍真人的双眼,开口说:“师兄,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会管好,以后绝不会给门派惹麻烦。” 似乎是听出了祁愿的弦外之音,陵巍真人忍了又忍,最后拂袖而去,算是勉强同意了祁愿的提议。 玄宁真人其实也是因为陵巍真人的默许才敢放肆,此时见陵巍真人已经同意,就算想着给徒弟报仇也没了法子,只好说:“既然如此,子渊你可不能匡我。” “我顾子渊一言九鼎,待我安顿好长流便会自罚,也请玄宁真人遵守诺言。” 玄宁真人见状,点了点头,走了。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 顾长流沉默地听完了几人的对话,心里五味陈杂。 他想站起来,但因为之前失控透支了力量,又被玄宁真人用了几成力扇了一耳光,此时想站也站不起来。 然后祁愿走过来扶起了他,没有多耽误,就带着他御剑飞回了渊流峰,说:“你到我房间来。” 顾长流肿着半边脸,一瘸一拐地跟在祁愿后边。 他本来以为祁愿肯定会先训自己一通,没想到他只是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瓶伤药、一颗丹药,把丹药递给顾长流,又打开了药瓶子,说:“你去床上坐着,为师给你上点药。” 顾长流怔怔地看着他:“师尊,不怪我吗?” 祁愿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反而说:“从今以后我们师徒就要相依为命了,就算是念在我们的师徒情谊的份上,今天不管你有没有在禁区里看到什么,都把今天的事情忘掉,不要说出去,也不准再私自踏入禁区,你能不能做到?” 顾长流一抬头就看到祁愿的眼睛。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对方说了什么,就先被这双眼睛吸引了,着迷地回答了一句是,又按照祁愿说的话发了一番誓,才问道:“师尊,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祁愿心想,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力量和地位都没什么执念,牺牲掉这点东西,总比眼睁睁看着徒弟死掉好吧。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揉了揉顾长流的脑袋。 顾长流心情复杂地看着祁愿眼底的纵容,他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真的救了他的命。 他又看了一眼祁愿,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胸口下鲜活的心跳声。 三个月后。 自那件事之后,师徒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细微的改变。 原本独立自我的顾长流忽然变得黏人了起来,以前祁愿还能偷几天懒,现在他每次想多睡一会儿,顾长流就会不请自来地跑到他房间里叫他起床,折腾着祁愿陪他修炼。 这一日,训练完毕,祁愿让故长流早些休息,自己也准备回屋沐浴。 在外面呆了一整天,此时泡在浴桶里,祁愿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他闭上眼睛正准备放松身心享受,便听到脑海里“叮——”的一声。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在初始世界停留时间过长,请在七个月内确认叛变者身份,否则将开启惩罚模式,希望宿主抓紧时间。” 祁愿打了个激灵,像是在开学前一天发现作业还没做完的小学生一样懵了。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这一个月内他的重心已经完全偏移,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顾长流身上,反而忽略了卫奚和叛变者这边的状况。 太久没有了解卫奚的情况,祁愿心里惴惴不安,立刻决定今晚悄悄潜去沧涯峰了解一下情况。 这下也没心思沐浴了,祁愿很快洗干净了身子换好衣服,准备等夜深之后溜去沧涯峰。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顾长流带给他的突发状况打乱了。 顾长流穿着睡袍,轻轻敲响了他的门。 祁愿担心顾长流有什么状况,在他的印象中,顾长流一般都睡得很早,往日的这个时间他早就已经睡了,于是他出声询问:“长流,你怎么了?” 顾长流似乎也刚刚沐浴过,此时脸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祁愿:“师尊,徒儿……徒儿想……” 祁愿没有出声打断,耐心地等待顾长流把话说完。 “徒儿能和师尊一起睡吗?” 祁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愣住了,问:“为什么忽然想和师尊一起睡?” 顾长流这下耳朵尖都红了,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了这么无礼的要求,慌张地解释:“近日徒儿努力修炼,但是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与徒儿同时进入门派的师兄弟都比徒儿好很多,徒儿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不争气了,心里有些难受,睡不着……”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了脑袋,好像犯了错误等待惩罚一般低落。 祁愿一见他这个样子就扛不住,决定把去沧涯峰的时间拖后一点,眼下先得安抚好徒弟脆弱的心灵。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个要求,祁愿的灵魂是根深蒂固的现代人,并没有把这种长幼尊卑的理念想得那么刻板,因此答应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顾长流听到了祁愿肯定的回答,开心得又露出了两个酒窝。 祁愿一边在脑内自动刷着“好可爱”、“好可爱”的弹幕,一边把顾长流拉到床上一起躺下。 他察觉到顾长流身上的温度偏低,心想也许是他修为不高,还不能抵御风寒,因此从背后轻轻抱着顾长流,准备给他暖和暖和。 顾长流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没事的,别难受,师尊陪着你。” 沙哑又温柔的声音萦绕在顾长流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脖子上。 有点痒,可是他没有制止,只是闭上了眼睛,往后靠向了温暖的热源。 祁愿睁着眼睛,直到听到怀里的气息变得平稳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站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后走了出去,轻声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前脚刚走,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祁愿再次去到了沧涯峰。 不过让祁愿失望的是,沧涯峰内一切正常,他在卫奚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点疑点都没找到。 他叹了一口气,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找错了方向,算了算现在离圣战爆发还有□□年时间,卫奚与叛变者的梁子也可能是之后空白的几年时间里结下的,不一定这么早就有了矛盾。 想到这一点,祁愿只觉得过去的几年全都白费了,无比沮丧,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就发现了一股细微的灵力。 他迅速赶到了后山,发现沿着后山的一整条路上都有着细微的气息,走近了才明白原因。后山上有一种留君花,这种花十分特别,在有人经过时会沾上一点灵力和气息,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消散。 现在这股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这说明有人在一个时辰之内经过了这里。 祁愿抬起头往前看了一眼,这条路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而这条路的前方,是从沧涯峰通往启天峰的唯一途径。 他把“启天峰”几个字记在了脑海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便隐匿行踪回去了渊流峰。 顾长流还是朝里躺着,祁愿又小心翼翼地趟回了床上,搂着顾长流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于是祁愿再一次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顾长流一直睁着眼睛,在闻到祁愿身上属于卫奚的气息之后,眼底倏地染上了猩红。 那股破坏的*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忽然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替你毁掉好了。 ——只需要再有几年的时间。 第8章 修真副本(八) 自从在沧涯峰与启天峰相连的道路上发现了疑似叛变者的踪迹之后,祁愿便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启天峰”上。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问题。 启天峰峰主玄宁真人修为停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门派里的人明里暗里都知道一些。可是近几年来,玄宁真人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得到了什么好东西,竟然突破了瓶颈,修为一反常态地一升再升。虽然还没有夸张到引人注目的程度,但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修为猛增依然很可疑。 祁愿探查过原身记忆,发现原身对玄宁真人的评价是“修炼狂”,可祁愿暗中查探了一番,发现如今的玄宁真人可以说性情大变,变得严苛冷漠,不再醉心修炼,连行踪也变得神秘起来。 再加上前段时间方路与方远的问题上,玄宁真人的态度可谓是咄咄逼人。祁愿本以为他是沉浸在痛失爱徒的悲伤中,可是现在看来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祁愿开始怀疑玄宁真人就是叛变者。 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他都已经达标,唯一不满足的条件便是卫奚了。 玄宁真人与卫奚在表面上并无瓜葛,不过玄宁真人还有暗中溜进沧涯峰的嫌疑,所以事实上究竟有没有恩怨瓜葛还得另说。 就这样暗查了一番,很快就到了先决任务的七月之期。 鉴于没有找到其他更有用的线索,祁愿最终报出了玄宁真人的名字。 “玄宁真人顾子华。” 系统:“嘀——”了一声,又识别了一段时间:“叛变者身份锁定失败,先决任务失败!” 系统:“宿主即将接受惩罚,惩罚内容为:魔族觉醒剧情之前不得离开渊流峰。” 对玄宁真人的怀疑缺乏决定性证据,因此一开始就只有一半一半的几率,失败其实也在祁愿的意料之中。 不过任务失败的惩罚倒是让祁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惩罚不具有伤害性,至少人身安全可以保障。但惩罚内容却颇有些莫名其妙,祁愿已经失去了一次知道叛变者身份的机会,之后却不能再出去调查,情况看上去越来越劣势了。 祁愿暗自思忖了一番,最终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惩罚,默默地等着惩罚结束。 修真岁月,十年如一日。 很快地,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渊流峰长年冷清,祁愿与顾长流两人在这里相伴十年,即使最初还有隔阂,但经历了十年的磨合,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 此时,祁愿正靠在浴桶里,一边沐浴,一边思索着十年来发生的事情。 方路、方远出事之后,祁愿便遵守承诺折了百年修为,再之后退居渊流峰闭关修养也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十年来,他由于惩罚没有离开渊流峰半步,倒是没有人觉得不妥。 虽说如此,但卫奚与陵巍真人还是经常来峰上看望他与顾长流。因此祁愿对外界的情况还是大致有一定的了解了。 十年来,剧情线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命运之子明臻修炼飞速,已经突破了金丹期,成为了门派里最年轻的金丹高手。卫奚虽天赋欠佳,但醉心修炼,也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 顾长流每天都在祁愿的监督下刻苦修行,又有渊流峰丹药辅助,奈何天赋太差,每一次进阶都要用明臻五倍的努力才能完成,虽有无形诀的帮助,也才区区筑基前期。 不过短板摆在那里,祁愿也没有揠苗助长,对这个结果已经十分满意了。 正想得入神时,他忽然听到脑子里“叮——”的一声,是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惩罚,解除禁足限制,请宿主优先完成最终任务,改变卫奚的结局。” 祁愿只觉得一个激灵,被禁足了十年,终于有机会离开渊流峰了。不过禁制解除,也就说明离魔族崛起已经不远了。 一时之间,祁愿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 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事已至此,他只好打起精神来应战了,明日先去找找陵巍真人,问问最近外界的动向吧。 他从浴桶里站起来,擦干净了身上的水便胡乱地裹上了件亵衣,走过铜镜前时无意间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他把亵衣往下拉了一点,胸口处奇怪的红点便一览无余。 祁愿皱起了眉头。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到这样的痕迹了。祁愿起初只以为是山里的蚊虫,不过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旧的消了又有新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蚊虫,连大乘期的修真者都敢招惹。 他盯着镜子里的痕迹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前世的他虽然是不经人事的宅男,但对那一方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痕迹看着不像蚊虫咬的,倒怎么看怎么像吻痕。 不过他很快排除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渊流峰里除了他便只有顾长流了,莫说是年龄了,连性别都不对。 大概是因为深受前世的恋爱观影响,祁愿觉得男女朋友年龄差最多也就几岁。而现在他的这具身体不知道几百岁了,顾长流却才十来岁,更别说两个人都是男的。 所以祁愿一开始就排除了顾长流的嫌疑。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胸口的红点,不痒,倒是麻麻的,带着点轻微的刺痛。他抿了抿唇,决定明天问问陵巍真人,这门派里究竟有什么蚊虫这么厉害。 此时敲门声响起。 “长流?进来吧。”祁愿把亵衣拉了回去,盖住了胸口的痕迹,示意顾长流进来。 经历了十年的打磨,顾长流的五官已经长开,不同于小时候的稚嫩,现在的他少了几分幼稚,多了几分成熟,倒显得英气逼人。 顾长流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祁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只觉得浑身一股无名火烧得很旺,直逼得他差点失去理智,他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地喊了一声:“师尊。” “嗯,今天练得如何了?” 顾长流自觉地走了过来,一边替祁愿梳理着长发,一边认真回答:“五形诀第三层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祁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明日我会去一趟沧涯峰,你好好修炼,我会给你捎些那边的好吃的回来。” 顾长流原本拿着木梳的手顿了一下:“师尊要出去了吗?” 祁愿“嗯”了一声,随口回道:“这么久都呆在渊流峰,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顾长流忍住眼里的暴戾:“师尊不是说门派里人心难测,知根知底的太少,不愿意再离开渊流峰了吗?” 这是祁愿闭关时随便找的借口,现如今早就忘了这一茬,乍一听顾长流说出来还愣了两下。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顾长流这话似乎是不太希望他出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自家徒弟担忧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顾长流很快反应了过来,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替祁愿梳头,说:“徒儿只是觉得有点担心,害怕师尊因为我的事情被玄宁真人惦记。” 祁愿笑了两下:“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长流只好作罢,转移了话题:“师尊,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要出门,今日我们就好好歇息吧。” 自从十年前顾长流主动提出与祁愿一起睡之后,两人一直都同进同出,顾长流的隔壁寝间倒成了摆设。 如今十年过去了,顾长流身材拔高了很多,现在再睡在同一张床上,倒是显得有点挤了。不过祁愿也没有过多在意,修真虽然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但偶然的调节还是要有的。他和顾长流睡一起时总是入睡很快,于是骨子里迫切需要睡眠的现代人祁愿对此还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祁愿侧躺在床上,感觉到身后一个巨大的火炉朝他靠了过来,像八爪鱼一样攀住了他,想挣脱也挣不开。 他只好就这么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思索任务的事,思绪就这么滚进了黑甜乡。 “师尊?” 听到身旁的人熟睡的呼吸声,顾长流在祁愿耳边轻轻喊了两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拉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摁,自己再调转了一个方向,就这么把祁愿按进了他的怀里。 他解开祁愿的衣带,轻车熟路地把手伸了进去,同时双唇也凑了过去,一口便叼住了祁愿的嘴唇,一边轻轻吮吸,一边用舌头顶开了祁愿的牙齿,单方面地与祁愿唇舌交缠起来。 一吻结束后,顾长流视线往下移,看到了祁愿试图遮挡的痕迹,古怪地笑了两声,便低下了头,在那旧痕迹上面吮吸撕咬,不多久,便又添了新的痕迹。 等好不容易尽兴了,他才又绑上了祁愿的衣带,把姿势调整为不会起疑的样子,脸靠着祁愿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的祁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想一定要尽快除蚊虫了。 第9章 修真副本(九) 这是祁愿十年来第一次踏入沧涯峰。 除了植被长高了一些之外,沧涯峰几乎还和十年前一样。祁愿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正准备往前走,忽然听到了丛林中传来明臻与穆殷殷的声音。 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祁愿还来不及非礼勿听,便把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 所以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己撞上了表白现场。 这也算是剧情中比较重要的一环,所以祁愿犹豫了片刻,还是顺着说话地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两人正站在一处隐蔽的树丛边上,高大英俊的明臻与年轻貌美的穆殷殷面对着面。穆殷殷脸上带着恋爱中的娇羞,由于角度问题,祁愿看不到明臻的表情,但想必也是差不多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明臻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送给你。”明臻说得十分直白,连一句多余的修饰也没有。 穆殷殷大概是理解到了言外之意,立刻便红了脸,害羞地接过玉佩。 祁愿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剧情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明臻与穆殷殷果然还是相爱了。 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穆殷殷是沧崖峰陵巍真人的千金,大家闺秀,温润端庄;而明臻则是陵巍真人座下首徒,门派里出了名的天才。这两人配成一对,可谓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不过只有一点,穆殷殷似乎还是卫奚的暗恋对象,或许也是两人决裂的□□。 这么一想,祁愿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默默走出去找陵巍真人去了。陵巍真人见祁愿主动来找他时颇为意外,问:“今天怎么肯来了?” “太久没见师兄,怪想你的。” “就你嘴贫。”陵巍真人笑着说,“别墨迹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祁愿这才正色道:“师兄,最近门派还好吗?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陵巍真人听他这么说,皱起了眉头,不答反问:“你也听到风声了吗?” 祁愿:“嗯……算是吧。” “我一直不放心禁区的事,这十年来也一直想找出门派里的内鬼,但五峰加起来弟子数量太多,排查起来太难了,而且不清楚内鬼的实力,贸然出手还会打草惊蛇,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陵巍真人略微思索了片刻,说:“最近外面很乱,似乎有魔族混进了修真界杀人,还有传言说魔魂咒将会再度降世。” “魔魂咒?” “是,不过这只是传言而已。魔魂咒千年前就已经被封印了,之后就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听来的谣传。”陵巍真人安慰道。 祁愿表面上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内心却知道这传闻所言非虚,再过不了多久,魔魂咒便会重现人间了。 “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联系你的,现在先不要担心,我们先静观其变。” 祁愿点了点头,大致知道了现在外界已经处于山雨欲来的趋势了,本来打算就这么回去的,结果陵巍真人大概是挺久没见到他了,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多呆一会儿再走。 祁愿:“师兄,我徒弟还在峰里,还准备饭点给他带吃的回去呢。” 陵巍真人:“瞧你这徒弟被你惯得,这有什么,卫奚刚好在这边,我让他去你那儿送点丹药,顺便带点沧涯的桂花糕给你徒弟吧,今天你可一定得留下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愿也不好再推拒,只得答应了下来。 于是,受了陵巍真人吩咐的卫奚带着丹药与桂花糕去了渊流峰。 他直接去了顾长流的房间,可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动静,心想着外面风大会招灰,桂花糕还是趁着新鲜吃比较好,便推开了房门,把桂花糕放在了桌上,手在桌上放了一下,竟摸了满手的灰。 他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又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床褥是卷起来的,地板和桌椅的灰积了很厚,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由于长年冷清,渊流峰上下只有清渊真人和顾长流两人的房间有住,其他房间都被当做丹药库和书库,那么顾长流究竟住在哪里便不言而喻了。 他暗自思忖了一番,心里顿生疑虑。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顾长流打开了门,站在卫奚面前满脸疑惑。 卫奚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抱歉,十一师弟,师尊和清渊真人托我来送点东西给你,我见里面没人,就擅自做主给你送进来了,失礼了。” “师尊不回来了?” 卫奚点头:“真人还在沧涯峰内。” 顾长流“哦”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卫奚总觉得顾长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不是很好。 “师兄专程跑一趟,真是辛苦了。”顾长流说。 “职责所在,十一师弟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卫奚忽然摸到了手心的灰尘,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斟酌着开口:“十一师弟,你是……和真人住在一起的吗?” 他觉得此事有些欠妥,传出去对两个人都有影响,出于好意打算跟脾气一直很好的顾长流稍微提醒两句,没想到刚开了个头,顾长流的脸就阴了。 没有一点夸张。 卫奚立刻就发现,自己似乎触到了什么雷点。 “是又如何?” 也许是对方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友善了,卫奚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说:“清渊真人一向不拘礼,不过作为徒弟,我们还是得守礼一些,免得落人口实就不好了。” 他的本意是同作为峰主的徒弟,于是说了“我们”,结果话一出口却引起了顾长流的误解。 “他是我的师尊,不是师兄你的,我和师尊的事就不劳烦师兄费心了。”顾长流臭着一张脸,话刚说完就一副送客的姿态。 卫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太过逾矩,只好开口告辞了。 另一边,陵巍真人还在叮嘱着祁愿:“虽说外面都是些人云亦云的传闻,但再怎么样也要有备无患,近日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是峰主,渊流峰又常年冷清,如果有谁想对门派不利,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你。” 面对陵巍真人的关心,祁愿还是很感动的,于是保证一定多加小心。 “最近夜里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祁愿老脸一红,暗道睡得太死了没注意,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夜里总是睡得很好,不过我和长流都在,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睡得很好?”陵巍真人隐去眼底的疑惑。 祁愿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陵巍真人想了想,找出了一颗丹药递给祁愿:“按理说不该这么没有警觉性的,你服下这个,可以免除别人在你身上下的术,你今晚警惕一点,看看究竟有没有人在你身上下些不干净的东西。” 祁愿觉得这话有点夸张,毕竟这么多年都没事,如果有人想害自己,肯定早就下手了。不过当着陵巍真人的面,他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好服下了丹药。 两人一聊便是一个下午,见天色不早了,祁愿这才告辞回了渊流峰。 回去的时候顾长流刚巧沐浴完,身上穿着薄薄的亵衣,头发正湿漉漉地滴着水。 祁愿透过沾湿的衣料看到了顾长流的身材,暗自咂咂嘴,想到顾长流已经成年,以后也不知道要去拱哪家养的白菜,不过以他的条件,肯定一拱一个准。 神游之际,祁愿忽然觉得耳朵一痒,原来是顾长流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面前,在耳边上轻声问:“师尊,在想什么?” 祁愿觉得顾长流这个姿势怎么想怎么怪异,不像是寻常徒弟对师尊的问候,倒像是明晃晃的勾引。 ——卧槽等等我究竟在想什么?! 祁愿赶紧摒弃脑子里的奇怪弹幕,装作疲倦的样子,说:“有些累,为师准备早点睡了。” 顾长流自然同意,两人很快便睡了。 祁愿本来以为今夜自己依然会很快入睡,没想到在床上躺了半天都不见睡意。他忽然想到了陵巍真人说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真的被人盯上了?可是不应该啊,自己和长流一直呆在一起,十年来都一点事也没有,如果真的是被盯上了,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出手? 他还在纠结着,就发现顾长流动了。 顾长流转到了祁愿的身上,一手撑住床铺,一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祁愿闭着眼睛,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双唇就被吻住了。 第10章 修真副本(十) 顾长流一手撑住床铺,一手托住祁愿的下巴,干脆利落地吻了上来,顺带还用舌头撬开了祁愿的牙齿,在祁愿的口中攻城略地。 祁愿整个人都懵了。 十年来顾长流所有的反常都一一从祁愿的脑海里掠过: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对亲密接触的渴望、以及掩盖在稚嫩外表下的心思。 其实顾长流并没有刻意去掩盖,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但祁愿一直觉得两人隔着几百岁的年龄差,又同是男性,就算有什么关系也可以攀到父辈去,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他在犹豫着究竟该推开还是装死的时候,顾长流却不满足于现状,嘴唇开始往下流连。祁愿只觉得脖颈处一阵湿润,差点惊呼出口时,喉结便被顾长流咬住了。 他并没有很用力,只是用牙齿轻轻摩挲舔舐,但敏感又脆弱的位置被人拿捏着,祁愿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到了这个份上,祁愿错过了坦白的最佳时机,想要不管不顾推开顾长流的胆子就怂了,只好憋着心里的一口气假装熟睡。 好在顾长流也没敢做得太过分,浅尝辄止后便替祁愿整理好了衣裳,又装作无事地钻进祁愿的怀里。顾长流如今已经比祁愿高了半个头,尽管有些束手束脚,但他还是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睡觉时喜欢被祁愿抱在怀里。 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祁愿恨不得打死以前那个眼瞎的自己。这哪里是一朵白莲花?这明明就是个伪装成小白莲的蛇精病啊! 怀揣着各种心思,祁愿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天快亮时才睡着,还做了一大推诡异的梦。等他徒然惊醒的时候,顾长流已经不在他旁边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去修炼了。 “叮——” 系统:“宿主请注意,检测到魔魂咒已觉醒,正式进入主线剧情!温馨提示:宿主死亡或目标(卫奚)死亡都将判定为任务失败,请宿主做好准备,认真对待!” 听完系统提示,祁愿神色一凛。 他坐在床头静静思索了一会儿。不管是从情感方面,还是从安全方面考虑,顾长流都不能再和自己呆在一起了。 于是在顾长流每日定点汇报修炼进度的时候,祁愿说:“嗯,长流,为师要跟你说一件事。” “好。”顾长流不疑有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最近我听闻了一些魔族的风声,据说修真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还全都是有些来头的人物。”祁愿说完,没有看到顾长流的表情僵了一下,又继续说:“门派作为修真界翘楚,很可能会成为下一阶段的目标,为师打算先把你送下山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这阵子过了就把你接回来,你觉得如何?” 他一说完,顾长流就露出委屈但是又极力想掩盖委屈的表情,不得不说这十年来,他已经把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了:“师尊,你是嫌弃我太弱了,碍手碍脚吗?” 见他这样,祁愿差一点就要破功,不过还是硬起脾气说:“当然不是,为师只是怕你有危险。总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为师给你领了十年的路,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说完,他看到顾长流闭着眼睛,睫毛湿湿的,心里矛盾万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挑明,毕竟一旦说出口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还在挣扎,顾长流却已经把他挣扎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师尊,是昨天有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话吗?” 祁愿一头雾水:“什么人什么话?” 顾长流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祁愿:“那师尊,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不了,我有需要守护的东西,必须留下来。” 还没等他感慨完自己的豪言壮语,就听到顾长流问:“师尊要保护谁?卫奚师兄?” “你怎么知道?” 祁愿不是故意掉链子的,他纯粹只是没反应过来,十年来他一直偷偷留意着卫奚的安危,但一直掩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徒弟看出来,他一时太过惊讶,掉链子的话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他刚一说完,就看到顾长流的脸黑了,暗叫不好,赶忙补救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要保护整个门派,当然包括卫奚了。” 顾长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惹得祁愿头皮一阵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顾长流才说:“师尊的苦心徒儿知道了,我想先收拾一下东西,等下再来找师尊如何?” 祁愿见他同意,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了声好,就转身准备去找陵巍真人。 结果刚一转身,就觉得脖子一痛,祁愿毫无防备,就这么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于是时间回到了故事的开头。 祁愿的眼睛被布条蒙着,双手被绳索缚住,修为像是被抽空一样,浑身无力,被身前的人强势地搂在怀里,唇舌被迫与他交缠着,还有几缕来不及吞咽的银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直到祁愿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顾长流才停止了侵略,舔了舔他出血的嘴角,放开了他。 “长流,你究竟在干什么?!”祁愿愤恨地说。 顾长流冷着脸看他,说:“师尊还看不出来吗?徒儿在轻薄你,不止如此,徒儿还想把你永远关在这里,让你除了我谁也不看,除了我谁也不想,只能日日夜夜与我欢爱,师尊喜欢吗?” 祁愿瞠目结舌,简直无法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会从自己的乖徒儿嘴里说出来。 “怎么,怕了?”顾长流说,“徒儿想着这件事可是想了整整十年呢,每次徒儿睡不着,师尊就会把我带去床上搂着我睡,师尊可想知道那时候徒儿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祁愿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刚想到这,顾长流就欺身压了过来,捧着他的脑袋吻他。祁愿两只手都被绑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只觉得一阵心凉。 顾长流发现他放弃挣扎,反而停了下来,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长流,别闹了,把为师放开。”祁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不能弃门派于不顾。” “什么门派,师尊不就是想抛下我,回去找卫师兄吗?”顾长流说,“你既然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祁愿迷茫地听着顾长流的谴责之词,说:“这跟收你为徒有什么关系?” “他有什么好?让师尊你这么喜欢?哦对,”顾长流轻轻抚摸着祁愿的脸颊,“听闻卫奚师兄向来正义凛然,师尊莫不是看上了他这一点?” “既然师尊喜欢,那徒儿就帮师尊毁掉吧。” 祁愿心里一沉,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一个筑基期小辈怎么可能暗算得了自己?除非他故意隐藏了实力,而且他出手之快之准,足以说明他修为之高甚至超过了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十几岁少年可以达成的。 他似乎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但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修为极高,又与卫奚结仇。顾长流完美地符合关于幕后黑手的两个条件。 自己像儿子一样养了十年的徒弟竟然会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幕后黑手?他不相信,可是当他看到顾长流隐忍而又疯狂的眼神时,他觉得背脊都凉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占有欲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独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势在必得。 他忽然就明白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祁愿叹了口气,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完全喘不上气。可是明明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先难过的却不是自己被欺骗,而是自己将要与顾长流为敌。 他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却被顾长流误会了。 “怎么?你就这么在乎他?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回去救他?”这一次他没有用敬语,冷冷地说:“为什么每次都要看着他呢?只看着我一个人不好吗?” 祁愿没说话,面对剧情的神展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顾长流停止了质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临走之前对他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祁愿还没听懂,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第11章 修真副本(十一) 顾长流只觉得一切都已经失控了。 十年来,他的力量已经基本恢复,完全可以早点离开,不过他依然选择继续蛰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名正言顺地得到师尊。 与这见不得人的占有欲同时滋生的,还有另外一种不知名的阴暗情绪。 大概是从十年前那一次比试开始,顾长流发现了师尊对于卫奚的过分关注。不管是卫奚受伤也好,修炼不顺也好,就连感情受挫,也能让师尊牵肠挂肚。 这些待遇他自己也享有。但是一旦享受过一次,独占欲便开始作祟了。 ——如果没有卫奚的话,师尊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 这样阴暗的思想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折磨着他。甚至在他面带微笑地叫着卫奚“师兄”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却是撕下这人看起来正义凛然的面具,让师尊对他彻底失望。 他显然忘记了,他顾长流也不是什么好鸟。 而这种偏执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在知道有难之后,师尊选择将“碍事”的自己送走,反而想要回去与卫奚并肩作战? 做梦!他在心里叫嚣着。 于是积攒了十年的疯狂在这一瞬间炸裂了。他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想要做什么,便鬼使神差地出手了。 就这么贸贸然地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不过除了忐忑不安之外,他的内心反而被另一种想法支配了。 兴奋。 他把师尊藏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想要从今天开始,师尊将只会是自己一个人的,只能任由自己亲吻、轻薄、甚至占有,他就觉得口干舌燥,兴奋得要疯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到了这种自身难保的地步,他的师尊依然心心念念着回去找卫奚。顾长流觉得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点仁慈也没有了。 “什么?清渊真人失踪了?怎么会这样?”卫奚一个不留神,手上的断水剑便掉在了地上。 顾长流一脸泫然若泣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昨天师尊告诉我他要去一趟禁区查探一些消息,我想跟着去但是被他阻止了,结果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师兄,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陵巍真人,让他救救我师尊?” 卫奚皱紧眉头:“可是,我师尊以前告诉过我,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入禁区,如果有人坏了规矩是要灭口的!” 顾长流一瞬间面色苍白,抖着嘴唇道:“那怎么办?我必须去找到师尊!如果陵巍真人不愿意帮我,我就自己去。” 说罢他便转过身准备走,被卫奚一把拉住了:“你不要冲动……这太危险了,你还没到金丹期,去了只是送死而已。” “可是我不敢找别人帮忙了,如果去得晚了,师尊可能就死了!我就算死也要去,死也要找到师尊!”顾长流双眼通红,不过硬逼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卫奚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可以信任的人选,最终定格在了明臻身上,但是禁区一向有去无回,更别说有门规压着,明臻还有大好前程…… 卫奚咬了咬后槽牙,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闹大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不要去。” “不!师尊生死不明,我等不下去,我也要去!” 见阻止不成,卫奚只好答应了。 “谢谢师兄!”顾长流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阻止眼泪涌出来。 卫奚从地上把断水剑捡起来,细心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 两人偷偷摸摸踏上了去禁区的道路,卫奚打头阵,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正经,然而原本应该悲痛担忧的顾长流却偷偷地站在后面,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 离禁区越来越近了。 顾长流心底的声音开始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缓缓抬起了手。 祁愿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他已经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长年的修炼让他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些麻木了,以往无事时,只要进入修炼状态后时间自然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他被暂时封印了功力,手还被束缚住了,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他百无聊赖,只能闭目养神,顺便消化这段时间来的剧情突变。 其实不能说是突变,或许他只是不小心接触到了这个世界bug的真相。祁愿在心里哀嚎,自己究竟是什么运气,随随便便收个徒弟,就长成了这个世界的幕后*oss,现在还把自己这个恩重如山的师父绑了起来,白对他好了那么多年。 没有办法接触外界,祁愿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幸好他虽然神识被限制,但还是能通过系统感应到卫奚的状况。 他也想试着用系统找寻出去的方法,却失望地发现自己没有购买逃离术的积分,只好作罢。 他忧心忡忡又无能为力,只能期盼着顾长流能早日想通,回来解放他。一想到这里,他有些不自然地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前一秒还在睡梦中的祁愿猛地睁开眼睛。 “叮——任务目标处于危险状态!请宿主尽快前往解救!” 一股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还没等他细细理顺个中缘由,顾长流就推开了门,久违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师尊。”顾长流眉宇之间略显疲态,他抿紧了唇,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拥上去抱住祁愿,用嘴唇摩挲着他的脸颊,“师尊,徒儿想你了。” 祁愿没有说话,他刚想试试强行突破神识的束缚,但是显然没有办法。他急得不行,又没有办法探清事实,只能问顾长流:“你把卫奚怎么了?” 见他一开口就提到卫奚,顾长流停了下来,脸色难看地看着他:“怎么?师尊还想着他了?” 祁愿看他卖关子,更是急得火焦火燎,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流!别闹了!你快告诉我卫奚现在怎么样了!” “师尊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顾长流耍赖。 祁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胡说八道什么!” 听到祁愿大声的质问,顾长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问:“我还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徒弟。”祁愿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狠狠地撕咬着,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痛得说不出话。 “说错了。”顾长流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动作上却毫不留情,“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男人。” 太疯狂了。 祁愿心想,十年来顾长流掩饰得太好了,这样变态的想法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长流,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明不明白!”祁愿说。 顾长流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明白,他凶狠地堵上了祁愿的嘴,一只手固定着祁愿的脑袋,又腾出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祁愿吓坏了,用力挣扎了起来,“长流,你先放开为师,我们有话好好说。” 大概是见他真的害怕了,顾长流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说:“师尊想说什么?徒儿听着呢。” 经历了这么一遭,祁愿算是明白了,跟顾长流提起卫奚简直就是找死,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转为试探顾长流的身份,“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顾长流盯着他说:“师尊还没有发现吗?” “什么?”不明所以。 顾长流忽然笑了一下,露出了几颗牙齿,十分灿烂。然后他猛地把手□□了胸口,生生地把自己的金丹拽了出来,然后摊在手心里。 祁愿眼睁睁地看着浅金色的金丹一点点变深,最终凝结为浓郁的纯黑色,褪去了金丹的假象之后,赫然是一枚纯正的魔晶。 “你是魔?”,祁愿瞪大了眼睛。 “是。”顾长流直截了当地承认。 祁愿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顾长流看他生气,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说:“徒儿错了,师尊放心,除了这件事以外,我没有任何一件事欺骗过你,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 “徒儿是魔,本性难移,总是时不时会出现暴戾的想法,可是如果师尊不喜欢,徒儿会尽量克制的,只要师尊永远不离开我。我们可以结缔契约,这样等我们飞升之后,师尊也还是徒儿一个人的。就算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的。” 他一边缱绻地吻着他,一边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 第12章 修真副本(十二) 顾长流缱绻地吻着祁愿。 他的动作十分庄重,看起来毫无色气,倒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一般。他辗转于祁愿的颈部,轻轻地用牙齿磨蹭着。 祁愿发现顾长流尤其喜欢玩弄他的脖颈,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最为脆弱,让顾长流有一种被拿捏在手的感觉。 祁愿一动也不敢动。 直觉告诉他,如果轻举妄动,很有可能会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所以他努力往后,让自己陷在床上,却不知道这样反而带给了顾长流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退无可退。 祁愿闭上眼睛,被迫承受着顾长流的亲吻和抚摸。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只把顾长流当儿子养的直男,祁愿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可是或许是因为顾长流挑逗的手法太高超了,到最后的时候,祁愿竟然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全身燥热不说,他还感觉到了自己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祁愿吓了一跳,想挣扎着后退,还没挪动两下,就被顾长流摁了回去。两人紧贴在一起,祁愿立刻便感受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腹部。 祁愿:!!!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祁愿虽然不是gay,但至少也有所耳闻。按照眼下这个场景,除非眼睛瞎了才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抗拒得狠了,直接蜷起腿想要往后缩,结果脚踝却被顾长流抓住一拉,轻而易举地又倒回了床上,祁愿气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狠狠地踹了顾长流一脚。 一声闷哼。 顾长流再一次缠了上来,祁愿全身发软,本以为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顾长流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沙哑着声音在他耳边说:“师尊,你别怕,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做到最后的。” 祁愿睁开眼睛,有点意外。 毕竟顾长流连囚禁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祁愿还以为接下来的一切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没想到顾长流却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过他。 “师尊,我会等你的。”顾长流在他的耳边轻轻喷着热气:“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承诺完,竟真的什么也没有继续做,只是静静地搂着祁愿的腰,脑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又束手束脚地睡在一边,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两人一阵沉默。 祁愿是找不到话说,顾长流却是享受着这段安静的时光。 “师尊,好想吃你亲手做的面。”过了好一阵,顾长流开口。 祁愿没有说话,大概是从“我想吃你下的面”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即使他知道“单纯”的顾长流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顾长流见祁愿不说话,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记得师尊每一年给我过生辰的时候,说做不了什么好吃的,就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还告诉我要一口吃掉不能咬断。” “好想再吃一次。”顾长流把脸埋进祁愿的后背,“师尊,徒儿还能再吃一次吗?” 祁愿半天没说话,顾长流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僵持不下了好长时间,祁愿才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可还不是你的生辰。” 他刚说完这句话,顾长流就笑了。不是很大声,不过两人紧贴在一起,祁愿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顾长流胸口的震动。 “那等我下一次生辰的时候,好不好?” 这一次,祁愿却没有再回应了。 他犹豫了很久,才又开口问:“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我走?”他担心顾长流会忽然变脸,不过还好,顾长流只是皱了皱眉头,说:“我不会再放手的” “就算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脑袋看着顾长流的表情。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顾长流的表情既不是惊喜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茫然。 “师尊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这样说。 祁愿忽然觉得心脏一酸:“为什么不会?” 顾长流想了想,竟十分认真地回复:“师尊待我这样好,不仅给了我珍贵的功法,还为了我与玄宁真人反目,平白丢了百年修为。而我却日日夜夜想着谋害师尊亲近的人,最后还不顾师尊的意愿囚禁了师尊。” 他脸上的茫然变得更加明显了:“这样的我,师尊还有可能会喜欢吗?” 祁愿正想说话,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幕奇妙的场景。 一张酷似顾长流的脸,但却穿着与现在完全不同风格的衣服。那人站在祁愿对面,也是现在这样无比茫然的表情,对他说:“这样的我,你还有可能喜欢吗?” 场景里的祁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人叹了口气:“这辈子没有活好,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 那之后的话,祁愿便没有听清了。他的思绪又转回了现在的场景,看着顾长流的脸色,莫名其妙地有了些熟悉感。 祁愿抿紧了唇,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接了话:“还不晚。” 还不晚。 祁愿:“你现在停手,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顾长流不解地问:“怎么停手?”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情绪,才说:“你把魔魂咒交出来。” 顾长流的眼神闪了两下:“师尊要魔魂咒干什么?” “魔魂咒能令万物都染上魔性,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只要继续封印了他,一切就太平了。这样的话,我便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祁愿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本来以为顾长流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没想到在他刚说完这段话之后,顾长流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你觉得魔魂咒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祁愿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 哪知道顾长流立刻就翻脸了,直接起身把祁愿压在了身下,眼里还隐隐有着怒火。祁愿还没来得及说话,肩膀就被狠狠地咬住了。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力度让祁愿意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撕咬。祁愿只觉得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而且这股疼痛还在继续蔓延。顾长流不再只是浅尝辄止,反而像紧咬着猎物不肯松口的猎人一样。这样的力道如果放在脖颈,祁愿都怀疑自己的脖子会不会被一口咬断。 祁愿终于忍不住地痛呼出声,却没有得到一点怜悯。 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肩膀处流淌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等祁愿再次醒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肩膀处的伤已经被细心打理好了。 而顾长流就坐在他的身边,眼圈通红。他见祁愿醒来,抿了抿唇,问:“如果我把魔魂咒给师尊的话,师尊真的会留在我身边吗?” 祁愿见他态度隐隐有些松动,便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吗?”顾长流呆滞地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给我一点时间吧。”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好不容易才……”顾长流还没有说完,喉头便哽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很快便站起来离开了,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加强禁制。 留下祁愿一个人,脑子有点懵。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放起了之前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这辈子没有活好,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 一定什么呢? 祁愿没有想明白。 第13章 修真副本(十三) 自从立下了承诺之后,顾长流天天都恨不得黏在祁愿身上。 他依旧不肯松开祁愿手上的束缚,在房间外多加了好几层禁制,还总是不顾祁愿的意愿搂搂抱抱、亲亲摸摸。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祁愿的错觉,他总觉得顾长流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了。 已经辟谷的祁愿本已不需要用膳,但顾长流还是会变着花样给他做一些小点心,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解闷的闲书给他看,甚至有时候还会陪着他去外面走走,当然,手上的束缚还是没有松开。 虽然顾长流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祁愿还是感觉出来了,顾长流在害怕。 他其实不知道顾长流在害怕什么,毕竟两个人现在的情形,无论怎么看都是顾长流在强势的一方,自己在弱势的一方。可是顾长流的所作所为却又给他平添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才是两人关系的主导者。 因为这种诡异的错觉,祁愿竟然很长时间没有再生出逃跑的心思,只能默默地等待着顾长流实现承诺。毕竟只要他交出魔魂咒,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不过局势显然不太如人意。 ——系统:“卫奚魔化值+1,总魔化值56。请宿主尽快前往支援!” 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几天前开始,卫奚便开始进入了魔化的状态,魔化值稳步攀升。这已经是第56次听到系统的提醒了,但是祁愿只能干着急。 魔化值如果达到60,就很难再完全恢复原样了,再这样涨下去,入魔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阻止卫奚的魔化已经势在必行。 祁愿还在心里下决心时,顾长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一进来便钻进了床上搂住了他,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师尊,在想什么?” 祁愿身体僵了一下。 顾长流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祁愿身体的僵硬,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还伸出舌头在他的耳垂上舔了两下,然后又觉得不过瘾一般,直接把耳垂含进了嘴里。 祁愿下意识地想挣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顾长流吻了吻他的脖颈,说:“师尊今天怎么这么乖?” 说着便翻身在上,顶开了祁愿的牙关长驱直入。祁愿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任由顾长流胡来。 顾长流显然也察觉到了祁愿今天异常乖顺,心情变得很好,一直紧绷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温柔又缠绵地在祁愿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吻。 祁愿闭着眼睛,觉得全身上下因为顾长流手指的挑拨变得很痒,他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丝□□。 顾长流忽然停了下来。 场面一瞬间变得很尴尬,因为两人紧贴着的姿势,祁愿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顾长流的蓄势待发。僵持了片刻,顾长流又若无其事地凑上来亲他,举止亲昵却又不再造次了。 祁愿松了口气。 “师尊别怕,我承诺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顾长流又重新躺回了祁愿的旁边,用手轻轻捋着祁愿的头发。 似乎是“承诺”两个字挑起了话题,祁愿开了口,因为好几天没有说话,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沙哑:“你答应过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 乍一听“东西”两个字,顾长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祁愿沉默了一下:“魔魂咒。” 刚说完,他又一次成功地看到顾长流迅速地变了脸色,不过与之前的失控不同,这一次顾长流虽然恼怒,但还是在最短时间内抑制住了自己的暴动。 他抿紧了唇,说:“所以这才是师尊今天变得这么乖的原因?” 祁愿没有说话,他觉得不止是这样,但是又无法反驳。 顾长流沉默了半晌,钻进被褥里,低着脑袋蹭在祁愿的身上,声音因为隔着被子有些模糊不清:“再给我一个月吧。” 祁愿还想说话,忽然感觉胸口处一片冰凉。 “就当看在我们十年师徒情谊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月吧。” 祁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顾长流的颤抖,仿佛说完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他叹了口气,说好。 顾长流这才把头伸了出来,枕在祁愿的胸口处。两个人都不说话,又过了好久,顾长流忽然说:“我听到师尊的心跳声了。” 祁愿嗯了一声,胸口震动了一下,让躺在上面的顾长流感受得很清楚。顾长流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两下,有点毛毛的。 “师尊,我把你放了吧。”顾长流忽然说:“这一个月,我们在一起吧。” 祁愿听出了顾长流的意思,他是想和自己谈恋爱。 他犹豫了一下,又一次说好。顾长流这才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 双手被释放,祁愿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也没有错过做这个动作时顾长流急促的呼吸声。然后祁愿把手伸到了顾长流的面前说:“手麻了,帮我揉揉吧。” 顾长流明显地松了口气,凑上来殷切地替他揉捏着。 看到他别扭的姿势,祁愿想了想,身子往后移了一点,说:“你躺过来吧。” 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举动,顾长流一脸惊喜地靠了过去,双手还是拉着祁愿的手臂按摩。 “可以了,不用再按了。” 说完这句话,顾长流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在放手和继续两个选择中徘徊着。祁愿见他没有动作,直接挣脱了他的手。 顾长流吓了一跳,呼吸又一次加快。 然而祁愿只是抬起手把顾长流拉了过来,一只手环在他的脑后,轻捋着他的头发。顾长流这才放下心来,在祁愿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问:“师尊,你不会走的吧?” “我不会走的。”一句承诺带着掷地有声的效果。顾长流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戒心,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睡着之前,他心想,真好,可以和师尊在一起了。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睡着之后祁愿的挣扎。 一个月时间,卫奚早就入魔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等到那个时候。可是要逃出去,就只能先让顾长流放下戒心,所以他只能答应了顾长流的一个月之约。 他看着顾长流熟睡的脸,心里扭成了一个疙瘩。 祁愿想,没什么好心软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任务,况且顾长流是所有悲剧的幕后黑手,怎么都不该同情他的。 “叮——” 系统:“卫奚魔化值+1,总魔化值57。请宿主尽快前往支援!” 几乎是分秒必争,现在是时候该走了。他又一次催促自己,可是手却不受控制,温柔地伸出来摸了摸顾长流的头。 和之前的无数次亲昵一样,睡梦中的顾长流感受到了来自同一个人的温暖,睡得更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长流还有点懵。 被子还好好地盖在他身上,只是身旁的另一个人不见了。房间里飘着食物的清香,是祁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材料替他做了一碗面。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看了看。 那碗面因为放得久了,已经坨掉不能吃了。顾长流紧紧地盯着那碗面,恨不得用目光盯出两个窟窿来。 他心有灵犀地理解到了祁愿的意思。 ——“下一次生辰,不能再煮面给你吃了。” 顾长流有点想哭,可是他没有,只是安静地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地把已经坨了的面条吃掉了。 第14章 修真副本(十四) 顾长流坚持把冷掉的面条吃完了。 整个过程他都异常冷静,但一丝癫狂却从他的眼神中溢了出来。最后他当机立断,立刻出去找人了。 他在祁愿身上放置了自己的蛊眼,不论祁愿逃到了哪里,他都能找回他。 不过这一切,祁愿都不知道。 祁愿逃了。 逃跑的过程很曲折,不过幸好结局不错,他成功逃出来了。 等逃出来之后他才发现,顾长流竟然把他藏在了魔界!在众多魔族中,他一个修真者显得特别格格不入,还好他修为高,能够隐匿自己的行踪。 他一边隐匿着踪迹,一边让系统接收了一下现在外界的信息。 由系统反馈回来的信息差点让祁愿一个踉跄。 原来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魔族强势崛起,搅得修真界一团打乱。一次外援任务,明臻、卫奚与穆殷殷三人共同前往支援一个小山村时,穆殷殷不幸被魔族所伤。 也不知道是动用了什么邪力,魔族此次威力大涨。被魔族所伤的人如若不死,就会丧失心智,成为魔族的走狗,替魔族之人为非作歹。 这种力量在修真史上不是没有,但早已失传多年。千年以前,魔族有镇魂之宝名曰魔魂咒,相传此物凝聚了魔族数万年来的魔气,能渗透进修真者的内丹之中乱其功法,散其心智。一旦一人中招,又会有千万人因此走火入魔,实乃邪物中的邪物。当时,十大门派掌门人合力围剿,倾尽功力才将这魔魂咒封印起来,于是才有了之后两方平衡的数万年。 而今天,魔族这诡异的力量再次重现世间。 因此被魔族所伤的穆殷殷也没能幸免于难,最终为了大义献身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奚的性格开始变得极度暴躁,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和。而穆殷殷的死无疑成为了他爆发的□□。 于是卫奚便在沉默中爆发了,眨眼便杀了好几个无辜的门派弟子。 众人这才发现,卫奚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沾染上了魔气,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却没有人知道。 卫奚虽受魔气影响,但是理智尚存一二。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入魔的事实,情绪一过激,便在沧涯峰与明臻割袍断义,决定从此相忘于江湖。 他一个人离开了门派,但对魔气却毫无办法,于是一点一点堕入魔道,自己却毫无办法。 ——因此才有了现在的情形。 等祁愿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这些信息之后,便踏上了寻找卫奚的道路。 从顾长流的囚禁中逃离出来,祁愿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顾长流带到了魔界。在众多魔族中,他一个修真者显得特别格格不入,还好他修为高,能够隐匿自己的行踪。 他一边小心翼翼隐匿着行踪,一边寻找着卫奚。按照系统的指示,几天之后,他终于找到了。 大概是突逢剧变,卫奚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的风采。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伤痕累累分外狼狈,时刻不离身的断水剑已经不见踪影,而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浓到快要控制不住了,祁愿甚至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殷红。 离堕魔只差一线。 祁愿不敢再犹豫,朝着卫奚赶了过去。 此时的卫奚双眼一片混沌,祁愿心中一紧,赶紧掐了个清心诀,这才让卫奚短暂地冷静了下来。 祁愿摇了摇卫奚的肩膀,问:“卫奚,长流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卫奚的眼神清明了一瞬:“他和我……去了禁区……然后……”他还没说完,眼神又变得混沌了起来,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听到“禁区”两个字,祁愿心里一沉,基本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本来还想问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卫奚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了。于是他让卫奚坐在地上,施了个结界便准备开始治疗。 治疗的方案是由系统提供的。由于卫奚是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因此享有特殊的权限,其中也包括驱除体内的魔气,不过依然要付出代价,那便是金丹。 本来该征求卫奚本人的意见,不过此刻他神志不清,自然是没办法多问了。于是祁愿也没有废话,立刻开始了治疗。 治疗的过程极度痛苦。 祁愿与他相对而坐,将灵力凝聚在食指和中指上,顺着卫奚身上的经脉划过,所过之处本是一片乌黑,然后在灵力的逼迫下渐渐变回原来的色泽。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奚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加明显。他几次抓狂暴动,灵力掺杂着魔气不断外泄,逼得祁愿额头一阵冷汗。又折腾了好几次,才算是彻底清除了卫奚身上的魔气。 不过金丹碎裂、灵力被掏空的痛苦还是不好受的。卫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差点瘫死在地上,祁愿赶紧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祁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的行为比起逆天改命也差不了多少,随着灵力的逐渐透支,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有些支撑不住地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杀气腾天而出! 祁愿毫无防备,亏得有真气护体才堪堪躲过一劫,可卫奚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糊到了祁愿的身上,然后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祁愿赶紧往洞口看去,这才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呼吸一滞。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长流。 此时的他穿着门派弟子的衣服,却无端有一种高贵的感觉,再配上精致的容颜,竟让人想要跪在他脚下膜拜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不过如果仔细看看他的表情,就不会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了。 因为此时的顾长流,满脸都是无法抑止的滔天妒意。 是的,妒意。 两个人的姿势本就有些亲密,此刻卫奚昏迷,更是直接载进了祁愿的怀里,看上去暧昧无比。 见到两人亲密的动作,顾长流不怒反笑,说:“看来师尊与卫奚师兄相处得很好,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祁愿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顾长流的状态明眼一看就知道不对。眼下形势危急,他好不容易才让卫奚恢复过来,此时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绝对不能容许任何闪失。 心里下着决心,他又望了一眼卫奚,没有察觉到顾长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师尊,我说过吧,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顾长流虚眯着眼。 祁愿顿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直觉驱使他全神戒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长流。此时,顾长流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几乎快要破膛而出。 变故就在一瞬间! 就在顾长流走到卫奚面前时,卫奚的身上霎时间散发出血红的光芒,瞬间刺入顾长流的双眼中,顾长流一着不慎,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嘴里咆哮了一声,全身都开始散发着红与黑的邪气。 祁愿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了原著里那句“猩红与暗黑并存的死亡之光直冲天际,魔魂咒降世,圣战开始,从此天下再无光明。” 看着眼前这独特的光芒,他这才知道自己算错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魔魂咒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魔器,巧合之下落入顾长流手中,没想到魔魂咒被封印后吸收了几千年的魔力,早已可以炼化成人了! 顾长流就是魔魂咒。 怪不得,祁愿说要毁掉魔魂咒时,顾长流会忽然失控。 祁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正在这个时候,顾长流抬起了头,他的容貌没什么改变,只是眼白变成了纯黑色,而本应该是黑色的眼珠却一片血红,毫无波澜。 说时迟那时快,顾长流一个闪身就蹭到了卫奚的面前,锋利如刀的指尖一个突刺就要往他胸口上插。 祁愿最先反应过来,瞬间就挡了上去,顾长流早已箭在弦上,一时来不及收力,等反应过来时,尖锐的手指便已经刺穿了祁愿的胸膛。 在场的三个人一个昏迷,一个重伤,一个失控。 没有任何人看到,卫奚身上那点泛着红光的东西,倏地一声钻到了祁愿的身上。 第15章 修真副本(十五) 锐利的指尖穿透了祁愿的胸膛。 祁愿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虽然死亡意味着任务失败,但在死前扭转了卫奚的死局,也应该算是死得其所吧。 明明这么想着,他却觉得自己心口一阵钝痛,十分舍不得。 可是在舍不得什么呢。 祁愿的脑子还在混沌着,顾长流却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刺伤了祁愿,急忙一把抱住祁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此时他眼里的邪光尽数褪得干干净净,表情竟像是要崩溃了。 祁愿想开口说话,不过胸口一阵阵发疼,只好作罢。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没想到眼前一黑,原来是顾长流将两人传送到了一个特别的空间。 这个空间和祁愿系统的独立空间有些类似,有一个小房子那么大,一片漆黑,视线却又清晰得诡异。 顾长流抱着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师尊,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的,这个空间里时间的流速很慢,我会治好你的,你先把这些丹药吃了。” 他一股脑地把一堆药丸塞进了祁愿的嘴里,又伸出手想要替祁愿捂住伤口,谁知道那伤口反而越来越黑。顾长流被烫了一般缩回手,又开始口不择言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能碰,我不能碰…师尊…对不起…你打我吧…师尊…” 祁愿眼前一阵发黑。 被魔魂咒所伤的人必死无疑,祁愿很清楚这一点。就算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缓慢,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想到了自己在不知道魔魂咒就是顾长流的时候,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无异于针扎,可是顾长流依然同意了自己的条件。 他又想到了与顾长流相依为命的十年时间,让他已经无法单纯地把这一切当作虚拟。 “师尊…你别恨我…我错了…”顾长流哽咽着说。 “没事…”祁愿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胸口又是一阵疼痛,“你过来一点。” 顾长流弯下腰,凑近了祁愿的脸,一滴眼睛刚好顺着他的眼眶滴下来,顺势跌进了祁愿的眼睛里。祁愿瞬间就感觉眼睛辣辣的,刺得生疼。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舍不得什么。 既然都要死了,不如在最后满足顾长流的愿望吧。他心想。 “长流,别怕…没事的…” 祁愿忍着疼痛,轻轻捏了捏顾长流的手,嘱咐道:“为师走后,你万莫自责,也不要迁怒于旁人,灭世本就是不对的,趁着现在回头吧…” 等到适应疼痛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不过伤口止不住血,周围的黑斑也在一点一点扩大。 “不!师尊…你别丢下我!徒儿错了…徒儿真的错了…求你别丢下我…”顾长流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地乞求,原本漂亮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渺小:魔魂咒可杀千万人,却连一人都救不了。 祁愿也不好受,看到顾长流这个样子,他心里仅剩的固执与坚持终于被击垮了。 他拉了拉顾长流的衣角,示意他离近一些,在顾长流凑到他的面前时,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吻。 冰凉又火热。 顾长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绝望又激烈地回吻着他。 他们就像两个溺水的人,努力汲取着对方口中的氧气,抵死缠绵。顾长流伸出舌头攻城掠地,扫过祁愿的齿龈,惹得他一阵颤栗。 可是当唇舌分开时,祁愿没有从顾长流的眼神里看到一点开心,反而装了满满的绝望。祁愿不想再看到顾长流悲伤的眼神,只好再次贴上去,主动将舌头伸入了顾长流的口中。 意外的主动几乎灼烧了顾长流的理智,不过由于顾忌祁愿的伤势,他还是勉强冷静了下来。 祁愿却不满足于此,他用回光返照后的力气将顾长流掀翻在下,主动岔着腿坐在了顾长流的身上,手上也没有闲着,褪下了顾长流的衣物,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他下半身的昂扬。 没有任何前戏,祁愿径直坐了下去,疼痛瞬间就侵袭了他的大脑,胸前的伤口也崩裂了一些,血迹飞溅。 不过他没有停下来,也根本停不下来。因为就在进入的一刹那,顾长流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断掉,立刻翻身,化被动为主动,绝望又狰狞地侵略着。 很疼,但是祁愿没有阻止。 他第一次觉得后悔,系统给了他们十年的独处时光,但是他却没来得及给顾长流任何回应。就算到了现在,将他们两人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也不是爱情。 而是死亡。 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到最后停下来时,祁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像抽丝剥茧一样被抽空了。 他叹了一口气。 相顾无言许久之后,祁愿忽然说:“忽然好想吃小时候经常买给你的桂花糕。” 顾长流紧紧搂着他,“回去之后徒儿就买给师尊。” 祁愿轻笑了两声,结果扯到了伤口,一阵生疼。他投起手,颤巍巍地摸了摸顾长流的脑袋。 “我的好徒儿…”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了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顾长流就这么埋下头抱着他,直到他身体冰凉,也依然一动不动。 …… 祁愿再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本源世界。 系统:“欢迎宿主回归,由于宿主死亡,任务失败。” 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祁愿暗自沉浸在悲伤中,也不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会是什么。然后系统打破了他的沉思:“宿主,请回答:顾长流是否为叛变者?。” 祁愿慢慢抬起了眼皮,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说:“难道不是吗?” 系统没有反应,似乎是在分析这个结果,过了很久,系统才继续说:“已检测到计划s任务失败,正在开启备用方案,宿主即将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修复bug,请宿主做好准备。” 祁愿有些吃惊,他在第一个世界便搞砸了任务,本来以为系统会提出惩罚措施,没想却是跳过了这个环节,直接进入到了下一个世界。 至于计划s是什么,祁愿听都没有听说过。 就在愣神之际,系统已经将第二个故事的剧本调了出来。祁愿迅速浏览了全文,看完之后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以为第一个副本已经够疯狂了,没想到第二个副本更加夸张。 与第一个世界的修真副本不同,这一次的世界是未来世界。在高科技极度发达的未来,人类已经熟练掌握了一项新的技术——造人。 由于科技发达,人类将科技运用于自身寿命的延续,成功地让人类平均寿命达到了500岁,但有得就有失,因为人为干涉了自然规律,人类的繁衍功能开始退化,女性怀孕的几率大大降低,这也是科研人员致力于造人的原因。 而这个世界主角便是bug本身。他是人类初次造人的失败品,拥有极度可怕的能力,但是却完全不能控制,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因此在他刚刚诞生的时候,科研团队便被下令将他处理掉了。 而这个故事的开头,便是侥幸存活下来的“怪物”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了自己疯狂的复仇。 不过bug之处也正是这里。 在怪物拥有自我之前,科研团队明明已经下令处理了他。而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完全觉醒,根本不可能反抗,究竟是如何逃出掌控幸免于难的? 于是这一次,系统对祁愿下达了任务:“请宿主修复文中的bug,并改变故事的结局。” 又是改变结局的任务吗? 祁愿深吸一口气,极力催眠自己不要再想顾长流的事情,说:“我明白了。” 系统:“即将传送,请宿主做好准备。” “我准备好了。”祁愿说。 眼前忽然亮起刺眼的光芒,祁愿闭上了眼睛,很快便被卷入了旋涡里。 而这时,之前便藏在他身上的幽红光点再次闪了闪,也随着旋涡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第16章 未来副本(一) 祁愿猛地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刺目到让他差点流泪。 那个原本藏在他身上的红点,忽然熄灭了光亮,倏地一下往外钻了个没影。 “组长,c11出现异常!”一个青年男人朝着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你快和我过去一趟!” 祁愿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传送成了什么身份,但浏览原著时知道了这个c11便是怪物,心里十分紧张,只能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跟着青年走了。 看青年这个紧张的样子,祁愿明白自己大概是传送到了对怪物的研究初期,那时候他可以说是整个团队的研究核心,也难怪工作人员会这么紧张了。 他边走边浏览着身体原主的记忆,这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是陆一霖,身份是制造出了怪物的科研团队的组长。这个角色在原著中也是个有剧情的人物,可以说,是他一手制造出了怪物,也是他亲手“摧毁”了怪物,当然,没能真正摧毁成功。 与上一个世界的顾子渊不同,这一个世界的陆一霖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整个故事的主导推动者之一。这就大大方便了祁愿执行任务,只需要在处理怪物的时候留一手,便可以轻轻松松解决“怪物幸存”这个bug了。 不过棘手的地方也依然相当棘手。系统对他下达的命令不止是修复bug,还包括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原著中的结局是怪物渐渐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把世界毁灭得差不多了。陆一霖这个角色更是悲惨,死了还被怪物拉出来鞭尸。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用一具未来死了还会被鞭尸的身体改变原著剧情? 这个问题祁愿暂时没有思考出答案,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就已经到了造人计划的秘密实验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比震撼。 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少年被泡在巨大的培养水槽中,他闭着眼睛,全身上下都插着线头,整个实验室摆满了测量仪器,此时正精准地测试着他的血压心跳。 原著里是从怪物的角度描写的,基本没有提到他的长相。在他拥有自我意识之后,大多数人首先关注的也只是他的怪物身份而不是长相,因此祁愿完全没想到怪物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不知为何,在看到菲尔的第一眼,祁愿眼皮一跳,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顾长流的影子。 他差点看懵了,一口气吸上来后连呼出去都忘了。 这时候旁边的青年开口了:“咦?十分钟前明明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了,怎么现在又没事了?” 十分钟前祁愿刚被传送到这里,这个c11便反应异常了,难道穿越会对他造成影响? 祁愿一边思索着,一边不自觉挪动着步子往c11面前走去。就在他一只手刚刚接触到培养水槽外侧时,c11的心跳再次徒然加快! 实验室内报警器尖锐地发出警报声,刺得祁愿耳朵疼,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来。结果这一缩手,c11的心跳竟然开始慢慢恢复了。 这反应不像是忽然异常,倒像是心动。 见鬼!为什么会想到心动!祁愿差点给自己的脑洞跪了。 一旁的青年显然也十分不解:“c11这么多天来状态一直很稳定,也不知道这忽然一下究竟是怎么了?不过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看来他的心理调节能力不错。组长,接下来还要做实验吗?” “嗯……”祁愿想了想,决定先稳稳,等他在这个世界适应得差不多了再开始,免得出什么问题,“今天先不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边守一会儿。” 陆一霖这个身份是个工作狂,因此青年也没有对他守一会儿的行为提出质疑,就这么下去了。整个实验室里,就只剩下了祁愿和c11。 因为刚才的行为太冒失,冷静下来后的祁愿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两米开外观察着c11。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c11的样子都非常完美。祁愿忽然想起了实验团队一开始对怪物的定位。这时候还是造人计划进行的初期,人类希望能制造出最完美的基因,因此将大半精力投入到了对“完美”的打造。等怪物研制失败之后,团队才吸取了教训,不能贪图完美,于是完美基因计划被否决了,在其后投入生产的人造人都只是普通标准。 因此,除了无法控制自身力量这一点瑕疵以外,c11几乎是凌驾于所有的人类甚至人造人之上。 祁愿看着c11的脸发了一会儿呆。 这个世界的人造人是没有名字的,区分它们的唯一方法便是编号。c11由造人计划c组负责,是第11个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前面的10个全都在刚制造出来后不久就死亡了。 c11是唯一一个活过了三个月的人造人,因此团队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小十一……”祁愿低声喃喃,这是顾长流的小名,他原名十一,卫奚与明臻都习惯了叫他十一,祁愿在私下里有时候也会叫他小十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名字有反应,c11的手指忽然蜷曲了一下,很快又伸展开。 “你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吗?真聪明。”祁愿笑了笑,“不过十一是我徒弟的名字,既然我来了这里,便也给你取个名字吧。” c11虽然长相精致,但气质上却一点也不女气,反而带了点邪气。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路西法堕天之前的样子:天使的假象与恶魔的本质。 “就叫你菲尔吧。”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祁愿很快开口。 路西菲尔是光之使者,路西法是魔王撒旦。 “希望你永远都是路西菲尔。”祁愿的眼角染上了一股柔和之意。 c11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一动不动。 又在实验室里呆了一段时间,由于有原主的记忆,祁愿很快认全了实验室里的设备,稍微操作了一下,基本上可以保证之后的实验不会出什么问题了,祁愿才放心下来。 熟悉了一番之后,祁愿便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走到了菲尔的培养水槽面前,打开了自动监测设备,习惯性地抬了抬眼皮看菲尔的反应。 这一看就看出了点不对劲。 只见原本应该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菲尔竟然睁开了眼睛,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祁愿。 祁愿心里直突突,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第一个想法是:难道c11提前拥有了自我意识? 不过等到再定睛一看,祁愿又发现菲尔依然紧闭着双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在上一个世界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乍一到这个世界还有些不习惯的原因。祁愿没有再管自己的错觉,确认了一遍仪器正常运作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背后的菲尔却在这时再一次睁开眼睛,像紧盯猎物一样将目光锁在了祁愿的身上。 走到门口的祁愿只觉得背后平白冒出了一股凉意。 第17章 未来副本(二) 在这个世界呆了一个月,祁愿基本上适应了这个身份的生活节奏。 如果把陆一霖的日常分为三个部分,大概就是:吃饭、睡觉和做实验。毫不夸张的说,陆一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工作狂,他的寝室连一台电视都没有,只码了厚厚的一摞专业书,平时所有的娱乐时间也都奉献给了实验室。 祁愿在原本世界是一个纯宅男,按理来说肯定适应不了这样没有一点娱乐活动的生活。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状况,反而对这样的生活十分上瘾。这才没几天的时间,他便已经把陆一霖的工作狂精神学了个七七八八。 早上5点钟起床,随便吃了个包子,他便往实验室走去。往常这个时间点,实验室都还没开门。祁愿会去这么早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一个月,c组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状况。 也许是因为基因太过完美的原因,作为c组迄今为止最为稳定的实验品,菲尔的状况一直十分良好,几乎从来没有过异常的。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自从祁愿穿过来之后,菲尔的状况就层出不穷,几乎每天都要出点岔子。然后等祁愿累死累活跑到实验室,刚准备亲自出马的时候,所有的数据就都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真是见鬼!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偶然,但是每天都要上演个十次八次就很微妙了。如果不是因为菲尔现在还没有自我意识,祁愿都要怀疑这是故意在耍着自己玩儿了。 不过就算是耍着玩,祁愿也还是得认栽,谁让菲尔不仅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还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呢?所以一来二去,祁愿也习惯了,每天都最早到,最晚走,从不缺席,于是菲尔这几天异常乖巧,一点都没闹腾。 “嗨,菲尔,早上好!”虽然知道菲尔暂时还听不到这些话,祁愿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开始了晨检工作。 在实验室,每天清晨,实验员都要用试剂检测实验对象的各方面抗压程度,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因为外界对造人计划颇为看重,相对应的,要求也很高,只有各项都达标的人造人才有资格存活下来,这也是众多人造人还未觉醒就已经陨落的最大原因。 检测试剂一般都要调制一个小时,因此为了节省时间,c组规定每天最后轮班的实验员调制试剂,这样第二天早班的实验员就可以直接开始测试了。 祁愿在恒温柜里找到了昨晚的试剂,刚打开盖子准备抽进针筒里,忽然觉得试剂的颜色与之前几天的有些不一样。他不是内行人,按理说应该分辨不出差别,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不敢冒险,他把试剂倒入了专门检测用的盆栽中,结果没两下,原本还嫩着的叶子就萎了。 见状,祁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菲尔还并没有发展起来,他的恐怖实力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充其量只是一个比较受关注的实验对象而已,为什么会有人对他动杀心? 祁愿赶紧呼叫了系统:“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命运之子?” 系统:“原因不明,初步推测可能为其他世界的力量误入。” “什么意思?是专门针对命运之子的?可是命运之子一死,整个世界的数据会坍塌的吧?”祁愿本能地觉得棘手:“可以检测看看吗?” 祁愿原本以为系统掌握着每个世界线的信息,检测一下外来力量肯定易如反掌,没想系统那边沉默了两下,才说:“系统暂不具备此功能,无法检测。” 祁愿只好作罢,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处理了残余的试剂,暗地里对这个神秘人多留了心眼。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签到表,发现昨晚的最后一班竟然是组内资历最老的李义青! 李义青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实验员,而且在c11的研究方面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至少从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无论如何都得多提防一点。不过实验室是指纹解锁的,不论是谁都能在休息时间混进来,所以除了末班轮值人员以外,组内其他人其实都有嫌疑。 正思考地入神,祁愿忽然感受到了背后一道让他发寒的目光。他猛地转过了头:“什么人?” 背后一片安静,菲尔依然闭着眼睛沉睡着。这种奇异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祁愿怀疑自己是睡眠不足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幻觉,决定等休假的时候去开点药。 祁愿又抓紧时间自己配了新的试剂。他到的时间比其他人早很多,因此也没耽误晨检,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检测。 他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各项数值:“咦?这个峰值……看来马上就要到觉醒了啊。” 人造人从研制到觉醒,会历经整整两年的时间,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经历各种严格的检测,而其中最严格的便是最后一道检测——觉醒。在觉醒过程中,团队会运用上级发布的审核仪器一项一项检测人造人是否符合出仓标准,一旦其中的任何一项不能达标,人造人都不算合格。 原著一开始是直接从菲尔幸存之后开始讲起的,对于菲尔的成长一笔带过,所以祁愿也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有没有觉醒成功。不过就算无法达标,祁愿也必须要想方设法蒙混过关,毕竟菲尔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一死,这个由他撑起的世界也会崩塌。 现在这时候正好没有别人,时机刚好合适。 于是他很快准备好了仪器开始检测。 “叮——” 仪器检测数据在屏幕显现出来:力量、敏捷、智力……每一项都是s级,祁愿放下心来,结果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屏幕就亮了红灯。 ——“心理状态f!检测不合格!” 祁愿瞪大了双眼,第一反应是四下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默认十秒钟后开启摧毁仪器,倒数计时开始!” 一旦检测不合格的实验品,检测仪会默认在十秒内开启摧毁仪器,迅速摧毁掉残次品。 “十!” “九!” “八!” 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七!” “六!” “五!” 额头也冒出豆大的冷汗。 “四!” “三!” “二!” 数到一时,祁愿猛地抬起了手! “一!” “叮——已停止,摧毁失败,警告!请立刻开启摧毁仪器!” 祁愿听都不听,直接拔了仪器,慢慢失力蹲下,大口喘着气。他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乱成一团。 命运之子不能死,所以他只能阻止摧毁,放任心理状态不合格的菲尔通过觉醒了。 按菲尔现在的心理状况,以后很有可能还是会按照原著路线复仇,所以祁愿不仅不能让别人发现菲尔出过问题,还必须尽快把菲尔的心理状态调整过来。 一点一点改变,总会改善的。祁愿这么安慰,可是却丝毫改变不了内心的惴惴不安。 检测之后,水槽中的水清空,门阀自动打开了。 祁愿手扶着桌沿慢慢起身,还没站稳,手臂忽然被拉住了。 觉醒成功后的菲尔一身湿哒哒的,正睁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表情纯良又带了点迷茫,看上去十分惹人疼,可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依然死死地扣着祁愿的手臂,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血肉据为己有。 祁愿疼得脑门抽筋。 菲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还不太会笑,因此只能露出了一个十分别扭的笑容,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糖果,但是又不是纯粹的喜悦,其中还带了点狰狞。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是刚刚觉醒,语言系统又没有完善,所以只能从喉咙发出“啊啊——”的沙哑嘶吼。 祁愿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菲尔的意思。 ——“抓到你了。” 第18章 未来副本(三) ——抓到你了。 祁愿的手臂被拽得生疼,他想把手伸回来,但是菲尔力气太大了,他根本就拽不动,只能用眼神示意菲尔松手。不过可惜,这一招并不管用。菲尔只是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看,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菲尔,松手。” 祁愿动了动嘴唇,露出了藏在两片唇下的牙齿和舌头,菲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伸出舌头在上唇舔了一圈。这个动作让祁愿浑身一僵! 他忽然想起来,在原著中,菲尔可是会吃人的,这个吃没有比喻义,就是字面上的吃! 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重复:“菲尔,松手!手都要被你捏废了!” 本来以为这句话也没有用,没想到菲尔听完后,犹豫了片刻,竟然真的乖乖听话松了手。祁愿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被捏得青紫的手臂。 等小命保住了,他才反应过来实验室的大门没有关上。他害怕这一系列变故被人看到,赶紧转过身准备先把门关上,结果才刚转身,身后的菲尔突然猛地冲了出来,撞翻了面前的仪器,直接把他扑到了地上,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根本没有给祁愿一点点反应的时间。 祁愿整个人倒在地上,膝盖被蹭破了皮,下巴也磕得生疼。他正准备挣脱菲尔的桎梏,就感觉后颈被叼住了。 菲尔好像是在享受一道独属于他的餐点。他不仅护食般地把祁愿捞进了怀里,还一口一口舔舐着祁愿的皮肤。由于基因问题,菲尔的舌头不同于人类,带着一点动物般的毛刺。祁愿的皮肤本来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白,但是菲尔这么一弄,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身后的人似乎越舔越上瘾了,祁愿实在忍不下去,趁着菲尔放松力道的空档猛地翻身给了菲尔一拳。然而这一拳没有对菲尔造成任何影响,反而把他自己的手打肿了。 刚才被气昏了头,差点忘了菲尔的防御也是s级。 菲尔脸上是一种“你打扰到我进食了”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理所当然。 祁愿理都不理他,直接站起身,走到实验台恒温箱里取出了一支调制好的镇定剂,动作熟练地抽进了针筒了,然后就准备往菲尔手臂上扎。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让菲尔乖乖听话,没想到菲尔全程都只是淡定地看着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个年代人类医学已经不需要镇定剂了,所谓的镇定剂都是抑制人造人发狂用的,所以打完镇定剂后的菲尔没有刚才那么暴躁了,看上去有点恹恹的。 “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异常,你先回去乖乖呆着。”祁愿下令。 菲尔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低着脑袋好像有点委屈。有那么一瞬间,祁愿差点就把眼前的这个人当成了顾长流。 不过他到底留了理智,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祁愿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菲尔的脑袋,等他的手接触到发尖时才反应过来不合适。他觉得有点尴尬,正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去,就看到菲尔原本拱起的腰身往上直了直,祁愿的手就这么□□了他的发间。 祁愿心想自己最近老是出现幻觉,怎么会把菲尔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解读为“求抚摸”呢? 菲尔的头发又短又硬,刺刺的,摸上去十分扎手。祁愿有点想把手伸回来,但是出于某种奇怪的遐想,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菲尔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暗戳戳地瞅了祁愿一眼,过了两秒,又瞅了一眼。 祁愿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心里满满地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菲尔莫名其妙就这么觉醒了,之后肯定还会接受进一步检查的,到时候依然过不了关的话,就再一次走入了原著的死胡同。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形势比他预想的要严肃得多。 他不仅要想办法瞒天过海,不能给菲尔任何黑化的机会,还要找到一个可以牵制菲尔,不让他随意失控的法子。 祁愿首先想到的办法是装作摧毁菲尔,暗地里把他带走,不过这个方案很快就被否决了。因为国家规定过人造人觉醒检测一定得有至少五个十年以上工龄的研究人员在现场才作数。他刚才擅自启动检测是为了防止菲尔在众人面前公然觉醒失败,但本质上已经是属于违规行为了。况且依照陆一霖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做出违规行为。这样做只会惹人起疑。 那么,就只能先瞒下不合格,在众人面前再次进行觉醒检测,并且偷偷蒙混过关了。就算失败了,他也可以假装摧毁实际转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从原身记忆里搜索了一遍,祁愿知道了一种可以短暂调节数值状态的特效药x,类似于兴奋剂,可以在短期把数值改善至标准以内。 合格检测仪器中的第一项就是药检,但是市面上的特效药与陆一霖的不同,因为陆一调制出的这种特效药剂无法被机检,不过因为作用不稳定,副作用的强烈疼痛感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再加上不符合国家研制标准,他便没有继续研制,也没有公之于众。 这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了,可是副作用的问题也很严重。如果真的注射了这种药物,菲尔可能会经常陷入疼痛之中。 他又看了一眼菲尔,虽然知道他八成听不懂,但还是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的心理状况,你就只能被人道摧毁。我可以研制出一种药物,可以帮助掩饰你的心理问题,不过副作用也很大,”大概是担心菲尔不懂“副作用”的意思,又换了一种说法,“可能会很疼,你得在所有人面前扛下来。你能接受吗?如果不能的话,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 虽然说着别的办法,可是至少目前看来,他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他摸不准菲尔听懂了没有,只能等着他的反应。结果菲尔顿了两下,一只手握住了祁愿的手腕往上拉,再次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磨蹭。 祁愿看着菲尔的脸,一不小心就把他面无表情的脸色解读为了“我可以的,求表扬!” 有一种见了鬼般的魔性萌。 他本来是很犹豫的,不过菲尔的态度却给他添了一把火,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于是他循着原身的记忆,很快就调配好了特效药x。 几乎是在用针筒把药推进菲尔身体里的一瞬间,祁愿就有点后悔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还是硬着头皮打完了这一针。 菲尔没什么反应,祁愿便把他拉回了水槽里呆着。菲尔也很聪明,祁愿没有多作解释,他就闭上了眼睛装睡。 祁愿这才放了点心。 很快,第二个来上班的人进了实验室,是祁愿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个和他说话的青年。青年名叫吴浩宇,是个开朗健气的小伙子,平时组里的人都忌惮祁愿,他却与他关系亲近,见到祁愿之后还热情地打了招呼。 祁愿笑着回应了几句,不过心里藏着事,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没过多久,众人就一个一个来齐了。 祁愿多看了两眼李义青,见他态度坦然自若,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心里存了点疑惑。 菲尔老老实实地呆在水槽里,这让祁愿稍微放了点心。 见时机差不多了,祁愿恨不得发挥出自己多年看电影自学的影帝经验,在众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今天晨检后的数据,你们看一看,如果没人有意见的话,我看今天就可以准备觉醒了。” 其实菲尔的觉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没有太过惊讶,反倒是多了些激动和忐忑。 于是祁愿又一次走了之前走过的流程,开启了检测仪器。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祁愿没心思注意他们了,他只觉得自己心脏要跳出来。 生命特征、身体素质这些都正常。检测项目一条一条地过去了,与早上的数据一样。 菲尔现在的状况很稳定,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祁愿正想着,忽然脸上一热,吴浩宇忽然伸出手在他脸上擦了一下,凑到他面前说:“组长,晨检试剂对人体可是有害的,下次小心点吧。” 大概是刚才慌忙调制试剂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吧。祁愿没有多在意,转过头继续盯着数据,没想到不知怎么的,原本还很安分的菲尔猛地睁开眼睛,变得狂躁起来,瞪大双眼看着祁愿和吴浩宇两个人,嘴里啊啊地吼叫着。 药效在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下开始失控。 屏幕上原本正常的数值开始急速飙升,再一次突破了标准线。 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祁愿还没喊出一个“不”字,就听到砰的一声,水槽的特质玻璃在菲尔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看上去只是轻轻一撞,就碎成了渣。 第19章 未来副本(四) 菲尔直接撞碎了特质玻璃,瞬间就冲到了祁愿的面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带走了,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止。 他奔跑的方式是类似于野兽一样,弓着腰前进。祁愿虽然偏瘦,但身高也有一米七八,结果被他拎鸡崽一样提了起来,很快就窜了个没影。 李义青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大吼了一声“快追!”,就抢先跑在了前面。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不过这些人平时除了做实验就是做实验,哪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全都一窝蜂跑出去了,乱作一团。 这些个后生里只有吴浩宇算得上冷静,直接把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的摧毁气罐拔了下来。这个装置里装的是一种专门针对人造人的有毒气体,人体基因是对它免疫的,但对于人造人来说是致命的,基本上只要喷在了身上,就会腐蚀身体,最后尸骨无存。 等吴浩宇从实验室跑出去的时候,发现菲尔一手提着祁愿,侧过身子试图撞开实验区大门。而原本号称s级抗压的防盗门在他的撞击下也变得岌岌可危了。 其他人仿佛被他残暴的手段吓到了,此时都杵在一旁围成了圈,愣是不敢进去。李义青铁着一张脸,似乎正思考着怎么上去阻止。 吴浩宇哪能让李义青这个老前辈上去冒风险,二话不说就挤了进去,冲着祁愿喊了一句“组长小心!”,就把手里的气罐打开,猛地抡了出去。 “噗嗤——” 白色的雾气瞬间弥漫了所经之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但雾气太大,实在看不清楚,又没人敢上去,只能听到一声嚎叫,勉强猜出现在的形势。 等到迷雾散去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了祁愿一个人,他虚弱地靠在门边上喘气,身上还沾了一滩血。不用多说,谁都知道这摊血是谁的。 一片沉默。 心理素质好的人只是脱力地弯下腰,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却是直接哭出了声。 对于整个c组的人来说,c11可以说是他们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产品,他是唯一一个被纳入完美基因计划的人造人,所以几乎每个人都对今天的觉醒信心满满。 没有想到现实给了他们闷头一棒。 他不仅是个严重不达标的怪物,还是以这样闹剧一般的方法被摧毁的。这无疑给了c组全员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在整个c组中,最难过的人要数组长陆一霖了。 这也难怪,陆一霖对c11付出的心血是其他组员的好几倍,他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这个计划,却毁在了离成功只有一步的时候。明眼人都能感受到他乌云密布的情绪。 所以在他提出全员回去休息三天时,所有人都觉得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陆组长确实严谨又守规矩,号称机器人和工作狂,工作了这么多年从不休假,也很少准假,但是架不住他也是个普通人,投了这么多心血却一场空了,怎么着都得有点负面情绪的,至少这几天是工作不下去了。 其他人心里也郁闷着,此刻正好去宣泄一下,所以打了招呼就走了。 李义青拍了拍祁愿的肩膀说了一句:“年轻人,谁没经历过几次失败,想开点。”然后也驼着背走人了,不过姿势可没他说的那么潇洒。 吴浩宇看着祁愿难看的脸□□言又止,最后终于上去说:“组长,要不我陪你喝……” 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祁愿就打断了他:“不用了,我没什么事,现在想回去休息一下,你也早点回去吧。”说着都不给吴浩宇反应的时间,就刷卡出门了,走之前只留了一句“去找个人维修一下大门。”然后就砰地关门走人了。 祁愿直接开车走了,一路狂奔回到了家,关门,上锁,关窗,拉窗帘,一气呵成。 然后他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让系统从空间里把菲尔拖了出来。 是的,空间。 在吴浩宇喊出“小心”的时候,祁愿就暗道不好,这家伙肯定是想直接把气罐扔过来了。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冒失,但却是最有效、最没有余地,也最让祁愿头疼的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忽然冒出了一句:“是否启用空间?” 祁愿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也来不及再问,就胡乱选了“是”,就这么以迷雾作掩饰,把菲尔藏进了随身空间里,不过还是晚了一点,一些气体依然沾在了菲尔的身上。 所以现在祁愿把菲尔拖出来的时候,菲尔的胸口上一大滩血迹,再加上x的副作用,疼得在地上打滚。 因为多年都在实验室工作,所以祁愿家里的设施也很完善,简直可以当做第二个小型实验基地了。他直接从电子医疗箱里找出了消毒工具,紧急给菲尔处理了一下伤口。 菲尔双眼通红,神志不清,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祁愿。 祁愿心里直打突,毕竟菲尔的破坏力是有目共睹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给菲尔抹上了消毒液。其实用解□□和止疼药的效果会更好一些,但菲尔今天才注射了x这样的强力药,如果药性相克会很麻烦,所以他只能万事求稳。 他心想着先熬过这一天,等药效散去的时候再用止疼和镇定。 不过眼下,菲尔的状况却是不容乐观。他不仅受了伤,还因为x副作用的影响,正处于发狂的边缘。 祁愿担心他失控,便连拖带拽把他弄到了储藏室的床上,又找了一副多年不用的手铐把他铐住。虽然菲尔破坏力极强,一副手铐不在话下,但是他受了伤,副作用又发作,实力也大打折扣了,想要轻易弄断铐子还是不容易的,于是祁愿没多担心,走出去干脆利落地落了锁。 储藏室有一个铁闸门小窗口,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祁愿就抱了个毛毯裹身上,坐在门口,时刻关注着里边的动静,生怕菲尔又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半夜里,菲尔果然开始闹腾了。不过大概因为疼得厉害,还没折腾多久就昏过去了。祁愿靠在门边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也睁不开眼睛了。 就这样,终于熬过了一天。祁愿这才敢给菲尔打了镇定剂,不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手上的手铐依然没取下来。 菲尔安静下来之后,整个人显得异常乖巧。祁愿不说话,他也不闹腾,就睁大眼睛盯着祁愿看,像是十分好奇的样子。 他这难得乖巧的样子,倒是越看越像顾长流。 祁愿板着脸给他打针,其实不怎么痛,菲尔抗痛能力又很高,不过他却做出很痛但是强忍不说的表情,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倒是很能博取同情。 就算祁愿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也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这么过了三天,菲尔一直没有再闹腾,祁愿也终于放下了心来,对他说:“我现在要去实验室工作了,你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他只顾着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要走的时候,菲尔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他本来是准备继续铐着菲尔的,不过转念一想,他走了之后,万一菲尔又疼了,没有止疼剂还是不太好。于是他把几支止疼剂拿了过来,说:“如果又难受了,就按照我之前的方法给自己打一点,其他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储藏室我还是锁着,你别出去。” 说着,他便解开了手铐。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菲尔的眼神——一片嗜血的殷红。 祁愿终于察觉到了危机,但是双脚却像钉住了一样挪不动,这时候再逃已经来不及了。 很久之后祁愿才知道,他解开的手铐,其实是潘多拉的魔盒。 第20章 未来副本(五) 祁愿是被闷醒的。 意识回笼的时候,祁愿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被熟睡中的菲尔勒住,所以才闷。 后脑勺清晰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祁愿努力回想了一下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准备去上班,于是在出门之前解开了菲尔的手铐。没想到原本装得乖巧听话的菲尔忽然就变了样,竟然直接朝他扑了上来,祁愿下意识要躲,菲尔步步紧逼,然后他就撞到了身后的储物架子,直接磕在了架角上,就这么晕了过去。 这么一回想,祁愿觉得脑仁开始疼了,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 除了后脑勺外,祁愿还清晰地感觉到了胸口两点的异常,稍微蹭到一下就觉得刺痛。不仅如此,他的嘴唇还破了皮,火辣辣的。 因为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祁愿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身上的状况,气得不行,不过因为没有到最后一步,两人的武力值又相差太过悬殊,祁愿这才隐忍不发。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半,早就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他想动,结果菲尔抱着他就跟抱着抱枕一样不松手,连动都动不了。 他正纠结着怎么办,就感觉到后背一凉,醒过来的菲尔开始不老实了,在他的背上舔了一口,两只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 祁愿想挣脱却无法,生生打了个寒颤。 原本事情进展是很顺利的。他瞒过众人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菲尔带回来,之后再慢慢磨掉菲尔的攻击性,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他还是小看了菲尔。 大概是因为菲尔展现出来的样子太过于人畜无害了,祁愿差一点就忽略了他依旧是原著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一个因为研究人员企图灭掉他,就恨不得掀翻全世界的怪物。 而现在,祁愿终于因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菲尔那个兽性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蜘蛛经历了漫长的蛰伏期,直到猎物落网时才原形毕露,暴露出所有隐秘的凶悍。 祁愿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驯化他,可这时候他才发现,怪物是无法驯化的。 菲尔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不满足,直接将手从衣服底下伸了进去,在他的后背上游走。 人造人的体温比正常人类要高一点,此时又是夏天,祁愿只觉得后背上火辣辣的烫,他不舒服地动弹了两下,又被菲尔摁了回去。 祁愿算是明白了,他这是被菲尔当成了他的玩具。 不想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祁愿便努力转过身子面向菲尔,不过菲尔完全不愿意松手,一直紧紧攥着祁愿的胳膊,这么一扭差点就给祁愿扭折了。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大概是不想把玩具弄坏了,菲尔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不过眼睛还是紧盯着祁愿,皱着眉头一脸“这个玩具不听话”的表情。 祁愿想了想之前的经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菲尔的头发,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菲尔,让他舒服得眯了眯眼。 见僵持的状况有所好转,祁愿正打算乘胜追击,忽然手上的通讯仪响了。祁愿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菲尔。 菲尔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压根不知通讯仪是什么东西。 研究所那边,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一直拖下去反而会让他们起疑心,被找上门来麻烦就大了。所以祁愿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对面是吴浩宇。 “组长!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过来?是状态没有调整好吗?” “我……”还没说两个字,他便难受地咳了两声,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嗓子太干了,突然说话有点不适应,咳完之后觉得好一点了,他才继续说:“我可能会缺席一阵子,不过放心,应该不会需要很长时间,你们好好干。” 他来不及找借口了,只能用稍显强势的语气命令。其实这不像是工作狂陆一霖会做出来的事情,他本以为吴浩宇会质疑,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便转了话头:“组长,你是不是生病了?下午我下班之后来看看你吧?” 祁愿吓了一跳,赶忙阻止:“不用了,我没事,你好好工作,吸取一下c11的教训,我们原本的进展还是太冒进了。” 他一提到工作,吴浩宇就没办法反驳了,只好语气恹恹地答应了下来。 “嗯……”祁愿见他心情不怎么好,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刚准备安慰两句,结果一直没有出声的菲尔忽然伸出了手罩住了祁愿的手臂,啪嗒一声,通讯仪就碎成了渣。 通话是在祁愿“嗯”完之后才挂断的,所以不显得突兀,只显得有点冷淡。这样一来应该是彻底断了吴浩宇想来看他的心思。 因为打不过菲尔,贸然指责也讨不得好,所以祁愿也没有追究菲尔擅自毁掉他通讯仪的事,只当他是不耐烦了。 天气比较燥热,祁愿保持着被搂的姿势,没过多久就热得有点受不住了。还好菲尔比较好动,醒来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呆不住了,非要拖着祁愿下床蹦跶。 祁愿只能跟上。 在客厅里,菲尔就像是被好奇宝宝附身了一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看上去幼稚得不得了,祁愿本来还想笑,结果瞥了一眼门口,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现在的门都是用指纹开关的防盗门,本来要出去很容易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尔竟然把指纹验证仪器给掰断了扔在了地上。 这种指纹验证仪器确实有时候会坏,但是开锁也很简单,只需要用通讯仪呼叫物业小机器人就可以轻松解决了。 可是眼下…… 祁愿回想起了不久之前才被弄坏的通讯仪器。 他本来还觉得没有后顾之忧挺好的,可是细细想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对。 现在祁愿浑身上下能与别人联络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讯仪了,此时被菲尔这么一毁,又是在他宣称缺席的非常时期,简直就是抽掉了他背后的所有防御。 再加上门锁坏掉,祁愿觉得他就算是死在这屋子里,也得要十天半个月才会被人发现吧? 后知后觉间,他似乎亲手把自己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的额头上爬满了冷汗。 第21章 未来副本(六) 祁愿有点慌了。 因为慌乱,他做出了一个极度错误的决定。 看到坏掉的门锁时,他竟然当着菲尔的面走过去试了一下究竟能不能出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菲尔的脸色很不好。 祁愿有时候觉得,菲尔真的和顾长流很像,他们都有乖巧听话的一面,但实际上心理却十分极端,并且说变脸就变脸。 现在也是这样,在发现祁愿有逃离的想法的时候,菲尔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哪里还有刚才被好奇宝宝附身的幼稚样子,直接粗暴地把他扯了过来,使劲摁在怀里。 祁愿被勒得喘不过去,但是被菲尔严肃的表情震慑到了,一时间脑袋空白,竟忘了挣扎。他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下巴就被擒住了,他刚想反抗,菲尔的唇就压了下来。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像是国王傲然巡视着他的领地一般理所当然。 挣扎推拒之际,透明的丝液从两人唇舌的缝隙中溢出。菲尔明显更加疯狂了,见祁愿不情不愿,他干脆直接把他推到了墙上,膝盖顺势卡进了他的双腿间。 由于姿势紧贴着,祁愿一瞬间就发现了菲尔身体的变化,他吓得不敢再挣扎,面色苍白地喘着气。 菲尔完全没有发现祁愿的僵硬,自顾自地低头啃着他的嘴唇。他的牙齿有些锋利,磨蹭了两三下就把祁愿原本就破了皮的嘴唇磨得更严重了。 祁愿“嘶——”了一声,嘴巴刚张开一点,菲尔就乘机把舌头伸了进去。他的舌头比人类稍长稍细一些,而且异常灵活,在祁愿的口腔中自下而上缠住了祁愿的舌头,用舌尖的毛刺轻轻顶弄。 又痒又痛。 他的动作很粗暴,几乎没有任何挑逗的技巧,完全是用着一股蛮力在侵略,不,应该说,在占有。 占有独属于他的东西。 祁愿只想一头撞死,他发现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亲手把自己埋了进去,一点缝隙都没留下。菲尔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外表看着光鲜亮丽,诱惑你打开,其实里面装满了灾难。 菲尔比祁愿高出很多,此刻把祁愿压在墙壁上,迫使他仰起了头。他盯着祁愿喉咙上不太突出的喉结,咽了咽口水,完全不准备掩饰自己的想法,直接俯下身子将喉结含在了嘴里。 些许窒息的感觉让祁愿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就伸出手阻止,结果两只手都被菲尔握住,又摁回了墙上。 全身上下都被束缚住,脖颈处脆弱的地方也被掌控,让祁愿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拿捏在手,就像走在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一样。 忐忑之际,他忽然想到,顾长流也喜欢做这样的动作。 这或许只是因为菲尔也和顾长流一样,惯于掌控别人,可是连小动作都这么像,还是让祁愿心头疑窦顿生。 他心里天人交战着,身体的反抗也慢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察觉到了祁愿的顺从,菲尔这才松了口,想了想又觉得意犹未尽,再次低下头吻了吻祁愿的嘴唇,动作比刚才温柔了很多。这给了祁愿一种两人不是刚刚相识,而是早已相知相爱相恋多年的错觉。 不论菲尔的真实想法如何,至少目前是暂时脱困了。祁愿松了一口气。 鉴于祁愿不听话的表现,接下来他连自由活动的机会也没有了,直接被菲尔抓了回去在床上当人形抱枕,连动都不让动。 祁愿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到了天上。 他在脑子里给驯化菲尔的计划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可是究竟应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听话,他还暂时没有想到。 危急之后骤然放松,祁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倦,一点力气都没有,没过多久就眼皮打架,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又困了,就闭上了双眼。 他再次睁开眼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因为在修□□待久了,祁愿已经对危险有了本能的反应。当他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他第一眼就对上了菲尔的双眼。 还是殷红的颜色,可是在昏暗中却显得更加渗人。 祁愿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似乎是x药剂的副作用发作了。 他看到菲尔满目狰狞,似乎饱受疼痛的折磨,双眼也没有对焦,明显已经神智全无,几乎处于疯癫的边缘。他张开嘴喃喃自语,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浑浊的咳嗽。 但祁愿还是从他的口形里看出了他想说的话。 ——“我的。” 祁愿猛地抖了一下,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翻身下床。脚还没着地,他就被菲尔一把拉住脚踝扯了回来,一个踉跄栽倒回了床上。 他有点晕,还没缓过来。 菲尔直接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面对自己,三两下就剥掉了他的衣物。 祁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使出浑身力气推了菲尔一把,竟然真的推动了一点,他连忙从两人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他跑到卧室门口,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菲尔坐在床上,一直盯着他。 那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觉得自己跑不掉了。可是身体依然不死心地转过身往外面跑,用尽了全力。 他没办法出去,所以只打算找个牢靠一点的房间应付一下,至少等菲尔恢复理智之后再出来。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秘密实验室。 陆一霖的家里有个小型实验室,方便他工作后继续研究。因为实验内容高度保密,所以房间的防盗措施也很完善。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一气呵成地进屋、关门、上锁,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喘着粗气,眼前冒起了黑色的斑点。 还没多喘两下,他就听到了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小到打,最终走到了门口。祁愿第一次觉得自己听力这么好。 然后是啪嗒一声。他本以为牢靠的门锁,就这么被轻松掰断了。 祁愿眼前一黑,原来是菲尔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挡住了光线。 脚下生根了一样,祁愿觉得自己再也跑不动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恍惚间,在自己身上驰骋的人的形象与顾长流重合了。他想起了之前与顾长流的经历,也与现在一样。 热烈又绝望。 如果面前有一把刀,祁愿觉得自己真的会一刀捅死面前的人。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意识坠入模糊的深渊之时,他分明听到了菲尔情真意切地喊了他一句。 ——“师尊……” 嗓音不太一样了,可是语调还是那样。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点问题,在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场合出现了幻听。 第22章 未来副本(七) 祁愿梦到了顾长流,梦回了他们两人在渊流峰里的日子。 ——梦里不知身是客。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身上还残留着难以启齿的疼痛。菲尔还是紧紧地缠着他,沉睡在梦中一脸餍足,完全不愿意撒手。 在救下菲尔的时候,祁愿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旋涡中,挣扎着却无力逃脱。 他忽然感受到了疲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躺在床上,觉得胃里直犯恶心,这才想起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菲尔的身体抗饿,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陆一霖的身体不一样,一整天没吃饭,胃酸上涌的感觉不好受,反而让他更加没有了胃口。 挣扎了半天,他才从菲尔的怀里挣脱,也许是因为尝到了点甜头,菲尔对他不再那么戒备了,祁愿这才得以喘口气。 阵阵酸痛感让他险些腿软,好半天之后他才挪到浴室。 一进浴室,他就反锁上了门。 浴室里蒸腾的雾气让祁愿有点精神恍惚,他艰难地清洗着身体,姿势很别扭,这加剧了身上的疼痛感。 温度没有调好,但是他没有动,打在背上的热水烧得他一阵皮痛。祁愿没有吭声,只是烦躁地将拳头砸在浴室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想。 他必须完成任务,又必须逃出去。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会陷入一个必死之局。如果要在不逃出去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他便只能扭转这个局面。 从服从者,变成主导者。 可是太棘手了。 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虽然菲尔清醒的时候还勉强会听他的话,但失控之后谁也说不好,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出去祸害人间了。 他想到了实验室的镇定剂,在失控状态下还是有用的,但是治标不治本,还是不能从本质上控制住菲尔,任务也不能算完成。 他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需要依靠着原身的记忆,再去研制出一种长效的镇定剂了。不过这肯定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原著中菲尔对实验的反感是很明显的,现在他又要如何在菲尔的控制之下制作出新的镇定剂? 他长叹了一口气,身上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一个澡磨磨蹭蹭洗了一个钟头,祁愿回到房间的时候菲尔还在睡着,他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实验刀片,有一种直接拿刀片戳到菲尔身上的冲动。 可是他没有做,不仅因为菲尔是命运之子,还因为一块刀片根本就奈何不了菲尔,他甚至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克住菲尔。 且走且看吧,他这么想着,情绪却被一片茫然替代。 不想被菲尔发现他中途溜出去过,祁愿便钻回了被窝里,企图逼迫自己再睡一会儿,可是不行,一点睡意也没有,胃里还泛着一阵一阵的烧灼感。 他叹了口气。 这时,梦里的菲尔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伸出大掌抚了抚祁愿的脑袋,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祁愿看了菲尔一眼,他没有清醒,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脑子里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不过太快了,祁愿没有抓住。 在他绞尽脑汁企图回忆起刚才的思绪时,菲尔抖了抖眼皮,醒了过来。他见祁愿醒了,直接二话不说亲了他一口。 祁愿想推,没推开。 菲尔便得寸进尺了,又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还把舌头伸了进去。两个人亲密的举动让祁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胃里的灼烧感更强烈了,他实在没控制住,推了菲尔一把,转过头哇地一声就吐到了地上。 菲尔看了祁愿一眼,眼里满是疑问。 祁愿总觉得他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只好解释了一句:“一整天没吃饭,胃有点难受。” 相处了几天,祁愿大致摸清了菲尔的状况。他表面山看上去傻傻的,但毕竟基因优势在那里,其实本质上相当聪明,而且很会耍小心机,听懂人类的语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果然,在听完祁愿的解释之后,菲尔直接下了床,咚咚咚跑去了旁边的冰箱翻出了好几瓶营养液,结果一贪多,手里拿不下了,还掉了一瓶在地上,砰地碎了一地。 祁愿皱了皱眉头,这个时代的营养液味道实在算不上美味,尤其是在完全没有胃口的情况下更是糟糕的选择,可看到菲尔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祁愿还是没有说出来。 嘴里还残留着秽物,这让祁愿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决定去浴室里洗漱一下。他站起身来往前走,整个人还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遗留的玻璃残渣。 他抬起了一只脚,朝着地上的玻璃渣踩了上去。 只听到身后一阵呼啸的风声,祁愿察觉到了不对,但脚已经收不回来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瞬间重心不稳,竟是直直地向着玻璃渣的方向摔了下去。 他吓得闭上眼睛,还没感受到疼痛,身子便一轻,整个人栽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中。原来是菲尔从床上跑了过来,将祁愿拽了起来,自己在他身下充当人形肉垫。 玻璃碴在菲尔看来根本不是个事儿。它虽然看上去尖锐,但只是磨红了菲尔的一小块皮肤,连皮都没破。 菲尔淡定地从地上坐起来,把祁愿放在了一旁,抬起他的脚,小心翼翼地把扎进他脚心的刺拔了出来。 祁愿脚底留着血,还来不及别扭,就觉得脚心一痒,竟然是菲尔低头舔了舔他的伤口。 祁愿当场就僵住了。 他看了一眼菲尔,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把“理所当然”四个字诠释得非常到位。可是他的动作又很轻柔,或者说,虔诚。 就像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眼下重要一样。他只是托着一只受伤的脚,可祁愿却错觉他像是托着他的整个世界一样。 祁愿忽然一阵恍然。 他抓住了,刚才错过的那个思绪。 或许在他们两人之间,他才是主导的一方。 第23章 未来副本(八) 菲尔抱着祁愿的脚,小心翼翼地舔了半天。碎片扎得不是很深,再加上菲尔的唾液有治疗的功用,所以很快就止血了。 祁愿心情复杂地看着菲尔。 他知道菲尔的世界观里兽性与本能更多一点,所以受伤之后用唾液舔舐伤口是再常见不过的一件事。可祁愿不一样,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在他的世界观中,替别人舔舐伤口,尤其是脚心这种尴尬的位置,其实是非常尴尬的。这暗示着一种带着暧昧的讨好,甚至服从。 一时之间,冲击太大,祁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在菲尔舔完了伤口之后愣愣地把脚伸回去。 菲尔还是那张面瘫脸,没什么变化,不过祁愿还是看到他微微弓起了腰。见状,祁愿迟疑了一下,最后伸出手,再次摸了摸菲尔的头。 然后他便看到菲尔扯起了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但是动作太僵硬了,再配上他那张阴沉的脸,看上去颇有点吓人。 祁愿:“……” 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祁愿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干什么,说:“我先去厕所洗漱一下。”说着便准备起来。 菲尔直接背过身子把祁愿背了起来,一点力气没费就把祁愿背到了厕所里,等祁愿洗漱完又把他抱到了沙发上,然后咚咚咚跑回去,把没喝完的营养液抱过来塞进了祁愿的怀里。 祁愿看了一眼怀里的营养液,更想吐了。 菲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菲尔,一点都没察觉到祁愿眼神有哪里不对,只是无声地催促他快点喝完营养液。 迫于菲尔施加的巨大压力,还有腹中的饥饿感,祁愿还是喝了,但味道真的太奇怪了,一瓶营养液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实在是喝不下了,他只好把没喝完的瓶子放在了桌上。 菲尔直接拿过了瓶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闷完了。 祁愿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回想起菲尔在实验室的时候一直都靠着各种器材维持生命,压根就没有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所以才能把味道这么差的营养液喝得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他盯着怀里的一大堆营养液看了半天,忽然有了出去的办法,试探着开口问:“好喝吗?” 菲尔盯着他看了一眼,似乎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祁愿又说:“我觉得有点饿,但是不想喝这个瓶子里的东西。所以……” 菲尔思索了片刻,又咚咚咚跑去冰箱拿出了另一瓶新的营养液,回来之后一脸认真地递给了祁愿,好像在说:“我给你换了瓶新的。” 祁愿没接,解释说:“我不想喝,这个不好喝。” 如果菲尔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符号来代替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好喝与不好喝的概念。 “家里只有营养液,不好喝,我想吃自己做的菜,门口就有卖。”祁愿叹了一口气,更进一步暗示。可惜菲尔不为所动,没接话,祁愿一时也找不到话说,气氛就这么尴尬了起来。 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打动一个脑子里根本没有美食概念的人。 他想了想,决定换一种方法给自己争取权益,便说:“脚上很疼,我想去实验室弄点药,这种伤口很容易得破伤风的。” 其实他自己都说的很心虚,他脚上的伤口根本不严重,况且通过原身的记忆,他明明就知道破伤风在这个世界就跟小感冒一样,不痛不痒的,他却故意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菲尔低下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祁愿松了一口气,这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自从他无意之间猜测到了菲尔对他的态度之后,他发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糟糕,原本难如登天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就能做到了。 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恹恹的,高兴不起来。 最后,祁愿得偿所愿,光明正大地回到了实验室。 因为脚上有伤,他暂时不能走动,只能被菲尔抱着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实验室里熟悉的摆设,尽力驱散着自己心里不好的回忆。 实验室的座椅是可以旋转滚动的,祁愿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实验,可是菲尔直接坐在了一旁,一点要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看样子是打算全程监视了。 祁愿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直打鼓。他深吸了几口气,从实验柜台上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全是针对精神方面的药剂。 透过反光的玻璃器材,他偷偷看了看菲尔的脸。菲尔一脸漫不经心,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祁愿松了口气,他想起来菲尔不会辨识药剂,只要自己不露出马脚,他怎么都不会发现自己在偷偷研制精神方面的药剂。 想通了这一点,他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调制针对菲尔的药剂。 他完全没有发现,菲尔一直盯着他手中的药剂瓶,过了好半天才移开视线。 就这么研制了好几天,祁愿很快就研制好了新的药剂,但与他设想的有所不同。祁愿毕竟不是原装货,很难自己研制出新的药剂,所以他只能在陆一霖曾经研制过的药物基础上研制。最后他一个用力过猛,研制出来的药剂会摧毁使用者的意识来达到镇定的效果。 他明知道研制的方向不对,却不知道从何改起。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是直接用药,摧毁掉菲尔原有的意识,这样既保证了他不死,又能防止他出去祸害;第二是放弃用药,另外选择一个过程曲折又希望渺茫的解决方法。 答案很明显,可是祁愿犹豫了。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犹豫,他一连焦躁了好几天,菲尔也察觉了,可是却什么也没做。祁愿看着菲尔平静又锐利的眼神,总有一种他知道了什么的错觉。 怎么可能,菲尔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他安慰自己。 因为这几天都没有再动弹,祁愿脚上原本就不深的伤口很快就长好了。 这几天里,祁愿每天都只能喝营养液,虽然很营养,但是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他原本以为之后的日子每天都要被迫忍受营养液的味道,没想到这一天,菲尔直接把他带到了门口,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从柜子里翻了顶大帽子扣在了祁愿的脑袋上。 这顶帽子是祁愿几年之前网购买的,但是尺码大了,戴上直接把脸遮住了一半,后来就再也没用过了。没想到这时候被菲尔翻了出来给他戴上,似乎还觉得挺满意的。 祁愿摸不准菲尔到底想干嘛,就没动,然后他听到砰的一声,吓得赶紧抬起帽子一看,菲尔竟然直接把门给掰开了。 他还一脸震惊,就被菲尔拉去了门口买菜。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屋外的阳光,祁愿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兴奋激动更多一些,甚至觉得被菲尔握住的手都在颤抖。 祁愿搞不懂为什么菲尔会在几天之后主动带自己出来,毕竟几天之前他还是抗拒的。他想了又想,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想。 菲尔在等自己脚上的伤养好。 这个想法只在菲尔脑子里晃了一下就被排除了,不说菲尔的情商不可能想得这么体贴,就算是顾忌脚伤,他也只会粗暴地直接把他背出去,断然不会思考那么多东西。 毕竟他是菲尔啊。 他迟迟没有想通这个问题,只好抛之脑后,开始专心地选起了菜来。 这个世界的生活节奏很快,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花时间做饭,因此店里生意不怎么好。祁愿挑了一会儿,发现很多都是他完全没见过的菜,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买了几样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就有的菜。 菲尔下一次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出来,祁愿这菜有上顿没下顿的,因此就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塞了满满十几个袋子。 虽然菲尔力气大,但袋子太多,一个人拿着到底还是不太方便的。 祁愿本来打算一人提几袋回去的,但是临走时忽然还想买几个鸡蛋回去。不过卖鸡蛋的店离得稍微远一点,两个人过去的话还得提着重重的袋子,祁愿想想就手酸。 又不能让菲尔去买,鸡蛋买成鹌鹑蛋他都发现不了。 于是他脑一抽就说:“你在这守一下行李吧,我去买几个鸡蛋回来。” 他一说出口就心道坏了,现在菲尔刚有点信任他,他就做出这种摆明了要逃跑的举动,菲尔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如果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就惨了,说不定菲尔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为任务做的所有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没想到菲尔愣了一下,最后竟然点了点头,然后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 见菲尔答应得这么容易,祁愿心有疑虑,但终究还是不想两个人提着东西过去,便点了点头去买鸡蛋了。 菲尔望着祁愿的背影,想抬脚跟上,又把脚缩了回去。 祁愿去到鸡蛋店,老板说鸡蛋已经卖没了,新的十分钟后才会送过来。祁愿想了想,总不能白跑一趟,就等了一会儿。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挣扎的,只要现在拉住店老板求救报警,以他在科研团队的身份,一定会被很好地保护起来,再也不受菲尔的困扰。 可是他没有说。 因为任务,因为研制出的药剂,还是因为菲尔亲吻他的脚心时虔诚的表情。他说不清楚,只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 等他把鸡蛋买好提回去时,发现菲尔还是呆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像是有点伤心,但是样子太僵硬了,反而显得有点滑稽。 祁愿顿了顿,走上前去。 菲尔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茫然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焦距。 他看了祁愿一眼,想说话,张了张嘴沙哑地啊了一声,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走吧。” 祁愿说,他走上去提起了几个袋子,率先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发现菲尔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便说:“怎么还不跟上?” 身后这才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第24章 未来副本(九) 祁愿觉得菲尔很不对劲。 按常理来说,他把自己放出了门,肯定是要钳制着不肯放手,以防他中途逃跑才对。可是现在,两个人一人提着几个袋子,一前一后地往回走着。祁愿在前面领路,菲尔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跟着。 他停下,菲尔也会停下。他继续走,菲尔又跟上。 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祁愿还是控制不住地猜测,菲尔是不是在讨好自己?他不敢限制自己,又担心自己跑了,所以才会这样,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心想,这样的菲尔,真的是他认为的那个残暴的菲尔吗?仔细回想起来,菲尔一直是很听话的,只除了限制他的自由,还有强迫了他这两件事除外。 他隐隐觉得有些违和,但是又捋不出因果。 怀着重重心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家。 祁愿对着被掰坏的门发起了愁,瞅了菲尔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假装不在意,不再管这一茬。 他把装着番茄、鸡蛋、青椒和肉的袋子放在了桌上,又把其他的袋子一股脑塞进了冰箱里。由于这个时代保鲜技术很高,所以至少一个月内他们是不愁吃了。 “今晚吃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嗯?”他问菲尔。 菲尔不点头也不摇头。祁愿便把他这幅样子当作默认了,拎起食材就进了厨房。 说起厨房,祁愿之前一直没有进来过,等到进来一看才吓了一跳。原身这个工作狂估计是几百年没用过厨房了,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连食材都没地方放,祁愿愣是收拾了两个小时才像样了一点。 收拾了一番,他这才开始做饭。说起来,他在原来的世界是个彻底的宅男,和那些每天都点一大堆外卖的宅男不同,他一直都是自己做饭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还过得去。不过自从绑定了系统,尤其是在不需要进食的修□□呆了那么久之后,再次手握铲子,他都快要忘记怎么炒菜了。 这么一想,他在原本的世界经历了些什么?好像记不太清了。 祁愿心中一震,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自己是个自由职业者,父母双亡,再多的回忆,竟然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不敢再深想,只好先解决了现在的麻烦再说。 磕磕绊绊试了半天,他才找回了一点感觉。两盘菜炒下来,虽然有点糊糊的,但还不算太差。 祁愿还算满意,正打算把菜倒进盘子里,就感觉腰上一痒,菲尔从后面环住了他,还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该立刻阻止的。祁愿心想。 可是他没有,他沉默了一分钟,才忍不住说道:“先起开,让我把菜端出去再说。”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祁愿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菲尔已经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祁愿觉得心底软了一角。 他把饭菜端上桌,又敦促菲尔洗了手,这才坐回了饭桌旁,给了菲尔两根筷子,自己便先吃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吃家常菜了,连番茄炒蛋这样普通的味道都让祁愿觉得无比怀念。正打算再来一口,他忽然发现菲尔照着他的样子握住筷子,但是用得十分别扭,半天夹不起来一块番茄。 祁愿便给他示范了一遍怎么用筷子,想了想,又给他夹了一块肉。菲尔木着脸吃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咀嚼的速度加快了。 看起来不大乐意,不过应该是喜欢吃的,祁愿心想。 因为不太习惯用筷子,所以菲尔的动作十分笨拙,看起来有些别扭,祁愿教了他好几次才学会。在这个时候,祁愿才觉得眼前的菲尔与他亲近了些。 既然没有选择逃跑,那么祁愿便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了。 菲尔桀骜不驯,又经常一言不合玩黑化,实在不像是甘愿听命于人的样子。可是莫名地,祁愿就是不想使用实验药剂来控制他。 他想赌一把。 这么想着,他看了菲尔一眼,心里开始有了计较。菲尔原本低头扒着饭,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了头与祁愿眼神相对,目光犀利。 祁愿一顿,差点噎住,艰难地咽了口饭。 反正不急,慢慢来吧,他认怂般地想。 饭后,碗筷便直接丢给了家务小机器人的。以往这个时候祁愿一般都会直接进实验室里研制药剂,但现在不需要继续研制了,面对杵得像根木头杆子一样的菲尔,祁愿想找话题,又想起菲尔不会说话,场面就这么尴尬了下来。 菲尔一点没觉得尴尬,直愣愣地盯着祁愿。 被盯得有点坐立不安,祁愿便进了书房想独处一阵,结果菲尔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十分自然地就跟着进来了。 祁愿只能装作对书感兴趣,眼神在书柜上扫了一圈。 这个时代的纸质书已经差不多被淘汰了,但还是有很多书迷更亲睐于纸质书,愿意用大价钱收购这些老古董,陆一霖便是这类人。 陆一霖基本上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娱乐了,所以书架上全都是些关于基因与造人的专业书,祁愿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正打算放弃,就扫到了一本内容还算熟悉的书。 《莎士比亚全集》。 莎翁经典竟然留存到了这个年代啊,祁愿心想,然后顺手就拿出了这本厚重的书翻了两页,目录上的第一个故事便是哈姆雷特。 祁愿记起来这好像还是自己很早以前看的,十分怀念,当下便坐在的椅子上看了起来。他看得十分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菲尔的接近。等他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时,就看到菲尔蹲在他面前,活脱脱地像是一只大狗。 见他这样,祁愿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菲尔坐过来一起看,不过他没有考虑到椅子的宽度,所以菲尔坐下之后两人显得束手束脚的。 菲尔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干脆把祁愿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自己把脑袋枕在祁愿的肩膀上往书上瞅。因为菲尔比祁愿高了很多,所以他刚好可以把下巴垫在祁愿的肩上,这个姿势看起来异常和谐。 祁愿想反抗,但想到目前两人要以和为贵,也就忍住了没吭声,开始继续看起了书。 菲尔在旁边不吵不闹,很安静,也盯着书看。 看了一会儿,祁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来看了菲尔一眼:“你能识字?” 菲尔摇了摇头。 祁愿有点无奈,心想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他本来想换本带插画的书给他看的,不过心念一转,忽然有了想法。 “你看不懂,那我就直接给你讲吧。这个故事啊……讲的是一个丹麦的小王子……”祁愿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剧情,又用自己的方式添油加醋了一番,硬生生把一个复杂又深刻的人性内涵给曲解成了“复仇就会悲剧”的意思。 “所以说,如果你想着复仇,就算最后成功了,也会把自己搭进去的。”祁愿努力向菲尔暗示着不可以复仇的想法。他情绪激动,说话又没怎么断过,所以把脸憋得通红。 菲尔盯着祁愿的脸看。 祁愿扭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等着菲尔的反应,没想到菲尔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对,对着他通红的脸蛋亲了一口,还把舌头伸出来舔了舔。 祁愿下意识想推,可是两人距离太近了,他面上一热,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亲完之后,菲尔把祁愿往他怀里摁了摁,又指了指书,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这个姿势下祁愿正好是靠在菲尔的胸膛上,菲尔的胸膛硬硬的,祁愿总觉得靠得耳朵疼,像是靠在石头上一样。不过他只是稍微扭了扭,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捧起书讲了起来。 第二个戏剧是麦克白,这个故事祁愿没有看过,所以只能看一点讲一点,菲尔就静静地听着。 没撑过几页,祁愿就觉得困得慌,讲着讲着就没声了。菲尔一直盯着祁愿看,见他睡着了,也没有喊醒他,轻轻把他抱回了床上。 祁愿的睡相不是很好,菲尔给他盖上了被子,没两下他就踢开了,翻滚了两下,掀开了衣服的一角,露出了侧腰处白皙的皮肤。 菲尔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他的眼神开始在深褐与猩红之间切换,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抓救命稻草一样钳制住祁愿的双臂,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祁愿的嘴唇,舌头长驱直入,品尝着他嘴里的甘甜。 他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祁愿的脸颊,又向下延伸,手指一直伸到了一处不可言说的隐秘位置。 这时候,祁愿忽然觉得不舒服,嘴里嘟囔了一声。 菲尔猛地僵硬了一下。 他急促地喘气,努力汲取氧气,似乎试图以此让自己清醒。他的衣襟一片濡湿,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直到一刻钟后,他眼底的猩红才渐渐褪去。 而他在清醒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低下头,珍视而又慎重地吻了吻祁愿的额头。 第25章 未来副本(十) 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祁愿是被吓醒的,因为他听到了厨房方向发出的一声类似于爆炸的巨响。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往厨房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推开门,祁愿就看到满屋狼藉,菲尔拿着锅铲,灰头土脸地站在灶台前,身上还溅满了油。 祁愿吓了一跳,忙上去关了火,拿了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又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菲尔身上沾的都是滚烫的油,如果是普通人类,现在早就已经皮开肉绽了,虽然菲尔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但还是烫破了点皮。 手忙脚乱找了大半天,祁愿才从角落里找出医疗箱,开始给菲尔消毒擦药,边擦边问菲尔:“你为什么会跑去厨房?” 菲尔低着头,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大狗,恹恹的。祁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是想给我做饭吃?” 菲尔没有回答,但是祁愿自己已经得出答案了。 一想到他笨手笨脚地做了这么多事,而自己竟然还想着利用他对自己的态度完成任务,祁愿就觉得十分内疚,心软得一塌糊涂。 在这一个瞬间,他忽然间觉得心跳有点加速。 他平复了一下,坐在了菲尔的旁边,轻轻揉了揉菲尔的头发,说:“你想学的话,以后我教你,我们慢慢学,好吗?” 菲尔抬起头,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祁愿看。 看惯了菲尔面无表情的脸,此时见到他这幅模样,祁愿不禁有些看走了神,再次心跳加速起来。 他顿了顿,才佯装自然地站起身,走进厨房。 整个厨房都被搞得一团糟,祁愿勉强腾出了做饭的地方,清理了一下就开始做早饭。他随便做了两三个菜,又煮了一锅粥,很快就解决了早饭问题。 饭后,祁愿把菲尔赶到了客厅,自己开始收拾起了厨房。替菲尔收拾完残局,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收拾规矩后,他又开了小火煲汤,然后走出了厨房。 祁愿一身脏兮兮的,直接就去冲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菲尔已经不在客厅了。他找了一圈,才发现菲尔去了书房,正倒着拿了一本书看。 祁愿走过去,替他把书倒回来,看了看书名,才发现这竟然是古典诗词。 “看得懂吗?”祁愿问,见菲尔摇头,便说:“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菲尔睁大了眼睛看他。 祁愿就当他是默认了,把书拿过来看了一眼,说:“从哪里学起呢?” 其实祁愿这句话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语,但菲尔听完之后,竟是直接伸出了手指,指了指陶渊明的“渊”字。 祁愿瞳孔一缩。 “渊”这个字,是他上一个世界的名。 他试图压下心中的疑惑,但是失败了,于是问:“为什么想学这个字?” 这个问题似乎把菲尔难住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原因,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不过祁愿却平静不下来了,他又指了指书上“流光容易把人抛”的“流”字,问:“那这个字呢?你有印象吗?” 菲尔顿了一下,先是有点惊讶,然后慢慢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祁愿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端倪。 他想起了无数次,他都觉得菲尔与顾长流有很多相似之处,再加上菲尔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依赖感,还有那个晚上他自以为幻听到了那句“师尊”。 说不定这一切不止是因为巧合。 他心乱如麻,可惜很多东西都找不到方法确认,但是他没有时间深想,因为菲尔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看。 祁愿勉强压下心里的思绪,说:“那我们就先学写这个‘渊’字吧。” 他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了两支笔,又找来了两页实验用白纸,开始一笔一划地教起了菲尔写字。 菲尔之前从未接触过写字,握笔的姿势十分别扭,祁愿就伸手给他调了调姿势,这才教会了他如何握笔。 祁愿本来以为教会他写这个字还要很久,没想到菲尔学会了握笔之后,竟然很快就在纸上写出了这个字。 写完之后,菲尔抬起头看他,一脸“求表扬”的样子,祁愿便又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字念‘yuan’,你试着跟我念念看,一乌安渊。” 菲尔面带疑惑,愣了愣才张嘴,但是半天都说不出来,急得脸都快红了。见他这样,祁愿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没事,不急,我们慢慢学。” 他琢磨着可能是一开始不应该学这么难的音,便想着慢慢来。 “还想学什么字?”祁愿问。 菲尔又指了指刚才他说的那个“流”字。 祁愿并不意外,又一笔一划写起了这个“流”字,不过这一次菲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得心应手了,祁愿便写一笔就停下,等菲尔跟着写完之后再写。 一个字写完,祁愿扭头就看到菲尔把“流”字写在了“渊”字的后面,紧挨在了一起。看到熟悉的“渊流”二字,祁愿只觉得心头一荡。 菲尔见祁愿走了神,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祁愿这才回神,说:“好,接下来我们从最简单的学起吧。” 他正打算从一二三开始教起,忽然闻到了一股糊味,脸色大变,跳起来就往厨房冲,边冲便喊:“我的汤!” 由于发现得太晚,汤最终还是糊了。 祁愿一脸痛心地收拾着,嘴里念叨着该记得定个闹钟关火的。这时候菲尔从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祁愿以为他有什么事,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菲尔憋了一口气,站在他身后,张了张嘴:“一……一乌……按。” 他想说渊,但是发音不够标准,最后的一声发成了四声。原本是想说“渊”,但说出来之后,倒是更像“愿”一点。 祁愿一愣,心脏狂跳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这辈子都没跳得这么快过。 菲尔依然看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说的不太对,有些不好意思,脸涨得泛红,忐忑不安地等待了祁愿的反应。 然后,祁愿轻轻地把他搂进了怀里,但因为身高原因,看上去反而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一样。他拍了拍菲尔的背,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你做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 菲尔眼神飞扬,低下头亲了亲祁愿的嘴唇。 这一次,祁愿没有再拒绝,反而主动凑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太多情与欲,只是温柔而缱绻,让祁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晚上,祁愿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有一个奇怪的幻影,站在他面前,祁愿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觉得他异常熟悉。 幻影一直对他说:“离开,你不属于这里。”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听得祁愿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祁愿想开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被迫听着,直至惊醒。 他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菲尔怀里的。由于他睡姿一向不好,睡着之后滚来滚去的,自己占了一大片空床位,却把菲尔挤到了床的角落。 他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抱着他的菲尔,莫名地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委屈。他有点不好意思,忙把菲尔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 睡梦中的菲尔还有点迷糊,不放心地把祁愿往怀里摁了摁,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祁愿身后的床位,见位置足够了,才又搂着祁愿睡了过去。 祁愿看着菲尔半梦半醒的动作,觉得心尖上软了一截。 原本他的脑海里塞满了幻影对他说的话,心乱如麻。可是此时,他把脑袋搁在菲尔的胸膛上,却忽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个姿势他完全被菲尔禁锢在了怀里,只能艰难地扬起头去看菲尔的睡颜。 菲尔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可睡着之后却显得柔软了一些。 祁愿从下往上盯着他的脸看,但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上面有着浅浅的胡渣。他一时看得入神,竟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下巴。 直到嘴唇上有一阵刺刺的触感时,祁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吓了一跳,木着脸低下头,脸颊发烫,只觉得菲尔的怀抱像是火炉一样灼人。 可是他挣脱不开,只能尽力地适应着属于菲尔的热度。 祁愿心里很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放着他与菲尔的点点滴滴。 恍惚间他心想,自己好像是栽了。 第26章 未来副本(十一)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祁愿便开始更加卖力地教导菲尔。 虽然菲尔看起来有点木讷,但毕竟是完美基因计划的产物,本质上是非常聪明的。不管再难的东西,只要教一次便学会了,还很会举一反三。 祁愿原本还担心自己没有教导孩子的经验,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倒是完全多余的。才过了不足半月,菲尔就基本学会了基础的语数英。 不过或许是因为发声系统不够完善,菲尔说起话来还是很吃力。除了基本用语能磕磕巴巴地说出来以外,长难句一概不会。 菲尔十分喜欢追在祁愿身后喊“渊渊”,他的发音没有纠正过来,听起来依然很像“愿愿”。但是祁愿还是没有阻止。 由于他太过专注于教导菲尔了,所以完全忽视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李义青找上门来,祁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旷工一个月了。 听到敲门声响起时,祁愿吓了一跳,赶紧让菲尔躲进了实验室里锁上了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擅自跑出来,然后才敢走到门口去开门。 不过他忘记了自家的门早在半月之前就被菲尔给掰坏了,门外的人见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也失去了耐心,直接就推开了门,然后便与正站在门口准备开门的祁愿四目相对。 祁愿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担心起躲在实验室的菲尔来,他可没有忘记,李义青可是当初暗中针对菲尔的重大嫌疑人。 “陆组长,我是来看你是死是活的!”李义青拄着根拐杖,铁青着脸对祁愿说。 李义青一直是组里的前辈,就算是身为组长的陆一霖都得礼让三分。不过李义青这人一向不爱拿资历摆架子,所以这还是祁愿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这么不客气。 “前辈,你怎么专程过来了?先坐吧,我给你泡杯茶。”祁愿低着头说。 李义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碍于祁愿态度太谦虚,自己毕竟职衔没那么高,也就不好意思再发作了,脸色难看地坐在了沙发上。 祁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出一袋茶叶。毕竟这个年代还喜欢茶叶的人不多了,也只有李义青这样的老前辈才对茶叶的味道情有独钟。 祁愿泡好了茶,赶忙给李义青端过去,然后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问:“前辈专程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陆组长,你丢下整个c组的烂摊子跑了,还有脸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李义青说话十分直接,只一句话就把祁愿说红了脸。 其实李义青说得不错。他这一旷工就旷了整整一个月,前半个月是因为被菲尔禁锢了出不去,后半个月是因为刚刚和菲尔关系有所缓和,贸然离开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虽然都是有理由的,但这改变不了祁愿确实旷工了的事实。所以李义青一问起来,祁愿自然红了脸。 李义青看他恨不得躲去桌子底下的羞愧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苛责,便说:“组长,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我们同组了这么多年,我可不相信你是一点挫折都受不起的人。” 祁愿自然不敢说真正的原因,低下头说:“前辈太抬举我了,完美基因计划耗费了我这么多心血,如今c11失败了,我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才消极了这么久。” “你说真的?”李义青一脸不信,眼神在整个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竟然在实验室的位置停了下来。 祁愿心头一紧,故作镇定地说:“当然是真的!前辈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明天一定会回实验室的!” 本以为李义青得了这句保证之后就不会再多说什么,没想到他依然不放心,站起来敲着拐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一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弯路。” 祁愿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问:“前辈,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我就直说了”李义青板着一张脸看着他:“我问你,c11是真的被摧毁了吗?” 祁愿呼吸一乱,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问:“前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c11还活着?” 李义青仔细观察着祁愿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哼了一声:“当然没有,c11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我只是想来告诫你一声,如果你真的动了什么歪心思,必须给我趁早收手!” 祁愿低下头,一幅受教的表情。 李义青这才缓和了语气,说:“行吧,我就是有点不放心,来看看情况,没什么差池就好,你记得明天回来上班。” 祁愿赶紧点头,又问:“前辈,为什么你觉得c11可能还活着?是组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刚说完这句话,李义青的眼神就变得微妙了一点,犹豫了片刻,才说:“这事说来也怪。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就是有点不放心,组长你可别嫌我多事……” 祁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出事那天临时放假,没人做善后工作,是我留下来清理实验室的。”李义青陷入了回忆,蹙起眉头,“我一直有个习惯,就是检查核定用过的材料,以防材料不足。我记得那天的前一天也刚好是我当值,所以我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当天少的材料超出了额定量。” 祁愿想起了那天自己调配过的药剂,心跳如鼓。 “我发现检测区少了一管晨检药剂的材料,还有其他一些材料,我把其他的材料调配在一起试了一下……”李义青顿了一下,眼里冒出愤怒的火花:“我发现新调配出的药剂,竟然可以让不合格的实验目标短期内达标!这到底是什么药剂!被检测出来是要有大麻烦的!” 是x。 祁愿适当地摆出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生怕自己露了破绽。 “我就怀疑是哪个缺心眼的为了让c11顺利觉醒暗地里搞了这么一出!那天我记得是你当值的,所以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缺心眼的祁愿默默低下了头。 李义青骂骂咧咧了半天,这才出了气,又随口说:“哦对了,精神区还少了些材料,我初步看了一下,应该是精神类药剂e,也不知道是谁配这种东西做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祁愿听得内心骇然。 精神类药剂e,俗称强力精神紊乱剂,药效类似于祁愿那个年代的兴奋剂,不过药效更强,也更持久。 祁愿僵在了原地,他想起了平时乖巧听话的菲尔偶尔会产生的失控表现,这一度让他很头疼。可是如果是因为药剂e的话,一切就都另说了。 虽然李义青也有嫌疑,说的话只能信一半,但是联想到平日里菲尔的种种反常,祁愿内心的天秤还是往李义青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致命的陷阱中,从头凉到了脚。 “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没出什么问题就好,我当初还以为组长你瞒着我们暗度陈仓,把c11秘密送出来了呢。”李义青拍了拍祁愿的肩膀,“抱歉,是我冒昧了,休息好了就快点回来吧,浩宇他们都很想你。” 祁愿赶紧点头,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李义青。 李义青刚走,祁愿便跑去实验室打开了门,准备把菲尔从实验室带出来,不过因为他心事重重,完全没有看出菲尔的不对劲。 菲尔眼睛有点殷红,他二话不说就把祁愿拽到了自己面前,把头搁在祁愿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皱起了眉头。 菲尔有野兽般的嗅觉,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祁愿的身上沾染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一时间,他的心情非常烦躁,也很愤怒,一股破坏欲涌上心头。 血丝慢慢从他的眼角蔓延,他喉头哽了一下,试图摆脱这种状态,但是很显然失败了,陌生的味道彻底激怒了他。他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理智渐渐被扳倒。 祁愿刚察觉到不妙,就猛地被菲尔抡在了地上。 他的尾椎骨撞得生疼,抬起头却看见菲尔往后退了两步殷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祁愿想站起来,一只手刚碰到菲尔的衣角,就看到他的眼神变了。 菲尔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了,他直接把祁愿扑到了地上,鼻翼间陌生的气息让他烦躁不已,干脆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地咬了祁愿一口。 祁愿闷哼一声,感觉到血液从伤口处流了下来。 血腥味激发了菲尔的兽性,他再次张开嘴,迫不及待咬住了祁愿的嘴唇,用牙齿与舌头宣誓所有权,恨不得让怀里的人沾满自己的味道。 祁愿疼得脑门抽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菲尔停了下来,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事,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祁愿狼狈的样子映入他的视线,让他一阵茫然,失措又无助。 这样的情形几乎是印证了祁愿心里对药剂e的猜想,他一阵心疼,挣扎着起身,把菲尔的脑袋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别怕,”祁愿摸了摸菲尔的头发,“没关系,想做什么就做好了,这不是你的错,在我面前不用压抑自己。” 听完这句话,菲尔伸手死死地拽住祁愿,像是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就在祁愿以为新一轮的折磨即将来临之时,眉间却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第27章 未来副本(十二) 祁愿只觉得眉间一热,连带着心脏也软了几分。 菲尔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死死地拽着祁愿的袖子,力道大得差点要把他身上的布料扯下来一块,可他亲吻的动作又十分温和,吻得祁愿额头痒痒的。 他紧绷着脸,表情隐忍克制,又低下头轻轻舔舐着祁愿脖颈上被咬的伤痕。 身上的伤痕差不多止血了,但还是很痛,尤其是菲尔的舌头还带了毛刺。祁愿安分地躺在菲尔的怀里,没有挣扎,只是腾出了一只手,轻轻拍着菲尔的后背。 菲尔喘着气掀开了了祁愿的衣摆,本来还在舔舐着伤口,但因为状态不稳定,一不小心就又撕咬了起来。祁愿掐了掐手心,忍住了没叫出声。 还好没咬两下,菲尔就反应了过来,看到祁愿身上的痕迹,懊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垂头丧气地抬头看了一眼祁愿。 祁愿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捏了捏菲尔的耳垂,“怎么啦?” “愿……愿……”菲尔苦着一张脸喊祁愿的名字,张开嘴想说话,结果在嗓子眼上卡了半天,表情无比沮丧。 祁愿便捧起菲尔的脸颊,亲了亲他的侧脸。 菲尔还是没什么精神,但眼睛亮了亮,把头埋进祁愿的胸口蹭了蹭,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只讨饶的大狗,恨不得扬起尾巴摇来摇去。 不知道为什么,祁愿觉得这时候的菲尔异常脆弱。 他没有动,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抚了抚菲尔的后颈。 过了一会儿,菲尔慢慢缓过了劲,眼底清明了许多。他看了看祁愿狼狈的样子,忽然眼眶有点湿。 祁愿以为自己看错了,凑上前想看清楚,结果菲尔埋下了头,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 “我没事,别怕。”祁愿说,“很难受吗?” 菲尔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哪里难受?” 菲尔就拉起祁愿的手,摁到了自己的胸口。祁愿怔了一下,轻轻揉了揉菲尔的胸口,又亲了亲。 也许是因为被顺了毛,菲尔露出了一个惬意的表情。 见他差不多冷静了下来,祁愿才推了推他,说了一声要洗澡。菲尔很快就领悟,把他抱进了浴室,正打算跟着一起洗,就被祁愿一把推了出去。 菲尔:qaq “听话,中午想吃什么?去把材料拿出来。”祁愿说完,菲尔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背后仿佛有一条垂到地上的大尾巴。 等菲尔走去厨房之后,祁愿溜进卧室里拿了医疗箱,回到浴室里锁上了门,这才龇牙咧嘴地往身上抹药。 还好背上没伤,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勉强能涂到。这些药都是特效药,抹上就能见效。为了防止菲尔舔伤口时舔到药,祁愿在浴室里等了十分钟,见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便开了冷水把药冲掉了。 虽然天气不凉,但洗了半天冷水澡,祁愿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他勉强克制住身体的抖动,擦干了身上的水便出去了。 结果刚一走出浴室,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菲尔一直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门口,见祁愿出来了,就伸出大长手把祁愿纳入怀抱里。祁愿本来还有点冷,被菲尔火炉一样的身躯抱了一会儿之后便暖和了。 祁愿被菲尔抱着,心里十分熨贴。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菲尔今天异常靠谱,不仅乖乖地把菜从冰箱里拿了出来,还择好了在水里泡着。 祁愿十分满意,挽起袖子就开始做菜,弄了满满一桌子菜,菲尔也很给面子地吃完了。祁愿吃得少,吃完之后就联系了家政机器人修好了门锁。 吃完饭之后,祁愿心里藏着事,不知道该怎么让菲尔不反对自己明天去上班,并且自己一个人乖乖呆在家里不捣乱,所以一直坐在沙发上沉思。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精神药剂e。 如果李义青信得过的话,这个药剂便是李义青当值的当天晚上到自己去到实验室期间有人偷偷配的,因为其他时间根本就没有机会配药。 而这个神秘人选择在这个时间配药,原因一定不简单,再加上之前有人恶意替换掉了菲尔的晨检药剂,祁愿很难不把这件事的目标联系到菲尔的身上。 如果这人真的给菲尔使用了精神药剂的话,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祁愿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菲尔从书房里拿出了一个之前没有看完的古典诗词,坐在祁愿的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上课的时间到了。 “嗯?啊……上次学到哪里来着?”祁愿翻了翻,“这里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字你都会认了,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菲尔盯着祁愿一开一合的嘴唇,不说话。 “认真听。”祁愿见他走神,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说:“这句话的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两句话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说,山上有树木,树木有枝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却毫不知情。懂吗?” 菲尔听完之后,眼睛亮了亮,说:“你知……道吗?” “嗯?”祁愿没有反应过来。 “知道……吗”菲尔低下头亲了亲祁愿的眉毛,“我也喜欢……知道吗?” 他没有说宾语,但是祁愿还是听懂了,顿时心软成了一滩水,抬起头来吻上了他的唇,说:“嗯……我也是。” 然后他又看到菲尔笑了。 说来奇怪,在原著的设定中,菲尔从来没有笑过。可是现在祁愿才发现,真实的菲尔与原著中相差甚远,他虽然经常都面无表情,但在更多隐秘的时候,他还是会笑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祁愿很难形容,就像是菲尔从原著中走了出来,不再只是虚拟的一串数据。 因为这种奇妙的感觉,祁愿之前阴霾的心情也转好了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菲尔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愿愿。”菲尔立刻答道。 祁愿笑了,然后拿出了纸笔,在纸上写了“祁愿”两个字。 是祁愿,不是顾子渊。 自从绑定了系统之后,祁愿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在上一个世界里没有来得及告诉顾长流自己的名字。 他想,既然决定要踏出这一步,起码要真诚一点。 菲尔盯着纸上的名字出了会儿神,眼睛看得直愣愣的。 “怎么了?”祁愿问。 “嗯……”菲尔沉眸思考了一会儿,说:“熟悉。” 祁愿愣了一下,只当菲尔是出了错觉。毕竟他十分确定,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上个世界,他都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真正的名字。 菲尔蹙眉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把白纸攥在手心里摩挲着那两个字,嘴里喃喃着愿愿、愿愿。 祁愿失笑,又问:“你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菲尔摇了摇头,他知道基本的汉字,也知道自己名字的发音,但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 祁愿也料到了,便又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上了“菲尔”两个字。 菲尔盯着纸,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这两个字的含义。 祁愿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一开始给菲尔起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菲尔在原著中“怪物”的称号。来到了这里后,祁愿发现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长得非常好看,像天使一样,那时候他就想,希望这个人能永远像外表一样纯洁,而不是堕落成恶魔。 后来,他被菲尔软禁在了屋子里,黑暗的经历差点让他绝望。他一度以为,菲尔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恶魔。 可是现在,他清醒着回头看,才知道菲尔一直都是菲尔。 他是恶魔,也是天使。 想到这里,祁愿心念一动,亲了亲菲尔的手背,说:“今天李义青前辈专程过来骂了我一顿,说我懈怠工作了。” 菲尔露出一个微怒的表情。 祁愿给他顺了顺毛,又说:“所以让我明天去上班,你在家乖乖等我,可以吗?不然的话,我的同事都会觉得我不负责任的。” 菲尔听完立刻就摇头。祁愿也不催他,无声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菲尔才垂头丧气地同意了。 于是,烦恼了一整天的事情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第二天,祁愿心情很好地去上班。 鉴于幕后黑手还没找出来,祁愿不是没有担心过菲尔的安全状况。但他反复叮嘱了菲尔不可以出门,也不可以让陌生人进屋。这样的话,就算有人想来硬的,武力值肯定也拼不过现在的菲尔。 可是,之后接二连三的状况却让他始料未及。 第28章 未来副本(十三) 和以前一样,祁愿依然是第一个去上班的。 虽然现在c组里没有菲尔让他早起晚归去操心了,但是毕竟自己旷工了这么久,第一天回归还是要表现好一点的。 李义青第二个到组,见祁愿来得这么早,脸色稍稍和缓了些。 很快众人就都到齐了,祁愿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问李义青:“前辈,今天吴浩宇没来吗?” “哦,浩宇啊。”李义青随口回答,“我记得他请病假来着。” 实验室对工作人员要求很高,就算是简单的感冒发烧也不能工作,所以员工病假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了。 可是吴浩宇一向身体很好,偏偏在这种时候请了病假? 不知道为什么,祁愿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完美基因计划的失败给c组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他们毕竟是多年的老团队,实验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祁愿回归之后,整个c组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虽然组员的状态不错,但是祁愿的状态却不怎么如人意。 大概由于惦记着家里的菲尔,祁愿一整个都觉得担心。等好不容易熬过了上班时间,他便急匆匆往家里赶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而很快,这些预感就应验了。 他一进屋,就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场面。 吴浩宇靠在墙角边,表情痛苦,一只手捂着正在渗血的腹部,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而在他的对面,菲尔一只手上沾满了鲜血,脸上一片茫然。 祁愿顿时感觉被人闷头一棍打在了脑门上。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问。 听到了他的话,菲尔转过头来,颇有些慌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解释,但是伸出手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动作又停了下来。 吴浩宇咳嗽了两声,鲜血直流。 祁愿吓坏了,他来不及疑惑吴浩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脑子一片混乱。但是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想法却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死刑了,杀人最多判无期,可这是对人类来说的!像菲尔这样的人造人,还是个失败品,一经发现一定会被处理掉的。祁愿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祁愿脑门冒汗,反手锁上了门,又赶紧翻出了医务箱给吴浩宇做紧急处理。 吴浩宇皱起了眉头,痛苦地哼了一声。 菲尔看到祁愿着急的模样,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走到祁愿的面前来。但这一幕刚好被吴浩宇看到了,他扯起嘴角,对着菲尔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来。 祁愿急得很,完全没看到这一幕,只是闷着脑袋,一边迅速做急救,一边让吴浩宇坚持住。 吴浩宇虚虚地看了祁愿一眼说:“组长,我不想看见这个怪物。” 祁愿听到“怪物”两个字十分排斥,下意识想反驳,但是现在的状况不该纠结这些事,想办法让吴浩宇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菲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话一样,恶狠狠地向吴浩宇冲上来,可是祁愿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恍然回神,又倒退回了原地。 菲尔冲过来时,吴浩宇自然也看见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祁愿手中的绷带便滑开了一些。 “组长!这个怪物要来杀我了!”吴浩宇情绪激动,挣了两下。 祁愿摁住了他,脑门上的汗顺着脖颈往下滴,他回头看了菲尔一眼,说:“菲尔,你先进屋,我等下再跟你说,好吗?” 菲尔站着没动。 “别怕,我相信你。”祁愿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别怕。” 似乎有所触动,菲尔看了祁愿一眼,眸子里掀起波澜,但都尽数压了下去。他低下头,转身进了实验室。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他满手都沾着血,但没时间顾这些了,直接用带血的手摁开了通讯仪,准备拨通紧急求救电话。 刚准备按下拨号键,吴浩宇就伸出手,拉住了祁愿的手腕。然后祁愿听到他说:“组长,没有用了。” 祁愿手一僵,停了下来。 “这怪物是我们亲手创造的,尤其是你,组长你最清楚他的杀伤力。被这怪物伤成这样,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吗?”吴浩宇自嘲一笑,这个时候,他反而松开了摁住伤口的血,顿时汩汩鲜血从他的腹部开始往外冒,“我一直都在怀疑。” 他很痛苦,顿了很久,才继续说:“我一直都在怀疑,组长你这么久不回来,还不让我去看你的时候。我一直隐隐觉得不对,所以今天你回去上班,我就偷偷来看了一眼。没想到却见到了这个怪物!” 吴浩宇眼神惊惧,双目通红,“组长,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私藏失败品可是一级大罪啊!” 由于情绪激动,他的伤口有些开裂,顿时伤得更严重了。 祁愿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手上还在做着徒劳无功的包扎。 “其实我懂,c11毕竟是你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真的很可惜,所以你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吴浩宇流着冷汗,抖着嗓子说:“可是你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我不过就是来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束缚你的生活了,就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把他关在家里,一旦他出去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祁愿眼皮一跳。 “组长,就听我一次劝,处理掉这个怪物吧,今天是我,明天会有下一个,不要再酿出悲剧了……好吗?”吴浩宇一阵气虚,但还是流畅地说完了这番话。 祁愿眼神复杂地看着吴浩宇,看着吴浩宇痛苦得扭曲在了一起的五官。 他挣扎了很久,说:“对不起。” 吴浩宇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祁愿还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他伤你是事实,对不起。”祁愿思考了一下,说:“但是我不会处理掉他。” “为什么?”吴浩宇有些愠怒。 “因为害你受伤的是我,不是他。”祁愿垂下眼睑,“他确实是一个失败品,这一点无法改变,可是瞒着你们救下他的是我,而不是他自己。如果要归咎责任,那我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真的要上国检部,也应该是我。” 吴浩宇一脸震惊:“你疯了?把我捅成这样的是他那个怪物!” “这一点,我无法反驳。既然如此,”祁愿顿了顿,“我会和他一起承担错误。” 吴浩宇显然没想到以祁愿的性格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不信,他焦急地说:“陆一霖你疯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你知不知道他被注射了……” 他猛然住了嘴,像卡掉的磁带一样停了下来。 祁愿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 注射了什么? 他阴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一些反常的细节串在了一起,过了很久,他开口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似乎是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吴浩宇的语气也低了一个调。 “精神药剂e。”过了一会儿,祁愿说。 吴浩宇卡了一下,脸色阴沉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义青昨天来告诉我,他查到菲尔觉醒那天,有人偷偷配了一管精神药剂e。”祁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时候我就在猜,究竟是谁要做这样的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吴浩宇面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祁愿的一番话。 “原来那个人是你吗?”祁愿细细捋了一遍思路,最后说:“现在想来,其实你的破绽很多。那时候菲尔其实是完全可以通过觉醒检测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故意在那种时候与我接触的话。” 吴浩宇没吭声。 “还有,在那之后,是你对菲尔用了摧毁仪器。当时场面一团乱,也只有你最有可能,在仪器贮存的气体中加上精神药剂e。你猜到我可能会有办法救他,所以才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他真的活下来,就用这样的方法诱使我处理掉他,是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 吴浩宇没有反驳,只是因为疼痛喘着粗气。 “如果你真的想除掉他,直接在猜到我私藏了菲尔的时候联系国检部就可以了,又何必要大费周章?你不惜死掉都要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祁愿又追问。 吴浩宇咳嗽了两声,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皱了皱眉,忽然说:“离开,你不属于这里。” 祁愿懵了一下。 在他的噩梦里,也有一个幻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第29章 未来副本(十四) 祁愿又想起了那个噩梦。 在他的噩梦里,也有一个幻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离开,你不属于这里。 而此时此刻的场景仿佛与之前的梦境重合了。 “你什么意思?”祁愿厉声询问。 可是吴浩宇没有再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该救他,就算这个世界崩塌,你也得回去。” 听到“崩塌”两个字,祁愿心里咯噔一声。 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关于吴浩宇为什么没有直接联系国检部,而是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 或许吴浩宇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动用这个世界的力量,因为他知道没有用,在这个世界中,菲尔是命运之子,就算全世界都想要对他不利,也不能动其根本,就像原著中的剧情一样。 而只有自己才能动摇命运之子的地位,因为他是一个变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祁愿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那管药剂,他心想,这管药剂可以说是目前对菲尔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了。 照这样说来,这个吴浩宇不仅知道菲尔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还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真正的陆一霖! 这个吴浩宇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勉强压下心里的慌乱,问吴浩宇:“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吴浩宇最终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之前的谈话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喘了两口气,又轻笑了两声,让祁愿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嘲还是嘲笑。 然后他闭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祁愿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知道了这人是故意死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祁愿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向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的门掩着,祁愿一推开门就看到菲尔站在实验器材边,手里拿着祁愿之前研制出的那管药剂。 看到这管威胁性极大的药剂被菲尔拿着,祁愿感觉心脏一紧,吓得赶紧上去想把药剂拿过来。 这时候,菲尔神色复杂地看了祁愿一眼,伸出手把药剂递给了他。 祁愿还没来得及把药剂处理掉,菲尔就整个人缠上来抱住了他,然后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愿愿……”菲尔似有似无地低声喃喃了一句,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是要哭了出来,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撒娇。 祁愿以为菲尔是承受不了了一连串变故,拍了拍菲尔的背,说:“别怕,没事的,你先松开我。” 菲尔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地搂着他,又往旁边脑袋,顺从地露出了脖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愿的侧脸,然后拉住祁愿握着药剂的手往上提了提。 祁愿没反应过来,正打算推开他,忽然与菲尔四目相对,看到了他眼里浓烈的情感,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脖颈处一片冰凉。 这是菲尔第一次哭。 然后祁愿一瞬间就明白了菲尔的意思,他在催促自己把这一针药剂打下去。 “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吗?”菲尔又亲了亲祁愿,“那就……用吧。” 他的话很平静,可祁愿还是听出了他话外的一丝悲伤和,宠溺,就像是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理解和原谅。 “你早就知道?”祁愿下意识问,“你早就知道这个药剂是用来干什么的?” 菲尔点了点头,把祁愿搂得更紧了。 祁愿的眼眶立刻就湿了。他心里钝痛,他完全无法想象,菲尔在知道自己暗地里调制这样的药后的心情。 “吴浩宇究竟对你说什么了?” 菲尔僵了一下,似乎极其抗拒这个问题,最后没有回答,反而问:“愿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祁愿立刻回:“不是。” 菲尔却好像没有听到,机械地撩起眼皮盯着祁愿看了一会儿,说:“愿愿……别讨厌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都好,别讨厌我……” 一时之间,祁愿有些不知所措,他哽了哽,说:“对不起。” 他心里内疚,回忆起之前两人的相处,忽然想起来,之前菲尔带自己出门的那段时间,状态似乎也很反常。 他说要去买鸡蛋的时候,菲尔似乎很抗拒,可是却没有阻止,还是让他一个人去了。 现在想想,菲尔那个时候,大概是想放自己走的,而原因,无外乎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在研制什么药。 他心里一阵难过,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菲尔还是安静地抱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流着眼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时,祁愿推了菲尔一把。 菲尔一直把他抱得很紧,祁愿本来以为自己要很大力气才能推开他。没想到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虽然抱得很紧,但却像是一直在等着他推开自己一样。 菲尔看着祁愿,一脸顺从,表情好像有些不舍得,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愿愿。” 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在了这两个字里。 ——愿愿。 祁愿觉得,这大概是唯一一个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喊得这么热烈、这么深沉、这么绝望了。 他看着菲尔,那只拿着药剂的手抬了起来。菲尔还没准备好,表情有些惊慌,但什么也没有说,最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因为祁愿直接把那管试剂倒进了水槽中,用水冲了下去。听到声音的菲尔睁开眼睛。直到水槽中一点药剂都不剩了,祁愿才停了手,转过身对他说:“不论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吧。” 菲尔愣愣地看着祁愿,看着他轻轻拥住自己,动作轻柔。 “还记得我去买鸡蛋的那天吗?” 菲尔点了点头。 祁愿拉起菲尔的手,十指相扣,用一种温柔又无比认真地声音对他说:“那天,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 菲尔张了张嘴,情绪汹涌到说不出话。 原本慌乱的心一瞬间便静了下来,他忽然一点也不怕了,就像祁愿所说的那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五年后。 “最新报道:近日,c11一案有了新进展。在c组组长陆一霖的持续抗争下,国检部找到了吴浩宇对c11注射e药剂的决定性证据,最终推翻了c11蓄意杀人的罪名,并认同了其防卫的正当权利,这场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法庭之争最终落幕。但鉴于c11属残次品人造人,国检部发出通告,表示会再次对c11进行性能测试,一旦失败便立即摧毁c11并终生扣押监护人陆一霖。如果成功,将无罪释放c11,并对此发表致歉申明。专家表示,陆一霖的五年之争或许会打响人造人维权活动的第一枪……” 站在国检部的门口,祁愿一只手扣着菲尔的手心,说:“等下就要检测了,别怕,这几年你的心理状态也调整得差不多了,不会有问题的。” 菲尔捏了捏祁愿的手,难得表现出弱势的一面:“如果出错了呢?” 祁愿无声地笑了:“我说过了,不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就算有错,我也和你一起承担。” 菲尔便静了下来。 然后,他们一起伸手,推开了改变命运的大门。 第30章 灵异副本(一) 在众人的密切关注之下,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各项均为s,心理略差一点,只有c,但还是差强人意。也因此,国检部对菲尔长达五年的□□终于结束了。 没有了外界压力,祁愿和菲尔在这个世界生活得非常滋润。祁愿辞了实验室的工作,带着菲尔搬出了原来的房子,找了一个未开发的农村,靠着简单的农耕过活,潇洒自在。他们两人携手几百年,从未有过几年之痒,仿佛印证了祁愿的那句承诺。 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 此时,两人躺在床上,虽然都是老男人了,但菲尔还像个不大点的孩子,依然死死地黏着祁愿。 大概是感应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快到了,祁愿摸了摸菲尔的脑袋,说:“我要去下一个世界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菲尔立刻回答。 祁愿怔了一下,然后问:“好,你来找我。到时候你怎么能认出我?” 菲尔疑惑了一下,似乎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用认,找得到愿愿。” 听起来极其不靠谱的一句话,但祁愿却安心地笑了,仿佛笃定了这个人一定能找到自己一样。他像以前一样,缩进了菲尔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温暖,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回想起这辈子的经历,觉得无比幸福。 等祁愿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又被传送回了系统空间。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成功修复bug并改变了故事线结局,获得奖励积分两千!” 祁愿还沉浸在上一个世界中,再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无端觉得有些感慨。虽然明白菲尔只是虚拟世界中的一串数据,但经历了一整个世界的相处,祁愿已经很难把虚拟与现实分开了。 听到系统提示之后,祁愿缓了缓情绪,忽然问:“系统,吴浩宇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系统分析了一会儿,回复:“检测到吴浩宇属于不明势力,疑似来源于《圣战》世界,系统权限不足无法查看,可通过升级系统开启全方位探视功能,此功能需奖励积分一千,只可使用一次,且升级过程极其漫长,请宿主慎重考虑!” 听到这里,祁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想到,这个神神秘秘的吴浩宇竟然来自于顾长流的世界。 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抖着嗓子问系统:“你说,上一个世界长流的事,会不会也另有隐情?” 系统再次沉默了片刻,说:“对不起,系统无法查看,请宿主选择是否开启探视功能!” 祁愿拼命回忆了半天,也想不出在上一个世界中什么人会暗中做手脚,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顾长流。但祁愿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便再也忍不下来了。 他咬了咬牙,说:“开启。” 系统嘀了一声,说:“收到,系统将在到达下一个副本的时候开始升级。”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祁愿这才正色,压下心里的思虑,道:“下一个副本的任务是什么?” 听罢,系统便传送了新的副本资料给他。 祁愿粗略地看了一眼,差点没眼皮一翻晕过去。祁愿这个人什么都不怕,最大的缺点就是怕鬼。而这本书正是一本黑暗又报社的灵异小说。 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是个混小子,原本天不怕地不怕,后来进了一所封闭的寄宿制学校,无意中去了据说曾经是坟地的后山封闭区,结果就怪事连连。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遭殃,查不出任何原因。当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想要及时求援时,发现整个学校已经与外界失联了。 在这之后,主角历经磨难,终于找出了背后的始作俑者。原来,他们误闯后山的时候,不小心惊扰了后山长眠的鬼王,于是有了之后的一系列遭遇。 故事的结局也非常黑暗,主角几人幸存了下来,但他们只是凡体肉身,没办法打败鬼王,也没办法破除学校的禁制,于是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看到结局时,祁愿直接打了个寒颤。 而这个世界的bug,则在于故事中主角的几个前辈曾提到过他们也曾经结伴去了后山,而且是在主角去后山的一年之前,但是怪事却是在主角到来之后才发生的。这只是文章中为了推动剧情发展的一个小小细节,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圆其说,于是也就成了bug。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请宿主完成任务:修复本世界的bug并改变故事结局!传送阵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祁愿发现自己正抬起一只脚往前走,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绊倒在了地上。 还好他身旁的人反应快,及时扶了他一把,对他说:“阿止!你没事吧?!” 阿止是主角最好的朋友,也是主角四人组里的其中之一。祁愿这才知道自己是穿成了主角的好朋友秦止。这么说的话,这个和秦止呆在一起的人,十有*就是主角易卓云了。 祁愿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往周围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个深山老林,怎么看怎么像学校的后山,顿时脸上一阵惧意。 易卓云也发现了祁愿的不对劲,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进来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复杂,结果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祁愿卡白着脸,没接话。 易卓云看自己的好友似乎是被吓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估摸着是我们记岔了路,再找找应该就能回去了,走了大半天了,你累了吧。我先去找找路,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祁愿摇了摇头。 原著中对易卓云离开后山的描写只是一句“被困后山,找了很久的路才出来。”便带过了,祁愿并不清楚究竟怎么才能出去。但凭他的直觉来看,这种时候两个人是一定不能落单的,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易卓云的提议,继续跟他一起找路。 后山看起来十分荒凉,还时不时有奇怪的鸟叫声,听起来让人觉得瘆得慌。 又这么直走了十多分钟,周围的景色却一点没变,这会儿连易卓云的脸色也变了,说:“阿止,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祁愿还没回答,易卓云便找了根看起来坚硬的树枝在旁边一棵树上划了个记号,然后拉着祁愿继续往前走。 结果他们走了五分钟,再次看到了那棵划过标记的树。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易卓云大骇。 祁愿也铁青着一张脸,为了任务,他还得引导易卓云尽快了解真相,于是说:“卓云,听说这个地方以前是个坟地,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易卓云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这古怪的状况,只能有气无力地辩驳了一句:“别胡说。” 两人换了个方向朝左走,没找到出去的路,只有一个小山洞。 “走不动了,我们先过去坐一会儿,想想办法,我还就不信我们今天走不出去了!”易卓云骂骂咧咧地往山洞走。 祁愿本想阻止,但是想到原著中没有描写过这个山洞,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再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还是没有拒绝地跟着过去了。 走过去之后,易卓云先检查了一下山洞内部,发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便让祁愿坐在了里面,自己坐在外面,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两瓶水,一瓶递给祁愿,一瓶自己喝。 因为正思考着怎么出去,易卓云便转了个身背对着祁愿,眼睛往外扫了一圈,试图观察形势。 祁愿坐在里边,扭开瓶盖正准备喝,忽然感觉腰间一样,就像是人手触碰到自己的感觉。他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想叫出声,结果一只冰凉的手就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他整个人被摁进了一个冰凉的胸膛。 易卓云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还在往外看着。 祁愿想动,但是身体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大概是因为知道了他无法挣扎,那只原本放在腰间的手便更加放肆了起来,直接撩开了祁愿的衣服往里抚摸,手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得祁愿直哆嗦。 撩拨了一会儿,那只手再次不满足起来,顺着裤头就准备钻进去,祁愿终于挤出了一点力气,朝着捂住他嘴唇的手咬了下去。 动静有点大,惊扰了前方的易卓云,他回过头,看着坐在原地的祁愿说:“怎么了吗?阿止。” 祁愿虚虚摇了摇头。 就在易卓云回头的一瞬间,身后的东西便消失了。 如果没有那一头冷汗,祁愿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第31章 灵异副本(二) 祁愿一身冷汗,连手心都湿了。刚才冰凉的触感依然还残留着,让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寒意。 易卓云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祁愿没办法向他解释,只能摇了摇头。 “阿止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易卓云走过来,一只手安慰性地握住他的手,才刚碰到手背,他就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硬生生逼出了一股寒意。 易卓云准备落下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祁愿自然也感受到了反常,应该说,比易卓云更明显地感受到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东西又不怕死地冒了出来,从身后伸出一只手环住了祁愿的腰。 祁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易卓云不明所以,只觉得刚才的寒意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多想,权当是自己的错觉,便收了手,关切地问:“阿止,你还好吗?” 祁愿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没事”。 易卓云松了一口气,又往外看了一眼,说:“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吧,再试试,肯定能走出去的。” 祁愿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立马站起身来,跟着易卓云往外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左脚就被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猛地一个趔趄,还好有了刚才差点栽倒的经验,及时踏出了另一只脚站稳了。 忍了这么半天,祁愿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刚转过身,就发觉脚下的力道一松,那股困扰着他的阴冷之气再次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祁愿只能憋屈地跟上了易卓云。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东西存着些逗弄的心思,等祁愿和易卓云再一次走出去的时候,竟然一点阻碍也没有,顺顺利利地就走到了后山脚下。 饶是易卓云心理素质再好,这一起一落也让他爆起了粗口:“靠!真是邪门!见了鬼了!” 听到“鬼”这个字,祁愿抬头看了易卓云一眼。 从后山下来之后,两人偷偷溜回宿舍,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 他们刚推开寝室门,就看到室友刘大海躺在床上,左腿抬起搭着右腿的膝盖晃来晃去,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刘大海见两人回来,激动地从床上蹿了起来,“我的个娘亲啊!你俩究竟去哪儿了?老葫芦说了今晚晚自习要测试,我生怕你俩迟到了……咋了秦止,怎么一身汗?你们偷偷去打球了?” 易卓云回头看了祁愿一眼,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了挡,“没事,我俩出去晃悠了一会儿,怕迟到了就跑回来的,收拾收拾去上课吧。” 刘大海嗯了一声,也爬起来开始整理床铺。 寝室的格局是一边四架床,另一边放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可供四个人坐。刘大海所在的床铺比较靠近门,为了整理床铺,他便蹲在了门边上,努力地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这时候刚好有人从外面把门推开,把刘大海夹得嗷嗷直叫,他回头看了一眼,怒骂了一声:“卧槽!哪个不长眼的进来前能不能敲门!” 刚进门的少年露出一个胆怯的表情,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刚刚还很嚣张的刘大海火气立刻就消了,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说:“是陆笙啊,早说啊,我不知道是你,没事,不疼,你快去收拾吧。” 陆笙嗯了一声,十分腼腆,小心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提起书包就走了。 易卓云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没什么反应,把书本收拾好了就准备走。 除了自己以外,易卓云的室友都不是很重要,因此祁愿对这个陆笙没什么印象,估计又是一个边缘人物。 他想了想,在心里问系统:“这个陆笙在原著中是什么定位?”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他这才想起来,系统升级的时候是无法回应的。不过祁愿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原著有所省略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几个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往教室走,等走到教室的时候,老葫芦正威严地站在讲台上,犀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往外射。 老葫芦全名胡路,是他们的班主任,要求十分严格。 他们这所学校是升学率极高的一所魔鬼寄宿制高中,从高一入校开始便是变态式的封闭管理,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节假日也不能回家,只能像苦行僧一样熬到高三才能顺利离开。 虽然管理方式变态,但因为没有干扰,又监督严格,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此时,老葫芦把手背在身后,看着卡点来的祁愿几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几个人也不敢再磨蹭,两三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整个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写字和翻书的声音。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干扰,教室里的座位都是由胡路专门排过的,好朋友都避开了坐,且每一列都是单独的,没有同桌,列与列之间隔着宽宽的走道。 祁愿低下头,尽力装出一幅认真学习的样子。 其实这并不难,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祁愿却坐立不安,总觉得背后有一道渗人的视线。他回想起今天的经历,背脊一片冰凉。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节晚修,祁愿深吸了口气,朝后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与后桌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陆笙。 陆笙见祁愿突然回头,再次面露胆怯,吓得手上的笔都掉了,咕噜咕噜顺着桌子滚去了地上。 祁愿弯下腰,帮他把笔捡了起来,递回了他的手上。 手指相碰的时候,他总感觉陆笙的手温度有点低,现在的天气并不算冷,但陆笙的皮肤就像冬天时冻僵了一样,有些古怪。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体质,祁愿看陆笙瘦瘦小小的,估摸着是他身体不好,也就没有多问。 陆笙还是一脸内向,看着祁愿几次张嘴都不敢说话,吞吞吐吐的。见他这样,祁愿便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往更后面的座位望去。 后座都是些不熟悉的人,祁愿完全没法锁定刚才那道目光的来源,只能惴惴不安地转回了头。 之后的一节课,那道视线一直很放肆地在他的身上游走,祁愿甚至感觉它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一样逼人。 冷汗直冒,好不容易忍了一个晚上,等到三节晚自习都结束了,祁愿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易卓云离开了。 三节晚修后已经是十点了,教室里的人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就回去寝室了,走的时候也没忘了关灯。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陆笙一个人。 陆笙走到了祁愿的位置上,盯着他作业本封皮上潇洒俊逸的“秦止”两个字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伸出了手。 这时候,灯“啪”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刺猬头男生走了进来,等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才看到教室里还有人,便“咦”了一声,说:“陆笙你在秦止的座位上干什么?” 陆笙缓缓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一回到寝室,那道慑人的目光也消失了。祁愿这才敢喘口气。 放松下来之后,他才觉得浑身一股臭汗,难受得要死,便收拾了沐浴用品准备去洗澡间冲了个凉,顺便好好冷静了一下。 等他洗完澡回到寝室的时候,陆笙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洗漱。 祁愿走到他旁边,也拿了杯子去洗漱台,就在陆笙的旁边,他注意到陆笙的杯子很干净,就像新的一样,而自己的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草草洗漱了一番,他就准备睡了。 宿舍十一点半准时熄灯,祁愿的床在上铺,灯一关,他只能蹑手蹑脚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因为熄灯之后是不允许说话的,所以整个宿舍都非常安静,只能听见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门口的走道上,安全通道的绿色应急灯亮着,看起来十分诡异,祁愿睡觉有点畏光,心里又藏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他旁边的床铺是陆笙的,此刻被子拱得老高,也不知道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祁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过了很久,才渐渐有了点困意,模糊之中,他感觉手腕处一阵冰凉的触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束缚住了,然后便再次被一个冰凉的拥抱环住了。 他吓懵了,想要挣扎,但又怕动静太大惹得全寝室都遭殃,只能小幅度地往后缩。他面前什么也没有,但却分明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胸膛将他压住,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无力挣脱。 这时,耳边忽然感受到一阵冰凉的气息,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来追我吧。” 祁愿停了下来,没懂他的意思。 “来追我吧,来追我吧,来追我吧……” 先是很低的音量,响过一次之后声音渐渐放大,一声高过一声,但偏偏整个寝室像是死了一样,没一个人听到。 “来追我吧,来追我吧,来追我吧……” 无数交叠着的声音在祁愿耳边炸裂,似乎还隐隐带着杀伤力,刺得他头晕心悸,。 他忍了忍,最终没有坚持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32章 灵异副本(三) “阿止,阿止,阿止……快醒醒!我们快要迟到了!” 祁愿觉得眼皮很重,睡梦中听到了易卓云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易卓云正一脸着急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才松了一口气,说:“阿止你没事吧?总算把你叫醒了,快点起来吧,早读要来不及了!今天是老葫芦的语文早读!” 祁愿一看时间,还差十几分钟就到点了,吓得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洗漱收拾,一通折腾后狂奔向教学楼,才和易卓云在规定时间内赶到。 等他们到教室时,老葫芦正站在门口和班长谈话,表情一脸严肃。 一般这个时间,老葫芦都不会占用学生的学习时间,这时候还在讨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祁愿只隐隐地听出了“蒋辉”、“昨晚”、“寝室”等等的几个关键词,心里毛毛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们两人的座位其实更靠近教室前门,可是易卓云怕被老葫芦逮到又是一通训话,干脆拉着祁愿从后门溜了进去,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男生趴在门口鬼鬼祟祟往前门瞅,正是刚才老葫芦与班长讨论的蒋辉的室友。 易卓云拍了拍那人的脑袋,问:“在这干嘛呢?” 男生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他抿了抿唇,说:“你们昨晚见到阿辉了吗?” “你说蒋辉?”易卓云想了想,“昨晚一起下楼,他好像说外套忘了拿就回了教室一趟,我们没等他就先回去了,怎么了?” 男生脸色非常不好,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解释,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事”,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祁愿还想多问,但看了看男生的脸色,料想着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祁愿很快便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斜前方就是蒋辉的位置,此刻板凳收回了桌子底下,显然是还没来上课。 祁愿盯着那张空桌子发了会儿呆,心里惴惴不安。 他记得,在原著中,他和易卓云两人去过后山后发生的第一件怪事,就是一个同学无故失踪,只是没有提到这个同学具体的名字,所以祁愿无法确认。 这时候课代表在台上吼了一声交数学作业了,祁愿便翻了翻桌面上的一摞书,发现作业本在最下面。祁愿皱了皱眉头,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把作业本放在最上面的。 课代表已经开始慢慢往下走了,祁愿把作业本往外抽出来半截,忽然动作一顿。 ——原本黄白色的作业本纸,此时已经染上了一片殷红。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把作业本塞了回去,又故作镇定地对走到他面前的课代表说:“抱歉,作业本找不到了。” 课代表看了祁愿一眼,让他再找找,毕竟在他们学校里,不交作业的惩罚是很严重的。 祁愿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说真的找不到了,然后看着课代表拿起笔,准备在他的小本本记名字。 这时候身后递过来两个本子。 陆笙:“那个……林同学,这是秦止和我的作业本。” 祁愿一脸懵逼地看着陆笙把两本作业本递给了课代表。 课代表拿了本子就走了,祁愿转过去问:“你那怎么可能有我的作业本?” 陆笙红着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你没有写吗?我的作业本是新的,没有写名字,就写了你的名字。” 祁愿意外地说:“那你的呢?” 陆笙:“我交了个空本子。” “这样你不是会被罚吗?为什么要帮我?” 陆笙笑了笑,说:“没事啊,我现在写,下课就去找他,说我刚才不小心交错本子了。” 祁愿一脸震惊,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怀疑过陆笙,心下有些内疚,对陆笙露出一个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说:“谢谢你啊,中午食堂请你吃饭!” 陆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本就长得清秀乖巧,此刻这个动作做起来异常和谐,祁愿瞬间感觉自己被萌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陆笙在原著中的定位,但现在看起来不是个坏人,他心想。 殊不知他这么想的时候,陆笙偷偷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时候早读课已经开始了,祁愿见周围的人都开始认真学习,便偷偷抬起桌上的书,露出藏在地下的作业本。 他这时才终于看清了作业本封面的全貌。 干净简洁的封面上,是鲜血淋漓的四个大字。 ——来追我吧。 祁愿瞪大了双眼。 他看着作业本上鲜红的大字,吞了口唾沫。 这几个字正好是他昨天晚上昏睡的时候,那鬼在他耳边反复说的那句话。当看到这几个字之后,祁愿觉得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道慑人的视线,这一次的感觉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一来到这个世界,整个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控了起来。 第一遍读原著的时候,祁愿图快没有看得很仔细,很多细节也记得不清楚,再加上原著是从易卓云的角度讲的,所以秦止的遭遇究竟如何,他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或许原著中没有描写过秦止的遭遇,但是这个虚拟世界自动补全了设定;又或许是他这个外来者穿到了这个世界,引起了蝴蝶效应。 原因祁愿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了。 原本在刚、来这个世界之前,祁愿还想着如何保护命运之子,可没想到一穿过来后,第一个被盯上的人却是自己。 命运之子不会死,可是他会,而且一旦死亡就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看来在这个世界里,他首先要想的不是如何修复bug,而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现在鬼王已经开始暗中下手了。他记得在原著中,怪事也是先从一个同学的失踪开始的。 而现在,祁愿瞥了一眼斜前方的空位,心想,或许这个剧情线已经到了。 不过有一点祁愿一直没有想明白,既然是他与易卓云擅闯了后山,那这个鬼为什么第一个针对的人不是他们俩,而是一个毫无瓜葛的同班同学呢? 他想起来昨晚的经历。 当时他们几个一起下楼,蒋辉忽然折返回去拿东西,当时教室一片漆黑,应该是没有人的。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愿曲起指头,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两下,还在思考着事情的经过,忽然脑袋被狠拍了一下,差点栽在桌子上。 他一抬头,就看见老葫芦一幅快要发火的样子瞪着他:“不好好背书在这干什么!下课想去我办公室喝茶?” 祁愿一下就老实了,低下头老实地背起了书。 虽然都是高中,但是这个世界和祁愿原本的世界还是不一样的,很多课文祁愿见都没见过,有些生僻字还得翻出字典来查。查完之后,他从座位里摸出了笔袋拿笔,结果刚拉开拉链,就吓得手一松,笔袋里的笔尺都滚了出来。 他旁边同学见了,热心地弯下腰捡了笔还给他,还十分体贴地提醒他:“阿止,你桌子底下好像还有东西,你自己捡捡吧。” 祁愿“嗯”了一声。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低下头,把掉在桌子底下的东西捡了起来,包在了手心里。 没有人看出来,他捏着东西的那只手正在发抖。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才敢摊开手心。 那是一颗心脏。 他合上了手心,悄悄地把它塞进了兜里。 祁愿脑子里一片混乱,但又没有头绪,束手无策。 早读下课之后,他站起来走到后边的柜子边把笔袋放了进去,然后紧紧地锁上了柜子门。 他觉得这颗心脏十有*是蒋辉的,但不能拿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这个鬼的性子和实力都让他捉摸不透,如果现在贸然将这件事公布,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反而更快地加速剧情的发展。 祁愿告诫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 于是他回到了座位上,继续伪装成一幅好好学生的模样,心里暗自思索着对策,好不容易有了点思路,结果一只手习惯性地往兜里一插,再次吓得原地僵住了。 刚才就差没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锁在柜子里的那颗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一次回到了祁愿的兜里。 在那之后,祁愿又尝试着把它藏在各种隐蔽的地方,但都毫无疑问地失败了。那颗心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拿不下来。 他最终放弃了尝试,尽力尝试忽略它。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祁愿的错觉,他总感觉背后的视线越来越强烈了。他如坐针毡,带血的作业本露出一个小小的角,看起来格外刺眼。 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心想,“来追我吧”的追,是追逐,是不是也是寻找。 如果是寻找的话,这鬼会躲在哪里呢? 他再次往后望了一眼,企图锁定那道目光的来源。 第33章 灵异副本(三) 心事重重,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答应了请陆笙吃午饭,祁愿便没有和易卓云一起走,特意在下课的时候等着陆笙。陆笙动作慢了一点,等两人从教室出来时走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只能冲着祁愿歉意地笑了笑。 祁愿倒是没有多在意。 这时候食堂二楼已经没几个菜了,不过三楼的小炒区倒是还有剩。 祁愿打了个水煮肉片,见陆笙只打了一个红烧茄子,推测他是不好意思让自己请吃太贵的。他看了看陆笙的小身板,便自作主张给他加了个鸡腿。 陆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隐约露出脸上的酒窝来。他笑起来时左边脸蛋的酒窝要深一些,几乎是一扯嘴角就能看到,但是右边却没有酒窝。祁愿每次看到他笑,都想要伸出手在他的右脸上戳个对称出来。 两人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 祁愿见陆笙一直都在夹着红烧茄子,便问了一句:“你经常吃三楼的茄子吗?” 陆笙“嗯”了一声,埋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祁愿给他打的鸡腿。祁愿只觉得陆笙这小动物一样的动作莫名地戳中了他的萌点。 两人边吃边聊着天,陆笙性格内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祁愿说,他答。为了避免麻烦,祁愿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话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认识三年级的一个学长吗?名字叫李言。” 李言便是那个在一年前就闯入过后山,从而引起本文bug的学长。 刚读这本书的时候,祁愿就推测过,如果菲尔真的可以跟随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他会穿成什么人。 在第一个世界中,顾长流是剧情的边缘人物,既不是命运之子,也不是任务目标;然而在第二个世界中,菲尔却是剧情的主线人物,他既是命运之子,也是任务目标。 或许他的角色是随机的,也或者有什么深层的联系。如果说是有深层联系的话,祁愿暂时只能想到,这两个人都是引起剧情bug的人物。 所以在这个世界中,祁愿首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学长。如果学长真的是菲尔的话,他一定要快点与他相识才行。 回忆起了前世的菲尔,祁愿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他的一系列眼神变化都落在了陆笙的眼里。 陆笙的眼神沉了沉,一只手放在桌下,紧攥成了拳头,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清楚。” 祁愿想起陆笙的性格,也没有奇怪,便一句话带过,这个话题就这么作罢了。陆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但祁愿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两人吃完饭后便回了寝室,因为动作慢了点,回去的时候刘大海和易卓云已经在寝室了。祁愿想起刚才那个话题,便随口问了易卓云一句:“卓云,你认识三年级的李言吗?” 易卓云:“认识,以前参加竞赛培训的时候一起组过队,怎么了?” 祁愿拍了拍易卓云的肩膀:“有时间带我认识一下吧,有点事情想请教。” 易卓云什么也没问,一口答应了,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没有人注意到陆笙站在一旁,一直目睹了全程,表情阴晴不明。 搞定了之后,祁愿去了趟厕所,碰上了关系还不错的同班同学张振,还没跟他打招呼,就被他拉到了一边。 张振四下瞅了瞅,没人,便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着的卷,祁愿这才发现里面装着几支烟,都是便宜货,但在这个完全封闭式的学校里是很难搞到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祁愿吃惊地问。 “特殊渠道,这可得保密。”张振摆了摆手,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三支烟,递给祁愿,“来哥们儿,你们寝室三个人,刚好一人一支。” 祁愿下意识问:“三个人?” 张振张了张嘴,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表情有些疑惑和怔愣,然后又抽出了一根,“不知怎么就记岔了,来,你们都试试。” 说了声“谢了”就揣进了兜里往寝室走。 回了寝室之后,祁愿把门关好,对易卓云和刘大海说:“隔壁张振给的烟,你们要么?” 易卓云表情震惊,刘大海“靠”了一声:“他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 祁愿摇了摇头,把烟递给了他们,看着自己手上还剩的两支烟,犹豫了一下。 他前世不怎么抽烟,后来到了修□□就彻底戒了烟,所以这烟对他一点诱惑力也没有,但是他这一世扮演的身份是在封闭学校被憋得要命的高中生,这种时候理应是不会断然拒绝的,况且这烟留着也是个麻烦,不如快点解决了。所以他还是给自己叼了一根。 宿舍没有打火机,但有时候会断电,所以备用品里有蜡烛和火柴的。他们就着火蹲在厕所里抽着。 说来也奇怪,祁愿前世明明对烟不敏感的,可是这时候抽起来,却给他一种自己曾经是个老烟枪的错觉。 他没多想,抽完了就推开门出去了,刚巧碰上陆笙回来。 他直觉陆笙是个听话的孩子,肯定不会抽烟,心里不愿带坏他,但毕竟是张振的意思,好赖都得说说,所以便掏出最后一根烟问:“你抽吗?” 陆笙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抽的话我就……”祁愿还没说完,陆笙就抢过了他的话:“我要。” 见他这么直白地说想要,祁愿有点惊讶,但还是没说什么,递给他之后就走了。 因为课业压力重,所以学校给每个学生都规定了强制性午睡的时间,这会儿午睡铃一打,所有人都乖乖地爬上床睡了。 祁愿中午时睡眠一向很浅,这会儿一般都入睡很慢,没想到今天才刚沾枕头就困得不行,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紧紧缠住了,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死死束缚住,一起拖向无人的深渊之处。 然后他的耳垂被叼住了,一个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只准看着我。” 祁愿从梦魇中惊醒,整个寝室静悄悄的,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寂静。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爬下了床,往厕所走去,用凉水洗了把脸,结果一不注意泼了一身水。他便慢吞吞地往厕所走去,想抽点纸巾擦擦衣服。 他刚走进厕所,弯下腰抽了纸巾。 “砰——” 祁愿猛地直起身,回头一看,发现刚才还开着的门竟然自动关上落了锁,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伸手想把锁打开,却怎么也打不来,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候猛然一股力道将他往后一拽,一具冰冷的身躯贴了上来。 是他! 祁愿不要命地挣扎,但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后面那东西伸出手蒙住了祁愿的眼睛,再移开时,祁愿愕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 “你做了什么?”祁愿本就怕鬼,此刻咬牙切齿地说话,却有七分都是装的。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只是让你暂时看不见我而已,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那东西将祁愿摁在墙壁上,自己俯身朝下咬住了祁愿的嘴唇。 祁愿死咬着牙不放,奈何力气不够,对方直接硬生生撬开了他的牙关,伸出舌头扫了一圈,然后迅速地抽了回去。 “你是鬼王?究竟想要干嘛!蒋辉失踪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祁愿问。 那鬼又笑了两下,在祁愿的嘴唇上舔了一圈说:“想得到你。” 祁愿气急,但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只能忍了这一步,“那你为什么要把旁人卷进来!” “你怕我把谁卷进来?”鬼轻抚着他的脸颊,“易卓云?刘大海?蒋辉?”祁愿还没来得及回到,就感觉对方压制自己的力道忽然变重了许多,“还是李言?”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祁愿吓了一跳。 “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鬼说,“你是我的,只许看着我。” 祁愿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能感受到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无端觉得一阵心悸。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来追我吧,来找到我,阻止我。”鬼亲了亲他的睫毛,然后往后一退,身体开始渐渐消失。 祁愿什么也看不到,心里直打突:“我要怎么找到你?” “我说了,我一直都在看着你。”鬼的身体已经完全隐去,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消散在了风中。 “铃铃铃——” 起床铃打响,祁愿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刚才漫长又可怕的经历,竟然是一个梦中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额时摸到了满头大汗,心想,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整个人都要变得神经衰弱了。 他又回想梦中那鬼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温柔又深情,明明是夺人性命的场景,他却误以为自己泡在温暖的海水里。 第34章 灵异副本(四) 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祁愿敏锐地察觉到了班里气氛的不同。 往常这个时候,学霸们连喝水上厕所的时候都要省出来预习,但今天却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地窃窃私语,祁愿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小声讨论着的内容是关于蒋辉的。 这也难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是在这个如此封闭的鬼地方,估计蒋辉失踪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了吧。 祁愿一脸凝重地盯着蒋辉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其实应该不止一下,但祁愿出着神,对方的力道又很轻,所以过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陆笙朝着祁愿刚才出神的方向看了一眼,“阿止,我听他们说蒋辉他……失踪了,这是真的吗?” 祁愿注意到陆笙的脸色比平时看上去还要苍白一些,料想他是被吓坏了,便安慰说:“没事的,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封闭式管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丢了?” “那如果……不是大活人呢?”听完这话后,陆笙的脸色更苍白了,“我听他们都在说……蒋辉是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也不用说下去了。 祁愿这才发现自己安慰人的方式简直只能给零分,不仅没有任何安慰作用反而让陆笙更担忧了。他想试着安慰一下陆笙,便抬起了手,习惯性地搭在了陆笙的脑袋上揉了揉。 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上辈子,每次菲尔心情不好,祁愿都会摸摸他的头,但是也仅限于菲尔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在不同的位面、不同的人面前,他的这个习惯性动作竟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出现了。 陆笙似乎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身体僵了僵。 祁愿懊恼自己的莽撞,但还是只能装作无事地对陆笙说:“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笙点了点头,脸上隐隐有些红晕。 刚巧这时候老师进来了,祁愿心里还有些尴尬,就这么匆匆结束了话题,回过头开始做课前准备。 在他身后的陆笙,悄悄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来。 不过这些祁愿都没有看到,他装出了一幅认真听课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已经走起了神。 才来这个世界一天,他就已经遭遇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任务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他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上一个世界菲尔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基因造就的。但这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确确实实存在着灵异因素。作为一个人类,祁愿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很难逃出鬼王的掌控。 他心里一阵纠结,本来在这之前,他是打算得了空就立刻去找李言的,毕竟李言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个关键人物,要想修复bug,首先就得和他搭上线,况且这个李言还很有可能是菲尔。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他不得不承认,中午时鬼王的那句“只准看着我”还是有威慑作用的,他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激怒鬼王,从而牵连李言。可是如果不抢占先机,快点找出bug的症结所在的话,这个世界的任务又很有可能会打水漂,不仅如此,还很有可能无法改变这个故事的be结局。 他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本来以为这个问题要就这么僵持下去了,没想到现实却推了他一把,才刚下课,李言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言是学校的大名人了,他是校学生会的会长,这次过来是要帮一个校级竞赛拉人的。因为太过于封闭,他们学校的竞赛只有校级甚至以下的,没有什么国家加分项目,也没太大参考价值,还挺耗时间,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参加。 这次也一样,当李言一号召大家参加校级物理竞赛的时候,所有人都埋下头装空气,还有一个人直接推出了挡箭牌:“我们物理都不行啊,我记得我们班物理最好的就是秦止了,你可以找他问问呗。” 一句话,直接让祁愿变成了众人的焦点。 李言也顺势看了过来,推了推眼镜,一脸温和地问祁愿:“秦止同学,我记得你之前的物理似乎考了你们年纪前三?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下比赛,增加一点经验也是好的。” 顶着众人的压力,祁愿吞了口唾沫。他故意做出一幅为难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毕竟他本来就在纠结要不要去找李言,现在李言自己找上门了,相当于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所以他只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答应了。 “真的吗?”李言显得非常高兴,走下来拿了一张表格递给他,“那你能先填一下这个吗?我还要去别班,你是哪个寝室的?我晚上来找你。” “好,”祁愿回答,“我在607,学长下完晚自习来找我?” 因为没有通讯工具,所以大多数时候要联系一个人只有约定时间,然后去教室或者寝室找人才行。 李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赶去了下一个班。 表格上都是一些基本信息,祁愿扫了一眼,便默默拿起笔开始填写,这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阿止你刚才可以拒绝的。” 祁愿没多在意,随口回:“这么多人看着呢,拒绝了多尴尬,反正也没什么事,参加就参加吧,就当积累考试经验了。” 陆笙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祁愿填完了表格,就托起下巴在心里暗自思考起了对策。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务之急是他得想办法在李言那里搞清楚一年之前他们去后山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所以今晚,他得想想办法从李言嘴里套话。 思虑了一番之后,很快就到了晚上。祁愿和易卓云一起回去,顺便还带上了陆笙。刘大海本来也要一起的,结果中途拐去了小卖店,据说是想请暗恋的女生吃雪糕。 三个人回到了寝室,祁愿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一下,就坐在易卓云的床上等李言过来找他。易卓云就坐在他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寝室里很安静,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喘息。祁愿扭头一看,才发现陆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身体前倾表情痛苦地捂住胃部,脸色十分苍白。 祁愿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陆笙,面上一片焦急。 易卓云看了一眼陆笙的状况,当即说:“可能是急性胃炎,他这个状态没办法走到医务室去,我去医务室找梁医生过来,你在这里看着他。” 在原著的设定中,这个坑爹的学校不能与外界联系,唯一的医疗场所便是医务室。这里的医务室虽然医术不算太渣,但离寝室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祁愿点了点头,等易卓云出去后,他把陆笙扶到易卓云的床铺上暂时趟了会儿,自己蹲在一旁,看他还是疼得难受,便问:“陆笙,你还能坚持吗?” 陆笙抿紧了唇,过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喝点水应该就会好了……” “我去给你接杯水!”祁愿站起来,拿了陆笙的杯子便去了楼层最前面接水,结果走过去一看发现饮水机没水了,只好下了一层楼。 这时候,刚巧李言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下楼去407找祁愿。结果他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有人应,一推还把门给推开了。 “我来找秦止,有人在吗?”李言问。 没有人回应,李言便走了进去,发现寝室里没有人,正准备回去,忽然窗台刮了一阵风,砰的一声就把半掩的门给合上了。 李言皱了皱眉头,往门边走正准备去开门,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细微的低喃。李言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出了好像在说:“别碰他,他是我的。” “谁?”李言回过头,什么也没看见,还没等他松口气,忽然脖子上一阵疼痛,他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将他抬离了地面。 他拼死地挣扎,双脚蹬来蹬去,但都是无用功。窒息的感觉让他十分痛苦,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脖颈上的力道忽然松开了,他直接滚落到了地上,然后开始疯狂地咳嗽。 “不准……碰他……” 李言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往门外跑去,关上门之前,他隐约听到那个声音说。 “不能杀人,他不喜欢。” 祁愿觉得这栋楼大概是中了毒了。 一层楼没水也就罢了,他下到了五层,走到最前面的饮水机前发现还是没水,又去了下下层,结果还是没水,就这么循环往复,直到走到了一楼才接到水。 就这样,等他回到六楼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他忧心着陆笙的状况,推开门之后,发现陆笙坐在床沿边上,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祁愿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热水杯递给了他。 陆笙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然后看了一眼祁愿,说:“阿止,刚才李言师兄来找过你了。” 祁愿愣了一下,问:“嗯?他现在在哪?” 陆笙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说:“嗯……他说他有些急事,可能要明天再来找你了。” 第35章 灵异副本(五) 陆笙安静地捧着杯子喝水,祁愿在一旁看着他。 陆笙是个内向又安静的孩子,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此时捧着他那个同样干净的杯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说起来,陆笙用过的东西看起来都是这样。为了方便管理,他们的生活用品都是学校统一发放的,其他人的东西都又旧又脏了,只有陆笙的看起来还很干净。 崭新得就像是从来没有用过一样。 一丝疑虑从祁愿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迹。 等陆笙喝完了水后,祁愿接过了水杯,问:“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陆笙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抱歉阿止,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祁愿怕他逞强,走上来想碰碰他,却被陆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这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唐突,往后退了一点。 这时候易卓云带着梁医生回来了。他们还没进寝室门,祁愿就听到梁医生说:“是你哪个室友生病了啊?我记得你们三个身体都挺不错啊。” 刚听完这句话,门就被推开了,梁医生看了看坐在易卓云床边的陆笙,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陆笙啊!怪不得,我记得你身体一向不怎么好来着。” 然后他便拿了医疗箱走过来,祁愿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腾给他,自己站在一旁看着他诊断,面上不显,心里却疑惑了起来。 他总觉得今天梁医生的表现十分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在他心思转来转去的时候,梁医生也已经诊断得差不多了,他从医疗箱里挑了几种治胃病的药,细心地贴上服用标签,又叮嘱了两句注意身体,然后就离开了。 祁愿又坐在陆笙旁边呆了一会儿,确认了他真的缓过了劲后,才起身去洗漱。很快刘大海赶着熄灯回来了,几个人收拾了一番就爬上床休息了。 鉴于前几次的血泪经验,祁愿本来无比忐忑,以为今天又会是一个噩梦般的夜晚,没想到他闭上眼后却睡得无比踏实。 睡梦中,他感觉有一个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凉凉的,却又暖暖的。他还来不及思考,就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第二天上课时,祁愿本来想等着李言过来拿报名表,结果左等右等,眼看着一上午都要没了,李言也没有过来找他。 祁愿等不及了,只好自己过去。 他向易卓云打听了李言的教室,两人一起去找李言,结果等过去之后才知道李言今天不舒服请假了,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祁愿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易卓云也看出了祁愿脸色不太对劲,问:“阿止,你找李言有什么急事吗?” 祁愿摇了摇头。 易卓云想了想,突兀地起了个奇怪的话题:“阿止,你觉不觉得…最近怪事特别多?” 这话其实在祁愿意料之中,他们两人一起去后山遭遇了鬼打墙,之后很快蒋辉就失踪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更别说易卓云还是命运之子了。 他估计易卓云早就觉得不对劲,而且也有了初步的猜想,但是鉴于有鬼这种事情太唯心主义了,又不想吓到自己,所以才犹豫这么久后才开口。 命运之子对主线发展本就敏锐,既然他已经说了,祁愿也没理由反驳,便点了点头,回答:“我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易卓云:“我觉得那后山古怪得很,但是又不能确定,这两天总觉得毛毛的,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祁愿想到了鬼王,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起来,“要不我们去查查?” 易卓云也正有此意,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不知道……从何查起?” “这种事我们才来这里一年多,肯定不了解,问老师也不太合适,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祁愿委婉地说,“要不,我们问问三年级的学长学姐?” 易卓云回头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是说,李言?所以你才要来找他?” 祁愿点了点头。 易卓云的脸色凝重了些,他蹙眉思考了片刻,说:“好,那我们今天中午去找他?” 祁愿:“他生病了,估计不会出去吃饭,我们一下课就过去,那时候没有人,去寝室找他比较方便。” 易卓云没有意见,“嗯”了一声,两人就回到了教室。 很快就到了中午。 祁愿和易卓云没有和陆笙刘大海他们吃饭,急匆匆就往寝室赶。 刘大海看着两人火急火燎的背影,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这两人偷偷摸摸的,难道是要去偷/情?”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嘿嘿笑了几句,完全没注意到陆笙瞬间黑透了的脸色。 李言的寝室在他们寝室的楼上,祁愿和易卓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房门是紧闭的。 易卓云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来李言的声音:“什么人?” 祁愿说:“李言学长你好,我是秦止,来交物理竞赛报名表的。” 门内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很久,李言才把门打开了。祁愿看着李言苍白的脸色,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似乎看上去有些戒备。 李言看到祁愿和易卓云后,眼神不自然地往后瞟了瞟。 祁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表格递给了李言,问:“学长,你身体好些了吗?” 李言“嗯”了一声,说还好。 话题有些进展不下去了,易卓云看了祁愿一眼,直截了当地开口:“学长,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谈一谈,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聊聊?” 李言考虑了片刻,才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两人进来。 等两人进屋之后,祁愿把门一锁,问李言:“学长,你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言眼神闪烁,看上去有些恐惧的样子。 “你昨天说有急事,今天又不舒服请假,刚才又一脸戒备的样子,”祁愿说,“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易卓云没有说话,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场面一阵沉默,许久后,李言才哑着嗓子问:“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祁愿想到了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王,若有所思。 他还想再问,这时候易卓云沉不住气了,开口说:“学长,你对我们学校的后山有过了解吗?” “后山……”李言神色变得有点复杂,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祁愿本来还想找个借口,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早晚都瞒不住,况且李言还是剧情中人,迟早是要知道真相的,所以也就没再多费口舌找借口,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前两天去了后山,遇到了鬼打墙,觉得这事很蹊跷,所以来打听一下。” 李言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他们,说:“什么?!你们也……” “也?”易卓云说,“学长,你也去过?” 李言抿起唇,表情挣扎了一瞬,缓缓地说:“对……我记得是去年的第一个学期,本来只是出于好奇才去的,没想到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折腾到天亮才走出了那个鬼地方,还因为这件事被记了过。老师念在我一向表现好的份上没怎么苛责我,只以为我是偶尔贪玩才玩到了天亮,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恐惧又有点癫狂:“那个后山一定有问题!不,不止后山,我们学校也有问题!这个该死的地方一定是被诅咒了,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表情也越来越扭曲,。 易卓云听完李言的话,罕见地沉默了。 祁愿心里有些着急,李言说的这些都是他和易卓云经历过的,没太大区别,根本就不能解释这个世界的bug,他只好开口问:“学长,除了鬼打墙以外,你还记得当时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不论多小都可以。” “嗯……我记得当时是晚上,我找了很久的路,一直找不到,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李言皱眉回忆了半天,忽然说:“等等,我记得当时走得很累,想坐下休息,但地上很脏,我总感觉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来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山洞,看起来很干净,就像进去休息休息。” 想起了之前的山洞,易卓云看了祁愿一眼,接话:“然后你就进去了?” “不,”李言摇了摇头,“我进不去。” 易卓云吃了一惊,这和他之前的遭遇可不太一样。 “那里就像有一道结界一样,把我死死地阻挡在外面,我只是站在那里,都觉得很有压迫感,只好离开了。”李言不安地捏了捏拳头,“我走的时候,还隐隐听到里面有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在说:‘不,你不是他。’” 祁愿诧异地抬起眼皮,心里想,他似乎找到了这个关键的点。 ——你不是他。 这个“你”是李言,那么“他”呢?是命运之子吗? 还是,自己? 祁愿思考着,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 第36章 灵异副本(六) 这个“他”,是指命运之子,还是自己? 祁愿思考着这个问题,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 是自己,他想。 他一直以为这一世的菲尔可能是李言,但在听完李言这一番话之后,他心中的天平忽然向另一个方向倾斜了。 一个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忽略了的方向。 或许这一世的菲尔不是李言,而是那个一直把自己盯得很紧的鬼王。 他被这个猜测搅得心神不宁,差点都没心思继续从李言这里打探消息了。 易卓云还没有忘记正事,又问李言有没有其他的细节。但毕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印象深刻,也不会样样细节都记得清楚,所以李言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其他有什么地方奇怪。 易卓云见状,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 能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易卓云看了看李言的脸色,觉得不能再刺激他了,就道了谢,然后拉着祁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易卓云问祁愿:“阿止,你怎么想?” 祁愿还沉浸在刚才的猜测中,乍一听到易卓云喊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强装冷静地说:“看来这个后山是真的有问题了。” “嗯,而且时机这么凑巧,我们刚出来,蒋辉就出事,我估计这事多半和蒋辉也有关系。”易卓云脸色很不好看,“如果一个月前有人给我说这种事,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相信,结果现在……真是见了鬼了!” 祁愿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真是见了鬼了。 这时候吃饭吃得快的同学已经往寝室走了,不是适合深聊的好时机,两个人就装作自然地回了寝室。 推开门之后,祁愿惊讶地发现陆笙竟然已经回来了,平时他速度一向很慢,没想到今天这么快。 陆笙见他们俩进来,微微扬起嘴角,从书包里掏出了面包和牛奶,对他们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怕你们饿了,就买了点东西回来。” 他虽然说的是“你们”,但眼睛看着的却只有祁愿。 祁愿没想到陆笙这么贴心,心下有些感动。他刚好也饿了,道了声谢谢就拿了面包和牛奶,分给了易卓云一半,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他懒得插吸管,直接撕开了瓶口的包装纸喝了一口,结果嘴唇上沾了一点牛奶,他就直接伸出舌头在唇边舔了舔,继续吃起了面包。 坐在他旁边的陆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变幻莫测。 祁愿狼吞虎咽吃完了面包,又满足地摸了摸肚皮。这时候陆笙才抬起头,问了两人一句:“阿止,你和卓云这么忙着回来是要干嘛呀?” 祁愿当然不能直接说调查的事,便只说:“去找了趟李言学长交竞赛表格。”他想了想,觉得用这个理由显得小题大作了,不具有说服力,又补了一句:“早上去的时候听说他病了,顺便过去看看他。” “你不吃饭,就是为了去看他?”陆笙笑着问。 祁愿看着陆笙的脸上的笑容,心里无端端地生出一股凉意来。 但等他定睛一看时,又发现陆笙的表情很正常。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什么也没说,心里嘀咕了两声,就爬上了床。 他在床上来回捋了一遍李言的话,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种种怪异,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菲尔这一世或许真的是鬼王。 毕竟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不管是顾长流还是菲尔,本质上都是占有欲极强的性格。鬼王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产生兴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是菲尔。 照这种情况来看,他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至少也有前世的潜意识,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很快地找到自己。 他恍惚想起前一世离开的时候,菲尔对他说的一句话。 ——不用认,找得到愿愿。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句安慰,没想到却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点的时间与菲尔相差多少,如果差得很多的话,是不是说明菲尔已经在这个世界等了很久了? 他觉得心里酸酸的,乱得厉害。 睡着前的最后一刻,祁愿还想着,一定要快点见到他。 之前在睡梦中被折腾惯了,祁愿本以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可是一整个中午过去了,他都睡得很安稳,一点情况都没有遇到。 他本来想在梦里跟鬼王说清楚,可是对方不主动来找他,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办法能见到他了。不过不着急,他记得鬼王说过,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这样也不愁找不到他。 他这么想着,可是一整天过去了,鬼王依然没有出现。 以往鬼王隔三差五就会偷偷出来刷个存在感,可是当祁愿真的想找他的时候,他又偏偏不出现了。 祁愿心里暗自着急,完全听不进老师讲课,心里规划着需不需要再去一次后山。 这时候,教导主任忽然在后面喊了一声:“陆笙,你出来一下。” 祁愿扭过头,看到教导主任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吃惊,心想陆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可是陆笙一向乖巧听话,这几天也都一直规规矩矩的,能犯什么事? 教导主任的声音不大,但毕竟是在上课,班上除了老师的声音以外十分安静,所以这一声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陆笙迎着众人的目光站了起来,在转身往教室外走之前突兀地看了祁愿一眼。 祁愿在心里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过了大概半节课的样子,陆笙就回来了,祁愿问他发生了什么,陆笙也没吭声,祁愿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下午的课结束后,易卓云约了刘大海偷偷去打球,本来想把他也捎上,但是祁愿拒绝了。他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冒险去一趟后山,虽然之前在后山的经历还是让他心里毛毛的,但他还是觉得早点找到菲尔比较安心。 他刚一出门,结果却在门外见到了李言。 李言靠在教室后门的墙上,看上去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一见祁愿出来,就推了推眼镜说:“今晚紧急组织了一个竞赛培训会,要求参赛学生都要到场,你去拿下纸笔,我们一起过去吧。” 这种全校性的培训是逃不掉的,祁愿只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回教室提着书包跟李言走了。 培训会是在阶梯教室举行的,祁愿一进去才发现里面开始很冷的空调,其他人都机智地穿了外套,只有自己没有,但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去后面调温度,只好硬着忍了下来。 培训会的主讲老师啰嗦了一长串话,祁愿越听越觉得冷,就在他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背上忽然被搭上了一件外套。 祁愿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给他披外套的李言。 “我穿得厚,外套借你。”说完,李言犹豫了一下,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抱歉,我昨天……情绪太激动了些……” 祁愿理解地摆摆手,“没事,谢谢你的外套。” 李言松了一口气,就没再说话了。 等老师好不容易讲完放他们回去,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祁愿把外套还给李言,道了声谢。李言接过外套后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祁愿疑惑道:“学长,怎么了吗?” 李言想了想,说:“我今天去老师办公室拿资料的时候碰巧看到教导主任在训人,似乎是你寝室的室友。” “你说陆笙?”祁愿立刻问:“学长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陆笙犯了事儿?” 李言露出一个有点疑惑的表情:“我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好像是陆笙私下藏了一根烟,还用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结果今天宿舍突击检查的时候被翻出来了。” 祁愿愣了一下:“就一根?” “对啊,”李言说,“教导主任把烟没收了,还逼问他其他的烟藏去哪里了,你室友一直没说话,再后来我就出去了,走出去之后我还听到了一声巨响,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根烟? 祁愿想到了自己给陆笙的那根烟。 这学校里香烟本就难得,又刚好是一支,祁愿很难不去联想:难道是他一直没有抽?可是这种东西在学校里本来就是违禁品,就算不抽,早点处理了才妥当,又为什么非要藏起来? 心中的怪异感涌了上来。 他心里还纳闷着,这时候脑子里忽然嘀了一声,竟然是升级了许久的系统。 系统:“系统新版本更新成功!宿主可在回到本源空间后使用全方位探视功能。” 听着系统冰冷又熟悉的声音,祁愿几乎没有考虑,就问出了刚才一直在思索的问题:“系统,我想知道在原著中,关于陆笙的所有资料。” 系统嘀嘀了两声,然后说:“未搜索到陆笙相关资料。” “一点都没有吗?”祁愿有点抓狂,“陆笙好歹是易卓云的室友,一两句描写总是有的吧?” “系统检测到原著中易卓云只有刘大海、秦止两位室友。”系统声音僵硬地解释,又重复了一遍,“未搜索到陆笙相关资料。” 祁愿愣在了原地。 第37章 灵异副本(七) ——未搜索到陆笙相关资料。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祁愿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觉得惊讶,毕竟被告知了朝夕相处的室友其实是不存在的,怎么都不能很平静地接受。可是当他细细回想了一遍以前各种说不通但又被他忽略了的细节时,他又觉得这个答案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了。 比如陆笙的手凉得不同寻常。 比如陆笙总是抗拒他的触碰。 比如陆笙的所有东西都看上去新得像是没有使用过。 比如他总会感受到的来自背后的尖锐视线。 比如不管是同学还是校医都下意识认为他们寝室只有三个人。 细细想来,其实陆笙露出的破绽很多,不,或许是陆笙留下的破绽很多。在他刚来这个世界时,鬼王就告诉过他:“来追我吧。”追是寻找,是因为他希望自己找到他。 其实祁愿怀疑过,也猜测过,只是一直没有确认。所以现在,在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他惊讶归惊讶,却也没有那么难以消化。 他原本还想着怎样才能找到鬼王,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只需要找到陆笙就可以了。 这时候李言开口:“还剩四十分钟才上晚课,要不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祁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陆笙,于是只能用歉意的口吻说:“学长,不好意思,我等下还有点事,可能就不吃饭了,要不你约同学一起去?” “好吧,你没空就算了,刚好我这有几份资料要拿回去,我们顺路过去吧。”李言无奈地笑了笑。 阶梯教室在顶楼,从阶梯教室到祁愿自班的教室刚好会途经李言的教室,所以祁愿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刚走到李言教室时,祁愿发现门口竟然围了一圈人,正表情各异地谈论着什么,见李言来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就跑了过来。 “主席!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你知不知道!”那人说。 “怎么了?”李言满脸疑惑,看到那人凝重的神色,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你别急,慢慢说。” 那人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祁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祁愿见状,本想先走一步,结果李言说:“没关系的,你直接说吧。” 那人便不再犹豫,直接开了口:“教导主任出事了!” 祁愿心里一惊,刚迈出一步的腿又默默缩了回来。 “主任本来说好了这个时间会给我们发试卷资料的,结果等了很久他都没来,学习委员就去了办公室去找他,结果发现他倒在了办公桌旁边,没有外伤但是口吐鲜血,非常严重,现在已经紧急送去医务室治疗了!” 李言一听,吓了一大跳,着急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那人卡了一下:“不知道!情况好像很糟糕!主席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联系外面的医院还来得及吗?” 李言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祁愿一眼,说:“秦止,很抱歉,我先去一趟医务室,你有什么要办的就快去办吧,我就不耽误你了。”说完还没等祁愿回答,就急匆匆走了。 教导主任前脚刚训了陆笙,后脚就出事了? 祁愿在心里暗自琢磨,愣愣地看着李言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也想追上去看看情况,可是自己现在过去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往教室走去。 如果真的是陆笙做的,也只有陆笙可以救他。 先找到陆笙再说。 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有一种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菲尔出事的那天也有过,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先找到陆笙。 他回到教室,眼神扫了一圈,发现没有陆笙。 这个时间还是饭点,没到上课,祁愿想去食堂找陆笙,但想了想鬼应该是不吃饭的,而且就算现在陆笙真的在食堂,等他跑一趟过去说不定就刚好错过了,所以只好忍着焦心坐回了座位上等待。 等了半天,眼看着班上的人一个一个都回来了,陆笙也没有出现。 祁愿坐不住了,刚站起身,就眼尖地看到李言从教室门外走过。他连忙出去追上他,问:“学长,教导主任怎么样了。” “唉,现在情况还不好说,希望没什么事吧。”李言叹了口气,“抱歉,刚才就那么走了,也没顾得上你。” 祁愿摆摆手,“没有没有,正事要紧,你别太着急了,一切都会好的。” 李言便点了点头,犹豫了两下,说:“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东西在搞鬼?” 祁愿想了想,只说:“不知道,只希望主任能够撑过去吧。” 李言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预感,觉得那个东西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逃不出去。” 祁愿被他说得心里突突直跳,没接话。 李言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突兀了,所以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说了声还有急事,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祁愿心乱如麻,回答了座位上,麻木地等着陆笙回来。又过了一会儿,上课铃打响了。祁愿回头望了一眼陆笙的座位,发现是空的。 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祁愿最终还是没忍住,假装去上厕所,然后趁机溜了。 教学楼,实验楼,食堂,寝室……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都一一找了,可是连陆笙的影子都没有。 他搞不懂为什么在自己迫切地想要找他的时候,他反而不见了踪影。 就在祁愿快要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后山,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放,原著中鬼王被封印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祁愿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是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他就又一次来到了山脚下。 一想到之前的经历,祁愿就觉得额头直冒冷汗。 鉴于这后山的古怪,祁愿还以为自己会找很久,可是没想到他没有遇到鬼打墙,甚至没有遇到一点阻碍,才刚爬上山,就毫无防备地看到了那个初次相遇的山洞。 就像从未对他设防一样。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个山洞,在里面捏捏摸摸,但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却没有看到人。 “陆笙,”祁愿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那声音有点惊讶:“你知道了?” 祁愿“嗯”了一声,“要不,你先出来?” 陆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轻得像是一个错觉。祁愿再往外一看,发现陆笙凭空出现在了山洞口,靠在石壁上看着他。 “你来找我聊什么?” “你……”祁愿想了想,本来有一大堆话想问的,他想问陆笙在这个世界等了他多久,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问蒋辉和教导主任的事,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太多话想说了,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祁愿完全无法理解陆笙的逻辑,不懂教导主任是怎么跟李言扯上关系的。 最后他没有开口,只是走到了陆笙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拉一拉他的手。没想到还没碰到,原本看上去心情不错陆笙却忽然出手,比他更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陆笙的手很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手下的力气捏得祁愿骨头都要断了。 “你身上是谁的味道?!” 祁愿疼得眉毛都缩在了一起,脑子里分神思考了一下陆笙的意思,这才想起来,之前李言把外套借给了他,估计味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的。 他被这个问题搞得一懵,想开口解释,但还没回答,陆笙就替他回答了:“李言……又是李言……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祁愿直觉他误会了什么,眼皮一跳,想开口解释,结果就发现了不对劲。整个山洞都开始震动,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坍塌了一样。 祁愿吓了一跳。 陆笙双眼紧紧地盯着他,胸口起伏,眼神复杂,过了很久,他忽然松开了手,说:“你最好现在就走。”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似乎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克制自己。 祁愿其实不是想走,但是因为两人靠得很近,陆笙又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他下意识想看清楚他的脸,就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这时候陆笙突然抬起头看着他逃避的动作,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双眼也开始染血,渐渐失去神采,眸中也变得一片虚无。 “不用走了,”他忽然停止了喘气,语气变得异常冰冷。 然后祁愿就被猛地压倒在了地上,头磕碰到了石头,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在晕倒之前,他听到了陆笙毫无情绪的声音。 ——不用走了,来不及了。 第38章 灵异副本(八) 祁愿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教室,正坐在座位上走神,这时候后排的陆笙忽然举手说:“老师,我忘记带书了。” 老师就抬起头看了一眼,说:“哦,那你就和秦止一起看吧。”然后陆笙就挪了凳子坐在了祁愿的右边。 祁愿觉得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假装认真听课,眼睛盯着黑板一动不动。这时候腿上一痒,祁愿低头一看,陆笙把左手搭在了他的腿上。 他浑身僵硬,余光瞟了瞟周围的同学,发现他们都在认真做着笔记。他只好催眠自己不要在意,强迫着听课,没想到那只手却愈演愈烈,充满挑逗意味地在他的腿上抚摸。 祁愿受忍不下去了,想拍开那只万恶的手,没想到刚有了这个想法,身体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虽然动不了,但是感觉还是在的。祁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微微撩开了他的衣服下摆,徘徊在他的腰际。 这具身体是怕痒的体质,祁愿只能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陆笙的动作又轻又柔,力道不重,只是轻轻地划过去,祁愿只觉得痒到不行,又因为陆笙挑逗的动作催生了一股子邪念,不知道怎么的就放松了咬牙的力道,微启双唇喘息了一声。 很轻,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显得极为突兀。 有几位离得很近的同学听到声音,疑惑地扭过头往回看了一眼。祁愿吓得脑门冒汗,不敢再轻易动弹,只能任由陆笙更加放肆。 还好这甜蜜的折磨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这节课还没结束,祁愿就眼前一晕,场景忽然转换到了寝室。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深夜,祁愿躺在床上,周围黑漆漆的,只有门外安全出口的标识散发着幽幽绿光。寝室的人都睡了,隐约能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声。 祁愿也觉得有点困了,刚闭上眼睛准备睡,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捏住了。 在他对面的陆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脚踝,然后低下头,舔了一下祁愿的脚心。 太痒了,祁愿吓得想把脚缩回去,结果发现身体还是像在教室一样,仿佛有千斤重,一点也不能动弹。 在他慌神的时候,陆笙顺着他的床铺爬了过来,动作缓慢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祁愿就感觉对方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陆笙攥住了他的头发,强迫性地让他抬起了头,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轻柔又绵长,但是窒息的感觉却让祁愿错以为它热烈又深邃。 就在他怀疑下一秒自己就要溺毙在这个吻里的时候,陆笙才施舍般放过了他的唇,转而进攻其他的地方。 陆笙舔舐着祁愿的脖颈,伸出尖牙小心地在祁愿最脆弱的地方磨蹭着。祁愿错觉陆笙是一只期待着进食的猫,而自己是一道菜,正摆在他的面前供他享用。 事实证明这道佳肴不能太快吃掉,要先细细品尝个中滋味。陆笙在他身上辗转,留下一道又一道细小又深重的吻痕,然后才慢慢向下,转移到了另一个无法言说的地方。 整个夜晚都安安静静的,给这个热烈的角落添了一道隐秘的羞涩。 祁愿紧抿着嘴唇,被动地承受着陆笙的动作,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陆笙却忽然转移了目标,再次朝着他的嘴唇进攻,还粗暴地撬开了他的牙齿。 最后一丝防御被卸下,当牙齿被撬开的那一刻,祁愿再也忍不住了,从喉咙里泄露出一声轻喘。 这时候,原本睡得很熟的易卓云和刘大海忽然都醒了过来,刘大海还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祁愿吓得不行,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从刚刚的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清醒过来之后,祁愿才发现自己趟在一架床上,双手上抬到了头顶,被一种不明力量固定住。而陆笙就睡在他的旁边,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陆笙的身体很冰,祁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后脑勺隐隐作痛,现在精神还有点恍惚。 他花了几十秒时间理清了现在的状况。 这个房间看上去封闭又阴森,除了他躺着的这架床以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都是木制的,看上去十分老旧。这地方怎么看都不会是在学校里,看来他是被陆笙给带去了另一个地方。可能是之前自己退后的动作让陆笙误以为自己想要逃避,于是受了刺激,所以整了这么一出。 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眼前的场景与第一世的顾长流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陆笙发现他醒了,凑上来舔了舔他的耳垂,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每天都想着对你做这样的事……” 听到这句话,又回想起刚才的梦境,祁愿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陆笙制造的幻镜,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陆笙,看出了陆笙眼中隐隐的疯狂。 他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妙。 “看吧,他们真是碍事”陆笙忽然低头,一使力狠咬了一口祁愿的肩膀,直到尝出了一丝血腥味才罢手,“好想让他们消失……让他们都消失……” ——“这样你就可以只看着我一个人了。” 他没有说这句话,不过祁愿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 祁愿定定地看着陆笙的眼睛,直到确认了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才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在原著中,鬼王虽然没有彻底毁掉这个学校,不过也跟毁掉差不了多少了,只有主角几个受了主角光环的庇护存活了下来,但也逃不出这个封闭的学校,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轮回。 看现在的状况,陆笙明显是想重演悲剧,不,或许比那还要严重。祁愿顿时觉得身上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冰凉,他觉得自己再一次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一个无解的死胡同。 祁愿打了一个寒颤,看向陆笙,似乎是在无声地祈求。 这个无助的眼神让陆笙很是受用,他贪婪地盯着看了几秒,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祁愿忽然间心里一跳。 不一样的,他想,虽然这一世的境遇与第一世十分相似,但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他犹豫了一下,身体往前蹭了一点,因为双手不能动,所以他的姿势十分僵硬,动作看上去有些别扭。 他吃力地移到陆笙的脸颊前,又吃力地抬头给了陆笙一个吻,但因为姿势原因,只能堪堪吻在下巴上。 祁愿的唇是暖的,陆笙的下巴是冰的,所以触碰时的触感异常强烈。陆笙愣住,眸色变得暗沉了一些,他戒备地看了一眼祁愿,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个“又”字让祁愿有些恍惚,想起了第一世的顾长流。当时他着急着想要出去救卫奚,选择了一种让他现在想来都无比后悔的做法。 可是陆笙却说出了“又”,难道是因为他拥有着前世的记忆,或者潜意识拥有着前世的记忆? 祁愿没有多问,他感觉到了陆笙心里的不安,不敢再触他的雷区,只是再次蹭上去想亲亲他的下巴,刚好陆笙低下头,两个人的嘴唇就触碰在了一起。 陆笙完全没有压抑自己,伸出舌头想要顶开祁愿的牙齿,结果刚一碰到齿尖,祁愿就主动张开了嘴,由着陆笙胡来。 不一样的,祁愿恍惚地想着,正是因为有了第一世的悲剧,祁愿才不会再重蹈覆辙。所以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他努力迎合着陆笙粗暴的动作,嘴唇被咬得有点疼,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一吻结束后,陆笙眼神复杂地看着祁愿,似乎在挣扎着该不该相信他,他蹙眉沉思了一会儿,仍是戒备地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祁愿随意地“嗯”了一声,没有反抗。 见他态度顺从,陆笙盯着祁愿看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不想让那些人消失?”祁愿没有否认,大大方方地说:“是,他们都是我的同学朋友,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他刚一说完,就感觉肩膀一阵刺痛,陆笙仅仅用一根手指就让他痛得眼前发黑。 “我就知道!”陆笙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边咬边说,“我就知道你要耍花招。” “我想救他们,”祁愿忍着疼痛,抽了两口气,然后他示弱地看向陆笙,“我想让他们活,但是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听完祁愿的话,陆笙停了下来。 祁愿松了一口气,看向陆笙。 陆笙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祁愿,过了好久,他又问了一次:“你想救他们?” 祁愿点了点头。 陆笙又问:“所以,这就是你的弱点了?” 祁愿不明所以,只能再次点头。 然后陆笙忽然笑了,他笑着看向祁愿,开口说:“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如果你想要,我就替你做到。 ——只要你求我,讨好我,依赖我,彻底属于我。 第39章 灵异副本(九) ——“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祁愿拿不准他什么意思,脑子里思索了半天都没个结果,只好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用求饶般的语气说了一句:“求你,别伤害他们。” 陆笙眯起眼睛,神色变得有点危险,说:“不够。” 祁愿犯了难,想了想,做出了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动作: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跨坐在了陆笙的身上。因为他的手被缚着,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十分吃力,手腕都扭了个面。 见状,陆笙大发慈悲地把祁愿手上的束缚调松了一些,可以稍稍移动一点距离 祁愿低下头看陆笙,发现陆笙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其实长久凝视一个人的眼睛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四目相对的时候。可是陆笙却一点没有觉得不对,他的目光一直锁在祁愿的身上,专注得就像是从未移开过。 这一次,祁愿没有避开他的眼神,也深深地看进了他的眼睛里,然后俯下身子,在陆笙的唇上咬了咬。 他明显感觉到陆笙的情绪变得激动了些,但或许是存了心思要让他拿出诚意,所以两片一直没有松开。祁愿只好主动伸出舌头,顶开了陆笙的牙齿。 陆笙没有动,祁愿只能忍着羞涩加深了这个吻,还好没过多久,陆笙就败下了阵,热烈地回吻起来,很快就再次占据了主动权。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长了,祁愿有点呼吸不上来,直到他快要窒息了,陆笙才放过了他。看陆笙这个样子应该是比较满意的,祁愿松了口气,望向陆笙。 结果陆笙只是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不够。” 祁愿便知道了陆笙这是故意的。 他只能撩开了陆笙的衣裤。因为手被绑着,他只能用手肘顶开,十分别扭,偏偏陆笙一点都没有打算帮忙,只是深沉地看着他。 等好不容易弄完,祁愿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陆笙看着一滴汗水从祁愿的额头上滚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滑,最后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这一幕诱人极了,陆笙没有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祁愿浑然不知,只是慢慢往下,看到了陆笙身下的反应,吞了口唾沫。 陆笙一直凝视着祁愿,一点都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他猜测着祁愿接下来的动作,冷了这么多年的身体这一刻竟然错生出一种燥热感。 他猜测祁愿会主动坐上来,没想到祁愿竟然主动低下了头。 陆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拼死忍住自己翻身压倒祁愿的冲动,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看着祁愿。 他的眼神一点也没有收敛,明目张胆地看着祁愿,眼神甚至透过他的衣物、他的皮肤、他的肌肉,精准地擒住了他的心脏。 这个人是我的。 陆笙在这一刻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可怕的念头,他心想,这个人是我的,只要捏碎他的心脏,让他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不论是谁都再也夺不走他了。 手已经伸了出去,可是看着眼前这人顺从的表现,他还是停住了。 还好,这个人终于还是属于他的,没有属于任何人。 胸中的暴戾刚冒出了个头,就慢慢熄灭了下去。 他其实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这种不安像是突兀地出现了,又像是扎根在心里许久,让他隐约地觉得,这个人迟早是会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会离开呢?他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属于这里吗?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时祁愿加快了速度,陆笙的理智瞬间被湮灭,沉浮在了贪欢时刻。 为了不伤到陆笙,祁愿努力收起牙齿,一直大张着嘴,腮帮一阵发酸,舌头麻麻的,连喉咙都有点痛,但是他没有停下,一直到结束时,他才敢退了出来,松了口气。 因为姿势问题,他一直都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此刻肘尖被磨红了一点。他还没换个姿势,就感觉疼痛的部位被一双手包裹住了。 陆笙轻轻揉着祁愿的手,明明冰冰凉凉的,却让祁愿觉得热得慌。他看着陆笙专注的动作,心想,这应该算是挺满意的吧? 没想到陆笙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再次开口说:“不够。” “我要你补偿我,”陆笙把阴暗的想法藏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说:“你能为他们做到这种地步,让我更生气了。” 他本以为说完这话之后,祁愿会不满,会生气,可是祁愿只是安慰性地往前移了两步,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不只是为了他们。” “嗯?” “我的确想救他们,因为一些……原因,”祁愿没说任务,想了想,继续说:“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我这么做,也因为我想这么对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陆笙还是说:“我不懂。” 然后祁愿便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把我抢走,因为我一直都是你的,也一直都会是你的。” 这是祁愿第一次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他想,这句表白一点也不浪漫,听起来干巴巴的,倒更像是宣誓一样。 可是听完这句话之后,陆笙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好像他沉沉浮浮这么久,只是为了等待这么一句话一样。 手上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祁愿不再犹豫,伸出手回搂住了他。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了一会儿,陆笙忽然说:“和我结鬼契。” 他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陈述句,但其实还是隐约带着一点不安的疑问,不显眼,最终湮没在了末尾的句号里。 祁愿却听出来了。 他不知道鬼契是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只是抬起手给陆笙顺了顺毛,一口答应说:“好。” ——如果我想,你就替我做到。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 等陆笙开始准备鬼契仪式的时候,祁愿才知道,这个鬼契指的就是冥婚,和旧时代的成亲差不多,只不过成亲都是活人,冥婚却是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他看着陆笙心情很好地准备着仪式,像是等待了很久,直到这一刻终于实现了一样。 才没一会儿,整个房间都被装饰成了冥婚现场。祁愿又环视了一下这个狭小老旧的房间,莫名地觉得这里的风格与鬼契很配,这里破破旧旧的,与鬼契这个仪式一样,都有一种陈旧的年代感。 祁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陆笙:“这个房间,是什么地方?” “是我曾经的家。” “曾经?”祁愿说,“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时间太久,都忘了。”陆笙顿了顿,说:“只记得要等你。” “为什么要等我?”祁愿问。 “我忘了。”陆笙想了想,干巴巴地说。 祁愿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知道陆笙究竟等了多久,只是猜测一下都让他觉得酸酸的。他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摆设,强烈地觉得陆笙一定在这个世界等了他很久。 曾经的他只觉得每个世界都是由数据堆积成的,看上去再真也是假的。可是经历的岁月不会骗人,祁愿心想,陆笙等待他的这段岁月不会骗人。 真正经历过之后,他才再一次强烈地发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这个全是数据的世界,所有人都在认认真真地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陆笙结成鬼契的,或许心酸,或许担忧,或许激动,或许紧张,或许平静,或许满足。 他不知道,但是当所有情绪汇聚到一起之后,最终沉淀下来的,却是一种安宁。 鬼契的最后一步是洞房。 他们纠缠在了一起,忘情地亲吻、抚摸,直到陆笙真正占有了祁愿之后,他才缓缓地露出一个安心又满足的笑容。 祁愿觉得身上很痛,被卡车碾过一样痛,可是看到陆笙这个笑容时,他又忽然觉得痛得心满意足了。 “十一……”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顾长流的小名,菲尔的代号。 陆笙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这不是他的名字,可是听在他耳中却无比熟悉,他隐约记得这个人曾经也会用这么温柔地声音喊自己。 十一。 陆笙吻了吻祁愿的唇角,说:“我在。” 听到他这样回答,祁愿忽然觉得眼眶涨潮,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看到陆笙轻轻抹去了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开口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以前,做错了一些事,伤到了你。”祁愿想到了顾长流,心里十分难受。可是陆笙一点反应也没有,平静地捋了捋他的头发,说:“没事。” 没事。 轻飘飘的两个字,祁愿停了下来,连继续哭也忘记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噪音,似乎是敲打声。 “阿止!你在吗?” “阿止!你在吗?” ——是易卓云和李言的声音。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祁愿眼皮一跳。 第40章 灵异副本(十) ——“阿止,你在吗?” 听到易卓云和李言的声音,祁愿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陆笙。陆笙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脸绷得很紧。 祁愿安抚性地抬起手,摸了摸陆笙的头发,陆笙这才放松了一些。 其实祁愿是有些疑惑的,他没有想到易卓云和李言竟然能找到这里来。他原本以为这个地方应该离学校很远,或者干脆就是类似于系统空间一样的另一个独立空间,没想到竟然能被易卓云和李言找到,难道是易卓云主角光环太逆天了? 他还没问出来,陆笙却先他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这里是后山,山洞最里面。” 祁愿有些吃惊,他之前去山洞的时候是感觉很快就是尽头了,完全没想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这么想的话,他倒是明白了陆笙为什么一年前会把李言拒之门外了。因为在山洞的内部是陆笙的家,而这个家,是他打算与自己结鬼契时用的婚房。 祁愿心中微动。 这时候易卓云的声音明显大了一些,似乎是因为一直找不到秦止,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阿止,你怎么样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祁愿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又担忧地看了陆笙一眼。陆笙没说什么,只是与祁愿的手十指相扣,再挑衅地看向了门口。 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祁愿便回扣住了陆笙的手,站起来走去门口,打开了门。 他打开了门之后才发现,这个山洞的路竟然挺长的,洞口在他眼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可是易卓云和李言的声音却像是近在眼前一样。 走了半天,等那个光点渐渐放大占据了他的视线之后,他终于走到了洞口。 易卓云和李言两个人被困在山洞外面,两个人看到祁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心里一喜,易卓云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脚还没放到地上,就看到了紧随其后的陆笙。 易卓云和李言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尤其是李言,直接惨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阿止!”易卓云铁青着脸,“你快跟我出来,我们回去。”他只叫了秦止,却没有叫陆笙。 祁愿看着两人见了鬼的表情,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心里沉了沉,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先出来,我们回去。”易卓云见秦止停了下来,又重复了一次。 祁愿便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这时,一脸菜色的李言开口说:“不要,你一个人出来!” 连易卓云也开口说:“你先回来吧,他……太危险了。” 或许是因为忌惮,易卓云没有直接说名字,但是祁愿已经能猜出他的话外之意了,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陆笙就暴露了。 所以祁愿问:“出什么事了吗?” 易卓云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说,李言却先一步开了口:“教导主任死了!” 祁愿懵了一下。 “教导主任前脚才教训了陆笙,后脚就死了!这件事怎么都不正常吧!而且我之前去过办公室,还听到了里面传来巨大的声响!”因为激动,李言涨红了脸,但又因为害怕陆笙,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扣着自己左手的力道变重了一些,祁愿下意识看向陆笙。 陆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望进了祁愿的眼睛里,祁愿甚至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祁愿问:“是你做的吗?” 陆笙沉默了很久,说:“我是动过他,但是,我没杀他。” 祁愿盯着陆笙看了一会儿,扣紧了陆笙的手,说:“好,我相信你。” 陆笙挑了挑眉,说:“你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不,”祁愿摇了摇头,“我其实……很难相信你。我也怀疑过你,毕竟你是最有嫌疑的……鬼。但你说没有,我就选择相信你。” “如果我错了,我就和你一起承担后果。” 看着这一幕,陆笙忽然觉得有点熟悉,就像是在某一个相似的境遇里,这个人也这样对自己说:“如果失败了,我就和你一起承担后果。” 他忽然感觉心脏被填得满满的,无比安心。 然后他想了想,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说:“我现在不能用陆笙这个身份跟你回去了,你先走吧。” 祁愿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跑了?” 陆笙忽然笑了,说:“我也相信你。” 祁愿正感动着,又听到陆笙说:“就算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我只能给你一点自由,在我的左右。 这么病态的感情,也只有陆笙给得出来。可是祁愿没有多说,他想,这样的纵容对陆笙来说,或许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他一直觉得为了陆笙,自己要竭力容忍他的性格缺陷;可他现在才知道,陆笙也在为了他,竭力地改变自己。 包括顾长流,包括菲尔。 这时候他隐约有些明白了他的爱人为什么要披上一张无害的假面,或许只是因为,他想努力改变,做出能让自己喜欢的样子,可是那毕竟不是他,所以最后失败了罢。 “嗯。”然后祁愿轻描淡写地回答,往前迈了一步,又转过头看着陆笙,“你放心,我就算走,也不会离你太远的。” 陆笙面无表情,但隐约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祁愿刚走到易卓云和李言的面前,背后的山洞就凭空消失了。 易卓云已经顾不上惊讶了,他拉了祁愿的手就准备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说:“该死,希望这次不会遇上鬼打墙。” 祁愿感觉易卓云的手有些颤抖。 他安抚性地说:“卓云,没事的。” 如祁愿所说,他们下山的路通畅无比,完全没有遇到鬼打墙,连声鬼叫都没听到,一路顺顺利利地就回到了学校。 一离开后山,祁愿就感受到了整个学校的凝重氛围。 因为学校封闭,所以消息全在内部传播,反而流传得更快。这才仅仅一天的时候,教导主任去世的消息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教导主任虽然为人严格,但严谨负责,所以在学校的人气还是不错,尤其是在好学生中。现在他这么突然就死了,还是让学校陷入了十分负面的气氛。 乍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也都无心学习了。反正班主任一时半会儿也追究不了什么,三人干脆直接翘了课,找了间没人的教室锁上门。 祁愿这才得空问了一句:“教导主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陆笙抽烟被逮住,所以你们就确定了他的嫌疑?” 如果真的是这样看出了陆笙是鬼,那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没想到易卓云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止如此。” 不止? “之前蒋辉莫名其妙就失踪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易卓云见祁愿点头,继续说:“我后来暗中查过了,他失踪的那天晚上最后关灯的是宋涛,他说他也没注意看过教室里还有没有人,随手就关了灯,。然后我就去查了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是在关灯前离开,而且是结伴走的,唯一一个例外……” “就是陆笙。” 他说完之后,场面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易卓云才哑着嗓子继续说:“而且,你就不觉得,我们对陆笙的印象太过于单薄了吗?” 这个问题祁愿回答不上来。 之前因为系统升级的原因,祁愿没有来得及继承这个世界原主的记忆,而后来系统更新成功,他也已经对这里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也就没有再费功夫去消化原主记忆。 易卓云看到他呆滞的眼神,以为他也发现了问题,便继续说:“没错,我们都只觉得陆笙是我们的室友,性格内向乖顺,除此以外呢?你还记得他以前的事吗?” 祁愿不知道,但从易卓云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一件两件不算什么,可是连起来呢?就算陆笙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易卓云面露恐惧,深吸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也难以相信,我们身边会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他想说人,但是没说出来,“……的东西。” 这样可怕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了。 林林总总的事情罗列在一起,也难怪易卓云和李言会对陆笙这么戒备了。况且祁愿比他们俩更清楚:陆笙真的是鬼,而且他在原著中也确实干了这些事。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几乎所有的疑点证据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陆笙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祁愿狡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回忆起陆笙一脸认真地对他说“我没杀他”的时候,祁愿心里的天平竟然重重地砸向了陆笙的方向。就好像所有的疑惑都能在陆笙的一句话里抵消掉一样。 荒谬得理所当然。 ——我不能做偏袒他的盾,但也不想做伤害他的矛。 ——既然如此,我只想和他站在一起。 他这么想着,直到最后也没有给易卓云一个回答。 第41章 未来副本(十一) 祁愿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见祁愿犹犹豫豫的样子,李言十分着急,还想再劝,却被易卓云拦了下来:“算了,我一开始也是没法接受的,毕竟他跟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阿止,你好好想想吧。” 李言只好作罢。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气氛越来越压抑了。祁愿只好硬着头皮问了教导主任的事。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学校封锁着消息不让学生知道详情,只发了讣告。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李言说。 祁愿又问:“之前听说教导主任伤势严重,后来是没有抢救过来才不幸去世的吗?” 这次李言一反常态地沉默了,易卓云便接了话:“好像不是,听说最开始伤势严重都只是虚架子,其实没到那个程度,只是看起来危险而已。抢救过来之后状态还稳定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恶化了,才……” 听完易卓云的解释,祁愿沉默了下来。 他回想起陆笙对他说的那句“我是动过他,但是,我没杀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上一个世界中,吴浩宇拼死了也想要除掉菲尔,那么会不会,这个人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陆笙或许真的是无辜的。 联想到教导主任虚架子一样的伤势,或许真的如陆笙所说,他确实动过他,让他受了些伤,但是却没有起杀心,所以伤势才不严重,抢救过后还能稳定下来。而那之后的忽然恶化,会不会是因为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祁愿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念又因为自己的放松对教导主任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主任的遗体应该是会护送回他家里人那边的,不过学校这边还是打算为他组织默哀,毕竟是在这边出了这种事。”易卓云说。 祁愿心里的负罪感还没消下去,一听这话就说:“葬礼我们能去吗?” “其实也不算是葬礼,只能说是一个默哀仪式吧。”易卓云说,“全校应该都会到场的,就在今天下午。” 祁愿点了点头。 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三人聊了一会儿便散了,临走的时候气氛还很沉闷。 下午,祁愿和易卓云准时到了默哀现场。校长也来了,沉痛地表示了对主任离世的痛心,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脸色一片死灰。 祁愿又看了看现场,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其他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伤心沮丧来说了,看上去完全是一片死灰。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悄悄扭过头往后,发现学校里大部分的人状态都看起来非常差,简直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部分生命力一样。 但是他又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易卓云、李言,包括刘大海在内,还有几个班里的同学,这几个人只是伤心,却没有到达其他人那样的程度,不禁觉得有点疑惑。 如果只是易卓云的话倒还可以解释,毕竟他主角光环在手,生命力顽强是正常的,可是连其他几个人也这样,就有点说不通了。 这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共同点。祁愿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原因。这时候到了默哀环节,祁愿没有再继续想,专心地开始为教导主任默哀。 仪式结束后,众人慢慢离场。 回到了教室,祁愿坐回了位置上,他的左右桌和前桌也都回了位置,祁愿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之前那几个班上状态还不算太差的同学,竟然都坐在他的附近。 他埋下头,心里忽然跳了跳。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这些人状态没有太差,和易卓云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他。可是为什么呢?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这些人的状态? 祁愿还在想着,手伸进了包里,忽然就摸到了那个之前把他吓得半死的心脏。 他一开始十分抵触这颗心脏,可是时间久了,都差点要把它忘记了。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心脏一般都会有奇怪的味道,随着时间还会慢慢腐烂,可是这颗心脏却不一样,不仅没什么味道,还一直都保持着原样。 祁愿轻轻碰了碰这颗心脏的表面,心里沉思着。 这一整天,班上的气氛都阴沉沉,尤其是祁愿班上最甚。前有蒋辉失踪,后有主任暴毙,几天之内一连出了两件蹊跷事。于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流言,据说学校是被恶鬼缠上来,所有人都要遭殃,谁都逃不出去。 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下谁也无心学习了,晚自习还没下课,老葫芦就特赦所有人回寝室调整状态。得了一晚上假期,班上却没一个觉得高兴的,都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寝室。 祁愿脑子乱乱的,拿了洗浴用品便去了浴室。他直接把凉水开到了最大,站在莲蓬头底下冲,冷得龇牙咧嘴。 不知道是不是冷习惯了,冲着冲着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热意,抬头一看发现水冒着热气,这才知道冷水已经被调成了热水。 谁干的不用猜也知道。 祁愿微微往后一靠,便落入了陆笙的胸膛之中。陆笙侧过头亲吻着祁愿的耳垂,像是确认一般说了一句:“没跑。” 一听这话,祁愿差点笑出声。 他转过身正对着陆笙,发现陆笙还是之前的打扮,穿着校服,只是一点都没被水打湿。 心里冒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藏也藏不住,祁愿最终还是没有压抑自己,伸手拉开了陆笙的校服拉链摸了摸。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摸到了他心口处的疤痕。不,已经不能说是疤痕了,就像是被粗暴地挖出了一块,又强行缝合上的痕迹,因为是鬼,所以愈合不了。乍一摸只以为是皮肤粗糙,细细理顺了纹路之后才知道这是什么痕迹。 之前结鬼契的时候,祁愿也隐约摸出了这个痕迹,但是他当时没有细想,现在联系到白天的猜测后,他便很轻易地猜到了事情始末。 他一直以为属于蒋辉的心脏,其实是陆笙的。 “为什么要把你的心脏放在我这里?”祁愿已经猜到了,但是他还是这么问。 “鬼王所经之处阴气极重,对普通人类影响很大,用我的心脏护体,会让你好受一点。”陆笙说得云淡风轻,祁愿却是听得心里一阵波澜。 “我看学校的同学大都死气沉沉的,也是受了阴气的印象?” “放心,死不了的。”陆笙皱起眉头,极其不满祁愿这么关注别人,只是冷淡地说。 刚才还说对普通人类影响很大,现在就变成了极为敷衍的“死不了”,双标得让祁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本来还想问问陆笙能不能把学校里的人放走,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毕竟他当初的条件只是不让他们死,如果现在再开口,难免有些得寸进尺的嫌疑,说不定还会把陆笙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信任打破。 不能急于一时。 他又摸了摸陆笙的胸口,心里有点泛酸地问:“疼吗?” 陆笙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没感觉。” 是了,鬼是不会感觉痛的。祁愿方才只是身在局中急迷了眼,才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可是如果陆笙这时候装个可怜,他一定也会立刻就相信了他。 如果是以前的顾长流或是菲尔,一定会借机装个可怜,博取祁愿的心疼。可是陆笙却没有,祁愿心想,或许他是怕自己内疚。 好像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爱人已经慢慢成长,开始打开执拗的心去替他想。 他们又温存一会儿,直到有人催他动作快点了,祁愿才换好衣服走了出去,陆笙也在祁愿开门的一瞬间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连连出事,这个晚上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熄灯之后,祁愿躺在床上,沉默地听着下铺两人翻身的声音。一直到后半夜,听到易卓云和刘大海的呼吸变得均匀了,祁愿还是没有睡着。 他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确定那是真的还是自己记忆错乱。他想了想,在心里喊了一声系统:“系统,可否使用记忆回放功能?” 系统从休眠状态中切换过来,回复:“记忆回放为第二级特殊功能,将花费一千积分,宿主剩余一千积分,是否使用?” 祁愿犹豫了一下,没了积分就相当于没了后招,这对他会相当不利。可是他之前就怀疑吴浩宇是不是到了这个世界,如果没办法确定,之后会更加被动。 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是浪费这一千积分,他也必须要查查这个世界有没有人搞鬼。 在心里说了一句确认后,系统“嘀——”了一声,祁愿的眼前便快进播放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祁愿眼睛都看酸了也没敢眨眼,怕遗漏每一个细节。然后终于跳到了祁愿想看的那个点,他凝神看着,看完一遍,又退回去再看了一遍。 直到眼睛酸得要流眼泪了,祁愿才停了下来。 第42章 灵异副本(十二) 第二天,祁愿照常早起去了教室。知道了心脏的作用,他便背了个包在整个教室里转了几圈,直到被人当神经病一样看了几眼之后才回到了座位上。 很快就开始上课了,气氛死气沉沉的,祁愿又走起了神。 昨天晚上,他盯着回放看到快天亮,大致确认了幕后黑手的嫌疑人。但是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只能等,等那个人沉不住气,自投罗网。 他这一等就等了一整天。 就在祁愿快要等不下去,以为是自己猜测失误时,这人便找上了门。 “秦止,李言学长找你!”门口的一个同学冲着祁愿喊,但大概是因为没什么精力,话说出来也软绵绵的。 祁愿悄悄勾起一个笑容,放上笔就走了出去。 李言满面愁容地站在门口,见祁愿出来,朝着他示意了一下,便往走廊尽头走去。走廊尽头除没什么人,祁愿会意地跟了上去。 等到只有两个人了,李言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祁愿没有先开口,安静地等待着李言先起头。 沉默了许久,李言才说:“我感觉身边的人状态越来越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东西……阿止,我们再这么拖下去,迟早是会出事的。” 祁愿不反驳,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却也不接话。 李言只好自己开口说:“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反击了,这东西做了这么多坏事,我们不能轻易饶过他。” 这时候,祁愿忽然抬起了头,说:“学长好像一直都对陆笙很不满?” “当然了,”李言解释,“他害死了主任和蒋辉,我当然对他不满。” “主任和蒋辉的事情上,陆笙只是有嫌疑而已吧,”祁愿笑了笑。 一听这话,李言有些愠怒,说:“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他刚说完这句话,却发现祁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心里一紧,然后便听到祁愿问:“我一直都想问,主任出事的时候学长不再,又如何知道主任是怎么死的?” 李言皱了皱眉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们后来分析过的……” “不是后来,”祁愿忽然打断了他,“我说的是出事的时候。” 李言“嗯?”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祁愿的意思。 祁愿便替他回忆了一下:“当时我们一起走去你的教室,你的同学过来说主任倒在办公室旁边口吐鲜血,然后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李言露出思考的表情。 还没思考出来,祁愿便替他回答了:“学长你当时的原话是‘是谁干的’。也就是说,你在那一刻就已经下意识知道了主任是被人害了。可是你的同学当时的描述是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这种描述十分模糊,一般来说第一反应都会是以为他突发重病,而不是认为他是被人害了。” “怎么,你在怀疑我?”李言扯起嘴角,耸了耸肩说:“我只是被那东西吓怕了,所以条件反射了而已。难不成你因为一句话就觉得我有问题?” 祁愿沉默了一下,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学长现在为什么会来找我?” 李言的笑容才露出一半,便僵住了。 “如果真如学长所说,你对这件事丝毫不知情,只是想找同盟的话,卓云是比我更好的选择,你今天来要找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他才对,可是学长却只找了我一个人。为什么?” 李言没有说话了。 “我来替你回答吧,因为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才能杀掉鬼王,是这样吗?” 李言猛地抬起头看着祁愿。 “你是吴浩宇。”看到李言一瞬间失措的眼神,祁愿终于确认了这一点,眼神沉了下来,“你也来了这个世界,是想要杀掉鬼王,是吗?” 对面一阵沉默,祁愿咄咄逼人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言抿了抿嘴唇,看向祁愿,眼神无比复杂地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祁愿被这句话弄懵了,正想问问他什么意思,刚张开嘴,老葫芦便走了过来:“你们在这干什么?马上打预备铃了,秦止赶紧回教室。” 老葫芦说话不减严厉,只是眉宇间印着深深的疲惫。 李言听完老葫芦的话,点了点头就往回走了,当着老师的面,祁愿不好拉住李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言走了。 回到教室,祁愿的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李言的那句“这都是为了你好。” 李言要杀陆笙,吴浩宇要杀菲尔,都是因为自己?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祁愿试图驱散心里的负面情绪,但是失败了。只要一想到爱人身处险境或许是因为自己,他就平静不下来。 心里正惊慌着,祁愿便感受手上一凉,被另一只大手覆盖住了。虽然看不见,但是祁愿知道了,陆笙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算有人要害他又如何,只要自己一直相信着他,总会解决的。 这一刻,他觉得心里无比安定。 次日,祁愿本来还想去找李言问清楚,没想到却得知,李言失踪了。 与主任相比,李言的事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因为不赶巧,偏偏在这时候出了另一件大事,那便是学校要倒闭了。 祁愿本来以为,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够让陆笙松口放学校的人离开,没有想到,才过了几天,学校就因为外界舆论而打开了校门。 而这个舆论的中心,竟然是失踪已久的蒋辉。 蒋辉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权二代加富二代。因为性格嚣张跋扈才被送到了这个学校来,没想到才读了一年,有一天平白出现在了家门口,昏迷不醒。 家里人吓坏了,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医院治疗,一天之前他才醒过来,一醒就疯疯癫癫,嚷嚷着学校闹了鬼,闹得整个医院鸡犬不宁。 蒋父大怒,二话不说就要彻查整个学校,这一查就查出来教导主任离奇死亡,还有李言的失踪,更是怒不可遏。因为有些权势,非要逼得学校关门不可。 祁愿所在的学校虽然出名,但却是个野路子的私立学校,背后没什么势力,抵不过蒋父权势相逼,没过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见到了这一幕,祁愿松了一口气,虽然倒闭,但也比原著的灰暗结局好了很多。 易卓云收拾了东西准备和祁愿回去,却被祁愿婉言拒绝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迟早会再次见到自己的至交好友,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 祁愿向秦家人致信一封,表示自己决定一个人出去历练,从此每年都会按时寄信报平安,照片上都是他在不同旅游景点的单人照,但他本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秦止在秦家只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所以确认了秦止的死活之后,也就没再多管,随他去了。 数年后。 深夜,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三,二,一!茄子!”祁愿倚在陆笙的身上,拿着自拍杆咔嚓一声。 屏幕把两人都圈了进去。可拿了照片一看,上面却只有祁愿一个人,歪着脑袋,看上去有些滑稽。 “重新照吧,这照片又照不出我。”陆笙拿了照片说。 “别啊,”祁愿抢回了照片,在照片上自己旁边的空白处抚了抚,“虽然它照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啊。”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温柔,陆笙顿了顿,也没有再阻止,任由祁愿给他摆了几个姿势又照了几张。 疯完之后,天也渐渐亮了一些,街上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人。祁愿与陆笙不再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这房子很小,一室一厅,简陋得不行,可是他们挤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满。 祁愿躺在陆笙的腿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其实当时,我一直以为蒋辉已经死了,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没杀他。” 他抬起了身子靠近陆笙,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他?” 陆笙没想到祁愿会忽然问这么久远的问题,想了想说:“有一种感觉,如果杀了他,我可能会后悔。” 祁愿似懂非懂。 “我觉得我杀了他,就会死更多人,你就会不要我了。”陆笙说。 听完这话,祁愿却暗生了疑惑。陆笙说的这个感觉,倒是与原著颇为相似,可是他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剧情,陆笙又为什么潜意识里知道原著的走向? 他想不明白,只以为自己多虑了。 一想到爱人潜意识里为了自己做出的改变,他就心软得不行,靠在陆笙的怀里,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可以把人变成鬼吗?” 陆笙说:“可以。” 祁愿又说:“那……你把我也变成鬼吧,这样,我就能留下来陪你了。” 说完这句话,祁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有任务在身,无论如何都不能久留这个世界。 可是,也许是脑子坏掉了,现在他竟然只想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就算变成鬼也想留在这里,陪着自己的爱人走下去。 陆笙神色一动。 祁愿以为陆笙会答应,他怎么可能不答应,他占有欲那么强,怎么忍心自己丢下他离开?可是陆笙只是说:“你不用停下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不用停下来,你想前行,我便追逐。 “你不想我留下来陪你吗?”祁愿说。 陆笙想了想,亲了他的手背一口,说:“我的身体太冷了,不想你变得和我一样。”听完这话,祁愿双眼一阵潮热,他抬手吃力地圈住陆笙的腰,说:“别怕冷,我给你暖。” 过了好一会儿,祁愿嗫嗫嚅嚅开口:“还冷吗?” 陆笙的身体还是冰凉彻骨,可是他笑了笑,说:“不冷了,很暖。” 第43章 ABO副本(一) 与陆笙过了一辈子,虽然没有任何人见证,但祁愿还是觉得无比满足。 在他的最后一段日子里,陆笙不敢搂着他,因为祁愿的身子畏寒。可是祁愿不愿意,非要让陆笙抱着他。 陆笙没办法,只好虚搂着他,克制地吻着他的唇。 祁愿躺在陆笙的手臂上,只觉得心口热热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暖了谁,脑子里回忆着这一辈子的温馨时光,幸福又不舍,最后慢慢闭上了眼。 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感受到眉心被人温柔地抚平了。 再次醒来时,祁愿一骨坐起来,看着熟悉的系统空间,说:“系统,我现在应该可以使用探视功能了吧?” 系统很快给出了反应,祁愿的眼前便弹出了一个框,标着每一个人的头像。祁愿看了看,上到门派峰主,下到打杂奴役,几乎每个人都有。 “请选择查探视角。”系统说。 全方位探视功能,顾名思义,就是从不同的人的角度来回放之前的剧情。由于目标太多了,祁愿看了半天,才选定了一个人物——玄宁真人。 在修仙世界中,他一直觉得这个玄宁真人十分可疑,可是一直没有找出证据,索性也没有别的怀疑目标,所以他第一个就点开了玄宁真人的头像。 屏幕一黑,接着便出现了玄宁真人的身影。 此时他身处一个阴暗简陋的房间,跪在地上,低着头,像是在认罚,而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人,用面纱蒙着脸,看不清容貌。 见到这一幕,祁愿心里觉得有些怪异,玄宁真人贵为五峰之主,还有谁能让他跪在地上认错的? 他还在想着,这时候玄宁真人开口了:“主上,十分抱歉,我伪装了魔族的力量去偷袭了那小鬼,他现在羽翼未丰无法反抗,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势明明很严重了,就是吊着一口气不死,我本来还想最后送他一程,结果渊流峰顾子渊就跑出来捣乱了。他修为挺高,又与我相识,我担心暴露,就撤走了。” 祁愿心中一凛,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顾长流的时候,他浑身都是魔族造成的伤痕,应该就是玄宁真人所说的这次了。 “算了,不怪你,看来我是轻敌了。这小鬼特殊得很,单单以我们的力量可能是弄不死了。”对面那人沉思许久开了口,他的声音十足古怪,太过模糊,听不出性别年龄,“看来我得换个法子,从别人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玄宁真人跪在地上,说:“主上的意思是?” “门派里不是有个禁区吗,想办法让那小鬼跟禁区扯上关系,事关门派丑闻,陵巍真人一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玄宁真人说了句是。 祁愿心中大骇,没想到禁区那件事竟然是蒙面人一手策划的,可是禁区一事陵巍真人应该只对他说过,这个蒙面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便是那个外来世界的阻挠者,所以才对剧情细节了如指掌? 还在细细消化这对话中的讯息,画面一转,便到了另一个场景。 还是在这个密室,但这两人衣着都略有不同,看来不是同一个日子里。玄宁真人恭敬地立在一旁,对蒙面人说:“主上,我们把一切都算好了,陵巍真人本来也默许了,顾长流这次本来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又是这顾子渊碍事。主上您看,要不要我替你清理掉……” “不行!”玄宁真人还没说完,就被冰冷地打断了。 蒙面人这话脱口而出,十分断然,让玄宁真人都为之一愣。似乎是还嫌这句话不够有威慑力,蒙面人又补了一句:“记住,谁都可以,不准动顾子渊!” 玄宁真人只好低头应是。 祁愿听着蒙面人这话,心里觉得无比古怪。而且这蒙面人虽然看不清容貌,听不清声音,却莫名地让祁愿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他试着回忆一下自己的前世,但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他竟然一下子回想不起来。 “虽说不能动他,但要处理掉顾长流,还是得利用一下顾子渊的。”蒙面人思忖了一番,才说:“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就换个方式吧,按原著的剧情走。” 玄宁真人似乎不太明白“原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思考着。 “只要让卫奚变成替罪羊,最后被顾长流害死,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蒙面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十分瘆人。 祁愿听得毛骨悚然。 蒙面人说完这句话后,画面就断线了,祁愿盯着黑了的屏幕看了一会儿也没反应,便不死心地问系统:“这就没了?” 系统:“玄宁真人视角完毕。” 祁愿想了想:“那就换下一个人吧。” 系统:“十分抱歉,每个视角完毕后有一个月冷却时间。” 祁愿张大嘴,他肯定没办法在系统空间里什么也不干地呆上一个月,这探视功能又只能在系统空间用,也就是说他要等下一个世界结束后才能切换到下一个视角了? 祁愿有些气,脱口而出:“你这系统究竟谁制造的,这么落后!” 系统顿了一下,半晌才凉凉地说:“请宿主尽快选择进入下一个世界。” 以往系统的口气都是冰冷机械的,可是这一次,祁愿却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揶揄和嘲讽的意味。 话题已经转到了这里,祁愿不好再转回去,只好让系统把这一个世界的资料放了出来。等看完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之后,祁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与前几个世界中规中矩的设定不同,这个世界的设定简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因为这是一个abo设定的*小说。 在这个世界中,划分性别的标准不再说男女,而是alpha、beta和o是领导者,beta是服从者,而o生存。此时社会已经发展到了后期,o权贵圈养的所有物。 由于omega能力值有所不同,为了后代考虑,每一个omega从出生时就要被送到基地去培养,在成年之前测定能力值。只有优秀的alpha才能优先选择能力值高的o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较弱的omega,甚至根本没得选择。 而原著中的主角攻,便是一个alpha——路启明。路启明虽然资质平庸,在alpha中不算佼佼者,但是他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再加上很会为人处世,终于在28岁时获得了omega的匹配权。原著中前百分之九十五都在讲主角攻如何发奋图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快就会成为人生赢家的时候,故事最后百分之五却强行给读者喂了一口玻璃渣——虽然奋斗了十来年爬上了高位,但因为本身不够强大,路启明最终不知为何横死家中。 由于路启明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所以他死后,这个世界很快就崩塌了。 看到结局的祁愿差点吐出一口血了,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废柴逆袭的正能量故事,没想到结局却这么报社。 而这个世界的bug也和这个结局有关。路启明在为人处世方面一直做得很好,没道理会莫名其妙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况且路启明是命运之子,有主角光环护体,一般都是打不死的体质,就像菲尔和易卓云一样,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把命运之子杀死? 祁愿心里还在千头万绪,系统就发布了任务说:“请宿主修复本世界bug,并改变这个世界崩塌的结局。” 改变这个世界崩塌的结局,也就是要护得命运之子周全了。 祁愿点了点头,没再犹豫,闭上眼走到了传送阵前,很快就被传送到了下一个世界。 等祁愿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呆在一个白白净净的隔间里,屋内设备齐全,床铺非常柔软,连地面都铺了厚厚的毯子,室内似乎还开着暖气,左右连着其他的隔间,没有门,只有一条一条铁栏杆横在面前。 心中怪异之感涌了上来,虽然这房间布置得十分豪华,可是祁愿望向那几根刺眼的铁栏杆,却觉得无比难受。 这里,明明怎么看怎么像是牢房。 还在想着,祁愿便听到了大门推开的声音,似乎有两个人走了起来,其中一个人靴子踏地的声音听起来威风凛凛。 “秦将军,这边都是能力值最高的omega,您可以优先选择。”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句话后,那个穿着靴子的人一点都没有停顿,顺着长廊往里走。祁愿只能听到规律的“咚,咚,咚……”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秦将军,您没有满意的吗?再往里面的omega能力值都很低了。” 那人顿都没顿一下,径直往里走。 那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踩得祁愿心坎一震一震的,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了自己的隔间门口时,停了下来。 “这个。”那人说得言简意赅。 祁愿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往外看了一眼。 第44章 ABO副本(二) “这个。”那人说得言简意赅,却是让在场的其他两人都为之一振。 “啊?秦将军……”旁边的女子身着白衣,看上去像是护工,此时她显得十分为难,“可是……这个omega,前一天已经被择主……” 她话没说话,靴子男就朝她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是却吓得她抖了两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敢往下说。 “我记得联邦有过规定,我享有最优先的择偶权。” 护工差点要哭了,解释说:“抱歉秦将军,我们确实留了最优秀的一批omega供您选择,这些能力较低的omega一般都是……” “所以呢?”靴子男似乎并没有什么绅士风度,两次打算了她的话头。 护工终于扛不住了,低头说:“对不起秦将军,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会尽快联系前主说明情况的……” 靴子男“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直挺挺地站着。 护工看了他一眼,只好说:“秦将军,所里办手续还需要至少一天时间,希望您可以回去耐心等待一下。” 靴子男似乎不太满意,严肃地抿紧了唇,然后转过头看了祁愿一眼。就是这一眼,让祁愿觉得好像完全被对方掌控住了一样,全身僵住,压抑地说不出话。 那人没有和祁愿说一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了。 前前后后,那人在这里只待了不到五分钟,可祁愿还是觉得冷汗浸湿了后背,身体无法抑制地抖动着,因为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一种无法抵抗的臣服欲望。 无法抵抗,近乎本能。 祁愿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慌,心里开始迅速思考起现在的状况来。 在这个世界中,omega是毫无人权可言的,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送到培养所里,直到成年之后,被自己的alpha选中才能离开,但本质上,这就相当于从一个牢笼 结合原主的记忆,祁愿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一个被软禁在培养所里的o选中了。 当然,由于没有人权,所以他只看过那个alpha的样子,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 这个说话的护工名为萧悦悦,是个女beta,培养所的护工之一。 刚才萧悦悦称呼靴子男为“秦将军”,这个秦将军林奕没有见过,顺着原著剧情理了理,祁愿推测出这个人大概就是联邦第一少将秦擎了。 此人可谓是联邦的传奇人物,年轻有为,屡立战功,也是毫无争议的下一任继承者。 怪不得在知道自己已经被选中之后,还能若无其事。毕竟在年轻一辈中,他可以说是拥有最优先配偶选择权的。 如果只是个原著人物,秦擎完全没有必要选择能力值与他完全不搭的自己,而他却偏偏脱离了原著的设定这样做了,中间一定有说呢么原因。 难不成,秦擎就是顾长流,在这一世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 祁愿心里嘀咕着,便听到那护工开了口:“抱歉啊小奕,可能你的归属权要变更了,还好你们还没有标记,我先去和所长反应一下。” 祁愿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天,祁愿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所内又禁止私下攀谈,他虽然知道自己的隔间有其他的omega,但没有见过,也说不上话。所以都过了大半天了,他还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被憋得不行。 好在这种一个独处的折磨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很快,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随着萧悦悦一起来到了他的面前。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来签一下易主协议吧。”萧悦悦说。 男人点了点头。 ga没什么人权,所以祁愿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过多发表意见。 由于有规定,没有伴侣的ao是不能共处一室的,所以就算是签协议也只是隔着铁栏杆,看上去倒像是家属探望犯人一样。 签完之后,男人忽然说了一句:“能让我单独跟他聊聊吗,站在这里就好。” 这其实不符合规定,但是之前所长说过,毕竟是他们考虑不周在先,所以还是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萧悦悦确认了每个omega的房门都锁好之后便走了。 男人看着祁愿,缓缓开口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祁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一天后。 培养所办完了全部的手续,便立刻通知了秦擎来接人。 离开这个牢笼般的房间之前,祁愿被几个beta护工打了一针信息素抑制剂,又换上了一套信息素隔离服,才敢把门锁打开让他出去。 由于太久没有走动过,护工担心他腿麻,就搀着他往外走,结果还没走两步,祁愿就感觉身体被猛地一扯,跌入了另一个怀抱。 是秦擎。 祁愿还没来得及惊讶,就感受到了身前的人身上的信息素。 因为穿了隔离服的原因,秦擎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到,但贴近了还是能闻到一点。光是这一点就快要让祁愿受不了了。 秦擎的信息素,与其说具有诱惑力,反而说是强势又危险比较合适。他就像睥睨天下的帝王,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膜拜与臣服。 一旁的beta护工对信息素不敏感,但看到祁愿脸色都白了,还是顶着压力提醒道:“秦将军,林奕的能力值与您的能力值并不是很匹配,所以在标记之前,他可能会受不了您的信息素影响,希望您可以注意一下,omega毕竟都是娇弱的。” 秦擎听完,冷淡地点了点头,拉起祁愿就往外走,出门后直接把他塞进了副驾座上,干脆利落地开车走了。 秦擎没有脱隔离服,但车窗是关上的,整个屋内空间密闭,所以仅有的那么点信息素味道便在祁愿的鼻翼挥之不去。 祁愿如坐针毡,脸色一点一点红了起来,他伸出手想打开车窗,却发现车窗是从主驾驶位上锁住的,打不开。 “想开窗?”秦擎开口,声音十分低沉。 祁愿“嗯”了一声。 “那就跟我说。” 秦擎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动静了,似乎是真的等着祁愿开口。祁愿琢磨着他这句话乍听非常体贴,但是细想却又十分古怪,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祁愿想要开窗,却没有直接打开,反而要求祁愿主动开口说一次。 不像是体贴,但究竟像是什么,祁愿又说不上来。 见秦擎真的没有下一步动作了,祁愿只好支支吾吾地开口:“秦将军,我想……开窗……” “不要叫我秦将军。”秦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他摁摁车窗主开关的控制按钮,把窗户往下调了一点。 祁愿听到秦擎的那句“不要叫我秦将军”,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喊他:“十一……” “嗯?”秦擎应完,自己先愣了一下,才继续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嗯……秦擎……”祁愿说。 虽然对这个称呼还是不太满意,但总比秦将军好很多,秦擎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一旁的祁愿低下了头,想到刚才秦擎无意识的回应,心想,那人对自己说的话果然是对的,秦擎就是自己的爱人。 想到秦擎的身份,祁愿松了一口气,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因为那人的话而心生不安。 他看了秦擎一眼,欲言又止。 不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秦擎的家。秦擎身份显赫,所以联邦配给他的房子也是一栋豪宅。 刚走进宅子里,祁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这里确实很豪华,但是也用不着设好几个门,每个门上还落几道锁吧? 他还迷糊中,就被秦擎扯到了一个房间内,然后脖子一凉,这让祁愿瞪大了眼睛。 他所在的位置正对的地方便是一面镜子,所以祁愿很清楚地看到了,秦擎在他的脖子上套的东西,是一个铁圈。 不,不应该说是铁圈,只是看着像是铁做的,但其实很轻巧,很柔软,当然了,也很坚韧。祁愿使了全力都扯不断丝毫。 他顺着镜子往后看,才知道这个圈上套着的是长长的锁链,很细很轻巧,但不用试也知道难以挣脱。 仿佛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的样子,秦擎伸手摩挲着颈圈表面,露出一脸痴迷的表情,然后低头吻了吻祁愿的喉结。 要害被钳制,祁愿却一点也不敢挣扎。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秦擎非常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等祁愿终于受不了,喊出了一句“十一”之后,秦擎却忽然变得兴奋了,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当着祁愿的面,一点一点地解开了防护服。 祁愿想阻止,但是做不到。从秦擎拉拉链开始,祁愿便发现自己全身瘫软,一点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擎解开了防护服。 属于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朝着祁愿袭来。 然后他听到秦擎对自己说。 ——“记住了,我是你的alpha。” 第45章 ABO副本(三) 祁愿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当然,只是试图。 秦擎不愧是alpha中的佼佼者,当他脱下隔离服之后,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味道,一瞬间就把祁愿的理智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秦擎的信息素就像他本人一样,强势而充满侵略性。他似乎完全没有理会之前beta护工所说的话,不压制自身的信息素,反而更霸道地释放了出来。 他们两人的能力值完全不同,秦擎这么做,与其说是求爱,还不如说是示威。 他是想让他臣服于自己。 祁愿忽然觉得无比恐慌,这种完全被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太过失控,尽管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爱人,可他还是本能地觉得恐慌。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安,秦擎往前走了一步,按住祁愿的肩膀阻止他后退,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祁愿从秦擎的眼中看到了让他胆战心惊的执念。秦擎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在叫嚣着告诉祁愿:依附我,臣服我。 几乎是在这一刻,祁愿才真正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这是一个不平等的世界,弱者只能依附强者。“” 此时此刻,祁愿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想要臣服的愿望几乎快要将他压垮,他用理智苦苦撑着,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他便要败在信息素的阵下。 可惜秦擎拿走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低下头,粗暴地捏住祁愿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接着狠狠地吻了上去,信息素的味道混着唾液进入祁愿的嘴里。 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是怎么到床上的,祁愿一点也不知道,他只觉得昏昏沉沉地被秦擎支配,恐惧之余,竟然还有一丝享受。 秦擎见他乖顺了,信息素也不再那么强势,反而强势中隐约透了点温柔。他把祁愿的颈圈拨开了一点,露出后颈处的腺体。 他轻轻抚了抚,引得祁愿一阵颤栗。然后,他低下头,毫不留情面地咬了上去。 祁愿猛然睁开眼睛,这感受太过刺激,想挣扎却被秦擎禁锢在怀里,只能呜咽着任由秦擎的信息素注入自己身体。 这一瞬间,他甚至错觉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完完全全被秦擎掌控在手。 热,很热。 祁愿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一双大手抚在自己脸上,祁愿以为他要给自己解热,舒适着挪过去了一点,没想到不仅没有解热,那手所到之处反而愈加烧着了起来。他难受极了,但是身体却一点也不想退后,还像是生怕它跑了一般蹭了过去。 秦擎看着祁愿无意识的动作,眯起了眼睛。 他的胸口升出一股满足感,但是没过多久,这份满足又变成了不满足,吸毒成瘾般折磨着他的理智。 明明这人已经表现得很顺从了,可秦擎还是不满意,他想起自己如果晚到一天,这人现在就会躺在别人怀里了。 秦擎越想越气,气得想杀人,竟是硬生生吓得祁愿迷糊中抖了抖。 他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看着眼神迷离的祁愿,露出一个痴迷的笑容,轻轻摸了摸祁愿的头发,又低下头嗅了嗅他的脖颈。 祁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迷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点装饰看了半天,然后才挪开视线,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状况。 现在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薄薄的蚕丝被,因为开了暖气,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冷。祁愿还有点迷糊,稍微动了一下,感受到脖子处怪异的触感,才想起那个绑住自己的颈圈。 床铺一侧不远处便有梳洗镜,祁愿想爬起来过去,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都疼得厉害,掀开被子一看,赫然看到身上全都是点点痕迹。 吻痕,咬痕,甚至还有激动时的掐痕,印在身娇肉嫩的omega身上,显得更加夸张了。 祁愿倒抽一口凉气,昨日后来发生的事,他都迷迷糊糊的,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秦擎还没有完全标记他,或许是因为发情期还没到的缘故。 不过看这满身痕迹,除了没做到最后以外,其他能做的事情怕是已经做完几轮了。 他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往梳洗镜中看了一眼。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一身疼痛,疲倦得要命,可是镜中的他却是满目春光、双唇殷红,仿佛极度不满足一样。 祁愿没说话,又默默躺了回去。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钥匙碰撞的叮咚声,门被打开,然后眼前一亮,是秦擎掀开了他的被子。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秦擎与昨日没什么两样,但在祁愿眼里却是不一样的。 秦擎对他进行了临时标记,虽然只是临时的,却也让祁愿下意识地依赖对方。此时看到秦擎进来,祁愿明明知道他的可怕,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也许是对祁愿下意识的表现很满意,秦擎的神色放松了一些,脸也没又绷得那么紧了。 “饿了吗?”秦擎说。 祁愿确实饿了,昨天失去意识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又饿又渴,因为饿得狠了,胃里还有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感。 于是他点了点头。 “饿就跟我说。” 这句话似曾相识,祁愿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在“开车窗”这个问题上,秦擎也说过类似的话。听上去体贴,但其实却有莫名的命令意味。 祁愿这才明白了。 秦擎不主动给,只有自己有求时他才会应,因为他想要自己彻底依附于他。 祁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可是他没有显露,只是依言开口说:“我饿了。”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有些难听。 秦擎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往外走似乎是去给他弄吃的了。祁愿看着秦擎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站了起来,想要跟上去。 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但是秦擎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祁愿的脚麻了,在后面想要追上秦擎,但等走到门口时,却被脖颈处的颈圈拽得硬生生停下来。 他吃力地想要够到门把,只差一点,却怎么都够不到。他这才停了下来,回头环视了整个房间,明白了,这就是秦擎留给自己的自由。而他现在站的地方,便是这自由的界限。 这不像是对待一个人,反倒像是对待一只豢养着的宠物。 祁愿忽然有些灰心丧气。 之前那人的话就像毒咒一样刺在他耳朵里,这一刻终于应验了。 两日前。 “能让我单独跟他聊聊吗,站在这里就好。” 萧悦悦出去了,留下男人和祁愿独处。 “你能站近些吗?”男人又说。 男人声音十分温柔,祁愿想了想,走近了些,就站在了铁栏杆的前面。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这话说得奇怪,按理来说,他们两人前一天才见过面,怎么都不会说“记得”这两个字。况且原身只是一个o名字的必要都没有,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问这一句? 祁愿不解,只好摇了摇头。 “我是李言。”男人说。 祁愿瞪大了眼睛。这人也叫李言?是上一个世界的李言?不,不会,如果他真的是李言,又怎么会主动告诉自己。 他试图让自己镇定,颤声说:“哦,李先生。” 见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男人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是李言,我也是吴浩宇,你一直在找的破坏者。” 一道闷雷猛然炸开在祁愿的耳边。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名字了,”男人耸耸肩,“忘了告诉你,我这一世的名字,叫路启明。” 祁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张大了嘴看向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路启明的眼神里已经含了深深的戒备。 命运之子路启明! 他竟然是命运之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世界最大的困难就是改变命运之子死亡的结局,可是没想到这个破坏者竟然偏偏就是这一世界最关键的命运之子。 可是他如果真的是破坏者,又为什么要这么莽撞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祁愿咬牙切齿地说:“你有这么好心,会专程来告诉我这些事情?” 路启明笑了笑,说:“很简单,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其实不重要,你真正要提防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念的爱人,秦擎。”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多,祁愿深吸了一口气,没吭声。 “你养了一只野兽,又买了一个笼子。野兽因为有了笼子,才不会乱咬人,”路启明忽然打了一个奇怪的比喻,“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笼子。” 祁愿死死地盯着路启明,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他急得不行又偏偏强装镇定的样子,路启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说:“我来给你的心里扎一根刺。” 此时,祁愿站在门边,脖子上的颈圈勒得他快要窒息了,可是他没有退后,定定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循环回放着路启明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笼子。 第46章 ABO副本(四) “我来给你的心里扎一根刺。”路启明微笑着说。 祁愿看着他无比灿烂的笑容,反而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 “我究竟是死在谁手上的,原著中写得含糊其辞,可我自己却好歹是知道的,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祁愿确实隐约猜到了。 路启明的人设左右逢源,怎么看都不会招惹到要取他性命的人,而唯一一个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秦擎了。 如果说在前几个世界的时候,祁愿还不能确定爱人的身份的话,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了。不管在哪一个世界,十一都是那个出错的点,也就是bug。每一世的bug表现出来的形式都不一样,可能会有多个出错点,但是十一,是所有出错点中的根源。 既然如此,路启明的死是何人所为已经昭然若揭。 “有些东西你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但是你迟早是会知道的。就比如你一直以来都心心念念的爱人,你真的以为,他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吗?” 路启明抛出这句话后顿了片刻,依旧一脸微笑地看着祁愿,不说话,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但是这个问题,祁愿回答不出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修仙也好,未来也好,灵异也好。他的十一都是有问题的,那问题便在于他的心理。 除了祁愿以外,十一似乎一点也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这还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他真的有夺人性命的能力。 小兵小卒的话,问题还能解决,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命运之子,那么事情就严重得多了。如果十一真的拥有杀死命运之子的能力,那么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异数,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世界的坍塌。 祁愿沉默着,这恰好正中路启明的下怀。 “在之前的世界,你以为为什么会相安无事?未来世界和灵异世界都有规则束缚着他,虽然不一定束缚得住,但是至少还是有一点用的。可是如果换成强者支配弱者的世界,没有规则,你觉得还会这么轻松吗?”路启明盯着他,一字一句说。 句句砸在祁愿的胸口。 他看着路启明,明明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挑拨,可是还是不自觉地认同。不,不是认同,这种感觉,倒像是他本来就这么担忧着,然后在这一刻被点明道破了一样。 祁愿苍白着脸,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 路启明的确做到了,他在祁愿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祁愿还在回忆着路启明对他说的话,忽然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然后脖子处一松,新鲜的空气灌进了他的口鼻。 原来是秦擎回来,把他往后拉了一点。 没那么难受了,但是窒息的感觉还卡在咽喉处,迟迟褪不去。祁愿呆呆地看了秦擎一眼。 秦擎端着些吃的过来,见祁愿呆呆地站在门口,直接伸手把他拉了回去,让他坐在床铺旁的桌子上。 祁愿望了一眼秦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顺从地坐下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祁愿如坐针毡,因为秦擎全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股浓烈的占有欲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 他吃力地把口里的饭咽了下去,正想支支吾吾着开口跟秦擎说话,忽然秦擎手腕上的通讯器嘀嘀响了两声。 这是有电话的声音。 秦擎低下头按了接听键。失去了插话良机,祁愿也没有再开口,静静地继续吃饭。 因为秦擎是站着的,祁愿是坐着的,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祁愿听不清楚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出了是个女声。 “嗯,你说。”秦擎开口。 对面又说了一长串,秦擎又说:“不用,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虽然听不出对面的话,但从秦擎说话的态度来看,对面应该是有些苦恼的,又说了一通,秦擎再次开口,这次似乎是直接打断了对方:“谁?路启明?” 听到这个名字,祁愿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低头扒饭,实际上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清楚对面究竟在说什么,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秦擎就说了一句“行了我会处理的。”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祁愿什么也没听到,心里着急,但又不敢表露出来,此时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之间没了胃口,便轻轻放下了筷子。 秦擎挂了电话,看到祁愿吃饭吃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拿过了碗倒出去了些饭,又放回了桌上,说:“吃。” 这个字完全就是命令式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语气。 祁愿脸色有些发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吃了下去,因为没什么胃口,完全是硬逼着自己吃完的,所以吃完之后他不仅不觉得满足,反而还一阵犯恶心。 不是祁愿刻意要这样的,不得不说,这完全是因为这具omega的身体太过娇贵了,在象牙塔呆了十多年,一点不适应都要折腾半天。 秦擎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脸上快要结上一层冰霜了,一把就把他拽到怀里,往后一退坐在了床沿上,让祁愿坐在他大腿上,伸出手帮他揉了揉肚子。 他不懂章法,完全就是一通乱揉,搞得祁愿没有好受多少,反而更不好受了。可是看到秦擎这幅模样,祁愿还是不自觉有些恍惚。 此时的秦擎与记忆中每一世的他重叠在了一起。 感受着肚子上轻柔的力道,尽管难受,祁愿还是没有推拒。 “离开,你不属于这里……”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在祁愿耳边徘徊着,犹如魔音穿耳。 祁愿感觉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退路一片漆黑,前路也一片漆黑。 对黑暗的恐惧驱使着他奔跑。 他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往前奔跑的动作,直到他看到远方有一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处光点的中心站着一个人。 穿着干净整洁的门派家袍,左眼角下一颗泪痣,脸上挂着腼腆又无害的笑容,开口喊了一句“师尊”。 多久没有再次听到过的一句“师尊”。 这个人,祁愿再熟悉不过了。 再次见到顾长流,祁愿欣喜若狂,原本发不出声音的嗓子竟然在这一刻挣脱了束缚,响亮地喊出了一声“长流!”,他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在刚喊完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脱离了黑暗的禁锢,眼前一片明亮,他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扑向了对面那人的怀里。 可他还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就觉得胸口一痛。他低头一看,看到顾长流的手无情地□□了他的胸口,于是难以置信地张开嘴,抖着嗓子说了一句:“长流……为什么?” “把师尊藏起来,这样你就再也跑不了啦。” 明明是做着难以理喻的事,但他的语气却是轻松快活的,就好像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又激动。 祁愿想说自己不会跑,他能跑到哪里去,他明明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对上顾长流的眼神,他竟然解释不出半个字来。 顾长流笑着看他,眼神里三分古怪,七分癫狂。 被这个笑容刺了眼睛,祁愿一下就吓醒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为什么梦里的一切都这么熟悉,这么真实,就好像真的快要发生了一样,预兆着某些危险可怖的事情。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时,,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时钟往前拨动的哒哒声。梦里的痛觉残存了下来,祁愿伸手摸了摸胸口,还以为自己会摸到一手血。 没有血,什么都没有。 但是祁愿却说服不了自己说,那个梦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现在是晚上七点,整个屋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秦擎不在,出去了,可能是工作。如今正是冬季,天黑得早,这时候屋里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了。祁愿摸索着找到了灯的开关,“啪”得按开,屋里一瞬间亮堂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去接杯水,但是环视一周也没看到房间里哪里有饮水机,想来应该是在外面了。 本想着忍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越是忽视,口渴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全身燥热,难受得不行。 祁愿很快就受不了了,爬下床,不死心地准备找找哪里有水喝,结果刚一下床,他就腿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头有点晕,他以为自己是睡久了,努力想爬起来,可全身瘫软如泥,扭了半天也没有成功。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再怎么睡过头反应也不会这么大的,祁愿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看到自己面色潮红,看上去像是发烧了,不过身上难以言喻的渴望却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发烧。 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难道是……omega的发情期?! 第47章 ABO副本(五) 秦擎冷着一张脸看向他的秘书,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女秘书到底还是太年轻,禁不住秦擎散发的低气压,她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壮着胆子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所以,路先生因为这件事投诉了我们,要讨个说法。” 秦擎冷笑了一声,说:“谁给他的胆子,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 女秘书看了眼秦擎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这个路启明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资历老,为联邦效命的时间比将军您还要长几年,这次择偶便是联邦特意奖赏给他的。一般来说,联邦的不成文规定便是高等级的alpha都会挑选同等的omega作伴侣。这件事上……我们不一定会占上风,联邦甚至可能会为了后代考虑,要求秦将军更换伴侣。”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秦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凭什么换?”秦擎的眼里忽然迸发出一股杀意,“他本来就是我的,路启明他拿什么跟我抢人!” 女秘书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但还是尽职尽责地从手上的一堆资料里抽出了一叠递给秦擎,说:“将军,这是我查到的关于路启明的资料。” 秦擎接过,不耐烦地翻了几张,直到看到了一张照片,他顿住了。 那张照片是路启明和林奕的合照,两人走在路上,路启明偏过头给林奕整理头发,林奕温柔地注视着路启明,嘴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温馨无比。 “据说,这个林奕并不是从出生就呆在培养所里的,因为他的母亲在怀孕期间误服了禁药,导致他的性别鉴定错误,直到十来岁才查出来是omega。在这之前,他与路启明是青梅竹马,很早就互通心意,约定了成年后就结婚。结果后来林奕被送进了培养所,路启明就开始拼命挤进联邦,为了获得配偶选择权。” 秦擎紧紧地捏着手上那张刺眼的照片,忽然发疯般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沉重地喘了几口气,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女秘书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祁愿快要烧糊涂了。 炽热的温度撩拨着他。 他躺在地毯上,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炉上一样煎熬无比,瘫软着动不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的理智已经完全被烧融,什么也不知道了,唯一的渴望就是见到秦擎。 心里的那点恐惧已经彻底在渴望面前屈服了。是的,比起害怕,他现在更想见到秦擎。 见到他,触碰他,抚摸他,亲吻他,与他疯狂地做爱。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心里怕得要死,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无法抵抗本能,想要见到他。 祁愿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其实应该不久,但他却以为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后来,听到钥匙插入门里的声音时,他差点喜极而泣。 一阵脚步声之后,秦擎站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姿势的限制,他只能勉强看见秦擎的脚。神志不清的祁愿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想让秦擎靠近他一点。 只差那么一点,可是就是够不到。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秦擎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的力气很大,捏得祁愿一阵疼痛。 秦擎强迫祁愿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祁愿双眼迷离,似乎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一样。他大怒,一把揪住祁愿的头发,说:“你在想谁!” 祁愿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秦擎在说什么,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被秦擎理解为了心虚,心里的暴戾再也压抑不住,在这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他直接把祁愿拎了起来扔回床上,自己也倾身坐了上去。 肢体接触的快感让祁愿更加失控,他往秦擎身上蹭了蹭,无意识地释放着属于omega香甜可口的信息素。 秦擎其实受过抵抗信息素的训练,就算有omega在他面前发情他也能面不改色,可是轮到祁愿身上,他所有的忍耐都在顷刻间被打破了。 理智全无,秦擎也不再压抑自己,完全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一强势一柔和的两种信息素碰撞交叠在了一起,这瞬间的刺激麻痹了祁愿的神经,他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抱住秦擎。 有些话不该说的,至少,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里是不该说的。可是祁愿还是没有忍住,他抱着秦擎,感受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心里一阵安心,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爱你……十一,我一直都好爱你…… 在几个世界中,祁愿做过承诺,说过“喜欢”,但说“爱”这个字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明明知道不该在这个世界说出来,不该亮出自己的底牌,可是他还是没有忍住。 他想,没有笼子也没关系的。 祁愿闭上眼睛,想更加贴近秦擎一点,没想到秦擎却猛地推了他一把,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远了。 “一直?”秦擎双眼猩红,死死地盯着他:“你在说谁?” 祁愿愕然地看着秦擎,完全没料到到这一出,他试图用自己一团浆糊的脑子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怎么都思考不出来。 他还没想明白,忽然感觉一阵尖锐的疼痛,秦擎竟然硬生生卸掉了他的胳膊!眼眶一阵潮热,祁愿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失控的野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绝望感。 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听到秦擎说:“真想把你的眼睛挖掉,手脚折断,这样你就再也跑不了了,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祁愿打了一个寒颤,他看着秦擎一脸满足又欣喜的表情,心坠到了谷底。 见他没什么反应,秦擎撬开了他的牙齿,这一次祁愿没有再反抗,木然地顺从着。 秦擎掰过祁愿的头,露出颈后的腺体,再次不管不顾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上去。 释放出的信息素就像无尽的水一样快要将祁愿溺毙,他沉浸在其中,只觉得身心都不再由自己掌控,明明心里怕极了,但身体还是情不自禁试图靠近秦擎。 对于他的顺从,秦擎很是受用。 秦擎亲着祁愿的嘴唇,又一路向下,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处处撕咬吮吸的痕迹,一处青一处紫的,直到全身上下都沾满了他的痕迹后,才伸手探向那隐秘之处。 祁愿身体本就敏感,在秦擎手指的撩拨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了。秦擎也不再忍耐,开始大肆攻城略地。 直到彻底占有了祁愿,秦擎才吐出了一口气。 ga的发情期会持续好几天,但因为两人能力值不匹配,所以祁愿没坚持多久就迷迷糊糊差点晕过去。 见状,秦擎把祁愿抱了起来,两人下半身还未分开,此时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倒是让祁愿更加难耐了。 就着这个姿势,秦擎抱着祁愿走到的桌子前,给祁愿喂了些水喝,嘴对嘴让他勉强吃了些东西,才又抱着他回到的床上。 之后的几日,除了吃饭和解决生理问题,两人都呆在床上,纠缠在一起。祁愿被秦擎翻来覆去地折腾,全身上下遍布爱痕,无一不彰显着这几天的事有多疯狂。 眼见着发情期过了,祁愿终于受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擎把祁愿的手臂正了回去,把他脖子上的细链子加长了一些,抱着他去浴室清理,之后又给他身上的各处伤痕上好了药,才抱着他躺下。 明明在之前还一幅暴戾的样子,可这一刻,他就像是一只被磨掉了爪子的野兽一样,默默地窝在祁愿的身旁,抱着他,动作还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祁愿睡得正沉,他便盯着祁愿的侧脸看。 虽然经过了几日放纵,但是祁愿的眉宇之间还是有几道浅浅的褶皱,就像是隐隐地在担心忧虑着什么一样。 秦擎抿紧了唇,伸出手,轻轻抚平了祁愿的眉毛,梦中的人终于安心了一点,呓语了两句,又咂了咂嘴。 一只吃饱了的小仓鼠。 秦擎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这个,把手□□了祁愿的头发里,又低头在他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之间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然后他搂紧了祁愿,搂得死死的,似乎是想要把祁愿陷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心想,你明明就是我的,怎么能是别人的呢。 如果你不要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敢让祁愿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一直隐秘得很好,只有在他熟睡的时候才敢显露。所以这时候,本该是胜利者的他却难得现出几分弱势。 祁愿熟睡着,可能是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往秦擎怀里缩了缩,然后再次跌入沉沉的梦境之中。 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秦擎眼神暗沉了一些,他吻了吻祁愿的额头,这一次不带任何情欲,如蜻蜓点水一般。 他感受着祁愿身体的温度,也闭上眼睛,无意识地喊了一句:“愿愿。” 他不记得这两个字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喊出来,可是这句话却那么自然,所以他脱口而出,温柔得就像在诉说一句情话。 第48章 ABO副本(六) 醒过来的时候,祁愿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些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阵阵酸痛,他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荒诞无稽的梦。 此时的他正被秦擎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一丝缝隙也没有。祁愿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勒进他的身体里。 他有些喘不上气,但是不敢挣扎。身上属于秦擎的信息素正霸道地宣誓着存在感,让祁愿生不出一点点逆反的念头。 这种感觉与完全标记之前是不一样的。在之前,秦擎的信息素更像是一种威慑,但现在,他的信息素却犹豫一道铁令,让祁愿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大概就是标记之后,o的臣服性了。 脑子一片混沌,一会儿想到前几天的荒唐事,一会儿又想到路启明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毫无疑问,路启明的话应验了。 他闭着眼睛,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奇怪。 他有点渴,但浑身酸疼,懒得动,就这么闭着眼睛,听着身旁的人浅浅的呼吸声,一时有点恍惚。现在的场景太和谐,祁愿甚至错觉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与十一在一起的过去。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很轻,却不知为何惊扰了原本睡着了的秦擎。 大概是军人的天性,秦擎睡眠很浅,警觉性很强,祁愿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他就醒了过来,看到祁愿听话地蜷在他身边,心情大好,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祁愿仍然闭着眼睛,装出一幅熟睡的样子。 因为缺水,祁愿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了,秦擎抚了抚他的唇角,然后从床上下去了。 以为他走了,祁愿松了一口气,正想睁开眼睛,忽然又听到了他回来的脚步声,然后唇上一湿,秦擎用嘴给他渡了些水。 原本无味的水不知为何变得香甜了起来,祁愿忍住了自己拼命汲取水分的渴望,就这么乖顺地喝了几口,终于没那么渴了。 秦擎摸了摸他的头发,用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愿愿。” 祁愿的眼皮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秦擎,只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与昨日不同,霸道凌厉之中,竟然蕴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见他醒来,秦擎没有吃惊,似乎是早有所料一样,又喊了一句:“愿愿。” 每一世,十一的嗓音都是不一样的,可每一世,祁愿都能听出来,他的爱人在喊他的名字时,总会用一个独特的调子,尾音浅浅的,又有点轻微上扬。 似乎不是在喊一个名字,而是在说一句浪漫的表白。 祁愿学不来,可是他却记住了那个腔调,以至于现在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时,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睛。 秦擎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没有多问,又捋了捋他额前遮住上眼皮的头发,问:“你为什么叫愿愿?” 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在他原本的世界,祁愿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祁愿这个名字究竟是谁起的,是不知生死的父母还是孤儿院的校长老师,他还真不知道。 可名字就是名字,哪有人问为什么的。 祁愿没有回答,他回答不上来。还好秦擎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也就作罢了。 “饿了吗?”秦擎又问。 “饿了。”这次祁愿学乖了,没有直接点头,乖乖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擎似乎十分满意,又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才出去了。 祁愿瞧了瞧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现在做饭也应该是午饭了。之前秦擎给他吃的饭菜都挺难吃的,他看了看秦擎的背影,不由地开始想今天会吃什么,希望味道好一点。 说着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秦擎生疏的动作,拿锅铲的姿势就跟拿筷子一样,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记得前几世里,十一都是不会做饭的。 他试着下床往前走了几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走出门口,回头一看,才知道脖颈上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加长了一些。 试着回忆了一下,祁愿心想应该是秦擎抱着自己去清理的时候加长了链子。 正好,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厨房,有些害怕自己擅自出来惹恼秦擎,便讨好似的从背后抱住了他。 听力极好的秦擎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说:“怎么了?” 祁愿瞄了一眼他吃力的动作,说:“要不……让我来吧?” 闻言,秦擎停下了手上别扭无比的动作,看了祁愿一眼,沉默了两秒,就在祁愿忐忑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秦擎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腾了出来。 祁愿这才敢上前顶替了秦擎的工作。 他看了一眼锅里被炒得焦了一面的菜,又看了眼垃圾桶里的扔的饭菜残渣,嘴角抽搐,怪不得之前吃菜的时候总有种糊糊的味道。 祁愿的厨艺不算好,但至少比秦擎好很多,以前的每一世也都是祁愿做饭的。他很快就炒好了一盘菜,装进了盘子里。 他打算把盘子递给秦擎,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无意中发现了秦擎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那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笑容,弧度非常浅,可是终归是与平时的他不一样的。 祁愿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 为了不打扰到祁愿的发挥,秦擎站得离他稍微有些远,可祁愿却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烫红了他的脸颊。 他赶紧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瞎想。 把菜装进了盘子里,余光瞟到秦擎依然看着他,祁愿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刚想说句什么缓解气氛,便听到秦擎的通讯仪再次响了起来。 秦擎看了一眼手腕,表情倏地变了,直接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动声色地带上了门。 祁愿心里一紧,直觉这个电话与路启明有关系,也没心思弄菜了,身子贴在门边上努力听着门外的动静。 毕竟隔着一扇门,距离又有些远,祁愿实在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打算把门打开一条缝认真听听,就听到“啪嗒”一声巨响,似乎是桌上的茶壶之类的猛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猝不及防,吓得祁愿哆嗦了一下。 心里正忐忑着,忽然门一开,祁愿原本就贴着门站着,一下就失去平衡栽倒了出去,扑进了秦擎的怀里。 秦擎却没有回抱住他,只是提着他往卧室走,他走得很快,祁愿有点跟不上,差点摔了一跤,但秦擎依然没有停下,直接把他一把扔到了床上。 祁愿被扔懵了。 他还想问发生了什么,秦擎却已经开始扒他的衣服,他这才看到,秦擎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眼看着情况不对劲,祁愿抖了抖嗓子,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便红着眼睛喊了一句:“十一!你又要发疯了吗?!” 秦擎一僵,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祁愿也停了下来。 祁愿也疑惑了,刚才脑子里的片段一闪而过,让他条件反射就吼出了这么一句话,可现在细细一想,又觉得那些片段模模糊糊的,十分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说“又”呢? 他搞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秦擎却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眼底的血丝还未褪去,此刻看上去异常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地扑上来咬住祁愿的脖子。 可是他最终没有扑上来,只是定定地看着祁愿,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只发狂的狮子,过了好一会儿,他什么话也没说,忽然照着脸给了自己一拳,然后转身走了。 明明之前还一幅凶狠的样子,可临走之时,他最后留下的那个表情却十分无助,就像一个做错了事害怕被责罚的小孩子一样。 祁愿忽然想到了顾长流,他也曾经在顾长流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他想说些什么,可秦擎没有给他机会,“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祁愿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切变故只有短短几分钟,祁愿还在怔愣着,秦擎便已经走了。他叹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儿,秦擎也没有回来。他便又回了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放在桌上。 又等了一会儿,秦擎还是没有回来。 祁愿有些饿,但还是没有吃饭,他想了想,往秦擎的书房走去。 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些东西看的,可是却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本书,古典诗词,他觉得封皮很熟悉,翻开一看,就看到了扉页上,秦擎写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用钢笔写的,十分用力,浸透了这一页的纸,祁愿甚至怀疑秦擎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把钢笔给用坏了。 那么用力,好像想借此表达一些膨胀到溢出的情感。 上面写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祁愿曾经教过菲尔的一句话,在那之后,菲尔一直没有再提过,可是现在,他却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这样的场景下,再一次看到了这句话。 第49章 ABO副本(七) 祁愿伸出手,轻抚着扉页上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 他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果然又看到了另一本熟悉的书——《莎士比亚全集》,他拿出来翻了翻,看到结局处的地方,被秦擎用记号笔标红了。 思绪回到了之前的世界,他为了阻止菲尔复仇,用哈姆雷特的故事告诉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而这些,都在这个世界,被秦擎仔细地记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原本以为一切都改变了,可是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是没有改变的。这个世界与之前的世界的确不一样,可是再怎么不一样,他的十一也是一样的。 比如,秦擎还是会叫他愿愿。 比如,秦擎会下意识在同一本书里,写上那句他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祁愿心里一阵熨贴,把书放回了原位,正准备退出房间,忽然发现柜子上还放了一本硬封皮的笔记本,有些旧,似乎使用过很久了。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打开了那个笔记本。 秦擎蹲在门口,又抽完了一根烟。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往门内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里面,可是他却不敢打开门,一点都不敢。 在听到祁愿质问他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犹如置身于噩梦之中,而在那个噩梦里,他做出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不敢看祁愿的表情,只敢揍了自己一拳,狼狈地转身离开。 他迫切地需要冷静,摸了摸左边口袋,空的,右边口袋,有盒烟,打开,还是空的。他这才想起,刚才已经抽完了最后一根烟。 烦躁。 好烦躁。 烟瘾犯了却没有烟,秦擎憋着一口气,心里烦躁得不行,只好站起来,左右踱着步子,企图摆脱这种糟糕的状态。 他想下楼去买烟,但是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他没有动。 他在害怕。 就在刚才,他与祁愿吵了一架,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现在下楼,或许回来的时候,祁愿就已经不见了。 ——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 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湮没了,以至于他来不及困惑,他所想的“以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出于这种心理,他没有动,即使烟瘾快要折磨到他抓狂,他还是没有走,又不敢打开门,就这么僵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屋内祁愿对他说:“你在吗?” 声音很小,大概是隔的距离有点远的原因,秦擎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不过很快,祁愿又说了一句:“你在就回来吧,好饿,我们一起吃饭。” 秦擎怔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已经诚实地替他打开了房门。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祁愿站在客厅处,那里应该是细链拉到最长的位置了。祁愿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 见他进来了,祁愿抿了抿唇,说:“我做好饭了,一起吃吧。” 对于刚才的争吵,他却是只字未提。 秦擎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跟着祁愿走到了餐桌前,坐下吃了起来。祁愿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一般,但秦擎吃在嘴里,却觉得异常熟悉。 等两人差不多快要吃完了,祁愿看了秦擎一眼,犹豫了一下,问:“你刚才……是心情不好?” 秦擎怔了一下,没有回答,回忆起了之前的那通电话,脸色变得有点阴。 见状,祁愿也没有多问,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就在他拿了碗筷准备进厨房的时候,秦擎忽然从背后搂住了他,对他说:“你已经是我的omega了。” 他的语气很重,似乎是在警告他,又似乎是在宽慰自己。 祁愿“嗯”了一声,此时秦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有点重,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拍了拍秦擎的手背,说:“我知道。” 秦擎安心了一点,松开了手。 等收拾了一番之后,祁愿又规规矩矩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 秦擎也跟着进来了,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秦擎的通讯仪又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直接摁掉了,然后把通讯仪从手腕上拿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祁愿看了他一眼,说:“你有事吗?” “没有。”秦擎说着,走到了祁愿的旁边,掰过他的头吻了吻他的嘴唇。祁愿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张开了嘴,伸出舌头与秦擎纠缠起来。 像一只猫,对他人充满警惕,却会在放下戒备之后露出柔软的肚皮。 见他没有一点反抗的表现,秦擎手上一推,直接把祁愿推倒在了床上,一点一点亲着他的侧脸。 祁愿陷在软软的垫子里,也偏过头回吻着。 秦擎一边亲着他,一边不停地说:“你是我的……” 他的表情时而温柔,时而隐忍,时而扭曲,手上用力捏着祁愿的肩膀。看着他的样子,祁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抱着秦擎说:“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秦擎没有回应。 祁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秦擎有些扎手的头发,说:“阿擎,我想看会儿书,你跟我一起看吗?”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祁愿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秦擎的名字。 秦擎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祁愿一眼,然后就去了书房,一股脑拿了好几本书回来,祁愿瞟了一眼,其中果不其然就有那两本古典诗词和莎士比亚全集。 祁愿装作不经意间一拿,就从这几本书里抽出了那本古典诗词,然后说:“你给我念诗听,好不好?” 秦擎没有拒绝,他也坐在了床上,后背靠在床头,又把祁愿提过来抱在怀里。因为身高的原因,就算把他搂在怀里也不显得挤,秦擎刚好可以把下巴抵在祁愿的肩膀上。 就着这个姿势,祁愿捧起书,随便翻到了一页,秦擎便看着书念了起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擎的声音很低沉,平时听起来没有太大感觉,但念起情诗来,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磁性。他贴在祁愿的耳边说话,呼吸挠啊挠,挠得祁愿痒痒的。 此时此景,再一次与曾经的记忆重合了。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属于秦擎的信息素的味道,安心地往后靠了一点,让背后的胸膛承载着自己的重量。 他忽然在心里想,这一世,或许他要改变的根本就不是秦擎。 ——而是自己。 一放松下来,之前发情期遗留的疲倦感就朝他席卷而来,他感受着背后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的情诗,闭上了眼睛。 于是,等秦擎念完了这一页,发现祁愿迟迟没有翻页的时候,偏过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嘴唇微张着,看上去毫无防备。 只有在祁愿睡着的时候,秦擎才会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拥有了他。 他亲了亲祁愿的头发,小心地把他抱进被窝里,然后就收了书回到了书房里。他把书摆回了原位,出门之前偶然瞥到了柜子上。 秦擎一眼就看出了柜子上的笔记本被动过了。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复杂,立刻走上去拿过了笔记本,翻开看了看。 这是秦擎的日记本。 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不完整的,就好像缺了一块一样,他的生活里也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因为这种感觉,他从未谈恋爱,也一直没有答应联邦催促他择偶的提议。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一个不存在的爱人,这个过程漫长、煎熬又甜蜜。于是,他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把这种隐秘的期待记录在不为人知的日记中。 直到不久之前,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爱人。 对于他来说,祁愿就像是一颗糖果,他一直等待着的糖果,因为等待得太久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颗糖果是属于自己的。可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颗糖果时,却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糖果,这颗糖果已经属于别人了。 秦擎低下头,看向了自己前几天记的日记。 ——“我终于等到他了,但是他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是他在得知祁愿早已经和路启明心意相通的时候记下来的话。 他不想再想下去,正打算关上笔记本,忽然间看到了在这句话的下面,多了一排清秀的小字。 这很明显不是他的字迹,看上去十分秀气,有几个字还被晕染了,看上去像是有人一边流泪一边写上去的一样。 秦擎看向那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湿,泪滴打在笔记本上,再一次晕染了本就有些模糊的字迹。 一向不会哭的他,在看到这一排字的时候,忽然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哭了出来。 那句话只有短短几个字。 ——“嗯,他喜欢你。” 落笔末,署名是愿愿。 第50章 ABO副本(八) 祁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脸上又热又痒,条件反射就抬起手拍了过去,还没拍到,手就被钳制住了。他又抬起另一只手,再一次被钳制住,两手交叠着被固定在了头顶上方的位置。 他这才明白了不对劲,睡意驱散了些,努力挤了挤眼睛,睁开了双眼。此时他眼睛里还蒙了一层雾气,但并不妨碍他看清楚,躺在他身上的人是秦擎。 秦擎眼睛红红的,情绪也有些不稳定,见他这幅模样,祁愿以为他又要失控了,吓了一跳,又不敢反抗,只能侧过头配合着他的亲吻。 唇舌交缠,两人紧紧地黏在了一起。 秦擎只用一只手就固定住了祁愿的双手,腾出了另一只手轻抚着祁愿的后背。祁愿的体质本就很怕痒,此刻落入秦擎的手里,挣扎不能,只觉得后背像是被一根羽毛刮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一声轻笑传入祁愿的耳朵里。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了秦擎。这不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笑容,祁愿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笑容,可是秦擎的嘴角又确实是上扬着的,虽然弧度很小。除了笑容以外,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词可以定义这个表情。 秦擎对他笑了。 其实不止这一次,之前在厨房时,他也看见过这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可之前距离远,他看得不真切,此时两人近距离面对着面时,这个笑容带给他的冲击却无比巨大。 在这个世界里,秦擎笑的次数屈指可数,祁愿呆愣了一瞬,被这个笑容给迷住了眼睛。 秦擎把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低下头吻住了祁愿的脸颊,然后开口说:“我们来做吧。”大概是被他这句直接的话震撼到了,祁愿没法回答,把头偏向了一边,红晕却渐渐顺着爬上了他的脸颊。 “好吗?”秦擎没有动,又抚了抚他的后背,暗示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祁愿有些吃惊了,毕竟在这之前,秦擎都不是一个会问他意见的人。可还没缓过劲来,他便又听到秦擎用强势的口吻说:“不愿意也得愿意。” 之前的温柔就像是错觉一样,可祁愿望向秦擎的眼睛里,他知道,刚才不是错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秦擎是温柔的。 于是他没有抗拒,沉默地闭上了双,。无意识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香醇甜美。 然后嘴唇再一次被吻住,衣服裤子都被剥了个干净,两个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让原本就开着暖气的房间显得更加燥热了。 与前几日的粗暴不同,今天秦擎的动作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细致。 祁愿搂着秦擎,心里想着,这个人是自己的alpha。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把他原本空落落的心填得满满的。 抚摸,拥抱,亲吻,占有。 明明是前几天就经历过的事情,此时在秦擎细致的动作之下,却多了几分庄严的感觉,让祁愿觉得他们好像在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 他感受着体内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还在感叹着,他忽然感觉秦擎抱着了他的腰,然后一个翻身,两人上下的位置就对调了。因为重力原因,这个姿势显然更加方便深入,祁愿猝不及防地喘息了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秦擎的眼神变得更加晦暗不明,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祁愿从上至下看过去,只觉得他无比性感。 秦擎声音暗哑地说:“你来。” 祁愿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秦擎的表情,才确认了他没有在开玩笑。秦擎依然看着他,气势霸道凌厉,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里藏着的贪婪暴露了出来。 祁愿张开嘴,刚想要拒绝,忽然在秦擎的表情中读出了他隐秘的期盼,犹豫了一下,最终把反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忍着羞赧,祁愿做出了一个半跪的姿势,两手撑着床板开始缓缓动了起来。第一次做这样主动的事情,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可言,可即使是这样,秦擎也没有打断他,全程都直勾勾地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这具身体体力太差,没过多久祁愿就撑不住了,刚想求饶,就感觉秦擎掐住了他的腰身,半强迫式地让他继续。 后来发生的事,祁愿都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秦擎才翻身掌握了主动权,再一次攻城略地。 祁愿已经无法思考了,眼前闪着光斑,渡在秦擎的身上,让他误以为眼前的人是神明。他抱紧了他的神明,然后听到神明大人贴在他的耳朵边上,对他说:“愿愿,我们在一起吧。” 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祁愿努力回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确实听到过,上一次听到,是从顾长流的嘴里。 他猛地睁大眼睛,清醒了几分。 他记得在第一个世界里,顾长流也说过这样一句话,但与现在强势的命令口吻不同,当时的顾长流,语气是请求,甚至是卑微的。 可是自己却没有听出来,还借用无知狠狠地欺骗了他。 他心里一阵歉疚,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异样的情绪,那就是庆幸。他不得不庆幸,还好,一切都没有结束。虽然伤害无法抹消,但当十一再一次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有机会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还能真真正正地答应他一次。 这么想着,他摸着秦擎的头发,亲了亲他的眼睛,开了口,他的语气轻快又自然,末尾的语气词还带着上扬的音调,无一不彰显着他愉悦的心情。 他说:“好啊。” 尔后,祁愿自然是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身体上的。 翌日,秦擎的秘书莫莉收到了来自上司的一条微信,内容十分莫名。 秦擎:怎么跟人谈恋爱? 因为秦擎在外界的形象一直都是个工作狂,莫莉完全没有想到这种问题竟然会由他问出来,不由地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盗号了。 不过再怎么怀疑,话还是得回的,她嘟囔了两句,开始在脑海里搜刮多年来看过的言情小说经典桥段。 茉莉花:秦将军是想和夫人约会吗?约会可以去很多地方的,比如游乐园啊电影院什么的,还可以一起去吃个烛光晚餐,这些都是约会必备的。 秦擎:…… 不知道为什么,莫莉浑身一哆嗦,竟然从这一串省略号中感受到了一股隐忍的杀意。 秦擎:不要这些,要在家里可以做的。 约会还要在家里?莫莉一阵无语,早就知道秦擎没有浪漫细胞,没想到情商低到了这个份上,连出个门都不愿意,节省这个时间干嘛?工作吗?真是注孤生! 茉莉花:如果要在家里的话,可以下一部电影一起看,内容最好要有氛围一点,比如爱情片、鬼片之类的。 她打完这段话发了过去,对面沉默了一阵,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下文的时候,嘀嘀嘀的消息声又响了起来。 秦擎:知道了,你把联邦议会的文件整理好发给我。 莫莉关上了通讯仪,心中再次吐糟,真是注孤生。 祁愿再醒来的时候,饿得快要吐了。 太过放纵的结果就是,他又在床上躺了一天,睡醒之后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恶心感都快涌到嗓子眼上了。 见他醒来,秦擎摸了摸他的头发,去厨房给他端来了一碗粥。 其实饿过头之后反而没有进食的*,但是祁愿闻到了粥里糊糊的味道,知道了这是秦擎自己做的,也不知道是做废了几锅之后的结果,他不想让秦擎失望,只好硬着头皮把粥喝了下去。 秦擎十分满意,凑上来在他的嘴角边舔了一圈,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祁愿眯起眼,吃得有点撑,喉咙里咕噜了两声,然后才觉得有点丢脸,羞得脸都要红了。秦擎看着他这幅样子,反而觉得十分开心,开口说:“今天也休假,我们来约会。” 虽然说已经答应了在一起,但是能在交往第一天就把约会的话说得这么扫兴的,大概全世界就只剩秦擎一个人。 不过祁愿也没有介意,笑了笑说:“嗯,你打算做些什么?” 虽然这么问了,但是祁愿已经大致上猜出来了。他现在还处于软禁状态,所以游乐园电影院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在家里干的稍显浪漫一点的事,大概就只有看电影了。 果然,秦擎从桌柜底下拿出了一盘碟放进了放映机里,干巴巴地说:“看电影。”说完,他又回到了床上,把祁愿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电影的片头曲响了起来,看样子是一部恐怖片。 祁愿本来对这个题材很不感冒,可这毕竟是秦擎跟他的头一遭约会,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拒绝。 秦擎的胸膛宽阔而坚实,祁愿窝在他的怀里。 听着瘆人的背景音乐,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怕鬼的祁愿忽然不那么害怕了。 第51章 ABO副本(九) 恐怖片里女主角惊声尖叫,听得祁愿脑子疼。 他往后缩了缩,后脑勺抵在了秦擎的脖颈处。秦擎抬起一只手,顺着他的头发摸了两下,问:“怕了?” 是有点怕,但是没怕到那种程度。 不过祁愿还是点了点头,再次往后缩了缩。见状,秦擎又腾出了另一只手,拍了拍祁愿的后背,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祁愿紧搂在怀里。 明明之前还有许多嫌隙,可是这一刻,他们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用着老套的把戏作借口,笨拙地想要互相靠近。 祁愿心里恍惚了那么一下。 曾经他没有来得及为顾长流实现的愿望,在沉淀了几世之后再一次不甘心地冒出了头,终于在这一世以这样一种平淡无味的方式实现了。 他靠在秦擎的胸口,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两下。 不知道想到了哪一茬,他在脑海里喊了一声系统,然后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的宿主?” 系统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卡了一下壳,才说:“刚好只有你找出了bug而已。” 祁愿“哦”了一声,他想到自己刚绑定系统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回去原本的世界,可现在,他在每一个有十一的世界里扎了根,反而把原本的世界抛在了脑后,跟嗑了药一样,还一点都不后悔。 他想了想,对系统说:“谢谢。” ——谢谢你给了我遇见他的机会。 系统没有回复,祁愿也没有再说话,伸出手搂住了秦擎。秦擎自然没有拒绝他少见的热情,吻住了他的唇。 至于电影之后放了什么,全被他们抛之脑后了。等反应过来时,剧情已经走到了结局,似乎是所有人都死掉了,故事以悲剧结了尾。 “是个悲剧啊……”祁愿说。 他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秦擎却误以为他十分伤感,蹙起眉生硬地安慰说:“嗯,鬼片都是这样的。” 听他这样说,祁愿却联想到了其他的东西,摇了摇头,说:“我曾经看过一个鬼故事,它的结局就是皆大欢喜的。” 秦擎有些好奇:“什么故事?” 祁愿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我们的故事。 他在心里细细回想了之前几个世界的经历,这才发现,几乎每一个世界的结局,都是十一为了他而让步的。 一时之间,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只是一个想法悄悄涌上心头。 当天晚上,秦擎在他的日记本上中规中矩地记下了一句:“第一次约会,我很开心。”写完之后,他暗戳戳地把本子放在了卧室十分显眼的地方,然后假装有事一个人去了书房,等回来之后再一打开,便看到最新一天的日记下面又多了一行秀气的字。 ——“我也是。” 他缓缓扬起嘴角。 也许是因为夙愿达成,这一个晚上,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改变了。 之前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戒备与隔阂还在,但显然没那么深了,与之相比,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祁愿躺在床上,听到秦擎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快不快,心想多半也和秦擎差不多。 今晚的秦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少了些凌厉,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之前萦绕在祁愿心底的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拣来了些勇气,从被窝底下握住了秦擎的手。 试试吧,他想,这个人为了他妥协了这么多次,这一次,就换自己来妥协,然后替他弥补曾经缺失掉的遗憾吧。 于是他说:“阿擎,我们聊聊?” 秦擎说:“聊什么?” 这一次,祁愿迟疑了一下,问:“之前……你为什么要生气?” 他问完这句话,隐隐察觉到秦擎有发怒的前兆,握住秦擎的手力道加重了一点。他往秦擎的方向蹭了一点,讨好般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秦擎生生抑制住了胸膛里翻江倒海的情绪,但还是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自己闯的祸,跪着也得给补上。祁愿见这招已经不怎么管用了,只好拉过秦擎的手按在套牢自己的颈圈上,说:“别怕,我不会走的。” 秦擎沉默了一会儿,祁愿也没再说话,安静地倚在他旁边。 过了很久,秦擎转了个身,看着祁愿说:“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到路启明身边,你会回去吗?”他这话虽是“如果”开头,说得好像是留有余地,但紧紧扯住颈圈的手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隐藏得不算好,祁愿一眼就看出了秦擎眼底的暴戾。那一刻,祁愿甚至错觉,只要自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当场就回被秦擎掐死在怀里。 但祁愿还是淡定地回答了,声音一点都没抖。他说:“不是回。” 秦擎没听懂。 “不是回,”祁愿又重复了一遍,虔诚地看着秦擎,说:“你这里,才是回。” 秦擎没动,似乎是在努力分辨他这话的可信度,过了一会儿,拽着颈圈的力道渐渐小了。祁愿知道,这一次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他爬起来用额头抵着秦擎的额头,说:“相信我一次,好吗?” 这句话,他前两天也问过,当时的秦擎没有回答。这一次,秦擎盯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唇,最终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回答。 ——“好。” 祁愿如释重负。 他乖乖地躺进秦擎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十一,让我跟路启明说几句话行吗?不用见面,打电话说就好。” 秦擎迅速扭头瞪着他,眼神透过他的皮肤渗入了骨肉里,半晌,他阴沉沉地开口:“你要是敢跑……” 祁愿立刻就打断了他,说:“我不敢。” 他的语气很软,几乎是完全示弱的姿态,秦擎伸出手,似乎是想做出威慑,但是半天也没下去手,只是把手搭在了祁愿的头上揉了两把,把他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最终,他叹了口气,再次说:“好。” 路启明接到了来自秦擎的电话。 他并不意外,这段时间他几乎日日都要给秦擎找些麻烦,不痛不痒,但总归还是惹人烦的。秦擎那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毕竟顾十一一直都是这个德行。 不知想到了哪里,他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可是这个笑容没维持多久就塌下去了,接起电话之后,他立刻就听出了那头的声音不是秦擎。 电话那边,祁愿开口说:“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 路启明的脸色冷了下来,阴阳怪气地开口:“他竟然肯让你打电话?或者说,是你自己背着他偷偷打的?” 祁愿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影响,流畅又自然地说:“这不重要。” 路启明噎了一下,他本能地还想再呛两句,台词都想好了,但是祁愿对他说了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听完后,路启明只觉得脑门冒汗,那呛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祁愿说 祁愿没什么反应,说完之后就直接挂了,路启明怔愣地听着电话挂断后的一串忙音,后知后觉地想,这一世好像又没戏了。 他搞不懂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个世界与之前的世界不同,它的背景设定几乎完全契合顾十一的性格缺陷,这就导致了秦擎的数据很难发生异变。他不时地去给秦擎找些不痛快,为的就是确保数据的稳定。 可是他没有算到,先改变的竟然是祁愿。 他颤抖着拿起手上的通讯仪,却不是拨给常用的电话号,而是输入了一串又长又拗口的号码,像是一串指令。接通之后,他对那头说:“对不起...…” 他说不下去了,喉头有些哽咽,闭着眼睛等待着对面的裁决。可等了半天,他也没有听到原本料想的辱骂,对面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难掩疲惫地说:“嗯……我知道了。” 祁愿究竟在电话里跟路启明说了什么,秦擎不知道,只是后来路启明便没有再找麻烦了。这件事秦擎没问,祁愿也没提。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日子一晃悠,好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日,秦擎忙工作忙到了大半夜,他火急火燎地回了家。这时候还是凌晨,祁愿早就已经睡了,听到声音迷迷糊糊要爬起来,又被秦擎摁回去了。 祁愿半梦半醒,等秦擎脱了衣服上床后就滚到了他的面前,搂着他蹭了蹭,然后又舒服地眯上眼睛继续睡了。 熬过了睡觉的点,这个时候反而就不困了。秦擎侧身,看着祁愿出神。 祁愿躺在秦擎的一只手臂上,睡得像只小奶狗一样安稳,他微微张开嘴吐着气,脸上还泛着红晕,似乎是做了梦,还咂咂嘴,呢喃地喊了一句:“十一……” 他的声音很轻,秦擎是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了他喊的名字。 秦擎有些吃惊,身体稍微往后退了点,被子中间就灌了风,祁愿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又往秦擎身上贴,直到把封口堵住了,他才再在秦擎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秦擎没有动,他盯着祁愿看了很久,一直到天都亮了,他又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在祁愿的额头上印了个吻,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这一日,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祁愿醒来之后,却发现在他的脖子上套了几年的颈圈不见了。 他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心里却想到了几年之前他曾经对路启明说过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笼子,可是,也不需要笼子了。” 第52章 ABO副本(十) 这一日,祁愿是闻着饭菜香醒来的。 近日里秦擎已经在着手办提前退休的手续,他才三十出头,在正是风光的时候退位不是没有压力的,所以为了办成这个手续,祁愿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过秦擎了,经常都是秦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秦擎走的时候他也还在睡。 现在已经不早了,秦擎竟然还留在家里,这倒是着实让祁愿惊讶了一番。 他下了床,悄悄推开厨房门,看到秦擎十分正经地围着一条卡通图案的围裙站在炒锅面前,似乎正在思考先倒油还是先丢菜。 祁愿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秦擎的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秦擎早就知道他在背后,一点也不惊讶,只说:“先出去,这里边油烟味重。” 祁愿没动,不满地蹭了蹭秦擎的后背,整个人挂在秦擎的身上,说:“今天怎么还没走?不是那帮老头怎么都不同意你退吗?” 秦擎最终还是决定先搁油,他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臂张开了一点,伸手一只手护着祁愿搂过来的爪子,然后一点一点把油倒进了锅里,说:“他们磨不过我,还是同意了,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以后有什么紧急情况还是会出面的。” 祁愿笑了两下,说:“以后你就是无业游民了,打算找点什么事做?” “做个厨师吧。”秦擎一脸严肃。 祁愿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联想到他连醋和酱油都分不清楚,不由地笑出了声。秦擎大概也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出言制止他。 等准备炒菜了,秦擎忽然说:“没盐了,你去买点盐,就在楼下,出门左拐。” 祁愿怔愣了一下。几年之前,秦擎解开了他的颈圈,于是他的活动范围从卧室周边扩展到了整个房子内部。但即使如此,秦擎也一直没有给过他房门的钥匙,他没给,祁愿也没问,毕竟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没想到,秦擎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这场景有些熟悉,祁愿脑子一恍惚,就想到了菲尔。那时候他们一起买菜,他去买鸡蛋的时候多等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菲尔仿佛天塌了的表情。 而现在,场景重现。 祁愿什么话也没说,从秦擎的口袋里摸了钥匙就下了楼,一路狂奔到楼下买盐,连找钱的时间都来不及等就冲回了家。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秦擎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后神色恢复了光彩,抽了两张纸给他擦汗,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祁愿满头臭汗,毫不客气地蹭在了秦擎的衣服上,他想说我怕你等得急了,开口后却转了个调,只平平地说:“哦,我怕菜糊了。” 菜其实已经糊了,祁愿一进门就闻到了糊味,可今天心情好,他想,糊了的也好吃。 不过秦擎到底没让他吃糊了的菜,又另做了一份,虽然这其实没什么用,依旧很难吃。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祁愿做饭,但是经常早上累得起不来的时候秦擎也还是会做饭的。祁愿觉得秦擎大概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十年如一日地能把饭做得这么难吃的人了。 他在心里吐槽,秦擎如果做了厨师,一定只有一个顾客。 吃完了饭,秦擎收拾好了碗筷,又拿了外套。 “我下午去办好手续,明天就可以离职了。”秦擎似乎犹豫了一下,把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亲了亲祁愿的额头,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 祁愿乖乖地“嗯”了一声,说:“等你。” 然后他目送着秦擎离开,心里想着,他有一个多么好的爱人。他原本已经抱了妥协的心态,可是他的爱人,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学会了爱。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牵绊住十一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世界的规则,而是自己。 他心情极好,转过身来还哼了两首歌,不料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祁愿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系统空间。 他有点懵。 与之前的世界不同,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离开得太突然,一点防备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好好跟秦擎告个别。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了起来:“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积分两千!请问是否开启全方位探视功能?” 祁愿把心底的不安藏了起来,强行把思绪拽回来,打开了探视功能,然后盯着屏幕上的诸多头像沉思了起来。 他想了想,最终点了卫奚的头像。 卫奚是修仙世界中的任务目标,之前蒙面人说过,要按照剧情线来走,让卫奚变成替罪羊,最后被顾长流害死。那么要知道这个蒙面人究竟干了些什么,还要从卫奚身上着手。况且,祁愿也一直很好奇,卫奚究竟为什么会失控。 所以他没犹豫几下,就选择了卫奚视角。 选中之后,祁愿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像个透明人一样置身于沧涯峰峰顶了。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风景,祁愿心中有些恍惚。 此时的卫奚还是十来岁的模样,正和明臻一起练剑切磋。两人打得不相上下,但祁愿猜到了明臻应该是留了一手的,毕竟他的修为更高,剑术也更精湛,几十招之内必定会分出胜负,可眼下两人都过了百招了,还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 又过了几十招,卫奚似乎是终于觉得不对了,退后了两步,把剑插了回去,说:“不来了不来了,你每次都让着我,没意思!” 虽然是说着抱怨的话,可脸上笑意不减,祁愿看得出来,卫奚并没有咬着自己的自尊心不放,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理解明臻的用心,不会为了自己那点自尊拂了好友的好意。 明臻也冲他笑,把剑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儿,说:“这剑果然是好剑,长秋断水,据说这是一对剑呢。” 卫奚嘻嘻笑了两声,也对手上的剑爱不释手。 经他这么一说,祁愿算是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卫奚与明臻成年之际,陵巍真人亲手锻造了两把剑赠与他的两个爱徒,一把长秋给了明臻,一把断水给了卫奚。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对这两把剑无比珍视的。 切磋过后,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这时候不远处一个倩影走来,卫奚与明臻回头一看,都朝着那个方向打了招呼。 来人是穆殷殷。 穆殷殷是陵巍真人独女,自然是经常在沧涯峰,明卫两人又是陵巍真人的亲传弟子,三人平时免不得一起相处,所以关系都是很好的。 穆殷殷笑着走了过来,朝着两人都打了招呼,聊了会儿家常,然后看了眼明臻,脸上也染了几分娇红,嗫嗫嚅嚅说:“明师兄,昨日练剑时剑谱上有一个招式不太明白,如果方便的话,明师兄能否指教一二?” 她话还没说完,明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当即就一口答应了。 于是切磋的人又换成了明臻与穆殷殷,卫奚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腾地方,只有一双眼睛还追随着切磋的两人。 看到这一幕,祁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卫奚应该是吃了醋,但是不敢表露出来罢。 因为不担心被伤着,祁愿站得离几个人很近,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卫奚在旁边看得很安静,眼神一直追逐着同一个人。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深情注视着的这个人,似乎不是穆殷殷。 祁愿揉了揉并不存在的眼睛,又看了几眼,这才确认了,卫奚看着的人,竟然是明臻。 他心中大骇,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了。卫奚天赋不佳,多亏了明臻提携一二才能有了如今的修为和地位,他们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是比跟穆殷殷亲切些了。只是当初的祁愿思维上还是直的,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卫奚喜欢的是个姑娘,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想通了这一层,祁愿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虽说猜错了过程,但好歹不影响结果,明臻与穆殷殷两情相悦,卫奚这个恋终究还是要失一失的。 祁愿叹了口气。 他心念转了半天,明穆两人的切磋也差不多了,穆殷殷谢过了明臻,便一个人回去了。也若无其事地把剑收回腰间,对明臻说:“我们回去吗?” 明臻对着卫奚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说:“之前门派大比的前三甲可以在藏书阁镇门楼里挑一本功法,我挑了一本最适合你的,等下回去拿给你。” 镇门楼里的功法,样样都是宝贝。 卫奚脚步顿了顿,有些生气地说:“你在胡闹些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选自己的功法,给我挑什么!” 见他情绪不稳,明臻无奈地走上前与他并排,说:“我们之间不分这些东西,别气了,师尊还在等我们回去。”然后便率先走了。卫奚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了明臻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53章 现实副本(一) 也许是因为卫奚是重要的任务目标,所以以他的视角展现的故事比玄宁真人要详细得多,从他成年开始讲起,之后的剧情一点都没有落下。 祁愿一点一点看着他成长,看着他苦恋明臻却无法说出口。 然后,剧情便进展到了魔族入侵,顾子渊失踪之后。 以一个透明人的视角再次见到顾长流,祁愿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眼睁睁看着顾长流谎称自己去了禁区,诱使着卫奚与他一起去“解救”自己。 卫奚走在前面,毫无防备,顾长流在他的身后,面露凶光,抬起了手,几乎是一瞬间,卫奚就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顾长流看着倒在地上的卫奚,蹲下了身子,又伸出了一只手,尖锐的指甲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划破卫奚的喉咙。 可是顾长流停了下来。 他僵着手,顿了很久,泄气地放下了手。最后,他什么也没做,神色阴沉地走了。 看到这一幕,祁愿心中打翻了一盘调味料。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腾起了自责,那是一种对自己没有选择信任自己爱人的自责。 这种情绪就像是一碗凉水,一点一点加热,直到再也抵挡不住地翻滚起来。最后,滚烫的热水对着祁愿兜头泼下。 可他的心却是凉的。 他木然地继续看着剧情,很快,魔族强势崛起,民不聊生。 这一日,卫奚、明臻和穆殷殷三人受陵巍真人之命前去峰下的村庄镇压魔族,保护村民。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却发现,整个村庄空无一人,俨然成了一个死镇。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才收到了这个小村子的求救。 习武者的直觉让他们警惕了起来,卫奚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屏住呼吸,右手也渐渐地附上了腰间的刀柄。 此时已到了午时饭点,有些人家的炉灶还烧着火,还有一些人家饭已经上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但诡异的是,每一户人家都没有人,甚至于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有一个瞬间,祁愿怀疑这是不是村民的恶作剧,但是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恍神的一瞬间,卫奚忽然看到一个双眼猩红、全身散发着黑气的人影忽然从明臻的背后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一爪就要扑上来。 他看到了,更近地面对着明臻的穆殷殷自然也看到了,卫奚还来不及拔剑,就听到她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推了明臻一把。明臻猝不及防一倒,堪堪躲过了背后的袭击。但穆殷殷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只顾着保护明臻,自己反而没有了逃脱时间,黑影有了可趁之机,顺势就把尖如刀片的手戳进了她的胸膛。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等祁愿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殷殷已经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明臻最先回过神,抽出长秋就与黑影纠斗了起来,但黑影段数很高,明臻还没镇定下来,一招不慎就落了下风。卫奚见此,赶紧也以断水相助。二对一的战局拖了很久,最后黑影终于被明臻一剑斩断了头颅,瞬间就化成了一股黑雾消失了。 两人见状,都沉默了下来。 本来还心存侥幸,可看到这一幕,祁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魔族无疑。 穆殷殷被魔族所伤,而被魔族所伤的人,都会入魔失心而死。 断水剑上还沾着那魔族的血,卫奚盯着那发黑的殷红,久久未动。过了不知道多久,穆殷殷痛苦的呜咽让他回过了神,他赶紧冲上前去。 穆殷殷抬起手来,又像是力气不够一般颤抖着。卫奚立刻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 手掌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卫奚疑惑地看了穆殷殷一眼。 此刻的穆殷殷脸色发白,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她咬牙唤回了神智,对卫奚说:“替我…还给他…” 卫奚沉默。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明臻忽然走了上来,手中紧紧地握着长秋。 穆殷殷心中了然,她抿了抿唇,挤出一个微笑,朝着明臻点了点头,毫无反抗地闭上了眼睛。 卫奚已经懵了,他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明臻举起了剑。 “明臻,我…” 穆殷殷抖了抖眼皮,那句话甚至还没有说完,就被斩断在了手起刀落之间。 卫奚猝不及防,被溅了满身的血,他瞪大了眼睛,手里还死死地攥着穆殷殷临死之前递给他的东西。 祁愿想起来了。 那是他曾经窥看到的一角,明臻曾经赠与穆殷殷的定情信物。 祁愿正看得惊愕,忽然眼前一黑,再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系统空间。他茫然地转了两圈,似乎还无法接受自己身处何处,问:“系统,什么意思?” 系统冰凉凉地开口:“由于时间限制,卫奚视角结束。” 祁愿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得晕过去,之前给他看了一大段有的没的,等好不容易进入关键地方,又告诉他有时间限制。他再次恶狠狠地说:“到底是谁造出了你这么个的系统!都不知道升升级清理垃圾吗?” 系统被噎了一下,才开口:“等我主人回来之后,我会向他反映宿主需求的。” 见他回答得这么正经,祁愿自觉无趣,便作罢了,又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些积分,便让系统点开了积分兑换页面。 他现在总共有了三千积分,已经可以兑换一些特殊能力了,但是这系统开的金手指范围略大,祁愿顺着列表滑了好几圈,选择恐惧症发作了,愣是没挑到。 算了,先攒着吧,他正这么想着,忽然一瞥看到了奇怪的一栏。 兑换列表上的排列十分严谨,全都是按照各种不同的方向来分类,可是在所有的分类中,独独有一个选项,类别是一片空白。 祁愿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一丝凝重感。 他点开了那个分类,发现这个类别里竟然只有一个选择,没有名字,只有一张干巴巴的图片,像是锁链的样子,底下写了一串数字:5000。 一个不知名的锁链竟然需要5000积分。 他总觉得这个图案十分熟悉,并且隐隐有一种十分重要的感觉。他没有忽略心中的异样,最后放弃了其他的选择,关闭了兑换列表,打算先存够积分。 不怪他保守,只是,他真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直觉靠不靠谱,但眼下情况有变,他实在不想把积分耗费在别的地方了。 明明还没有走到结局线,但他却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任务,提前回到了系统空间,这件事怎么看都有问题。 祁愿心底不安,只能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去到下一个世界就好了。虽然没来得及问,但他知道,秦擎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祁愿对系统说:“我准备好了,给我看下一个世界的资料吧。” 可是这一次,系统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把资料传送给他,反而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说:“宿主,这一条世界线没有资料。” 祁愿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没有资料?” 系统:“是的,这一次的世界线没有资料,对于宿主而言,也不需要资料。” 祁愿快被他绕口令一样的话绕糊涂了,只好说:“没资料就没资料吧,你只用说这个世界的任务,我要修复什么样的bug?” 没想到系统又说:“这一世的任务,需要宿主自行寻找。” “自己找?”祁愿快要反应不过来了,“到底是什么世界,这么怪,你不告诉我任务,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你不是bug修复系统么?为什么任务不是修复bug?” 系统干巴巴地说:“这是主人的命令。” 祁愿的话被堵了回去,心里又暗戳戳地抱怨了一番系统口中的这个怪癖主人,然后说:“行吧,那就打开传送阵吧,我准备好了。” 系统依言打开了传送阵。 再次睁眼的时候,祁愿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余光能瞥到整个屋子的墙上都挂满了各色动漫的海报,房间一团乱,衣服裤子都胡乱扔在地上,只有书桌上的周边码得还算整齐。 祁愿整个僵住了,难以置信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咆哮:“祁愿你丫的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都十一点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有什么事了你!快给老子滚起来!” 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祁愿却觉得全身从头冷到了脚,他勉强地转过头,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的房间。 这个房间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祁愿的房间,这是他在曾经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 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这个原本该是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却在此刻像一把利刃一样锥进了他的心里。 他来不及思考原因,只是疯了一样地在心里呼唤着系统,一声又一声。可是这一次,系统却再也没有回应了。 一切都很安静,往日的喧嚣只像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第54章 现实副本(二) 祁愿像根木头一样在床上杵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抹干净了额头上的虚汗,强装镇定地去浴室洗了把脸,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毕竟他曾经在这个浴室里洗过二十多年的脸,可是这一次,冰凉的水打在脸上,祁愿却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之前便在他心里扎根的不安渐渐萌了芽,他茫然地思考着,却怎么都抓不住一点头绪。 还在想着,卧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然后又是一声咆哮:“祁愿你丫还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人家裴小姐还在等着你呢!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在这赖什么赖。” 说话的人是祁愿的损友,也算是大哥,名叫张覃。 祁愿看着张覃,一阵恍惚,脑子里浆糊一样转了大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事情。那些原本已经模模糊糊了的回忆,竟在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像潮水一样纷至沓来。 他想起来了。 曾经的他是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每天都只知道宅在家里,大学毕业后靠着在网上随便写点东西勉强糊口,都二十来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张覃看着他这幅邋遢的模样,心里着急,恰逢亲戚家的女儿条件挺好,与祁愿年龄相配,又还单着身,便寻思着给他们俩牵牵线,成了自然是好,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他就打电话跟祁愿提了几句见面的事,当时祁愿觉得无所谓,也就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祁愿就继续看起了手头的那本《圣战》,碰巧看出了里面关于卫奚的一个bug,一个不小心就被强行绑定了系统,然后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太久远了,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样,让他看不真切犹如眼盲。 他还在发着呆,张覃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当即就要炸毛:“兄弟,那裴小姐可是已经早早就过去了,你现在不会是临时要反悔吧?” 祁愿的确想反悔。 他早已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活成这样一幅邋遢样子,但即便如此,他心中已有了归属,断断不可能再去与旁人发展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开不了口。 不是指说不出话,他话还是能说的,但当他开口提及的时候,却觉得头顶的压力仿佛有千斤重,最终迫使着他闭了嘴。 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在不停地催促他告诫他,今天的约是一定要赴的,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搞不懂这种奇怪感觉缘何而起,可他无法拒绝,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十一在那里。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张覃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拒绝,结果左等右等要没等到他说什么,略松了一口气,说:“你动作快些吧,早点过去。” 祁愿只好迅速洗漱了一番,又在一堆没品宅男风的衣服里勉强翻出了一套得体的衣服换上,这才跟着张覃一起出去了。 张覃开着车送祁愿到了约定地点,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厅。 “快走吧,裴小姐和你嫂子都在里边等你。”张覃锁了车,又开始催促祁愿。 祁愿没反驳什么,默默地跟上他进了咖啡厅,很快就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张覃的老婆黄静雯,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个长相清秀性格腼腆的女子,祁愿没见过,但猜也猜到了这就是张覃口中的“裴小姐”了。 见他过来,黄静雯连忙站起来说:“是路上堵了车吧?这路段就是不好走,走两步堵一步的。” 当然没堵车什么事,不过到底是夫妻,张覃心有灵犀地理解了黄静雯的意思,点了点头正打算附和两句,就听到祁愿干巴巴地解释:“没呢,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张覃夫妇尴尬得说不出话。 倒是那个腼腆的裴小姐开了口打圆场:“不碍事,我们也才刚来,你好,我叫裴玥。你就是祁愿吧?” 几个人这才又坐下了。 虽说是相亲,但几个人都不想把场面搞得太正式,万一没成也颇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张覃夫妇也没有急着让两人独处,反而都在一旁努力活络着气氛。 可惜裴玥性格内向,祁愿又是个打不出粮食的,说来说去也只是张覃夫妇话最多,今天的主角两人反而都没怎么说话。 祁愿抱着个杯子一口一口地喝水,时不时笑着附和两句,心思却是偏到了老远之外。张覃见祁愿一幅心不在焉的死人脸样,悄悄在底下捅了他两下,示意他说两句话撑撑场子。 乍地被碰了一下,祁愿回了神,抬起了头,正打算接过对面两人的话题,结果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了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人! 他猛地站了起来,桌上的水杯都撞倒了,洒了他一身的水,他连擦都来不及擦,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还差点因为走得太快绊倒了。 可是这些他都顾不上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是黑的,什么都很熟悉,但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了,而现在,他看见了一线光明,便急不可耐地朝着那束光奔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祁愿拽住了那人的袖子,喊了一句:“阿擎!”那人闻声转了过来,却不是祁愿熟悉的脸,他问:“你好,请问你是?” 祁愿松了手,魂不守舍地回答:“抱歉,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这人不是十一。 想通了这一点后,一股迟来的恐慌感朝着他袭来,瞬间就让他溃不成军。他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他把自己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密闭的空间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他靠在卫生间的门上,心里仿佛绕了一根怎么也解不开结的绳子。 张覃有点想抽烟,但是在两位女士面前,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原本以为这次相亲多半没戏了,结果祁愿偏偏入了裴玥的眼,对于他这幅邋遢的样子,裴玥似乎还是挺感兴趣,这时候只要稍稍顺水推舟一下,说不定一桩好事就这么成了。可是没想到祁愿这么不争气,都这种时候了还一点都不知道主动一点,一个人跑去厕所,把人一女士晾在外面都快半个小时了。 真是活该单身。 张覃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半天,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替这个臭小子多管闲事了。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决定去厕所把这小子揪出来,结果刚一起身,就看到祁愿回来了。 祁愿一幅失魂落魄要死不死的样子,领口处还被水打湿了,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跟几个人道了歉。 黄静雯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指责的话。裴玥却是性子很好,还体贴地问祁愿是不是生病了。 祁愿感激地看了裴玥一眼,又冲她歉意地笑了笑,说:“抱歉,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怠慢了,改日再赔罪如何?” 这话其实就是个场面话而已,裴玥也听出来了,可偏偏张覃不知死活地还想来帮他一把,说:“裴姑娘你别生气,对不住啊,我兄弟今天心情有点不好,多有得罪了,你能给我个微信么?改日他请你吃饭。” “没有没有,”说完这话她倒是自己先红了脸,有些害羞地说:“我没生气,理解的,没有什么,今天能和静雯姐出来见到你们也很开心的。” 她虽然为人腼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了十分舒服,张覃不由诧异地看了裴玥一眼,心想,怪不得静雯对她这么满意,她如果真的能跟祁愿成了一对,还真可以说是祁愿捡了个便宜,只可惜…… 张覃又扭过头看了一眼祁愿迟钝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只好自己亲力亲为地怂恿说:“那就扫个微信吧。”说罢自己不动手,反而是看着祁愿,还拼命给他使眼色。 祁愿自然懂张覃的意思,可还是打算装不懂,虽然这种情况有点尴尬,但总比让人误会得好。他打定主意了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恍惚了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是已经拿出手机与裴玥互加了好友。 这种时候再删好友就太不礼貌了,祁愿只好僵硬地收回了手机。 一顿饭就这么要尴不尬地吃完了,祁愿见其他三人聊得起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觉地去了柜台付钱。 他掏出了皮夹钱包,随意地翻了两下,抽了几张一百块钱出来,结果不小心带出了别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看样子像是一个木板,很是古风古韵。 祁愿对这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但他毕竟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又一直迷恋动漫小说古风之类的,所以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以前收藏的卡贴什么的,便弯下腰捡了起来。 这木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摸上去有些粗糙,面上泛黄,看上去已经保存很久了。刚才掉落的时候祁愿隐约看到背面有字迹,翻过来看了一眼,却当场定在了那里。 只见那上面只有遒劲有力的六个大字——祈愿岁岁平安。 没有署名,可是祁愿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顾长流的字迹。 第55章 现实副本(三) 祈愿岁岁平安。 看到这六个大字,祁愿忽然觉得大脑抽痛,一阵剧烈的耳鸣,他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到了地上,柜台处收银的服务生见状吓了一跳,忙跑到他面前来询问情况,声音传入祁愿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嗡嗡声。 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听不真切了,可是在一片模糊的声音中,祁愿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却遥远的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他听到了顾长流的声音。 与这木板上的字迹一样,他在说:“祈愿岁岁平安。” 就好像这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祁愿对此却又没有丝毫的印象。他勉强靠着柜台撑住,晃神了半天,耳鸣和头疼的症状才渐渐消失。 等他恢复正常之后,抬眼就看到了有点惊慌失措看样子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服务员,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刚才酒劲上头了,现在好点了,谢谢你。” 他没喝酒,但这么说完之后,服务员果然信了,松了一口气,又跑回柜台收银去了。 祁愿付了钱,又回到了饭桌。这时候几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张覃见祁愿主动了一点,就开口说了一句:“听说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文艺片挺不错的,哎可惜我和静雯等下还有些事去不了。” 他这番话说得其实不怎么委婉,几个人几乎都在一瞬间心领神会。 黄静雯立刻说:“啊对,最近忙着搬家的事,还得去采购东西,可能要先失陪了,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吗?” 裴玥悄悄抬眼看了看祁愿,见他没什么反应,抿了抿唇开口说:“我没什么事,静雯姐不介意的话就让我陪你一起去采购吧?” 黄静雯和张覃只好看向祁愿。 祁愿老老实实说:“哦,我这人眼拙,不会选东西,就不打扰嫂子你和裴小姐去采购了。”他刚说完,脚就被张覃重重地踩了一下。 可是祁愿一声不吭,向裴玥伸出右手告别,裴玥也伸出右手回握他。 最后张覃愤恨地看着祁愿走了,心里再次感叹,自己这个好哥们大概是要单身一辈子。 不管张覃怎么腹诽,祁愿都听不到了。此时他正走上了回程的路。 是的,是走。 他二十好几了,没买车,连证都没考,房子是租的张覃婚前的旧舍,本质上其实就是个没房没车没学历又没工作的无业游民。 现在想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成这个怂样的。 等走得脚都痛了,祁愿才回到了家。其实管这个乱糟糟的地方叫家,祁愿是拒绝的。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外卖的味道,似乎是昨天晚上吃完没来得及扔掉的盒饭。祁愿闻着觉得无比恶心,赶紧提着垃圾袋跑到楼下去扔掉了。 但这还是无法改变糟糕的生存环境。整个房间乱透了,东西基本都是随便扔的,毫无规律可言,祁愿勉强把床上的一堆东西收了起来,这才疲倦地躺到了床上。 他又从皮夹里拿出了那张木板。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一张木板,祁愿盯着看了半天,觉得这像是一张祈福用的符签,最上方的中间部位还有一个圆形的小孔,似乎是用来穿线的。 这木板被他放在了皮夹的最里层,像是故意收起来的,但是这东西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祁愿却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字迹。 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的字迹? 祁愿快要以为自己得臆想症了。自从他到了这个世界,一切就好像失控了一样。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这里的确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可他为什么会回到自己的世界来?他确信自己曾经从来没有见过十一,可是皮夹里又为何会有带着顾长流字迹的符签? 祁愿一头雾水,但是总觉得自己遗漏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疲倦地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梦里也不得安生。 他梦到了顾长流,梦回了渊流峰。可是梦的内容,却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这个梦很长,又很混乱,梦里的顾长流一点也不温柔,反而十分冷漠,表情陌生得可怕,梦里的最后,是顾长流冷冷地站在祁愿的对面,吐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他说:“师尊,你该回去了。” 然后祁愿就从梦中惊醒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脱水的鱼一样无助,后背全是冷汗,黏黏糊糊的十分难受。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他才疲倦地走去了浴室。 他洗了把冷水脸,手在脸上搓了两下,看向镜子时,视线转到右手,忽然之间愣住了。 刚才情绪不稳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才迟钝地觉得右手有点疼,不严重,但是火辣辣的,上面有好几个明显的掐痕,还有,吻痕? 他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无比熟悉,曾经的陆笙吃醋时非常爱干这样的事情,一旦谁跟他有什么身体接触,他就会在那个地方印上更深的痕迹。 就在今天,他用右手与裴玥握手告了别。 他疯了一样,立刻就推开了浴室门,冲着卧室大喊:“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他不死心,又喊了一句:“十一,你在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 祁愿忽然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心想,他快要受不了了,这个世界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 洗了把脸之后,祁愿回到床上,却再也没有睡着过。他心事重重,以至于第二天起床时,他的眼底都有了黑眼圈。 因为实在是不想点外卖,祁愿就自己熬了点粥将就吃了。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忍受了那么多年外卖生活的。 刚吃完早饭,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来自裴玥,她先是表示了对祁愿请客吃饭的感谢,顺便又提到了昨日两人聊天的内容,她知道祁愿对收藏小说与漫画感兴趣,委婉地表示自己也对文学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再约个时间了解一下。 祁愿有些吃惊,按理来说,他昨天的表现用糟糕来形容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完全想不到裴玥竟然还愿意主动联系他,话里话外还有点继续交往的意思。 他还在想着怎么拒绝合适,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回复了一句“好。”裴玥应该是很开心,很快又与他约定了时间地点,可是祁愿看到那排地址时,却觉得心情无比复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推着自己向前走,走向自己不愿意到达的远方。 祁愿最后还是赴了约。 他没有迟到,但是他到的时候,裴玥已经到了,还替他点了他昨天点过的茶水。就算是厚脸皮如祁愿,此时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得不说,裴玥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长得不是一顶一的漂亮,但胜在清秀自然,不爱浓妆艳抹,反而添了几分素颜美。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性很好。 祁愿应该是动心的。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他是该动心的。 祁愿抿紧了唇,走过去对着裴玥道了歉,说:“抱歉,我来晚了。”裴玥赶紧摆了摆手,说:“哪里哪里,是我来太早了,不好意思,你快坐吧。” 祁愿坐下了,因为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今天祁愿倒是没有故意摆什么谱,态度亲切地跟裴玥聊了几句,他这才发现裴玥竟然真的与自己有几分趣味相投,因为自己不擅与人交流,好不容易遇到能跟自己说上话的,不知不觉也跟裴玥相谈甚欢。 说得多了,自然十分口渴,祁愿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好几杯茶,有了几分尿意,便对裴玥说了声“抱歉”,然后去了一趟厕所。 这家店的服务一向十分到位,基本没有什么损坏的设施,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厕所灯坏了也没人来修。这里的厕所没有窗户,又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祁愿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黑得快要看不见路了。 没有办法,祁愿勉勉强强解决了之后,又摸着黑走到洗水台洗了个手,刚把洗手液挤在手上,就感觉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因为这一下太突然了,祁愿下意识叫了一声,条件反射想回头看一眼,结果那人抱得太紧了,竟是一点都动不了。 祁愿便没再动了,他的心砰砰直跳,那个熟悉的名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忽然粗着嗓子说了一句:“认错人了。”然后忽然松了手走了。祁愿发了个愣,再次回头时,身后哪里还有身影。 厕所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水龙头制造着噪音,一切都预示着刚才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幻想而已。 可是祁愿出了厕所门,走到敞亮的地方,往巨大的镜子里瞧了一眼,却看到自己的肩膀上的衬衫浸染了几滴泪渍。 第56章 现实副本(四) 祁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疯了一样往外追,可惜那人早就没影了。他不死心,又在整个店里绕了一圈,依然没见到任何面熟的人。 直到裴玥都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他才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表情依然是呆滞的。 裴玥眼尖地察觉到了祁愿的心不在焉,便知道这个约算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过她也没生气,反而给了祁愿台阶下,先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祁愿自然看出了她的体贴,心里的愧疚更加明显了,开口道歉了一通,又把裴玥送到了出租车上,这才转身往家里走。 原本该是愉悦难忘的约会,可是祁愿却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回到了自己凌乱的房子里,随便洗了个澡,结果洗到一半热水没了,他也没多管,心想自己确实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就稀里糊涂将就着洗完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手机跟喊魂一样狂响,拿了手机一看,原来是责编又来催更了。 祁愿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更新了。 他算是个全职的写手,但这个全职不是说他更新有多勤,只是因为他没有别的职业,所以勉强算得上是全职而已。他的编辑非常尽责,每次断更都会来催上一催,然后让他跪着把坑填完。 祁愿几个月之前开了一篇武侠文,才写了几十章就没了动静,现在被催更了,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电脑准备写写更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状态不好,祁愿写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写两个字删一个字,看到前文里的剧情伏笔,他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他记得自己确实发过这样一篇文,他都要怀疑这文究竟是不是自己写的了。 越写越烦躁,他最后先退了文档,去了自己写文的专栏底下翻了翻评论。他写文不出名,底下没几个评论的人,还有几个吐槽说作者坑品太差的读者。 他苦笑一声,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二十好几了,没房没车没稳定工作,生活不能自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活成这个样子的。现在的生活看似自由,但却里里外外透出了一丝违和感。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个宅男,不喜欢交际,不喜欢工作,每天都沉迷二次元,他应该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才对。 可是,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疲倦感涌上心头,他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真是疯了,按照他的性格来说,这种不受约束的状态明明才是他想要的,可是现在,他竟然不自觉地怀念起了之前的一份工作。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菲尔那个世界里的身份是个实验室的研究员,他本来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宅男会极度不适应那样高强度的工作,可是没想到他不仅适应得很好,还颇有些喜欢那样的生活。可现在等他真正过回自己原本的生活时,却又不习惯了起来。 说出来倒有些讽刺。 祁愿忽视了心里头那点怪异的感觉,头昏脑涨地关掉了电脑。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他的状态非常差,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昨晚又没有睡好,现在迫切地需要补补眠冷静一下。所以他干脆脱了衣服爬上了床,因为心里燥热不安,顺手就把空调温度调到了18°打算降降温。 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他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脑子像是被人拿着根棍子搅来搅去一样,难受得紧,胸口还闷闷的,喘不上气。 他还出现了幻觉,感觉到有什么人给他用酒精擦拭着额头,动作温柔地给他物理降温,还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他有点痒,但高烧让他的反应有点迟钝。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一片干爽,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只是在拿过空调遥控器的时候,他发现上面的温度变成了26°。 也许是太冷了,迷迷糊糊自己调高了温度吧,他想。 他这一番睡下来没觉得好受多少,脑子还是很晕,胸口处恶心反胃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扶着墙刚走出卧室,就看到了张覃开门走了进来。 作为前房东兼好友,张覃每隔几天都会来关照一下祁愿的死活,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刚进屋,就看到一脸颓靡的祁愿。 “怎么了?生病了吗?” 祁愿恹恹地,提不起劲,勉强应了一声,说:“这两天没睡好,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吧。” 张覃皱起了眉头,几句责备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狠心说下去,把手里的几个口袋装进了冰箱了,最后又恨铁不成钢地撂了一句:“你嫂子给你带了点吃的过来。” 见张覃这么关心自己,祁愿心里感激,“嗯”了一声,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覃哥,我之前有去过什么地方祈愿吗?” 张覃“咦”了一声,说:“怎么可能?你那个性格,把你拖出去吃一顿饭就能要了你的老命了,哪里还肯专门跑出去祈愿。” 祁愿若有所思,又从钱包里掏出了那个符签,递给张覃,开口:“覃哥,你对这东西有印象吗?” 张覃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啊,也没见你拿出来过,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看起来很旧了,又是你买的那个叫什么手办什么的吗?”说着又翻了个面,看到了上面的六个字,“嗯?字写得挺好看的。这牌不错,挺好,祈愿岁岁平安,改一个字就是你的名字了。” 祁愿心里一跳。 张覃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听到他的话,祁愿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了起来,砰砰砰,几乎快要跳出他的胸膛了。 可是他却没办法解释自己没有来由的兴奋,又接回了那块牌,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上面的“祈愿”两个字,不再说话了。 见他又开始神游,张覃赶忙拉回他的思绪,问:“我还没问你呢,你跟裴玥怎么样了?昨天之后还有再联系吗?” 祁愿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鉴于提问的人是张覃,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今天又见了一面,聊了几句。” 张覃显得非常高兴,还想继续问细节,结果祁愿别过了头,一幅不想聊这个话题的样子。他皱起眉头,再次硬生生忍住了到嘴的责骂,好声好气地说:“你一直这样怎么……裴玥我们这边知根知底的,是个好姑娘,之前也没怎么谈过恋爱,虽然没那么漂亮,但是人心性很好,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不早点定下来,我和你嫂子怎么放心。” 祁愿也知道自己活得有点糟糕,叹了口气,他头疼得厉害,坐在沙发上搓了搓脸,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说:“覃哥,你别担心我,我没问题的。” 张覃看他要死不活的样子,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结果刚摸上去就吃了一惊,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喊:“你发烧了?!” “嗯?”祁愿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用手背贴了贴脸试温度,“没有啊。” “你自己摸得出来个屁,你等等,我给你找药。”他说着就去翻箱倒柜找退烧药,好不容易翻出来了,结果一看日期已经过期一年了,只好说:“算了,我去给你买,你回床上去躺着去。” 祁愿“哦”了一声,乖乖地回到床上躺着,那种恶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整个人晕乎乎的,难受地想:十一,你究竟在哪里。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愿望太强烈了,迷糊之中他竟然真的感觉有个人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这个人身上带着他熟悉又安心的味道,祁愿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听到这个人贴上了自己的面颊,用那种熟悉的腔调,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说:“愿愿,我在你的心里。” 第57章 现实副本(五) 祁愿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了张覃打电话劝他相亲的那一天。他挂断了电话,没有点开那本《圣战》,而是随便找了另一部男频的玄幻文看,然后他没有绑定系统,没有接受任务,没有穿越到不同的世界,也没有遇见十一。 第二天,他早早就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去了那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厅,与裴玥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她在一起了。 曾经的他一直不学无术,但女朋友的优秀让他有了危机感,于是他开始奋发图强,写文也上了心,很快就收获了一批粉丝,事业越来越顺,最后终于跻身大神之列。 他与裴玥结了婚,婚后没多久就有了一个大胖小子,隔了两年,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多年后,儿子留学归来成为了名企骨干,女儿也十分优秀,还嫁给了理想的恋人。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能想到最幸福的生活了。可是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眼泪浸湿了枕头,而自己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 他茫然地挤了挤眼睛,在心里喊了两声系统。这两天他不止一次这样做过,这一次也依旧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是这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天来的压力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压垮了他,他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 张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费力地把祁愿的脑袋从枕头上扒拉了起来,看他哭得惨不忍睹的样子,吓了一跳,问:“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祁愿边哭边打嗝,顾不上回答。 张覃只好先从口袋里掏出个温度计塞在他腋下,又去倒了杯热水晾着,然后搬了根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说:“你先把药吃了。” 祁愿没说什么,乖乖吃了。 见他这幅难得听话的样子,张覃叹了口气,说:“又怎么了?” 祁愿吸了吸鼻子,忽然说:“覃哥,我想找个工作。” 他话一说完,张覃就惊讶地看着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刚才装药的口袋里翻翻看他刚才是不是吃错药,等确认了他是认真的之后才说:“怎么忽然想找工作了。” “就是不想做了。”祁愿说。 不想再维持现状,一点一点成为梦里的那个祁愿了。 “而且总感觉,现在的生活不适合我。”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适合?”张覃更惊讶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你不是很早以前就说过最想要这种没人打扰的自由生活吗?谁说你两句你还跟谁急来着。” 张覃说的确实像是曾经的他会做出来的事,可是现在听起来,他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甚至有一瞬间,她还生出了一种“这个人真的是我吗?”的荒谬感。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疑虑,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懒散了,想试试做些忙碌的工作充实一下自己。” 这个解释还算不错,张覃欣慰地拍了拍祁愿的肩膀表示支持,然后抽出他腋下的温度计看了看,说:“39°,你刚吃了退烧药,先睡一觉,我等下再看看情况,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工作的事情你先不要着急,慢慢来。” 祁愿点了点头,高烧却是让他有些糊涂,于是他顺从地闭上眼,又开始神魂颠倒地做起梦来。 大概是因为回忆弥足珍贵,他就连做梦也在回想着与十一相处的点点滴滴,从顾长流,到菲尔,到陆笙,最后到秦擎。往日的回忆一幕一幕从他的脑海里闪现。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感觉到了有个人在抚摸他的头发。他直觉这个人很熟悉,想睁开眼睛,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可抗力在阻挠着他,迫使他紧闭着双眼。 “睡吧,”那人捏了捏他的耳垂,又说了两句话。 ——“来追我吧,来找到我。”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好熟悉的话,他迷迷糊糊地回忆,忽然想起来,这句话曾经陆笙也对他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时不时就能想到前几个世界的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其中的古怪,就再一次沉浸在了睡梦之中。 祁愿这一病就病了将近一个星期。 他一康复便火急火燎地开始找工作,一连拒绝了张覃好几个工作岗位的建议之后,张覃终于受不了了,叫苦连天:“我的祖宗,你究竟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啊!我给你找的这几家公司条件不是很好吗!” 祁愿盯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地滚动鼠标,说:“那几个工作我都不是很喜欢。” 张覃直瞪眼,似乎十分不能理解,说:“找个工作而已,轻松一点赚钱一点就行,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祁愿却再次摇头,翻到某一个网页的时候手指一顿,停了下来,转过头冲着张覃说:“这个工作,我好像挺感兴趣的。” 张覃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要否决:“这么小一个游戏公司,一看就没什么前途,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个不靠谱,换一个吧。” 可是祁愿却摇了摇头。 张覃又说:“你要是实在想去游戏公司的话也可以,我认识一个哥们儿,他们那的公司条件比这个好多了。” 祁愿想了想,说:“不用了,就这家吧,他们的宣传语写得挺好的。”闻言,张覃又伸了个脑袋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的是:“创世,创造一个你爱的世界。” 他差点吐了:“这么俗套的宣传语你也喜欢?” 祁愿蹙起眉头,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挺有吸引力的。创造一个世界,你没兴趣吗?” “没兴趣。”张覃老老实实说。 “创造一个生命,创造一个世界,我觉得很有意思。”祁愿笑了笑,“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有前世的话,一定就是做着这样的工作。” 张覃听得莫名其妙,耸了耸肩,说:“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支持你,刚好这两天招聘,你投个简历过去吧。” 祁愿投了简历,等了几天,又去面了个试。这家公司规模比他想象中还要小,祁愿原本的专业与这游戏方面不太对口,但他好歹是一本大学毕业的学历,所以最后还是通过了面试,成为了这家公司的小员工。 虽说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公司,但张覃还是嚷嚷着要在他家给祁愿办个庆祝会,祁愿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毕竟是一番好意,最后也只好说:“那就麻烦你跟嫂子了。” 约定好的这一天,祁愿提着几袋水果和熟食去了张覃家,开门后低着头看到开门的人有着一双小巧脚,也没抬头,边拖鞋边把手上的水果递了过去:“嫂子,没跟你们客气,就随便买了点东西,今晚一起吃了吧。” 结果他伸出手后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还颇有些紧张忐忑的样子,他抬起头,却看到面前的人不是黄静雯,而是裴玥。 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他这才想起了,张覃一直都没放弃给他们俩牵线的机会,这次叫他过来吃饭顺便拉上裴玥也是合情合理的。 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祁愿冲着裴玥笑了笑,装作自然地说:“裴小姐你好,我先去放个水果,你坐。”他在说完“裴小姐”三个字之后,清楚地看到裴玥的眼睛倏地黯淡了一点,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快步走去冰箱里放了水果。 中途撞上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张覃,他朝着祁愿使了个“你懂的”的表情,祁愿低着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然后一顿就职庆祝饭再一次被祁愿吃得像要死人了一样。 黄静雯看了一眼裴玥,又看了一眼祁愿,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抑制住了情绪,问了一句:“小愿啊,我前两天说的那个电影你俩去看了吗?” 祁愿没吭声,裴玥说:“没呢,最近我比较忙,所以……” 黄静雯立刻接话:“一个晚上的时间总有吧,你看今晚就很合适啊,吃完饭你们也别忙活了,我和老覃收拾就成,小愿老早就说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了呢。” 裴玥这下没说话了,低着头脸有点红。 黄静雯又看着祁愿,一脸期待地说:“小愿你觉得怎么样?” 在黄静雯说完这句话之后,祁愿再一次觉得脑袋一阵尖锐地疼,有一股强势的力量逼迫着他开口答应,在他的脑子里发出嘈杂的催促。 他木楞楞地张开嘴,刚准备说话,一片嘈杂的脑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他听清楚了,那个声音,是十一在喊他,他说:“愿愿……” 祁愿猛地住了嘴。 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可抗力都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种强烈的愿望。 ——他要改变。 祁愿心想,他要改变,他要改变“祁愿”的人生,他不愿意成为梦里的那个“祁愿”,现在的他,只想做十一的愿愿。 第58章 现实副本(六) 祁愿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或许是正有此意,也或许脑海里熟悉的呼唤给他的勇气添了一把火,总之,最后他闭上了嘴,没有回应黄静雯所说的话,只是对着裴玥歉意一笑,说:“裴小姐,很抱歉,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我今晚可能得提前准备一下。” 祁愿表面上安然若素,可没有人知道他几乎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去克制内心想要接受的潜意识。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装出一幅没什么事的样子。 对于他的答案,裴玥没有太惊讶,只是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可祁愿看了她一眼,却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情绪里有失望,有尴尬,甚至还有一丝看不真切的庆幸。 然后,裴玥淡然地说:“没事的,祝祁先生工作顺利。” 祁愿这才得以喘口气。 黄静雯有些不满,但是也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多嘴,毕竟他说得在理,而且就连裴玥也没什么,她只好压下不快吃起了饭,倒是张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几不可查地蹙起眉。 一顿饭之后,祁愿如释重负,说了一句帮忙收拾碗筷就站了起来,结果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被黄静雯提溜了回来硬逼着他送裴玥回去。 大晚上让一个女生自己回家却是欠了些,祁愿也只好答应了。鉴于他没有驾照也没有车,所以只能送裴玥到楼下去打出租车。张覃家楼下这个位置不是很好打车,两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车,祁愿有点尴尬,只好说:“这个位置比较偏,往前走一点或许会有车。” 裴玥点了点头,两个人就顺着路边往前走。现在是晚上,这条街道没什么商店,所以冷冷清清的基本上没有人,沉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中间。 “祁先生……”祁愿还在琢磨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裴玥开口了:“今天很抱歉,忽然过来是我唐突了,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以后我会注意的。” 祁愿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里一阵内疚,他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冲着裴玥弯下了腰,十分歉意地开口:“真的很对不起,我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裴玥却先笑了,说:“我明白的。” 祁愿抬起头看她。 “我明白的,我一早就猜出来了,看祁先生的样子,应该是有喜欢的人吧?”裴玥把一缕头发挽在耳后,说:“祝你幸福。” 祁愿这句道歉还没说完,后半句硬生生被腰斩了,一向不擅长交际的他涨红了脸,顿在原地,开口也不好,不开口也不好。 好巧不巧,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裴玥一招手,就停在了两人的面前。裴玥冲着祁愿点了点头,说:“谢谢你送我下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祁愿憋了半天,最后只能说:“好的,路上小心。还有,真的很抱歉……” “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的。”见他一脸歉意的样子,裴玥抿了抿唇,说:“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是很喜欢你的,虽然这种感情来得很快很突然。可是今天,在你拒绝跟我去看电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祁先生对我说过一句话,每一部小说都是一个世界。”她好像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天才拉开了车门,说:“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现在想想,总觉得自己也像活在一个框架里一样,人生轨迹都被安排好了,连喜怒哀乐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说得太奇怪,于是歉意一笑,朝着祁愿挥了挥手,然后干脆利落地坐上了车。 在听到裴玥这番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祁愿心底的一根弦忽然被触动了。可是他来不及再问清楚,裴玥已经上了出租车。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站在原地,脑子里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情景。 之前的所有怪异之处一点一点串了起来。 他心有疑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张覃家。碗筷已经洗好了,祁愿便自觉去擦了桌子,之后提了垃圾准备下楼,却被张覃叫住了。 “先不忙,陪哥喝几杯吧。”张覃说。 祁愿就把垃圾放在了门口,跟着张覃坐在了沙发上。张覃在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不多,但是后劲大,他酒量不行,现在已经上脸了,他拍了拍祁愿的背,说:“来,最近是不是心里有事?跟哥说说。” 祁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事该从哪里说起。 张覃叹了口气,凑到他的面前来,酒气喷了他一脸:“你老实跟哥说,裴玥这姑娘你是不是看不上?” 祁愿一阵头疼:“哪里是什么看不上,我没房没车的,怕耽误人家,现在也有了工作,想把重心放在这方面,暂时没那么多想法。” 张覃不太相信,又发酒疯一样攀着祁愿的肩膀:“有什么事说出来,哥替你解决,我们什么时候需要见外了。” 听他这么说,祁愿摸了把鼻子,有些感动:“谢谢哥,我没什么事,只是暂时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而已。” 酒精麻痹了张覃的神经,他还想说什么,结果转过头就忘词儿了,只好“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见张覃喝醉了,祁愿脑子里的弦不知道怎么又拨回了之前裴玥说的那番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覃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覃摆了摆手:“当然了,我是你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 这个回答与祁愿的猜测差不多,可是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想到,张覃对他这么好,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 然而他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小时候的记忆十分的模糊,唯一清晰的印象,竟然只剩下“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样一个定义了。 这种感觉,他好像曾经在某个世界经历过? 裴玥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徘徊,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卡在了祁愿的喉咙里,他还想问,可是迟迟问不出口。 张覃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两句什么,不过迟钝地卡了两下,双眼无神地往前方看,完全没有落在祁愿的身上。 他醉得有点厉害了,祁愿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开了桌上的一瓶酒,对着瓶口猛灌了起来。 等祁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有点喝高了,啪地一声打开了灯,整个房间一下亮得刺眼。他眯起眼睛,摇摇晃晃地往里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喊了一句:“十一,你在的对不对。” 理所当然没有人回应。 祁愿早就料到了,但反应比往常要迟钝一点的他这一次没有自暴自弃,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注意到脚下躺了一个空的塑料袋,一个不慎就滑倒了。他朝后栽倒了下去,而他的身后是茶几的尖角。 他双眼无神,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躲都没躲一下,就在他马上要栽倒在茶几边的时候,身体被猛地往前一拉,然后跌入了一个怀抱。 面前的人搂着他,轻轻擦拭了他嘴角快要滴露下来的口水,手指描摹着他的脸庞,然后实在忍不住了一般,低下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迷糊中的祁愿就像是感应到了是谁一样,配合地张开嘴,主动伸出舌头,与对方火热地纠缠起来,嘴里喃喃着:“十一……” 对面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激情来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做更多的回应,就把祁愿压倒在了地上,一只手不安分地撩开了他的衣服下摆,急于宣誓占有欲一般在上面印上属于自己的痕迹。 祁愿有点痒,哼哼了两声,下意识想反抗,但在用迟钝的大脑思考了十几秒之后,他又慢慢克制住了阻挠对方的动作,收回手,乖乖躺平,嘴里还委屈地喊:“十一,你别不要我……” 那人摸了把他的头发,低下头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了他的锁骨,他用的力气很大,直到尝出铁锈的腥味时,他才松了口,语气却忽然软了几分,说:“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祁愿没有听懂这句放软了语气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他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不满,只是本能感觉到了脖子处的疼痛,委屈地蹭到了他的面前,说:“不要别人,把十一还给我……” 那人的眼神一瞬间就软了,他放轻了动作,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不怎么安分的祁愿,对着他的头顶印下了一个吻,说:“嗯,我在。” 然后像是害怕不够有说服力一般,又添了一句:“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祁愿放心了一点。地板太凉了,他缩进了那个怀抱里,拼命汲取着没有多少的温暖,然后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咂了咂嘴,就跟前几世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安心地睡着了。 第59章 现实副本(七) 祁愿觉得脑袋像是被强行塞了一块木头一样,难受得要炸裂了。 他摸了好几下才摸到发出噪音的手机,抖着手摁掉了闹铃,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想了半天也记不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的记忆似乎被酒精无情地撕掉了一个角,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祁愿双眼发直,缓了半天,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是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他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抬起头却在镜子里清楚地看到了锁骨上的痕迹。 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那个定义不出究竟是咬痕还是吻痕的痕迹显得愈加暧昧可疑了,祁愿趴在镜子面前盯了个窟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告诉自己那只是被蚊子咬的。 祁愿当即掏出手机给张覃打了个电话,硬生生把张覃从睡梦中拽了起来:“覃哥,我昨晚喝醉酒之后去了哪里吗?” 张覃睡得有点懵,挠挠头:“没有啊,你直接回去了,怎么了?”祁愿说了声“没事”,就匆匆挂了电话,张覃抱怨了一声,又缩回被窝里补眠去了。 把电话揣回了兜里,祁愿四下看了看,沉声喊了一句:“十一!” 没有人回应,祁愿又喊:“十一!你在躲什么!” 还是没有回应。 祁愿气得不行,一挥手不小心带倒了洗漱台上的玻璃杯子,“啪”地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这么僵持了半天,见对方不会有回应的样子了,祁愿踹了一脚地上的玻璃渣子,转过身就准备往出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 祁愿当即就想转身往后看,结果被后面那人强行按了回去,然后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愿愿,别生气,我不是在躲你,只是不能一直出现。” 不能一直出现? 祁愿不解:“什么意思?这一世你是什么身份?” 十一在他的脖子处蹭了两下,说:“我是你的执念。” 祁愿怔愣了一下,他没有太过于吃惊,相反,之前那个猜测就像是得到了印证一样,无限地在他的思绪里刷着存在感。 一瞬间,仿佛打通了所有堵塞的关节一样。 祁愿哑着嗓子,说:“十一,让我看看你。” 十一却没有动,依然紧紧禁锢着他,说:“不,你看不见我,执念才会深一些,我才能出现在你的……” 他还没说完,祁愿却忽然爆发了一股强硬的力道,突如其来就挣脱了十一的束缚,转过身面对着面栽倒进了他的怀抱里。 “不会的,”祁愿说,“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的。”他把脸埋进了十一的胸膛里,声音听不真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十一却听得十分清楚。 周围的杂音都没有了。 刚才一直紧绷着的肩膀忽然垮了下去,十一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祁愿温热的后颈。 祁愿缩了缩肩膀,这才抬头看向十一。 与记忆中的每一张脸都不一样,但是祁愿却在看到这张陌生的脸之后,忽然就找到了落脚点,眼泪毫无征兆就决了堤。 他把自己的爱人弄丢了。 可是幸好,他又把他找了回来。 然后祁愿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这个情节还是挺严重的。还好这家公司刚成立,比较小,没那么多规矩,对于他迟到的行为没有过多苛责。 他松了口气,领了自己的任务就去了自己的位置。 他原本以为刚入公司,应该会从简单的打杂开始做起,没想到这家公司却不走寻常路,似乎是为了挖掘出新人的创意,给他的第一个试验任务竟然是在不讲究技术和细节的基础上简单设计一个游戏的框架。 这对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当祁愿领了任务,一脸严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构思时,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以前的某个时刻,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样。 他的手摸到键盘上,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修仙世界,那个有明臻、卫奚,还有顾长流的世界。 然后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了。 这个工作和写文一样,但是也不一样,两者有着些微的差别。祁愿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当他一点一点开始还原这个世界的时候,竟久违地有了一种拨开迷雾的欣喜感。 他像是越过了艰难险阻,层层荆棘,终于在柳暗花明之处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一样。 与此同时,心中的那个看似荒唐的猜测也愈发清晰起来。 虽说是个框架,构造起来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当祁愿回过神来时,脖子酸疼得厉害,这才发现自己用脑过度,一个不小心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这时候已经挺晚了,其他的同事很多已经走了,只有少数还在加班。祁愿扭了两下脖子,正准备把最后一点尾巴搞定,打开休眠的电脑时却发现已经完工了,连文档都已经压缩好只管最后发送给上司了。 这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也显而易见了。 他打开了一个新建的word文档,打字:“这么多人,你怎么做到的?” 刚打完这句话,就感觉耳边一阵热气:“秘密。” 祁愿没憋住,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了,把打了包的压缩文件发给了上司,收拾了东西就回去了。 他没再点没营养的外卖,直接删掉了外卖软件,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点肉和菜,回去之后又好好收拾了一番厨房,然后像模像样地开始做饭吃了。 他的厨艺还是没什么进步,不大好吃,只是勉强吃得下去,可是吃惯了外卖再吃回糙米白饭,竟然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刚洗完碗,手机提示就响了,祁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裴玥的微信。 “还是朋友吗?”后面还跟了个搞怪的表情。 这个前几天还可能会成为他女友的人,此时用调侃又轻松的语气跟他说着这样的一句话,而他也笑了笑,回了一句:“是。”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他本能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本来应该循着原本的轨迹,交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继续做自己的宅男写手,然后娶妻生子,一生圆满。 可他偏偏没有。 他放弃了原本的轨迹,走上了另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却觉得无比安心。这一瞬间,他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这个世界的bug是什么,任务又是什么。 “系统,你在吗?”没有回应。 祁愿没管,继续自言自语般开口:“我大概猜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这话说完,系统忽然发出了嗞嗞的声音,似乎是正在待机中,只有他说出了正确的答案才会开机。 祁愿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尽力捋清思路。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隐隐觉得不对了。 他一直笃信着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因为这个念头几乎是扎根在他脑海里的,可细细推敲下来,却有很多东西都说不通。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可是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融入不了了。隐隐约约之间,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不该颓靡地窝在家里,不该每天吃着外卖,也不该爱上那个温柔体贴的女人。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背后的一双手推动而成。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一次次推动着他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呢? 他原本一直想不通,可是裴玥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现在想想,总觉得自己也像活在一个框架里一样,人生轨迹都被安排好了,连喜怒哀乐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是了,他想,他也是这样的,冥冥之中的不可抗力,逼迫着他往既定的道路上走。而这个东西,他很熟悉,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在接触。 是剧情。 他之前做过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现在想想,那个结局,或许就是原著中最后达成的he吧。 可却不是他的he。 曾经的他一直只是个绑定了系统的任务执行者,从来没有体会过剧情中人的心情,现在体验下来,却觉得一切美好都只像是一场春秋大梦,让他几度走失在迷雾里。皆大欢喜的结局,其实可能并不美满,只是表面光鲜亮丽而已。 还好。 他把手□□兜里,摸出了那块木牌,指腹摩挲着上面字迹的凹槽,眼神停留在了“祈愿”两个字上。 还好,他的心中还有执念。 它帮他拨开迷雾,帮他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系统:“恭喜主人,完成s计划备用方案!” 沉寂已久的系统忽然出了声,祁愿没有注意到系统的称呼从“宿主”变成了“主人”,他的思维在s计划备用方案这个熟悉的名词上定了两秒,才想起来,修仙世界的任务失败之后,系统曾对他说,s计划失败,开启备用方案。 他还在想着这个s计划究竟是什么,就感觉脑仁一阵刺痛,过量的信息膨胀着塞进他的脑子里,他忍受不住地痛喊了一声,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他的手还仅仅攥着那块木牌。 祈愿岁岁平安。 第60章 真相副本(一) 祁愿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不叫祁愿,那人有着与现在的他完全不同的时代背景、身份地位和人生经历,明明应该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可是祁愿却觉得,那才是他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拨开层层迷雾之后,他好像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这让他欣喜若狂又怅然若失。 …… 齐远有一个秘密。 他有一个心爱的小孩。 这个小孩当然不是他生的。他才25,单身,洁身自好,工作也很忙,连忙里偷闲打个炮都要小心计算时间免得耽误了工作。 他不是工作狂,纯粹是因为他的工作真的很忙而已。 他在国家最前卫的科研阻止担任二把手,一把手是他的亲哥齐进。一年前,齐进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又给他拨了一大批科研人才,条件是要他五年内完成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是造人。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造人,而是用数据,造出一个全新的新世界。与网游类似,却比网游精确得多。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止是npc,而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之后,齐远就一颗心扑在了工作上。 想要造一个新世界,最重要的是先造好一个中心点,这个点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整个世界中最独特的角色,这就是命运之子。 齐远苦思冥想了半年,最后终于设计出了一组数据,他满意极了,忙不迭地拿到了齐进面前求表扬。 齐进看完之后,气得把文件摔到了齐远的脸上:“你半年就设计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能力值参差不齐就算了,你看看这心理状况,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命运之子的心理数据一定要稳定,稳定,稳定!这些话都被你吃了?!重要的东西不去考虑,非要把精力花在其他的地方,你把他设计得那么漂亮干什么!有用吗!能吃吗!” 齐远看了眼自己的设计的数据,又看了眼,他有点委屈,但是什么也不敢说。 “算了算了,一开始给你安排这么难的任务是有点勉强你了,命运之子的数据你就不要管了,我让你们队里几个老骨干一起设计,你就帮忙完善一下吧。” 齐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世界框架数据拟好了吗?”齐进说。 “拟好了。”齐远乖乖回答。 齐进“嗯”了一声:“你回去传给我看看,以后工作上点心。”他说完这句话就摆了摆手,大发慈悲放了齐远回去。 齐远灰溜溜地走了,回到家,他捧着文件上那好几页的数据,心里那股莫名的委屈感又冒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替自己,而是替这串数据。 为什么哥哥不满意呢?你明明那么好。 齐远心里委屈地想着,他伸出手抚摸着那串被打印出来的数据,冰冰冷冷,毫无生气,可这是他创造的,这是他上任以来创造出来的第一组数据。 当刚刚创造出它的时候,齐远欣喜若狂,甚至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十一。 它被创造成功的时候是十一月,所以叫十一。这个名字没什么意义,可是却在齐远一次一次的呼唤之后变得深远起来。 于是他愈发有了一种神经质的想法,十一就像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心爱的小孩。 在队里老前辈的帮助下,新的命运之子被设计了出来,能力值起点不算高,但是个可塑之才,前途无量,而且性格稳重,能担命运之子的大任。 齐进这才满意了,并亲自给命运之子命了名,名为明臻。 命运之子是一个世界的核心,为了保证核心的稳定,齐远还得替明臻规划好他的整个人生路线,帮助他顺利成章,也避免他因为无法掌控的原因崩溃。 于是又忙活了几年。 等到世界框架、主线剧情都弄得差不多的时候,齐远又开始折腾非主线角色。 这些角色里除了几个稍微重要一点的,其他的都与命运之子没什么牵扯,按照模板库里的几万个模板稍加改造就能创造出来。 不久之后,新世界数据日趋完善,开启模拟。 齐远想到了十一,动了些小心思。 他把十一放进了新世界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非主线角色。齐远透过冰冷冷的屏幕看到那头的十一,只觉得越看越是可爱。 可惜没过多久,齐进就知道了,对他说:“你这个数据明显就不对,外貌值太惹眼了!还有这个心理值,不稳定下来还可能会影响到主线,虽然他能力值很低,但是还是慎重起见,回去给我改了!” 齐远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其实不想改,可是如果不改,齐进肯定不会让十一继续留下了,如果不能留在这个世界,十一就永远只能是一串数据。 一想到这个,齐远连饭都顾不上吃,火急火燎就跑回了实验室修改数据。稳妥起见,他调高了稳定值,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还得挨个调整其他的各项数值。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设计数值组合,然后修改。 改完后,他按了“修改”,结果弹出一个窗口。 ——“指令修改严重超标,是否继续?” 这就说明数据修改出错了,齐远眼皮一跳,正打算点“否”然后退回去检查一遍,结果这时候好同队的一个队员进来了,“咦”了一声,喊:“齐队长,这么晚还没回去?” 齐远正在专心思索,冷不丁听到背后的一声“咦”,吓得手一抖,就直接按下了“是”,屏幕上立刻显示“新数据修改成功。” 他心头猛跳,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连忙退了出去查看十一的数据,只见数据列表的能力值上赫然已经满点了。 稳定值修改成了能力值……并且这个能力值严重超标,甚至已经大大超过明臻了! 齐远眼皮一翻,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出了这档子事,齐远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齐进骂得狗血淋头。可是齐进没有骂他,不是不想骂,是连骂的功夫都没有了。 因为问题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一些。本来以为只要想个办法改回十一的能力值就够了,可惜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迄今为止,他们设计的角色从来都不敢把能力值点满,包括命运之子。因为力量太过于强大就意味着不可控。当齐进重新点开十一的数据准备修改时,发现无论如何都只会显示“修改失败!” 他甚至想到了摧毁,直接将十一的数据清空删除,可依然没有用。 无法删除,甚至无法修改。 而最可怕的是,十一原本的人设是明臻所在门派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生,现在十一的能力值已经严重超了标,甚至强势碾压了命运之子,如果真的顺其自然让他跟着主线剧情进了门派,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上他那个不怎么稳定的心理值…… 齐进猛打了一个寒颤,背上浸满了冷汗,他在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这个隐患,不然一个不小心,几年来的心血就要没了。 可是该怎么做? 齐进急得跳脚。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齐远主动来找了他。 大概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齐远变得安分了很多,此时老老实实站在齐进面前,说:“哥,让我来解决吧。” 齐进一脸怀疑:“你要怎么解决?” 齐远看着齐进,犹豫了一下,开口说:“现在我们没办法从外界干涉,就只能从内部入手了,让我进入新世界,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齐进盯齐远看了一会儿,怒道:“胡闹!风险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拿来说笑?!真是胡闹!” “不是胡闹!”齐远说,“对不起,哥,这件事责任在我,是我不小心把数据弄错了,才会搞成这样……不能让队里几年的心血白费,现在只有从内部入手才能解决了,哥,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我不会搞砸的。” 齐进憋了半天不松口,说:“要去也是我去。” 齐远摇了摇头:“哥,你在组里最有经验,如果你去了,临时出了点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况且……”他顿了顿,说:“他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让我去最合适。” 齐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紧蹙眉头,抿了抿唇,说:“你再让我考虑一下。” 齐远松了一口气,他了解他哥,知道他这么说就表明态度已经松动了,于是他趁热打铁,又保证了一番自己绝对不会出问题,一定毫发无损地回来。 齐进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说:“那……好吧,为了防止你出事,我会在你身上绑定一个系统,还有这个,”他打开了一个图,看样子像是一个锁链,“这个锁,我给你配备上,等合适的时机用在他的身上。这东西可以将圈中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你圈在他身上,他就会被锁链束缚,然后要摧毁也就方便很多了。” 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可齐远没接受,只是说:“哥,可不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什么方法?” 齐远没有直说,他只是说:“我想试一试。” 第61章 真相副本(二) 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齐远才知道,自己身份不凡。 大概是因为齐进始终放心不下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连给他安排的身份也是容易保命的角色——渊流峰顾子渊。 渊流峰与门派其余四峰比起来相对独立,没有那么多因果,也就不容易与主线剧情有牵扯,况且这个顾子渊是峰主之一,醉心修炼,修为极高,所以这个身份简直再理想不过了。 齐远初来乍到,还在懵着神,忽然听到脑子里的神识传音:“子渊,一个月后门派弟子选拔,你可别误了时辰。” 陵巍真人的声音是经他之手监测过的,现在从三维世界里听到的声音比冰凉的机械耳机里发出的声音多了些情绪、少了些冰冷,让齐远不由自主有些想要亲近。 他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的算盘。 齐进果然给他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的工具栏里是放着的正是之前齐进提到的那个封印锁链。 这个锁链不会真正杀死十一,但却会把他封闭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一想到十一将会一个人孤独被困,齐远就觉得心里一紧。 他的手指在那个图案上摩挲了一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关上了工具栏,什么也没有做。 渊流峰常年冷清,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都是噩梦,只好又坐了起来,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他去了沧涯峰。 他心想,无论如何,他要先见见十一。 十一的初始能力值其实很低,虽然是陵巍真人所在沧涯峰的弟子,但为了减少与主线剧情的交织,所以他的身份设定只是一个杂役弟子。 虽然对这具身体还不甚熟悉,但修为使用方法都是他一手设定的,用起来也不算多么难以上手。 于是齐远做贼似的溜去了沧涯峰,找了一圈,最后在拥挤的大通铺里找到了他的十一。 十一应该是睡着了,此时身子缩在一个角落里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齐远又转过头看了看这个房子里其他的杂役弟子,都缩在与十一相对的另一边,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不知道是畏惧,还是冷落疏远。 齐远绷着一张脸,心里蓦地涌上一丝歉疚。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十一的面前,低下头摸了摸十一的脑袋,心想着:这个人就是我的小孩啊。 虽然跟他的预想有一些不一样,但是齐远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小孩。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齐远最后也没有舍得拿出那个锁链,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悄悄走了。 在他的背后,十一睁开了有些阴骘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离门派大选还有几日时间,齐远有些等不及了,第二日白天,他又暗戳戳地去了沧涯峰。 因为是白天,当然没可能像晚上那么避人耳目了。齐远才刚到沧涯峰,就遇到了一个长得十分清秀顺眼的男弟子。 见到齐远,他恭敬地低下头,喊了一声:“真人好。” 刚看到长相,齐远还只是觉得眼熟,此时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命运之子的好友卫奚。 卫奚虽然名义上是明臻的好友,但是他修为不高,天赋不够,与主线剧情没什么牵扯,基本上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所以齐远差点就给他忘记了。 此时看到卫奚恭敬的模样,只觉得越看越可爱,齐远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卫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有点懵。 这么不经逗? 齐远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往里走去,走出老远回头,还看到卫奚懵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齐远的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萌萌哒。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齐远遗忘了,他先去了十一的通铺,没见到人。想想也是,这个时间点,弟子一般都是在修炼或者做杂役。渊流峰没有弟子,齐远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找十一,顿在原地有些犯了难。 “咦?真人?”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齐远回头一看,竟然又看到了卫奚。他们彼此相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诧异。 卫奚先反应了过来,问:“真人是在……找人吗?” 齐远“嗯”了一声,装作淡定地说了十一的名字,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他没办法说出自己找一个小杂役弟子的理由,又担心这个卫奚是多嘴饶舌之人,如果捅到陵巍真人那里,有些东西解释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还好卫奚什么也没问,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这个时间,十一应该是在后山砍柴,真人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带路吧?” 齐远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卫奚竟然意外地很不错。 卫奚考虑周全,把齐远送到了后山外围就没有再进去,向齐远行了礼便离开了。 于是齐远一个人往后山走去,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十一,他正拿着一把磨得有些钝了的刀艰难地砍着一棵树。 齐远皱起眉头,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十一竟然还没有完全觉醒他的能力? 心里思索着原因时,十一已经注意到了他,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齐远见他看到了自己,也就干脆走了上去,喊了一声:“十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回答全无礼数,一时之间,齐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与他同寝的弟子与他疏远的原因。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对他讨厌不起来,毕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齐远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回答:“因为你的名字就是我取的啊。” 两人不够心有灵犀,十一显然没有理解到齐远心中所想,只是冷着一张脸。被这么盯着,齐远错觉自己像是被狮子口中的猎物一样不敢动弹。 不过还好,他很快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恐惧,走到了十一的面前,像昨天晚上那样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没有解释名字的事情。 他注意到十一拿的那把刀看起来很重,应该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砍柴弟子共用的。但是十一的年龄比其他人都要小,所以这把刀对他来说就很沉了。 齐远不由分说地拉过十一的手看了看,果然在他的手掌和指节上看到了老茧和划痕。这个人的手是他精心创造的,原本应该十分好看,可此时配上新痕旧伤,却显得狼狈无比。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十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齐远轻轻抚了抚十一的手,又放了回去,说:“你不是还要砍柴吗?继续吧,我看着你。” 十一觉得有些别扭,但规定的砍柴时间已经要到了,如果没能完成任务,今天连午饭都没得吃,所以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提起刀继续砍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砍柴竟然比刚才要轻松很多了。 最后十一提前完成了任务,把柴火背在了背上,往常沉得让他走路都困难的重量,今天竟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见那人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 这个眼神无比陌生,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十一觉得心脏跳得快了点,竟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慌乱离开。 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奇怪的人,没想到入夜之后,他躺在床上,竟然再一次见到了这个人,他身手灵活地翻身进了房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十一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大概就是昨晚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又要鬼鬼祟祟地干些什么。 他没再装睡,睁开了眼睛。 见他醒来,齐远也没有慌,只是冲他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子塞进十一的被窝,又凑到他的耳边说:“藏好,别被别人发现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瓶。” 十一没有说话,齐远也没有过多解释,捏了把他的脸,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脸被捏得有点疼,十一心想,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他还是掀开瓶口处的布闻了闻。他这才发现这个药瓶里装的竟然是门派里十分难得的伤药,味道奇特,所以他一闻就闻出来了。这种伤药效果极好,连峰主都没有几瓶,用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他小心地在自己的左手手上擦了一点点,没过一会儿,手掌上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做过多少粗活。 他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舍得再擦在右手上,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瓶子塞在枕头下面,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睡。 结果他失眠了。 一整个晚上,他的脑子都在回响着齐远凑到他耳边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直到天亮了,他还错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第62章 真相副本(三) 十一的性格比齐远料想得还要差。 也许是因为数据调整跟不上剧情的原因,十一的能力值还没有完全觉醒,现在的他依然还是原始数据里的那个五灵根小废柴。废柴就废柴吧,其实齐远还挺喜欢的,只是十一的性格太得罪人了,又没什么天赋本事,所以在整个门派里都是被排挤的存在。 按理说,十一的性格这么差,对齐远应该也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才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齐远的错觉,他总觉得十一的好感度其实挺好刷的。 顾子渊是个清闲的峰主,齐远没什么事做,干脆每天去沧涯峰后山蹲点陪十一砍柴,越看越觉得心疼,他现在差不多是整个门派最小的人,但是脏活累活基本上都是他来干的。 齐远不敢明着帮忙,只敢暗地里施个小法术减轻他的负担,不过每次这么做的时候,十一盯着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毛毛的,好像完全被看透了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诡异地相处了一个月,竟然意外地还算挺和谐的,所以门派选拔的时候齐远指名要十一做他的弟子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了。 于是很快,十一搬来了渊流峰,两个人的相处说不上近了多少,但是至少没以前那么远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齐远收到了系统接通的传讯,来自齐进。 经由系统播放出来的声音来自他朝夕相处的哥哥,齐远听得出来,但通过系统转换后有些失真,听上去竟然有一种冰冰冷冷的味道。 这种感觉齐远挺熟悉的,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也是这样,冰冰冷冷,好像没带一丝感情。 可是现在他来到了这里,一切都调转了个头。冰冷的声音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他曾经生活的世界。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没有细想,或者说,他不愿、也不敢细想。 齐进在那头说:“我看现在状况挺顺利的,他也对你没多少戒心了,你试着动手,我在这看着你,成了就好,没成也算了,你早点回来我放心。” 其实齐远知道齐进说得在理,但他还是说:“再给我点时间吧,我有办法解决。” 他话说得胸有成竹,就好像用这样的语气多说几次,他就真的能有把握了一样,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多没底。 他知道自己在任性,在拖团队的后腿,可是他还是迟迟下不去决心。 好在这个世界的流速与外界的流速不一样,他在这边折腾十年,在原来的世界也就十个月不到,所以他不缺时间,可以慢慢来。 切断了通讯,齐远叹了一口气,他慢腾腾地转了个身,看向睡在床上的十一,伸出手给掖了掖被角。 十一被轻微的响动弄醒了,睁开眼睛看了齐远一眼,说:“怎么了?” 齐远摇了摇头,没说话,示意他继续睡,十一就又闭上了眼睛,这几天修炼太累了,没过两下他又睡着了。 还是舍不得啊,齐远心想。 就算舍不得,日子还是照样过着。 十一的力量在渐渐觉醒,虽然进度很慢,但不是一成不变,这到底也是个威胁。理智告诉他,再晚一点动手,或许一切都来不及了。 每天晚上,他都会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第二天就动手,可是每天早上醒来,酝酿了一整个晚上的残忍都在看到十一的第一眼溃不成军。 他又一次怂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怂什么劲。 十一这边没什么进展,不过其他人那边,倒是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卫奚。 齐远完全没想到,这个自己以前没怎么关注过的角色竟然这么讨人喜欢。 卫奚性格很好,知礼数又懂分寸,之前齐远对沧涯峰不熟悉,他还会领着齐远满山找人,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这一天,齐远一大早醒来,在渊流峰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十一人在哪儿,想着这个时间点指不定在后山哪个角落里修炼,也就没多管随他去了。 他随便找了几本书打发时间,直到中午了十一也没回来,齐远撂了书准备去找他,还没推开门呢,就听到房门响了两下,然后探出了一个脑袋。 是卫奚。 齐远噗嗤一声笑了,打开门把卫奚放了进来,说:“今天不用修炼做功课了?” 卫奚展颜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齐远面前一递。齐远一看,是一个木牌一样的东西。 他拿起了看了看,上面写着“祈愿子渊真人岁岁平安”,便问:“这是什么?” 卫奚有点诧异地看了齐远一眼,说:“咦?真人忘记了吗?今天是祈福节啊。” 这么一说,齐远就想起来了。祈福节是他团队里一个感性的小伙子想出来的主意,每年的这一天门派的人都会亲手为亲近的人刻祈福的符签,然后去庙宇里拜一拜。 这种符签不好刻,一般都只会给同辈师兄弟或者师尊,像卫奚这种隔了个峰还送的也实在是有心了,齐远心里感动,收了符签,又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准备,愧疚又尴尬地伸手摸了摸卫奚的头。 然后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十一臭着一张脸,看到屋内两个人“亲密”的互动,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就走了。 卫奚从小教养极好,从来不敢当着师尊的面甩脸色,此时见十一态度这么嚣张,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远咳嗽了一声,试图挽回一下自己丢失的峰主形象,不过失败了。他只能转移了话题,又聊回了祈愿节的事情。 卫奚很聪明,看出了他的尴尬,很快就识趣地离开了。 于是齐远就去了十一的房间。 关于十一为什么忽然变脸,齐远其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多问,想着先把小祖宗哄好了再说。 十一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生闷气。 齐远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语气轻快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脾气挺大呀。” 十一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齐远,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齐远却错觉自己心脏都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没说话,齐远的气势莫名其妙被压了一头,也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十一才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往下就看到了齐远手上拿着的祈愿符签,脸色更阴沉了。 齐远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还贴心地解释:“我都忘了,今天是祈福节,这是卫奚那孩子送我的,还挺好看。” 十一盯着他没说话,齐远只好自己干笑了两声。 “你……忘了?”十一抿了抿嘴唇,说。 “啊,对。”齐远说,“以前也没怎么过,没想起来有这么个节。” 十一就“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我也忘了。” 齐远这下是真的笑了,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十一这幅样子他没怎么见过,有点新奇,就又一次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摸他的头,刚碰到他的头发,手就被拍开了。 “别碰我的头。” 往常的十一都不会介意齐远摸他的头,今天忽然这么反常,齐远就确认了他心情不太好,这是逮着人乱发火呢。 不过他没舍得跟十一计较,害怕自己这个长辈一直呆在这里惹他更烦,于是简单嘱咐了几句话就走了。 十一好像更不开心了。 齐远想不明白原因,一头雾水地回去了,想着冷静一会儿之后情况应该会好点。 可惜没有。 等齐远再来找十一的时候,发现他人又没了。往常十一要出门的时候一般都会示意齐远一声,今天连续两次一声不吭就走了,看来真的是生了气。 齐远准备关上门,忽然看到十一的家袍凌乱地摆在床上,他有些疑惑,门派里有着穿家袍的严格规定,十一虽然不知礼数,但是一般不会给他摆谱,家袍也还是会穿的,不会做出直接扔在床上这种张扬的事情。 他直觉有点不对劲,走过去想替他整理一下,结果一摸竟然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他摸出来一看,发现这是一块新的符签,与卫奚的那一块有点类似,做工有些粗糙,但看得出来十分用心,连边边角角都细心磨了一遍防止划手,木牌中间刻着龙飞凤舞般的六个大字:“祈愿岁岁平安”。 这个字迹非常有特色,每一笔都有一种力透纸背的刚劲,齐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十一的字迹。 一般来说,符签上都会写着被祈福人的名字,就像之前卫奚写的“子渊真人”一样。这块木牌上没有刻名字,只有简洁明了的六个字,可是齐远还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他给自己的。 之前十一的所有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齐远笑了一下,宝贝地把那块木牌塞进了自己怀里。 他心想,我的小孩怎么这么可爱。 第63章 真相副本(四) 齐远坐在十一的房间里干等着。 也许是脾气上来了,十一大半天都没回来。齐远等得无聊了,就琢磨着先在他房里找几本书看看消磨时间。 十一房里的书大多都是修炼功法,还都是齐远他自己给找的,此时再看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拿了一本随手翻了翻,夹缝中的一张薄纸就掉了出来。 他以为是掉了一页功法,结果捡起来一看,却发现这竟然是一幅画。 画的内容是一个人坐在树枝下饮酒,看上去没那么精致讲究,应该是随笔画的,只有寥寥几笔,但因为特征明显,齐远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画中的主角正是自己。 他没多在意,只以为是十一学习功法时开了小差。 然后他拿了另一本再一翻,里面竟然又有一幅画,还是那个主角,只是画的内容从饮酒变成了看书。 再翻了另一本,果然又有,这一次的内容是练剑。 他不信邪,把十一所有的书都拿出来翻了翻,竟然都是这样,有些是一幅,有些是好几幅,但画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自己,而内容也千奇百怪没有雷同,用膳小憩,甚至连沐浴都有。 就算一直说服自己没问题,齐远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之前也说了,齐远这人单身,洁身自好,工作也很忙,连忙里偷闲打个炮都得掐着表来,在感情这方面空缺了二十几年,此时联想到男男之事,第一反应不是恐惧,只是一片茫然。 齐远蹙起眉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就放弃了。他也就是这么一想,没怎么往心里去,十一毕竟还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存着这种心思……吧?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齐远把书原样收了回去,又把十一的衣服叠起来放好,想了想,又去找个木头和刀,笨拙地刻了一个符签,正打算写字儿,忽然想起来这符签还得去庙宇里祈福了才灵。 他看了看天色,今天再出去一趟怕是来不及了。 做了半天算是白做了,齐远有点郁闷,只能靠在床上继续等十一回来,没过一会儿就不小心睡着了。 等十一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在外人面前犹如高岭之花的渊流峰主,此时正毫无防备地侧躺在他的床上,头枕在一只手上,惬意又安静。 十一喉咙滚了滚。 他走上前盯着齐远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齐远的眼皮,还没来得及体味一下指尖的触感,齐远就抖了抖眼皮醒了过来。 于是又把手伸了回去。 齐远其实早就醒了,他的修为很高,一点动静都会有感应,十一一回来他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而已。 本来以为十一会过来叫醒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突兀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直觉告诉他再装下去可能会越来越尴尬,干脆就趁着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十一淡定地抽回手看他。 齐远从床上起来,假咳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那块木牌,说:“这个是给为师的吗?”见十一没说话,他又继续问:“可是为什么没写名字?” 十一垂下眼睛说:“你想我写什么名字。” 他这话乍一听应该是个疑问句,可语气又不怎么像,反而是个低沉的降调,齐远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还想再问,十一已经转过了头,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 齐远觉得古怪,指腹顺着符签的凹槽摩挲着,他忽然想到,如果十一真的在符签上刻了顾子渊的名字,说不清他反而会觉得别扭。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不是顾子渊。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是希望那符签上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在来这里之前,齐进千叮咛万嘱咐过他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同的世界之间是独立存在的,他也是借了“顾子渊”这个媒介才能来到这里,如果贸然说了自己的真名,说不定还会导致两个世界错乱,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十一好像没什么兴致,齐远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抱歉啊,之前忘了这个节,没给你准备符签。” “嗯。”十一说。 气氛尴尬,齐远有点内疚,又觉得自己一直赖在这好像不太好,想了想就准备走了,走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留在这大半天到底想干什么。 十一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原本放在桌上的短匕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床边上,拿起来一摸,还有些木屑。 齐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十一喊了一句:“师尊,你什么也没给我准备?” “啊,”齐远又内疚了,“抱歉。” 这一次十一没有轻易放过他,他捻了捻手上的木屑,又问:“那卫奚呢。” 齐远转过来看他,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十一已经再一次结束了话题:“没什么。” 齐远只能一头雾水地走了。 因为这一年的祈福节没有给十一准备礼物,所以之后的每一年,齐远一点都不敢忘,每次都认认真真刻了符签再拿去庙宇祈福。 在刻字的时候,他本来想规规矩矩地刻“祈愿十一岁岁平安”,可是一对比却发现比十一送给他的符签多了两个字,不对称了,看上去怪怪的。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要让两个符签对称的问题。 他拿了十一送他的符签看了看,忽然发现,“祈愿”这两个字跟他名字谐音还挺像的,这么一想,就好像十一真的写出了他的真名一样。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最后在符签上也只写了六个字。 ——“十一岁岁平安”。 还挺对称。 于是每年都是这六个字,风雨无阻,不知不觉之间,就送出去了十个。 一转眼就是十年。 除了第一年以外,十一再也没送过新的符签给他,齐远身上佩戴的还是十年前那一块,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但是齐远还是没有离过身。 十年间,齐进不止一次催促过齐远快些动手,齐远每次都找了借口推脱,但是最近,这种借口越来越不灵了。 因为十一的力量快要觉醒了。 齐远分析过原因,发现十一的能力值虽然变了,但是身体状况一时半会儿还没怎么变,没有办法承受忽然变强的能力,所以这能力就有了一段时间的潜伏期,直到十一能够承受之后才会觉醒。 而现在,离这个觉醒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经过分析计算,齐进严厉地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在一个月之内动手,就算完成不了任务,也得立刻离开。 他还在心里慌着神,就听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十一走了进来。 十年的时间里,十一的长相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变化,要说变化最大的,大概就是他的气质了。十年前的稚气已经荡然无存,只余下了凛冽与锐利。 “师尊,怎么了?” 齐远回过神,看了十一一眼,放大版的十一让他总觉得慌慌的,于是他垂下了眼睛,转移话题说:“没……我下午去一趟沧涯峰。” “找卫奚?”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强硬,齐远点了点头,他直觉十一心情不太好,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十一竟然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心里却有点发毛。 十年来,齐远与卫奚的感情愈加深厚,他担心十一的改变会不会影响到命运之子和主线剧情,所以他时不时得去沧涯峰打探一下,而卫奚与明臻关系极好,找他打听可以说是再方便不过了,一来二去,两人也就越来越熟悉了。 齐远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沧涯峰,他没有提前和卫奚约好,但是推测到卫奚会去的地方统共就那么几个,索性就一个一个找了起来。 他去了卫奚修炼时常去的地方,没有找到,找了一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峰顶,结果果真在峰顶找到了他。 卫奚正坐在一棵树旁边,齐远离得远,从这个角度看不完整,只看到他坐在一旁稍稍偏过了头,像是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齐远轻轻走了过去,正想开口打招呼,忽然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猛然愣在原地。 视线被挡住的位置是明臻,此时他大概是修炼得有些疲倦,靠着树干就睡着了,而卫奚坐在他的旁边,偷偷地在他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齐远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绪,就转身狼狈地离开了。 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次祈福节,他在十一的房间等他,闲得无聊了就拿了他的几本功法翻看,结果里面的一页纸掉了出来。 这是他曾经有过的经历,他以为之后的剧情也一样,没想到捡了那张纸一看,却看到上面的内容变得十分不堪入目。 画的主角是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上面的那一个把下面的那一个狠狠地压在身下驰骋,惹得下面那人的表情既痛苦又欢愉。 两人身体紧紧相连,场面一片春光。 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两人都很熟悉,上面那人是十一,而下面那人,竟然是自己。 齐远猛然从梦里惊醒。 第64章 真相副本(五) 齐远整个人都吓懵了。 他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此时他的大脑还有点迟钝,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梦究竟有什么意义。 其实也不算反应了过来,他一时半会儿根本转不过弯来。在原来的世界里,他虽然清心寡欲,单身了大半辈子,但是至少他做那方面的梦时对象一直都是女性,所以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向。 直到今天,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白日里卫奚偷亲明臻的那一幕,一会儿又想起刚才梦境里荒诞无比的那一幕。 十年来一点一点堆积的疑惑与恐慌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动手,又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世界。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他一直没有想到而已。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齐进的通讯在这个时候切了进来。 “阿远。”齐进低沉地说,他的嗓音经过机械处理后显得有些失真,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面对面听过他的声音了,此时听起来,齐远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隔着不同的次元,就连朝夕相处的哥哥都变得陌生起来。 齐远有些晃神,没有立刻回答,他心里有点慌。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他正心虚着,就听到齐进对他说:“阿远,你在这个世界已经拖得够久了,这边十个月,你那边已经十年了,我没办法再放任你留在那边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给我动手。”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齐远顿了顿,问:“哥,你是猜到什么了吗?” 那边的回答只有凌乱的呼吸声。 齐远连通讯是什么时候挂断都不知道,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间怀念起了香烟的味道。 他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是觉得需要借点什么东西让他镇定下来。可惜这个世界里没有香烟,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缓解他此刻的慌乱。 只能熬着。 起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只是想到自己的错误要自己承担,再加上凭着侥幸心理,想要换一种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完成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到现在这个地步。 最后,齐远无力地坐在床边上,双眼无神地发了一整个晚上的呆。 也许是因为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就像是打通了关节一样,齐远渐渐注意到了许多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原本背景设定中的太平盛世忽然多了些不大不小的风波。 比如,颓靡的魔族忽然有了再度崛起的前兆。 比如,明臻的修炼好像到了瓶颈期,虽然不太明显。 比如,在某一次门派日常训练中,总会拔得头筹的明臻忽然失利,屈居第二,而第一名,竟然是一直被门派排挤的五灵根废柴,顾十一。 每一点改变都不那么明显,可加在一起,却让齐远觉得心惊肉跳。 他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迟钝,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慢慢改变了,可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愿意看,只肯守着自己的一方安逸得过且过。 可是暴风雨迟早会来的。 他知道,暴风雨迟早会来的。 “嘎吱——” 齐远听到了推门声,他没抬头,不敢抬头,只能装作没听见。 不过逃避也逃避不了多久,十一见他醒着,便进来问:“师尊,过两天有一场比试,你不是说今天要给我指导吗?” 齐远慢吞吞地抬起脑袋,这才想起,他昨天确实答应了十一要指导他修炼。于是他吐出一口浊气,说了声“好”,就收拾收拾准备和他一起出去。 十一一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说:“师尊,你怎么了?” “没怎么……”齐远扭过脑袋,怕他不相信一样又重复了一句,“我没怎么。” 谎话多说两次,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十一没有多说,走上来替他梳头发。 其实只是施一个术就能搞定的事,但这么多年来,十一每天都会亲自替他打理头发,从来不肯假他人之手,连齐远自己动手他都不愿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十一对他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他早就应该发现了,不,应该说,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从来不去想、不去说,只是默默地放任着,企图以无知这个借口来逃避他应负的责任。 真是活该遭报应。 收拾了一番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峰顶。 几天后的比试内容是练剑,一直以来,剑术都是十一的短板。他骨骼小,力气也小,小时候握剑总是握不稳,没舞两下就拿不动了,手臂要疼过好几天才敢继续练。 可是这一次,十一手上的动作却再也不见往日的笨拙与生涩,他轻松地握着剑,舞剑的动作恣意流畅,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练剑苦手。 齐远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真的变了,只是他自己没有看到而已。十年的时间,十一在不知不觉之间长大了,而他一点一点看着他,反而觉察不出。 舞完一轮,十一收了剑,走过来问:“师尊,你觉得怎么样?” 齐远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好”字。除了这个,他也真没别的词可以形容了。他甚至觉得,以他现在的水平,几天之后打败明臻都没问题了。 他觉得眼睛睁久了有点涩,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十一一眼,以前那么小一丁点,现在都要仰着头才看得到他脑袋顶儿了。 莫名其妙生出几分岁月催人老的悲凉,他抬起手,摸了摸十一的脑袋,而十一也很配合地把头往下低了一点。 一派温馨,齐远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不久之后,齐进又催了他一次,这一次齐远没再反驳,只是说再等两天。 齐进不满:“又是再等两天,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话里带着些听起来疲倦的坚决,“再过两天,他的生日就要到了,至少……等到那一天吧。” 苦肉计效果拔群,齐进没再多说,沉默了一会儿就切断了通讯。 渊流峰过生日的传统是不大摆筵席,不兴师动众,师徒两个人凑合着过就完事了。虽然形式简单,但每逢十一生日,齐远都挺上心的。 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偷偷喝了口汤觉得味道有点淡,加了点作料又觉得咸了点,其实没那么严重,但今天不行,齐远心想,今天不行。 最后还是倒了重煮了一碗。 他把重做之后的长寿面往桌上一放,热腾腾地还冒着气儿,十一知道齐远的那点规矩,长寿面得一口吃完,中途不能断。 于是十一自觉地拿了竹筷开始吃,他进食动作一向优雅,但也架不住一碗的面条得一口吃完,此时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样子真好笑。 齐远笑不出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十一,看着他一点一点把碗里的面吃完,看得久了,眼圈都泛红了。 十一吃完了面,看见了齐远通红的眼睛,愣了一下,说:“师尊?” 齐远没回答,收了碗,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符签递过去:“今后十一还是要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十一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说:“师尊?今天……不是祈福节啊。” “不是也没关系,”齐远笑,“这个节日就是个形式而已,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时了,你不是也好多年没过了嘛,就是个心意,希望你以后顺顺利利的。” 听到那句“你不是也好多年没过了”,十一想起自己确实十年来都没再准备过符签,木木地说:“我没……” “什么没?” 十一捏了捏鼻子,忽然站起来往身后的柜子走去。 齐远心口紧了紧,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锁链,最后凝视了一眼十一的背影,然后轻轻抽出了锁链,朝着十一走过去,猛地缠在了十一的身上。 十一毫无防备,他挣扎着转过身往后看,一双眼睛盈满了迷茫与惊讶,然后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里的惊讶渐渐化成了绝望。 齐远的手抖了抖,可是没敢松,锁链一点一点缠紧,他知道,再过不了多久,结界就会自动生成,十一会被永久地困在一个孤独的空间里。 他咬紧后槽牙抑制住自己双手的颤抖,往前走了一步,脚不小心踢倒了桌子底下的木柜子,只听“哗啦啦”的几声响,一连串木牌顺着柜子缝隙滑了出来。 齐远往地下看了一眼,忽然整个人都定住了,只见地上零零散散掉了一大堆木牌,大概有十块左右,有新有旧,旧的手艺粗糙点,新的看起来精致些,每一块上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上面写着:祈愿岁岁平安。 齐远手上的力道徒然一松,锁链没了支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像是实在支撑不住了一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边哭边说:“不行,我下不了手。” 他的情绪几近崩溃,还没缓过来,忽然整个身子都被扯了起来,然后视线相对,他看到了十一充血的眼睛里一片殷红。 第65章 真相副本(六) “阿远……” “阿远!”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齐远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只觉得自己正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前方的光刺得他眼痛,隐隐约约间,他好像看到了十一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伸手,还笑着喊他。于是齐远欢快地扑上去,结果一脚踏空,顺着万丈深渊摔了个尸骨全无。 他从梦里惊醒过来。 “阿远!” 再次听到齐进的声音,齐远才知道刚才的声音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正想回一句话,却忽然间愣住了。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此时的他双手相交被缚于枕上,浑身软绵无力,修为也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想求救,结果一开口嗓子都要冒烟了。 他心里一紧,接着就听到了齐进的声音:“阿远,你别着急,你现在被那畜生囚禁起来了,他可能隐隐能感知到系统的存在,竟然凭着直觉黑了系统,现在系统的传送与工具都不能用了,还好通讯功能还勉强能用,我正在试着从我这边打开传送阵,但是需要时间,你拖住他一段时间,等我打开传送门就安全了。” 听完齐进的解释,齐远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没能坚持到最后,功亏一篑,计划失败了,也惹怒了十一。十一怒极出手,齐远已经战意全无,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当时他整个人都很混乱,至于后来究竟怎么了,他也搞不太清楚,只是醒来之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哥,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他在心里回了齐进一句,别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齐进大概也是知道形势不利,也没再多啰嗦,只说了一句自己会想办法就切断了通讯。 齐远没什么反应,他想动,挣扎了两下发现实在是动不了,只好作罢。他觉得累得慌,疲倦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 这一睡又做了些支离破碎的怪梦,乱七八糟的,唯一的共同点都是结局不怎么好,全是死无全尸挫骨扬灰那一类的。 本来还要继续梦下去的,不过兴许是他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挣扎着从梦里醒来,然后他就感觉到胸口处趴着一个沉沉的脑袋,看清楚了现状之后,他吓得又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双手被缚,无法动弹,十一压在他的身上,正在一点一点褪下他的衣裳,一只手还抚上了他的胸膛,在那两点处打着旋儿。 齐远轻抽了一口气,声音很小,但是足以让十一听到了。 “醒了?”十一低下头,轻轻咬了咬齐远的耳垂。 齐远嘶了一声,只好打消了继续装睡的念头,睁开眼睛看向十一,这一看不由得心里一惊。只见十一眼底的猩红依旧没有褪去,不仅如此,他眼里的血丝竟然还有隐隐往外延伸到眼角皮肤的趋势,看上去狰狞无比。 感受到了齐远的视线,十一盯着他,眯了眯眼,说:“怎么?师尊嫌我了?” 一觉醒来之后,两人间的地位仿佛颠了个倒,原本弱势的十一忽然间就不再掩饰他的锋芒,即使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换作往日齐远只会觉得他是在撒娇,可是这一次听起来,却平白有了一股杀意。 他心里难受,却也知道自己的难受一点立场也没有。 “没有。”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开了口,大概是许久没说话了,他的嗓音十分沙哑,乍一出声连他自己都要听不出来了。 十一却好像一点也不嫌弃,莫名笑了两声,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抽出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脸,动作十分温柔,可出口的话却咄咄逼人:“既然不嫌弃,师尊又为何要杀徒儿?” 气氛徒然一凝。 齐远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别过了头,结果还没别过就被十一掰了回去。 “那就让徒儿猜上一猜吧。其实从几天前开始师尊就有些不对劲了,如果要说具体是什么时候的话……如果徒儿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师尊见了……”他故意顿了一顿,用上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卫奚师兄,徒儿说得没错吧?” 齐远噎了一下,这才想起,他确实是在看到卫奚偷吻明臻之后明了了自己的心思,才被齐进半逼着动手的,可是个中缘由复杂无比,一时之间齐远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苍白无力地开口说:“不是的。” 这话反而更加引起了十一的不满:“师尊倒是挺维护他?” 知道越说反而越乱,齐远只能闭了嘴,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很想按一按太阳穴,可惜手不能动,正遗憾着,忽然感觉一只手撑住了他的额头,大拇指摁住了他的太阳穴揉了揉。 十一的手不那么热,或许是因为体质原因,反而有些凉凉的,此时颇有章法地在他的头上按摩,很好地缓解了他的焦虑。 可是齐远反而更难受了。 见他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十一显然误解了什么,他停了下来,竟接了之前的话头:“怎么,说到师尊心坎里去了?” 齐远想了一想,才知道十一是顺着那句“师尊倒是挺维护他”继续往下说的,心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素来与卫奚交好,但两人都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连卫奚的性向他都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关系往深了说就更是不可能了。 可惜十一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铁了心逮着卫奚不放。 齐远只能再一次解释:“与卫奚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猛地用了力,捏得他脑门一阵抽疼,耳朵里嗡嗡嗡地传来十一的声音:“师尊,你最好不要骗我。” 话说得强势,但语气却很生硬,让人觉得这几分强势是故意添上去的一样。齐远与十一朝夕相处,此时只是略略思索,就明白了十一的想法。 他在害怕。 或许他早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执拗,又藏着私心,宁愿相信齐远是受人挑唆心有苦衷,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师尊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所以他明知卫奚的无辜,却偏要装作心盲不知。 他的想法固然错了,但是齐远没办法怪罪于他,也没有立场怪罪于他,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齐远哽了哽,说了一句:“对不起。”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干巴巴的,说出来一点分量都没有。 他刚一说完,就感觉十一的脸色变了,他眼角边上的血丝又向外伸展了一些,神色似乎有些痛苦,又有些恍惚,然后他发了疯般地低下头狠狠吻住齐远的嘴唇,那动作有几分急切,不像是享受,倒像是想借由这种粗暴的方式让齐远把刚才那句话吞回去一样。 其实他们都知道:出口的话吞不回去,做过的事也弥补不了。 守了大半辈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齐远却没来得及注意到,他只是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绝望,心里想着,他与十一或许就要这么走到头了。 可十一显然不这么想,他捧起齐远的脸吻他,表情狰狞得像是在吞噬猎物,然后一点一点向下,然后一口咬住了齐远的脖子。 是字面意思上的“咬”。 齐远一痛,他一点都不怀疑,按这个力度来看,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断气了,僵持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的时候,十一忽然松了口。 此时齐远的视线里已经冒起了一团一团的黑斑,来不得庆幸劫后余生。 十一偏着脑袋,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珠一颗一颗往外冒,最后还是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明明刚才的动作粗暴又残忍,可此时他舔舐伤口的动作却又留了几分温柔体贴,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师尊要杀我呢……”这话是个问句,可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似乎并没有打算知道答案一样,“明明我刚才,觉得那么难受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到了后半句甚至都听不太清楚了,可齐远却觉得那声音重得很,砸在他耳中,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别过头,不敢去看十一的眼睛。 十一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胸膛处流连,手上的动作很轻,撩得齐远痒痒的,但出口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我等了师尊这么多年,你倒是下得去手。” 话说到最后,称谓已是从“师尊”变成了“你”。 齐远终究还是没忍住,又转过头看向了十一。 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只见十一双目猩红,眼角的血丝已经蔓延到了额间,配上那张精致无比的脸,就像一只狰狞的怪物一样,显得恐怖无比。 十一似乎毫无觉察,他盯着齐远,眼底的最后一丝理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如暴雨般汹涌着的狂躁、疯癫,甚至还有,情欲。 他痴痴地笑了一下,说:“既然你不再把我当成徒弟,那我也没必要把你当作师尊了。” 齐远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听到“嘶”的一声,薄薄的里衣被撕碎了。 第66章 真相副本(七) “既然你不再把我当成徒弟,那我也没必要把你当作师尊了。” 齐远来不及细想他此话的含义,看向十一,只看到他眼中慢慢的痴迷与疯癫混在一起,仿佛神智全无的痴子。 他心里一紧,当场就大喊:“十一,你先冷静下来!” 十一置若罔闻,他手上一动,那层原本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里衣就裂开了一个口子,轻轻一拉就碎成了两瓣,这大大方便了他之后的动作。十一将手放在齐远的胸膛上游走,兴许是因为体内真气流窜暴动的原因,他那只手的温度比之寻常要高一些,齐远只觉得它所在之处就像是撩起了一把火,烧得他险些失神。 无法反抗,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生怕一出口就低吟出声,齐远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肯溢出半分失态,十一看出了他的意图,岂能让他如愿,于是干脆利落地低下头,另一只手扣住齐远的下巴,不留情面地用力一掰,舌头趁虚而入,强势地在他的口腔中横冲直撞。 他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只是一个劲侵略,仿佛不是为了得到快感,仅仅是为了标记地盘一样。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姿势变了。 原本十一只是在齐远的旁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换了姿势,整个人跪坐在齐远的身上,将他牢固地钳制在身下,低下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齐远抬起头看向十一,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打心眼里畏惧着这个由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人,自己就像一只被盯上的猎物一样,再如何挣扎也跑不了。 十一接下来的动作印证了他的想法。 此时的他已经比齐远高了一截,轻而易举就把齐远摁进了他的怀里。他把头埋进齐远的颈窝里嗅了嗅,似乎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安心了,动作上没了刚才的粗暴,但这也只维持了几瞬,很快,他便再次不满足了起来。 不够,他说。 手指顺着胸膛一路向下抚,在那两点徘徊了几圈,又继续向下延伸,一路伸向那从未被踏足之处。 从未有过的经历让齐远下意识想逃脱,还没挣动两下,就又被十一摁回了原地。齐远只觉得十一的身体像是有千斤重,此刻压得他一动也动不了,又或者说,一动也不敢动。 十一身上陌生的气势让他不敢再挣扎。 他看着十一狰狞的神色,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以他的能耐逃脱不了,却也不是毫无办法,至少他可以搏上一搏,强行突破身上的束缚,侥幸成功的话必然元气大伤,以他对十一的了解,断断不会不顾他的生死一意孤行。 他心里很清楚,可是动手之前,他犹豫了。 之前被他刻意压下的贪念蓦地涌了上来,挡也挡不住,齐远又想起了那个无厘头的梦,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那份掩也掩不住的渴望。 鬼使神差地,他的身子往前倾了一点,竟是给了十一一个隐晦又明确的回应。十一停了下来,那双被痴狂占满的眸子里终于多了些别的情绪,齐远看出来了,那是不加掩饰的欣喜若狂。 所有的挣扎,都被这一个眼神打败。齐远再也按捺不住,他闭上眼神,抑制住睫毛的颤抖,主动吻了吻十一的嘴唇。 一定是疯了,齐远心想,一定是疯了他才会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地把所有顾虑抛诸脑后,他来不及考虑后果,心中仅有的渴望驱使着他吻了上去。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齐远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顺着引线一点一点灼烧了他的理智,燃到头了,干脆就“砰”地一声炸开,一了百了。 在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片混乱,只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人紧紧相连,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手中的镣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十一看着他说:“师尊,你看,就算没有锁,你也跑不了。” 他话里的独占欲毫不掩饰,表面上温柔无比,可身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直直刺进齐远的最深处,将他牢牢钉在怀里。 跑不了了。 耳边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这句话,齐远脑子一片空白,睁大眼睛看着十一,直到一滴汗顺着额间流下来浸入了眼睛,他不舒服地闭上眼,却是再也熬不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齐远是被吵醒的。 他原本疲倦至极,还没反应过来就睡了过去,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不仅怪梦连连,还一直有个恼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直响。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疲倦地睁开眼睛。 刚一醒来,就听到脑海里传来齐进的声音:“醒了?”他这话语气平平,乍一听无悲无喜,可是齐远却听出来了,齐进这是在隐忍着怒火。 心思转了一圈,齐远很快就猜到了齐进在气什么,可是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索性只能装作没听出他的愠怒,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头齐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那边系统半瘫痪,没法自行传送回来,我只能从这边打开紧急传送阵,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将你传送回来。” 齐远愣了一下,没料到会这么快,木木地说:“这边……怎么办?” “你还想着那边!”这句话一个不注意就戳中了齐进的怒气,“管好你自己吧!我当初是脑子进水了我才会同意你这个馊主意!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齐远就没办法接话了。 他垂下眼睑,心里一片迷茫。 好在他还没有迷茫多久,十一就走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昨天尝到了些甜头,此时的十一少了些凌厉,他见齐远醒了,便走上前来摸了摸齐远的额头,说:“虽然师尊修为高,轻易不会生病,但昨晚到底是过了头,师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按理说他昨日那么暴戾,今日却又摆出一幅温柔体贴的样子,着实有些虚伪,可是齐远看进十一的眼睛里,心里却明白了他说这话的真心。 他心想,这个人这么矛盾,昨日还毫不留情,今天就变了花样。 可是他没有抱怨出来,还没来得及抱怨,就看到十一从一旁的桌屉里拿出了一捧符签,全都是崭新的,他说:“师尊莫不是在气我没给你祈福的符签?对不起,徒儿知错了,徒儿其实有去求签,只是心里气你和卫奚往来甚密,所以一直没有给你而已。师尊气我,我就重做了十份,一个不少,师尊你别气了,你看看我。”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装可怜,可齐远却莫名其妙地没法开口反驳,他看着那符签上的“祈愿岁岁平安”这几个字,忽然泄了气。 他忽然有了一个荒唐无比的念头,并且凭着一股子冲动跟齐进说:“哥,我想留下来。” 齐进的反应跟他设想的一样,他几乎是暴跳如雷:“留什么留!我已经容忍了你这么久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其实仔细想想,齐远也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齐进摊上他这么个弟弟真的是倒了大霉了,他叹了口气,说:“哥,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我这时候回去了,十一肯定会更加失控,到时候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齐进更气:“你还知道白费了!” 齐远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哥,我下不了手杀他,现在回去问题只会更严重,如果我留在这里,他说不定会因为我而学着控制他的力量。之前我犯下的错,我也会去弥补,虽然或多或少会对主线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我会尽力保全。” 齐进叹了口气,疲倦地说:“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你没有保全那边,世界被破坏掉了,那你在那个世界就相当于死掉了,如果我在这边没有及时把你拉回来,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齐远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他心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办法了,就陪着十一一起死掉吧。” “你胡说些什么?!”齐进暴怒。 齐远这才想起他心里想的话齐进是能够听到的,他自知失言,但是却没办法辩解,因为齐进自然也知道,那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 “齐远,我警告你,别再想那么有的没的。”齐进那头嘀地一声响,“我已经启动了紧急传送门,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打开,你想反抗也没用。”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太过直接,叹了口气,挂断通讯之前又添了一句:“好好道个别吧,你回来,我们都安心些。”这一次,语气里只剩下无奈与疲倦。 齐远自然听出来了,他忽然觉得没办法再反驳,内疚与不舍一同撕扯着他的神经。 似乎是见他许久不说话,十一看出了他的异常,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询问。 齐远看着十一,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了十一,就像是落水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 可是一根稻草哪里够,他终究还是要沉下去。 第67章 真相副本(八) 十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齐远失声痛哭的模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疼,他只能低下头,一遍用指腹替他擦拭着泪水,一边轻轻地吻着他的脸颊。 不带情欲,只有温柔的安慰。 虽然温柔,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此刻做起来不成章法,一塌糊涂,不仅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因为动作太轻弄得齐远脸颊痒痒的。可是齐远什么也没说,他看着十一的珍视的神色,心中五味杂陈。 有时候决心这种东西,一旦崩塌就再难重建了。 之前动手的时候,他何尝不是下定了决心的,可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信念崩塌,到如今,一想到要与十一再不相见,竟是连想上一想都觉得承受不了了。 如何能够承受得了?他曾经一点一点创造出了这个人,纵然他有太多瑕疵,可是齐远依旧欢喜无比。十年来都不舍得,到如今这份不舍没有一点减少,反而像是佳酿一样,时间越久,越是挥之不去。 十一不明所以,还在笨拙地安慰着他。或许是因为太痒了,齐远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偏过头回应他,只不过亲吻的地方从脸颊转到了嘴唇。 十一的吻总是带着侵略性,不过此时大概是顾着齐远心情不好,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心里的那股暴戾。 他就像一只刺猬,想要接近心爱之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收起身上的刺。 齐远看着十一,心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时间停下来,他们不用考虑后果,也不用考虑分离,只需要尽情拥抱。 可是他自己也清楚,时间不会停下来,分离却迫在眉睫。 二十四小时,只剩一天。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只想和过去十年的每一天一样,早起监督十一修炼,给他做些他喜欢的点心,到了晚上再与他来一场师徒间的促膝长谈。 以前每一天都会经历的繁杂琐事,却在离别面前变得格外珍重了起来。 十一还不知齐远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他只知道自己昨日才做了荒唐事,本以为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求得师尊原谅,没想到一夜之间夙愿达成,两人情投意合,他自然想着要百般顺从。因此一听齐远说到了修炼的时间,只以为他想揭过昨天的错处,便满心欢喜,把日常的修炼都当成了甜蜜的约会。 确实,这一天很甜蜜。 等到十一吃完了最后一口齐远亲手给他做的桂花糕之后,他满足地笑了笑,转头伸手抱住齐远,撒娇般地开口:“师尊,徒儿吃得太多了,你快给徒儿揉揉。” 他这话说得,哪里是一个徒弟能跟师尊说的话,而且连内容都是胡诌,修真之人不宜多食,他才吃了几口而已,哪里就吃得太多了,还得寸进尺要齐远给他揉揉,若是换作一般的师徒,这时候少不得一顿打伺候。 可是偏偏运气好,他的师尊是齐远。齐远对他从来都是纵容宠溺居多。就像现在,十一只消一撒娇,齐远就抵挡不住了,无奈地笑了笑,当真伸手替他揉了揉,动作轻缓,惹得十一舒服地低吟了两声。 齐远让十一枕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替他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享受着此刻的惬意和宁静。 齐远低下头,看着十一放松地趟在他身上,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了,他忽然开口说:“十一,你与我师徒相称十年有余了,我一直都没有给你取过师门的名字,今天就取一个罢。” 师门之名一般都是在收徒之时由师尊亲自相赐,不过这只是理论上,不是人人都得要赐名,比如明臻和卫奚依然还是沿用着自己的本名。 当初收徒之时,十一这个名字齐远早就念习惯了,再一改名反而不习惯,因此也就没有变,就这么叫了十年。 十年都没有改,今天这么一说,十一还是有些吃惊,便问:“师尊怎么想到要赐名?” 齐远又顺着十一的头发摸了摸,语调温柔地说:“你是我渊流峰继承人,自然要有一个赐名比较好,以前是我疏忽了,今天就趁着这个时机取了罢。” 继承人确实需要改名,但只需要在继承峰主之位时冠上即可,没有道理非要这么着急,况且十一想了半天,也没也想明白他这句“趁着这个时机”究竟是个什么时机,不过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乖乖起身,给齐远拿了笔纸来。 齐远蘸了墨,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字。 ——“顾长流”。 十一凑过去瞧了一眼,一头雾水,问:“师尊,长流何解?” “愿你千古长留,岁岁平安。”齐远笑着看他。 十一依然不解,又问:“那又为何取‘流’而非‘留’?” 这一次,齐远却沉默了半晌,说:“你是渊流峰传人,我名中带‘渊’,你自然也要带‘流’才对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十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开心地说:“能与师尊用这类似的名字,徒儿心里欢喜得很。”说完便又蹭了上来。 因着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十一现在越发逾矩起来。不过齐远到底没有拒绝,伸手抱了上去。十一见他主动,十分高兴,立刻便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这次不等他撬开,齐远就乖乖地张了嘴与十一交缠在了一起。 这一交缠又是情难自禁,他们一个不加节制,一个又不忍拒绝,于是之后的一切就都顺利成章了起来。 又是缠绵一夜。 不知不觉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齐远搂着睡得正香的十一,一只手拨了拨他额前的乱发。若换作以往十一肯定早就有所察觉,但是齐远的主动让他欣喜若狂,之前的担惊受怕全都消散,于是毫无防备就沉入了睡梦中。 齐远侧着头,看着十一的睡颜,心里想,长流,长流。 ——想与你细水长流。 之所以取“流”而非“留”,原因多么简单,只不过是他的一份执念而已。可是齐远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细水长流于他而言,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达成的奢望。 他甚至连道个别都不行,因为以十一的性格,指不定会用什么玉石俱焚的手段让他强行留下,不能这样,他心想,我的十一应该要千古长留,岁岁平安。 既然如此,就让它烂在心里吧。 他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只觉得渊流峰上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割舍不下,思来想去,他将十一曾经送给过他的符签握在手上,摸着上面的字迹,眼神变得伤感起来。 天一点一点亮了,齐远最后一次吻了吻十一的额头,喃喃地喊了一句“十一……”。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指尖一点一点消散在风中,没过多久就无踪无影,再也找不到了。 十一醒来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料想齐远应该是早就起了,于是收拾了一番就出去找他。 他先去了齐远的房间,没有;又去了他经常修炼的地方,没有;连厨房也去了,没有;他差点就将整个渊流峰掀了个面,依然没有。 他只以为齐远出了门,便按捺心思等他回来,可是等了一整天了,齐远也没有回来。齐远从来不会不告而别,更不会彻夜不归。 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十一心里惴惴不安,可他还是只能强行抑制住恐惧,去了一趟沧涯峰。 他一直不满于齐远与卫奚关系亲密,每次听到齐远要去找卫奚都得闹上一番,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期盼着齐远在沧涯峰,可惜在看到卫奚一脸茫然的表情之后,十一知道,他最后的愿望也落空了。 他的师尊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齐远真的对他纵容有加,不曾让他受一点委屈,此时遇到这种情况,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像小时候一样,蹲在地上哭一场,哭一场之后,师尊就会不忍心地出现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哭,他害怕自己就算哭死在这里,师尊也不会回来。 于是他装作无事地回了渊流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修炼也不睡觉,就那么一直坐着,一直坐着,期待那双温柔的手还能推开房门。 直到他坐得全身麻木了,那人也没有回来。十一终于相信了,他的师尊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往后一靠,手指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齐远曾经送给他的符签。 齐远保留着他送的符签,而他也一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站起身,去了齐远的房间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那块自己送给齐远的符签。 心里的死灰再次燃起了火苗。 他心想,师尊带走了我的符签,他定是不忍心离开的,我总得找到办法,让他回来。 第68章 真相副本(九) 齐远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木木地坐起身下了床,想往外走,不小心踩滑了地毯,身子往后倒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有大乘期修为的顾子渊,下意识想站稳,最终却狼狈地摔在了地毯上。 不疼,但齐远感觉自己被摔懵了。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齐进推门而入,一进来就看到了齐远狼狈的样子,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阿远,你睡了一整天了,没事吧?” 齐远慢慢抬起头,看了齐进一眼,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哥”听上去十分复杂,连齐远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喊出这个称呼的,但无论如何,在看到齐进一脸疲惫的样子之后,其他的情绪就像漏筛一样滤了出去,最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内疚。 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歉意,齐进勉强地笑了一下,走过来想揉一揉齐远的头,可是十个月没做这个动作了,现在乍一做还有点生疏。 最后那只手也没落到他的头上,只是改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近组里有了新项目,大家都在忙活,这两天可能有点顾不上你,你刚回来可能不太适应,就先休息几天吧。”齐进说。 听到“新项目”,齐远怔愣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无力的恐惧感,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在饭桌上问齐进:“哥,现在有了新项目,那之前的那个项目呢?” 齐进看了他一眼,一脸“我就知道你要问”的表情,原本还算和煦的脸色也染上了一层冰霜,冷淡地开口:“失败了自然就停掉了,这种事情不是很正……”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齐远手上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他死了?”齐远定定地看着齐进,眼圈忽然红了,“哥,你别吓我,十一死了?” 齐进有点不忍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齐远往后一靠,就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干涩的嗓子开口:“为什么……他不是还没有出问题吗?” “有重大隐患的项目是无法通过的,组里不可能一直耗在这上面,钱不是这么砸的。”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齐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点一点埋下头,说:“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齐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阿远,你自己制造的,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他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齐远没什么反应,就像根本听不到一样,只是执拗地说:“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态度强硬,可语气却像极了哀求。 于是齐进说不下去了,他眼神复杂地看了齐远一眼,最后还是走了。随着他的离开,齐远终于泄了气,他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却连用手掌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眼圈红透了,可是却没有一滴泪,齐远的眼睛火辣辣地疼。 有一段时间,齐远觉得自己是无知无觉的。过了好久好久,他才从差点要晕死过去的状态里缓过劲了。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艰难地站起来朝着书房里走去。 他曾经为了《圣战》这个项目花尽了心血,有一半的时间是耗在实验室,还有一半时间,就是在这里。从书架上抽出一个开了缝的笔记本,刚打开就掉出了几页纸,齐远捡起来,看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长串数据。 齐远盯着这张纸看了好半天。 其实这些数据只用在网络上生成就可以了,完全没有抄下来的必要。可是这曾经齐远最满意的作品。他太开心了,所以就在笔记本上誊抄了下来。 这是十一。 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串数据里每一个字符都是他斟酌修改、亲手设计的,连角色的性格心理都设计了出来。角色的外貌与能力都很容易设计,但心理却是很难的,十一这个角色是他第一次成功了的尝试,所以他才会那么爱不释手。 其实他应该开心的,他还有十一的数据,而且还是在错改能力值之前的原始数据,这才应该是让他最满意的十一。 可是当他再次看到这串数据时,却觉得不那么高兴。 数据里的“十一”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是在他心目中的十一,却是那个会对他撒娇,会吃醋,还会对他生气的徒弟,不是手中这串冰冰冷冷的字符。 不一样的。他心想,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一串数据。他有些开心,更多的却是难过,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个十一,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个没了依靠的孩子一样,他嚎啕大哭。 齐进本来以为,在知道了那个噩耗之后,齐远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齐远就跟没事了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他本来还挺高兴,觉得齐远终于走了出来,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乐观。 齐远确实很省心,看样子就像是努力走出了过去一样,就连自己提议带他去相亲他也不会反抗。情况明明正在一点一点转好,可是齐进却眼尖地发现,齐远越来越瘦了,眼底的黑眼圈也越来越深了。 他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阿远?你最近休息得好吗?” 齐远抬头看了齐进一眼,毫无破绽地笑起来,说:“哥,我最近挺好的,你放心吧。” 于是齐进闭了嘴,却再也没办法放下心来。他暗中在齐远的房间里装上了几个摄像头。职业使然,这种事情他做起来简直得心应手,虽然手段有点不厚道,但毕竟弟弟的状态要紧。 安好之后,他把给齐远准备的饭菜摆在桌上,看着齐远一点一点吃起来,就转身走了,刚出门就掏出了手机点开监控。 然后他就看到,在自己出门之后,齐远咀嚼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很多,看得出来他有很努力在吃,但似乎每一次吞咽都是种折磨,一碗饭去了一小半,他就实在吃不下去了,铁青着脸把剩下的大半碗饭倒掉,毁尸灭迹。 齐进手指抖了一下。 等洗完碗筷之后,齐远疲倦地叹了口气,一头躺到了床上。他一直紧紧皱着眉头,表情是不加掩饰的痛苦。 齐进就这么看着,看到自家弟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半天,然后认命般叹了口气,从旁边抽屉里最底的一层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好几片药吞下。 看不清楚标签,但齐进还是能猜到那是安眠药,而且剂量不小。 吃完之后,齐远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木牌,齐进看不清楚,但是他一直都在世界外看着自己的弟弟,很快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握在手上之后,齐远不再折腾,过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蜷缩成一团,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却只是抱住一团被子。齐远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齐进下意识想去替他捋平,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不行的。 只有那个人可以。 他看着齐远的睡脸,心里挣扎了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会拯救自己的弟弟,还是会把他带入更深的漩涡。 可是他已经走投无路。 齐远一觉醒来时吓了一跳。 他看到齐进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床边,正直勾勾地盯着,见他醒来,还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阿远,醒了?” 齐远揉了揉眼睛,说:“哥,你怎么没去实验室?” “嗯,”齐进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又问:“怎么样,你睡得如何?” 他看上去只是,齐远却觉得有点心虚,说:“嗯,睡得挺好的。” 然后齐进没说话了。齐远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把脸,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听到齐进在背后凉凉开口:“最近煮饭没把握好分量,做得有点多,阿远全都吃完了?” “啊,嗯……”齐远笑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点,“最近胃口挺好的,哈哈。”他虽然嘴上说着哈哈,但这两个字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干巴巴的。 齐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阿远,我是你哥。”齐进说,“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非要这样一个人扛着吗?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你是想等出问题之后活活急死我啊?” 明白自己露了馅,齐远往后退了一步,有点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才说:“对不起,哥,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他话没说完就住了嘴,因为他看到齐进哭了。 这个在自己生命中充当着父亲、母亲和长兄三重身份的人,这个他一直以为无坚不摧的人,竟然在他的面前哭了。 “算我怕了你了,”齐进看着他说,“你别难过了,你的十一没有死。” 齐远瞪大眼睛看着他,在巨大的惊喜面前连高兴都忘记了。 “我带你去见他,”齐进走上来,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齐远的头,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他一直在找你。” 第69章 真相副本(十) 时隔许久,兜兜转转,齐远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实验室。 在来的路上,齐远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齐进的那句“他一直在找你。”他总觉得齐进说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气极又憋着火,这让他欣喜若狂之余又有了一些忐忑。 不过等他真的进了实验室看到屏幕之后,才明白过来齐进那句话为什么奇怪了。 隔着屏幕的十一与离别之时已经大不相同了,如今他锋芒毕露,且丝毫不知收敛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难以抑制的戾气,还有邪气,曾经在齐远身边时展现的稚嫩,现在竟是已经褪了个干净。 齐远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他这才想起,外界几个月,十一的世界却是已经有几年了。如今的十一,自然也是会变的。 此时的十一正手握着齐远曾经赠予他的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而那个与他对峙的人,竟然是卫奚。 与十一不同,卫奚的模样甚是狼狈。他身上似乎有伤,衣袍也开了几个口子,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不过他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毫不示弱地看向十一:“十一师弟,你用着真人亲传予你的剑,干的却是这等猪狗不如之事,就不怕给真人脸上蒙羞吗!” 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闪,卫奚甚至来不及看清十一的动作,就发现自己的一缕头发掉在了地上,十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说:“师尊怎么想,岂容你置喙?” 卫奚望向十一,被后者的眼神震慑住了,过了半晌,才开口:“十一,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引来魔族,还故意陷害于我?” 他本是想质问,岂料十一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看上去:“师尊明明这么喜爱你,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他还是不愿意回来救你……” 卫奚完全没想到十一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愣了半天才说:“你在说什么?真人一向偏爱的都只有你一人,又何来喜爱我一说?” “偏爱我?”十一摇了摇头,“他偏爱我,又怎么会狠心把我留在这里?” 卫奚没说话。 “这几年我用尽了办法,他都不愿回来。”十一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握紧了手上的剑,“我已经不求他心疼我了,只希望他肯在你受难之时现身。” 卫奚想起十一一直都对他与顾子渊的亲密耿耿于怀,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却要将他们的亲密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时之间竟让他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可怜他。 “这几年我什么没做过,既然已经当了这个坏人,也不介意再坏一点。”十一自嘲地笑了一声,“就算师尊不能接受现在的我,我也认了罢。” “只要他还愿意回来。”他又说。 “十一,你太偏激了。”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卫奚摇了摇头:“感情这种东西,不一定意味着占有。我心底何尝没有心悦之人,但知道他幸福足矣,又何必一定要日夜相守。” 他话里有悲伤与惋惜,却没有一点点不甘。 十一听得怔住。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卫奚看了十一一眼,说:“就此别过吧,只望你好自为之。”说完这句话,卫奚便衣袖一挥,转身走了,却在即将走远之际,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对不起”。他有些诧异,再转过身时,身后却已经没了十一的身影。 若不是修真之人耳力极好,他怕是根本听不到这样一句近乎呢喃的道歉。 屏幕之外,齐远震惊地听完两人的对话,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见他说不出来,齐进便开口解释了起来:“自从你走之后,十一便用尽了各种方法找你,但你早就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回应他。” 齐远心里一紧,抿了抿唇,又开口说:“刚才卫奚说的‘陷害’是什么意思?” “你走之后不久,十一就堕魔了。”他看到齐远浑身一震,顿了顿,还是继续说:“前段时间,他故意引诱魔族去了门派,又把这件事推给了卫奚,大概是他觉得你与卫奚关系好,所以想引你回去吧。” 齐远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阿远,现在他的能力完全觉醒,远超明臻,已经彻底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命运线了,上面的人已经要求我们停掉这个项目的研究了,只是我始终担心你走不出去,所以才一直留着。” 齐远攥紧了拳头,说:“哥,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就是看你现在这样,心里不落忍而已,但是我心里对他始终还是存着质疑的。”齐进说,“如果你不舍得他死,我就不会停掉这个项目,上面不拨款,你哥就自己出钱,你想要见他就来实验室,只要你能慢慢振作起来。” 齐远看了齐进一眼,咬了咬后槽牙,开口说:“哥,我想回去。你让我回去,说不定我能阻止这场变故。” “来不及了,”齐进却只是摇了摇头:“这是个死局。” 齐远不肯相信,扭过头看向屏幕,此时画面一转,已经转到了卫奚与明真的对峙。明臻一派仙风道骨,身旁立着齐远一直没来得及见过的华卿,也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女。 明臻眼神复杂地看着卫奚,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卫奚就打断了他:“你我二人早就在沧涯峰割袍断义,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拔剑吧。” 他话刚说完,就率先拔出了断水剑,冲向了明臻。卫奚修为不济,但全力以赴之时明臻依然不敢小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拔剑迎上。 谁能想到昔日的挚友,一朝反目后竟然是如此光景。 明臻无心恋战,只是被迫于卫奚刀剑相向,正想找个机会停下,却没想到卫奚的下一招忽然间换了个方向,原本朝着明臻的剑忽然间转向了他自己的心口。 脸上溅了些温热的血,明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卫奚已经倒地,他愣了一下,手中的剑滑落在了地上。 齐远呆愣地看着屏幕。 “所以我说了,这是死局。”齐进叹了口气,“卫奚的性格一向率直,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旁人的污蔑,必然只会走上这么一条路而已。” 可齐远却摇了摇头,说:“哥,你只懂数据,知晓卫奚的性格率直,可我与卫奚朝夕相处了十年,却是知道,他这么做,不是因为蒙羞。” 齐进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如果他真的只是受不了污蔑,大可早早就澄清自己,再把十一诬陷他的事情公之于众就可以了,怎么偏偏要选择自尽?” “那他为什么不说?” 齐远又看了一眼屏幕,心里一阵内疚,开口说:“大概是他太过心善吧。” 他太过心善,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与十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依然能够理解他苦恋之心,即使反被加害也希望他得偿所愿,希望顾子渊能够回来,所以知道最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他太过心善,担心明臻,害怕挚友为自己辩解反而名声受损,所以甘愿自尽保他清誉。 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大抵是出于一个自私的想法,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所爱之人永远记住他吧。 齐远心想,这哪里只是一串数据,他分明是活生生的。 可笑自己愚活一生,竟还比不上这些被人创造出来的角色勇敢。直到这个时候,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无畏的勇气。 他这才知道,自己分明也在渴望,渴望着像卫奚一样,敢爱亦敢死。 于是他转过身看向齐进,语气里竟然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绝:“哥,能不能给我几年时间?” “什么?”齐进没听懂。 “给我几年时间,不要销毁这个项目。”此时屏幕里的画面已经转回了十一,十一得知了卫奚的死讯,脸色一片死灰,齐远扭头看着他的样子,又说:“我会想办法的,想办法挽回。” 齐进眼神复杂:“木已成舟,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 “总要试一试。”祁愿说。 齐进只是说:“阿远,你刚才也看到了,十一的心性究竟有多可怕,就算他没想着要害死卫奚,总归还是利用了他。卫奚与他无冤无仇,他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要跟他在一起?说句实话,你和十一,我一点都不看好。说到底,十一也好卫奚也好,不过都只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数据而已。” “不是这样。”齐远咬了咬牙,说:“哥,我会向你证明的。” “证明什么?” “证明你错了,”齐远握紧了拳,“证明他们不仅仅是数据,也证明所有的悲剧都可以避免。”他话说得坚决,一时之间说得齐进也愣住了。 作为一个研究员,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在和数据打交道,齐远这话说得肯定,于他而言却只是无稽之谈。 数据就是数据,怎么能改变? 过了好半天,齐进才笑了笑,说:“好啊,我倒要看看。” 第70章 真相副本(十一) “好啊,我倒要看看。”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齐远只好又转过头,一边消化着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之下的豪言壮语,一边紧盯着屏幕看之后的动向。他原本以为卫奚的死已经足够糟糕了,谁想到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自卫奚死后,明臻终于察觉出了事情的蹊跷,开始夜以继日地查探卫奚引诱魔族背后的真相。要知道,命运之子智商极高,打探了一圈下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查到了十一身上。曾经的十一虽然只是沧涯峰杂役弟子,但好歹也算是他的师弟,他完全没想到门派的师弟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大忿,于是直接一纸战书下到了十一面前。 十一接受了。 看到这里,齐远差点要急哭了。这两人对上,几乎是他最不想要的局面。他们一个是命运之子,一个是他心爱之人。现在的明臻完全不是十一的对手,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便会完全崩塌,到时候就一点拯救的希望都没有了。但如果十一死了,齐远却又不忍心。 眼看着事情即将要走向无法挽回的地步,齐远转过头,红着眼睛看向齐进:“哥,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先见十一一面吗?” 齐进沉默了一会儿,说:“在开启紧急传送阵的时候,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阵法已经自动封闭了传送阵入口。” “没办法再次打开?” 齐进沉吟片刻:“除非强行打开,或者修改数据,但这是个死令,以我目前的水平,没办法做到。” 齐远心焦如焚,急得差点眼前一黑,恨不得时间暂停下来。可惜他无法如愿,时间不等人,这时候剧情已经逐渐进展到了明臻与十一的对决了。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明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抽出了剑,他手中的剑,竟然是多年不用的长秋。 这把剑陪伴了他数年,后来他的实力日渐增强,长秋都快要驾驭不住了,于是他只能暂封了剑,换了陵巍真人钦赐的另一把。可是今日,他却再次拿出了这把剑,这把与卫奚同时得到的双剑之一,目的却是为了卫奚报仇。 十一表情茫然,无知无觉,也不拔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愣愣地看着明臻。 齐远看着十一面如死灰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不知为何竟觉得腿软,咬着牙走到了屏幕面前。 这个位置,恰好是之前被封闭的传送阵。 此时,屏幕中白光乍现,齐远甚至没看到明臻出剑的动作,他手中的剑近在眼前,直逼十一的面门。这一幕在齐远眼里看来很快,不过十一实力高过明臻,齐远料想十一肯定能避过这一剑。没想到十一看到剑光,竟然不退不避,直直地站在原地。 眼看着剑尖即将落下,齐远终于控制不住,大喊了一声:“十一!!!” 他刚喊完,就感觉十一的身形往后一退,落在了不远之外,堪堪避开了明臻的一剑,却没有再多动作,只是有点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喃喃了一句:“师尊?” 齐远怔住。 “师尊?”十一又喊了一句,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茫然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恐惧,然后他低下头,或许是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我明明听到师尊的声音了……” 声音里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说完他还看了明臻一眼,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表情更加委屈了。他这幅模样,让齐远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爱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十一,于是不自觉地就柔声开口喊他:“十一。” 话音刚落,十一猛地抬起了头。 齐远一直紧紧盯着屏幕,只见十一抬头,视线牢牢锁住一点。其实十一应该是看不到他的,但他望向的角度十分刚好可以看向齐远,竟然给齐远一种两人正四目相对的错觉。 “找到了。”十一忽然说。 然后十一忽然消失在了屏幕中,齐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上有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压力,逼得他退后了一步。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上,无形中出现了一个漩涡。 他看不到,但处于中心不远处,竟觉得地动山摇。 “糟了!他想强行破阵!”齐进大喊,“他刚觉醒,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破不了,快阻止他!” 齐远也猜到了一二,发现不对,赶紧阻止:“十一!快停手!” 十一没有停,反而更拼命。 “停下!停下!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直到齐远喊得声嘶力竭了,那股可怕的力量才渐渐停息,屏幕中,十一狼狈地摔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血,身上也横满了伤口。 齐远心里一紧。 十一伤得很重,他喘息了两下,硬撑着一口气拔出剑插到地上,试图借力站起来,刚撑起身子,伤口就再次崩出了血,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地倒地,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强撑着站了起来。 齐远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十一,你别动!” 十一依然没有听,一个闪身向上,齐远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强压,不过这一次,只几秒钟之后就消失了。画面中的十一不堪重负,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这一次,却是连再次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臻站在一旁,看着他犹如神经质一般的行为,没有说话。他们的决斗还没有结束,不过眼下十一重伤,君子本性让他做不出趁人之危之事。 十一好像根本没管旁边的明臻,只是自顾自地隔着屏幕盯着齐远看,他艰难地动了两下嘴唇,但实在没力气发声,只能停了下来。齐远只能从他嘴唇的动作上推测出来,他在说的依然是那两个字:“师尊。” 内心最深处的一角柔软了下来。 齐远轻轻喊了一声:“十一,我在,别怕。” 这一次,十一终于不再挣扎,停了下来。 齐远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先解决现在的问题,十一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关键就在明臻是否能停手,于是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明臻?” 明臻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明臻?明臻?”齐远又喊了两声,直到十一已经受不了地撇了两下嘴后才停下,可明臻依然没有反应。 还没想通,齐进就推测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媒介。” “媒介?” “因为十一的能力值太高,甚至超过了命运之子,我推测他现在应该达到了修真界半神或者假神的状态,如果你们身上都有一样连接双方世界的媒介,再加上执念可以引发强烈的共鸣,他就可以锁定你的位置了,因此只有十一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明臻却听不到。不过半神也好,假神也好,都不是真正的神,没办法强行突破传送阵。也就是现在这种状况了。” 齐远摸了摸出门时顺手塞进口袋里的符签,若有所思。 这时候画面中的明臻动了,不过不是出剑,而是把剑收回了刀鞘中,他扫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十一,说:“来日再战吧。” 他渴望报仇,却不愿胜之不武,白白辱了挚友亡魂。 于是他放弃了决斗,转身离开了。 齐远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叹还好当初给明臻的性格属性定义是隐性的圣父,要不然今天说不定真的不能善了了。 庆幸之余,齐远想到了十一的伤势,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说:“十一,你的伤没事吧?” 十一没回答他,只是说:“师尊,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 一时之间,齐远竟然接不下他的话。 “可是现在的我,你可能已经不想见到了。”十一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堕了魔,还害死了卫奚,这样的我,你还有可能喜欢吗?” 齐远心里针扎一样地疼。 “这辈子没有活好,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后面的话太轻了,齐远没有听清,只能看到十一的嘴唇动了两下,又因为伤口的疼痛被迫停了下来。 一定什么呢? 齐远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难过,以及歉疚。 也许是因为十一话里的悲恸太过于强烈了,齐远抿紧了唇,终于说出了一句:“还不晚。” ——还不晚。 十一的眸子闪了闪。 “十一,我现在没有办法去到你那里,你乖乖地,等我几……”他想说几年,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现实世界的几年,在十一的世界却是好几十年,一想到今后漫无边际的岁月里,十一都要一个人默默等待着他,他就一阵难过,后面的话却是再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 可是十一只是说:“好。” “我会等你的,师尊。”十一疲倦地闭上眼睛:“只要你别不要我就好。” 这几句话似乎耗费了他仅有的力气,还牵扯到了伤口,刚说完,他就蹙起眉头,看上去极度痛苦。这句话过后,他像是终于卸下了最后的一点防备一样,躺倒在地上,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眼泪滚落了下来,说:“师尊,别不要我,我好难受。” 第71章 真相副本(十二) 渊流峰上,十一的背后是一片血海。 十一就那么站在,对他对面的齐远说:“这样的我,你还有可能喜欢吗?” 齐远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过了许久,十一叹了口气,开口说:“这辈子没有活好,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 后面的话声音很小,齐远竖起耳朵想仔细听,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十一倒在血泊中,一边哭,一边说:“师尊,别不要我,我好难受。” 齐远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转醒。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在实验室睡着了。 自从上次与齐进立了“赌约”之后,已经过去一星期了。这一整个星期,齐远每天都在研究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挽回这个烂局,几乎就是扎根在实验室的,好在他原本就是个二把手,有自己独立的工作间,所以凑合过日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齐远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又看了看手上的进度,不怎么理想。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又觉得没什么用,干脆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总算是清醒了点。 他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走到显示屏幕前看了看,没什么异常,这段时间十一异常听话,一点事儿都没有惹。他正准备继续去研究自己的方案,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尊,还在忙吗?” 其实是很忙,不过齐远只是笑了笑,捧着咖啡坐在了屏幕旁的凳子上,柔声说:“没呢,不忙,挺顺利的,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嗯……”十一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好像隐隐可以感知到你的位置和状态了,但是还是不能过来。”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委屈。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要装可怜,齐远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他:“别难过,我会努力想办法解决的,很快就好。” 十一哼哼了两声,像是在撒娇。 “其实,你可以去闭个关,等你出来之后,说不定我就解决了。”齐远建议道。 “我不,”十一立刻回答,“我想陪着师尊,师尊,别不要我。” 再次从十一的口中听到熟悉的话,齐远叹了口气,有些心疼,说:“十一,对不起,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就像我上次跟你保证的那样,真的,我保证。” 十一终于安心了一点,“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很久之后才说:“师尊这两天好像很累,休息一下吧?” 时间紧迫,齐远一点也不想休息,可是听着十一语气里的担忧,拒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答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符签,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块符签是连接两人的媒介,此刻齐远吻了上去,十一自然也能感觉到。紧接着,齐远也感觉到了十一的触碰,那个同样印在符签上的吻很轻很轻,像是羽毛一样点在了他的脸上,只一瞬间便消散不见,快得像是一个错觉,但轻盈的触觉却依然久久残存着。 齐远闭上眼睛,低低地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苦中作乐的心理作用,在这种糟透了的情况之下,他竟然还觉得挺幸福。 最后齐远还是去睡了一会儿,他窝在实验室最里边的小床上将就着躺下,连衣服都没脱,定了个半小时后的闹钟就抓紧时间睡了。 结果大概是这段时间太超强度负荷了,齐远这一睡就睡大发了,连闹钟都没有听到,醒来一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五个多小时。 他暗骂了一声,急忙爬起来,结果床太小了,一个没注意就从床上摔了下去。这时候刚好齐进过来探他的班,一推门就看到他摔在地上的狼狈样。 “怎么样,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让我走着瞧吗?”齐进说。齐远听出了齐进话里的语气是不怎么看好他,没吭声。 齐进又问:“这两天进度怎么样?” “还在斟酌,”齐远说,“思路有点卡,我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方法在不改变角色数据本身的情况下重置背景数据。” “不改变角色数据?”齐进皱起了眉头,说:“你心可真大,要我说,角色的原始数据本身都是不变的组合,直接把所有的数据重置重来就行了,为什么非得保留现在这些角色的数据?” 为什么呢? 其实齐远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就是觉得不能这样,如果只是清空了所有的数据重来一遍,十一就会再次回到小小个的时候,那么现在还在那边等着他的这个十一怎么办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 齐进也不在意,耸耸肩,问:“那你具体的计划是怎样的?” 齐远想了想,说:“你不是想要我证明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吗?我打算回到重置背景后的世界里,再次走一遍我之前走过的剧情,这一次,我会避开所有的悲剧。哥,如果成功的话,能让我留在那里吗?” “太没说服力了。”齐进嗤笑一声:“如果不重置角色,你们还有记忆的话,你现在这么喜欢他,他也这么喜欢你,自然会努力避开卫奚这个悲剧,不过这有意义吗?避开这一个,迟早还会有下一个。” “那你觉得呢?”齐远想了想,“清空记忆?” 齐进再次摇了摇头:“不实际。如果你记忆有缺失,肯定会暗自起疑心,一旦你记起来,不就又前功尽弃,跟之前一样了?” 这下齐远再迟钝也听出了齐进这是在故意刁难他,可是没有办法,他要想回到十一的世界,无论如何都得过他哥这一关,毕竟这个项目的开停都是他哥说了算了。 于是他只能继续绞尽脑汁地想,好半天之后才说:“我想办法给自己制造一个假的身份,记忆全都是那个身份原主的,然后再触发一个特殊的契机去到十一的世界。这样就既没有原来的记忆,也不会让我起疑,如何?” 齐进本来还想挑骨头,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见状,齐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齐进的要求,齐远的任务负担加重了不止一点,忙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觉之间又是一星期过去了。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一原本只有声音能够传送过来,现在已经渐渐可以触碰到齐远了,虽说每次时间都很短,而且也没有真正的实体,只是类似于一个虚幻的影子,但至少是一个好的趋势。 对此,齐远还是有很多疑惑的,他其实不太懂这件事的原理是什么,不过齐进给出了一个不是很靠谱的推论。 “大概是靠着媒介,十一能够锁定你的位置,隔着传送阵他的身体没办法过来,但当你们双方都有强烈的执念的时候,他的精神便可以暂时突破束缚,来到你的身边吧。” “执念吗……”齐远若有所思,心想,十一现在的状态不就类似于传说中的鬼? 他没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看了齐进一眼,说:“哥,关于假身份的背景,我已经初步拟定好了。” “什么样的?”齐进说。 “这是我从数据库里找到的废弃世界数据,时间是二十一世纪,人物身份是个宅男,二次元狂热爱好者,职业是小说家。”齐远拿出一叠资料。 “无所事事的废柴?你现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这跟现在的你可是一点都不搭啊。那你打算用什么契机去到十一的世界?” “用小说。”齐远说,“我打算将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转换成一部架空的修真小说,只是将剧情里有关于十一的部分删减掉,这样我就不会知道剧情的走向了。由于十一这个身份的空缺,所以卫奚堕魔一事也就成了一个逻辑bug,我的设想是看到这部小说后,我会注意到这个bug,然后以修复bug的名义去到十一的世界,真正的任务却是改变故事的结局。” 齐进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考其成功实施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是很异想天开,不过算了,你能想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也是难为你了。” 齐远笑了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齐进忽然问:“废弃世界的数据一般都没有名字的吧?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可不能叫齐远啊。” “祁愿。”齐远平静地说,一只手暗自伸进了包里,摸到了那块已经有些卷皮的符签,指腹在字迹的凹槽上轻轻刮着,最终停留在“祈愿”两个字上。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竟然升腾起一股兴奋感。他心想,自己即将拥有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身份背景,而这个人,是独独为了十一存在的。 十一岁岁平安。 祈愿岁岁平安。 于是他重复道:“就叫祁愿吧。”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往后一拉,反应了一两秒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身后的人浑身冰冷,连个实体也没有,可是齐远却莫名觉得无比安稳。 第72章 真相副本(十三) 自从跟齐进说了自己的计划之后,齐远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灵感源源不断,再次进入了癫狂的工作状态。 也许是因为状态好,那个一直困扰着齐远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之前他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在不改变角色数据本身的情况下清空背景数据的方法也有了答案,那就是和“祁愿”这个角色同理,保留数据,改变记忆。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工作量便猛然增加了很多,毕竟有那么多个角色数据,一一还原记忆还是很麻烦的。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系统。“祁愿”这个身份不比齐远,没有引导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于是齐远还得给他设计一个系统,以此引导他完成任务。 于是又是打了鸡血的几个星期过去了。 “主人您好,bug修复系统正在为您服务。” 终于成功了! 听到这个冰冷冷的机械声,齐远欣喜若狂。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制作出了一个简易版的系统,这个系统会在齐远成为祁愿,并且发现《圣战》这本书的bug之后绑定在他身上,可谓是身兼重任,所以齐远不得不上心。 他想了想,又在系统中嵌入了几个程序,给系统扩大了一些加成道具的权限,考虑到十一原本的设定是五灵根,他心一偏,就在道具栏多添了一个《五形诀》。虽说不介意十一魔族的力量,他十分渴望这功法极其。 还在忙着,就感觉背后一双手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腰。齐远怕痒,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往后缩了缩,正中下怀,刚好摔进身后人的怀里。 十一哼哼了两声,说:“师尊,你又不理我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十一身上的限制变少了,出现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然不能实体化,但身体也渐渐隐约可见了,与之相应的便是他的黏人指数直线也上升了。 齐远有些无奈,但还是没有挣扎,稍微歪过头吻了吻身后人的脸,说:“好好,我错了,现在陪你,行吗?” 听了这话,十一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胸膛上游走,另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勺,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齐远也伸出手,抱住了眼前冰凉的身躯。 直到齐远被吻得喘不过气了,十一才放开了他,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他的下唇,说:“师尊,好想要你。” 他的语气低沉又性感,惹得齐远面红耳赤。 “师尊,我好想你。”十一低下头,在齐远的胸口蹭了蹭。齐远被这句话说得心口一软,登时就把羞赧抛之脑后,说:“我也想你。” “师尊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十一又蹭了他两下。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迫不及待,齐远顿了顿。这么一想,这段时间里,他的任务却是已经完 成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多完善一下便没什么问题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齐远觉得心有点慌。 让他心慌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十一的隐藏身份。几天之前,齐进再一次对十一的身份提出了质疑,《圣战》这本小说中几乎是删减了有关十一的所有部分,只留了几个零星的片段表明他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但“祁愿”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一旦察觉到十一不同寻常的实力,难免会起疑心,毕竟十一实力大涨是因他而起,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能记起什么。于是他决定自行为十一设计一个身份,处于安全考虑,这个新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齐进并没有告诉齐远。 齐远觉得不放心,曾经暗自登录了后台查探十一的隐藏身份被修改成了什么,没想到登上去之后却收到了“您的id权限不足无法查看”的消息提醒。 表面上来看,他算是组里副组长,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特权,组内机密几乎全权归齐进管的,其实这一正常,他毕竟刚上任不久,许多事情做得还是不够靠谱,出于安全考虑,齐进才暂时缓了他的权限,他原本也没多在意,没想到却偏偏在这个当口出了事。 那时候的他盯着那排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忽然愤恨地摔了手上的仪器。仪器对于实验室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因此他的行为可以说是十足失态了,他也是急红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失了手,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是懊恼又是憋闷。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不争气。不过最后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心中的憋闷还没发泄,就被一个浅浅的拥抱给平息了。 回想起这些事,齐远懊恼之余又有些心暖,他抬起手摸了摸十一的头,说:“十一,再等等我,好吗?我心里总有些担心,我跟了我哥这么多年,他的性格我最了解,强势又执拗,上一次他肯宽容我们见面已经是他让步的极限了,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停手,可能还会有些别的行动。” “别的行动?”十一不解。 “直觉而已,我担心他可能会异想天开,觉得我设计了个bug修复系统,他就设计一个反修复系统来跟我死磕什么的……”齐远拧起眉毛:“虽然我不敢确定,但是,这一次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十一,我不敢冒险,再等等我,好吗?” 话说到最后,他的表情里已经带上了些乞求。 十一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在齐远的怀里蹭了蹭,嘴里却撒娇着说了一句:“不开心,要抱抱。”接着顺势又把齐远抱得紧了些。 齐远被他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却十分听话,拥着十一的手加紧了些许力道。 “那师尊打算怎么做?” 这句话倒是把齐远问住了。如果齐进真的想暗中做点什么的话,凭他的道行肯定是斗不过的,而且最关键也最难的一点,就是还得让齐进满意。 正如之前,齐进认为两人都拥有记忆的话,自然可以规避“卫奚”这个已知的风险,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十一这人心性不正,难保多年之后不会再捅出什么娄子来,所以坚决不愿意他们带着记忆重生,甚至连消除记忆他都觉得不够保险,非要换个新的身份才觉得万无一失。这很明显地说明了齐进的态度不是那么容易软化的。 他联想到自己要说服齐进的任务,只觉得前路漫漫。想了很久之后,他才说:“弄个备用方案吧。” “备用方案?” “我哥这人太犟,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松口让我留在那边,所以我必须得想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方案。”也许是这话里的斗志激发了他的灵感,齐远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准备拿些纸笔,十一也没有阻止,乖乖地松开了手上的钳制,又帮齐远拿来了材料和工具。 “十一,你觉得这样如何?我哥他觉得你的性格不好,我就设计一个能够完全激发你性格最深处那一面的世界,只要你能在这个世界控制好自己,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都听师尊的,”十一说:“可是什么世界会是这样的?” 齐远一时也没想到,只好去那些个废弃数据里翻了翻资料,大半天之后,才翻到了一个神奇设定的世界。 “abo?alpha、beta、omega?这是什么设定啊!”齐远被这个世界的脑洞深深地震惊到了,十一却在看完背景之后低低地笑了两声:“这不是很好吗?如果是这个世界的话,我想要成为最厉害的alpha!” 齐远佯怒道:“那么厉害?你想做些什么?找一群omega?” 十一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见到师尊的第一天,就带你回家了。” 齐远登时没了脾气,傻傻笑了笑。为了掩饰羞涩,他只能再度开口:“还有,我哥既然觉得数据只是数据,那么备用方案的最后一个世界,我想设计成‘祁愿’所在的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祁愿’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人物,也就是一串数据而已,如果我能在那个世界里摆脱原有的剧情主线的话,也就能证明我的说法了。” 十一凑上来,亲了亲齐远的嘴唇,说:“师尊,别不要我。” 已经数不清他究竟是第多少次说出这样的话了,齐远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在原有的剧情里出不来,一时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尖上的酸涩,于是他只能开口安慰:“十一,相信我,我爱你。” 他鲜少说爱,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动容。 温存了一会儿之后,齐远又低下头翻了翻资料,在一个酷似齐远现在世界的未来世界和另一个灵异世界里停顿了一下,将这两页资料抽了出来。 他心想,虽然话说得满,但是真正做起来,他还是有点担忧的,总要做些周全的准备,在这两个世界之前能够不动声色地提醒自己一些东西,也可以借此磨练磨练,确保万无一失。 未来世界与现在相像,或许可以提醒“祁愿”自己曾经的身份。 灵异世界的鬼魂设定,或许也可以提醒自己,爱人可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的身边。 再把这两个世界都设定为悲剧的原作,在任务中多添加一条“改变原有的悲剧结局”,或许能让十一在abo世界里更容易自控一些。 纵使心里忧虑万千,齐远却一点也没告诉十一,他只是说:“我给这个计划起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十一问。 “计划s。” 十一拧起眉毛,他不懂英文,完全不知道齐远在说什么。齐远也是这才发现这个问题,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s就是save,拯救的意思。” “拯救我吗?”十一歪着脑袋笑。 “不。”齐远抱紧了十一,“也是拯救我,拯救我们。” 第73章 真相副本(十四) 齐远正在调试系统。 因为表面上是以修复bug为主要任务的,所以齐远还是得给自己提前设定好侦查bug究竟是谁这个先决任务的。其实说实话,他对自己的智商一直没有太大自信,所以就算任务失败也没敢给太大的惩罚,反而在沉吟片刻后选择了“魔族觉醒剧情之前不得离开渊流峰”这个不像是惩罚的惩罚,他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全方位探视系统的外挂,生怕自己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状况。 至于选择这个不像样的惩罚,则是因为齐远想和十一呆在一起。不知为何,他对于自己会选择十一作为他的徒弟这件事有着迷之自信,而且他相信,就算自己没有找到十一,十一最终也会找到他,就算他们都没有记忆。 如果齐进在的话,一定会嘲笑他,盲目的想法,其实这何尝不是事实,他盲目,却也甘之如饴。 在发布系统任务的时候,齐远脑海里忽然闪过卫奚偷吻明臻的画面,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多加了一个支线任务:“帮助卫奚解答感情方面的疑惑。” 虽说是为了多凑些积分方便兑换《五形诀》才想着要设定支线任务,但是不可否认,齐远会选择这样的任务,主要还是为了卫奚。 他是看着卫奚长大的,对于卫奚的感情很复杂,其中有宠溺,有欣赏,有心疼,但是更多的,却是自愧不如。卫奚宁愿在最后关头牺牲自己也没有供出自己,这样的行为让他感叹又佩服。因此,他也更加心疼这个辛苦暗恋却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孩子。 他原本是想帮他圆梦,让他得以和明臻相守。可是太难做到了,因为明臻不是随便一个小人物,而是命运之子,他的主线一开始就确定了下来,轻易无法更加,若硬要更改,很可能会导致整个世界都坍塌。 所以齐远斟酌了很久,依旧没敢动明臻的数据。 也因为这份临场退缩的心思,齐远的心里更加添了几分内疚,于是只能通过这种支线任务的方式,试图开导开导卫奚,让他能够想开一点。 完善了系统之后,齐远的任务算得上是大功告成了。他再次打开数据面板,试图检查一下所有的数据。 为了保留角色的数据,齐远这么长时间来每天都不眠不休加班加点地工作,一个一个清记忆,这才弄妥当了。 他盯着卫奚的数据看了半天。因为卫奚身死,这串数据还是齐远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他费了一个多月才修复到了卫奚死前的数据状态。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做得这一切究竟对不对,不知道自己舍近求远保留着这些角色的数据究竟值不值得。可是当他把恢复过的卫奚数据与这个世界初始的卫奚数据对比过后就发现,真的是不一样的。 在原本的设定中,卫奚的情感值只到60%,可是他恢复了的卫奚数据里,情感值却是100%。齐远自然能够猜到,这点满了的情感值究竟是因谁而起的。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组里的设定,因为那群老古董是绝对不会写出男人爱上男人这种数据的! 得知了这一点,他几乎是欣喜若狂。 卫奚会爱上明臻,毫无疑问,不是因为数据设定,而是因为他自己。 也许是因为太兴奋了,齐远到最后也没有再去查看明臻的数据。由于明臻各项数据都是稳定的,所以齐远只是修改了他的记忆,并没有专门点开他的各项数值面板。如果他打开了他的情感页面,就会惊讶的发现,明臻那连这群老古董都骄傲的稳定性其实已经悄然改变了,他的情感值,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加到了100%。 他原本的情感值该是70%,至于究竟是谁促使他自行加满了那30%,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齐远长时间盯着卫奚的数据看,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十一不乐意了。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齐远背后,双手一揽就将对方圈在了他的怀里。 齐远也不吃惊,心电感应一般猜到了齐远的想法,说:“你怎么什么醋都吃,他那么小,对我来说就是晚辈而已。” 十一想到自己比卫奚还小,顿时更加不开心了。于是他十分用力地把齐远钳制在他的怀里。还伸出一只手蒙住了齐远的眼睛,说:“师尊不许再看了,你看我的,不要看他的。” 这是连数据的醋都要吃了? 齐远险些笑出声,赶紧安慰道:“你的不用看了,我都记住了。” “真的?”十一有些高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得,竟然还顺着齐远的话说:“那师尊背背看好不好?” 齐远没辙,只能老老实实背了起来,其中夹杂着很多专有词,十一听不懂,却没有打断,一脸认真地听齐远念,念完后还颇有成就感。 完全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齐远有点无语,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他已经把大部分的程序完成了,只需要把最后方案交给齐进通过就可以开始计划了。眼下难得的温存,他无论如何都要珍惜。 十一大概也是猜到了当前的处境,于是就像是要宣誓占有欲一样在齐远身上盖着章,亲吻着他的脖颈,还叼住了他的喉咙。 其实齐远早就发现了,十一有一个癖好,接吻的时候喜欢轻咬住自己的脖子厮磨。齐远是个正常人,被咬住脖子的时候会本能地有一种恐惧感,可是面前的人是十一,齐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他也隐隐知道十一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齐远没有拒绝,他抑制住自己本能的恐惧,顺从地扬起脖子。 这顺从的态度终于慢慢让十一安心了下来,他松开嘴,又搂着齐远,默默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师尊,以后我会很听话的。” 齐远生怕它再说出一句“你别不要我”,还好这段时间来的安慰还是有了效果,十一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凝视着齐远。 “嗯,我的十一一直很听话。”齐远捏了捏十一的脸。 十一是他一手创造的,他当然知道十一身上弊端有多致命,可是现在,十一却愿意为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哪怕这只是徒劳的尝试,也依旧让他觉得无比感动。 另一边,还在忙着新项目的齐进收到了新消息提醒。 他把文件导出来一看才知道这是齐远发给他的完整计划案以及新程序,便把新项目的工作暂时搁了下来,坐下开始细细浏览起来。 越是浏览,他就越是脸色不佳。 齐远之前说过要保留角色数据,当时的他是不屑的。因为一个完整世界里的人物太多了,就算只是改剧情人物,也得花上很长时间,不仅如此,还劳心劳累。齐远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这项任务,这便说明他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加点赶工的。虽说只改了他们专门设计的角色,但工作量依然很大,齐远这么快就完成了这个任务,足见他的重视程度了。 他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告诉了齐远十一没死的事情。 那时候齐远的状态太差了,齐进一直都很宝贝这个弟弟,心想着烧点钱让他经常来看一眼也没有关系,便还是带着他来了。 可惜齐远还是没有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 齐进眼中忽然迸发出杀意。 他盯着有关于十一的数据,心想,就是这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的话,齐远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跳入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杀了他。 可是怎么做?篡改他的数据? 他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齐远一开始的要求就是按照他的计划来,自己就算想要钻空,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修改数据。 他又看了几眼文件,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既然不能外部攻破,那就内部瓦解吧。他不能亲手解决,那就设计一个系统,让这个系统代替他当刽子手。这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难就难在究竟选择谁做这个刽子手。为了方便任务,这个人要在门派有体面的身份,最好还要跟主线有一定牵扯,但又不能太惹眼。 于是齐进点开了齐远的《圣战》数据中的角色集合,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翻到某一页时,他停了下来。 在门派有体面的身份,跟主线人物有牵扯,又不能太惹眼。他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些条件,然后慢慢牵起了嘴角,心想,这个人,好像找到了。 没有再多犹豫,他开始着手设计自己的系统。齐进的技术比齐远好得多,没过多久就设计好了新的系统,并且保密权限还要更大些,就算面对着面,齐远的系统也察觉不出来。 他满意地点点头,悄然把这段程序嵌入了齐远设计的程序中,在“是否隐藏”的提示框中选择了“是”。 大功告成。 对于这一切,齐远都一无所知。 现在,他正站在通往计划s第一站的传送阵前,即将踏上未知的旅程。 这一战,凶吉未卜。 第74章 结局副本(一) 祁愿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脑海里,几乎要把他的头撑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待窒息的感觉慢慢褪去。 缓了好久好久,他才渐渐从“齐远”的记忆中走出来。 等消化完自己的记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他的爱人,还没开始行动,就感觉到一个人从背后搂住了他。 熟悉的感受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的十一。 大脑还没跟上步伐,身体已经自发地把身后的人划定在了安全范围以内。祁愿顿时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十一的身上,恨不得再也不起来。 十一轻声喊他:“愿愿。” 这个名字祁愿听了好几辈子了,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心神荡漾。他心想,自己现在是祁愿,是独属于十一的愿愿。 在踏入传送阵的最后一刻,他原本还对这个凶吉未知的计划充满了忐忑,可现在,背后的胸膛如此可靠,他只觉得安心。 “愿愿,我都想起来了。”十一轻轻吻着祁愿的颈。 这句话唤回了祁愿的思绪,他这才想起来,确实,他在程序中的设定是一旦计划s的备用方案完成,系统就会自动解锁两人被修改的记忆。 他欣喜无比,想转过身看看十一的脸,却被十一阻止了。 “愿愿,谢谢你,选择相信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拯救了我。” 祁愿本来还想转身,却忽然顿住了,因为在十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几滴温凉落在了他的后颈。 就算不看,祁愿也知道,现在的十一一定十分失态。于是祁愿没有再动,静静地任由十一抱着他,只是心里千头万绪。 他心想,怎么会是我拯救了你,明明就是你在拯救我。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一次又一次的克制,把我从黑暗的深渊拉了出来。 两个人静静倚靠着对方,彼此都享受着这份安谧。 这时候,大概是不满于自己被忽略了太久,系统“嘀”的一声,说:“恭喜主人完成s计划备用方案,请选择,是否开启传送阵?” 祁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计划s的备选方案是建立在主任务失败的基础之上的,祁愿之所以大费周章弄了这么多个世界,就是为了让齐进相信两点,一是十一可以控制住自己,二是数据不仅仅只是数据。 现在任务达成,他还需要做的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他握住了十一的手,说:“十一,我们要回去了。” 过了很久,十一“嗯”了一声。 “曾经的遗憾,我们来一一弥补。”祁愿温柔地开口,“我们可能要暂时分开,不过别怕,迟早会相见的。” 十一沉默了片刻。祁愿担心十一没有安全感,苦恼地思索着该怎么安慰他。过了一会儿,两人齐齐开口。 “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 祁愿笑出了声。十一却不甘示弱:“我一定会比师尊快一步的。” 明明都是同一件事,却非要比个输赢,分个先后,祁愿本来被他逗得不行,想了一想却发现每一个世界都是十一先找到他,心里竟然也蓦地生出一股子不服来。 “那就比,”祁愿笑着说,“比谁先找到谁,输了的人可是有惩罚的哦。” 他的语气充满调戏,尤其是末尾那个语调上扬的“哦”,更是嚣张到了极点,一瞬间就冲淡了暂别的感伤。 十一松开了手上的钳制,祁愿便转过了身,亲了亲十一的唇,说:“等我。” ——等我。 仅仅只有两个字而已,十一却觉得如释重负,刚才一瞬间涌上的恐惧彻底被击溃了,他想说好多好多话,可是真正说出口后,却也只剩下了那同样的两个字。 他回:“等我。” 祁愿再次吻上了十一的唇,确认了他不再害怕之后,才按下了启动传送阵的按钮。 再一睁眼,他已经被传送回了系统空间中。 “欢迎主人回来。” 听着熟悉的系统机械声,祁愿忽然发现自从自己恢复了记忆,系统就对他恭敬了不少,正想打趣他,结果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还嘲笑过系统的主人,于是老脸一红,讪讪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请主人选择,是否开启全方位探视功能?” 祁愿毫不犹豫选择了“是”,恢复记忆之后,他已经可以肯定齐进确实是暗中动了些手脚了,每一世的叛变者大概都是齐进在搞鬼。 现在这么一回忆,关于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的身份,祁愿已经大致有数了。这倒不是说他忽然变聪明了,只是因为他了解他哥而已。就像他哥虽然根本不知道他的备选方案计划,但到了abo世界还是能很快猜出他的意图并且抢先给那个世界的他埋下一根刺一样,祁愿现在稍微一代入,就能猜到他哥的想法。 齐进这个人做事总是力求稳妥,所以一定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身份。一般来讲最好是有一定身份方便行事,与主线人物有牵扯方便打探,又不那么惹眼免得引人怀疑。这样筛选下来,又联想到之前在探视功能里看到的疑点,祁愿大致就心中有数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他记得当初,在穆殷殷一事上,明臻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杀了她,也间接导致了卫奚的心魔。但细细想来,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先不说明臻设定里那犹如圣父一般的性格,单说穆殷殷是他心爱的女人这一点,明臻就不可能那么毫不留情地动手。 所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思考了一番之后,祁愿点下了“明臻”的头像。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一次回到主世界就是最后一战了,这时候最好直接选他心中的幕后黑手,也好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可是这样一来,明臻的古怪却是再也没有机会查清楚了。 想到为了明臻的名誉宁死的卫奚,祁愿的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 点完之后,画面一转,就转回了沧涯峰。 这个地点祁愿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上一次卫奚视角的开端,也是在这个地方,沧涯峰顶,也就是明卫两人每天练剑的地方。 祁愿本质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剑”的执念并不深,可是受了卫奚等人的影响,久而久之,他也就明白了陵巍真人赐的这双剑对明臻和卫奚的重要性。 此时两人酣战一场,畅快淋漓。卫奚虽是输了,但明臻特意指点他的苦心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心存欢欣。为有些疲倦,两个人就靠在了树边休息,明臻还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小心睡着了。 祁愿本就觉得两人坐下的姿势有些眼熟,此时见明臻闭着眼睛,他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点猜到了这是哪一幕。 当初他还是“齐远”的时候,曾撞破了卫奚偷吻明臻的那一幕,他是“祁愿”的时候没有撞见,但应该也是发生了的。 此刻,这一幕正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下一刻,卫奚轻轻喊了明臻一声,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知道他是睡熟了。按理说修真之人不会睡得这么死的,可明臻素来信任卫奚,此时一点防备也没有,再加上确实累了,所以就睡得有些沉了。 卫奚看着明臻的侧脸,慢慢地偏过头去。 从前祁愿只粗略看过一眼便仓皇逃走,此时再看,便很轻易就看出了卫奚的紧张。卫奚的确很紧张,天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浑身都抖得厉害,他还是凑了上去,吻了吻明臻的唇。 蜻蜓点水。 其实卫奚想要的不多,所以他只是轻微沾了沾他的唇角,就立刻准备撤回去了。上次祁愿也是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就在祁愿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原本熟睡的明臻忽然之间睁开了眼睛,一只手迅速又有力地托住了卫奚的后脑勺,直接将卫奚撤回的唇又摁了回去,并且还变本加厉,直接撬开了卫奚的唇攻城略地。 祁愿目瞪口呆。 似乎有些不满足,明臻一把将卫奚推倒在了地上,动作凶狠,但托着他后脑勺的手依旧牢牢护着他,紧接着便是火热的吻,接二连三,直把卫奚吻得晕头转向。 祁愿目瞪口呆。 真正的明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如果这是真的,卫奚也不会陷入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 祁愿甚至怀疑是系统出了问题,他还没想明白原因,就忽觉画面一变,黑夜中的明臻从床上惊醒过来。 祁愿立刻就明白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倾慕着穆殷殷的明臻究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就看到明臻从床上坐了起来,换洗了身上被弄脏的亵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躺回了床上。 如果不是临闭眼前那声隐忍又痛苦的叹息暴露了心思,祁愿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镇定。 几乎是一个瞬间,祁愿就明白了。 刚才的一切不是真的,全都只是明臻的臆想。 这个人心底关着一头凶兽,恨不得把生平挚友揉进怀中,狠狠地刻上自己的印记,可却不知为何隐忍至此,咬碎了牙也只是装作熟睡不敢回应,只能在睡梦中稍微释放他的邪念。 祁愿被搞得有些糊涂了。 第75章 结局副本(二) 祁愿就这么糊涂了一个晚上。 他还没想明白症结所在,就觉得双眼一阵刺痛。原来是场景转换,此时已经变成了白天。 作为一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明臻的生活是稳定又乏味的,几乎完全被修炼与练剑给填满了,要说这缝隙中还能□□些什么,大概就是卫奚了。 祁愿不得不感叹,明臻与卫奚的关系是真的好,几乎已经达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所以再一次看到画面中熟悉的双人对练场景,祁愿一点也不吃惊,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明臻剑风锐利,但在与卫奚的较量时却不自觉地收敛了些锋芒,反而有些温柔。 顾子渊大乘修为,因此看到两人点到为止的较量,祁愿一眼就看出了形势。明臻很明显留了一手,这种程度的较量其实对他提升不大,但卫奚却受益匪浅。 祁愿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几局过后,明臻没怎么累,卫奚却有些吃不消了。他停了下来,急急地喘了两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然后他摆了摆手,坐在一旁说:“不来了不来了,让我休息会儿,你先继续吧。” 明臻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练,反而侧着身子站在卫奚的身边。 这个位置极为巧妙,不是正对着卫奚,又隔着一段距离,看上去就像是明臻正在眺望远方的风景,可是只要他余光一瞥,就能看到在一旁入定的卫奚。 明臻咽了咽口水。 有那么一瞬间,祁愿甚至在明臻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贪欲,转瞬即逝,快得就像一个错觉。可是祁愿知道,那不是错觉。 是真的。 祁愿心情一阵复杂。 令人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卫奚就调整好了状态,睁开眼睛,看向还站在一旁的明臻,有些吃惊:“咦?你怎么不继续?” 明臻摸了摸鼻子:“今天让我稍稍偷个懒吧。” 他一向勤勉,很少会说出这样称得上任性的话。于是卫奚当然不会阻止,便往旁边挪了一挪,给明臻腾了个地儿。 明臻自然地挨着他坐下,手臂无意间碰到了卫奚,后者僵硬地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等天色差不多了,他们还得去向师尊请安,去和师弟们集训,于是这一刻就成了难能可贵的闲暇时间。 可还没等他们多享受一会儿,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宁。 穆殷殷含笑而来,她本就生得美,此刻笑起来更是犹如自带光环,自然而然就吸引了明卫两人的注意,她走过来与二人打了招呼,便看向明臻:“师兄,能否指点一二?” 祁愿看着这一幕,又觉得眼熟无比,在卫奚的视角也曾看见过的一幕,又在明臻的视角里重复了一遍,无论看多少遍,他都觉得卫奚脸上那个适宜的微笑十分刺眼。 不过这一次,系统自动把特写锁定在了明臻身上。因此,祁愿忽然注意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 比如,明臻不露痕迹的躲闪与后退。 比如,明臻偷瞥了一眼卫奚,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挣扎。 可是这挣扎还没过两秒,就悄无声息地被湮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眸中的一片沉寂。明臻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走向了穆殷殷,连头也没有回。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祁愿忽然与明臻有了一丝微妙的共鸣,那是一种难以抵抗的无力感。 明臻随着穆殷殷走到了不远处,两人言谈热切,举止亲热,可明臻的表情却没那么投入,反而时时走神。祁愿看着明臻的脸,忽然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他,是不是也是以这样的状态对待裴玥的呢?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时穆殷殷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轻笑出声,身体微微往前一倾,脖子上惹眼的玉坠便露了出来。明臻看着那枚自己亲手送出的玉坠,就像被刺了眼睛一样,迅速地低下头。 穆殷殷察觉到了那一秒钟视线的停顿,脸红了一些,不过还是忍着娇羞捧起玉坠,说:“师兄能送我这枚玉坠,我真的很欢喜,这几年来,我也一直都好好戴着它。” 从祁愿的角度,刚好能准确地看到明臻的脸。 他看到明臻眼里写满了惶恐与推拒,可是嘴巴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地开口,语气犹如安慰心尖上的人一样柔和。他说:“嗯,你喜欢就好。” 刹那之间,祁愿从明臻的眼神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看到了那个受剧情控制,无力挣脱又无法反抗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违和都连在了一起,祁愿终于明白了。 作为一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与旁人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旁人还可以随着数据发展自行选择配偶,但明臻的人生轨迹却是一早就定好了的。 在一开始,齐进手下那群老古董选定了穆殷殷作为命运之女,为此还给他们两人设计了剧情走向,但后来他们发现穆殷殷的数据中存在隐患,于是才弃了她另立了华卿为命运之女。 明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迫前后爱上了这两个女人。 祁愿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还好,这个让他窒息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画面已经转到了另一幕。 祁愿浑身一凛,终于来了。 这便是三人受命前去峰下的村庄镇压魔族的时刻。 三人来到空无一人的村庄,迅速地察觉到了诡异。警戒之时,一个双眼猩红、穿着黑袍的人影忽然窜了出来。 以明臻的修为,应该很容易就能察觉到背后的不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表情极度震惊,竟然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祁愿看着明臻见鬼一般的表情,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别人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因为慢了半拍,身后的人影扑了上来,爪子直逼明臻命门,千钧一发之际,穆殷殷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推了明臻一把,但自己却被戳穿了胸膛,倒地不起。 明臻抽出长秋,与黑影厮杀了起来。 画面向纠斗的两人靠拢,祁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明臻一剑刺过去,却不是朝着黑影的要害,而是借机撩开了一些黑影的面袍。 就是这一眼,让祁愿与明臻都怔愣住了。 只见这人竟然有着一张与穆殷殷一模一样的脸,就连他脖子上的玉坠,也与明臻送予穆殷殷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电光火石间,祁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设计这枚玉坠时,那群老古董为了凸显明臻送出的这份定情信物的特别,曾经赋予了它一个功能。这枚玉坠其实是一个祖传的法器,可以自动分辨出主人的气息,同时明臻家族之人也能察觉玉坠的气息。 曾经它的主人是明臻,现在,是穆殷殷。 祁愿这才明白了明臻刚才那个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玉坠的气息,察觉到了身后之人才是真正由玉坠认主的穆殷殷。 看到隐藏在黑袍背后的脸后,明臻停顿了一下,结果一着不慎落了下风,纠缠了很久才一剑斩断了穆殷殷的头颅,眼睁睁看着黑影化成了一股黑雾消散了。 他呆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玉坠,放回了衣袍里。 他什么也没说,祁愿推测他大概是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打算轻易评判,于是暂时选择了对卫奚隐瞒。 接着明臻刚转过身,就看到那个为了救他而受伤的“穆殷殷”正对着卫奚说话,还握住了他的手。他还在思索着怎么解决这个人,就看到“穆殷殷”在背对着卫奚的方向伸出了另一只手,而那只手与魔族一般,尖锐如刀。 明臻神色一震,表情就像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一样难看。 出乎意料地,祁愿竟然看懂了他的心思。 身体里仿佛有一个指令阻止着明臻做出不合身份的事。这个指令让明臻忌惮无比,可是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卫奚背后的手时,竟生出莫大的勇气,红着眼睛走上前,一剑斩向穆殷殷。 一切结束。 明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卫奚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明臻,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质问。明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忽然之间又像不知道从何解释一般闭了嘴。 祁愿心想,他应该是在害怕。 他怕解释完之后,卫奚会质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毫不留情的方式对待自己的爱人。 明臻无法解释。或许他是看到卫奚身处险境,急红了眼;又或许他心中存了些丑恶的心思,期待着穆殷殷死后,他能走出这个无法控制的感情怪圈。 他无法解释。 那些疯狂的执念,在无法诉说的那段岁月里渐渐沉淀。它没有消失,反而疯狂生长,汇聚在一起,不得见光,便只能渐渐腐烂下来,成了丑陋无比的秘密,再也难以见人。 所以明臻什么也没说,他唯恐卫奚知道。 第76章 结局副本(三) 从明臻的角度,只能看到“穆殷殷”握住了卫奚的手。可是祁愿却是开了上帝视角的人,他已经知道了,在这个时刻,“穆殷殷”不只是握了卫奚的手。 她递给了卫奚一枚玉坠,那枚明臻送给卫奚的玉坠。 一刹那间,一股违和感竟无端让祁愿觉得毛骨悚然。他忽然想到了,既然真正的穆殷殷已死,真正的玉坠也被明臻放回了衣袍里,那么这个假的“穆殷殷”递给卫奚的玉坠是什么? 祁愿心乱如麻。 他还想细细思索,就发现画面一转,转回了两人回到门派之后。 卫奚一直没有把那枚玉坠还给明臻。 祁愿猜不透卫奚的想法,只能做出几种推测。不过无论如何,卫奚到最后都没有把那枚玉坠还给明臻,反而贴身藏着。 关于穆殷殷的死,明臻没有解释,卫奚便自然而然地误解了。 在卫奚的角度看来,明臻会那么果断地杀死穆殷殷,无非是因为他心中所谓的大义。穆殷殷为魔所伤,势必入魔,所以明臻快刀斩乱麻,就这么简单。不管穆殷殷是不是因为救他而受伤,结果都已经注定,卫奚再不忿,也无法提出质疑。 在明臻的角度看来,他可以解释穆殷殷的不同寻常,却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对自己的爱人豪不心软,更不能解释他那么难以启齿的心思。 于是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渐渐地,有一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他们不再一同晨练,不再彼此切磋,也不再形影不离。 这不是一夜之间改变的,但是等两人回过神来时,发现彼此都已经退回到了安全距离。他们拉远了距离,把矛盾埋得很深,以为这样就会相安无事。 可矛盾始终没有消失,反而在发酵之后愈发引人注目。 直到华卿的出现,点燃了矛盾的引线。即使它藏得再深,也在越燃越短的引线牵引之下,逐渐抽丝剥茧。 按照主线剧情的发展,明臻会在华卿出现之后,迅速地爱上对方。 也正是他这份痴情又无情的模样,让卫奚彻底失望。 他敬佩明臻心中的大义,却也厌恶他心中的大义。他嫉妒穆殷殷,但不可否认,他也同情穆殷殷。 心魔一旦生起,便再难拔除。于是随着引线的燃尽,卫奚在无知无觉之间,就堕入了魔道。 画面再转,转回了沧涯峰。 祁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两人同框出现在沧涯峰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次一起出现,竟是为了决裂。 沧涯峰割袍断义。 此时两人对立而站,眼神中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卫奚取出断水剑,割断了自己的衣袍,扔下了这把他曾经无比心爱的剑,最后深深看了卫奚一眼,转身离开。 明臻只能眼睁睁看着。 转身之后,卫奚在明臻看不到的地方,忽然突兀地摸了摸藏在衣服底下的那枚玉坠。 随着卫奚的动作,祁愿忽然间注意到了,那枚原本安安静静的玉坠,此时正闪烁着幽幽红光,让人不寒而栗。 祁愿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这红光,他曾经见到过。 在祁愿找到卫奚的那个山洞里,十一失控之前曾走向卫奚,那时候卫奚身上亮起的血红光点,就是这样的红光!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串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了。 不管是当初的十一,还是现在的卫奚,都有着不可拔除的心魔。卫奚是对于明臻,十一是对于他祁愿。 只要有心魔,就能轻易被动摇,而这枚玉坠,或许就有着惑乱心性的作用。 背后引导着这一切的人,或许是为了让卫奚堕魔,或许是为了让十一失控。但无论如何,都是在迎合原著的剧情。 所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祁愿扶额,齐进真是给他整了一个大麻烦。 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明臻的视角也已经结束。祁愿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里,原本那个明里暗里都要怼他两下的系统,此时安静得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一样乖顺:“明臻视角结束,请主人指示。” 祁愿想了想,说:“调出积分页面。” 系统依言把积分面板调到了屏幕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刷够了五千分——之前的三千,再加上现实副本的两千。 他忽然想到,在自己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种兑换“锁链”的冲动,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奇怪,他明明不想使用这东西,又为什么迫切地想要兑换? 有些想法莫名其妙就冒了头,再想回头却是怎么也抓不住了。 祁愿忽略了内心的怪异感,想要兑换点有用的能力,但准备点开时却犹豫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最终还是没有兑换其他的东西,又关掉了页面,说:“没什么问题了,回到初始世界吧。” 系统没再说话,只是依言打开了传送阵,因为这一阵沉默,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祁愿这才真正意识到,决战要打响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现在只差最后一刻。于是他站在传送阵的入口处,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踏了一大步,任由自己被卷入那个熟悉的时空里。 顾子渊的身体在祁愿离开之后就陷入了沉睡,他身上的伤口在系统的帮助下渐渐恢复,但系统级别有限,修复了这么多天也只是勉强修复了旧伤,保住了性命,但短期之内还是得静养。 于是重回旧地的祁愿刚一到达,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市井之地,他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下这个世界的风景,就感觉身体支撑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眼前已经泛起了黑色的斑点,接着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祁愿已经来到了一家客栈。 他躺在床上,身子就跟僵掉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用余光看到身上裹满了绷带,呼吸间还有一股扑鼻药香,看得出来这个救了他的人必然十分贴心。 祁愿的第一想法是:我才刚回来,不会这么快就被十一找到了吧!这时他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卫奚?你怎么在这里?”祁愿震惊地问。 与分别之时,卫奚的容貌又有了些许改变。他本就长得温文尔雅,此时虽修为尽散,不再着剑,但脸上少了些颓废,看上去不像是修真人士,反而像是个普通的读书世家公子。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卫奚,也或许是之前在屏幕上目睹了他的死亡,此时再一次看到这张脸时,竟让祁愿有了一种泪目的冲动。 卫奚笑了笑,说:“碰巧路过,遇到真人负伤,便自作主张带着师尊来了我下榻的酒馆,真人不介意吧?” 祁愿自然不介意,说:“多谢。” 卫奚摇了摇头,说:“都是应该的,真人于我有再造之恩。” 他说到这里,祁愿忽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他回想起了之前昏暗的记忆,半天之后才开口说:“抱歉,当时事发突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断了你的修为才能斩断心魔。” 他本以为这话会戳到卫奚的痛处,没想到他只是笑着说:“真人是为了救我,我自然明白。最初我也觉得难过,可是现在想想,却不觉得我过得有多么差,反而还挺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的。” 祁愿看向卫奚,果然发现他一直拧紧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来,显得十分轻松的样子。于是不再多言,看着卫奚把药端了上来。 卫奚一边喂药,一边说:“抱歉,没有丹药,只有让附近的郎中帮忙开了些补伤的药,有些苦。” 是挺苦的,苦得他眉头都皱了,吃惯了丹药用惯了药膏,此时再喝回这又黑又哭的汤药,一时之间让祁愿怔愣,卫奚究竟是怎么适应这普通人的生活的? 修真之人视修为如命,可卫奚却若无其事,就像毫不在意一样。 祁愿盯着卫奚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想,不是的。他不是毫不在意,只是他最在意的东西,已经离他远去了,所以其他事于他而言,已经无足轻重。 卫奚喂完了药,把药碗放在一旁,又拿了些郎中开的药膏涂在祁愿的伤口上。 于是祁愿问:“你想见他吗?” 卫奚顿了一下,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他指的是谁。不过就在这么一秒的停顿之后,他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继续不疾不徐地涂着药膏。 他说:我已经与他割袍断义,且现在修为全无,不再涉足修真界了。明臻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了。” 祁愿看着卫奚的脸,知道了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问:“你想他吗?” 这一次,卫奚没有否认,他上完药,又替祁愿把伤处包扎好,掖了掖被角。就在祁愿以为卫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听到了卫奚抖着嗓子开口的声音:“想。” 第77章 结局副本(四) 话分两头。 十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魔族境内。 脑子一阵眩晕,师尊死在他怀里的锥心之痛仿佛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十一捧着脑袋,急促地呼吸着,过了好半天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有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他害怕师尊已经死了,害怕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他心中不安,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祁愿。于是他立刻调动自己的神识,在附近搜寻祁愿的踪迹。 他的实力已跻身半神,本来可以意通天下,只是之前祁愿的死让他神识受创,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只能暂时搜寻到魔族附近。 此时的祁愿远在千里之外,十一自然是搜寻不到的。 不过意外的是,他没有搜寻到祁愿,反而搜寻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人——明臻。 十一拧起眉毛。 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了明臻和卫奚“前世”的事情。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卫奚的歉疚却不是假的。想起了他们此行的任务,祁愿心念一动,一个闪身就到了明臻跟前。 明臻的相貌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看上去更加沉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背上的剑又换回了长秋,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把剑,用布小心翼翼地裹着。 见到十一,明臻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剑柄。 十一却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虽然他神识受伤,但实力不减。明臻不傻,稍微一衡量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技不如人,况且对方如果真的有恶意自己也逃不过,于是也坦荡地松了手,只是精神依然戒备,问:“十一师弟,有何贵干?” 他们关系一向不怎么亲近,话里的疏远之意可想而知。十一不再周旋,单刀直入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明臻不说话,一脸戒备。 十一看着明臻,忽然就觉得他的眼神十分熟悉,那种求而不得又迫切追寻的眼神几乎与他一模一样。于是他问:“莫不是想找卫奚师兄?” 兴许是察觉到了危险,防护的本能控制了明臻的大脑,他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无比,如刀一般的视线扫向十一,身上杀意乍现。他没有说话,不过行为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于是十一笑了:“果然如此。” 明臻面上不显,手却不知不觉背在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保命的灵符,说:“十一师弟,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十一的眼睛,不过这点伎俩还不够让他忌惮,于是他不退反进,眯起眼睛说:“我偏要管,你且如何?” 明臻当即便要抽出灵符,就在图穷匕见之时,十一忽然说:“我带你去见卫奚。” 还没抽出的手顿了一顿。 “什么?”明臻有些难以置信。 十一有些不耐烦,但想到卫奚,还是耐着性子说:“我带你去见卫奚。我的神识可以带我找到他,比你快得多。” 明臻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十一说的是事实。他找了卫奚很久,但是要找一个刻意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再加上他的精神力不够,所以才蹉跎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十一不一样,明臻甚至不需要查探就能知道,这个人很强,或许已经达到了伪神的地步,想要找到卫奚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卫奚了,明臻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复杂,其中有激动,有感慨,有思念,但更多的,却是茫然。 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都靠着寻找卫奚这点希冀支撑着自己走过来。但一想到真的要见到他,明臻却蓦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来。他忽然间觉得无比茫然,沧涯峰割袍断义的那一幕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时之间甚至让他忘了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卫奚究竟是为了什么。 思念久久不提,差点变成了罪过。 十一看懂了明臻的表情,也多少明白了他的心情。他不是祁愿,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分给他们,不过因为内心对卫奚的歉疚与敬意,他还是决定帮他们一把。 怎么帮呢?这个问题对于优柔寡断的祁愿来说或许很难,要顾虑再三才肯行动。不过对于十一来说就不一样了,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 “你喜欢他?”十一直截了当地问。 明臻猛地怔住,像是被烫了一样抬起头,看向十一,没有说话。 十一看着明臻,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如此熟悉,和曾经求而不得的自己一样。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十一心想,这个人比他隐忍,比他克制。 重来一世之后,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莽撞的自己,已然深知了克制比无畏更教人难忍。他有点佩服明臻,但同时,又有些不屑。 感情需要克制。但是,感情就是冲动。 十一慢慢走向明臻,说:“既然喜欢,就告诉他。” 明臻的表情变得有些恐慌,他甚至向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师尊曾经告诫过他的战场大忌,竟轻易地显露出了自己动摇的心思。 十一:“怎么,不愿?” 明臻刚一点头,就感觉脖子处一阵冰凉,他连对方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十一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由不得你不愿。”连声音都是冰冷的,“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顺便,也杀了他。” 说到前半句话时,明臻还不为所动,但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眼神明显改变了。明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疯子。” 十一没说话,看着明臻。 明臻看着十一的眼睛,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的眼神就像狼一样,紧盯猎物势在必得,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十一没有在开玩笑。 他真的做得出来。 疯子,明臻心想。可是他不能反抗,或者说不敢反抗。他想到了卫奚,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用几不可查的声音回答:“好。” 明臻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们现在先去哪里?” 十一收起了剑,环视了一圈魔族境内的萧条,说:“先回门派,去渊流峰。” 养伤了大半个月,祁愿爆发了。 普通大夫的手段有限,祁愿只能被迫忍耐着苦到不行的汤药,大半个月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扯着卫奚的袖子说:“已经没问题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得快些动身。” 卫奚看着祁愿半死不活的样子,说:“真人,你的伤还要多养一段时间才行。” 祁愿一脸生无可恋:“虽然还不能动用灵力,但普通下地行走已经没有问题了,我真的有要务在身,得去找人。” 见他如此急切的样子,卫奚蹙眉,说:“真人想找的人,莫非是十一师弟?” 祁愿顿了顿,才说:“是!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卫奚摇了摇头,“之前真人不远千里来救我,但我当时意识模糊,恢复知觉的时候真人已经不见了。之后又传出十一师弟失踪的消息,不过当时我已经远离修真界,对于此事也已经不知真假了。真人打算去哪里找他?” 祁愿却没法回答。 初回这个世界,他急晕了头,迫切地想着要早点见到十一。不过细细想来,他有伤在身,一身修为又不顶用,想大海捞针找一个人也只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已。 卫奚这么一问,倒是让祁愿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才说:“先回门派吧?” “门派?” “嗯,我现在有伤在身不便行动,只能先回一趟门派找些丹药服下,尽快养好伤。而且我总觉得,十一应该会回去。”祁愿说,“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卫奚能否陪我走一趟?” 此话一出,卫奚却如往常一样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面有难色,道:“真人,我可能不太方便。” 祁愿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方便。 卫奚已经算得上是被逐出师门了,况且他与明臻闹僵,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见面的样子。不过自从知道了明臻的心思,祁愿就自有一番考虑,于是说:“渊流峰独立于其余各峰,我们可以走渊流峰下的特殊入口,不会遇到别人的。况且我现在一身伤病,走在路上难免有不方便……” 他话只说了一半,也足够卫奚领悟意思了。卫奚果然犹豫了起来,他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好罢,那我随真人回到渊流峰,等真人闭关养伤恢复之后就离开。” 祁愿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计划,只是点头道:“多谢。” 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人便退了客栈的客房,租了辆马车,一路颠簸踏上了回程之路。所幸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门派没有多远,就这么赶了十来天的路,终于来到了渊流峰山脚下。 同时,修为顶尖的十一与明臻两人也日行千里,很快便从遥远的魔域赶了回来,重新踏上了渊流峰的土地。 狭路相逢。 第78章 结局副本(五) 重回渊流峰,祁愿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渊流峰的一切陈设都没有改变,依旧安静地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模样。 他先打发了卫奚四处走走,然后自己走进了十一曾经的房间,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他往茶杯里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和过去的十年一样,在里面看到温热的茶水。 可惜没有,茶杯是干的,里面空空如也。 祁愿又觉得没了意思,恹恹地把茶杯放回了原位,松了手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茶杯上摸了一手的灰。 不止如此,整个房间都积满了厚厚的灰。祁愿环视四周,这才不甘心地知道了,十一没有回来。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赶回来,也可能是他们一开始就想岔了。 祁愿花了好半天的时间犹豫是该留在这里等还是主动去找十一,既想快点找到爱人,又怕中途错过,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导致他最终也没得出个结论 他有点沮丧,无意识地在十一的房间里踱步。 这是他十分焦躁的表现,祁愿知道这种心态不好,有问题。于是他竭力想要排解这种烦躁的心情。他朝门外看了一眼,看出了卫奚正站在远处发呆出神。 由于不想让卫奚过于担心,他决定等心态调整好了再出去。 他又环视了一眼四周,视线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书柜上。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荒唐的梦,脸上略微红了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顺手抽出了其中的一本功法。 明明不好意思回想起来,可是一看到这本书的封皮,祁愿的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了书中的画像。 他翻开来看。 与梦里的荒淫无度不同,十一画像上的祁愿一点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几乎每一张都是温文尔雅端庄大气的,看上去气质出尘,完全生不出一点亵渎的念头。 他又翻看了几本,皆是如此,饮茶练剑,几乎每幅都是正儿八经的。直到他翻到其中一幅,祁愿刚吃完糕点,舌头无意识地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不算特别出格,但对于总是一本正经的祁愿来说已经无比撩人了。 也许是回忆起了不该回忆的画面,祁愿脸色一红,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正考虑着该用怎样的方式假装正常地把书放回去,忽然就被卫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什么人?!” 如平地一声雷炸起,祁愿吓了一跳,手上的书都险些甩出去,转过身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视线被剥夺,接着是四肢被束缚。 祁愿猝不及防,摔进了一个怀抱里。 他的修为还没恢复,原本还有些害怕,可一接触到这个火热的怀抱,只觉得鼻翼间都是熟悉的安心气息。 祁愿平静下来。 “抓到你啦,”抱住他的人却不怎么安分,熟悉的低沉嗓音打在他耳边,旋即又移到了他的颈上,热气挠得祁愿心里痒痒的。 十一喊他:“师尊。” 这一次,祁愿连躲闪都忘记了。他有些怔愣,心里想着,还能有什么人,能把这么简单的话说得令他心动不已? “我先抓到师尊的。”十一在他的颈上蹭了蹭,用一种“求表扬”的语气说道。 祁愿哭笑不得,说:“我先到了这里,你倒好,非要搞偷袭,这怎么算?” 十一撇起嘴,见表扬求不到了,立马就决定耍赖。也不知道他怎么使力的,双手轻轻一推就轻而易举地把祁愿压倒在了床上。 祁愿没来得及推拒,应该说就算来得及他也不会推拒。与爱人重逢的喜悦几乎掠夺了他脑海里仅存的理智,于是他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紧紧地拥住十一。 太久没有见面,思念喧嚣着让他们彼此拥吻。 十一吻住了祁愿的唇,直到他快要窒息了才放开了他,接着他又不满足地低头向下,在他显眼的脖颈处宣誓着所有权。 “我好怕,你会选她,不要我。”趁着接吻的空隙,十一说。 祁愿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虚假的现实世界,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不敢细思,他反手搭在十一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十一一边亲他,一边说:“在秦擎的身体里。” 祁愿惊了惊,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失职。当时他没有经验,又一时心急。abo副本的任务是让十一克服心理问题,因此任务一结束就直接跳往了下一个世界,现实副本中又没有十一的角色。由于自己的一时失职,十一直接就滞留在了abo的世界里。 他忽然想起来,在abo世界的最后一刻,他跟秦擎道了别,还说了等他回来,紧接着一声不吭就到了下一个世界。 而十一却被独留在那个世界,只能通过意识感受到他与裴玥的相亲。 祁愿不敢再想下去,一阵恐慌感袭来,他的双手无意识地发着抖,只敢虚虚地搂着十一,说:“对不起,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一堵住了双唇。 这一刻,祁愿忽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他心想,就算现在死在这个怀里,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又不想死了。 他怎么舍得。 两人忘我地温存着,似乎是要把之前缺了的亲密全都补齐,直到很久之后气喘吁吁地分开,祁愿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祁愿暗叫一声不好,忙问:“刚才卫奚在外面是怎么了吗?” 十一不怎么关心,一脸没太大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祁愿的侧脸,过了好半天才说:“嗯,有人找他。” 祁愿走进了十一的房间后,卫奚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远处,直到确认了再也看不到屋内的场景,他才停了下来。 重回故地,卫奚觉得十分怀念,但更多地,却是一种不安定感。 曾经的他身负断水,是门派之主陵巍真人的亲传弟子,可现在,他不仅修为全废,还是整个门派的叛徒,无论如何都没脸回到这个地方。 他甚至完全没有想象过自己还能回来。 渊流峰风景宜人,卫奚站在峰顶吹着风,心里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打算转过头看看祁愿那边的动静时,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脚步声。 他修为已无,但起码还留着些感知和直觉,此时一听这声音,顿觉可疑。他不敢硬碰硬,只能大喊了一声:“什么人?!”企图把对方印出来。 也许是这一声威吓有了效果,那个躲藏着的人竟然真的从暗处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明臻! 卫奚瞪大了眼睛,他来不及剖析自己的心思,下意识就要拔剑,手捞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断水早已在割袍断义的时候丢弃在了沧崖峰。 明臻一点一点走近。 他看着明臻,明臻也看着他,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些难以描述的复杂。 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直到卫奚最先反应过来,退后了一步,还没来得及逃开,就被忽然上前的明臻握住了手腕 “别走,”明臻的眼神里忽然流露出痛苦之色,“别走,求你。” 与明臻相识多年,卫奚从未见过明臻示弱,巨大的震惊让他下意识就选择了妥协,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 明臻盯着卫奚,声音有些干涩:“我有东西要给你。” 卫奚沉默。 明臻深吸了一口气,由于紧张,他握住卫奚的那只手甚至有些颤抖。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惶恐不安,从腰上取下了那把用白布裹着的剑,递给卫奚。 虽然未见真身,但卫奚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它是什么。 “当年师尊造剑时对我们说过,双剑不分,人剑不分。”明臻向他伸手,“卫奚,我一直在找你,回来好不好?”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语气已经称得上是乞求了。 卫奚心底剧震。 他这才发现,明臻许久不用的秋水,此时竟端端正正地挂在他的背后。 往事历历在目,他们的剑法相辅相成,师尊念他们兄弟情义,亲手为他们打造了双剑,而在将剑送予他们时,曾嘱咐他们:“双剑不分,人剑不分。” 长秋与断水不分离。 人与剑不分离。 明臻与卫奚不分离。 卫奚本来有千百种借口拒绝明臻的一番挽留,可不知为何,当明臻拿出这把剑时,他的脑海几乎被两人过去并肩作战的画面所占据。 所有的拒绝来不及出口便溃不成军。 卫奚抬起手,吃力地捂住双眼,试图遮挡住汹涌而来的泪水,可是有一双手那么温柔,拉开了他虚弱无力的遮掩,然后轻柔地捧起了他的脸。 明臻低头,印下了一个吻。 有些话他不敢说出口,但压抑了多年的*却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奔腾而出,挡也挡不住。明臻几乎是攥紧了拳头,才将心中的可怕念头剔除,只露出冰山一角,最后落在了卫奚的眉心。 恍然间,他忽然觉得师尊说得是对的。 双剑不分,人剑不分。 所以他们经历了分离,最终还是走回了彼此身边。 第79章 结局副本(六) 齐进用力地踢了两下凳子,脚趾传来尖锐的疼痛。 实验室里脆弱的凳子发出嘎吱的声音,齐进觉得更加烦躁了,他不耐烦地挠了两下头,又挠了两下,然后看着屏幕里的明臻与卫奚发呆。 他忽然有一种一切都失控了的感觉。 对于弟弟所谓的计划,一开始他是不屑一顾的。他在实验室里耗了大半辈子了,创造出的数据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许多满意的,但像“数据都是人”这类的诡异的说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他故意设计了扰乱计划s的系统,化身穆殷殷,还以系统的道具库为诱策反了当时实力达到瓶颈的玄宁真人,又一步一步引导着剧情走向“原著”,企图阻止齐远的妄想。他也的确做到了,他以穆殷殷的形态将系统的核心藏在了明臻的玉坠里,借此扰乱了卫奚的心智,最终导致了卫奚的堕魔,还顺利地嫁祸给了十一。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舍身救下了卫奚,甚至早就预测到了自己的行动,还专门弄了一个备用方案。 至此,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渐渐不受他掌控了。 失去了主动权之后,在每一个世界里,齐远渐渐学会了信任,十一也渐渐学会了克制。而每一个世界的他都像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尽干着些愚蠢又不讨好的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自己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连活物死物都分不清,但是当下,眼前的这一幕可以说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明臻的数据是他亲自勘测过的,稳定性近乎完美。可是现在,他自诩完美的作品正在做着完全不符合他角色定位的事情。 他烦躁地重复着踢凳子的动作,直到凳子应声倒地才停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他原本坚定无比的决心开始有些动摇了。 在这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轮回里,他倚仗的经验之谈渐渐变得无力,相反,自以为的“铁则”却一次又一次被打破,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肆意嘲笑着他的无知。 这让他惶惶不安,唯恐下一秒就要失去他唯一的亲人。 屏幕里,明臻看着卫奚,眼神里的深情已经快要溢出来。他没有把心意说出口,但其实已经无需言表,作为局外人的齐进已经看了个真切。 一霎时,疲倦感纷涌而至。 他忽然间明白了,结局已定。 虽然面上不显,但是齐远知道,自己已经渐渐认同了齐远的观念。 无力感涌上的同时,他的内心还存着一丝尖锐的恐慌,像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坏的征兆已经开始应验。 只见屏幕上忽然跳出一行鲜红的字迹。 根据紧急程度的不同,字迹的颜色也会有所不同,而在所有的颜色中,红色是预示着最紧急的事态。 “程序即将崩溃!” 齐进看着这行字,心脏突突直跳。他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命运之子是一个世界的支柱,一旦他做出任何偏离主线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导致整个世界的崩塌! 他强撑着抵挡住自己要晕过去的本能反应,扑到屏幕前,试图接通与那个世界的紧急通讯。 “嘀——” “正在接通来自齐远的紧急通讯。” 祁愿感受到了细微的震动,不那么明显,但确实存在。他还在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收到了来自齐远的通讯。 额头上的血管跳了跳,这个紧急通讯是程序初始设定中的防护措施之一,一旦拨出,就说明发生了什么难以抵抗的事态。 几乎是在接通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齐远,紧急事态。命运之子脱离了原定轨迹,现在程序即将崩塌。”虽然强装镇定,但是齐进的声音还是在细微地颤抖着。 听着机械声,祁愿有点耳鸣,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斑,艰难地说:“哥,还有什么办法吗?” “其他人我没办法,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可以将你分离出来,再想办法传送回来,你……” 后面的话祁愿都没听清楚,他觉得耳鸣更加严重了,巨大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紧紧握着爱人的手不愿松开,却又迟迟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有十一,他不会独活。 可是他却不忍心让齐进眼睁睁地看着他赴死。 祁愿说不出话,他连哭都不敢。他很清楚,以齐进的性格,多半会直接强制将自己传送回去。他紧靠在十一的怀里,还在斟酌着该怎么说,就再次听到了齐进的声音。 “还有一种方法。”他的话里带着浓厚的鼻音,“用你系统里的无名锁链。” 对于这个锁链的用途,其实祁愿心里一直有着隐隐的猜测,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兑换积分。此时在这种场合下听齐进一提起,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用途。 世界之所以会崩塌,一般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命运之子死亡,世界失去支柱;而另一种是命运之子偏离主线,导致程序产生危机感后的自毁。这其实和未来副本中的检测仪器是一个原理。因为真实世界里的程序定好了世界发展的轨迹,一旦偏离,程序就无法再控制虚拟世界。为了确认真实世界的安全,防止虚拟世界对真实世界的介入与反控制,程序会自动开启毁灭程序,也就直接导致了虚拟世界的崩塌。 但其实,这种崩塌不是无药可救的。 在程序命令还没有完全下达到虚拟世界的时候,切断两个世界的联系。这就像拔掉了电源接口一样,最终终止程序的自毁。 锁链的能力是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不受外界影响,一旦将锁链附在传送阵口,两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就会被永远切断。 也就是说,祁愿所在的虚拟世界会变成一个完全独立于真实世界的时空。它将会真正意义上地独立,真正意义上地“活着”,自由发展,不再受真实世界的束缚。 可是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祁愿的眼泪终于支撑不住,滚落了下来,喊了一声,“哥……” 齐进卡了壳,又很快用镇定的语气掩饰了过去。 “没事,”齐进甚至还笑了两下,说,“我早就不想管你这个臭小子了。没了你我也省事,你哥我早就想收收心结婚了。况且,也不是再也不能见到了。等你们修炼成神,完全有能力突破世界间的束缚,别忘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我等得起。” 祁愿却笑不出来。 过了好久,齐进才叹了口气,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快点吧,要来不及了。” 祁愿听着齐进疲倦的声音,忽然问:“哥,你是不是一早就认同我了?” “认同什么?”齐进说。 “认同我所说的观点。你是不是早就相信我说过的话,相信虚拟世界的数据都活着?”祁愿说完,见齐进不答,又继续说:“不然的话,在一开始,你不会选择把玉坠交给卫奚。” 这句话拨开了迷雾,狠狠地敲在了齐进的心上。 “你把玉坠交给卫奚的时候,其实明明相信着他不会把玉坠还给明臻。因为爱是有独占欲的,那枚玉坠,是明臻的心爱之物,所以卫奚藏着私心,把它留在了自己身边。”祁愿说,“你一开始,其实就潜意识地相信着卫奚对明臻的感情,这跟你的数据相悖,不是吗?” 齐进哑口无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潜意识的想法,被一语点醒,才恍然大悟。 “还有,你一开始就预留着‘锁链’这个方案,其实是潜意识地想要让虚拟世界摆脱束缚,成为真正的世界,对吗?哥。”祁愿又说。 前一句话,齐进不得不承认,但后一句话,他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再怎么说,齐远也是他的弟弟,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着把自己弟弟往外推,他潜意识里再怎么认同虚拟世界,也不会拿弟弟去赌。 可是弟弟长大了,他总要想办法带他飞啊。 齐进叹了口气,最后没有反驳,他只是笑着损了祁愿两句,说:“被你猜对了,算你通过考验吧,以后一个人在那边好好的。” 祁愿哭着笑出来:“哥,别担心,我不只是一个人。” 是的,他不只是一个人。 十一在他的身后,稳稳地抱着他,他猜到了现在局势的紧张,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爱人,企图为他撑起肩上的负担。 齐进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笑了笑,说好。 祁愿不舍得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话,比如别工作太晚,别吃太多泡面,早点找个好媳妇,隔壁组的李小姐就很好之类的。 齐进一脸不耐烦,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没了你这个臭小子气我,我过得好着呢,没准还能多活几年。” 祁愿终于放下心来。 虚拟的空间开始摇摇欲坠,连远处的明臻与卫奚也察觉了不对劲,齐进打断了祁愿最后的唠叨,潇洒地说了再见,然后关了屏幕。祁愿这才停下,流着泪点开了锁链的兑换页面。 齐进的屏幕倏地一黑。 他看了一眼中断的程序,还没有进行的最后一步,证明了那边的行动很成功,两个世界的联系切断,虚拟世界也没有崩塌。 明明知道屏幕对面的弟弟已经看不到自己,他还是转过身,背对着屏幕遮住自己。 他欣慰地笑了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第80章 结局副本(七) 十一迷糊着的时候顺手往旁边一捞,什么也没捞到。喜欢就上 他几乎是立刻强迫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今天是祈愿节,祁愿本来昨晚跟他约好了一起去庙会,结果他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十一一直有个不好的习惯,只要祁愿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觉得心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爱人绑在他的身上。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分离就算再短暂,也会让他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丢弃。他喊了一声“愿愿”,没有人回应,于是他立刻决定去找祁愿。 出门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放着的簿子。那是他的日记本。自从恢复了记忆,他便捡回了曾经作为“秦擎”的习惯,开始每天记日记。同样地,祁愿也很配合,每天都会在他的日记之下留言。 他翻了翻,昨晚记的日记稀松平常,说了几句撒娇的话,又抱怨了一番明臻与卫奚的秀恩爱行为,最后落下一笔:期待明天的祈愿节。 一般来说,祁愿都会积极回应他的撒娇,但这一次,祁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几句甜蜜的情话,只在下面写上了一句简短的话。 “想好要怎么惩罚我了吗~” 他觉得有点奇怪,这不像是祁愿平时会说的话,尤其是句尾那个代替了问号的波浪线,让这句话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问句,倒像是一种暗示,一个挑逗。 十一没懂,把簿子放了回去。 他还是决定先去找祁愿,先是去了渊流峰的峰顶。 自从这个世界完全独立之后,祁愿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惦记着齐进。为了实现祁愿的愿望,十一每天都发奋修炼,修为逐渐向真神境界靠拢。一旦成神,不同世界的壁垒对他而言将不再是障碍,十一有信心能够再次让祁愿与他哥哥见面。因此,渊流峰几乎是两人每天呆得最多的地方。但是今天,他找了一番之后,却什么也没找到。 于是他推测祁愿应该是去了沧涯峰。 他有些不满,嘟囔了两句,便飞身去找卫奚。在明臻与卫奚曾经经常修炼的地方逛了一圈,还是什么人也没找到。以往这时候明臻一般都在修炼,卫奚必定跟他形影不离,可今天竟然破天荒地一个人都没见到。 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直接去了卫奚的住所。 十一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又敲了敲门。 过了好半天都没反应,正当他已经开始思索该用什么姿势踹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明臻有些慌乱地往外看了一眼,还定了定神,才开口说:“十一师弟,有事吗?” 十一看着明臻来不及整理好的衣裳,怔愣了两下,说:“你们在干什么?” 明臻咳嗽了两声,脸有点红,说:“在和卫奚修炼。” 十一一脸见鬼的表情:“卫奚连修为都没了,怎么修炼?” 这下明臻连耳朵尖都开始红了,支支吾吾地想转移话题。十一眼尖地看到了明臻的脖颈处的红点,又从门缝里看到了面色红润的卫奚躺在床上,这才反应过来,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在双修?” 明臻被呛到,疯狂地咳嗽起来。 十一却是没兴趣再看这两个人秀恩爱了,知道了祁愿没有在这里,便“啪”地一声猛关上了门,又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无功而返。 他有点怕,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怕,虽然知道祁愿不会离开他。 十一回到了渊流峰,远远就看到自己的房间窗户上的人影。他心里一紧,立刻就一个瞬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闹了大半天失踪的祁愿正好端端地坐在床沿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十一盯着祁愿看了几眼,发现此时的祁愿也灼灼地回望着他,肩膀处的衣裳往下滑了一点,锁骨若隐若现,与平时的端庄全然不同。 祁愿看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上嘴唇。 一瞬间,眼前这一幕让十一心悸无比,熟悉的感觉甚至快要击中他的心脏。 其实十一一直有一个秘密,被隐秘地藏在那些功法书的随笔画中。在他看来,自己的师尊一直端庄而优雅,所以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把心中的祁愿画得不食人间烟火。但在那些看似正常的画中,还夹杂着极少一部分不太一样的。 这些画中的祁愿依旧做着十分日常的事情,但看上去却不再那么不可亵渎,相反,他们总是在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又或者说,暗示,每每都让十一快要被心里的臆想折磨地疯掉,让他只想不顾一切地侵犯他、占有他。 这就是他心里隐秘的渴求。 很多年之前,十一的随笔画中也有这样熟悉的一幕。那时候的祁愿吃完了糕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也是现在这般的模样。 不同的是,当年的祁愿无意挑逗,今天的祁愿却是故意引诱。 最隐秘的愿望正光明正大地摆在他的面前,就像饥饿之时一道诱人的餐点。十一觉得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祁愿弯起眉眼看他,笑了笑,忽然说:“你先找到我了,想好要怎么惩罚我了吗?”与他在日记簿上写下的话一样。 十一迟钝的脑袋转了转,忽然间心领神会了。 当初他们曾经定下一个赌约,比谁先找到对方,输了的一方要自愿接受惩罚。当时是十一先找到祁愿,但祁愿笑斥他耍赖,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十一差一点就要忘了。 可是现在,祁愿却站在他的面前,还原了他曾经在书画中的那点臆想,用着挑逗的语气对他说:“你先找到我了,想好要怎么惩罚我了吗?” 十一看着祁愿,他问:“你发现了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对于他的安全感缺失,他的爱人早就已经有所察觉,无能为力,只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企图告诉他。 ——我不会离开你,就算离开,你也可以找到我,惩罚我。 他想让他安心。他想让他知道,短暂的分别其实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他洞悉了爱人隐秘的渴望,于是企图把每一次短暂的分别当成是惊喜,他暴露了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甚至让自己完完全全拿捏在对方手里。 “愿愿,你不用这样… …”十一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语无伦次:“这么多个世界,我知道我的心态不对,我不应该这样,我已经在慢慢改了,你不要担心我。过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再这样了。” “看来机会不多了?”祁愿只是笑了笑:“那在这之前,为师还是想惯着你。” 十一呆立在原地不动。 祁愿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面上不显,心里却无比紧张,见十一没什么反应,暗自捏了捏手心的虚汗,又问:“不想吗?” 十一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于是他走向自己的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指南: 1.正文完结啦!会有粗长的番外,也会有补开车的番外发在微博@田滚滚喜欢吃肉 2.之前说的那病娇攻×流氓受开存稿坑啦,名字叫《教科书式的错误撩汉方式》,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去专栏收藏一发。 3.目前的计划:接下来的几周期末考,末考结束后先更完番外,然后补完《胖兔子》的短篇坑。之后的重心都会放在非V文上,包括第二条说的存稿坑。 后记: 终于完结了好激动!打个滚嗷嗷嗷! 首先谢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天使,因为学业压力挺重的,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是坚持不到这一步的,所以真的感谢所有的小天使们!(鞠躬) 写到最后几个副本的时候内心真的很忐忑,担心大家接受不了我的写法和解释,写到现在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了。到正文结束时,我想表达的所有内容都已经写出来了,这一篇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十一和愿愿、明臻和卫奚都会幸福地走下去的。 其实这文的主角们蠢作者都很喜欢来着。 十一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在所有人当中,他的感情是最纯粹也最炽热的,他也在不同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地学会了信任,学会了爱。 愿愿这个角色一开始可能不怎么讨喜,但是坦白说写到后面我真的很喜欢他。愿愿的性格很普通,设定也是普通人,但是我却把他安排为了后期真相剧情线的主导人之一,想表达的观点大概就是在相爱的过程中学会勇敢与抗争吧。 卫奚这个角色,如果看过我的短篇《棋差一步》大概能感觉出我也很喜欢他了。卫奚的感情不那么明显,但是却一点也不少,他果断,又懂得牺牲,不能不让我喜欢。 明臻这个角色,大概想表达的是命运之子的身不由已,以及对感情的追求吧。 至于哥哥,在原本初纲的设定中是没有哥哥的,我一开始的安排是一个恶毒炮灰。但是后来,好基友无意间对我说:“觉得所有人都很好的世界很棒。”我忽然间觉得不想写一个太累的故事,所有的折腾都是因为爱,其实挺好的。于是哥哥就诞生了。哥哥有自私的一面,但是所有的自私都是因为爱,最后所有的爱都化为了成全。 到这里就结束啦,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天使们。还愿意追下去的小伙伴们,我们番外见~ 谢谢燃情小天使的地雷投喂! 谢谢伐开心、一枚腐女子小天使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