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椒盐排骨,香酥鸡腿,麻辣小龙虾。 滋滋冒油的烤羊排…… 窗外,清晨的鸟鸣声已经不绝于耳,沈棠心依旧沉溺于美梦,直到肩膀忽然一疼,满桌珍馐顿时从眼前消散。 有人摁着她推搡了几下,力道蛮横,头顶飘来的声音也十分刻薄:“死丫头,还不起床?” 半梦半醒间,沈棠心四肢像青蛙似的扑腾两下,烦躁地用枕头蒙住脑袋:“一分钟~~~” 沈司澜咬紧牙刷,两手并用抓住被子。 沈棠心条件反射一通乱踢,卷着被子滚到床尾,闭眼朝他嚷嚷:“我要告诉大哥你侵犯我!” 沈司澜眯了眯眸,冷呵一声,转身走进洗手间。 他快速刷了几下,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漱干净口,隔着屏风的语调阴恻恻:“是你的好大哥让我不择手段,叫你起床。” “……” 沈司澜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发现沈棠心还蜷在床尾,似乎又睡着了。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 “你是想第一天就迟到吗?” 沈棠心闭着眼睛张牙舞爪。 男人耐心耗尽,直接伸手拎起她被角:“老子大早上被叫起来送你,老子还没发脾气呢。” 这次,被子终于完全离身。 沈棠心崩溃地呜呜叫,挠着头发弹起来,不情不愿地挪下床。 沈司澜瞥一眼她的光脚丫子:“穿鞋。” “……” *** 上车后,沈司澜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沈棠心也被他传染得不停打哈欠。 她看了沈司澜好几眼,实在担心这人疲劳驾驶酿成悲剧,于是温温吞吞地出声:“小哥,不要走胜利路哦,现在是早高峰,会堵车。” “我用你提醒。”沈司澜闭着眼睛把安全带插进锁扣,牙齿夹了根烟点燃,随手把打火机扔回储物盒。 封闭的空间里烟味渐浓。 几秒后,沈棠心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小哥,你能不能别抽烟?” “你哥我困。”跑车彪悍的发动机声也盖不住他的脾气,“凌晨三点开会到六点,你告诉我现在几点?” 嘴里虽这样说着,他却还是把车窗打开了。 刺鼻的烟味很快被风吹散,换进来许多新鲜空气。 沈棠心看了眼车载屏幕,弱弱道:“……八点二十五。”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唇,“呵”了一声。 沈棠心接收到他浓浓的讽刺,有点心虚地搓了搓手指,嘟哝:“那我不是起晚了吗,谁叫你昨天非要我陪你打游戏。” “到底谁陪谁?”沈司澜微仰着下巴瞥过来,那表情像是听了个笑话。 沈棠心抿抿唇,脸不红心不跳:“是我们互相帮助,团结友爱。” “谁他妈跟你团结友爱。”沈司澜轻嗤。 知道大少爷的起床气还没消,沈棠心决定不再招惹他,闭上嘴保持缄默。 此刻他们在高架上,车速80,风声如同野兽的怒号。沈棠心觉得有点冷,头发也被吹得胡乱飞舞。 她转头看向沈司澜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刚要开口,目光微微一颤。 男人冷白的皮肤因为睡眠不足而更显苍白,一双妖气十足的桃花眼里此刻布满血丝,眼下一层淡淡青色。 沈棠心刚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默默地用皮筋扎起头发。 车子刚要驶出高架,就有电话进来。 沈司澜点了外放,缓缓减速。 音箱里传出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棠棠出发没?” “现在知道问了啊沈教授。”沈司澜语气嘲讽,“拜托了哥,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把她从床上拎起来扔后备箱带走行不行?别大早上吵我睡觉。” “九点前给她送到医院。”男人完全忽略掉他的抱怨,一贯的沉着冷静,“不能迟到。” “喂,沈司衡,我在给你提意见你听没听到?你说你这大哥当的什么——”沈司澜话没说完,就被迫憋了回去。 一串急促的嘟声告诉他,对面已经没人在听。 沈棠心弯了弯唇角,没敢笑出声来,用手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转过脑袋,正好对上沈司澜睨过来的凉薄眼神。 她抽了口气,连忙正襟危坐。 沈司澜车技好,路况也熟,在四处拥堵的早高峰,不到半小时就把她送到了医院。 沈棠心解开安全带,乖巧道别:“小哥,那我走了。” “嗯。”沈司澜烟也抽完了,漫不经心地摁在烟灰缸里碾灭。 “你快点回去补觉吧。”沈棠心说。 她难得体贴一回,连自己都被感动到了。然而话音未落,就看见对面的男人抬起手,勾起唇。 闷坏的神色让她有一丝不祥预感。 沈棠心下意识地拔腿要跑,却没来得及。 被揉了一把头发。 当她奶凶奶凶地瞪过去时,男人阴了一早上的脸才终于挂上以往那副欠揍的笑:“早点回来,不然你最爱吃的牛肉粽子,就—没—了。” “……” *** 今天周一,还没到九点,门诊大厅就人满为患。 放眼看去,视野里乌泱泱一片,四处充斥着小孩哭闹和大人喧哗的声音。医院惯常开着十八摄氏度的空调,却压不住室内因人员密集而加剧的燥热。 沈棠心谨慎地穿过人群,绕到医护专用电梯间,在玻璃门前拿出昨晚沈司衡给她的门禁卡。 正要刷卡的时候,右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沈棠心转头看见一个女孩,身材清瘦,素面朝天,梳着长马尾,T恤牛仔小白鞋,一副青涩学生样。 对方气喘吁吁地在她旁边站定,一开口有些拘谨:“你好,我是医科大过来实习的,可以带我进去吗?” 沈棠心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似乎怕被拒绝,焦急地对她解释:“前面客梯出故障了,他们说要半个多小时才能修好,但是我九点就要到,能不能——” “我也是来实习的。”沈棠心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推荐表。 说完她便刷了卡,带女孩一起进去。 没赶上刚刚那趟电梯,两人站在门口边聊边等。 女孩问:“你哪个科室的呀?” 沈棠心:“口腔外科。” 女孩惊喜地“哇”了一声:“我也是!” 她握住沈棠心的手,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崔盈,任盈盈的盈,你呢?” “沈棠心。”说着,她指了指推荐表上的名字。 崔盈看一眼,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糖果的糖呢。” 沈棠心眉梢微动,有些意外,感觉和女孩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耐心解释道:“我爸本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很少有人取名字用糖果的糖,后来上户口就用了海棠的棠。” “原来是这样。”崔盈笑道。 “是呀。”沈棠心拿出手机看时间,顺便给大哥发消息,说自己到医院了。 崔盈凑过来,笑嘻嘻地对她说:“你听说了吗?咱们科的徐主任特别帅,是医院的院草。” 沈棠心眼皮一颤,瞬间收拢手指,不小心捏皱了推荐表单薄的纸张。 沉默两秒后,她唇角略弯,嗓音轻得若有似无:“是吗。” “是的呀,我有个学姐去年实习见过一次。”崔盈语气兴奋。 沈棠心没接话,思绪一下子飘得有些远,恍恍惚惚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 崔盈兴致正浓,兀自打开手机相册。 “我这儿有一张他的侧脸照,学姐偷拍的。”她很快翻出那位徐主任的照片,激动地敲屏幕,“你瞧,是不是侧脸杀?” 沈棠心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视力没毛病。 她还没见过如此抽象的侧脸,只有一只耳朵和一点点眼角。 但即便如此,她能认出是那个人。 沈棠心没心没肺地“嗯”了下,就像是分出一张嘴来回答,而思绪还在神游。 崔盈也沉浸在所谓的侧脸杀里,并没有听到门禁被刷开的声音,以及那几声轻而缓的脚步。 “听说徐主任还单身呢。”崔盈盯着相册里的照片说。 沈棠心目光涣散地落在电梯门的广告贴膜上。 “你说像徐主任这样的男神,得多好看的姑娘才能收了他呀?”崔盈唏嘘着,望向旁边的女孩。 沈棠心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得了影后贝曦百分之七十的基因,另外百分之三十,是沈总无可挑剔的茶色眼瞳和眼圈轮廓,以及静止状态下与生俱来的冷然气质。却因为略略的婴儿肥,添上几分温柔可亲。 崔盈望着她,不禁咋舌:“你说像你这样的有戏不?” “没戏。”沈棠心张了张口,若有所思。 “你怎么知道?”崔盈不以为然地开玩笑,“难不成你试过?” 沈棠心幽幽地吐出一个字:“嗯。” 在崔盈猛吸气的声音里,她才终于醒过神来,忙不迭解释:“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崔盈目光一亮。 沈棠心煞有介事地强调:“真的是朋友。” “那你朋友长得漂亮不?”崔盈不依不饶继续问。 沈棠心见她似乎是信了,松口气。 “漂亮。”这是实话。 崔盈盯着她:“跟你比呢?” 沈棠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支吾道:“就,可能,跟我差不多?” 也是实话。 崔盈眼里的光骤然熄灭:“破案了。” “啊?”沈棠心面露疑惑。 崔盈咋了咋舌:“这么漂亮都无动于衷,八成是喜欢男人。” 沈棠心沉默几秒后,漫不经心地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注意力都没在电梯上,也没发现门已经打开。突然,从头顶飘下一道声音: “不进去?” 沈棠心头皮一麻。 她仿佛能听见脑子里的血液,一截一截地凝固。 直到身后那人再次开口,淡漠的嗓音像白瓷般清冷干净:“不进去麻烦让一让。” 沈棠心这会儿才彻底回神,脑袋像是被下了咒,鬼使神差地转过去。 一抬头,猝不及防地跌进一双深邃而凉薄的瞳眸里。 依旧是那张如琼玉般清俊无瑕的脸,也依旧是毫无温度的眼神,透过金边眼镜轻飘飘一瞥,就能让人活生生坠入冰窟。 想起刚才和崔盈说的那些话,沈棠心顿时如遭雷击。 他应该…… 没听到…… 吧? 第 2 章 第 2 章 崔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认识徐晋知,只看见身后帅哥不太友善的样子,拉着沈棠心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也进去。” 沈棠心犹如一只木偶,被崔盈牵着,一步步挪进电梯。 男人按下楼层便站到最后。 崔盈惊诧于他们是同一楼层,转头看见沈棠心呆怔局促的样子,原本要分享的惊喜便憋了回去。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轿厢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声音。 沈棠心度秒如年,紧紧攥着的推荐表边缘被手心的汗液浸湿。她分明看不见身后的男人,却总能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佛手香味,久违的熟悉。 当轿厢顶部的数字变成16,她终于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走出电梯。 男人长腿阔步,很快将距离拉开。 沈棠心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电梯外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哪怕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捕捉不到那阵佛手香。 待男人走远之后,崔盈终于放下矜持,无比兴奋地“哇”了一声:“那是现实里存在的脸吗?还有那身高,那比例,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穿衬衫这么好看!” 沈棠心恍然回神,目光还是微怔。 “我居然觉得有点眼熟。”崔盈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依旧在喋喋不休,眼睛直勾勾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会不会是哪个十八线明星?小棠,你有见过他么?” 崔盈这才转头看她。 沈棠心收敛情绪,脸上重新挂起自然浅淡的笑容:“没见过。” *** 这批实习生五个,其中有三个是女生。除了崔盈,另外一个沈棠心认识,是和她同校的楚白筠。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会议室里,男生们正在和楚白筠搭讪,看见沈棠心和崔盈进来的时候,目光明显的一动。 楚白筠发现男生们短暂的失神,连忙抬手,朝沈棠心挥了挥:“你也来了呀。” 成功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楚白筠骄傲地抬起下巴,仿佛在对另两个女生耀武扬威。 沈棠心却只淡淡地“嗯”了一下,对她没什么情绪,更没看那两个男生,兀自挑了个位置坐。 男生们的目光反而黏在她身上,有些挪不开了,甚至明目张胆地用眼神怂恿对方去搭讪。 然而,他们并没有机会搭讪。 其中一个刚要起身,门口就有人进来了。 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身姿颀长,五官周正,手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年轻的男医生把文件夹放在面前桌子上,没有坐下,垂眸温和地说了句开场白:“我叫晏瑞阳,是口腔正畸科的主治医师。” 其余人都乖乖地盯着晏瑞阳,只有楚白筠忍不住往门口瞟。 晏瑞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神色了然:“徐主任在开早会,晚点过来。” 话音刚落,沈棠心感觉到衣袖一紧,原来是被崔盈抓住了。转头看见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沈棠心无奈地勾了勾唇,压下心底一阵轻颤。 “他今年照例也收一个实习生。”晏瑞阳知道这些小姑娘都在想什么,笑着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马上会有一场小测试,得第一名的,就有机会跟徐主任学习。” 沈棠心感觉到了崔盈内心的澎湃,和距离一米之外的楚白筠毫不掩饰的雀跃,就连那两个男生都不禁表现出一丝激动。 毕竟都是本专业的学生,既然来了中心医院,不会不知道徐晋知的鼎鼎大名,并不仅限于颜值。 沈棠心则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当初她追了徐晋知一个多月,遭到对方的无情对待,是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交集的。 她不想待在徐晋知眼皮子底下,再忍受他那张臭脸。 崔盈在旁边唉声叹气,沈棠心安慰她尽力就好。 而不远处的楚白筠,捏着笔杆用力地咬了咬唇。 作为学院的万年老二,她早就看沈棠心不爽了,满脸都是力争第一的雄心壮志。 沈棠心则是懒洋洋转着笔,神色淡定。 四十分钟后,晏瑞阳收起试卷:“接下来,陆医生带你们熟悉一下科室。十点半在这里集合。” *** 陆医生半路临时被叫去急诊,于是大家开始四处闲逛。 沈棠心没吃早餐,这会儿肚子饿得不行,和崔盈一起去二楼超市吃了点东西。 她们待到十点多才上来,直接进了会议室。 其余人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了,但沈棠心和崔盈都很平静。 沈棠心不想跟着徐晋知,崔盈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跟不了徐晋知,也就安心当个分母。 这次晏瑞阳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个男人。 沈棠心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用笔盖在手心里画十字,突然感觉到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结。与此同时,飘过来一些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 她头皮一紧,不自觉抬眸。 只见晏瑞阳的旁边,男人长身玉立,姿容清俊,镜片后双眼淡漠疏离,精致流畅的下颌线微微紧绷,让他显得严肃而冷峻。 但即便如此,还是令人挪不开视线。 同样的白大褂,他偏偏穿得比别人更加气质斐然。 沈棠心不自觉抿了抿唇,笔盖的尖端微微刺痛掌心。 他还是喜欢这样,白大褂里穿着质感上乘的衬衫,打着完美端正的温莎结,斯文矜贵,表里如一的冷淡禁欲。 手臂被猛地一抓,沈棠心回神。 她听见崔盈咬着牙小声耳语:“我的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眼熟了,居然是他。” 沈棠心:“……” 崔盈快哭了:“咱俩说的那些话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 “呜呜呜,希望他不记得我们长啥样。” 沈棠心悲哀地沉默了。 他或许不记得崔盈,但。 自己可是曾经在他面前刷脸打卡,长达一个多月的人。 此刻她越来越庆幸自己测试前的睿智决定。 面对学生们流露于表面的倾慕,徐晋知只是淡淡地点头致意,然后便问晏瑞阳:“测试成绩呢?” 晏瑞阳手里拿着一叠试卷,看了看满眼期待的学生们,对他说:“第一名是楚白筠,98分。” 楚白筠激动地捂住嘴巴。 “恭喜楚同学,得偿所愿。”晏瑞阳望着她笑了笑,“接下来几个月,你就跟着徐主任好好学。” 其余人脸上都掩饰不住或大或小的失望,沈棠心却是松了口气,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嘴角上扬。 睿智如她,摆脱徐晋知能是什么困难事呢。 “那剩下的同学就随机分配了。”晏瑞阳接着道,“你们也可以自己选,如果没有冲突的话。” 沈棠心听到崔盈问她想跟哪个医生,刚要回答,之前沉默着的男人突然开口。 嗓音淡漠却掷地有声:“等等。” 晏瑞阳转过头:“怎么了?” 徐晋知望着他,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第一名?” 话音未落,楚白筠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晏瑞阳愣了一秒,大脑有点宕机,可他也了解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于是很快对他笑了笑:“我以为你要最优秀的。” 徐晋知:“别随便揣摩我。” “行,我的错,让你选行了吧?”晏瑞阳无奈地扯了扯唇,指着下面这些学生,“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随你选,看对眼儿给我带走。” 众人:“……”有被冒犯到。 “最后一名吧。”徐晋知漫不经心地说。 晏瑞阳一愣:“嗯?” 徐晋知下巴点了点他手里的卷子:“最后一名,给我带。” 晏瑞阳:“你今年是要挑战高难度?” “随你怎么想。”徐晋知一副懒得和他说话的神色。 本来已经解除警报松懈下来的沈棠心,突然间浑身一紧,手指也跟着哆嗦了下。 前面传来晏瑞阳的声音。 “你等我看看最后一名是谁,我记得有两个低分来着。嗯?沈棠心。” “沈棠心是哪个?” 胳膊被崔盈扯了扯,沈棠心慢吞吞地举起一只手,脑袋快要埋进胸口里去。 “老徐,你确定吗?这姑娘的分数也太……”晏瑞阳似乎是不忍心伤害她,欲言又止,转身劝徐晋知:“你平时就忙,这种事还是要量力而行。” 沈棠心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落在她头顶,整个人却仿佛被丢进火里,要熊熊地燃烧起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徐晋知在盯着她。 或许比之前的冷酷淡漠,又多了一丝轻蔑和鄙夷。 他是那么骄矜自傲的人。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手中合上的笔帽,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停在哪个位置,又好像无论哪个位置都是一样的。 她只知道,她不想待在那个位置。 徐晋知应该也不会愿意带她。 就好像两年前那个下雨的晚上,他站在这条街一个不起眼的巷口,一贯整齐干净的衬衫被雨淋得湿透,狼狈地贴在身体上,却还是固执地推开她手里的伞。 明明满眼凄凉和悲怆,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时过境迁,再想起来倒不怎么难过了。 她甚至期待这个男人再次说出推拒的话,就像当年一样。 然而,等了片刻,却只看见他接过晏瑞阳手里那张试卷。 她心底咯噔一震,不自觉捏紧了手。 下一秒,男人毫无波澜的嗓音彻底给她判了死刑:“沈棠心是吧,跟我过来。” 第 3 章 第 3 章 这话说的,真像是第一次见面。 沈棠心扛住被好几个人死死盯着的头皮发麻,尽量镇定自若地走出会议室。 徐晋知只在门口稍顿了下,等她出来,便抬脚往前走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长腿阔步,背脊笔直,白大褂下摆猎猎带风。 沈棠心两条腿飞快地倒腾,才勉强跟上。 *** 主任办公室里,是和他身上一样味道的香薰,淡淡的,丝毫不显得刺鼻和突兀。 沈棠心不喜欢男人弄得很香。沈司澜那些大牌香水,她见一次吐槽一次。 但徐晋知身上的佛手香她很爱闻,也许是因为清淡。 沈棠心还在暗自品鉴香薰的时候,徐晋知已经把她的试卷和推荐表一起拿了起来。 “这就是B大医学系,连续四年专业第一的水平?”他看着推荐表上的导师推荐语,扬了扬手里43分的试卷。 沈棠心语塞片刻,硬着头皮说:“徐主任,可能是我不太适合您……的科室。” 男人扯了扯唇角,目光一沉,凉飕飕睨着她:“那你想去哪个科室?” 沈棠心低眉顺眼,语速缓慢却理直气壮:“正畸科,修复科,实在不行转内科也可以。老师说了,学无止境,不能太过于拘泥。” 徐晋知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一会儿。沈棠心一直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男人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照成透明。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得越远越好。 略微思考之后,索性把自己一黑到底:“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又笨又懒,您带我的话,可能会砸了您的招牌,徐主任。” 她抬起头,用带着些微乞求的目光,无比真诚地望着他。一双清淩的眸子像某种小动物,很无辜,仿佛在无声地说着:你就放过我吧人类。 然而,徐晋知丝毫不为所动。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他眼神淡漠,依稀夹着冷笑,“砸我招牌。” “……” 徐晋知从桌上的文件夹里,重新找了张试卷。 沈棠心目光一抖。 这不是医院吗?这难道是学校吗?为什么随随便便就会有试卷? 男人把卷子放在桌面上,点了点,目光森森地瞥向她:“要我请你?” 沈棠心小心脏咯噔一颤,慢吞吞挪过去,当着他的面,站在那把精致的皮椅旁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正犹疑不决的时候,桌上座机突然响了。 徐晋知拿起来。 “喂?” “好,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淡淡地丢下一句:“我去趟急诊,回来收卷子。” “……”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往回侧了侧头,却没看她:“好好写,别耍花样。” 沈棠心嘴角一抽。 门关上后,她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坐下来。 托着脑袋冥想片刻,才拿出兜里的笔,开始做卷子。 这些题对她来说并不难。 之前故意考砸的小心思已经被徐晋知识破了,这次她不能再故技重施,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题。 用了半个小时写完卷子,徐晋知还没有回来。 沈棠心无聊地拿出手机,才看见崔盈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还好吧?】 【徐主任有没有为难你?】 【他有没有认出来你?】 看着最后一句,她心底忽然咯噔一下,回想起刚才徐晋知对自己的态度。 不同于以前刻意明显的反感与排斥,倒像是对陌生人时,漫不经心的冷漠。 况且以徐晋知的性格,当年避她如蛇蝎,现在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将她留在身边? 沈棠心绞尽脑汁,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心底逐渐成型。 摇了摇头,她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能没有吧。】 【没事。】 【刚写完卷子呢。】 崔盈:【好叭。】 【我被晏医生收了!】 【还有那个楚白筠,她居然跟我一个科!】 【好不开心啊~】 沈棠心:【你别理她就是了。】 崔盈:【嗯哼。】 【我要去学习啦,先不聊了!】 沈棠心:【嗯。】 她收起手机,鼓了鼓腮帮子,靠着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徐晋知这厮当了科主任,连把椅子都是奢侈腐败的味儿。 沈棠心环顾四周,欣赏着主任办公室的陈设。倒也没有很浮夸,只是面积大一些,文件柜多一些,对着门的落地窗边摆着一套黑色的布艺沙发和玻璃茶几。 她忽然目光一凝,落在桌子左边第一个抽屉的把手上。 那里挂着一个哆啦A梦的坠子。 印象中,徐晋知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这完全不符合他寡淡无趣高冷的人设。 诧异之下,她不禁伸手去拽了拽,结果稍微一用力,就把抽屉给拉开了。 沈棠心一愣。 居然没锁? 并且从约莫四五公分的缝隙里,她隐约看到一团红色的东西。 一时间好奇心作祟,她也没过脑子,就想要拉开抽屉看个清楚,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沈棠心头皮一紧。 她手忙脚乱地把抽屉合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拿起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试卷,就像上课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调皮学生,演技蹩脚而不自知。 然而男人渐近的脚步声存在感太强,她还是忍不住抬眸。 刹那间,撞进一双意味不明的幽深眸子里。 心底咯噔一跳。 她下意识地垂眼,瞥了瞥抽屉的方向。 徐晋知站在桌子对面,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仓促垂眼的女孩并没有看到。 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只剩满眼淡漠。 “写完了就出去吧。”他说,“自己去诊室,观摩学习。” “哦。”沈棠心松了口气,溜得比兔子还快。 主任办公室周围僻静,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就像踏在自己心口上。心口又像是悬着什么东西,晃荡晃荡着,脑海中也居然浮现出刚刚从缝隙里看见的那抹红色。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看太清楚,却总觉得有点熟悉。 *** 徐晋知捏着抽屉把手,缓缓拉开。 文件夹上放着一个红色羊毛毡。颜色看上去已经有点陈旧,制作的人兴许是手艺生疏,看不出明显的花样和形状。 但顶上有个松紧口,像是个娃娃,也像是个锦囊。 他轻轻地拽开松紧口,从里面掏出一张小小的符纸来。看了一眼,装回去,目光幽幽地有些发怔。 然后像是脑子发了热,鬼使神差地把羊毛毡装进白大褂的兜里。 就这么过了片刻之后,男人面色才终于沉下来,眼神恢复一贯的清冷和清醒。 用钥匙打开最底下的柜子,把这一坨小小的红色放进去,重新锁上。 *** 沈棠心虽然不用干活,但跟着当班的医生观摩学习了一下午,腿都站麻了。 回到家,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今天是端午节,阿姨蒸了她最爱吃的牛肉粽子,厨房里已经溢出诱人的香味,她却依旧提不起一点精气神。 沈司衡刚回来,坐到旁边,边倒茶边睨她一眼:“怎么了?” 沈棠心努了努嘴,拖着长调撒娇:“大哥,我要废了。” 沈司衡眉梢一凛,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妮子怎么回事,严肃地扯唇:“你这才第一天。” “……”沈棠心揉了揉自己的苦瓜脸。 沈司衡抿了口热水,淡淡道:“习惯就好,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棠心哼了一声:“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 沈司衡扬了扬眉。 沈棠心十分不满道:“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 “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看上爸爸的。”沈棠心坐起来,盘着腿,从桌上捞了一颗开心果,“像你们这种钢铁直男,真的可以娶到老婆吗?” 沈司衡淡淡地睨她一眼:“你以为所有女孩儿都像你一样?” 沈棠心拧眉:“我怎么了?” 沈司衡:“娇气。” “……哼。”沈棠心气呼呼地把果壳塞进他手里。 沈司衡无奈地帮她扔掉:“对了。” “嗯?” 沈司衡问:“见到徐晋知了?” “啊?”沈棠心愣了下,垂眸,“嗯。” “我说给你换家医院,你不听话。”沈司衡眉头紧锁,“你实习去哪里不行?” 小公主那点事儿也就爸妈不知道,当年撒泼打滚让他瞒着的。 中心医院是B大的附属医院,沈司衡是B大医学院教授,经常被邀请到医院参加研讨会。三年前叫她帮忙去送资料,阴差阳错,成就了这段孽缘。 “那不是老师安排的嘛,我不想搞特殊化。你要为这事儿去找老师,不太好。”沈棠心努了努嘴,“而且也没有比咱们附院口腔科更好的医院了呀,我是去学习的,犯不着为了点儿私事,放弃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 “你倒是想得开。”沈司衡难得笑了笑,“哪个医生带你?” 沈棠心哽了哽,在沈司衡灼灼的注视下,不得不实话实说:“……徐主任。” “……” “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沈棠心忙不迭解释道,“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沈司衡错愕地抬眉:“不记得你?” “是啊。”沈棠心点点头,“说来也奇怪,他居然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态度还……算可以吧。” 除了刻薄一些。 大概是因为自己把测试当儿戏,让他印象不好了。 突然,从楼梯口传来一道慵懒的轻嗤。 “有什么好奇怪的。”沈司澜手指搭着栏杆,目光垂落在她身上,“你小哥我天天被那么多女人追,也不会记得三年前的某一个。” “……” 第 4 章 第 4 章 “小哥你怎么在家?”沈棠心诧异地转过去,“你又不去公司上班!我要告诉爸爸!” “拜托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沈司澜面色讥诮,“你一看牙的都下班了,老子堂堂总裁,还不能回自己家过个节?” 他似乎是刚洗了澡,穿着一身藏青色浴袍,将身材勾勒得越发高挑清瘦,像个妖孽般的,从V字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和锁骨,以及脖子上红绳挂着的玉坠。 他走到酒柜旁,从杯架上拿下一只倒悬着的高脚杯,倒了点红酒:“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跑去学医,把公司丢给我,有的人意见还挺大。” 沈棠心努了努嘴:“我看你挺享受的。” 沈司澜这副沉迷奢华的庸俗劲儿,与生俱来的逼王气质,就适合在酒场名利场里面呼风唤雨。 她和沈司衡都不行。 一个沉迷学术,一个胸无大志,都没法继承老爸的衣钵。 沈司澜凉凉地瞥她:“呵。” 沈棠心盯了他脖子半晌,十分认真道:“小哥你挂红绳真的很娘。” 沈司澜慢悠悠抿了口酒,紧接着一声轻嗤:“你倒有脸说。要不是爸妈生了你,大师说你挡我命格,恐怕我有血光之灾,我才不会戴这么娘的护身符。” 沈棠心转头问沈司衡:“是这样吗大哥?” “听他胡扯,谁知道哪个女人送的。”沈司衡淡淡回了一句,起身往厨房走。 沈棠心看见阿姨端着粽子出来,朝沈司澜扮了个鬼脸,也赶紧去餐厅吃饭。 *** 黄旭天刚从手术室出来,就听同事说徐晋知今天收了个实习生,再一细问那实习生的情况,惊得好半天没合拢嘴巴。 他和徐晋知是高中同学,一直以来关系密切,科室的医护人员轮来换去,他们俩倒是一路扶持走到今天。当年徐晋知和沈棠心那些事,别人或许印象不深,黄旭天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黄旭天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徐晋知正在电脑上打东西,手指飞快地敲着,听脚步声听出是他,便没抬头:“怎么样?” 他问的是手术。 “小场面,你老黄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黄旭天弯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看过去,顿了两秒才问:“欸,我听说你今天收了个小姑娘。” 徐晋知没搭腔,依旧敲着字。 黄旭天摩挲着茶杯,盯着他岿然不动的表情,若有所思道:“名字还挺耳熟的。” 徐晋知终于收了手,靠在椅背上淡淡睨他:“你有话直说。” “是不是院长又给你下任务了?”黄旭天神色正经起来,“每年都这样,生怕你过得舒坦。要不,人还是记你名下,你交给我帮你带,省得麻烦。” 徐晋知听完短暂地沉默,视线微垂,目光幽深。 黄旭天觉得疑惑,搞不懂有什么好犹豫,索性低下头喝水。 片刻后,只见男人抬起手,指尖轻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眸底划过一丝暗光:“不用。” 黄旭天瞪大眼睛:?? 他抿抿唇,接着劝道:“那小姑娘当初缠你缠成那样……” “都过去了。”徐晋知淡淡说着,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望向他,“人家现在是来实习的,你就别在她面前提以前的事儿。” 黄旭天挑眉:“要我装聋作哑的意思呗?” 徐晋知勾了勾唇:“嗯。” 黄旭天感觉不太对劲,眯眸:“老徐你在闷什么坏?” “没有。”徐晋知淡定地起身,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你下班啊?”黄旭天问。 徐晋知扣上白大褂的扣子:“不下。” 黄旭天皱眉:“今天可是端午节,你不给自己放个假?” 徐晋知扯了扯唇:“什么节,跟我有关系么。” “……” “病人我帮你盯着,回去陪老婆孩子吧。”徐晋知对着玻璃门的反光正了正领带,拉开门走出去。 黄旭天望着微微颤动的门板,几秒后,唇缝里溢出轻叹。 *** 端午节后,沈棠心正式开始上班。 徐晋知并不经常下来会诊,所以一开始的大部分时间,沈棠心是跟着别的医生在口腔颌面外科的诊室里学习。 时露和赵青严对班,她一般都跟着这两个医生,看人家拔牙。 她虽然挂在徐晋知名下,却不用和他朝夕相处,这原本是很值得高兴的事。然而,看着时露缝合伤口的娴熟手法,那瞬间她有点晃神。 “好了,24小时内不要用力漱口和刷牙,不要吃过热过硬和刺激性食物,完全恢复之前都要注意保护伤口,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时露送走病人,在洗手台边洗手。 沈棠心帮忙收拾器械台。 下一个进来之前,沈棠心装作很随意地问:“徐主任现在是不是都不做这些了?” “是啊,这种简单操作用不着他,徐主任现在主攻激光治疗,面部肿瘤,缺损整复,还有一些危急严重创伤手术。当然了,咱科室没有他不擅长的,就算去大外科也能当半个主治。”时露笑了笑,“而且徐主任的专业手法那是没人能比,都说人家是整牙,徐主任是整容。八诊室的陆医生你见过吧?帅不帅?” 沈棠心回忆了下,虽然在她这个资深颜狗的评价体系里,那位陆医生顶多算是五官端正,面容清秀的类型,毕竟先天条件有限。但令她印象颇深的是,牙齿和颌骨的轮廓很完美。 于是点了点头:“还不错。” “刚来的时候可不这样。”时露说,“徐主任那会儿才升副高,咱医院最年轻的副高,心血来潮给陆医生整了整。我运气好,刚来实习,就见证了史诗级的‘整容’。” 沈棠心惊讶地张了张口:“不就是整个牙吗?” “整牙和整牙那是有区别的,你不要想得太简单,再说了,徐主任的正颌手术也是出了名的一绝。”时露一本正经道,“陆医生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徐主任有一半的功劳。” 说完,又禁不住感叹一句:“就不知道徐主任什么时候才能娶上老婆了。” 沈棠心看着下一位病人从门口进来,默默的不再说话。 *** 崔盈在正畸科,沈棠心中午路过诊室叫她吃饭。 晏瑞阳刚忙完,楚白筠缠着他问东问西,崔盈走出来的时候,对着沈棠心耸肩吐舌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一边往科室外走着,沈棠心一边挽起她胳膊,笑得合不拢嘴:“我真同情你。” 崔盈扯了扯唇:“天天在这儿看茶艺表演,我还不如送上门去给徐主任凌虐。” “得了吧,徐主任好忙的,我到现在就见了他……”沈棠心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两次。” 第一次是报到当天,第二次是亲自把她送到颌面外科二诊室,交给时露。 然后他就再没露过面。 崔盈以为她是在抱怨,连忙安慰道:“时医生也是他带出来的,算是你师姐了,咱们才学了一年口腔医学,入门级的小喽啰你让主任从头教你吗?你想屁吃呢?” 沈棠心揉了揉耳朵,她倒没有在介意这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晋知不出现,对她来说是值得放鞭炮的天大好事。 *** 徐晋知这些天都有手术,好不容易闲下来,想着去门诊看看实习生的情况。 快到二诊室的时候,走廊里传出时露和赵青严的声音。 同事们都去吃午饭了,下午两点前也不接诊病人,诊区安静,听起来特别清晰。 “露姐,明天我帮你上班吧!”赵青严笑着说。 时露很惊讶:“你后天要干嘛?” 赵青严:“不是换班,是我帮你上,不用你还。” “……”时露顿时无语,“你脑子抽了?没毛病吧?” “没有。”赵青严支吾了下,说,“那个,我不是想着,和新来的小妹妹多接触接触嘛。” 时露恍然大悟:“看上人家了?” 赵青严憨憨地笑了两声:“努力努力,说不定呢。”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眼光。” 时露话音刚落,诊室门突然被敲了敲。 看见表情严肃的徐晋知,赵青严顿时收敛了神色。 他是今年刚转正的医师,在这位不苟言笑的主任面前忍不住神经紧张。 时露就显得轻松自如多了,笑着问:“徐主任是来问新同学情况的吧?” 徐晋知眉头动了一下,神色稍缓:“怎么样?” 时露笑了笑:“小朋友挺好学的,也挺聪明,有前途。” 徐晋知:“嗯,那就好,你多费心。” 时露点头:“放心吧主任。” 徐晋知转身走出诊室。 赵青严从头到尾没被cue到,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徐晋知面色不豫地转回来。 赵青严整个人一激灵,不自觉挺直腰背。 只见男人冰冷冷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在他身上:“换班记得找黄主任报备,不要私下里调班,出了事,自己负责。” “……”赵青严眼皮倏地一抖。 听着徐晋知脚步声远离,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回头看向时露,表情有些崩溃:“怎么办?徐主任不会对我有意见了吧?” 时露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赵青严急忙为自己找借口:“我这可是为了脱单,我有朋友在肛肠科,他们主任还给介绍女孩相亲呢!” “这你就别想了,老徐从来没有人情味。”时露一本正经地叹了一声,“他绝对不可能和你们这些大龄未婚男青年产生焦虑共鸣。” “……” 第 5 章 第 5 章 沈棠心觉得奇怪,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得罪了时露,总把她往赵青严那里打发。 虽然她一个菜鸟跟着谁学区别不大,但时露好歹是个主治,比赵青严这个刚转正的医师强。 赵青严哪怕长得帅点,还能顺便养养眼,但他实在没有长在沈棠心的审美点上。 送走上午的最后一名患者,赵青严洗干净手,脱下白大褂。 沈棠心还趴在桌子上写笔记,赵青严回头看她一眼,神色有点无奈。刚要叫她去吃饭,沈棠心忽然抬起头认真地问:“那刚刚那位患者的伤口还可以再小点吗?” 赵青严笑了笑,耐心解释:“现在我们基本都是微创拔除,尽量避免去除太多骨质,但由于不同患者的不同情况,也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沈棠心点点头:“赵医生,我还想看看刚才那张片子……” “先去吃饭吧,一会儿食堂菜都凉了。”赵青严提醒她,“回头我发给你。” 沈棠心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才发现到午饭时间了,点点头:“哦。” 然后把本子和笔收起来。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赵青严十分体贴地一人端着两个餐盘,还帮沈棠心拉开椅子。 沈棠心道了谢,坐下来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叫对面的男人:“赵医生。” 赵青严抬眸望向她,神色温和:“嗯?” 沈棠心有点丧气地问:“时医生是不是嫌我太笨啊?” 赵青严愣了一下。 沈棠心犹豫几秒后,说:“我才学了一年理论知识,还没上过实操,以前在学校老师也没有讲得这么细,可能是会学得慢一点……” “不是。”赵青严看着女孩暗淡的眸子,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道,“露姐没有不想带你。” 沈棠心抿了抿唇:“那为什么……” “是我。”赵青严脑袋一热,索性承认,“是我主动跟露姐说,把你交给我带的。” 沈棠心一愣。 刚要问为什么,旁边位置突然落下一个餐盘,又咚的一声,崔盈坐了下来:“我的妈,困死我了。” 沈棠心错愕地望过去:“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啊?” “嗯。”崔盈脑袋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能歪下来睡着,拿起筷子的时候打了个哈欠,“背病历背到三点多,一大早的晏老师还要检查,不过好在赢了茶艺大师一次,她这会儿还在挨批呢。” 沈棠心默默地转回头去,筷子插在饭里没动。 “我的妈,晏老师看着温文尔雅的,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崔盈又打了个哈欠,“那楚白筠,算是遇到对手了。” 沈棠心垂下眸,想起自己目前的半咸鱼状态,心口莫名泛酸。 *** “医学会的讲稿准备得怎么样了?”黄旭天拎着外卖走进办公室。 “准备好了。”徐晋知走过来,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黄旭天挨着他坐下来,边打开包装盒边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徐晋知拿起饭盒不耐地瞥他一眼:“说。” “那先说坏的吧。”黄旭天叹了叹,“装修公司那边没谈拢,你要还坚持之前的要求,咱们再找找别家。” 徐晋知“嗯”了一声。 “不急,慢慢找。”他顿了顿,主动问,“好消息呢?” “好消息啊,就是,”黄旭天故意买了个关子,接收到男人冰凉威胁的眼神,才继续道,“小姑娘这些天跟小赵走挺近的,小时说小赵是有点儿那个意思,教得像模像样的,还天天给人打饭。你这边基本可以解除危机了。” 徐晋知面色沉沉地扒了口饭。 黄旭天全然未觉,咋舌道:“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心机的,我说帮你带你不要,转手把人交给年轻小伙子。” 徐晋知没搭话,眼眸微垂,用力把两块粘连的排骨戳开。 黄旭天摇头感叹:“年轻真好,有激情,有追求,有前途。” “说够了没?”徐晋知往他碗里扔了块排骨,“吃饭闭嘴。” 黄旭天:“光吃饭不说话多没意思啊。” 徐晋知冷冷地瞥他:“闭嘴。” 黄旭天脑门里嗡地一响,不知道怎么又得罪了这位爷,索性也闷头吃饭。 *** 下午,沈棠心继续跟着赵青严学习。 “你看啊,你这颗智齿离下颌神经太近了,拔掉有可能会伤到神经,而且它这个生长方向,不太会影响到旁边的牙齿,我这边不建议你拔掉它。”赵青严拿着片子和患者交涉。 沈棠心在旁边用手机拍下片子,然后认真地记笔记。 患者却依旧坚持:“但我这颗牙总觉得不舒服。” 赵青严笑了笑:“那可能是你的心理原因,因为你知道这儿有颗智齿,就忍不住要去想它。” “可是刷牙刷不干净啊,吃完饭总像是卡着什么东西,有时候刷牙还得用手抠。”患者撇了撇嘴,“医生你就给我拔了吧。” 赵青严有点为难。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赵青严回头看去,顿时像见到了救世主,眸子一亮:“徐主任。” 徐晋知走过来,淡淡地扫了患者一眼,问他:“怎么了?” 赵青严把片子拿给他看:“这位患者非要拔掉下8,徐主任你看,这牙长得挺好的,没必要,他就纯属是心理原因。” “拔个牙齿而已,又没要你割块肉。”徐晋知淡淡地睨他,“你不是想看舌侧矫正?晏医生那边有个患者,过去看。” “哦……”赵青严愣了愣,赶紧点头,“好的。” 赵青严离开后,徐晋知又问了几句,患者依旧坚持要拔,他便让沈棠心给人签手术同意书。 “平时有没有药物过敏?”沈棠心问。 “没有。” “那你想先拔左边两颗还是右边两颗?” 患者:“有区别吗?” 沈棠心摇摇头:“没区别,看你自己。” 患者想了想,选右边。 签完手术同意书,徐晋知在旁边指导她开药,打印完处方和药单让患者去缴费。 “右下8是不是有点麻烦?”沈棠心看着片子嘀咕,心想怪不得赵青严不想拔。 “嗯,他牙齿偏硬,冠大,其实未来有龋坏风险,拔了也好。”徐晋知淡淡回着,去柜子里拿手术服,“准备东西吧。” “哦。”沈棠心应了声,乖乖照做。 她给仪器面板贴上保护膜,把消毒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器械台上,并换上新的器械接头。 没过多久,患者就回来了。 沈棠心帮忙把术区整理出来,患者只露出嘴巴,顿时毛玻璃隔出的小空间里,就像是只剩下两个人。 沈棠心小心翼翼地瞅了徐晋知一眼。 只见他一丝不苟地洗完手,戴上手套,准备麻醉针。 同样是坐在这里,徐晋知整个人的气质和赵青严完全不一样,严谨中透着游刃有余的自信,周身仿佛在发着光。 正呆愣着的时候,听见男人磁沉的嗓音飘过来:“调灯。” 她猛回过神,开始调整灯光角度。 调好后,徐晋知睨了眼吸唾管,问她:“会吗?” 沈棠心忙不迭点头:“会。” “那来吧。”他态度平淡,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能不能做好。 橡胶手套紧绷着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好像一身再保守的衣物,也遮掩不住的完美身材。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沈棠心一秒钟都不敢胡思乱想和乱看。 她很仔细地帮忙,但毕竟经验有限,偶尔还是跟不上。徐晋知自己接过去操作,也不见丝毫慌乱。 比起赵青严那副铆足了劲的生涩,他即便是用力撬牙齿的时候,手上动作依旧是淡定风雅,干脆利落,眉头也不皱一下。 与此同时,还能为她讲解要领。 男人语调低缓平和,就像是娓娓道着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却让人内心平静,不由自主地沉入。 这一刻沈棠心突然想着,如果能让他亲自教,好像也不错。 岂止是不错。 简直可以算神仙待遇了。 抛开以前那些不堪的牵绊,她其实,很想很想跟着他学。 伤口缝合之后,徐晋知耐心地嘱咐患者:“如果有伤到神经,嘴唇麻木是正常现象,一般很快就会恢复。纱球咬半个小时,别一直放在里面。只要不大量出血,24小时内唾液里有血丝也是正常的,咽下去别吐出来,以免加重出血。如果有肿胀发热或者剧烈疼痛,过来复诊。” 患者咬着止血纱球,连连点头致谢。 “给他拿个冰袋。”徐晋知瞥了沈棠心一眼,继续对患者道:“没问题的话,七到十天拆线。” 等患者走了,沈棠心整理着器械,听见洗手台那边传来男人轻飘的嗓音:“做得不错。” 沈棠心以为是幻听,愣愣转头。 只见男人十分认真地洗着手,语气漫不经心:“听说小楚昨天拿吸唾管把患者给捅吐了,你比她强点。” “……”这话听起来并不像表扬。 又接诊了两个病患之后,分诊台告知赵青严没有号了,徐晋知也准备离开。 沈棠心这才想起明天是徐晋知出门诊,一周一次,十分难得的机会。 收拾完垃圾,她忍不住开口唤道:“徐主任。” 男人正在洗手,脑袋都没侧一下:“嗯。” “明天。”她顿了顿,咬咬牙,鼓起勇气说,“我能不能跟着你学习啊?” 隔间内暂时安静下来。 低着头的男人眼皮微微一动,唇角也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几秒后,语气平静无波:“赵医生不好吗?” “赵医生也不是不好。”徐晋知毕竟是主任,沈棠心毫无心理压力地实话实说,“但是徐主任最好。” 她觉得这马屁算是拍到位了。 然而,仔细洗手的男人一时间没有理她。 沈棠心有点忐忑不安。 直到他洗完手,擦干净,白皙的手指隐约泛出水润的光泽,青色血管和筋骨脉络清晰,又让她看得微微发怔的时候,才恍惚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你想什么呢。” 沈棠心一懵,不禁抬眸看过去。 男人仍是那副淡漠严肃的表情,挂在这张英俊无匹的脸上。 摸不准他的意思,她没敢开口搭腔,只见他唇瓣掀开,语气毫无波澜地继续道:“你是我的实习生,不是他的。” 沈棠心脑袋里嗡嗡响了一下。 徐晋知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墨:“我出诊,你当然是跟我。” 第 6 章 第 6 章 第二天沈棠心到了医院,才知道徐晋知半夜临时被叫回急诊手术,可能晚点才会过来。 赵青严上午的病例都很顺利,也没有加号,早早地就结束了。 沈棠心拒绝了赵青严去二楼咖啡厅坐坐的邀请,溜达到正畸科,看晏瑞阳给患者上陶瓷牙套。 崔盈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楚白筠,一听见声音就转过头来,对着沈棠心挑了挑眉:“赵医生忙完啦?” 沈棠心淡淡地点头:“嗯。” “你呀你。”楚白筠摇头叹了叹,同情里夹着点幸灾乐祸,“还以为你从此就是徐主任的关门弟子了,结果就这么被扔给赵医生,我要是你,我就去找他理论。” “你知道徐主任每天多少事儿吗?这种基础操作还要他亲自教,主任你来当好了。”晏瑞阳凉飕飕地出声,“今天晚上小考再不合格,就给我在模型室过夜。” 楚白筠立刻噤声,死死盯着晏瑞阳的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崔盈翻了个白眼,笑着冲沈棠心吐舌头,也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很久之后,晏瑞阳停下来。 “好了。”他移开手对患者说,“注意不要咀嚼过硬的食物,以免影响到托槽,如果托槽有松动或脱落,尽快过来找我,一个月复诊一次。” “好的医生。”患者要从床上坐起来,崔盈眼疾手快,帮忙扶了一把。 患者离开后,沈棠心对着墙边的镜子龇了龇牙,嘟哝道:“我也想整个牙。” 楚白筠:“想整就整呗,你又不缺钱。” 崔盈眼睛一亮:“小棠很有钱吗?” 楚白筠漫不经心地补着口红:“她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 “楚白筠,你真的很多话。”沈棠心从镜子里盯住她,见对方乖乖闭了嘴,才又正经地说道:“我是想整牙,可是怕变成牙套脸。” “你不会。”门口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沈棠心眼皮一颤,转眸看过去,只见穿着白大褂的徐晋知挺拔地站在诊室门口,十分认真地盯着她的脸,并且似乎并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 她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热,不再看他,专心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牙齿。 崔盈一脸好学地凑过来:“为什么不会呀?” “从她的面部解剖来看,佩戴矫正器所造成的颞肌和咬肌萎缩,脂肪减少,反而可以让面部轮廓更清晰,通俗地讲,就是瘦脸。”说着他又望向崔盈,以十分专业的语气,面不改色地继续,“倒是你,颧骨凸出,面部脂肪太少,风险更大一些。” 崔盈:“……”这人脑子是直的吧? “天呐。”楚白筠崇拜得满眼冒星星,“徐主任,你看一眼就能知道吗?好厉害。”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也能。”晏瑞阳边洗手边哼了声,目光瞥向楚白筠,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些小姑娘,粉丝滤镜太重,当心眼瞎。” “……”楚白筠瞪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小棠你牙齿还好啊。”晏瑞阳擦着手,从镜子里看她,“只要咬合没问题就没必要整。” 沈棠心望着他眨了下眼:“是么?” “我老晏可是正畸科招牌,你信不过我的眼光?”晏瑞阳扯了扯唇,“不信你问问你家徐主任,看他怎么说。” 你家徐主任…… 沈棠心心尖一抖,咬了咬牙,望过去。 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秒又仓促地转回来,假装淡定地从面前的小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嗯。”徐晋知忽然淡淡地出声。 本来没指望能听到回答的沈棠心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抬眼,再次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挺好的。”徐晋知勾了勾唇,手指捏着衣兜上的笔帽,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地收回去,转身,“我一点钟有个病患,你早点来。” 说完,人就离开了诊室。 “哎,你下午真的还要上班啊?”晏瑞阳抬声问,回答他的却只有男人渐远的脚步声。 他转头轻嗤了下,“这老徐。” 沈棠心垂着脑袋,默默地掰起指头数数。 听说徐晋知是半夜一点多被叫回医院的,到现在已经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的手术,加上一个下午的门诊。 沈棠心不自觉抿了下唇。 *** 医院食堂。 崔盈还在边看视频边细嚼慢咽的时候,沈棠心一口接一口吃得飞快。 “你着什么急呀,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崔盈睨她,“慢点儿吃,小心烫着喉管了。” 沈棠心稍微慢了些,但还是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囫囵不清地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徐主任,得赶在病患来之前。” 崔盈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旁边桌几个男的惊呼着凑到一团,盯着某个人的手机看。 有口腔科的年轻医生,也有两个是和她们同批的实习生,刘简和张思浩。 “有病吧。”崔盈嘟哝了句,转头问:“刘简,看什么呢?” 刘简漫不经心回道:“徐主任的手术视频,就昨天夜里那台。” “我的妈,怎么没人叫醒我去看现场?这也太刺激了!” “你个猪能起来吗?” “这他妈不起来天理难容,我觉得我错失了一个亿!” “哥,视频能发我不?” 拿着手机的陆医生摇了摇头:“视频不能随便乱传的,你们看看就好,等案例分析的课程下来,再给你们集中讲解。” 隔壁传来一阵丧气的嘘声,沈棠心刚好也吃完了,端着餐盘站起来,对崔盈说:“那我先走了哦,你慢慢吃。” *** 沈棠心回到科室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也没开灯。有几个病患等在玻璃门后,虽然安全通道的门没锁,但他们也没悄悄溜进来,而是乖乖地等在外面,其中还有一个坐轮椅的老爷爷,推着轮椅的奶奶发丝也全白了。 沈棠心于心不忍,走过去轻声道:“还有一个小时呢,你们进来坐着等吧。” 众人纷纷感激地望向她。 沈棠心笑了笑:“安静一点,不要吵到医生休息就行。” 安置好这些病患,她才关上等候区和诊区中间的小门,走进颌面外科的诊室。 诊室里面只有徐晋知一个人,靠窗站着,正在看一本杂志。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敞开,他一只手拿着杂志,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整个人看上去难得的散漫闲适。 屋里没开灯,背着光,显得男人的脸部轮廓更加深邃,身形也依稀比往常更高大一些。 沈棠心有些呆愣地盯着他无可挑剔的脸,脑子里空空的,也没想什么,就只是这么看着。 直到男人稍一抬眸,把杂志放到旁边桌子上。 啪嗒的声音,让她猛地回神。 沈棠心仓促地转开眸子,假装认真地望向桌面上的杂志。 是一本德文医学杂志,她有听教授推荐过,只是她看不懂德文,只能靠字形认出杂志名称。 “还有半个小时。”徐晋知抬手看表,“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沈棠心诧异地收回目光,抬起头:“啊?” “没问题吗?”男人唇角微勾,却毫无温度,“看来赵医生教得很好。” “不是的。”沈棠心忙不迭摇头。 在男人淡淡的注视下,飞快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虚心请教问题。 小姑娘的笔记做得很整齐,小小的本子里文字和配图都很有条理,还有不同颜色的重点标记。字迹清秀,画图生动准确,即便是边观摩学习边写笔记,也能有这样的笔记质量,多少令他有些意外和动容。 徐晋知讲解得很耐心,也很享受地看着她继续写笔记,眉眼不禁温和了几分。 解决完一上午积累的问题,沈棠心把笔记本合上,笔帽卡在本子中间,犹豫几秒后,才小声地开口:“徐主任。” 男人靠在桌沿上用手机回着消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嗯。” 想起中午在食堂里听见的,她试探着问:“昨天夜里,是什么手术啊?” 徐晋知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瞳孔里仿佛有墨色晕开,深不见底。 知道有些患者会比较注重隐私,沈棠心抿了抿唇,低下头:“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我就是有点好奇。” 刚觉得失望,手机屏幕忽然递到面前,是一张二维码。 她懵了一下。 男人若有似无的笑腔从头顶飘下来:“不想看?” 沈棠心忙不迭点头:“想。” “那还愣什么?”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五分钟,人快来了。” 沈棠心慌忙拿出手机,扫码加了他微信。 徐晋知发过来一组照片:“视频我这儿没有,晚点找他们要来给你。” “我真的可以看吗?”沈棠心认真地问,“我在食堂听他们说,不能随便传……” “我没有随便传。”男人眼眸微眯,眉心是不太明显的褶皱,却依稀含着浅淡笑意。 沈棠心望着他,不禁眼皮一颤。 “是我给你的教学视频。”徐晋知单手插兜,抬了抬下巴,“你可以先看看照片,这种情况还是比较……稀罕的。” 末尾这个词,似乎在男人舌尖玩味了一下。 沈棠心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种怪怪的感觉。 但还是好奇地点开了。 第一张是拍的片子,能看出一张脸面目全非,几乎支离破碎,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男人抬脚走到她身后,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语调平缓地解释:“车祸重伤,上颌下颌骨折,牙槽骨骨折,双侧肋骨骨折,伴血气胸。这只是头部CT,还有其他部位骨折和严重皮裂伤。” 沈棠心光是听着,就不由自主地浑身一疼,心想以后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 男人平缓的嗓音从头顶沉下来:“后面两张也是片子,你可以看看第四张照片,更直观。” 沈棠心毫无防备地往后划了两下。 当手机屏幕被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占满的时候,诊室里空气瞬间凝滞。 她只能听见自己下意识压抑着却还是失控溢出的尖叫。 触了电似的把手机扔到桌上,两脚惊恐地往后挪,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坚硬胸膛。 第 7 章 第 7 章 女孩头发上浓烈的蜜桃味一瞬间占满鼻腔,徐晋知似乎有点晃神。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扶住她,待她站稳后又微微蜷曲起来,收回去。 整个过程,眼底一抹幽微的光,若有似无地轻颤。 最后他敛了神色,垂眸望着她圆圆的头顶:“就这么点儿胆子?” 沈棠心猛回过神来,脸颊一热,赶紧跳出他的怀抱。 而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一声清咳。 两人一个懒散地转过头,一个终于越过男人瘦高的身影抬眼。 沈棠心忍不住吸了口气。 只见门口站着个穿烟灰色西装的年轻女人,西装质感上乘,皮鞋锃亮,一头利落的齐肩发,桃花眼漂亮却锐利。 “没打扰吧?”女人把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笑着走过来,看了眼沈棠心,再揶揄地望向徐晋知,“打扰到也对不起二位了,我赶飞机。” 说完,她自顾自躺上治疗椅。 沈棠心又窘迫又懵逼,直挺挺地立在桌子旁边。 徐晋知却只有那转瞬即逝的仓促,很快镇定下来,利索地做完准备工作,开始问女人一些问题。 沈棠心整理好心情,也走了过去。 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疑难病例,结果只是个牙齿矫正复查。但她还是很认真地盯着徐晋知手里的操作。 无论他做什么,那双手看在眼里都是无比享受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这女人似乎是个老油条了,也似乎和他很熟,调整的间隙还开口说话:“我最近总是夜里肝疼,你说我要不要去内科检查一下?” “你知道肝在哪儿吗?”徐晋知扯了扯唇,“别动。” 他把钳子伸进去前,女人摸了摸自己肚子左边,“这儿。” “这是胃。”男人淡漠地回。 “……” “少喝酒,少熬夜,饮食健康规律,有时间让老黄给你约个全身检查。”徐晋知边调整边对她说,“否则你早晚有一天,五脏六腑都烂了。” “你们医院体检太贵了,比一医院贵了几百块,又没有家属优惠。”女人哼了声,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你就是想坑我钱是不是?” 徐晋知凉飕飕地扯唇:“我是怕你以后治不起。” 沈棠心忍不住也一本正经地开了口:“是呀,徐主任说得对,身体上的问题越早发现越好。我们医院的体检虽然贵,但绝对是物有所值。” 女人斜眼睨了睨她,继续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小姑娘,你这是无脑吹你家医院呢,还是喜欢我们老徐啊?” 语气里不乏善意的调笑。 “……”沈棠心咬了下唇,“我不喜欢他。” 男人眸子微微一眯,唇角也不动声色地扯了扯。 沈棠心却没发现,自顾自地继续道:“说真的,每年最好做一次体检,还有牙齿检查。” “好了。”钳子暂时被拿出来,她终于能捋直舌头,“小姑娘说话我爱听,不像某个人不会说人话。就听你的好了,不过姐姐赶着出差,下次回来再约体检。” 许久后,徐晋知收拾着器械盘。 女人自己利索地坐了起来,然后走到镜子旁照牙齿,补妆。 全部弄好之后,对着镜子侧了侧身,表情十分满意。 她回头看向正在洗手的徐晋知:“别光说我,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机会可以谈个恋爱。” 说着,睨了睨专心写笔记的小姑娘。 “你不赶飞机吗?”徐晋知波澜不惊地开口,“两点了。” “……”女人一个激灵,踩着高跟鞋溜得飞快。 沈棠心写完笔记,抬头看了眼正在整理白大褂的徐晋知:“徐主任。” 徐晋知侧了侧头:“嗯。” 沈棠心十分虚心地望着他:“那个车祸的伤患……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男人唇角微勾:“不怕了?” “我不怕。”沈棠心一本正经道,“就是刚刚没做好心理准备。” 事实上,那画面到现在依旧让她毛骨悚然。 一张脸都快断成几截了,甚至有的地方她无法确定,是不是还连着。难以想象徐晋知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能镇定自若地做完那台手术。 “临床可没时间给你做心理准备。”男人毫不留情地开口。 “……” 他看了眼外面,淡淡地说:“这个晚点再讲。” 外面已经开始传来喧闹声,应该是分诊台的医生上班了,一会儿就会有病人进来。 沈棠心乖巧地点头:“好。” *** 沈棠心在诊室里待了一整个下午,收获颇丰。 快到六点的时候,黄旭天过来找徐晋知:“晚上一起吃饭,老晏说请客。” “我有事,你们去吧。”徐晋知站在窗户边,把用完的一次性.器械扔进专用的垃圾桶里。 “你什么事儿?医学会也准备好了,今天住院部也有人值班。”黄旭天走过去要勾他肩膀,“走走走,甭矫情。” “昨天那台手术,院里叫我再写一版详细报告。”徐晋知拦住他胳膊,把桌上的笔卡在白大褂兜里,看了眼沈棠心,“你去我办公室等着,我有点事情和黄主任说。” 沈棠心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小姑娘还给贴心地关上了门。 黄旭天回头,笑了笑,冲他咋舌:“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徐晋知在文件盒里找东西,漫不经心地反问。 黄旭天低下身子,屁股靠在桌沿上,侧过头打量着他:“以前你那些实习生,不是被训得哭爹喊娘就是提前滚蛋,到现在留下来的就时露一个。不过这次感觉不太一样啊。” 徐晋知扯了扯唇,语气波澜不惊:“怎么不一样?” “单说你徐大主任,什么时候亲自教过基础操作?”黄旭天吸了口气,吊着声道,“我看你这不像是带学生,倒像是带孩子。” “……”徐晋知无语了两秒,眸中微光一闪而过,把找到的文件袋塞他手里,“拿着你老婆的片子滚蛋。” 黄旭天:“……” 徐晋知走到门口,又回头瞥他一眼:“叫她以后别在我学生面前胡说八道。” “你好像对我老婆意见很大?”黄旭天挑眉。 徐晋知没再理他,默不作声地走出去。 “我告诉你,你可以对我有意见,不可以对我老婆有意见。”黄旭天对着空气嚷道,“你听见没?”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团空气。 *** “其实这种病例算不上特殊,120接到最严重的患者,百分之九十,最终都会送到这边来。” 徐晋知神色淡淡地说着,把手机和会议室大屏幕连接起来。 打开视频之前,他回头看了眼沈棠心。 小姑娘背脊僵直,脖子也梗得直直的,唇缝抿成一条直线,两只手紧紧攥着笔。 “看多了就习惯了。”男人嗓音压低,语气也轻缓了些,带着不太明显的安抚,“既然选择做医生,就要随时准备好面对这种情况,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患者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沈棠心咬了咬牙,把手指揣进兜里藏起来,捏成拳头,“我没有怕。” 徐晋知略带玩味地睨着她,扬了扬手机。 沈棠心神色紧绷地点点头:“你放吧。” 虽然她正式开始学口腔之前,已经学过三年的大临床,也没少在实验室和大体老师和各种器官骨头们混在一起,但太过血淋淋的场面还是很少见,更何况这种四分五裂的血淋淋。 沈棠心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沉下心来,认真盯着屏幕,听他讲述患者情况。 “正常情况的下颌骨折,没有开放性创口,应该怎么做?” 男人猝不及防发问,沈棠心愣了一下,才迟疑地回答:“口腔内手术切口。” 徐晋知双手扶在桌沿上,微微倾身,盯着她,慢条斯理地问:“手术吗?” 沈棠心脸颊一热。 都怪这满眼的手术画面,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手术。 对上男人微冷的眼神,忙不迭摇头:“判断是否需要手术。” 徐晋知神色缓和些:“怎么判断?” “下颌骨有明显错位……”沈棠心用笔帽在纸上划着,见男人目光灼灼,就不等他再问,继续说,“如果是普通骨折,只需要补充钙质,可以口服钙片,和三七接骨等药物。戒烟酒和生冷辛辣,静养休息即可。” 徐晋知始终面色平静,也瞧不出满意不满意,淡淡地垂下目光:“手术准备。” “一般需要插管全麻。”沈棠心抿了抿唇,双手交握,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术前根据骨折断端情况,选择需要的钛板……” 这些都是基础知识,要背出来不难,徐晋知听完点了下头,重新回到屏幕界面:“但是这位患者,口底组织与下颌骨完全离断……” 讲了三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外面夜色已深。 沈棠心摸了摸肚子,才想起来没吃晚饭,空荡荡的胃也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开始咕咕地叫。 刚脱下白大褂的徐晋知偏过头,看了一眼。 沈棠心觉得有点囧,仓促地垂下目光:“徐主任,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给我上课。” 男人忙了一天,衬衫西裤却依旧齐整,领口的温莎结也还是端正水平。他微勾着唇角,眸底幽深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个斯文败类。 然而一开口,就全都成为错觉。 “不用谢,应该的。”他语调偏冷,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太晚了我送你。” 第 8 章 第 8 章 徐晋知的车是一辆黑色宝马7系,内饰简约而干净,除了空调出风口的一轮小扇,和挡风玻璃左角的手机号码牌,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 方向盘套也是平平无奇的皮质套。 车子启动后没有音乐,而是夜间FM,此刻正播放着家长里短的狗血故事。 “徐主任。”沈棠心忍不住好奇,“你平时喜欢听这个啊?” “没有,随机的。”徐晋知淡淡回答,“你想听什么自己调。” “……不用了。”沈棠心收回目光,她没有随便碰别人东西的习惯。 车内安静,也没有香水香氛之类,狭窄封闭的空间里,她能清晰地闻到丝丝缕缕,混杂在消毒水味里的薄薄的佛手香。 他身上的这种香味始终很淡,却很绵长,仿佛不是简单地喷了香水,而是熏在衣服上的味道,不明显,但层层浸润。 佛手略带一丝甜,沈棠心觉得鼻腔里充盈着清甜的味道。车里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广播里女声娓娓道来的故事就像是催眠曲,她逐渐开始犯困,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直到饿极的肚子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咕咕。 沈棠心瞬间清醒,下意识窘迫地望过去,只见驾驶座上的男人眉梢微微一动。 徐晋知感觉到她的视线,却装作若无其事,拇指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深眸里淌过一道暗流。 没过多久,他靠路边停了车。 乌漆嘛黑的街道旁,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沈棠心诧异地转过头去,男人一边拔出车钥匙,一边淡淡睨了她一眼:“我饿了,去买点儿吃的。” “哦。”沈棠心点点头,忙不迭解开安全带,“我也去。” 两人下车。 便利店前台有关东煮和烤肠,还剩下几个包子,徐晋知眉头微皱,似乎有点犯难。 沈棠心也不太想吃这些,指了指收银台上的广告牌:“现在有烤红薯吗?” “有的哦。”收银员笑道,“要几个?” 沈棠心:“是大红薯么?” 收银员:“是的呢。” 沈棠心:“那我要一个就好。” “我也要一个。”旁边的男人拿出手机,很快调出付款界面,“一起付。” 沈棠心心底咯噔一下,赶紧从兜里掏手机,可还没来得及,收银员就扫完码了。 “……” 徐晋知接过刚从旋转烤箱里拿出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薯,走向窗户边的高脚椅。 男人腿长,轻松坐了上去。 沈棠心站在旁边尝试了几个角度,才踩着中间的脚踏,扶着吧台坐稳了,两条腿吊在外面,晃悠悠的,鼓着腮帮子吹红薯。 “谢谢你啊。”她用指甲小心撕开烫手的红薯皮,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不是不爱吃红薯么?” 徐晋知转头看过来,眼眸如星,神色却淡漠得仿佛蒙着层薄雾:“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 男人嗓音平和,一点都听不出疑问,沈棠心脑子里嗡了嗡,忙不迭摇头:“没,我记错了。”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 因为她自己爱吃红薯,在一家网红店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红薯。结果打飞的给他送到医院去,他却冷冰冰地说不爱吃。 三年了,人不仅会忘掉人,也会忘掉曾经的口味。 沈棠心低下头,用塑料勺子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比甜味先刺激到舌头的是烫,烫得她眼睛一酸。 听见小姑娘“嘶”了一声,徐晋知拧眉望过来:“怎么了?” 沈棠心摇摇头,语气沉沉的:“没事。” 小姑娘脑袋埋得很低,后脑勺圆溜溜的,乌黑柔顺的披肩发散落下来,此刻一部分乖巧地贴在背上,另一部分挡住她侧脸。 透过面前玻璃的反射,也只能看见刘海在鼻翼两侧垂下的阴影,看不见眼睫和表情。 以及粉嘟嘟的唇缓慢翕动着把红薯吞进去,然后闭着嘴巴咀嚼时的可爱轮廓。 徐晋知眸色一深,迟疑着把脸转回来,继续沉默地啃红薯。 附近是老居民区,没有商圈,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玻璃窗边安静得几乎只有两人手里包红薯的纸袋发出的声音,以及彼此不太明显的咀嚼声。 沈棠心莫名觉得不自在,不禁加快速度,想着快点吃完回家。 这时,身旁男人突然开口:“明天你不用待在诊室了,去分诊台。” 沈棠心愣了一下:“为什么?” “以后我和时露休班的时候,你就坐分诊台。”他继续说着,没有解释。 沈棠心压住惊喜试探着问:“那我不用跟着赵医生啦?” “我从来没要你跟着赵青严。”徐晋知侧脸对她,神色明显的乌云密布,“自己都没弄明白,误人子弟。” 沈棠心:“……” 误人子弟倒不至于,赵青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赵青严会那么积极。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吃完红薯,沈棠心把垃圾扔到旁边的桶里,扶着吧台刚跳下高脚凳,还没转身就被人叫住:“等等。” 她回过头,只见男人长腿一伸,轻而易举下了凳子。 “……” 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了一张递给她:“沾嘴角了。” “……哦。”沈棠心眼皮子抖了抖,窘迫地接过来,在嘴上胡乱擦了几下,问:“干净了么?” 男人盯着她白皙圆润的脸颊,似乎有点迟疑,但还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手指微蜷着放进裤兜里,墨色眼眸转而望向外面,并推开她旁边的玻璃门,走出去。 沈棠心扔掉纸巾,亦步亦趋地跟上。 *** 第二天,沈棠心跟一名姓何的女医生一起坐在分诊台,帮忙登记排号。 大部分患者都是提前在网上挂号的,偶尔有例外,会需要她们安排合适的医生加号。 “咱们这儿虽然不如里面有技术含量,也是半点马虎不得的,你得分得清轻重缓急。有的可以让他明天挂号再来,毕竟医生都很忙,来一个加一个说不定得弄到明天去。”何晓丽解释道。 十一点多的时候,大厅里人已经不多了,刚给一个患者加完下午的号,何晓丽拿出手机:“今天食堂关门检查,你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沈棠心认真地趴在桌上写笔记:“你随便点,我跟你一样。” “行吧。”何晓丽逛着外卖APP,“那你是要黄金脆皮鸡排饭,还是外婆卤肉拌饭?” 沈棠心:“鸡排饭吧。”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道白色身影从门口走进来。 何晓丽还没下单,抬眸一看,对着赵青严咋舌:“小赵,怎么亲自下去拿外卖啊?” “上午结束得早,正好下去溜一圈儿。”赵青严走到分诊台,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到沈棠心面前。 沈棠心睁圆了眼睛,愣住。 何晓丽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故意扬高声调:“就请小沈一个?你当我是空气啊?” 赵青严讪讪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啊何姐,下次请你。” “切。”何晓丽笑瞪他一眼,也没真计较,给自己点了外卖。 沈棠心还在懵逼当中,赵青严留下一句“趁热吃”,就转头进了诊区。 何晓丽望着赵青严背影消失,转回头对沈棠心挤眉弄眼:“小赵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沈棠心把饭盒拎过来,面色平静而坦然。 何晓丽啧了声:“没记错的话,你早上那碗牛肉面也是小赵买的吧?他都给你买了好几次早餐了哦。” “他也给大家买了呀。”沈棠心顿了下,又说,“可能是有团购优惠。” 何晓丽:“……” 沈棠心拆开包装,往中间推了推:“鸡排饭诶,你要不要一起尝尝?” 何晓丽摇头,满脸对傻子的同情:“自己吃吧。” *** 主任一周只出一次门诊,沈棠心整整一周没看见徐晋知。 她乖乖跟着时露上班,偶尔也会去给赵青严帮帮忙。 崔盈没少从晏瑞阳那边跑过来寻求安慰。 谁都没想到,一开始看上去最和蔼可亲的晏医生,是个魔鬼强迫症。 相比之下,被徐晋知放养的沈棠心简直不要太幸福。 “宝宝我又被骂了。”崔盈哭丧着脸歪在沈棠心肩膀上。 沈棠心正在清理术后的器械台,头都没回:“你咋了?” “我今天帮晏老师写病历。”崔盈努了努嘴,“主诉写了患者左下6疼痛,他当场就发飙了。” 沈棠心手顿了顿,嘴角一抽:“你该。” “……” 沈棠心掰开她脑袋,把用过的金属器械扔进回收盒里。 “连楚白筠都没犯过的低级错误你居然敢犯。”沈棠心毫不留情道,“你说你不是找骂么?” 崔盈委委屈屈地说:“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刚好那会儿脑子抽了呗,而且,不就是个病历……” 沈棠心:“那你下次跟手术的时候脑子抽一下试试。” 崔盈:“……” 沈棠心洗完手,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好了,吃饭去,下午好好干就是了。” “我要多吃点,以免脑子又抽。” “事实证明,吃太多才容易犯傻。” “……” “哎,对了。”崔盈突然想起来问,“明天又是徐主任出门诊噢,你总算能再见到他了。” 沈棠心:“……”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她格外精神抖擞了些。 然而,临近下班的时候,收到徐晋知发来的微信,整个人又变成一颗蔫了吧唧的白菜。 【明天有医学会讲座,门诊黄主任代班。】 沈棠心无比幽怨地望向窗外空无一人的小路,然后用力舒了口气,假装毫不介意地回道:【好的。】 下一条消息很快过来:【早上七点来我办公室。】 沈棠心手指一抖,瞪大了眼睛。 第 9 章 第 9 章 “就这么着吧,你把那几个转诊病人的资料给我。”黄旭天一只手扶着办公室的门,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挑眉,“哎对了,明天要不要帮你照顾照顾小朋友?” 徐晋知收拾桌面的手一顿,眼梢微动,嗓音却依然平静:“用不着。” 黄旭天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很想扒掉这层道貌岸然的外衣,看看里面那颗心是怎样的沟沟壑壑。 他咋了咋舌,拿腔作调地说:“也对,确实用不着,人家有人照顾呢。” 徐晋知抬眸睨他,眼神里仿佛夹着冰。 黄旭天半点没被威慑到,装模作样地感叹:“听说现在每天都有人给买早餐,买午餐,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的,看来咱们科很快要有好事情发生了呢。” “……” 黄旭天盯着徐晋知越发深浓的眸色:“你说你这当师傅的,是不是得提前备份大礼啊?” “转诊病人的资料发给你了。”徐晋知面无表情地垂眸看手机,“有一台肿瘤手术,我劝你早点回去看。” “啧,算了。”黄旭天一秒收敛神色,扯了扯唇,“又不是我学生我操个屁的心,走了。” 徐晋知:“不送。” “……” 办公室门被关上的那刻,他手里消息也同时发了出去:【早上七点来我办公室。】 *** 另一边,沈棠心正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小棠,明天早上还吃粉丝包吗?豆浆要不要换黑豆的?” 是赵青严。 “不用了谢谢。”沈棠心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明天早上有事,不在科室吃早餐了,你给他们买就好。” 赵青严神色一黯,悻悻地收回手:“……哦,好的。” “那我下班啦,明天见。”沈棠心拿起自己的小包,跑出去挽住崔盈的胳膊,“走吧,吃日料去。” 崔盈:“这个点会不会很多人,要等位啊?” “瞧你傻样儿。”沈棠心戳戳她脑门儿,“我订好位子啦,去了之后顺延一桌就好。” 崔盈顿时两眼冒光,搂住她脖子:“宝贝你也太贴心了吧!” 沈棠心挑眉:“爱不爱我?” 崔盈忙不迭点头:“爱爱爱死你了!” “嘿嘿。” 崔盈回头瞥了眼大厅,见没其他人走过来,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道:“不过话说回来,赵医生表现得有点儿太明显了。” 沈棠心一愣:“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崔盈激动地捏住她胳膊,“赵医生对你有想法啊,这又是早餐又是午餐的,虽然说大家也都有吧,可是晏老师说他以前不这样的。” “也许他最近就是心情好呢,或者他最近发财了呢。”沈棠心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你别这么八卦。” “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崔盈煞有介事道,“这厮绝对有猫腻。” 沈棠心淡淡地摇头,轻笑道:“不能。” “啧,等着瞧吧。” *** 两人吃完日料还逛了会儿街,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沈司衡似乎也刚回不久,还穿着外出时的衬衫西裤,颀长身影,站在茶水台倒水喝,听见门口动静唤了一声:“棠棠。” “干嘛?”沈棠心用脚尖把拖鞋勾出来,穿上。 沈司衡手里端着金边锤纹透明杯子,长腿阔步朝她走近。男人过于专注的眼神,让沈棠心瞬间紧张起来,小心脏咯噔猛跳个不停。 她这是哪里又做错了?要接受教育么? 从小到大她唯一打心眼里惧怕的,只有这位大哥。爸妈对她溺爱无度,沈司澜只会逗她玩,而大她十岁的沈司衡,有时候严厉得就像父亲。 她之所以能有现在这么乖巧懂事,而不是被养成个骄纵跋扈的性子,沈司衡有很大功劳。 沈棠心靠在玄关柜子旁,背脊笔直,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大哥,怎么了么?” “有个事儿。”沈司衡居高临下,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眸盯着她。 沈棠心恭敬无比:“您说。” 男人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杯壁上敲了一下,眼皮一抬,淡淡地问:“你们玩儿的那个游戏,是什么?” “……”沈棠心整个人一抖,忙不迭道:“我已经很久没玩了,我最近工作很认真的,没有玩过游戏!” 沈司衡眉梢一拧,嗓音沉下:“我问你是什么。” 沈棠心手指揪着衣摆,小心翼翼道:“王者荣耀……” “嗯。”男人微微颔首,神色如常地转身。 “……”沈棠心带着十二分困惑上了楼。 回到房间,还是因为沈司衡刚刚的神情心有余悸,拿出手机把游戏app卸载掉了。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坐沈司衡的顺风车去医院。 徐晋知说的是七点,她到医院门口就已经六点五十五了,于是没买早餐,直接去了他办公室。 在六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准时推开办公室的门。 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百叶窗帘只拉开他面前一片,透白热气从杯子里袅袅升起,让男人英俊的侧脸看上去有些似真似幻。 同时飘来一阵浓郁的黑咖啡气味。 沈棠心用鼻子吸了口气。 她很喜欢闻黑咖啡的味儿,却是死都不会喝一口的。 真不知道徐晋知沈司衡这类人,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还挺享受。 “来了?”男人觉察到门口的动静,转回身,略略放低端着杯子的手,指了指办公桌,示意她过去。 没穿上白大褂的徐晋知,衬衫西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和沈家那两位有的一拼。沈棠心不自觉多看了两眼,视线上移到形状饱满的臀部时,忽然脸一热,赶忙转开。 眼睛盯着男人手里的文件夹,思绪却忍不住飘回刚刚最后那个画面,心口烧得慌。 直到他手指尖点了点,指甲和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和着男人低沉的嗓音钻入她耳膜:“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重点病历,和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手术资料,以后你每天早上七点过来,自学一个小时再去上班。” “好的。”沈棠心连连点头。 想想崔盈和楚白筠,自己终于也是被要求背病历的人了,莫名有点开心。 她掂了掂手里的资料,似乎不太满足:“只有这些吗?” “这只是今天的内容。”徐晋知目光淡淡地盯着她,眸底有些意味不明的光,“我今天不在医院,明天再考试。门诊你跟着黄主任,我会找他问情况的。” “好吧……”沈棠心继续点头,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 徐晋知睨一眼她的胃,眉心微蹙:“没吃?” 沈棠心窘迫地垂眸捂肚子,声音细若蚊蝇:“嗯。” 徐晋知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那头的人毫不客气道:“多带一份早饭上来。”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沈棠心隐约听见那头叽叽喳喳的还在说什么,徐晋知已经挂了电话,神色淡淡地望着她说:“我走了,一会儿找黄主任要早餐。” 说完,男人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长腿阔步走向门口。 沈棠心抱着文件夹,视线平移过去,好巧不巧又落在紧致浑圆的臀部。 她呼吸一窒,眼皮子慌张地抖动,只看见男人侧身开门时,那一晃而过的细瘦的腰。 “……” 白大褂是个什么身材杀手? 三年过去了。 同班的男同学有的从少年熬成小老头,昔日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去无踪,膀阔腰圆,两腮肥肉。 但偏偏某些人,像是时间被他施了冻结的魔法,魅力不减,风华更甚。 沈棠心唏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吧。 *** 对于沈棠心每天早上都不在科室吃早饭的事,赵青严表现出些许失望。 她隐隐感觉到崔盈的预测或许是真的。 在这人的添油加醋之下,不敢再接受赵青严的半分好意。 哪怕是给科室每个人一瓶养乐多,她也是通通婉拒掉,不然总觉得心中怪怪的。 “欸。”何晓丽坐在分诊台,看着赵青严全副武装送一名拔完牙的病患出来,并且细心地对人家嘱咐注意事项,肩膀怼了怼沈棠心,“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赵医生看你的眼神总是夹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沈棠心口罩下的嘴角一抽:“……” 何晓丽已经三十多岁了,家庭和睦,有一个差强人意的老公,两个可爱的孩子,是现在大部分已婚女性的标配。 她当年就是相亲结婚的,不是很能共情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看小赵人不错,憨厚老实细心体贴,而且工作也满有前途的。” “何姐你在说什么呢,我跟赵医生是不可能的。”沈棠心连连摇头。 “为什么啊?”何晓丽眯着眼睛凑过来,小声问,“你觉得小赵哪儿不好?” 沈棠心想了想,实话实说:“他挺好,不过长得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何晓丽眼皮子一跳,几秒后,噗嗤笑了出声。 沈棠心一阵窘迫。 “你觉得他不好看啊?”何晓丽咋了咋舌,“也是,咱科室有个徐主任,这些男的当然一个比一个逊色了。” “……” “那你觉得徐主任怎么样?” 沈棠心一懵。 何晓丽接着问:“徐主任长得帅吧?” “……”这个她无法反驳。 何晓丽挤眉弄眼道:“喜欢他那款的不?” 沈棠心沉默两秒后,认真地摇头:“不喜欢。” 话音刚落,面前高高的吧台被用力敲了几下。 正交头接耳的两人猛一抬头,对上一双幽光深邃的眼。 男人穿着身干净白大褂,戴着口罩,搁在吧台上的手指修长如玉。眼神慵懒中透着凉薄,不知道已经站在这里听了多久。 沈棠心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哆哆嗦嗦地张开嘴巴: “徐,徐主任……” 第 10 章 第 10 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听见同样的话了。 想起那天中午黄旭天的老婆随口一问,她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不喜欢。徐晋知收回手垂在身侧,口罩下的唇瓣紧抿,神色冷漠:“赵青严那儿有个根管治疗,你也过去看看。” “……哦。”沈棠心讷讷地起身。 何晓丽轻拍她手背,送过来一抹同情的目光。 *** 根管治疗虽然很普遍,但对医生技术要求较高,赵青严只是普通医师,能做但经验不足,一个人害怕出岔子。 时露今天不上班,其他几名主治也都各自在忙。正好徐晋知手术结束,听闻消息便下来指导。 沈棠心跟进去的时候,患者刚打完麻醉。另一名医师正在帮忙调灯,徐晋知走到桌子旁边,拿着病历和牙片看了看,回头望向沈棠心:“你给他帮忙。” 沈棠心一愣:“啊?” “愣什么?”徐晋知把病历和片子递给她,“换衣服,给赵青严当副手。” 闻言,刚戴上手套的赵青严目光骤亮。然而被徐晋知冷冰冰一瞥,不敢表现出半点兴奋,严肃地坐到治疗椅右侧。 沈棠心很快也做好了准备,站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了徐晋知一眼。他没说话,只是清冷淡漠的眸子里,依稀夹着一丝鼓励。 这位患者存在较严重的根管感染,清理起来应该不会简单,沈棠心平时也就跟跟拔牙之类的小手术,轮到徐晋知出门诊的时候,才会难一点。 但跟着徐晋知,无论多难的手术她都不会怕。 “开髓。” 赵青严伸手,沈棠心给他递器械。 “球钻。” 赵青严年龄不过26,算是年轻医生里的佼佼者,性格沉稳,工作上也几乎无可挑剔。 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沈棠心想起何晓丽的话,短促地瞥了赵青严一眼。 “15号K锉。” 沈棠心看着赵青严做标记的动作,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片刻后,她定了定神,不再想没用的东西,十分认真地问:“根管尖用F1锉对吗?” 赵青严温和道:“给我F2。” “哦。”沈棠心囧了一下,连忙点头。 本来没太在意这个小错误,孰料下一刻徐晋知瞥向她,眉心微褶:“你看片子了吗?根尖直径多少?” 男人嗓音严厉,和沈司衡教育她的时候如出一辙。沈棠心小心脏咯噔一下,抿紧唇。 “F2尖端直径0.25,锥度8%。”男人不再看她委屈可怜的眼神,收回目光,嗓音却比刚才稍软一些,“你再仔细看看。” 赵青严似乎于心不忍,主动出声打断徐晋知:“主任,是C形根管。” 徐晋知淡淡地颔首:“嗯。” 髓腔预备和清创用了一个多小时,今天的治疗才基本完成,赵青严和患者约好复诊时间。 沈棠心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看徐晋知,却只捕捉到门口那抹瞬间消失的白色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沈棠心长叹一口气,努了努嘴,把东西拢成一团扔进回收箱。 *** 晚上回家,沈棠心一进门就闻到了她最爱的椒盐排骨的香味,跑到餐厅里偷吃。 沈司衡的手艺比保姆阿姨简直不要好太多,从第一口就停不下来。 她刚拿起第二块的时候,头顶被男人坚硬的指骨重重敲了下,身后传来一道刻薄嗓音:“你是野人吗?不会用筷子?” “小哥你跟我的头有仇是不是?”沈棠心回头瞪他一眼,摸了摸脑壳继续啃排骨。 沈司澜轻嗤了声,进厨房再出来,一只手拿着盘红烧肉,另一只手把筷子扔到她面前,神色刻薄地挑眉:“野人。” “……”沈棠心一哽,“你才是野人。” 她学不会骂人,从小到大,每次被沈司澜欺负的时候只能这样机械反弹。 沈司澜见她一脸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见过我这么英俊潇洒才貌双全的野人吗?” “……” “算了,就你这未开化的智商,我懒得跟你计较。” “……”沈棠心不知道该怎么反弹,只能瞪他。 兄妹俩隔着桌子互相龇牙咧嘴,直到沈司衡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脱了围裙挂到旁边椅子上,凛然严肃的目光轻扫过去:“别闹了,吃饭。” 沈司澜扯了扯唇,拉开椅子。 沈棠心望着他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下来。 席间,沈司衡忽然轻描淡写地开口:“明天起我就不回来了。” 沈棠心和沈司澜同时睁大了眼睛。 “大哥你要去哪里啊?”沈棠心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沈司澜眉梢微动:“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沈司衡神色淡淡:“我搬出去住。” “为什么?”沈棠心表情更可怜了,“你搬出去那我怎么办?小哥他就知道欺负我。” 沈司澜皮笑肉不笑地瞥过来:“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住吗拖油瓶?” “……”沈棠心眼皮一抖,“那要不你也搬出去吧。” “凭什么?要搬也是你搬。”沈司澜轻扯唇角,“以后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拎出去睡大街。” “……” 沈棠心闷闷不乐地啃了口排骨,差点把牙给磕瘸了,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将沈司澜往死里瞪。 对方却依旧泰然自若地吃着菜:“你干嘛突然搬出去?” 沈司衡沉默了下,才说:“工作需要,离学校近点。”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为工作搬个家。”沈司澜轻嗤,“老大你该不是谈恋爱了吧。” “……” !! 沈棠心目光顿时移向沈司衡。 “话说回来,我前几天开你那辆大G,在副驾上发现点儿好玩的东西。”沈司澜凉飕飕地笑着。 沈棠心满眼八卦的光:“什么东西?” 沈司澜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粉红色的。” “……” “小姑娘的玩意儿。” 沈司衡脸色微变:“无聊。” “不知道在车上干嘛呢,发圈儿都能掉了。”沈司澜装模作样地咋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棠心满脸的不可置信变成惊恐。 粉红色发圈肯定不会是她的,她只有深色发圈。 再加上突然搬出去的行为,看来多半是有女朋友了。 “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沈司衡不见一丝窘迫,镇定自若地望向沈司澜,“你也快三十了,昨天爸妈电话里说要我给你安排相亲。” “……” “我挑了几位,都是名门闺秀,你有空见见。” 沈司澜脸色顿时又黑又白。 沈棠心幸灾乐祸地捂住嘴巴。 *** 因为白天业务不熟练在徐晋知面前出了错,沈棠心洗完澡躺在床上,用手机看根管治疗的教学视频。 本来还有些困,结果越看越精神,一不小心就到了两点多。 第二天起床晚了,匆忙赶上沈司衡的顺风车,却没来得及吃早餐。 偏偏是周一,路上堵得像挤牙膏,车流一顿一顿地往前挪。 沈棠心把座椅放下去眯了一小觉,醒来时离医院还有三公里,她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拍了张堵车照,发到朋友圈: 【QAQ死亡周一,好饿好饿。】 到医院迟了几分钟,徐晋知已经在办公室换好衣服,正在把窗帘一片一片地拉起来。 沈棠心目光从他背影上移开,落在茶几旁专为她添置的小书桌,桌面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包装袋。 若有似无的肉香飘进鼻子里,沈棠心懵懵地对上男人回头的眼光。 徐晋知眼梢微微一动,唇瓣抿直,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恢复淡定神色:“不吃早餐会影响学习效率。” 沈棠心慢吞吞移过去,心里绵绵密密地发痒,垂下眸,嗓音温软:“谢谢徐主任。” 徐晋知望着她,眼神比昨天多了一些耐心宽和,却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口腔医学是很精密的医学,像昨天那种失误,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她面前的文件,“我做了一个相关专题,你好好训练一下。” 沈棠心用力点点头:“好的。” *** 自从徐晋知开始正儿八经地带她,沈棠心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很快都传到其他诊室了。 她已经可以独立进行牙齿检查和洗牙等简单工作,较为复杂的手术,她也能当个合格的副手,基本不会犯错误。 这天,帮忙徐晋知做完一个根管填充,后面没有号了,沈棠心匆匆忙忙地打开储物柜准备开溜。 刚拿出她的新书包,身后传来男人浅淡轻飘的声音:“这么急着去哪儿?” 沈棠心心底咯噔,下意识地把书包塞回柜子里,回头。 “徐主任,还有事情需要我做吗?”她懵懵地望着他,“没有的话,我去找晏医生洗个牙。” 徐晋知微微挑眉:“洗牙?” 沈棠心认真地点头:“嗯。” 徐晋知眉心拢起来:“为什么找晏瑞阳?” 这话仿佛夹着些莫名的质问语气,沈棠心紧张地眨了下眼睛:“……昨天约好的,晏医生六点半有空。” 徐晋知依旧看着她,深褐色的眸接近于黑色,像一个无底洞,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沈棠心不自觉屏住呼吸,后背紧贴住柜门,隔着衣服恍惚感觉到一阵冰凉。眼看他缓步靠近,不由自主地攥紧指尖。 徐晋知淡漠地垂眼,目光却有力地攫住她: “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沈棠心眼皮一颤:“什么?” 男人嘴角微动,若有似无地勾起来,粉色薄唇隐约发出诱人的光泽:“我现在就有空。” 第 11 章 第 11 章 沈棠心懵懵地动了下眼皮,略微思考之后,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徐晋知要么是在试探她,要么是在嘲讽她,竟敢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 堂堂口腔外科的专家主任亲自上手洗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事不正常。 他一定是在嘲讽。 于是她定了定神,重新把包从柜子里扯出来,讪笑道:“不用了徐主任,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事要早点回去,我先撤啦。” 说完,不等男人张口回应,就拔腿飞快地跑了。 徐晋知稍稍抬起的手指僵在原地。 几秒后,唇角牵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 晚上回到家,沈棠心接到学校舍友的电话,问她暑假要不要留宿舍。 沈棠心想了想,在医院实习得将近半年,期间应该都不会回学校住了,于是说不用,钥匙在抽屉里让她自己拿。 B大宿舍管理得严格,假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要把钥匙交还给宿管的,需要假期住宿得提前申请。 现在假期留在学校的同学越来越多了,但这方面把控得一直挺严,道道程序都不容马虎。 她现在哪有时间弄那些,不如住在自己家舒坦又方便。 某天休班,沈棠心乖乖挂号去洗了个牙。晏瑞阳笑话她太老实,一点都不像徐晋知带出来的孩子。 楚白筠在旁边打趣:“那我呢?我像不像你带出来的孩子?” 晏瑞阳拿着设备凉飕飕睨她一眼:“我今天是不是还没骂你?” 楚白筠:“……” 今天崔盈休班,楚白筠没人打嘴仗,也显得不那么讨厌了。 沈棠心洗完牙才问:“徐主任不老实吗?” 她倒是觉得他挺实在的,实在到过于不解风情。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孤独终老也不是不可能。 “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单纯,还真是单纯得无可救药。他就一张脸长得帅点儿,把你们一个个勾得魂儿都没了。”晏瑞阳轻嗤了声,“那厮心肠黑着呢。” 沈棠心满脸不以为然:“我才不信。” 徐晋知就算曾经对她不好,客观地说,也依旧是个光风霁月的大好青年。 几秒后,楚白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信。” 沈棠心皱眉质问:“为什么?” 楚白筠一脸义正辞严:“晏老师说得都对。” “……” *** “小棠,去帮我盛杯水。”何晓丽正忙着排电子挂号系统,把保温杯递给她。 “好的。”沈棠心去休息室的饮水机给她倒满,回来的路上,在走廊就听见了大厅里的吵架声。 妆容浓艳、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站在分诊台前面,穿着香奈儿的套裙拎着Gucci包包,打扮得珠光宝气,嗓音尖锐:“我平时可都是找院长看病的,人院长也没说不给看啊,你们这个主任怎么回事?” 何晓丽温声解释道:“真的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徐主任和黄主任都不出门诊,您这种普通牙疼,挂主治医师就可以了。不过您没有预约挂号,加号估计要等一等。” “等什么等?我说了我要主任给我看,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普通牙疼啊?万一是个癌症什么的,你拖得起?那普通医生看得出来吗?”中年女人冷哼一声,嘲讽道,“都说你们当医生的救死扶伤,多忙多忙,我看这当个官儿不得了了,一周只上一天班,还管不管老百姓死活了?”说着还转头号召其余病人:“大家来给评评理,这主任分明就是不负责,我要投诉!” 等候区的病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何晓丽又急又无奈:“我们主任是不出门诊,不是不上班,他在——” “我管你呢,你今天要是不让他给我看,我就投诉。”中年女人高傲地仰起下巴,胖胖的身子靠着分诊台,像木桩一样杵在这里,挡住后面来挂号的病人。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等候区也像是一锅沸腾的粥,咕噜咕噜的冒泡,大厅里温度都仿佛升高了些许。 沈棠心站在走廊口盯着中年女人看了一会儿,小高跟蹬蹬地走过去,把何晓丽的不锈钢保温杯放在分诊台上。 沈棠心用了些力道,保温杯发出刺耳的钝响,吸引了中年女人的注意。 然而她猪血色的唇刚一张开,就被沈棠心轻飘飘的嗓音打断。 “阿姨,你说这些话也太过分了。”沈棠心神色淡淡,茶色的眸子却比以往更深一些,夹着鲜少出现的锐利,“我们医生以救治病患为己任,谁都不例外。徐主任和黄主任一周只出一次门诊,是因为他们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人命关天的危急创伤手术,尖端技术交流,安排医生培训,提高整个医院的人员素质——” 何晓丽拽她袖子,嘀咕道:“跟她讲这些干嘛?她懂什么。” 沈棠心抓住她手,依旧目光锐利地盯着中年女人:“阿姨,您这种小病小痛我们这儿任何一位业务合格的医生都可以解决,但主任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代替。还请您不要占用资源。” 中年女人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说我——” “妈。”门口有一个年轻男人匆忙跑过来,拉住无理取闹的中年女人,“您干什么呢?我就出去打个电话,您怎么又跟人吵起来了?” 说着连连对何晓丽和沈棠心道歉:“实在对不起啊医生,麻烦您帮忙挂个号,我妈这两天牙龈痛,您看看挂哪个医生合适。” 何晓丽点点头:“牙周科的陆医生吧,你去那边缴完费再过来。不过加号得多等一会。” “等吧,没关系。”男人依旧有点赧然,“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晓丽和沈棠心对了个眼神。 男人转身去缴费之前,貌似多看了沈棠心一眼。 不和谐的小插曲终于告一段落,沈棠心坐回分诊台后,看了一会儿病理学的书,突然被何晓丽撞肩膀:“哎。” 沈棠心懒懒地抬头:“干嘛?” 何晓丽挤了挤眼睛:“那男的老在看你。” 沈棠心:“谁?” 何晓丽:“就刚刚那个大妈的儿子。” “……” 沈棠心原本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也平静地度过。 结果第三天一大早,就有个外卖小哥送来一大束玫瑰花。 满大厅的人都傻眼了。 事情还不仅仅如此,在沈棠心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接连收了三天的花。 玫瑰,百合,满天星。 每次外卖小哥都是放下就走,这天她终于忍不住追了出去,“你好,请问这是谁送的花?” 外卖小哥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晚上下班的时候,崔盈打趣她:“你最近很火啊小姐姐。” “连你也开我玩笑。”沈棠心瞪她一眼,“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这还用想?男人呗。那边赵医生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她笑嘻嘻地提议:“要不明天休息,我陪你去庙里问个姻缘?” 沈棠心连连摆头:“别,我才不信那个。” “可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谈个恋爱。”崔盈说。 沈棠心满脸拒绝:“我不要。” 崔盈咋舌:“你这么排斥恋爱,是不是受过男人的伤啊?” “……你才被男人伤过呢。” 两人一路调侃说笑着走到门诊大厅,沈棠心一看台阶下站着的人,忽然间脚步一顿。 虽然只那天见过一面,但这位李先生颜值还算出众,谈吐也礼貌风雅,很难想象那位飞扬跋扈的中年妇女居然能培养出这样的儿子,所以沈棠心印象颇深。 此刻他手里抱着一束鲜艳的小雏菊,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这些天送到科室的花。 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李先生冲她温和一笑,缓步走上台阶。 沈棠心猛一下攥紧崔盈的衣角,背脊挺得僵直。 心头的某种预感十分强烈,她想跑,却又清楚地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跑,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到她面前,周围来来往往的同事和陌生人也都投过来八卦的目光。 太过密集的注视,灼得她脸颊发热。 “沈小姐,请收下我的心意。”李先生微笑着把那束雏菊送到她面前。 李先生个子该有一米八,穿着身笔挺的西服,虽然西服的面料和款式都彰显着价值不菲,却远比不上徐晋知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般的气质。一个犹如飘在云端,一个身陷凡尘。 沈棠心顶着头皮发麻问他:“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李先生直截了当地说:“我对沈小姐一见钟情,希望能彼此认识一下。” 沈棠心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个,不好意思啊李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再说。” 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拉着偷笑的崔盈跑下台阶,溜了。 崔盈边跑边笑,一直笑到大马路边才捂着肚子问她:“以后再说?你是在给他机会吗?” “不是啊。”沈棠心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委婉地拒绝。” 崔盈噗嗤一笑:“你这叫哪门子拒绝?” 沈棠心皱眉:“那我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丢脸吧?毕竟他人还挺好的,以后有机会再单独说也不迟。” 崔盈边咋舌边摇了摇头:“没见过拒绝人还这么讲究的。” *** 虽然女主角休班,但第二天科室里就传开了,那位李先生给沈棠心送花,还在医院门口当众表白的事。 徐晋知有个临时转诊的病人,他从办公室下来等,穿过喧闹的大厅走到二诊室,赵青严正在给时露的手术帮忙。 已经快收尾了,赵青严拆开缝合线的袋子,递给时露。 两人都没有发现徐晋知进来,时露紧蹙的眉稍稍松开,手术最紧张的阶段过去了,也有了心思开玩笑:“你到底怎么想的?再不加加油,小沈可就要被人抢走了。我听说她昨天没拒绝那个李先生哦。” 赵青严叹了一声。 “我还听说那个李先生挺厉害的,好像本来就是个富二代,前些年家道中落,他爸做生意欠了几百万,后来他自己都给还上了,现在又有自己的公司,发展得不错。”时露煞有介事道,“小姑娘都无法抗拒的钻石王老五呢。” 赵青严面露难色,语气十分低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好像对我没那个意思,一直也不给回应。” “你个闷葫芦,真是要气死我了。”时露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你当人家女孩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给她送点儿礼物,买几次早餐人家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赵青严丧气地垂下眸。 时露缝完最后一针,给患者嘴里塞上止血的棉花,把持针器扔到器械台上。 “我可提醒你了,自己不抓紧行动,到时候别找我哭。”她起身见到桌旁站着的徐晋知,愣了愣:“徐主任?” “嗯。”男人目光淡淡地瞥了眼器械台,“收拾一下,我一会儿要用。” 时露满脸无奈:“徐主任,楼上好好的专家诊室你不去,每次都在这儿凑热闹。” 徐晋知难得勾唇浅笑:“你也说了,这儿热闹。” “……” “有气氛。” 相比于两人的玩笑心思,赵青严想起刚刚和时露的对话,恨不得立马打个地洞钻进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领导的面谈论这种事情了,在这位主任眼里自己得是多么的肤浅和不专业。 然而,不等他消化掉这阵窘迫,徐晋知却云淡风轻地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追女孩儿是不能这么追。” “……”赵青严脸都白了。 “你这种行为,说得好听叫默默付出不求回报,说难听点儿,就是怂。”徐晋知一边看着时露收拾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赵青严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问他:“那您觉得我该上吗?” “如果现在有个紧急创伤患者需要手术,你觉得你该不该上?”徐晋知收回清冷淡漠的视线,转身去柜子里拿手术服,“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问我。” 赵青严目光怔懵地跟着他转了一圈,突然间大彻大悟。 第 12 章 第 12 章 洗牙那天,晏瑞阳特别嘱咐过,沈棠心右上智齿旁边的7号牙有浅龋,刷牙时要尽量刷干净,否则会加速恶化。所以从那以后,她格外注意那颗牙齿。 沈司衡搬出去了,每天送她上班的任务便落在了沈司澜身上。不管她起得早还是晚,沈司澜都得跟着她起。 所以对于她每天早上刷牙要刷五分钟这件事,沈司澜意见很大。 “你给老子绣花呢?你这几颗牙是金子做的吗?”已经换好衣服的男人站在屏风旁,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沈棠心连忙又刷了几下,漱完口对他说:“牙可比金子重要多了。” 沈司澜轻嗤。 沈棠心一本正经:“牙要是坏了,多少金子都没法减轻痛苦,不信你试试。” 沈司澜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坏了也不找你这个庸医。” 沈棠心懒得和他拌嘴,穿上衣服出门。 路上,沈司澜拒接了一个电话,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大哥。 沈棠心看了一眼:“小哥你现在越来越嚣张了。” “他除了催我相亲能有什么正事儿?”沈司澜语气嘲讽,“有女朋友了不起,穷显摆。” 沈棠心努了努嘴:“大哥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着急。” “你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沈棠心认真盯着他:“我跟你隔了三个代沟,你确定你要跟我比吗?” “……” 沈棠心难得逮着机会,不遗余力地戳他心窝子:“过两年我还是小仙女呢,你就是奔四的中年老男人了。” “滚。”沈司澜转头白了她一眼,“老子就算八十岁,也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信不信?” 沈棠心面色惊恐地缩了缩肩膀:“一树梨花压海棠?” “……” “你真恶心。” “……” *** 徐晋知今天的门诊排在下午,但他很早就来了,沈棠心七点开始自习,他也在办公室看资料。 待到沈棠心快离开的时候,他也刚看完手头的资料,起身走过来,把她桌面上的早餐袋子和自己手里的袋子一起扔进门口垃圾桶里。 沈棠心瞅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二十,可以下楼去准备上班了。结果刚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口那人的视线,迎着清晨的日光,格外深邃而通明。 他一只手搭在门边上,面色浅淡,眉心舒展,手指轻缓地敲了敲,“过来。” 沈棠心觉得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跟他一起站在门口。 男人抬手在电子锁上按了几下,里面发出一串滴滴声,随后摁指纹的地方亮起来。 “给你录个指纹。”徐晋知淡淡地解释。 沈棠心愣住。 “以后我不上班,你就自己进来。”他垂眸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手扶在门框边缘,低声催促,“愣着干嘛?” 沈棠心紧紧抿了下唇,问:“会不会不太好?” 男人稍一挑眉,嗓音夹着不明显的戏谑:“你是觉得,我每天早上陪你六点起床比较好?” “……”这话听得她耳朵一热。 分明是很正经的事,听上去怎么那么奇怪? 可转念一想,徐晋知就算不上班也得过来给她开门监督她学习,的确挺麻烦的。 不能把人家的耐心负责当做理所当然。 于是她乖巧地“哦”了一声,抬手,把指头放进摁指纹的小盖子下面。 摁了几下,里面又发出滴滴的声音,像是报错。 沈棠心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徐晋知。看见他垂眸的那一瞬,手背忽然一热。 那瞬间仿佛是滚烫的,只轻轻的一个触碰,就能感知到男人手掌的纹路,带着电流,从肌肤相接的地方窜遍全身。 “胆子小就罢了,还这么笨。”他握着她的手指,慢慢地录全指纹。 好不容易成功了,系统提示要录第二遍,所以他依旧没有放开。沈棠心竭力控制着,手心却还是微微发汗。 周身环绕着熟悉的佛手香,像是他怀抱圈出的一个小小世界,完全隔绝开了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幽香浅淡,和头顶飘下来的微热呼吸一样令人昏昏欲醉。 耳朵越烧越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与他胸前的白大褂摩擦生热,还是别的原因。 但最最无法忽视的,还是他握着她的手指,耐心地辗转按压,电子锁每发出一次滴滴声,她心口都会跟着猛颤一下。 终于熬到录完指纹,他也很自然地收回了手。沈棠心那刻却不自觉陷入怔愣。 幸而她很快清醒,低下头迅速地把手塞进兜里,假装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去上班了。” “嗯。”男人浅淡而短促地回应。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转头就溜。 *** 沈棠心跟了两台手术,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可一旦空闲下来,便想起下午要见到徐晋知,心里就像是几千只小动物的爪子在挠。 她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 上午一结束,就跑到崔盈那边,喝光了楚白筠带来的一整条养乐多,总算是把那阵邪火给压了下去。 “沈棠心你要死啊!”楚白筠上完厕所回来,看着垃圾桶里的空瓶子花容失色,“你赔我一箱!” 沈棠心皱眉:“我只喝了你一条,为什么要赔一箱?” 楚白筠红着眼睛朝她嚷嚷:“这是晏老师给我买的!” 沈棠心:“不也是超市里买的。” 楚白筠急死了:“那不一样!” 沈棠心:“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哎。”崔盈扯了扯唇,打断她们两个,凉飕飕盯着楚白筠,“晏老师为什么要给你买?他都没有给我买。” 楚白筠一脸嫌弃:“他凭什么要给你买?” 崔盈:“你是不是又缠着晏老师给你开小灶了?” “才没有。” 沈棠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边往出走,边拿手机给晏瑞阳发语音:“晏医生,快回来吧,你后院儿着火了。” *** 吃完午饭,沈棠心去超市买了两条养乐多,想着给崔盈和楚白筠一人一条,下班后送过去。 刚放好东西关上柜门,转头就看见赵青严站在诊室门口。 中午,整个诊区寂静无声,赵青严又是一身白,沈棠心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拍拍胸脯,微喘道:“你走路是飘的吗?” “……对不起啊。”赵青严讷讷地摸了摸后脑勺,垂着眸子,似乎不太敢看她,“那个,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啊?”沈棠心张了张口,错愕,“那你快点说,我赶着去午休呢。” “那个,我……”赵青严手从后脑勺拿下来,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两只紧紧地揪到一起。 沈棠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青严深吸了一口气,双肩耸起又落下来,声音紧张而短促:“小棠,我喜欢你。” “……” 赵青严闭着眼睛豁出去似的喊:“我从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沈棠心被他突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比之前那句表白还要令人震惊。 “是我要露姐把你交给我带的,我就是想,跟你多点机会接触,还有后来,我给部门同事们买早餐,买零食,其实也是因为想买给你。”赵青严一股脑全倒了出来,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小棠,我们能不能……” 男人话音未落,沈棠心突然听见从里面隔间传来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每个诊室都有四五个隔间,用毛玻璃隔出来,平时方便病人接受治疗时保护隐私,站在门口是看不见里面的。 赵青严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棠心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好像有人。” 说完,她脚步极轻地往里面的隔间走去,赵青严紧随其后。 只见第三个隔间的窗户边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白大褂盖在身上,身下是时露放在休息室的折叠小床。 今天时露不上班。 刚才掉下去的,应该就是床边地面上的那本杂志,此刻杂志落了地,他便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 赵青严瞬间面如土色:“徐主任,您怎么在这里?” 床上那人似乎迟疑了下,才缓缓地把手拿开,转头看过来。微睁的眸很快变得清醒,徐晋知坐起身,懒散地屈着一条腿,取下耳朵上的耳塞,眉梢扬起:“你说什么?” “……没。”赵青严嘴角一抽,“没什么。” 沈棠心蓦地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想起今早在办公室门口录指纹时发生的事情,脑袋一热,匆忙丢下一句:“我我去午休了。” 便脚下抹油跑得飞快。 徐晋知微勾着唇角下床,与赵青严擦身而过,穿好白大褂,站在门口的小镜子前整理衬衫领口的温莎结,动作不疾不徐,斯文矜贵。 “睡了吗?”他淡淡地问。 赵青严蓦地一惊,稍微反应片刻才回答他:“没呢。” “好多年没在这儿睡过了,还是二诊室的阳光最好。”他回头睨了睨那张小床,“去试试?” “……”赵青严连连摆头。 徐晋知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扣好白大褂的扣子,然后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赵青严的肩膀。 离开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节哀。” 第 13 章 第 13 章 沈棠心趴在休息室的桌面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刚徐晋知脸上似是而非的神情。 他越是若无其事,越像是在心底里看笑话。 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手指上直到现在还能微微感觉到的热意。 沈棠心抱着脑袋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已经傻过一次了,不可以再傻第二次。 本来担心见面会尴尬的赵青严,下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照面都没打。 她便认真仔细地跟了徐晋知一个下午的手术。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心无旁骛的工作状态,心中疑惑,倒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总忍不住去观察她。 她却忙得像只小陀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分给他。 刚拔完一颗阻生牙,女患者用冰袋捂着一侧腮帮子,沈棠心把写着注意事项的卡片递给她,并第N次嘱咐道:“止疼药一天不能超过三颗哦,千万别多吃。” 这位小姐姐怕疼怕得要命,一副要把止疼药当饭吃的模样,当真是把她吓到了。拔完牙,她一只手被小姐姐攥得通红。 小姐姐拿了止疼药,收拾好药袋便走了。 沈棠心依旧没去看一旁盯着她半晌的徐晋知,而是看了一遍电脑上的挂号系统,才回头对他说:“徐主任,四点半预约的病患没来,后面五点才有呢,可以休息一下。” “嗯。”徐晋知望着她,深褐色的眸底似乎淌过一道光,唇角微勾,“你也休息。” 沈棠心笑了笑,指着旁边隔间正在做手术的医生,“我过去看看。” 徐晋知轻呵一声,夹着不太明显的温柔,“去吧。” 沈棠心站在治疗椅后面,全神贯注地观摩手术,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徐晋知半倚着墙边的低柜,视线擦过手术灯的边缘望向她,镜片后的目光如丝缕一般飘忽轻盈,却始终没有移开。 *** 直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沈棠心才看见赵青严跟着陆医生从会议室出来。她这会儿正准备摁电梯,对上赵青严有些腼腆和躲闪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叫住他:“赵医生。” 赵青严目光一动,对陆医生说了句什么,调转方向朝她走过来。 不等她开口,便支支吾吾道:“小棠,其实……那个,你不用太有压力……” “对不起赵医生。”等那些人全都走了,沈棠心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同事,好朋友。” 自从赵青严说出口的那刻,就注定有些东西会不一样了。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希望弄得太尴尬。 她还是想尽力挽救,不管是两人之间正常的关系,还是这件事情对于赵青严或多或少的伤害。 赵青严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局促地握住。 沈棠心看着他,抿抿唇,继续说:“以后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好不好?” 赵青严两只手握紧又松开,再攥成拳头,讷讷地垂下眼睫,嗓音低沉迟疑:“……好。” “嗯。”沈棠心点点头,冲他微笑,“那我下班啦,你去忙吧。” 赵青严再迟疑了下,也扯开嘴角,点点头:“好。” 等赵青严走了,沈棠心摁住下行的电梯按钮。 她对着亮起来的按钮舒了口气,心中还是略有包袱,直到肩膀突然被人拢住,崔盈贼笑着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刚看到赵医生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怎么回事啊?” “我拒绝他了。”沈棠心鼓着腮帮子,一下一下地戳着按钮边边。 崔盈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轻嗤道:“看你这表情还有点儿舍不得?” “不是的。”沈棠心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你说好好的同事,干嘛要整这一出呢,以后见面多尴尬。” 崔盈揉揉她耳朵:“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棠心略微思考了下,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 今天住院部有刚下手术要观察的病人,黄旭天主刀。老婆出差不在家,他做完手术得回去看孩子,住院部就交给了徐晋知。 等手术病人的各项指标稳定,徐晋知从病区下来,习惯性地停在十六楼。下电梯后才恍然惊觉,自己是要去办公室换衣服回家的。 但电梯已经下行了。 他正打算从安全通道走上去,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玻璃窗外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身材高大笔挺,偏瘦,穿着灰色T恤和牛仔裤,脑袋低垂,似乎有些丧气。 徐晋知顿了顿,走向墙边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红茶,然后转身走向阳台。 医院门诊大楼正对着一片新开的商圈,此刻霓虹闪烁,灯火通明,商场后面高耸的写字楼顶部,滚动播放着某某对某某某的告白字眼——我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听说最近做活动,播一个晚上四千。而商场大楼的LED屏幕,两个小时就要五万。 “还不回家?”徐晋知把红茶递到那人面前。 赵青严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眼眸颤了颤,看过来,“……徐主任?” 徐晋知默不作声地扬了扬手里的饮料,赵青严迟疑地接过去。 “谢谢。”他点了点头,“您是刚下手术吗?” “我从住院部下来。”徐晋知语气平淡。 赵青严:“哦。” 徐晋知转头看他,半开玩笑地说:“咱们科没有加班费。” 赵青严配合地笑了一声:“我就是发个呆而已。” “心情不好?”徐晋知仰头喝了口红茶。 赵青严沉默片刻,主动坦白:“她说,她只当我是朋友。” 徐晋知看过来:“嗯?” 赵青严捏着饮料瓶,低下头:“徐主任,我是不是很差劲?” 赵青严语气有点恍惚,但问得很真诚。 徐晋知垂眸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男人,那一瞬也稍有点恍惚。 他转回去,看向对面闪烁的霓虹和漫天光幕。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可以决定自己喜欢谁,却没办法左右别人。”徐晋知低沉而缓慢地开口,“无论你优秀与否,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残忍无情。” 赵青严目光微动:“徐主任,您也被拒绝过吗?” “没有。” “……”赵青严感觉到二次伤害。 看着赵青严挫败的神情,徐晋知勾了勾唇,抬手拍在他肩膀上,“你还年轻,感情的事不着急。” 赵青严点点头:“嗯。” 徐晋知淡声安慰:“总能遇到合适的。” 赵青严继续点头。 过了一会儿,赵青严转头问徐晋知:“徐主任,听说您一直是单身?” 徐晋知迟疑了下,“嗯。” 赵青严:“您就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儿吗?” 徐晋知望着灯海的目光稍稍变沉。 赵青严侧着头唏嘘:“像您这么优秀的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有过。”他眼睛里映着闪烁的霓虹,悠远得似乎没有焦距,又恍惚地接了一声:“有。” 赵青严:“那为什么……” “因为人生的课题,不止有喜欢和不喜欢。”徐晋知低头垂眸,手指用力摩挲着瓶子,塑料纸被迫发出呲呲的响声。 赵青严是个直脑子,搞不懂感情里那些弯弯绕,也听不出什么端倪,接着问:“那您到现在还单身,家里人不着急吗?我年初才过25岁生日,我爸妈就天天催的不行。” 男人目光稍凝,眸底划过薄薄的幽冷。 几秒后,化作一道若有似无的轻笑:“我比你幸运,我没人催。” 话虽如此,但过于清冷的眸,让他舌尖的“幸运”两字仿若幻觉。 赵青严却毫不敏感,羡慕地叹了一声:“真好。” 灯光秀开始了,对面广场上的射灯向四面轮转。 五颜六色的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照进来,而男人的眸色,始终像夜幕一样深沉。 *** 沈司澜晚上不回来,也没说原因,大概是有应酬。 最近他每天都神出鬼没,睡觉前绝对见不着人影。 沈棠心吃完保姆阿姨做的饭,便上楼去学习了。明早徐晋知给她安排了实操测试,虽然不是用真人,但也得好好准备。 她在书房里用模型练习到十点多,又心血来潮想雕只小兔子。自从开始上实操课程,她就同时喜欢上了雕刻,闲着没事既能玩玩,还能练手劲。 时间飞逝,等她雕完兔子就十二点多了,赶紧从书房出去,准备洗澡睡觉。 走廊只开着壁灯,昏暗光线里,忽然出现一道高大如山的黑色影子,沈棠心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 待看清那张脸,才抚着胸口舒了口气:“小哥你是鬼吗?” 沈司澜似乎心情不错,被骂了也没跟她计较,唇角衔着点风情万种的笑,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还不睡?背着我做什么好事儿呢?” “明天有考试,我在学习。”沈棠心瞪他一眼,“你喝酒了啊?” 但也没闻着酒味。 沈司澜扬了扬下巴:“没喝。” “没喝笑这么荡漾。”沈棠心扒开他的手,抬脚跑进自己房间,嘭一下关上了门。 沈司澜:“……” *** 第二天,沈棠心一大早先去了诊室。 本来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徐晋知却已经到了。 他还没换衣服,衬衫西裤勾勒出令人垂涎的身材,宽肩窄腰,长腿翘臀。如冰山雪莲般的斯文矜贵,却又掩饰不住勾人的性感。 沈棠心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淡定地把包放进柜子里,只拿出手机,“徐主任早呀。” “早。”男人稍稍点头,目光柔和,“吃饭了吗?” 沈棠心坦率地摇头:“没。” “那我——” “我带了这个。”沈棠心打断他,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一袋巧克力,“先补充能量,晚点盈盈给我买拉面过来,我聪明吧?” 徐晋知刚点开外卖app的指尖一顿,唇角微勾,不太自然地缓和那一瞬的僵硬神色:“嗯。” 沈棠心转身去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巧克力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她对着面前浅绿色的毛玻璃,若有似无地松了口气。 徐晋知半靠在门边,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瘦小的背影,心中某些飘忽不定的预感变得越发的真实。 或许小姑娘不傻,她在刻意地抗拒。 想起昨天垂头丧气的赵青严,徐晋知不自觉扯唇苦笑。 自己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他知道沈棠心虽然是个善良的姑娘,对待感情却绝不含糊,喜欢和不喜欢,在她那里界限分明。 他见过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就像一轮热烈奔放的小太阳,恨不得照进他心底的每个边边角角。 而如果不喜欢,她就是一阵捕捉不到的春风。 春风和煦,但任你如何追逐,都不会是属于你的。 就好像一把温柔刀,用最体面的姿势,剜心致命。 第 14 章 第 14 章 沈棠心已经在医院停车场磨蹭了十几分钟了。 又一次,车屁股以极其诡异的角度险险避过旁边停靠的银色凯迪拉克,驾驶座车门外却只留出二十公分的距离。 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都怪沈司澜那个不靠谱的男人,扔给她一盒车钥匙,就说要出去潇洒自在。 虽然她选了一辆最低调的白色奥迪小跑,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撞了。 沈司澜车子虽多,但他很博爱,每一辆都是宝贝。 正打算破罐子破摔,钻到副驾驶从另一侧出去,车前盖突然被敲了敲。 沈棠心抬眸一看,只见有人微微倾身,单手虚撑在车头,对上眼神的那刻,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清俊的脸上,神色倦懒随意,唇角是无法忽视的浅淡弧度。 她自觉地理解为嘲笑。 徐晋知怕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了,从她第一次连半边车身都挤不进去的时候开始。 男人稍稍往旁边退开,沈棠心咬咬唇,把车子开了出去。 然后默契地下了车,没有拔钥匙。 徐晋知坐进驾驶座,略调了一下座位,将车子倒进去。奥迪小跑的方向盘在他手掌间就像个随意摆弄的玩具。 应该说,整辆车都像是个玩具,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平平稳稳地停在车位的正中间,车头和前端那条白线只隔着大约十公分距离。 他下来帮她锁了车,把钥匙还给她,清晨的嗓音格外清冽:“怎么今天自己开车?” 前阵子他见过几次,她都是从别人车上下来的。 小姑娘倒车技术烂成这样,却也没让他很意外。 沈棠心跟上男人的脚步,小声道:“我哥不在家。” 徐晋知“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进了电梯,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独处,过分的安静,让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明显。沈棠心定了定神,捏着袖口的黑色小扣子说:“谢谢你啊,徐主任。” 徐晋知勾了勾唇,嗓音也含了一丝笑意:“小事。” 沈棠心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你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到停车场吗?” 之前都是沈司澜送她,到医院门口就放下了,她并不知道徐晋知每天到底几点到,只是从来都比她早。 今天她担心出状况,所以出门比平时提前许多,没想到刚好碰见他。 徐晋知也转过来,目光相对,眸底很亮:“怎么?” 沈棠心一阵困意袭来,忍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才说:“明天要是也赶巧的话,你能不能再帮我停个车?” 徐晋知眉梢微动:“为什么不打车?” 沈棠心摇摇头:“他们车里都有烟味。” 她很讨厌烟味。 虽然沈司澜偶尔也抽烟,但他不是什么老烟枪,更没烟瘾,车里不会有难闻的气味。 徐晋知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深邃,唇瓣轻抿,过了几秒后说:“明天别起这么早了。” 沈棠心愣了下。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轻描淡写地继续:“跟平时一样就好,快到医院给我打电话。” 沈棠心反应片刻,才忙不迭点点头:“好呀。” *** 今天徐晋知出门诊,恰好时露和赵青严都休息,所以格外忙一些。 二号病患就是个比较麻烦的切除手术,预计一个多小时完成,然而中途突发状况,快两个小时还没结束。 好几个病患等着看,其中一个老大爷脾气很大,每两分钟嚷嚷一次。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看见徐晋知开始缝合,沈棠心终于松了口气。 结束后,她给人拿了冰袋,徐晋知已经去旁边给第一位等候的阿姨看诊。 “一定要注意饮食,小心刺激到伤口。”沈棠心把刚刚手术的患者送出去,“这是我们科室电话,有问题就打这个电话。” “好的。” 转身进来,沈棠心睨了眼旁边横眉竖目的老大爷,有点担忧地看向徐晋知。 他却在心无旁骛地给阿姨检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医生要不你给我打消炎针吧,我朋友说可以打消炎针,一打就好了。”阿姨坐起来,捂着嘴巴说道。 徐晋知淡声道:“您身上没有需要打消炎的指征,这种全身性抗生素不是可以随便打的。之前开的含漱液用了吗?” 阿姨懵了下:“什么含漱液?” 徐晋知眯了眯眸,转头吩咐沈棠心:“给她开一瓶氯己定。” “好的。”沈棠心赶紧去电脑旁边打药单。 “刷牙用小头的软毛牙刷,舌头也要刷到。”徐晋知继续叮嘱患者阿姨,“您刷牙没刷干净,口腔里藏细菌,也会加重感染。”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嗯,拿完药就可以走了。”徐晋知点了点头,才去看那个大爷,“您是什么问题?” “我牙疼。”大爷高声吼了一句,“等了一上午了,到现在才给我看,真是的,浪费时间。” 徐晋知始终面色平淡,抬手指了指治疗椅,“躺下我看看。” 沈棠心给阿姨开完药,急忙探过去一个脑袋,见大爷乖乖躺下,才松了口气。 瞅那大爷凶巴巴的表情,她真担心会一言不合在诊室里打起来。 “哎哟你轻点,要捅死我吗?” 围观的护士都被这大爷的吼声吓得一震。 沈棠心嘴角一抽,咋舌嘀咕:“凶死了。” “是呀。”护士姐姐凑到她耳边说,“人家等拔牙的小姐姐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说什么呢。” “就是啊。”另一位护士也压着嗓音道,“手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也不能怪徐主任,今天又得忙到吃不了午饭了呢。” “您不张大点,我看不清楚。”徐晋知语气很镇定。 沈棠心主动过去,帮他调了调灯。 检查过后,徐晋知把棉签和口镜扔到器械台上,“牙体看着还正常,拍个片吧。” 沈棠心刚要去开单子,大爷噌地一下从治疗椅上站起来,“又拍片子?你们医院咋这么喜欢拍片子?拍个片子大几十块,你是故意讹我呢吧?欺负我年纪大,什么都不懂是不是?” “您的牙齿从外观来看的确没什么问题,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找别的医生,或者拍个片子来给我。”徐晋知面色波澜不惊,“我们医生也不是透视眼,只能看到人类该看到的东西。” “什么态度!” 徐晋知神色淡定地走向旁边隔间里等拔牙的小姐姐,“抱歉久等了。” 小姐姐躺下去,被手术灯晃得眯了眯眼:“没关系。” 大爷骂骂咧咧要过来,正好晏瑞阳带着两个男实习生走进诊室,挡在他面前。 “怎么回事?”晏瑞阳插兜站在旁边,“都到饭点儿了,还搁这儿唱戏呢?” 大爷被两个实习生拉出去劝了,护士姐姐便翻了个白眼说:“徐主任上午有手术,等久了不开心呗,要他拍片子也不干,还想打人。” “看他不像是个敢打人的。”晏瑞阳轻嗤一声,“骂得倒是挺难听。” 走廊里这会儿还回荡着那人骂爹骂娘骂祖宗,问候身体器官的声音,中气十足得半点不像个牙疼的病人。 言辞之粗鄙低俗,沈棠心这辈子是第一次见识到,只觉耳朵和心灵都受到了严重污染。 同事们都义愤填膺,恨不得冲出去理论一番。徐晋知作为被骂爹骂娘问候祖宗的对象,却恍若未闻,手拿着高速转动的裂钻,低声安抚治疗椅上的小姐姐:“张嘴放轻松,很快就好了。” 小姐姐手指攥得紧紧的,双腿蜷缩。 “别怕啊,给你拔牙的是我们科室最厉害最帅的徐主任,多少小姑娘争着花钱挂号来看他呢。”晏瑞阳在旁边笑呵呵地说,“你该不是也故意挂他的号吧?” 小姐姐呜呜着摇了摇头。 “别动。”徐晋知笑着吓唬她,“你要乱动,我这一钻头下去脸可就花了。” “……”小姐姐惊恐地瞪大眼睛。 “晏医生别乱说,这是昨天赵医生的病人。”沈棠心解释道。 “对哦,老徐是不是很久没拔过牙了?还行不行?”晏瑞阳张了张口,还要打趣。 徐晋知头也没抬给他打断:“你闭嘴吧。” 晏瑞阳噗嗤一笑。 徐晋知虽然平时为人淡漠,但工作的时候,似乎对病患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小姐姐逐渐没刚开始那么紧张。 沈棠心看过小姐姐的片子,智齿长了许多年了,下面的阻生牙很大,位置和形状也不太好。原本以为要弄很久,结果才十分多钟,就差不多快下来了。 虽然没少见过徐晋知炉火纯青的技术,但每一次,她都忍不住真心崇拜。 围观的护士姐姐突然开口:“食堂菜都凉了,咱们点外卖吧。” “我想吃盖饭。” “我也好久没吃盖饭了,我想吃郭大娘家的回锅肉。” “那就点她家吧,行不行?”护士姐姐叫了一声,“主任,吃盖饭行不行?” 徐晋知伸手拿持针器,得空抬头看了沈棠心一眼:“你呢?” 沈棠心一愣,莫名窘迫了下,忙不迭点头:“我可以的。” “嗯。”徐晋知淡声道,“那点吧。” 女孩们开始商量着点单,晏瑞阳懒洋洋靠在玻璃隔板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唇角微勾,略带几丝探究和玩味。 “小棠啊。”晏瑞阳突然唤道。 沈棠心专心拿着吸唾管没看他,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晏瑞阳:“你知道不,你现在是除了你时露师姐,在老徐身边待得最久的学生了。” “……” “老徐带时露的时候还没这么手把手教过呢,头三个月都是我教的。”晏瑞阳啧了声,“说起来,你师姐还不如你。” 沈棠心抿了抿唇,没理。 徐晋知淡淡地损他:“你是饿疯了,还是吃饱了撑的呢。” 晏瑞阳轻嗤:“怎么着,你宠你学生还不让说了?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晋知将拔出的上牙扔到器械盘上,往小姐姐嘴里塞了个纱球,凉飕飕抬眼:“我可不像你,带了俩小姑娘,到处嘚瑟。” “……”沈棠心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 “徐主任。”护士姐姐及时打断两人的唇枪舌战,“您要吃哪种盖饭?过来看看菜单吧。” “不用了,看她吃什么。”男人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沈棠心,走到池子边洗手,“我跟她一样。” 护士姐姐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惊讶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沈棠心匆忙转身收拾东西,硬着头皮道:“我吃土豆丝就好了。” “好的呢,两份土豆丝。”护士姐姐又问:“有忌口吗?” 沈棠心:“我不要葱。” 正在窗户边洗手的徐晋知:“我也不要。” “……” 第 15 章 第 15 章 沈棠心原本以为,李先生的事儿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想到才过几天,又开始连人带花来科室报到。 好说歹说,才以妨碍工作为由将他请了出去。 “你没跟他说你不喜欢他?”时露打趣着问。 “说了啊,不管用。”沈棠心耸了耸肩,把用完的器械往回收盒里扔,“露姐,这种情况咱能叫保安吗?” “不能。”时露满脸同情地望着她,“你以后出门千万要当心,万一这痴汉有点儿变态呢。” 沈棠心立刻打了个寒噤。 “别怕小棠,我保护你。”赵青严说,“我们是好朋友。” 时露挤眉弄眼“哟”了一声:“你就没有私心啊?” 赵青严坦率道:“我当然没有。” 时露咋舌:“鬼才信你。” “徐主任说得对,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如果得不到回应,就要学着跟自己和解,而不是逼着人家回应。”赵青严说得一套一套的,“其实当好朋友也不错,谈恋爱还可能分手呢,好朋友永远都是好朋友,对吧小棠?” 沈棠心盯了面前的桌子几秒,才蓦然回神,“嗯”了一声。 “小棠你怎么了?”赵青严发现不太对劲。 “没事。”沈棠心摇摇头,“我去洗手间。” 转身时太过匆忙,鞋尖重重地磕在桌脚,钻心的疼痛自神经末梢迅速地蔓延。她眼眶泛酸,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仓皇而逃。 沈棠心心里憋着一股气,像是三年前被她抽空了藏到角落的一个气球,忽然接触到久违的空气,又被吹得鼓鼓囊囊,带着些陈腐的气息闷在心口,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凭什么瞧不起李先生呢? 自己曾经不也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得不到回应,逼着人家回应,连尊严都不要了,也没换来半分怜悯。 原来他一直都是那样想的。 怪不得她那么自我感动地追逐一场,甚至连在他记忆里做个孤魂野鬼的资格都没有。 沈棠心站在安全通道的窗口,脑子里万马奔腾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吸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才摁下屏幕上绿色的键。 是徐晋知。 她稍一迟疑,对方先开了口:“来急诊。” *** 沈棠心第一次进手术室,结束时已经天黑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八个多小时。 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正看见徐晋知站在走廊里,白衣黑裤,长身玉立。走廊里光线昏暗,男人逆着光的轮廓越发显得硬朗深邃。 沈棠心没什么特别反应,平静地问:“徐主任还不下班吗?” “去吃个晚饭。”他单手插兜,垂眸看她,眸底带着暖色,“要不要一起?” 沈棠心刚要拒绝,转念一想自己最近好像有点过于麻烦他。工作上的事就罢了,前几天他总帮自己停车,也应该道个谢。 现在刚好有空,请他吃顿饭也不错。 于是她点头答应:“好。” 徐晋知唇角微勾起来:“走吧,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 餐厅取名叫“南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南山”。 闹中取静的一栋三层小竹楼,竹片上缠着细细的藤蔓,黑夜里暖白色的灯,将整栋楼晕染得别致而浪漫。 里面的装修风格也是古色古香,雕花月洞门,实木餐桌椅,天花板垂下来一串串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花灯。 他们坐在二楼临街的位置,旁边的窗台上并排放着几只高矮各异的青花瓷瓶,里面开的却都是一模一样的黄色雏菊,幽香若有似无地钻进鼻间。 “看看吃什么。”徐晋知把菜单递给她。 沈棠心接过浅金色绸缎封皮的菜单,也不矫情,点了她爱吃的排骨和虾,又抬头问徐晋知想吃什么。 徐晋知点了一道时蔬。 还有一道叫做“诗礼银杏”,她好奇问那是什么。 餐厅里灯光不够充足,像是特意营造出的朦胧氛围。徐晋知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头微微前倾,深褐色的眸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明亮。 他认真地对她解释:“孔子第五十三代孙孔治建造诗礼堂,堂前有两棵银杏树,苍劲挺拔,果实硕大丰满,取来入食,名曰‘诗礼银杏’,是孔府宴中的传统菜肴。” 沈棠心点点头,“哦”了一声,心想也就是银杏果子。 这名字起成这样,作为学生的她,今天这顿饭倒是非请不可了。 后来这道菜被端上来,让她有些许惊喜和意外。分量不多,黄色的小果子摆盘精美,旁边还放着一朵玫瑰花。 经过处理的果实一点都不苦,入口软糯,略带甜味。 “这道菜有敛肺定喘的功效。”徐晋知还没动筷,端着青瓷茶杯望着她,“我看你最近咳嗽,可以吃一点。” 话音未落,银杏果从筷子间滑下去,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沈棠心低头垂眼,心底绵绵密密地发痒:“嗯。” 小龙虾要价两百多,却远比不上大排档里一百多一盘的分量,绕着盘子摆了一圈。但每一只从头到脚都是完整的,个头大而精致。 沈棠心戴惯了服帖的医用手套,不喜欢餐厅里这种松垮垮的塑料手套,索性把手用湿巾消个毒,直接去剥。 但她忘了把袖子挽起来。 等意识到这茬的时候,已经是满手红油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蕾丝长袖衬衫,袖口是敞开的花瓣形状,看上去岌岌可危。 沈棠心面色犹豫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他没有吃虾,动作优雅地拿着筷子,手指白净而修长。 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抬眸看过来:“怎么了?” 沈棠心迟疑两秒,还是打消了那个不妥的念头:“没什么?” 她继续给自己剥虾,小心翼翼地抬着手腕,既要避免袖口沾到油,也要避免因为抬得过高,油顺着手腕滑下来,十分艰难。 就在这时,徐晋知忽然起身朝她走过来,见她一时间愣着没反应,低沉嗓音里夹着浅浅的揶揄:“不是想挽袖子?” 沈棠心暗自咬牙,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过去,“谢谢。” 徐晋知帮她把袖子挽到肘下一寸,即便很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她手臂。 他指温稍高,而她体温偏凉。女孩的肌肤细嫩柔滑,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仿佛有一只只隐形的触手爬上他手背。 他强忍着,才没有停留太久,让她瞧出一些端倪。 沈棠心局促地把手缩回去,再说声谢谢。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却忽然俯下身来。 她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惊讶抬头。 徐晋知单手扶在沙发背上,轮廓分明的俊脸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深眸如夜色下的一汪幽潭。 周身被染上熟悉香味的空气,每一个分子都仿佛有着定身的魔法,渗透进四肢百骸,令她短暂地浑身僵硬。 直到男人干净的指甲带着些微凉意,不小心蹭到她脸颊。 之所以不小心,是因为他本意并不想碰她的脸,而是用指尖挑起戳在她唇角的一根头发,然后认真地掖到耳后。 男人目光澄澈而坦率,夹着若有似无的温柔:“吃虾还是吃头发?” “……”沈棠心牙齿轻轻地磕了下唇。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徐晋知去了洗手间。 *** 餐厅后院,纯天然石块凿成的水池前,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地洗手。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看不出来吗?” 李先生在水池里甩了甩手,“她没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二位莫不是感情出了问题。” “我还以为你眼光很好,可惜了。”徐晋知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神色刻薄,“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通知你的。” 李先生敛眉沉默,死死盯着他。 “人贵有自知之明。”徐晋知从盒子里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她会不会答应你,你心里没数?” “……” *** 这顿饭,沈棠心没能成功请到。 徐晋知去洗手间的路上,已经把账给结了。 晚上回到家,睡觉前,她突然收到李先生发来的短信。 【抱歉,之前是我唐突了,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希望你别介意我的莽撞。】 【祝你们幸福。】 沈棠心一脸懵逼。 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下意识地编辑完回信,她却忽然脑子一灵光,全部删掉。 就这样吧。 只要不再缠着她,怎么就行。 *** “盈盈,你看这房子怎么样?”沈棠心把手机举到崔盈面前,“离医院就两站地铁,两年前的新小区,物业是龙华公司,一室一厅只要1600呢,说是房东出国急租,不然没这个价。” 崔盈实在受不了每天从学校宿舍到医院都要经历的死亡地铁二号线,打算在附近租个房子住。 “1600还是好贵。”崔盈努了努嘴,“如果能跟人合租就好了,可以有客厅和厨房,但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住。” 沈棠心划掉这个,继续看。 “实在不行就只能单间带独卫。”崔盈语气幽怨,“可是面积大一点,房子新一点的也好贵。” “再看看,总能找到的。”沈棠心不停下滑着租房app。 过了一会儿,赵青严突然出现在正畸科门口,半个身子靠着门叫唤:“小棠。” “叫她干嘛?忙着呢。”崔盈凶巴巴回头。 赵青严表情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就想洗个牙……” *** 徐晋知去找晏瑞阳拿点资料,顺便转到二诊室看看,沈棠心有没有下班。 刚进门,就看见赵青严从治疗椅上坐起来:“牙齿灌风的感觉也太爽了。” 沈棠心背对着他收拾桌子,没搭话。 洗完牙的赵青严兴致很高:“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换门牙的时候就这样。” 沈棠心轻嗤:“废话真多,赶紧收拾收拾下班吧。” 赵青严:“你不走啊?” 沈棠心:“我留下来练练手,反正回家也没事做。” “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 “那好吧,我撤了。”赵青严回头看见门口的徐晋知,惊讶挑眉,“徐主任?”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转落在沈棠心身上。 视线相对,女孩眸子里隐隐有光泽涌动,但很快又转回去忙碌。 赵青严急着下班,道声别就走了。沈棠心收拾着器械,手术服还没来得及脱,草草扯散了腰间的绳子。 徐晋知在她身后一米处站定,问:“刚干嘛呢?” 沈棠心没听出男人嗓音里的暗流,也没嗅到空气里浅浅的酸意,老实回答道:“给赵医生洗牙。” “哦。”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我今天有点儿牙疼。” 沈棠心疑惑地转头。 徐晋知垂眸盯着她,目光有些灼人。长臂一抬,把文件扔在桌面上,发出突兀的响声。 “帮我看看。” 第 16 章 第 16 章 沈棠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男人身形一晃,自己坐上了治疗椅, 抬起一条大长腿侧身望着她, 目光有些凉:“怎么,教了你这么久,舍不得给我看看?” 沈棠心一个激灵摆了摆头, 赶紧走过来, 表情十分专业地问:“徐主任你哪儿疼?” 她在等着他说话,他却忽然抬起一双手, 似乎要扶上她的腰。 沈棠心心底咯噔一震。 下一秒, 男人修长的手指攥住她手术服两侧, 淡淡的佛手香侵袭上来。 他的力道和触感, 强烈到无法忽视, 手术服下只是一件薄薄的T恤, 她仿佛能感觉到男人手的热度,分明没有直接碰到,却隔空熨得她皮肤发烫。 他手指若有似无地抵着她的腰, 将她转过去, 然后手指捻着细细的腰带, 在她身后打了个结。 女孩腰身纤细, 打好结后, 带子依旧垂下来很长一段。她穿着手术服也没有显得臃肿,反倒更能直观地感觉到身材瘦弱, 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沈棠心刚刚打算脱掉手术服, 扯了一半没来得及脱掉, 这会儿又被他给系上了,一阵赧然, 嘟哝道:“都快下班了……” “你还有一个病人没看,下什么班?”男人轻呵一声,揪着带子把她转过来,“工作时间要注意合规,手术服穿好,嗯?” 男人微微上挑的尾音,夹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沈棠心不自觉轻咬下唇,舌头有点打结:“你,你躺下。” 不能再陷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里了。 男人终于松开她身侧的手,面上也瞧不出丝毫端倪,乖乖躺下,仿佛真只是个等待看诊的普通病人。 沈棠心看着治疗椅上躺着的那张脸,脑子短暂地陷入空白,拿着检查用的消毒棉签和口镜,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用不用给你个望远镜?”徐晋知睨了眼两人之间的安全社交距离,开口调侃,唇角衔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沈棠心大窘,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下。 “你哪颗牙疼?”沈棠心硬着头皮问。 徐晋知:“不知道。” “……” “全都看看吧。”男人仰头盯着她,眼神沁出点温柔,“仔细看,我不着急。” “……” 接下来,她十分仔细地给他检查。 徐晋知的牙是整齐的,但并不是矫正过的那种,整齐却很自然,里面也干干净净,连给他看牙都是一种享受。 沈棠心认真起来,也便忘了刚刚那些令人羞恼的小插曲。 “徐主任,你也长了智齿诶。”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地瞪大眼睛。 男人嗓音无波无澜:“正常,谁不长智齿?” 沈棠心:“为什么不拔掉?” 徐晋知:“不想拔。” “可是拔掉比较好吧。”沈棠心认真劝道,“你这也是阻生牙,等到时候发炎就不好了。” 沈棠心收回手,他便坐起来,屈起一条腿,面含浅笑:“你是不是很想拔?” “没有。”沈棠心嘟哝,“我又不会。” 她一个小喽啰,还没到能动刀子动钻的地步。 “想就好好学。”他听出女孩话语间的暗味,望着她,看似轻松随意却不乏认真,“学会了,都给你拔。” “……”沈棠心无端又品出些暧昧,主动转移话题:“你到底哪颗牙疼?” 男人轻笑一声,“现在不疼了。” “……” 徐晋知送她回家。 路上,手机震动,是一条新短信—— 【工商银行:您尾号8888的银行卡入账500000元,转账备注:好好照顾自己,哥走了。】 沈棠心目光一凝。 她赶紧打开微信问沈司澜:【??什么意思?】 沈司澜回得倒很快:【字面意思。】 沈棠心:【……】 沈司澜:【钱不够花再找我。】 沈棠心:【你走去哪?阴曹地府报到?】 沈司澜:【滚。】 【老子不想和你住了,出去享受自由的人生。】 沈棠心:【……】 沈司澜:【给你留了辆车。】 【是不是还挺疼你的?】 沈棠心忍不住也骂他一句:【滚。】 *** 沈司澜留的车,沈棠心并没有用。 想着总不能继续让徐晋知当泊车小工,于是第二天,她打了个滴滴去上班。 结果被车里烟味熏得五脏六腑都翻腾了一上午。 时露今天不太忙,她中午便提前收工,去崔盈那边溜达。 正畸科的诊室有点热闹,似乎也不太忙,除了最里面隔间传来电子器械运作的声音。 晏瑞阳端着杯星巴克咖啡,靠桌而立,不仅他的两名女学生,刘简和张思浩也在。 加上刚进门的沈棠心,五个实习生聚齐了。 另外四个,都挤在晏瑞阳的电脑前。 沈棠心走过去:“你们看什么呢?” “晏老师的存货。”崔盈转过头,勾住她肩膀,指了指屏幕上的片子,“你猜猜这是谁的?” 沈棠心摇头:“我怎么知道是谁的。” 莫非还有看牙片识人的特异功能? “你连你家徐主任的片子都看不出来?”楚白筠回头冲她撇嘴,“晏老师珍藏版的呢。” 沈棠心:“……”这一张黑白X光片,能看出来个鬼。 “是啊,绝版珍藏,全世界仅此一份。”晏瑞阳吹了吹杯里的咖啡,在轻烟白雾里懒洋洋地张口,“他死活不让人碰他的牙,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连洗牙都是自己动手。” “……”沈棠心望着电脑屏幕,不自觉眼皮一颤。 昨天的情节在脑子里还热乎着。 想起他有些神经质的让她给自己看牙,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奇怪又似乎有迹可循。 想起他望着她时,带着灼热温度的揶揄目光。 想起他说,好好学。 学会了,都给你拔。 心口一阵阵火烧似的滚烫。 *** 御水湾的房子里,徐晋知正在陪四岁的小朋友搭积木。 这是黄旭天的房子,今天休息,又是儿子果果的农历生日,黄旭天请他到家里吃饭。 “黄果果,给你妈打电话了吗?”黄旭天从厨房探出个脑袋,问自家儿子。 “我才不给她打电话。”黄果果嘴巴撅得高高的,“我过生日她都不回来,讨厌。” 黄旭天:“妈妈要出差,有什么办法?她不是给你买蛋糕了吗?过两天回家还给你带礼物呢。” “我才不稀罕她的礼物呢,哼!”生日被放鸽子的小朋友特别不高兴,哄不好的那种。 黄旭天杀完鱼满手血,硬忍下揍儿子的冲动,回到厨房准备晚餐。 再端着菜出来的时候,黄果果正在开心地给丁倪打电话,妈妈妈妈叫得可亲热。 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 等黄果果打完电话,黄旭天睨了眼正在旁边转魔方的徐晋知,轻哼:“臭小鬼,到底谁才是你亲爹,这么听别人话?” “徐叔叔就是比你好。”黄果果抱着徐晋知的胳膊,洋洋得意,“徐叔叔比你帅,还比你聪明,五分钟就给我拼好了呢。” 说着,指向桌面上的乐高小房子。 同时,男人手里的魔方也正好完成最后一块。 黄果果满眼崇拜:“徐叔叔好棒!” “……”黄旭天无语地把儿子拎去厨房洗手。 黄果果眼大胃口小,吃完爸爸做的饭,妈妈买的蛋糕只吃了一块就饱了,剩下的打包放进冰箱。 两大人一小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动画片,黄旭天闲得无聊,看向旁边的男人:“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徐晋知倒似乎对动画片有些兴致,头也没回:“怎么?” “昨天晚上,叫人小姑娘给你看牙?”黄旭天轻笑挑眉,“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徐晋知没理他。 “三十了老徐,能再幼稚点儿吗?”黄旭天眯眸调侃,“命根子都给人看了,下一步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徐晋知瞥他一眼:“下流。” “我说什么了我下流?”黄旭天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是你自己思想不单纯吧。” 徐晋知:“国家打击软.色.情,就该把你这种人关进去。” “……” “不过话说回来。”黄旭天语气正经道,“你这后知后觉的跨度是不是太长了点儿?” 徐晋知往嘴里喂了颗蓝莓。 “三年呢,谁能等着你三年?”黄旭天为他唏嘘轻叹,突然脑门一灵光,表情惊恐地转过去:“卧槽,你该不是三年前就——” 徐晋知垂眸盯着手指,缓慢摩挲着指尖的蓝莓汁液,没说话,但幽幽晃动的眸光泄露了一丝情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黄旭天摇了摇头,“那你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想追?” 徐晋知继续搓着手指,“不知道。” “那你就是纯撩人家?” “不知道。” “……你就渣吧你。”黄旭天没辙了,一脸你活该,“当初对人家那么狠心,有你受的。” “爸爸,渣是什么意思?”黄果果突然转过来望着他。 黄旭天轻呵一声,阴阳怪气:“就是像你徐叔这样,欺负女孩子,还不负责。” 黄果果惊讶地张大眼睛:“徐叔叔居然欺负女孩子!幼儿园老师说了,欺负女孩子羞羞~” 徐晋知:“……” “徐叔叔羞羞。” “……” 八点多的时候,黄旭天去哄黄果果睡觉了。 徐晋知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微信聊天框依次机械地往下删,最后只留下其中一个。 这姑娘头像刚换不久,“南山”餐厅窗口的一瓶小雏菊。 他打开朋友圈。 最上面一条,就是五分钟前顶着小雏菊头像发的,语气可怜兮兮: 【没有饭吃QAQ呜呜呜】 徐晋知点开她对话框:【没吃饭?】 沈棠心回得挺快:【没有。】 【今天阿姨请假了。】 徐晋知:【在家?】 沈棠心:【嗯。】 男人唇角微勾,把手机放进兜里,起身到儿童房门口,朝里看了眼。 黄果果已经睡着了,被子上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黄旭天闻声转头,看见徐晋知用口型说:“走了。” 两个男人默默地道了别。 徐晋知走到门口,突然又折返回去,从冰箱里拿出蛋糕,切下来一大块,并且把所有的草莓都放了上去。 *** 沈棠心准备点外卖的时候,收到徐晋知的微信。 他今天休息,没见着人,却在她脑子里活跃了一整天。 每每想到在晏瑞阳那里听到的话,知道的事情,便莫名的无法平静。 她不知道徐晋知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或者说,能不能代表什么。 不到半个小时,他给她打电话,说在院子门口。 沈棠心出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小块脐橙。 男人站在那辆黑色宝马的车门旁边,难得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白T恤袖口有字母和印花,下身是宽松的灰色运动裤,侧边一道红色条纹,他一只手的大拇指插在裤兜里,其余四根手指贴着那条红色自然慵懒地下垂,愈发显得白净而修长。 沈棠心收回落在他手上的视线,礼貌客气地唤了一声:“徐主任。” “拿着。”他把另一只手里的小盒子递给她。 是个约莫六寸的蛋糕盒子,上面画着哆啦A梦的图案。 徐晋知望着女孩倏然睁大的眼眸,清咳了一声,说:“老黄儿子过生日,这是吃剩下的蛋糕。” “哦。”沈棠心接过去,表情没多大变化,语气倒是很诚恳:“谢谢。” “不用谢。” “也帮我谢谢黄主任。”沈棠心认真道,“算了,还是我明天自己去谢他吧。” 徐晋知挑眉:“为什么要谢他?” 沈棠心抬眸看过去,眼神稍带疑惑。 小姑娘眼神太乖,徐晋知莫名的心一软,目光垂下来,夹了丝温柔:“随你吧。” 沈棠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又看了看那一小块橙子,有些过意不去:“徐主任,你要吃橙子吗?” 人家大老远给她送蛋糕来,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沈棠心把手抬起来,手指间晶莹的橙肉泛着水光:“挺甜的。” 徐晋知盯着她手里的橙子,表情看不出有没有兴趣,倒是把两只手都揣进了兜里。 “我刚开车了,手不干净。”他垂眼看她,神色有些好整以暇的玩味。 “哦。”沈棠心放下橙子,点点头,“那就下次吧。” 徐晋知目光稍凝。 “下次是下次。”男人嗓音清沉,夹着浅浅的笑腔,“我怎么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 这世上大概是有一种声音,让人无法抗拒短暂的心动。 沈棠心只觉得耳膜发颤,心口也仿佛在被砂纸轻轻碾磨,摁下心头躁动,嗓音温软,态度礼貌:“你等一下哦,我去给你装几个。” 男人眯起眸,一只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 沈棠心刚要转身回屋去拿橙子,脚还没动,忽然看见男人的手伸向她手腕。 在她惊讶屏息的片刻,手指精准地拎住她袖口外侧的蕾丝。 他并没有碰到她,却令她整个手腕到手指都开始微微发热。就好像着了魔似的,顺着他的力道抬起手,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块橙肉,被送进男人口中。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手指和他的唇,只隔了一公分距离,隐约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她手指上。 指尖湿润也不知道是因为橙子,还是他的呼吸。 她触了电似的缩回来。 徐晋知慢条斯理地吃完橙子,神色轻快而满足。 “是挺甜的,不过。”他顿了顿,应该是沾上了橙汁,夜色下唇瓣光泽潋滟,有些勾人的妖气。 “我不喜欢自己剥。” 第 17 章 第 17 章 脑袋里摧枯拉朽的声音像地震海啸, 沈棠心控制不住,呆愣愣站在原地。缓了许久, 才逼迫自己跳出这种奇怪的氛围:“那, 那你还挺懒。” 男人错愕地抬眉,轻笑一声。 炎炎夏夜,却好像拂过一阵清爽的春风。 沈棠心抿抿唇, 搓着手指间黏黏的感觉, 表情正经得不行:“徐主任,太晚了, 我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 他望着她的表情里夹着十足的兴味。 沈棠心努力忽略掉他的表情:“明天还要上班, 我……” “进去吧。”他轻声打断, 眸子里带着暖意, “我就是来送个蛋糕, 没打算跟你秉烛夜谈。” “……” “橙子很甜。”他不忘最后重复一次评价。 在沈棠心那阵窘迫又袭上脑海的时候, 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驶离别墅门口。 沈棠心终于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心跳。 蛋糕被她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 虽然在这个时间吃, 无疑是对身材的犯罪。 扇形利落齐整, 她想应该是他亲手切的, 才能有这么无可挑剔的漂亮刀工。 以及, 谁家吃剩下的蛋糕, 能有七八颗新鲜饱满的草莓? *** “喂,你是不是把我儿子的草莓全弄走了?”电话里传来黄旭天质问的声音。 徐晋知开着车, 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嗯。” “你他妈真好意思啊, 跟小朋友抢草莓。”黄旭天轻哼一声, “你几岁他几岁?” “回头给他买一筐。”徐晋知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淡声道, “挂了,有电话进来。” 黄旭天识趣地主动挂了。 徐晋知切到另一个号码,对面是个苍老的女声,说着方言:“晋知啊,在忙不?” “开车呢,怎么了外婆?”他嗓音很淡,却有些温情在,也说着同样的方言。 “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啊,别太累着自己了。”外婆语速缓慢,带着慈祥的笑腔,“还有啊,下个月6号,能回来的吧?” “放心吧。”徐晋知笑了笑,“月初我去青湖市出差,抽空回来一趟。” “哎好。”外婆嗓音微微颤抖,“那我就等你,一起去看你妈妈了。” 徐晋知目光凝了凝:“嗯。” *** “什么?你要跟崔盈一起租房子?”楚白筠惊讶地扬声。 “你好吵诶。”沈棠心蹲在地上,抱着个小凳子看租房app,抬眸瞪她一眼,“我跟盈盈租房子很奇怪吗?” 楚白筠撇嘴:“你家不是遍地别墅。” 沈棠心:“哪有那么夸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楚白筠扬眉:“就怎样?” 沈棠心轻嗤了声:“反正我懒得理你,随你怎么说好了。” 沈家是不差钱,也能做到遍地别墅,但没必要。 沈司澜给她留了车,她可以请司机,但没必要。 她和沈司澜不一样,不喜欢穷奢极欲。 她喜欢芸芸众生和烟火气。 “宝贝,有个好消息!”崔盈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抓住她肩膀用力地摇,“我找到超级超级完美的房子了!” 沈棠心被晃得头晕,片刻才缓过来,问:“什么情况?” “黄主任的房子。”崔盈跑得太急,这会儿还气喘吁吁,兴奋得手舞足蹈,“就隔这儿十多公里的铂悦府,地铁站旁边,三室一厅,咱俩整租只要1800,物业费都包了。” “这么便宜?”沈棠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黄主任说了,自家孩子友情价,上一个租客年付四万呢,咱俩按月付就行。”崔盈笑嘻嘻道,“装修比较普通,没有铺地暖,不过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啦。” “是挺不错的。”沈棠心点头。 崔盈给她看了几张房子的照片,装修也并不算普通,简约有格调,偏中性,而且收拾得干净整洁,小区物业和楼层也好。 “小棠,徐主任叫你去手术室。”赵青严找过来,敲了敲诊室的门,“快点儿啊。” “哦,来了。”沈棠心急匆匆跑出去,边跑边回头说:“租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交钱你告诉我一声。” 徐晋知现在经常叫她去手术室帮忙。 分诊台已经用不起她了,每天门诊加手术,时间几乎被占满。累是累了些,不过她格外的开心并充实,也再没有像刚开始那样,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破胆。 其余几个实习生都羡慕的不行。 挑了一个休息日,沈棠心和崔盈一起搬进新家。 铂悦府分两片,一片是普通住宅区,一片是中产及富人区,她们到了地方才知道,黄旭天的房子是后者。 “咱们医院主任这么有钱的吗?”崔盈望着面前的豪华高楼,满脸惊艳,“徐主任不会也有好几个房子吧?” “他不会也住在这里吧?” “那谁知道。”沈棠心扯了扯唇,由衷佩服她的脑洞。 两个女孩东西都不多,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和衣物,都归置好后,崔盈提议:“咱俩要不要在家弄点儿好吃的庆祝一下?” 沈棠心:“你会做饭吗?我一点儿都不会……” “我也……”崔盈面露难色,“我可能比你会一点儿。” 沈棠心其实挺感兴趣。 在家被惯成公主,什么活都不让干,反倒自己有点想学。 当即做了决定,去超市买东西。 这栋楼一梯两户。 刚才只顾着搬行李没留意,这会儿出门,沈棠心才发现对面那户:“盈盈,你看那家的门。” 崔盈:“怎么了?” “好好看。”沈棠心蹑手蹑脚走过去,“我喜欢白色的门。” 很少有人把入户门做成白色,尤其年纪稍大点的,似乎很忌讳这个,家里一定要用红木门才喜庆。 这家的锁也是白色,门和锁就像天生一对,质感也很棒。 崔盈打趣道:“你让黄主任给咱换个门。” “……你别闹了。”沈棠心忍俊不禁,“走吧走吧,不看了,当心被人家听见。” 崔盈笑嘻嘻地搂住她肩膀:“你想吃什么?” “排骨!龙虾!” “感觉都不太好做。” “网上有好多菜谱呢,照着做应该还行吧。” 两个姑娘买了五六百的东西回来,除了食材和饮料,还有一套漂亮的餐具。 吭哧吭哧拎到楼下,终于坚持不住了,把袋子放在花坛旁边歇脚。 沈棠心拿纸巾擦汗,崔盈索性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突发奇想:“你先上去吧,然后弄个滑轮,把我和这些东西装在篮子里拉上去。” “……”沈棠心无语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小,小棠。”崔盈突然瞪大眼睛,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声音都结巴了。 沈棠心:“咋了?” 崔盈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水泥路对面那排停车位,“那个,是不是……” 沈棠心转过头去。 视线落在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车前熟悉的车牌号时,崔盈颤抖的嗓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徐主任的车?” “……” *** 两人回家后过了很久,沈棠心收到黄旭天发来的微信语音。 点开,男人正儿八经的语气莫名的有些欠揍:“忘了告诉你们,老徐跟你们住同一栋楼,9楼左户。” “我跟他讲好了,这房子售后他负责,修电器换灯泡,通下水道什么的,有问题就找他。” 两个女孩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徐主任现在在家呢。”崔盈说,“他也知道咱俩搬来了。” 沈棠心面色严肃:“……嗯。” 崔盈抿抿唇:“人家以后还要照顾我们呢,不打个招呼好像不太礼貌。” 沈棠心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你去吧。” “为什么我去?”崔盈皱了皱眉,“他是你老师,得罪他又不会影响我的实习成绩。” 沈棠心:“那不该咱俩一起去吗?” 崔盈指了指厨房炖着的汤。 沈棠心思忖了下:“……要不,发微信打个招呼?” “那多没诚意。”崔盈语重心长,“妹子,身为社畜一枚,这种事儿没必要省,我是为你好。” “……” 崔盈握了握她的手:“你记得代表一下我,告诉他我是因为在家看炉子才没去的。” 沈棠心认命地起身出门。 坐电梯下到九楼,她特意分辨了一下左右。 右边那户门口放着个鞋柜,鞋柜上一排绿植。左边则是空空荡荡,连门锁都是开发商原装的密码锁。 地面倒是一尘不染,像没人住一样。 沈棠心深吸了一口气,踩上一尘不染的瓷砖,缓步走到那扇红木门前。 站定,抬手,刚要碰到门铃时,又猛地缩了回来。 最近她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和他有工作以外的接触,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情节。在医院她做到了,可是在这里,她担心她做不到。 深呼吸十次之后,她把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才终于鼓起勇气摁下门铃。 然后默默地数着时间,缓解紧张。 二十二秒时,门锁响了。 她站的位置不太好,还低头默数着二十三,愣神间,忽然打开的门板将她脑门儿磕得一震。 对方及时拉住了门板,倒不疼,只是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低笑声,窘得她耳根发烫。 “找我有事?”男人嗓音清冽,有一丝泉水叮咚的幻觉,依旧是沉沉的笑腔,像是从胸口里震出来的笑。 沈棠心低着头,目光瞥见他穿着白色浴袍,露出一截肌肉流畅的小腿,脚踩在一双灰色亚麻拖鞋里。周身是沐浴露清新的香味,还有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气。 “没事。”沈棠心压根儿不敢抬头看,语气认真礼貌地说,“我和盈盈刚搬来,跟你问个好,黄主任说以后有事情可以找你,谢谢了,不过我们会尽量不麻烦你的。” 徐晋知意味深长地勾着唇角,没回话。 “还有。”沈棠心想起崔盈的嘱咐,继续道,“盈盈在家里煲汤,没法下来,她要我代她跟你问个好。” 徐晋知依旧没搭腔。 当她准备说再见的时候,才噙着慵懒戏谑的嗓音再次开口:“老师教你这么打招呼的?” 沈棠心愣了一下。 “你看都不看我。”男人轻扯唇角,语气里听不出是抱怨更多,还是调侃更多,“是跟门还是跟墙打招呼?” 沈棠心攥了攥手指,目光依旧不敢往上瞟,十分正经地说:“徐主任,非礼勿视。” 话音未落,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搭上门框,漂亮得像个艺术品。她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只手挪动,在头顶飘来一句轻如薄翼的“我又不是没穿”的时候,他手指微弯着上扬,捻住脖子上挂着的毛巾一角,擦耳边滴落下来的水。 沈棠心像是被那只手催了眠,鬼使神差地看过去。 第 18 章 第 18 章 好巧不巧的, 视线偏偏落在他胸前那片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浴袍的领子呈V字敞开,胸肌的形状若隐若现, 刚沐浴过的皮肤泛着润泽后的水光, 恍惚有些半透明的白皙,却也掩盖不住浑身散发出的男人气息。 似乎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男人这两个字有如此冲击的感受。哪怕是三年前, 自己一腔孤勇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 也仅仅是对于这副皮囊的单纯欣赏。 虽然沈司澜也没少在家里这么穿,但她从来没把他当成个男人。 可眼前这个男人, 迎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简直让人无法抗拒地昏昏欲醉。 他头发上的水, 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坠着, 有的落进毛巾和浴袍里, 有的则顺着他胸前的轮廓流畅地往下滑, 隐入她看不见的地方,更让人想入非非。 沈棠心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男人低眉垂眼看着她,眸色温温的, 唇角勾起了然自得的笑意:“让你看着我说话, 你看哪儿呢?” 这时候叫她看着他说话, 不是找死么? 她已经快要就地熟透了。 不知道脑子怎么一抽,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脖子疼。” 徐晋知虚靠在门框上, 衔着很轻的气声笑了一下,似乎是忍着不去拆穿什么。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她。 沈棠心激动地把手机拿出来, 摁下接听。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 寂静的楼道里, 崔盈的声音十分清晰:“宝宝,你怎么去那么久啊?你还在徐主任那儿么?我想了一下, 你要不请他上来一起吃?” 沈棠心捂着听筒转过身:“不太好吧……” 崔盈:“怎么不太好呀?我觉得挺好。” 沈棠心一本正经地质疑:“就咱俩这厨艺你好意思?” 崔盈得意洋洋:“我刚尝了一下排骨汤,这次我发挥得特别好!一会儿再炒个我拿手的土豆丝和虎皮青椒,咱不是买了那个周黑鸭和猪蹄儿吗,盛出来也算一碗菜吧。” “……” “徐主任一个单身男人,自己在家肯定不好好吃饭,还不如咱俩。”崔盈义正辞严道,“懂点儿事儿小妹妹,互相照顾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沈棠心只得应承下来。 挂了电话,转过身,目光还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硬着头皮问:“徐主任,你吃了吗?” 吃了吧。 一定吃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然而很快,男人轻飘飘的嗓音砸碎了她的幻想:“没呢。” “那,”沈棠心想哭,又不能哭,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要不嫌弃的话……” “好。”他语气含笑地打断了她。 好什么好,呜呜呜…… 您客套一下能死吗? 沈棠心从头到脚都在腹诽。 偏偏那人还更不客套地问:“我换身衣服,你要不进来等?” “不用了。”沈棠心用力磕了磕牙齿,“我回去给盈盈帮忙。” 说完她转头就溜,不再给男人调侃她的机会。 *** 徐晋知换了一身米白色连帽衫和棉质的休闲裤,十分居家的样子。沈棠心开门的时候,忍不住眼前一亮。 压下心底一阵躁动,她表面淡定地从鞋柜里拎出一双鞋套递给他。 她们两个女孩,家里没有男式拖鞋。 徐晋知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慢条斯理地把鞋套套在他的白色运动鞋外面,就连这个动作也优雅得让她呆怔片刻。 直到厨房里传来崔盈的喊声:“小棠你过来一下!” 沈棠心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 崔盈刚买的一个小火锅送到了,在小区门口的火锅鸡店里订的,说是门卫不让进,要自己去拿。 沈棠心打趣她:“还说对自己厨艺有信心呢,买什么火锅撑场面啊?” “这不是第一次请领导吃饭么,稍微隆重一点吧。”崔盈撇撇嘴,“我下去取了哦,你把这个土豆切完,一半切丝一半切块,切块的等会儿下火锅。” “知道啦,你快去吧。”沈棠心把她往厨房外面推。 答应得果断,但她这辈子拿菜刀的次数,迄今为止还没超过三次。 正在和砧板上的土豆殊死搏斗,厨房的门忽然被滑开,身后是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一道属于男人的轻笑,丝丝缕缕的淡香味也随之钻进鼻腔里来。 手里的菜刀一滑,眼看着就要切到指甲,被凌空出现的一只手及时握住。 “我以为你是跟土豆有仇。”握住菜刀的那只大手,同时不可避免地握着她右手,另一只从背后绕过来,将她的左手带离这个危险区域,“怎么着,还跟自己的手有仇?” 之前裸露在浴袍外的胸膛,此刻就这么若有似无地贴在她背后。他左手拿着没切完的半颗土豆,手臂紧挨着她的手臂。 两人穿的都是短袖,毫无阻隔,肌肤相贴,灼热的触感从那处蔓延开来。 “看好了。”他语气还算正经,只是嗓音温柔得有些恍惚,气音袅袅,像在说情话,“切菜不是这么切的。” 沈棠心满脑子嗡嗡乱响,哪里学得到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那只在菜板上挪动的漂亮手指,以及在他手握的菜刀下,变得厚薄均匀的土豆片。 她的手被他摁在刀把和滚烫的掌心之间,感受着刀刃和土豆摩擦的每一下顿挫,也同时牵动到胸腔里那颗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 直到她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再一看,土豆也已经切完了。 一半是玉条般粗细均匀的细丝,还有一半是整齐的滚刀块。 徐晋知同时也放开了她,周围热气退散,她脸上的温热却怎么也散不开了。 崔盈把火锅放到餐桌上,才进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狐疑道:“你脸怎么了?” 沈棠心装作若无其事,错开她去池子里洗手:“什么怎么了。” “红扑扑的。”崔盈撇了下嘴,看见砧板上的土豆一脸惊喜:“哟,切得不错嘛,还挺专业。” “不是我。”沈棠心嘟哝道,“那个,我去下洗手间,再回来帮你。” “不用你帮了,我炒个菜就能吃了。” “哦。” 沈棠心转身出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不经意抬眼,目光和沙发上剥橘子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对方眼眸深邃,依稀含着几分揶揄,沈棠心立刻脚下抹油似的,飞快溜出他的视线范围。 身后传来一道幽幽低沉的轻笑声,她咬咬唇,只当做没听见。 沈棠心在洗手间里一直待着,免得出去以后和某人相对尴尬,直到崔盈叫吃饭。 一个排骨汤,一盘土豆肉丝,虎皮青椒,还有一盘猪蹄和周黑鸭凑成的卤菜,再加上店里端来的火锅鸡,一顿丰盛的晚餐像模像样,请客也不寒碜了。 “宝贝你这土豆丝切得也太好了,我炒着都省劲儿。”崔盈一边给他们盛饭,一边表彰沈棠心,“今天的土豆丝是有史以来最好吃没有之一。” 沈棠心脑袋往下埋了埋,“说了不是我。” “不是你么?”崔盈睨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视线转落在徐晋知脸上,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徐主任?” 男人唇角衔着笑,接过她僵在半空的饭碗,“谢谢。” 崔盈也坐下来,咬了咬筷子,看对面的徐晋知:“徐主任会做饭呀?” “算会吧。”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但这桌上谁都知道,这话八成是谦虚。 如此讲究的刀工,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算会吧”。 过了一会儿,崔盈一本正经地对徐晋知开口:“徐主任,房东说了以后我们有需要可以找你。所以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我们,互相帮助嘛。” 徐晋知笑了一声:“行。” 沈棠心小声嘀咕:“他能有什么需要我们的。” 崔盈噎了下,咬着筷子讪笑:“是哦。”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自己也什么都会的人,似乎已经是人生圆满,没有任何遗憾了。 *** 第二天是工作日。 沈棠心因为有“早自习”,比崔盈要早起一个半小时。 结果她闹钟还没响,电话铃声倒是先响了。 前一秒还在做着梦,猛然被惊醒,睡眼惺忪连字都瞧不清楚。她迷迷糊糊摁下接听键之后,脑袋又闷进枕头里,娇软的声音带着些微烦躁:“喂?” “是我。”对面一道低沉的男声。 沈棠心顿时一个激灵,从被子里弹坐起来,睡意一扫而空。 “起床了吗?”男人嗓音也带着初醒时的微微嘶哑,听上去却有些莫名性感。 像是被老师催促上学,沈棠心赶紧下床道:“起了。” 徐晋知笑了一声:“二十分钟,楼门口等你。” 沈棠心张大嘴巴:“啊?” “二十分钟不够吗?”他很认真地问。 沈棠心还没弄清楚状况,脑子又陷入宕机状态:“不,不是……” “那半小时。”男人好脾气地让了步,“不用吃早餐。” 不等她再发表意见,电话就挂了。 沈棠心懵懵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才突然清醒过来,火急火燎地冲进洗手间。 第 19 章 第 19 章 沈棠心下楼的时候, 徐晋知已经坐在车里了。 车子横停在单元楼门口的路边,显然是正在等她。 驾驶座车窗半敞着, 窗里露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穿戴整齐的衬衫和领结。他微微低头垂眸,举着手机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手表。 气质和昨晚判若两人。 当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沈棠心慌张地错开视线, 从车屁股后面绕过去, 坐进副驾驶,低眉垂眼地系上安全带。 不等他开口, 乖巧礼貌地说:“对不起徐主任, 让你久等了。” “没事, 我也刚下来。”男人弯唇轻笑了声, 把手机扔进中间的储物盒, 发动车子。 早高峰还没开始, 加上路程近,不堵车几分钟就到了。 在医院停车场下车,徐晋知叫住她:“你先上去吧。” 沈棠心疑惑地抬眸:“徐主任你呢?” “买早饭。” “……我也去。”沈棠心转身往街边走。 刚一抬脚, 身后飘来男人轻浅发凉的嗓音:“你今天已经晚了十分钟。” “……” “上去吧, 抓紧时间学习。”男人抬起手, 温热的掌心在她头顶揉了揉, 却很小心没有弄乱她的头发。 和沈司澜揉她的力道完全不一样。 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欺压和玩弄, 只有淡淡的安抚和宠溺。 *** 自从搬了个家,生活被拉进全新的节奏。 每天早上她和徐晋知一起上班, 为了节约时间, 她学习, 他买早饭。 他不再把她交给别人了,所有的日程, 查房门诊,手术会议全都亲自带着她,无一例外。 七月的最后一天,沈棠心第一次拔下患者一颗长了十年的阻生下牙。 “这针口儿缝的,一看就是徐主任的徒弟。”前来观摩的医生调侃道。 “是啊。”时露刚做完手术,脱着手套从隔壁走过来,“小沈这是赶上好时候了,我当年可没这待遇。” 沈棠心笑笑:“那是我太笨了,不教不会啊,哪像露姐这么聪明。” 时露戳戳她额头,“就你嘴甜。” “对了小棠,下周二青湖大学的交流会,老徐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晏瑞阳从对面诊室过来问,“我这儿有个血管瘤患者想给他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沈棠心放好器械,手微微一顿,淡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呗。” 晏瑞阳:“他没跟你说?” “没有啊。”沈棠心摇头。 晏瑞阳一脸惊讶:“他不打算带你去?” “徐主任好像从来不带实习生去的吧。”时露回头说了一句,“国际会议的入场券,哪那么好弄?” “就是。”沈棠心附和,“反正我去了也听不懂。” 晏瑞阳略思忖,点头:“行,那我自己问他。” 五点半了,沈棠心脱下手术服和手套。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一身轻松,今天看来是能准点下班的。 她站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在诊室里瞄了一圈,朝时露小跑过去。 “露姐。”沈棠心抱住她胳膊,表情有点可怜兮兮。 时露望过来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带那个?”沈棠心咬咬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我好像那个来了。” 时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赶紧去柜子里给她拿。 “多大人了还不记得自己带。”时露微嗔的表情夹着些宠溺,“幸好是今天,明天我休班你找谁?” 沈棠心笑嘻嘻道:“这不是老天爷帮我嘛,下次一定记得。” *** 徐晋知朝副驾驶看了好几眼了。 大清早的,小姑娘蔫了吧唧,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好几次试着和她说话,她都只是低低地回一声“嗯”。 在办公室学得倒挺认真,只不过早饭没吃两口,就给他收起来搁角落了。 徐晋知默叹着把被嫌弃的早餐扔掉,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吃饱了没?” 沈棠心握着笔在画病理图,“嗯”了一声,态度很敷衍。 徐晋知微微皱眉:“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怎么。”沈棠心嗓音闷闷的,“就是不想说话。” “可你就吃了两只小馄饨。”他俯身看着她,是很想纵容却很无奈的表情,“能顶一上午吗?” 沈棠心眉头拧起来,脚往前踢了踢,声音有点瓮,也有点烦躁:“你去忙你的不要管我。” 话音刚落,沈棠心就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抬眼。 她没看见他的表情,视野里只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 上午,门诊忙得脚不沾地,沈棠心一边给徐晋知帮忙,一边接分诊台那边的电话。 几乎每隔十多分钟都要打过来问问,这边有没有医生可以加号。 忙成这样,偏偏还身困体乏,小腹时不时翻搅起来,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大姨妈要是来得晚,第二天就会特别难受。 沈棠心只觉得胸口里随时憋着一团气,整个人火烧火燎的,一点即爆。 刚送走一个患者,徐晋知指了指器械台那边:“Protaper和K3记一下次数。” “知道了。”沈棠心原本就打算去看,画蛇添足的指示让她语气略烦躁。 放在平时是不会这样的,可她没能控制住姨妈期的小宇宙。 男人回头睨她一眼,口罩外露出的双眸眯了眯。 这丫头从早上到现在,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中午快结束的时候,楚白筠过来喊沈棠心吃饭。 今天崔盈休班,饭搭子只剩她们两个。 沈棠心还在脱手术服,语气淡淡地说:“你等我一下啊。” 楚白筠抱怨她磨蹭,她也没发脾气。 徐晋知此刻正在电脑里查下午的号,闻声抬眸,眼底光泽流转,沁着薄凉。 可以的,这丫头。 对别人就那么温柔。 *** 晏瑞阳刚忙完,拿手机回了个微信,转头看见徐晋知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忍不住从头到脚一个激灵,狗腿地笑起来:“怎么了领导?” “沈棠心怎么回事?”徐晋知开门见山地问。 晏瑞阳愣住:“我怎么知道?你家孩子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徐晋知眉心紧蹙,“昨天上午还好好的,我就半天不在,回来跟我闹脾气。” 晏瑞阳:“……” 徐晋知严肃地质问:“是不是谁欺负她了?” “没有啊。”晏瑞阳啼笑皆非,“我的徐大主任,整个科室谁不知道小棠是你心尖儿上的宝贝?谁敢欺负她?也就你自己了吧。你别贼喊捉贼冤枉我,先反省反省你自己。” 徐晋知扯了扯唇:“我有什么好反省的?” 他把这姑娘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每天出门都栓裤腰带上。 昨天装修材料的签单出了点问题,临时叫他去趟建材市场,才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 “青湖大学的国际合作交流会,你是没打算带她去?”晏瑞阳问。 徐晋知蹙眉:“谁说我不打算带她去?”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啊,你家小孩你自己哄。”晏瑞阳瞥他一眼,“昨天我就问了句这个,她好像也没不开心啊。” 两秒后,咋了咋舌:“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 徐晋知眸色微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 中午的食欲比早上略好一些,沈棠心吃饱肚子,喝了碗热汤,小腹的坠痛稍微有所缓解。 下午工作时也没那么烦躁了。 临下班,她打算去包里拿卫生巾换一下,结果刚打开柜子,发现里面多了点东西。 一块她平时总吃的那款巧克力,下面压着一张,青湖大学口腔医学会国际合作与交流会议的邀请函。 副券上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她惊讶地张着嘴,差点连呼吸都忘了,直到门口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回神一看,是已经换掉手术服,穿着衬衫和西裤的徐晋知。 沈棠心呆呆地望着他走进来,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倦懒而优雅地站在她面前,唇畔勾着和以往一样的弧度。 “不打算说说?” 沈棠心手还在柜子里,摩挲着那块巧克力,把它和邀请函一起拿出来,双手攥住,低着头小声地问:“这个是你放的吗?” “不然呢?”男人尾音翘高,笑意明显。 沈棠心摸着邀请函上的名字,好似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指尖微微发抖:“为什么带我去啊?这个邀请函,不太好弄到吧。” “再难不也得试试。”徐晋知垂眸看着她扑扇的睫毛,“你这都跟我闹一天脾气了。” “……”他居然以为自己是为这个生气。 她哪里是这种人。 沈棠心忙不迭否认:“我没有。” “还嘴硬。”他手指挑开她额前掉下来的碎发,“以为我看不出来,全世界你就对我有意见?” 沈棠心委屈地抬起头,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 小姑娘表情可怜得紧,好像真是冤枉了她,徐晋知哪还敢再多说什么,语调夹着宠溺:“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的没有。”沈棠心十分认真地望着他,想解释清楚:“我今天,是——” 男人轻笑一声:“是什么?” 沈棠心咬咬唇,忍着羞赧,用最小的声音告诉他:“大姨妈。” “……”徐晋知短暂地面色一僵。 随即他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把手扶在柜门上,“大姨妈就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沈棠心紧紧捏着邀请函和巧克力,“我不是叫你别理我吗。我那个……的时候,对我爸妈和哥哥也忍不住的,就别理我就好了。” 徐晋知勾了勾唇:“那怎么不凶别人?” “别人是别人。”沈棠心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不得装一装。” “我呢?”摁在柜门上的手朝她脑袋贴近了些,熟悉的气息也骤然贴近。 沈棠心颤颤地抬眼,险些被男人近在咫尺的眸子吸走了魂,慌忙垂下来,屏住呼吸,连他身上的香味都不敢多闻。 徐晋知却不容她逃避,两手都撑在她身侧,再次低声发问:“我是什么人?” 第 20 章 第 20 章 沈棠心被问得愣住。 她却没有继续迷失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突然带着些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 把这个男人当成了可以肆意表露情绪的对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再对他刻意遮掩和包装。 这不是个好兆头。 徐晋知不知道她心底经过了怎样一番自我警醒,倒是觉得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分外可爱。 “还不错。”他满意地开口,“学会恃宠而骄了。” 沈棠心眸子颤了颤。 恃宠而骄, 似乎是这样的。 最近她跟徐晋知几乎形影不离, 科室里都在开玩笑,说徐主任多宠爱他的小徒弟, 这是要传衣钵了。 她不仅有些担心时露吃醋, 还有些嘚瑟忘形。 徐晋知忍不住想逗她。 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略带揶揄:“既然你不是想要这张邀请函, 那我就给别人了?” 这会儿, 女孩怔愣的眸才再次灵动地流转起来, 表情乖顺懂事,主动把邀请函递给他:“我也觉得我去不太好。” 男人神色一凝,摁在柜门上的手虚握了下。 沈棠心没留意, 也并不想留意, 继续认真地说:“这种级别的交流会, 不是我现在能参加的, 前辈们都比我合适。”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 徐晋知眉心褶起来。 “盈盈在餐厅等我呢,我先走了徐主任。”今天她身体不舒服, 崔盈找了一家养生餐厅请她吃。 说完她转身要走, 奈何去路被他胳膊挡着, 她只好用力往上推了推。 男人看上去没使劲,却岿然不动。 她抬头看他一眼, 茶色的眸子滴溜一转,索性从胳膊下面钻出去。 徐晋知嘴角一抽:“……” 离开前,沈棠心无比慎重地把邀请函放在低柜的台面上,略想了想,把巧克力也压在上面。 徐晋知一直憋着口气,直到她小兔子一样的背影消失,才面色凝重而又不甘地,磨了磨后槽牙。 视线低垂落在被她抛弃的邀请函和巧克力上,微怔片刻,他拿起那块巧克力,粗暴地撕开包装,放到舌尖。 味道也就那样,甜得发腻。 小姑娘抛下他去和闺蜜吃饭,他顿时觉得百无聊赖,索性把车子开去保养。 才等一会又觉得无比烦躁,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跟朋友说了句改天来取,就打车走了。 *** “你还是老样子,不高兴就往这儿跑。”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徐晋知没有回头,对着脚下满眸的霓虹灯和车水马龙。 这里是医院顶层,比对面的最高的写字楼还要略高一些。 黄旭天递的矿泉水他没接,目光下垂,点了点下巴。 黄旭天忍住爆粗的冲动,给他拧开:“惯你这少爷脾气。” “谢了。”徐晋知接过来,仰头闷了一口,那姿势俨然手里是个酒瓶。 但矿泉水到底没劲。 “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黄旭天走上前和他并排站着,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徐晋知抿着唇,没说话。 他以前还喝点儿酒,当了医生之后,几乎滴酒不沾。 除了那次。 黄旭天转眸看着他:“那会儿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就是你从青湖市回来的第二天吧。” “我记得第一天,小姑娘还来找了你。” 那次他喝得烂醉,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以至于时过经年,黄旭天偶尔记起,画面还犹在眼前。 徐晋知腕子搭在栏杆上,拎着矿泉水瓶口,瓶身晃悠悠的悬在外面,“你想说什么?” “这么多年跟在你身边,也没发现你心里有人。”黄旭天略微苦笑,“我是不是个不称职的兄弟?” 徐晋知弯着唇笑了一声。 黄旭天收回目光,也望着满城夜景不说话。 很久很久之后,才听见男人清冽磁沉的声音,夹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在浓浓的夜色里如同幽灵:“你知道吗,其实在黑暗里待久了,是很怕天亮的。” “所以当年,你才那么抗拒她。” 徐晋知迟疑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他也曾差一点点,就触摸到那束光。 但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 黄旭天叹了一声,问:“那你不打算跟她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胸腔里震出一声笑,又实在算不上笑,“从哪儿开始解释?” “……” “三天三夜够吗?” 黄旭天沉默了。 他们从少年结识,很多事情,都不是用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千言万语也不见得。 他觉得以徐晋知的性格,大概会把所有关于自己的过往,都封进一个不见天日的黑匣子里。 男人灌下最后一口,把塑料瓶捏成扭曲的形状,刺啦作响。 伴着他决意满满的低沉嗓音:“我只要以后。”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养生餐厅送的那杯红糖姜茶,沈棠心这晚睡得特别香,梦到许多好吃的。 不过也因为睡得太香,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比平常晚了四十分钟。赶紧从床上蹦起来,火速收拾好自己。 准备出门时崔盈刚从卧室出来,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半眯着眼睛去上厕所,“你还没走啊?” “我起晚了。”沈棠心一边穿鞋一边说,“你也快点儿啊,你时间快到了。” 说完拎着包包跑出去。 到楼门口,却没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徐晋知的车每天都停在同样的位置,然而现在,他车位空着,楼门口的路边也空着。 难不成……先走了? 沈棠心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心里一阵懊恼。 也是,自己晚了这么久,他总不会一直等。 可居然也没打个电话提醒她,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这算是昨天对他态度不好的惩罚么? 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么记仇。 正打算拿手机叫车,身后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棠心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凭脚步声辨认出一个人。 她转过身,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很大:“你没走啊?” “嗯。”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两个牛皮纸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神色如常,没有刻意的笑容。 沈棠心朝后看了眼:“那车呢?” “送去保养了。”徐晋知稍稍弯唇,抬了抬下巴,“走吧。” 沈棠心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也这么晚,为什么没叫自己,但还是没问,就这么跟在后面走了一会,才又问他:“我们怎么去?” 似乎是这声“我们”取悦了他,徐晋知唇角的弧度更大:“打车。” “可是现在应该很堵车。”沈棠心有点担忧。 推迟一个小时,正好是早高峰,崔盈每天都是乘地铁去的。沈棠心想了一下,说:“要不乘地铁吧。” “地铁应该没位置坐。”徐晋知顿了顿,回头望着她蹙眉,“你行吗?” 沈棠心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微窘之下,忙不迭点头:“我可以的,今天不怎么疼了。” 为了能不迟到,忍一忍也没什么。 徐晋知抬手看了眼手表,“那行,难受的话跟我说。” *** 比起二号线高峰期的人口密度,四号线简直是人间天堂。 虽然的确没有位置坐,也稍显拥挤。 沈棠心身子还是有些乏力,但她不太好意思跟徐晋知说,说了也没用,于是一进车厢就靠在门口的扶手旁边,没往里走了。 徐晋知和她隔了些距离,站在那排座位前面,但跟她抓着同一根扶手。 另一只手里的牛皮纸袋,被他护在胸前。 旁边一个背书包的男生从进来就一直低头刷着短视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扶着的那只胖手不听使唤似的缓缓移动。沈棠心不想被挨到,始终盯着两人之间那两公分左右的距离,也跟着移动。 眼看就要被挤到扶手边上,忽然出现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勾在两公分的缝隙里。 沈棠心惊诧抬眸,正好对上男人略微含笑的眼神,眸底流转着意味深长的光。 她心口不由自主地震了震。 地铁似乎在转弯,车厢轻微晃动,他垂在外面的其余四根手指无可避免地碰到她。温热的触感断断续续,有时候若有似无,却让人无法忽视。 地铁里冷气充足,她却浑身燥热。 两站后,那名男生下车,徐晋知的手才终于挨着她握在旁边,五根手指捏得很紧,就好像一个英勇的骑士,保护着城堡里的公主。 沈棠心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奇怪比喻吓了一跳。 顿时脸颊热了起来。 明明是和平时开车差不多的距离和时间,因为被过分放大的感官,变得好像很慢很慢。 沈棠心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再起那种莫名其妙的旖旎心思了。 然而,有些人偏偏不让她如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个换乘站,地铁下去一大拨人,又上来许多。沈棠心依旧守着她的安乐窝不打算动,包包挡在又疼又酸的小腹上。 在被刚上车的一个小姐姐不小心撞到,忍不住不耐烦地皱眉时,斜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抱歉,我女朋友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让她先坐?” 沈棠心脑子里咯噔一响,不禁瞪眼看过去。 只见男人抬手侧身,淡定优雅地拦着面前空出来的座位,眼眸含笑地望向她。 第 21 章 第 21 章 刚才要和徐晋知争抢座位的年轻男人, 转头瞥见扶手边脸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沈棠心,连连说不好意思, 侧身让开一条路。 沈棠心蓦地回过神来。 顶着周围好几个人的目光,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徐晋知那句“女朋友”,哪怕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依旧让她心慌不已。 直到男人温柔宠溺的嗓音穿过地铁车厢浑浊的空气飘进耳朵, 如梦似幻:“棠棠, 过来。” 她再次抬眸看他,像是被他眸底的光吸引过去, 乖乖坐进那个空座位。 他站在她面前, 用高大的身影护着她, 身上淡淡的佛手香, 仿佛驱散了所有浑浊的味道, 让她只闻得见他。 不少女孩的视线都落在这个相貌出众、气质卓绝还颇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身上, 止不住一眼又一眼。连沈棠心都能感觉到一些灼热的注视,有的带着羡慕,有的是嫉妒, 仿佛能把她当众盯穿。 可见当徐晋知的女朋友, 并不是什么快乐事。 她不过当了他几分钟的假女朋友。 就觉得, 起码要减寿十年。 下车的时候, 他走在她身后, 即便人很多她也没有被挤到。 到医院已经八点多了。 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差不多自习结束了, 可是今天, 才刚刚踏进门诊楼。 沈棠心本来想问徐晋知还要不要去他办公室学习, 男人在电梯口,把手里的两个纸袋都递给她, “去休息室吃早餐吧,我去院办有点事情,如果回来得晚,你就先自己安排。” 沈棠心接过纸袋的时候才触摸到袋子的温度。 里面是吃的? 想起他拎着袋子从单元楼里走出来的情景,又禁不住心口一震。 这难道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么? 沈棠心一只手紧抓住袋子边缘,另一只手小心地托在底下,仿佛拿着什么易碎品。抬眼瞄了徐晋知一眼,男人倒在她先开了口:“是早餐和红糖姜茶,姜茶在保温杯里,喝的时候小心烫。”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炸开。 “这几天就不用早起了,注意休息。”徐晋知抬起手,帮她把压在包带子下面的衣领翻出来,动作仔细而温柔。正好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朝后看了看,扬眉,“进去吧,我去C栋。” “……徐主任再见。”沈棠心迅速跟他告别,转身像一条鱼似的溜进电梯。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故意把自己挡进电梯排钮旁边的角落里,对着已经看不见她的方向,无奈又宠溺地勾了勾唇。 *** 休息室里。 沈棠心正在吃着,赵青严凑过来看她的碗:“小棠你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沈棠心下意识地伸手挡,却还是被看到了。 “大清早的这么丰盛?”赵青严咋了咋舌,搓搓手指,“我能不能尝一块这个牛肉?就一小块,看起来好好吃。” 以前赵青严还顾着在她面前维持形象,现在妥妥一个中二吃货傻大哥。 沈棠心迟疑了下,在这人手要伸过来的时候,一巴掌给他拍开:“不能。” 她语气有点凶,赵青严被吓到了,连忙缩回手:“至于嘛,我也给你买过那么多次,一块肉都不给吃啊?” “……反正,这个不行。”沈棠心圈起胳膊护住饭碗,“改天我请你就是了。” 倒不是因为是徐晋知亲手做的。 只是因为太好吃了,她才舍不得。 沈棠心默默地在心底想。 崔盈这会儿也到了,刚坐下休息,就听见赵青严调侃的声音:“崔大小姐,你是有什么魔力啊?小棠自从跟你住一起,伙食都上升了几个level。” 崔盈似乎还有点困,懒洋洋地掀眼皮:“说什么呢?” 赵青严指了指沈棠心的早饭:“这不是你俩在家做的?” 崔盈闻声看过来,也是一愣,困意都没了,若有所思地瞅了沈棠心一眼,见她神色略慌乱,转头瞪赵青严:“关你什么事?帮露姐打扫卫生去。” “……”赵青严噎住,“你们这批实习生,反了天了。” 一个个的对他这前辈呼来喝去,毫无尊敬可言。 “去吧我的好哥哥。”崔盈笑呵呵地把他往门口推。 赵青严走后,休息室只剩下两人。 对上崔盈依旧笑着的目光,沈棠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知道自己即将接受拷问。 果不其然,崔盈上来就开门见山:“说吧,谁送的?” 沈棠心扛着她的注视,淡定地睁眼说瞎话:“买的呀。” “买早餐还带饭盒儿呢?这饭盒儿瞧着可不便宜。”崔盈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手指敲了敲旁边的保温杯,“卖家还挺周到。” “……” 崔盈要笑不笑地盯了她几秒,忽然一顿一顿地问:“小棠,你该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 沈棠心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咳嗽边摆手。 “吃个早餐还春风满面呢。”崔盈笑得好整以暇。 沈棠心捂着胸口终于缓过来,忙不迭否认:“我没有。” 崔盈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托着下巴,冲她挑眉,一脸调侃和八卦:“那你倒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是,是——”沈棠心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说,“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崔盈脸上的笑容一僵。 “我爸爸听说我身体不舒服,特意送来的。”沈棠心继续睁眼说瞎话,这次底气十足,“你也知道,我爸爸很疼我的,而且我爸爸手艺超级棒。” 这倒是实话。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夹了一筷子:“喏我给你吃块胡萝卜。” 崔盈的目光落在牛肉上:“……” 沈棠心虽然舍不得,但为了哄她,还是牺牲了一块牛肉。 崔盈吃完很满意,嘟哝道:“那你心虚个什么劲?” “我没心虚啊。”沈棠心点点自己胸口,“我心实着呢,不信你摸。” “……” 徐晋知给她发了条微信,然后一上午都没召唤她。 沈棠心乐得在门诊打酱油,帮忙哄好了两个哭闹的小孩。 小孩子都怕看医生,对于牙医,又好像有种独特的恐惧。 “露姐,咱们可以在科室放点小玩具和玩偶什么的。”沈棠心提议道,“这样比较好哄小孩。” 时露笑笑:“有道理,我跟行政说说。” 沈棠心洗手准备去吃午饭。 时露刚脱下手术服,过来问她:“青湖出差的时间定了吗?” 沈棠心想起昨天那张邀请函。 以为时露问的是徐晋知,她微蹙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又不去。” “可是我看刚发的行政邮件,名单里有你。”时露拍拍她肩膀,“徐主任是真挺看重你的,好好表现。我可是去年才第一次参加那种国际交流会呢,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沈棠心愣在原地。 片刻后,讷讷地“嗯”了一声。 *** 徐晋知下午三点多才到门诊来。 沈棠心看了几封邮件,知道他去院办开会是处理行政方面的事,才没有带着她。 中途去休息室打开水,顺便给时露带一杯。 直饮机水流不大,她站在前面等了一会。 均匀透明的水柱自上而下流泻出来,撞进杯子里发出温柔治愈的声音。 她一下子想到了徐晋知。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名字,一张脸,忽然蹦了出来,短暂地占据所有神智。 再次相逢之后他所有的转变,他的耐心和仔细,体贴入微的照顾,就像面前清澈透明的流水一样,温柔治愈。 恍惚间,她不自觉伸出手,靠近直饮机的水柱。 差点要碰到的时候,手臂忽然被抓住,对方力道不大,却让她猛回过神,被自己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着缩回来。 身后是男人略带凉薄的嗓音:“怎么,想自残骗休假?” 心底咯噔一震,她连忙转身抬头。 然而,休息室长桌和饮水机之间的空隙不大,导致两人站得太近。她转身时不小心,踩到了徐晋知的鞋尖。 那一刻她只想着自救,无暇其他,在身体摇摇欲坠的瞬间伸手薅住一个最趁手的东西。 他的领带。 然而领带有点滑,她潜意识觉得不太牢靠,再伸出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皮带。 徐晋知伸出去救她的胳膊微微一僵。 但还是顶着这样的压力,快速搂住她的腰。 短暂的慌乱过后,两人以奇特的姿势静止下来。 男人搂着女人的腰,女人抓着男人的领带和皮带。 以及,那张微微变色的俊脸和耳廓。 男人喉结不可控地滑动了下,他垂下的眸色很深,嗓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低,像在克制着什么:“你想抓到什么时候?” 沈棠心似乎才找回自己的脑子,整个人像触了电似的一弹,猛缩回手,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可他的手臂依旧搂着她的腰,以至于她想立刻逃跑,却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留在尴尬现场,以及尴尬对象的眼皮子底下。 面前是男人的胸膛,被她抓乱的领带和衬衫以及,不太明显能看出略松的裤腰,她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索性闭上。 她又羞又窘又急,几乎带着哭腔:“对不起徐主任,你能不能——” 男人却衔着轻笑打断她:“叫我什么?” 沈棠心脑子迟钝地空白了一下。 不对吗? 哪里不对? 不一直都这样叫的? 记忆突然闪回到今天早晨的地铁。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一个具有毁灭性的认知顷刻间袭上脑海…… 他…… 该不会…… 是认真的吧? 第 22 章 第 22 章 男人手臂硬实, 抱她的时候卯了些力道,隔着这样的距离, 依稀能感觉到衬衫里绷着的胸肌形状。 他平时看着虽然很瘦, 但身材十分的有料。 这点沈棠心是知道的。 鼻腔里满是属于他的香味,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在他家门口看到的,衣襟半敞, 活色生香的画面, 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烧,脸颊快要滴出血来。 脑子不清不楚的, 像飘在云里雾里。 她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叫徐主任那叫什么? 晋知? 徐哥哥?晋哥哥? 曾经她死缠烂打追求他的时候, 没脸没皮地叫过一次—— 晋哥哥。 差点被他从十六楼诊室的窗口扔下去。 回忆他当时的表情, 应该是真的很想把她扔下去。 直到, 搂在腰上的手臂忽然松开, 周身的佛手香味也淡到几乎闻不见。 她居然生出些不舍, 禁不住皱了皱鼻子。 男人依旧是望着她,手伸出去,指骨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上的饭盒, 以及保温杯。 两者表面都是金属材质, 敲上去叮咚叮咚, 十分悦耳。 沈棠心听上去却不那么心情愉悦了。 “不是爸爸给做的早餐?”徐晋知唇角微勾, 目光凉飕飕地睨着她, “怎么,吃完不认人了?” “……”沈棠心脑门儿里一震。 崔盈那个大嘴巴!怎么跟谁都说! 徐晋知继续漫不经心地转着空荡荡的保温杯, 和桌面摩擦的响声刺得人心口发痒, 以及, 他慵懒含笑,意味深长的嗓音: “现在可是全科室都知道, 沈医生有个厨艺精湛的好,爸,爸。” 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依稀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棠心后知后觉,这男人是找她算账来了。 想起刚刚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被自己窘得耳根通红,头快要埋进胸口里去:“对不起徐主任,我再也不敢了。” 态度有够诚恳,话也有够敷衍。 小学生认错万金油句式。 徐晋知低头看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模样,倒是不忍心计较了,那称呼在舌尖上游一圈,居然还品出些别样的销.魂。 他不敢再多想,唯恐亵渎她。 这么单纯乖巧的小姑娘。 只是稍稍俯身,靠近她耳侧,手也像平常那样轻轻搭在她头顶,揉了揉:“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棠心愣住。 只听见男人轻笑一声,指尖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她滚烫的耳垂:“脸这么红?” “我……”沈棠心喉咙哽了哽,“我热。” 感觉到男人手指靠在耳垂边的触感,顿时她更热了。 咬咬牙,抱着打满水的杯子,转过身拔腿溜出去。 出门后差点撞到一个人。 黄旭天刚给小姑娘让了道,侧身转头,瞥见徐晋知领带歪斜,衬衫凌乱,活像是刚被糟蹋过一般,居然还笑得满面春光,意犹未尽,不禁咋了咋舌:“诶唷,够激烈的啊。” “……” “工作场合,多少注意些影响。” 徐晋知缓步走过来,冷冰冰睨着他,一脚踢上休息室的门。 黄旭天赶紧退后一步,额头上的刘海儿跟着门板送来的风颤了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你大爷的,差点夹死你兄弟。” 里面只传来一个字:“滚。” *** 去青湖市出差的事定了下来,周一上午就走。 周二到周四开会,周五自由安排,还有两天周末,也就是说,可以在青湖市好好玩一玩。 这点沈棠心很满意。 青湖市气候较冷,沈棠心出租屋只有夏天的衣服,于是头天回家住了一晚收拾东西。 正好沈司澜在家,第二天送她去机场。 路上沈棠心接到徐晋知电话,问她出发到哪里了,沈棠心说还差十分钟到。 一等她挂断,沈司澜满脸狐疑地瞥过来:“你到底跟谁出差?” “徐主任啊。”沈棠心漫不经心地回答。 沈司澜脸色一僵:“你跟他?就你们两个?” “是啊。”沈棠心想起时露的话,“你以为国际会议的邀请函那么好弄?能浩浩荡荡去一大批人吗?” 沈司澜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一秒比一秒凝重。 片刻后,阴阳怪气地说:“姓徐的对你还挺好。” 沈棠心抿着唇,低下头:“他是个好领导。” “不准睡一个房间。”沈司澜突然咬牙切齿。 “……”沈棠心白了他一眼。 “随时跟他保持距离。”沈司澜牙都快咬碎了。 沈棠心表情无语。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对他旧情复燃,我打断你的腿。” “……” 倒也,不用,这么狠毒吧? 到机场后,沈司澜亲自下车,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帮她送进去。 徐晋知在值机的队伍前等她。 沈棠心刚要过去,就被沈司澜拽住。 两个男人隔空四目相对。 片刻的电光火石之后,沈棠心被沈司澜拽到VIP候机室门口。 “小哥你这是干嘛?”沈棠心犟了犟,不想进去,眼睛不停地往徐晋知那边瞟,可早已经被挡住看不见了。 沈司澜凉飕飕地扯唇:“怎么着,怪你哥棒打鸳鸯了?” 沈棠心瞪他:“我这是去工作,你别添乱好不好?” “添乱?呵,我没把你锁屋里不准去,对得起你了。”沈司澜拉着箱子,从她手里抢过身份证,目光里仿佛夹着冰渣子,“老实待着,我办完过来找你。” “小哥……” 沈司澜给门口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点头哈腰:“沈总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沈小姐。” 沈棠心被带进候机室,工作人员很快送来一杯热牛奶,问她要不要单独的房间休息。 “不用了,你去忙吧。”沈棠心摇摇头。 “好的。”工作人员弯了弯腰,“沈小姐有需要随时叫我。” “嗯。” 沈棠心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里,想着给徐晋知发个消息,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又删,到最后什么也没发。 沈司澜回来时,十分粗暴地把登机牌扔给她。 沈棠心低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你干嘛给我升舱?” 劳斯莱斯的车钥匙顶在桌面上,他垂着眸居高临下,气质有多么雍容华贵,语气就有多么尖酸刻薄:“你可是我们沈家金枝玉叶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坐过经济舱?” “医院安排的出差经费就这么点。”沈棠心义正辞严,“经济舱怎么了?不过就三个多小时。” 沈司澜态度强硬:“三个多小时也不行。” 沈棠心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你这人就是故意的吧?” “没错,我故意的。”男人勾了勾唇,在她对面坐下来,懒洋洋翘着腿,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神色,“谁知道那姓徐的在路上会不会趁机欺负你?哥这是为你好。” 沈棠心努了努嘴,嘟哝道:“……我看你就是无聊。” “沈棠心。”他嗓音沉下来,语气严肃地叫她大名,“你是不是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沈棠心心底一震,张了张口,顿时语塞。 “当初你那位好大哥说什么感情的事你情我愿,没道理怨人家,拦着我不让我办他,行。”沈司澜语调阴恻恻,“这次他要敢犯我手上,可不是某人一两句话就能算了的。” 沈棠心低着头,目光落在杯子里微微晃荡的热牛奶上。 很多已然模糊的记忆都短暂地被勾了起来。 这段时间,就好像脑子里的存储条逐渐被新的内容覆盖掉,同一个人,她总是只能更为清晰地记得某一种样子。 而在她眼前的徐晋知,就是那么温柔体贴,如沐春风,让她很少能再想起曾经那些事。 毕竟三年了。 就算偶尔一晃而过,也是恍如隔世,不痛不痒。 但她到底是差点忘了。 现在的徐晋知,哪里记得当初的她? 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细致入微,悉心照顾。 “你记不记得你六岁那年,我放邻居家的狗进来,把你吓哭了。”沈司澜望着她,唇角携着一丝温温的笑,“咱爸罚我跪了三天三夜。” 沈棠心眼眶有些热,别过脑袋:“那你也没少欺负我。” “小哥欺负你,和外人能一样吗?”沈司澜扯了扯唇,“你倒说说,我什么时候真害过你。” 沈棠心沉默了。 沈司澜和大哥不一样,明明已经是个实权在握的集团老总,在她面前却总像是长不大。 他从小喜欢逗她玩,喜欢惹她生气,但自从六岁那次以后,再也没让她哭过。 后来她唯一一次掉眼泪,就是为了徐晋知。 “外公外婆,你小舅,爸妈,大哥,还有我,谁不是把你捧在心尖上。” 沈棠心没再说话,低着头,面色沉沉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徐晋知发了条消息: 【徐主任,我哥帮我升舱了。】 【我们青湖机场见。】 *** 徐晋知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想着小姑娘应该会喜欢看风景,他特意留了靠窗的座位。 只不过现在…… 她在离他不远,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的头等舱。 其实在见到沈司澜的那刻他就知道,此行不会是顺顺利利,一切按照他想要的情节发生。 然而,他却连不甘心的资格都没有。 三年前种下的因,总是要自食其果。 *** 沈棠心在头等舱睡了一路,中途颠簸也没什么感觉,始终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直到飞机落地开始滑行,才完全被震醒过来。 她刚把手机解除飞行模式,就收到徐晋知的微信:【出口等你。】 她迟疑了下,敲字:【好的。】 沈棠心没着急,下飞机先去上了个厕所,换上袋子里准备好的春秋装,徐晋知却也没发消息来催她。 到取行李的大厅时,男人已经拉着她的箱子,站在出口等她了。 沈棠心微微吸了口气,小跑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冲他弯唇浅笑:“谢谢徐主任。” 说完伸手去拿自己的箱子。 徐晋知没给她,把箱子换到另一只手上,抬了抬下巴:“走吧,车在门口。” 男人腿长步子大,拉着她的粉红色行李箱,就像拉着一只宠物狗一般轻松。 而自己跟在行李箱的另一边,就像另一只宠物。 沈棠心连忙甩了甩头,停止这种天马行空的乱想。 他似乎对青湖机场很熟,沿路连指示牌都不看,七弯八拐,上下扶梯,很快就出了机场到达口。 车子是提前叫好的专车,徐晋知拉开后座车门,手扶在门顶上护着她进去。本来担心和他坐一起会不自在的沈棠心,听见副驾驶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心脏忽然也跟着震动。 男人扣上安全带,淡淡地对司机说:“走广州路,我取个东西。”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两人一前一后,在宽敞的SUV里隔着厚厚的座椅靠背。沈棠心心里的不自在却并没有减轻一些,一路上借打游戏缓解。 中途他下车,去广州路的商场里拿了套西服。 快到酒店的时候,沈司澜发消息问:【住哪儿?】 沈棠心想了想,骗他说还没订。 不然以沈司澜的性格,没准再干出什么多此一举的事儿。 *** 原本订的两个大床房,都被告知免费升级成了高级商务套间。 沈棠心正高兴着,却发现徐晋知表情并不愉悦,反而冷冷地问前台怎么回事。 穿着工作套装的小姐姐笑得十分甜美:“是商会的徐总特别交代的,说您要是有问题的话,可以亲自——” “不用了。”徐晋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拿起房卡便走。 沈棠心识趣地咽下好奇,什么都没问。 两人正好住对门。 到房间门口,徐晋知才把行李箱还给她:“四点出发去学校会场看看,晚上在外面吃。” 沈棠心捏着行李箱把手,点点头:“嗯。” 徐晋知低下头,睨了眼她露脚趾的小高跟,面色一沉,嗓音却是温温的:“这边昼夜温差大,穿厚点儿。” 感觉到久违的关心,沈棠心攥了攥手指,胸口憋着的一团气倏地消散。 自从机场出来后,她终于抬头看了他第一眼。 男人眸底深邃,仿佛入夜的星空。 说来奇怪,她居然担心他为今天的事生气。担心了一路,却又不敢问。 “怎么?”徐晋知勾了下唇,是无比熟悉的戏谑,“看你这表情,好像挺遗憾?” 第 23 章 第 23 章 遗憾?遗憾什么? 沈棠心正对着男人好整以暇的表情不知所措, 被他盯得,脸颊又开始火烧火燎, 手机却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沈司澜。 沈棠心蓦地松了口气, 神色正经地对徐晋知说:“徐主任,我哥电话,那我先进去收拾了哦。” 沈司澜这厮, 总算是干了回正经事。 被解救的沈棠心高兴地关上房门, 接他电话时语气都比平时友好许多:“喂,小哥。” “到了?”那边男人语气听着依旧很不爽。 沈棠心边把箱子往起居室里拖, 边回道:“到啦。” 沈司澜:“住哪儿?” “青湖大学附近的君悦酒店。”沈棠心接着回答, “你不用担心噢, 我和徐主任分开住的, 而且还是高级套房呢。” 沈司澜轻嗤一声:“你们这医院什么毛病?买机票抠门得要命, 酒店倒舍得了。” “……那我哪知道。”沈棠心抿了抿唇, 稍有点心虚,没和他说几句便挂了。 她想起在前台登记的时候,那人嘴里提到的徐总。 莫非和徐晋知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青湖商会的话, 那应该还蛮厉害的。 不过跟她又有什么相干呢?沈棠心晃了晃脑袋, 不再多想。 把洗漱用品都放到卫生间里, 要穿的衣服也都挂好后, 沈棠心看看时间, 已经快四点了。 给徐晋知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要她直接下楼。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 外表一尘不染, 和刚买的新车一样。副驾驶车窗徐徐降下来, 隔着一个座位,男人手指轻点着方向盘, 冲她眯了眯眸:“愣什么呢?上来。” 沈棠心上了车。 乖乖地系好安全带,车子顺着酒店门口的滑坡转弯下去的时候,她才望着徐晋知,有点不可置信地问:“徐主任,你买了新车吗?” 旁边的男人迟疑两秒,忽然笑了一声。 然后转过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难道没听过,有个东西叫做租车?” 沈棠心:“……” *** 青湖大学也是国内知名学府,医学院口碑尤其出众,经常会有一些重要的学术交流在这边举办。 这次他们参加的,就是口腔医学在国际上最权威的前沿技术交流会,会有很多世界顶尖的专家讲座。 沈棠心跟着徐晋知走进大礼堂时,门口正在进行预签到。 负责签到的两个女同学看见徐晋知,瞬间两眼冒光,连说话声音都温柔似水了许多:“先生,请在这里签一下名。” 说完还亲自递笔。 徐晋知看都没看她们,拎着笔尖接过来。对面女同学激动得脸颊微红,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如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然后把笔递给沈棠心,嗓音柔和:“签完带你去见个人。” 沈棠心忙不迭接过来:“哦。” 签完名,两人刚要转身往会堂里走,负责签到的女同学忽然叫住:“徐先生。” 徐晋知迟疑了下,才回过头,指了指自己:“叫我?” “嗯。”同学点头如捣蒜,从桌子后面跑出来,拿手机递给他,表情羞涩道,“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徐晋知睨了眼她的手机,面无表情没有接,嗓音也是毫无波澜的冷冰冰:“抱歉。”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可能从来没有主动搭讪被拒绝过,还是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当即脸颊通红,泫然欲泣。 沈棠心一个旁观者都有些不忍,徐晋知却毫无察觉,抬脚往前迈去。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夹着轻嗤的男声:“我说徐同学,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不会对女生温柔点儿呢?” 沈棠心回头一看,一名穿着黑衬衫的年轻男人从走廊拐角过来,单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拿着根袅袅燃着的烟。 搭讪的女同学眼睛红红地叫了声:“贺老师。” “忙去吧,别看了。”贺青临拿烟指了指徐晋知,“这厮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样样不落,离他远点儿。” 女同学顿时一脸惊恐,缩回签到桌后面。 徐晋知凉飕飕睨他,却也没说什么,一行人进了会场。 沈棠心发现贺青临和徐晋知似乎是旧识,很旧很旧的那种。 她识趣地找了个位置坐,但会堂后面很空旷,还是稍微能听见他们俩的声音。 贺青临说:“你小子,当年约好一起考青大,你他妈说出国就出国,回来也不找兄弟喝酒。” 徐晋知调子压得很低,她没听清。 后面贺青临提到一些她不认识的名字,想必是他们当年的同学。 沈棠心全然听不懂,无聊地打开微信。 今天应该是不忙,科室的小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棠心正忘我地敲着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没发出去,座椅后背被敲了敲。 她心底一颤,迅速地抬眸,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抹高大的阴影下。 忙不迭转过头去。 徐晋知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睨着她:“聊什么呢?我跟这儿站半天了,你都没发现。” “聊……”沈棠心估摸着他是看见了,说谎也没用,“聊你。” 徐晋知唇角一勾,明知故问的表情:“聊我什么?” 沈棠心视死如归地说了实话:“聊你……被学生妹妹搭讪,差点把人家吓哭了。” 话音未落,却发现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他一时间也没搭腔,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棠心只觉得,周围的时间和空间都因为他一动不动的目光而静止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淡淡地挪开放在她脸上的视线,那神色仿佛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故事。两手虚握着放进裤兜里,看向前面:“走吧,带你去见见我导师,威廉姆斯教授。” 刚刚他是在想。 当年,面前的这个学生妹妹,也才十八岁。 *** 青湖市和B市完全就像是两个季节,这边六点才过,外面已经灰压压一片。 今天是阴天,连夕阳都没有。 气温也冷了,晚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沈棠心跟着徐晋知往会堂外走,边走边低头看了眼脚上的运动鞋,暗自庆幸。 快到门口的时候,男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脚边是一本厚厚的蓝色教材,《口腔颌面外科学》。 急匆匆跑出去的女同学差点和他撞上,手里的书就这么掉了。好巧不巧,还是之前搭讪的小姑娘。 她穿的是短裙,本来想蹲下去捡,又不太好意思,表情尴尬地立在原地,样子十分无助。 徐晋知俯身帮她捡了起来。 女同学把书抱在胸前,嗓音低低柔柔的:“谢谢。” “不用谢。”徐晋知依旧没什么表达欲,但比之前的语气明显要好些。 女同学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您是B大附院的徐医生吧?” 徐晋知稍点了下头:“我是。” 看来这姑娘特意查了他。 “我,我也是学口腔医学的,我一直很崇拜您……”女同学紧张地攥着手指,“能不能……” “抱歉。”他还是之前那两个字,“我只是过来出差,很快就会离开这里,青大的教学质量也不错,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跟着老师好好学习。” 女同学似乎还想努力一把,咬了咬唇,“那……” “还有。”徐晋知淡淡地打断她,语气并不冷酷,说出来的话却很直接残忍:“我有喜欢的人。” 感觉到男人说话时落在头顶的视线,沈棠心脑子里嗡地一响。 目光不自觉怔怔地随着小姑娘,消失在外面的台阶下。 徐晋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才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 沈棠心整个人一震,收回目光。 “没。”她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补充道:“看她长得还挺好看。” 徐晋知抬脚往前走,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嗓音有点凉:“我以为你只看男人。” “……” “我导师的儿子才十六岁,你悠着点。” “……” 这人背后长眼睛的吗? 他刚才明明一直在和威廉姆斯教授讲话,师徒情深,大部分时间都没cue她。 她百无聊赖的,看看小帅哥养养眼睛怎么了? 不过她也懒得对他解释,走下台阶便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啊?有点饿了。” 徐晋知从兜里拿出两张长方形的小票子:“想去吗?” 沈棠心低头一看,居然是电影《无极之夜》的首映,惊喜得两眼冒光:“你怎么会有这个?” “贺青临给的。”徐晋知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弹了弹,“他说有饭吃,你要是感兴趣就去,不感兴趣就算了。” “别啊,首映礼一票难求,而且——”沈棠心忽然抿住唇,把余下的话憋回去。 徐晋知目光凉凉地看过来:“而且什么?” “……而且,那里的饭一定很好吃。”沈棠心表情正经,说着便转身往停车场跑去,“快点走吧,我好饿。” 徐晋知慢悠悠跟上,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邀请函上几个男演员的名字。 顾浔?言玺?还是周子淳? 以这丫头的审美,八成是周子淳。 干净整齐的指甲在周子淳大名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第 24 章 第 24 章 《无极之夜》是顶级影片公司的大制作, 首映礼在青湖市最为气派的礼堂,大咖和资本家云集。 到了礼堂门口, 沈棠心才突然想起来, 自己今天穿得也太随意了些。万一有幸见到偶像周子淳,都不好意思上去要签名。 而反观身旁这个男人,即便是和平时一样简单的衬衫西裤, 也自带矜贵风雅的气质。 首映礼八点开始, 过完安检七点四十,沈棠心担心一会儿不方便出来, 提前去了洗手间。 徐晋知在走廊口等她。 大厅里人来人往, 只有一个摆摊的女孩始终站在角落, 支着张小桌子。徐晋知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些发着光的小饰品上, 没过多久, 他走了过去。 “你好, 我要一个这个。”他指了指最中间粉红色的猫耳朵,想着那丫头应该会喜欢。 “小哥哥是买给女朋友的吗?”卖家笑盈盈地问,“可以再买一个蓝色, 和女朋友戴同款嘛。” 徐晋知嘴角微微一抽:“不用了, 就要一个。” 这种玩意, 他怎么可能会戴? 沈棠心从洗手间出来时, 徐晋知是背对着她的, 因为他手里拿的东西,都不太敢认。 直到男人感觉到她的气息, 转过身来。 他仔细端详她的脸, 继而目光落向手里的猫耳朵。 “我觉得这个挺像你的。” 说完, 直接把发箍戴在她头上,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沈棠心转过身对着玻璃幕墙, 看自己头上粉嫩嫩发着光的猫耳朵,的确还挺可爱。 徐晋知望着她止不住臭美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记忆又闪回到三年前。 当时她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他随口答红色。没几天,小姑娘得意洋洋地送给她一个亲手织的红色羊毛毡,说是里面放着她跟外婆去寺庙里诚心求来的平安符。 那时候她眼里的光,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自信又可爱。 虽然羊毛毡织得实在不怎么样。 他不自觉也弯起眉眼,因回忆而悠远的目光里夹着浅浅宠溺。 直到旁边的小姑娘突然惊呼一声:“周子淳!” 他闻声望向门口,影帝周子淳身后跟着经纪人助理和四五个保镖走进来。 沈棠心火急火燎地在包里找可以签名的东西,结果翻遍了也没有纸笔,急得直拽他衣袖:“徐主任,你有没有——” “没有。”他眼底一片星火燎原。 “你那个小本子呢?”沈棠心盯着他,手指蠢蠢欲动,那模样仿佛要亲自上手去搜身,“你不是每次出门都带着个小本子?” 徐晋知凉飕飕扯了扯唇:“今天没带。” “……” 没带就没带,这么凶干嘛? 沈棠心最终还是没弄到偶像签名。 以至于入座之后,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徐晋知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才清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提醒道:“电影开始了。” 沈棠心“哦”了一声,嗓音郁闷而敷衍。 徐晋知对电影没什么兴趣,注意力都只在旁边的女孩身上。 此刻她就像一只小刺猬,身上的每根刺都在说着她不高兴。 徐晋知蹙着眉深思片刻,拿出手机。 现在的大数据敏锐得可怕。 他刚敲出一个词,搜索栏下面已经自动带出一行——【阻止女朋友去要男明星签名,过分了吗?】 就好像勘测到了两人之前那一番争执。 徐晋知扯扯唇,点了进去。 这问题显然被很多男人问过,回答几乎是一边倒。 还没看完,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温柔客气的声音:“您好,两位的晚餐到了。” 沈棠心闻到糕点香味,抬眸看过去,疑惑地问:“我们还没有点呀。” “贺先生的票是情侣票,所以对应的也是情侣套餐。”侍应生把餐盘上的东西放到两人之间的桌子上,躬了躬身,“请慢用。” 沈棠心低头一看,是两份西式糕点,抹茶和提拉米苏,以及……一杯奶茶? “是不是少了一杯啊?”沈棠心仰头去问侍应生,人却已经走远了。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来,分开杯子里的两根吸管,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情侣套餐?” “……”沈棠心默不作声地低头,拿起抹茶蛋糕旁边的小勺子。 “我不喝甜的。”徐晋知把奶茶挪到她那侧,“这个给你。” 闻言她稍稍抬眼。 只见男人懒洋洋靠着座椅扶手,指尖还捏着玻璃杯杯壁,放映厅里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脸部轮廓渲染得有些似真似幻的朦胧。眼底光泽更甚,像是摄人心魄的钩子。 沈棠心匆忙撇开目光,嗓音都带着微微颤意:“……谢谢。” 那杯奶茶,起初她放着没动。 然而,电影时长将近三个小时,到后面她还是忍不住口渴,端起杯子时不时抿一口。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开始接吻,周围观众席传来很轻的嘘声,但因为人多,听起来明显。 沈棠心忍住尴尬,咬着吸管专心喝奶茶。 “好喝吗?”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 男人稍稍倾身过来,说话间温热的气流冲击着耳垂,沈棠心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木讷地点头:“还不错。” “我渴了。”徐晋知望着她,目光灼灼,语气有些重,却又像浮在空气里。 莫名地让人心跳加速,也跟着心浮气躁。 沈棠心捏紧了杯子,尽量淡定地说:“那你要不要喝一口?” 她语气还有些犹豫,想着这人又不爱喝甜的,不一定真会喝她的奶茶,大不了客套一下。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瞥见一道黑影骤然贴近。 沈棠心不自觉屏住呼吸,一时间忘了躲开,眼睁睁看着男人含住另一根吸管。 他微垂着眸,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额前坠下的刘海仿佛和她的头发挨在一起,带着些不太真切的、若有似无的痒意。 电影正上演到激情片段,她耳廓逐渐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音响里放出的令人羞耻的声音,还是因为,她每一秒都清清楚楚感觉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鼻息。 女孩轻颤的眼皮,紧抿的唇,以及昏暗里微微变色的耳廓都被男人尽收眼底。他一边用近在咫尺的呼吸熨烫她脸颊,一边又抬起手,闹着玩似的挡在她面前,“小朋友别看。” 可哪里有什么用呢,反倒令她更难为情。 直到从大礼堂出来,沈棠心脸还是热的。经过这么一遭,也全然忘了周子淳签名的事。 他们从青湖大学赶过来时,门口车位已经停满了,沿路找的另一个停车场大约有七八分钟脚程。 徐晋知刻意放慢脚步,和沈棠心并肩走着,享受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偶尔他侧过头,看她头顶的粉红色猫耳朵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眼底浸染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宠溺。 突然,沈棠心步子停下。 “怎么了?”他转身问。 “有小石头进去鞋子里了。”沈棠心皱皱眉,脚在跑道上前后挪了挪,感觉特别不舒服,“好像有点多,我弄一下。” 说完,她便要俯身脱鞋子。 男人先她一步蹲下来,“这只吗?” 沈棠心身子一僵,连忙缩回腿脚,轻咬了咬下唇:“……我自己来就好了。” 徐晋知不由分说,轻轻捏住她那只脚腕,“别乱动,小心摔着。” 他嗓音里的亲和力仿佛带着些镇定的功效,就像平时对待那些恐惧不安的患者一样。 沈棠心不自觉乖乖地伸出脚,任由他解开鞋带,脱掉鞋子,然后一只手握住她的脚。 35码的脚,才堪堪有他手掌大。 这画面看得她脸颊又是一热。 徐晋知似乎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什么,另一只手把脱下的那只鞋扣过来,磕出里面的小石头。 做这些的时候,他认真仔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台手术。 沈棠心低着头,看他那双金贵的手此刻托着她的脚和鞋子,做着最贴近于尘埃的事。男人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袜子浸入皮肤,从那一方寸蔓延开来。 直到心口发烫,浑身燥热。 最后,他把鞋带系成一个蝴蝶结,比她之前那个漂亮许多,就像他平时打的外科结一样细致。 “穿上看看,还有没有。” 沈棠心挪了挪脚,不敢太用力,生怕破坏了蝴蝶结的美感。 几秒后,她嗓音细若蚊蝇地说:“没有了。” 听着都不像自己的声音。 沈棠心忍不住咬了咬唇,不敢看他,却也能猜到这男人此刻的神色大概是怎样。 就像每回令她羞窘尴尬的时候,那种奸计得逞似的好整以暇。 之前听晏瑞阳说,老徐这厮就是头披着人皮的狼,黑心肝的斯文败类。 她一直都不信。 现在想想,自己可能是太过天真了。 “在想什么?”低沉含笑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 沈棠心回神抬眼,只见他唇角微勾,在夜色里如同吸人魂魄的男妖精,忙不迭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话音刚落,肩头罩下一袭温热,带着熟悉的佛手柑香味。 感觉到刚从男人身上卸下来的体温,她呼吸都乱了:“徐主任,我不冷……” 徐晋知却恍若未闻,霸道地用西服外套将她拢起来,扣上所有的扣子。 “脚跟冰块儿似的。”他睨他一眼,“还说不冷。” 第 25 章 第 25 章 此言一出, 不久前被他握住脚的时候,那阵随着他掌心温度急剧攀升的羞窘又像潮水般涌了回来。 突然, 额头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男人指骨都是温热的,敲完又用指腹温柔地在那处一摁,微微灼人。 “不知道在男人面前动不动走神, 很危险吗?”他轻笑一声, 浓浓的调侃,“大半夜的,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对呀。”沈棠心无比乖巧地点点头。 男人笑容微滞, 随即眼底温柔化开, 用力揉她的脑袋。 “傻瓜。”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只不过, 不想如此轻率地在这张纯洁无瑕的白纸上, 落下第一道墨迹。 *** 交流会讲座是全英文的, 沈棠心本来害怕自己听得费劲,甚至完全听不懂,没想到会场有同声传译, 每人一对小耳机。 才第一天结束, 她就记了半本笔记。 连徐晋知都有些佩服这丫头, 居然能在这样频率的速写速记之下, 还保持高度的字迹工整和准确度。 倒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最出色的。 沈棠心见他什么都不写, 疑惑道:“徐主任,你怎么不记笔记呢?你全都会啦?” 徐晋知睨了眼她手里厚厚的笔记本, 表情似笑非笑的, 抬手指指自己的头, “我都记在这儿。” “……”感觉智商受到了歧视。 她不甘心,继续道:“俗话说得好,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而且徐主任你都这把年纪了,人的记忆力是会越来越差的,还——” 话音未落,男人倏地停下脚步,回头垂眼望着她,目光有些凉:“你说什么?” “我说……”沈棠心被他看得没来由一慌,咽了口唾沫,“人的记忆力是会越来越差的……” 徐晋知转过身,单手揣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摁在她旁边的墙上。沈棠心退无可退,整个人在男人的注视下无所遁形,眼皮直发颤。 后背的瓷砖冰冷,她却觉得周围空气都在发烫。 “前一句。”他眼底所有的光都聚焦在她脸上。 “前一句……”沈棠心脑子变得格外迟钝,想了好久,才视死如归地说:“你……都……这把年纪了……” 男人盯着她,忽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嫌我年纪大?”一贯对她温润的嗓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行,先给你记着。” “……”沈棠心脑子里咯噔一下。 徐晋知抬起手,动作十分温柔地将她鬓角散下来的头发掖到耳后,分明是笑着的神情,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以后再慢慢儿算。” 第二天,有徐晋知的专业讲座。 耳机里是同传的中文,一个陌生男人的嗓音。 沈棠心悄悄摘掉一只耳机。 会堂里一片寂静,除了台上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拥有一副无可挑剔的东方人外貌,开口却是纯正地道的伦敦腔。 沈棠心听得入迷,也看得入迷,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今天穿着一套崭新西服,深烟灰色。沈棠心不懂西服,说不出什么门道,但款式约莫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这件瞧上去更正式一些,但也同样将男人宽肩长腿的完美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看见那条灰蓝条纹的领带,她忍不住又脸颊一热。 想起今早出门前,他叫她去帮忙最后检查一次讲稿。 她认认真真地检查完了,却见这人站在衣帽间门口的展柜旁边,手里拎着这条领带,神色揶揄:“上次弄坏我的领带,叫你给跑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她记忆的小探头却精准定位在那次医院休息间,一段尴尬又暧昧的小插曲。 沈棠心不太会给男人系领带,折腾好久,把自己折腾得快要原地烤熟,最后还是他自己系的。 一双漂亮灵巧的手,像往常一样打了个完美精致的温莎结。 然后若无其事地睨了眼她的脚:“怎么,这两天不穿运动鞋了?” 他指的是那天他帮忙脱掉又穿上的那双,上面还有一个他亲手打的蝴蝶结。 沈棠心掩饰住一阵心慌,硬着头皮解释道:“这种场合,穿运动鞋不合适。” 然而直到回去那天,她也没再穿过。 那双鞋被包得整整齐齐,像珍藏品一样摆在行李箱角落里。 当时,男人看着她笑而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识破她的小心思。 晚上回酒店后,微信收到他发来的文件。 沈棠心打开一看,是今天的讲稿和参考目录表,还有一些内容扩展的学术论文。 【偷看我的小姑娘太多了,差点儿影响发挥。】 【我猜你也没记笔记。】 沈棠心:…… *** 讲座结束后有个庆功晚宴,沈棠心是最后一天才知道的。 她也没带礼服,于是被徐晋知带到附近的商场临时去买礼服。 看着头顶上某个高奢品牌的LOGO,沈棠心有点犹豫。 倒也不是买不起,平时爸妈和哥哥们塞给她的压岁钱零用钱都没怎么花,攒到现在都能在B市随随便便买几套房了。但她对于钱的观念,和许多富二代不一样。 爸妈有钱是爸妈辛苦挣来的,沈家如今的地位也是祖祖辈辈努力的成果。而她本人,对这个家族没有任何贡献。 她还只是个大学生,能挣到的,不过每个月那一点微薄的实习工资。 她从小都没有挥金如土的习惯,吃穿用度只注重品质,不会盲目追求名牌高奢。 更何况是这种,可能一辈子都穿不了几次的衣服。 “愣什么呢?”徐晋知将她往店里推了推,指着模特身上的礼服,“这件不错,试试看?” 鲜艳而不俗气的红色,款式偏少女一些,下摆是不规则花瓣形的薄纱,叠了许多层。 导购很快注意到这边一对俊男靓女,跑过来十分热情地说:“这是这个月刚出的新款,特别符合小姐的气质。” 徐晋知点了下头:“给她试试吧。” 沈棠心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就被人带进了试衣间。 这件礼服的确很适合她。 纯正的红色将女孩白皙的皮肤衬托得越发晶莹如雪,后领偏低,露出纤薄的肩膀和笔直流畅的背部线条,蝴蝶骨半隐半现,一侧肩带上缀着一朵精致的水晶蝴蝶结,恰好在她漂亮的锁骨旁边。 下摆的纱裙看上去蓬蓬的,却一点都不重,裙边前侧在膝盖以上,修饰出修长完美的腿型,像两根笔直的象牙筷子。加上导购搭配的那双香槟金绑带高跟鞋,整个人轻盈得像个小仙女。 徐晋知不禁呆看了片刻,直到导购员第二次笑着出声:“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之前她已经问过沈棠心,小姑娘不置可否,只说再看看,她只好再问同行的男士。 想必花钱的也是这位。 导购员态度格外殷勤:“先生,这件礼服真的特别适合小姐,刚才您都看到了,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而且这是咱们设计师诞辰纪念款,全国发售量五件,每件款式都不一样,设计稿都有申请专利的,穿出去绝对不会撞款。” 这种话每次陪妈妈买衣服都会听到,沈棠心懒得再听,索性回试衣间换自己的衣服。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消失在门后的俏丽背影,不自觉弯了弯唇:“那就这件吧。” “您看小姐脚上那双鞋子要不要也带上?” 徐晋知微微蹙眉,“不用了。” 他见她穿得好像并不舒服,走路都踮着脚。 在沈棠心换衣服的短短时间内,他已经为她选好一套搭配的首饰,正要拿到前台准备买单。 沈棠心一见状况不对,连忙趿着小皮鞋跑过去:“徐主任,你在干什么呢?” 他把选好的首饰递给收银员,目光淡淡地望着她:“他们家的鞋型不太适合你,一会儿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可是那件礼服……”她没有打算要啊。 徐晋知勾起唇,一副玩笑表情:“回去给财务报销。” “……”衣服和首饰加一起都快六位数了,真当医院是冤大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棠心还在包里找卡的时候,徐晋知已经递出去自己的银行卡。她赶紧拽住他手腕,刚想说不可以,收银台电话突然响了。 收银员小姐姐不知道听了什么,脸色一僵,对着电话那头恭敬赔笑:“好的好的,您放心。” 挂了电话,她微微躬身看着两人:“刚接到总部消息,您选定的礼服和首饰都被免单了。” “……”沈棠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男人却是神色淡定,接过打包好的东西,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多谢”。 沈棠心要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他带进另一家店。 时间已经不早了,还得赶去晚宴举办的酒店,所以她没想太多,很快选了两款。导购员去找小码鞋的时候,徐晋知把刚买的东西放在她旁边,出去接电话去了。 站在商场扶梯前的玻璃栏杆边,男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他面上却始终像覆着层霜。 “听说你这次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只是出差。” “什么时候带她来家里坐坐……” “行程紧,就不打扰您和尊夫人了。” 中年男人沉默着叹了叹,又说:“那就带她多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都记我账上。” 徐晋知目光冰凉地望着不断上行的扶梯,扯了扯唇,语气刻薄:“没别的事我挂了。” “阿晋。”那人急匆匆唤了声。 徐晋知眉心一蹙:“还有事?” “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 徐晋知没再说话。 他紧抿着唇,掌心用力压在玻璃扶手上。 *** 晚宴上,徐晋知喝了些酒,却一滴都不许她碰,说晚点要她开车回去。 沈棠心没想到出差在外,还得给领导当司机。 看着徐晋知和那些业界大佬们推杯换盏侃侃而谈,她无聊地在角落里吃着海鲜烤串。 崔盈看到晚宴食品区照片的时候,倒是羡慕得不行:【你这趟去得也太值了吧!】 沈棠心:【是挺值的,保底胖三斤。】 崔盈:【……】 【没关系,你胖三斤也好看。】 沈棠心噗嗤一笑:【突然拍马屁什么毛病?】 崔盈:【没拍马屁呀,我家小棠棠就是好看,既好看又温柔还善解人意,将来谁要能娶了你,那是祖上烧高香了。】 虽然从小到大没少被夸好看,沈棠心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崔盈:【对了,今天刘简他们弄了个好玩的app。】 沈棠心:【什么app?】 崔盈:【把两个人的名字放进去,就能测出匹配度。】 沈棠心撇嘴敲字:【好无聊啊你们。】 看来徐晋知不在,大家都很闲。 崔盈:【我偷偷拿你和徐主任的名字试了试。】 沈棠心嘴角一抽:【……】 崔盈:【想知道结果吗北鼻?】 沈棠心迟疑了下,装作毫不在意:【卖什么关子,说呗。】 崔盈:【你求我。】 【求我我就说。】 沈棠心:【……无聊。】 崔盈:【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啦?】 沈棠心把手指竖起来,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 【求你行了吧?】 【我就是有点好奇。】 崔盈:【啧啧。】 她发来一张截图。 沈棠心定睛一看,100%完美匹配度。后面还有一大段引经据典的解释,说两人如何天造地设,天生一对,是前世今生的命定缘分。 沈棠心看得不禁发笑,又莫名有些做贼心虚。对面沙发正好有人坐下,突如其来的黑影将她吓了一跳。 她猛一抬头,只见对方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对方用英文向她问好。 沈棠心心里慌了慌,却还是保持镇定地回了句好。 外国男人主动寒暄几句,她都很随意地回了,却不太热情。 在对方终于问她要名字和联系方式的时候,肩头忽然一暖。 是熟悉的手掌温度,浓郁酒香携着淡淡的佛手柑,把周围空气都染成她喜欢的味道。 徐晋知半个身子倚在沙发边,手臂暧昧地将她肩膀勾着,温和礼貌地望着对面的外国男人,用他那口纯正地道的夹着他本人特有慵懒气质的伦敦腔问:“她英文不太好,需要翻译吗?” 外国男人一见是撩了个有主的,立刻起身道歉离开。 徐晋知也没坐下,依旧半个身子倚在沙发边,手臂也没从她肩上挪开,只是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中亮着的屏幕上,有些不同寻常地拖着调子:“这是……” “没没什么,这是别人发给我的。”沈棠心一慌,迅速摁灭了手机屏幕。 幸好,两人名字那一行早被滑上去了。 男人低低沉沉地笑,仿佛夹了一丝醉意。 沈棠心发现这人即便喝醉酒,也是他独有的内敛深沉。甚至你不和他说话,是感觉不到他醉了的。 眼底依旧清明深邃,步子依旧四平八稳,虽然在车上睡了一路,到酒店还能下车自己走路。作为一个喝醉酒需要照顾的领导,这点让沈棠心十分满意。 只不过一开口,就让人很无奈。 “棠棠,电梯坏了吗?怎么好像在晃?”“你过来点,小心砸到你。” 眼看这人要抱她的架势,沈棠心忙不迭摇头:“电梯没坏,是你喝醉了。” “是吗?”男人歪着头轻嗤了声,“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喝醉。” “……” 到了房间,他整个人栽进沙发里,还拉着她不让她走。一米八几的大儿童,夹着些撒娇的调调:“我想喝气泡水。” 沈棠心没办法,只好哄他两句,去冰箱里拿。 回来的时候,只见他叉腿靠在沙发背上,平素放置整齐的西装外套,此刻被他随意扔在地毯上,皱成一团,身上白衬衫也皱巴巴的。 人好像是睡着了一般,敛眉合眼,唇瓣微抿,呼吸均匀而绵长。 沈棠心蹲下去把外套捡起来叠好,忽然觉得有点儿累。 酒店条件虽然不错,但到底是在外面,睡觉睡不太踏实。再加上这几天用脑多,今晚又在宴会厅里被烟酒和香水味熏了一晚上,耳朵也被各种舞曲滋扰了一晚上。 沈棠心挨着他坐下来,想着缓几分钟再把人叫醒,不自觉也眯上了眼睛。 这是她接连几天,困意来得最快的时候,居然比躺在自己房间的被窝里还要快。 只差一点就要睡着了,右侧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沈棠心猛一惊醒,睁开眸子,看见肩膀上靠着个圆圆的大脑袋。 “……”她无语了下,戳戳徐晋知的头顶,“徐主任。” 他头发抹了发胶,有点硬,脑袋也纹丝不动。 “我扛不动你,你要还不醒的话,我就把你扔这里了呀。”女孩威胁的嗓音依旧是软软的,趁他喝醉,边说边揪他头发。 她揪得有点上瘾,直到肩膀上脑袋若有似无地一动,紧接着,耳朵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 沈棠心手指一哆嗦,连忙收回来。 “棠棠。”他酒意没那么浓了,却还是这样叫。 她心口密密地跳动起来。 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才等来他下一句—— “这些年,有喜欢上别人吗?” 第 26 章 第 26 章 问这话的时候, 徐晋知头靠在她肩膀上,因为烈酒的后劲浑身发软, 大脑却有片刻短暂的清醒。 他觉得今晚喝得还不够多, 否则他应该问的是—— “还喜欢我吗?” 是那片刻清醒让他退却了。 身旁女孩毫无反应,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漫天漫地都是醉人的酒气, 像是要将他拽入无边深渊, 只有这个瘦弱的肩膀是此刻最令他安心的位置。 他的大脑开始不听使唤,理智也拉不回来, 迫切地想把胸口里那颗剖开给她看。 “棠棠。”他奋力地睁开眸子, 满目充血的红色, 嗓音微微发哑, 像是喉咙里和着血渗出来的字眼, “对不起。” 小姑娘肩膀一颤, 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地飘在头发上。他抬手想抓一抓,却不胜乏力,嘴巴依旧不听使唤地喋喋不休: “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 还有, 我其实——” “……徐, 徐主任。”沈棠心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猛推开他,心脏却还是死命地往嗓子眼蹦, 仿佛再多待一秒, 整个人都要坏掉。 她踉踉跄跄地跑开, 连说话都有点结巴:“时,时间不早了, 我先走了徐主任。” 说完,一个慌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沈棠心躲回自己房间里,靠在墙上,像只漏了洞的皮球,大口大口地放着气。 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可怕又可笑的念头。 原来他全部都记得。 记得她是谁,记得她三年前如何狂热地追求过他,以及她曾经干过的那些傻事和蠢事。 只有她一个人天真地以为,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辗转难眠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一直也没人叫她起床。打开手机才看到徐晋知六点五十发给她的微信,说这两天有点私事要处理,让她自己安排,四处玩玩。 他给她罗列出来许多青湖市值得一逛的地方,比她之前在网上查出来的旅游攻略要详尽得多。 在酒店餐厅吃了个早餐,下楼经过大厅的时候,前台服务员恭敬地叫住她:“沈小姐您好。” 沈棠心转头看过去:“有事吗?” “沈小姐,这是徐先生留给您的车钥匙。”说着,她把那辆奔驰的车钥匙递过来。 沈棠心点点头:“谢谢。” “还有一张地图。”小姐姐笑着把一个小袋子又递给她。 沈棠心嘴角一抽,忍不住嘟哝:“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地图。” 小姐姐笑道:“沈小姐,徐先生对您真好。” 被人一脸八卦地盯着,沈棠心不由得脸颊一热,捧着钥匙和地图赶紧溜了。 坐进车里,她把那张地图打开,发现里面做了许多贴心的小标记,大小景点和商场还依次有分级,哪些好玩,哪些一般,哪些值得打卡,全部都一目了然。 地图厚厚的纸张在手指间依稀发烫。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两天她玩得很尽兴,多亏了某人为她量身定制的旅游攻略。 徐晋知周六夜里回来,他们周日下午回B市。 周六晚上,沈棠心去他推荐的那家礼品店给同事们买了几大包特产。又有点舍不得酒店餐厅的晚餐,赶着去吃最后一顿。 这里的服务员小姐姐都快认识她了,态度格外温柔。 “沈小姐,您的牛油果三文鱼沙拉,请慢用。” “谢谢。” “要喝点什么呢?今天我们免费赠送哦。” 沈棠心几乎是不假思索:“还是要全糖的草莓滑布蕾吧。” “好的。” 沈棠心吃着沙拉,余光瞥见一个穿着淡黄长裙的高个子女人。 当那人停在桌子旁边的时候,她愣了愣,诧异地抬头:“您好,有事吗?” 这女的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叫姜缓缓。”女人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昂首挺胸,坐姿优雅。鼻子似乎是整过,鼻梁尖得不太自然,使整张脸看上去都怪怪的。 沈棠心拧拧眉:“我们认识吗?” 对方眉眼稍弯,不答反问:“你是徐晋知现在的女朋友吧?” 她提到徐晋知的时候,沈棠心突然想起来。 晚宴那天,这女人穿着一身宝蓝色dior高定礼服,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不好意思,我不是他女朋友。”联想到一些可能的情节,沈棠心面色冷下来。 “你不用这么敏感。”姜缓缓笑了笑,“我不是他前女友,也不是来跟你宣战的。” 沈棠心淡淡地抬眉:“那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我算是他的……高中同学。”姜缓缓垂下眸,笑容里带着点局促,“当年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替我,跟他道个歉。” 沈棠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微颤着眨了眨眼:“我的确不是他女朋友。还有,道歉这种事,让别人转达不太好吧?” “哎哟。”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夸张的男声。 两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沈棠心眯眼一看,是在学校礼堂有过一面之缘的贺青临,徐晋知的老同学。 姜缓缓眸底一瞬慌乱,站了起来。 “我不过来晚了一小会儿,这就聊上了?”贺青临走到桌子旁边,凉飕飕睨着姜缓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位置,麻烦让一让。” “沈小姐,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情……” 姜缓缓话音未落,又被贺青临打断,他抬手找招呼服务员,特别大声:“小姐姐,来一份菜单。” 姜缓缓咬了咬唇,转过身灰溜溜地离开。 “你回头别告诉徐晋知,这女的来找你了。”贺青临收了那副张扬语气,翻着菜单,一本正经地对沈棠心说。 沈棠心戳着沙拉,点了下头:“哦。” 她认真吃饭的模样让贺青临有点误会,盯着她观察了好几秒,才解释道:“你千万别乱想啊,不是什么白月光前女友。只不过他俩以前有点儿梁子,你提她,老徐肯定不高兴。” “我没乱想。”沈棠心边说着,边接过小姐姐端来的草莓滑布蕾。 贺青临神色依旧凝重。 那天看见徐晋知破天荒带着一小姑娘,还对人家呵护备至,他就知道这小姑娘肯定不简单。 此刻沈棠心的反应在他眼里,更加的捉摸不透。 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毁人姻缘。 贺青临想着补救一番,叹了叹,又说:“其实吧,老徐之前在这种事情上栽过跟头,所以一直都没谈个女朋友。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打算碰感情了……” 专心吃饭的小姑娘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兴奋的求知欲。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多讲了。”贺青临连连摆手,“他要知道我揭他老底,会飞过来揍死我的。”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沈棠心瞪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贺青临笑:“为什么?” “说话说一半。”她哼了哼,“就算他不来,你早晚也会被别人揍死。” “……” 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临走的时候,贺青临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其实我是来送这个的。” 沈棠心接过来端详:“这是什么?” “交流会纪念册。”贺青临笑了笑,“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本来都不打算发了,老徐跟我说,有人喜欢收废品——” “才不是收废品。”沈棠心皱眉打断他,义正辞严,“这叫留作纪念。” “行行行,留作纪念。”贺青临满眼无奈的笑。 *** 最后一晚,沈棠心睡了个好觉。半夜起来上厕所,恍惚听见对面门响,又仿佛是在梦里。 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她磨磨蹭蹭一上午,直到时间真不早了,才拉上箱子,提上给同事们买的礼物,硬着头皮走出房间。 孰料一开门,就迎面碰上对面出来的男人。 两天前的晚上在另一扇门里发生的事情又一股脑涌上脑海,沈棠心眼皮颤了颤,嘴巴也不自觉有点打滑:“徐,徐主任。” 缓了两天再看见他,依旧有点吃不消。 “嗯。”男人垂眸看她低垂的脑袋,勾了勾唇,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箱子和袋子。 “不不用了徐主任,我自己拿就行。”沈棠心把箱子滑到背后,只恨自己不是个折叠娃娃,不能把头装进胸口里去。 “还是我来吧。”徐晋知睨一眼她的粉红色行李箱,“它应该重了不少。” “……”也就,多装了点,好吃的? 见小姑娘明显比刚刚更窘迫,徐晋知反而心情愉悦,轻笑一声,不容拒绝地卸下她手里的拉杆。 乘电梯到大厅,退完房,沈棠心看见他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得鼓鼓囊囊,放在前台:“麻烦帮我转交给徐总。” 前台小姐姐还在迟疑,他已经拉着箱子离开了。 沈棠心跟在后面,好奇地一步三回头,忍着没问他是什么。 等徐晋知把行李箱和特产都放进后备箱里,沈棠心才终于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往那边看,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目光落在男人握方向盘的手上,咖啡金色的百达翡丽腕表。 他今天穿的是接近黑色的深青色衬衫,偏休闲款式,没有扎领带,衬衫扣子也没有扣到最顶。像是刻意散开两颗,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依稀可见皮肤下蓝色的血管,禁欲而又性感。 他开车时给人的感觉十分慵懒随意,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经络却流畅清晰,又很有力量感。 “你再这么盯着我看下去,一点前我们到不了机场了。”他嗓音里的调侃意味,仿佛比之前外露了几分。 沈棠心以为是错觉,直到红绿灯前他停下车,深邃的眸子朝她望过来:“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谈什么?”沈棠心慌乱地撇开目光,突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那天没说完的后续就像一颗地雷埋在两人之间,随时都可能炸开。她忙不迭摇头:“不不用了,不用谈了。” 听着男人笑声里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宠溺,沈棠心紧紧地揪住手指,心里那只小鹿像是迷了方向。 几秒后,车子启动,他没像刚才说的那样找个地方。而是一边开着车,一边气定神闲地开口:“那天我是喝醉了,说话有些失了分寸。” 沈棠心微微舒气,心脏却仿佛缺了个口,沉甸甸往下坠。 她弯唇,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没关系徐主任,我不会当真的。” 徐晋知握着方向盘,平平稳稳地转了个弯,“你最好还是当真。” 第 27 章 第 27 章 沈棠心手跟着身子一抖, 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就这么滑了下去,溜进中控台下面的储物盒。她着急忙慌地伸手一碰, 又翻了出去, 没接住,卡在驾驶座座椅旁边。 男人唇角勾着,修长的胳膊一伸, 轻易给她捞了出来。 她伸手接过的时候, 他的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道炙热一道微凉。 “很冷吗?”他握住她的指尖, 很快松开。 只那两下, 沈棠心觉得自己差点灵魂出窍, 慌忙把手揣进兜里:“没有, 不冷。” 徐晋知笑了笑, 抬起那只刚握过她的手, 把空调温度扭高了些。 车里逐渐暖起来,他余光瞥见小姑娘局促低头的模样,语速不疾不徐, 却很郑重:“当年我是年轻气盛, 经验不足, 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 抱歉。” 沈棠心转头盯着窗外, 明显的心不在焉,嘟哝道:“早说不就好了, 装什么不记得。” “我没有装不记得。”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不提是怕你难堪, 给你留面子,倒是我的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沈棠心对着车窗嘀咕, 声音几乎被咽进肚子里。 徐晋知自然没听清,转头睨她一眼:“什么?” “没什么。”沈棠心摇了摇头,语气乖巧,“徐主任你不用这么说,当年我也很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徐晋知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些,沉声道:“不是麻烦。” “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造成那种困扰了。”沈棠心十分认真地说,“这次我真的是来好好学习的。” “只是学习?”男人轻笑的尾音飘在空气里。 沈棠心眼皮子一颤:“不,不然呢?” “没想做点儿别的?”他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将她心口砸得咚咚响。 沈棠心紧紧攥着手指,声音都颤起来了:“什么别的?” “比如说,”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目光攫住她,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诛人心的话:“谈恋爱。” “……” 沈棠心一脸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徐主任,我有点困。” 男人愉悦地转回去,是全然憋不住的笑腔:“嗯。” “我,我睡会儿。” “好。”他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转身把座椅上的西服外套拿起来,递给她。 沈棠心愣了一下,没接,却见他目光灼灼如绽放的烟火。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边角掖得整整齐齐,手掌轻按在她肩头,又温柔地捋顺她耳边头发。 “别着凉。” 被他手指触碰过的耳根,倏然变色。 *** 回程机票徐晋知买的头等舱,说是出差经费还剩一些,不花白不花。 沈棠心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路。 下飞机时,她还在稀里糊涂地打哈欠,行李也是徐晋知帮她取的。叫的车还有三公里,他们站在到达口的车道旁等,徐晋知拎着满手特产袋子,沈棠心坐在行李箱上,抱着拉杆,他在旁边小心看着她,生怕小姑娘一睡着,掉下来摔个屁股墩儿。 男人低垂着目光,眉眼里尽是温柔。 看定位车子快到了,徐晋知叫她,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醒醒,上车了。” 沈棠心慢吞吞抬起头,抱着行李箱拉杆没动,轻咬着下唇。 徐晋知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俊不禁:“怎么,走不动了?” “……” 他神色揶揄:“要抱?” “……”小姑娘唇瓣咬得更紧,脸色发白。 徐晋知突然察觉不对劲,面色一沉,手背贴上她脸颊,“哪里不舒服?” 沈棠心牙齿咬得紧紧的,嗓音里带了哭腔:“肚子……肚子疼。” 转眼看见车停在路边,他赶紧俯身把人抱起来,让司机帮忙放行李。沈棠心蜷在后座,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手用力攥着他胳膊,攥到骨节发白。 徐晋知焦急地朝前排喊:“师傅,去中心医院,快点儿。” “不行啊,我这个定位是——” “够吗?”他冷冰冰打断,拿着从钱包里掏出来的一叠百元大钞。 “……”司机当场傻了眼,回头一看小姑娘脸色煞白,还是疑虑,“这人没事吧?别在我车上出什么——” “我是医生。”徐晋知咬牙切齿道,“不用你负责。” 车子往医院的方向疾驰。 “是肚子疼?”后座传来男人温柔询问的声音,“这儿吗?” 小姑娘有气无力:“唔。” “这儿疼不疼?” “还好。” “这儿呢?” “……呜呜,你轻点。” “对不起。”他不敢再按她的肚子,低头安抚,“应该是阑尾炎,你忍一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呜呜呜……好疼,我会不会要死了……” 她一直攥着他手臂,越攥越紧,脑子都疼迷糊了,不记得今夕何夕,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所有感官都只剩下腹里钻心的疼痛,却还是不舍得放开,下意识地开口叫:“晋哥哥……” 明知道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大问题,他见过更多更严重危急的病痛,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判断。然而眼前这个姑娘的泪水和呻.吟,轻易让他作为医生的理智濒临崩溃。 当听见她颤着嗓子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他把她摁在怀里,呼吸凌乱:“我在。” “别怕。”他用力摁着她的头,仿佛要和自己的心脏揉在一起,“棠棠乖,没事的,相信我。” *** 司机也想尽快卸下这单,车速提到最顶,二十分钟就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徐晋知提前就打好了电话,急诊科主任亲自出来接人。诊断很快,是急性阑尾炎,不过幸好是早期炎症,简单的手术切除就行,没什么大风险。 医生问家属电话的时候,沈棠心一直拽着徐晋知的手,颤颤地嘱咐他:“别告诉我小哥。” 那一刻,徐晋知心口也是颤颤的。 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都这样了,还担心他挨揍。 *** 来医院签字的是沈司衡。 空荡荡的手术室门口,两个男人隔了三四排空座位,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俩等的是同一个病人。 一个半小时了,小厅里鸦雀无声。 直到沈司衡接了个电话,实验室学生打来问问题,他回复完收了手机,才终于抬眸看向斜前方的男人,语气无波无澜:“很担心她?” 徐晋知两只手握得很紧,身体微倾,也保持这样的姿势一个多小时了,沈司衡这是明知故问,细品还有些讽刺的意味。 沈棠心三年前追的徐晋知,沈司衡也是三年前认识的这个男人。同为帝国理工毕业的校友,在医学造诣上应该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但因为沈棠心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淡。 徐晋知没有分神去搭理。 “三年前你瞧不上她,现在又何必这样。”沈司衡扯了扯唇,依旧是成熟沉稳的嗓音,却难得能听出刻薄的怒气,“我妹妹从小养尊处优,不会吃隔夜饭菜,也不会用过期物品,包括你这种,不该再出现招惹她的男人。” 迟疑片刻,徐晋知沉沉地开了口:“对不起。” 沈司衡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以前的事,对不起。”他微微抬头,望着手术室的方向。 至于以后。 那是他该努力赎罪,不再让她难过一分一秒的以后。 还没到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徐晋知急忙迎上去:“温医生,怎么样?” 主刀手术的是个年轻女医生,五官精致漂亮,尤其是一双盈盈含笑的杏眼。见徐晋知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徐医生是见惯了大手术,反而紧张这种小手术了?”说着她轻笑一声,“放心,手术很成功,注意术后护理和休息。” 沈司衡垂眸看着那医生,薄唇紧抿片刻,才压着嗓子低沉道:“谢谢。” “不用客气,应该的。”女医生弯起的眉眼倏地淡了,上扬的唇角也收下来,没看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瑶瑶。”沈司衡急忙叫了一声,“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要值班。”话音未落,纤瘦的身形已经闪进医护专用通道。 门禁滴一声锁上,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徐晋知单手揣在兜里,目光从温令瑶消失的方向收回来,再若有所思地落在兀自呆怔的沈司衡身上。 几秒后,他清咳一声,引起沈司衡的注意。 沈司衡不太明显地回神,转头看他,眉心微蹙。 徐晋知扬了扬手里的医院门禁卡:“需要帮忙吗?” 他表情十分正经,仿佛是在探讨多严肃的问题。 “不用了。”沈司衡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向电梯间。 “行吧。”徐晋知点点头,跟在后面也往电梯间走,步子和语调一样慢条斯理的,“我还想着,找他们要一份普外的排班表,不过看来沈教授不太需要。” “……” 一直到电梯里面,沈司衡摁下住院部楼层,站在排钮前沉默片刻,高大的身影忽然动了动。 手伸进西裤兜里,拿出一部没有包壳的纯黑色iPhone,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刚刚才见过的那张漂亮脸蛋。 徐晋知漫不经心地靠在电梯壁上,垂眸一看,对方递给他一个微信二维码。 “谢了。”沈司衡低沉而短促地开口。 第 28 章 第 28 章 沈棠心一觉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脑子破天荒的清醒,还能记起昨天晚上的一些情节。 徐晋知在车上抱着她哄她的样子, 他满脸焦急地被拦在手术室外面的样子, 还有最后一秒头顶上晃眼的灯光。 可是很奇怪,昨晚她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你醒了?”旁边响起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 沈棠心这才转头看过去, 守在床头的是崔盈。她刚把手机装回兜里, 站起来看了看床顶的输液袋,“已经快打完了, 坚持一下哦。” 沈棠心点点头, 忍不住出声:“盈盈——” “嗯?”看着沈棠心欲言又止的小模样, 崔盈咋了咋舌, “想问徐主任是吧?他照顾了你一整夜, 刚上班就被急诊叫走啦, 你就乖乖养病吧,别想着工作的事儿,我今天休班陪你。” 沈棠心脑子里咯噔一响。 徐晋知照顾她一整夜?那岂不是…… “你没跟别人说吧?”沈棠心忙不迭问。 “没说。”崔盈摇摇头, “我哪有那么八卦。” 沈棠心舒了口气。 然而, 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崔盈又开口道:“但是来不及啦, 咱们医院的八卦系统比我想象的还要完善, 更何况徐主任这么红,在普外走一圈, 能引来一大堆小护士围观的。以正常的八卦传播速度, 现在这会儿估计……咱科室没人不知道了吧。” “……” “你信吗?现在我一开门, 门口围观你的小姑娘能把你扛起来。” 沈棠心眼皮子抖了抖:“……这么可怕?” 崔盈挑眉:“要不我帮你试试?” “不不用了……”她一个病号,受不了这如火的热情, “我暂时还不想出去……” “那我一会儿给你拔了针,咱俩在屋里走走吧。”崔盈抬眼看了看见底的输液袋,“温医生说了,你得稍微活动活动。” “好。” 中午,崔盈遵医嘱弄来一份清淡的午餐。味同嚼蜡,沈棠心实在提不起食欲,吃几口就剩下了。 她找护士站同事借了张折叠躺椅,支在窗户旁边晒太阳。 崔盈在后面的沙发上削苹果。 “盈盈,我觉得我没脸回去上班了。”沈棠心对着窗外的晴空万里,白云悠悠,心情无比惆怅,“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都在背地里传我八卦呢。” 崔盈没搭腔。 “都怪徐主任,他就不能——”沈棠心又叹了一声,摇摇头,“算了,也不能怪他。” 人家好心照顾她一宿,说这种话也太不知好歹了。 “盈盈,你说我现在要换老师还来得及不?” “怎么?”身后传来一声微凉笑意,“我这是哪儿让您不满意了?” 沈棠心整个人一激灵,惊悚地转过头。崔盈不知道跑哪去了,徐晋知穿着白大褂站在电视机前,拿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好像是药盒。他手稍稍一抬,把袋子扔在电视柜上,脚步慢条斯理地朝她走来,唇畔始终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徐主任。”沈棠心不禁往后退,贴到窗框上,忙不迭摇头,“我没有对您不满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晋知站定在她面前,抬了抬下颌,垂眸轻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棠心觉得他好像不高兴了。 “徐主任,我的意思是,”她抿抿唇,十分认真,还继续带着尊称,“您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好医生,不过我跟着您,可能,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好好学习。” “你的学习进度是我定的,也只有我,最熟悉你现在的掌握情况,还有未来你适合的发展方向。”徐晋知同样认真地望着她,不再是那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时间不谈私事,也不会因为别的关系,降低我对你的要求。” “……”沈棠心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什么,什么别的关系?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二点四十,唇角又是微微一勾:“现在是休息时间。” 沈棠心一开口,舌头打了个结:“所,所以呢?” “休息时间也不谈公事。”他笑了笑,“你在病房里待够久了,要不要出去放放风?” 沈棠心愣了下,连连晃脑袋:“我不要被人围观。” 男人顿时失笑,眉眼里却都是温柔:“这儿又没人认识你。” “可他们认识你啊。”沈棠心努了努嘴。 这身白大褂,加这个颜值,除了大名鼎鼎的徐医生还能有谁?他的名头可谓是深入人心。 况且现在,大半也都认识她了。 徐晋知微微眯眸端详她片刻,忽然抬起手,扭开白大褂的扣子。 沈棠心看着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他他,当着人的面脱衣服,要干嘛? 直到白大褂被脱下来,扔在沙发边上,他把一只手揣进西裤兜里,没再继续脱,沈棠心才松了口气。 他垂眸温柔地看着她:“现在我不是中心医院的徐晋知,我只是你的——” “行了。”沈棠心脑子一热打断他,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我出去就是了。” 他笑着伸手拉过墙边的轮椅,“坐上,带你兜风。” “……”穿身病号服就算了,还坐轮椅?万一遇到同事或者认识的病患,也太有损她专业形象了。沈棠心满脸抗拒:“我不坐。” 徐晋知下巴点了点,神色揶揄:“还是,你更喜欢公主抱?” “……” *** 医生的建议是住院一周,可沈棠心身体恢复得挺快,整天在病房里待着都快无聊死了。磨了她的主治医生很久,才被同意白天回科室跑腿打杂消磨时间,晚上再回病房。 大家对生病的小朋友很照顾,不让她干什么重活,可没事总要调侃调侃她。 尤其是晏瑞阳那张嘴,尤其让人无奈得很。 “老徐那家伙也真是,好端端把人带出去,刚回来就送手术室,他那一路都怎么虐待你的?” 沈棠心是个老实孩子,老老实实地解释:“他没虐待我……” “普外那边儿都传,一阑尾炎手术给徐主任紧张得跟老婆生孩子似的。” 沈棠心刚喝的水都被呛了出来:“晏医生你瞎说什么呢?” “我也是听人说的啊,你这么激动干嘛?”晏瑞阳一脸无辜地看过来,“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像他这种空巢多年的老男人,内心里饥渴得很,你得当心。” “……” 楚白筠噗嗤一笑:“晏老师,您不也是母胎单身吗?您过两年也要三十了吧?” “怎么?”晏瑞阳凉飕飕一笑,“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说,你想亲自改变一下目前的状态?” “没有。”楚白筠脸一僵,忙不迭摇头,“母单好,母单可太好了,您继续。” 晏瑞阳轻呵一声:“我突然觉得不太好呢。” “……”楚白筠着急忙慌地溜了出去。 “晏医生我帮你吧。”沈棠心打开柜子要拿手术服。 “你可别,让老徐知道我使唤他的心肝宝贝,我明天就被派去援非。”晏瑞阳扯了扯唇,“把那丫头给我叫回来。” 沈棠心脸颊一红,简直不想在这人面前多待一秒,赶紧跑出去叫楚白筠。 这一刻,她居然对楚白筠生出几分同情。 *** 最近无论去哪儿打酱油,沈棠心都能感觉到大家异样的眼光。中心医院偌大的口腔科也不是谁都跟她熟。 像晏瑞阳这种能当着面开玩笑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不好意思问,又八卦心作祟,只能在背后指指点点。 虽然大家都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让她不太舒服。 出院后,她继续跟着徐晋知坐诊,上手术,混迹在科室急诊和手术台,每次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都能引来一些围观。 可徐晋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真像他先前所说,公私分明。 沈棠心由衷佩服他铁一般的心理素质。 “小棠棠大病初愈,要好好补充营养。”崔盈往她餐盘里加了个鸡蛋。 沈棠心有点过意不去:“你自己吃吧,给我了你吃什么?” “她是得减减肥。”楚白筠也给她夹了两块牛肉,“我也得减了,都说实习掉秤,我这俩月居然胖了四斤。” 崔盈睨她一眼:“是被晏老师公然嫌弃了吧。” 楚白筠:“你不说话会死?” 沈棠心见惯了这俩拌嘴,一边听,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从食堂门口进来一群人,沈棠心见到一两个眼熟的,惊讶道:“今天急诊居然有人来吃饭。” “可不嘛。”崔盈回头看了一眼,“急诊的兄弟们也是辛苦,一年到头没几天能按时吃饭的。” 楚白筠戳着碗里的胡萝卜,叹道:“都说羡慕咱口腔科,钱多事少,他们一定没跟过晏瑞阳这样的实习老师。” 沈棠心和崔盈同时笑了出声。 “小棠,他们是在看你吧?”崔盈拧了拧眉。 “看吧看吧,最近我都快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心态稳得一批。”沈棠心扯了扯唇,不甚在意,“不就是当回八卦女主角吗?又看不死我。” “不过话说回来,你跟徐主任真没点儿猫腻?”楚白筠啧舌,“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沈棠心无端有点儿心虚,不再搭腔,默默地继续吃饭。 神外同事们端着盘子经过的时候,她清晰地听到他们说话。 “就是她吧?” “对啊对啊,就是男神那个女朋友……” “想不到徐医生喜欢这款的啊,看着像没毕业的小姑娘。” “不过她长得真挺漂亮诶。” “是啊,还有点儿像哪个女明星……怪不得,两人才在一起多久就见家长了。” “照这个速度,估计很快就要结婚。” “呜呜呜他们俩的孩子一定也很漂亮!” “唉,长得帅的都有老婆了,咱们还在相亲角挂着呢,男人和男人的差别咋这么大。” 沈棠心:!!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了看走远的那群人,一脸生无可恋地转回来:“不是吧,都传成这样了?” 她什么时候成了徐晋知的女朋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见家长?结婚?生孩子?这都什么鬼? 神外爸爸们天天忙着开脑壳还有时间传八卦?还传这么离谱?? 崔盈望着她,神色有点同情:“是啊,你得知道,距离八卦的中心越远,八卦的内容就越离谱。” 楚白筠凉飕飕地添油加醋:“想知道传染病科是怎么讲的吗?那才叫跌宕起伏,曲折离奇,言情小说都不敢那么写。” “……不我不想。”沈棠心忙不迭摇头,端着盘子颤巍巍站起来,“你们慢慢吃吧,我撤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十六楼,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还是平静不下来。 晏瑞阳端着刚泡好的茶进去准备午休,正碰见小姑娘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差点迎面撞上。 一个晃神,人就消失了。 晏瑞阳护着茶杯连连啧舌:“翻天了,这老徐也不管管。” *** 沈棠心站在电梯里打了好几版腹稿,当站在徐晋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决定好怎么说。 但无论怎么说,肯定是要说的。 之前她觉得没所谓,大家也没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个茶余饭后的闲话。解释解释清楚,工作还能有条不紊地继续。 只是她没想到,外面居然传成那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敲响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男人磁沉的嗓音:“请进。” 徐晋知没想到是她,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后,屋里依旧是静悄悄,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才看见小姑娘拘谨地站在门口,微微挑眉:“你怎么过来了?中午不休息?” “徐主任,我有点事情。”沈棠心走到他桌子前面,声音闷闷的。 徐晋知听出她语气不对劲,眉心一蹙,“什么事情?” 说完,他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绕过桌子朝她走过来。 沈棠心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最近大家传八卦传得很凶。” 徐晋知点了点头:“我知道,但并没有影响到工作。” “可是……这样不太好。”沈棠心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今天在食堂吃饭,听见连神外的同事都在议论,说,我们是那种关系,还有……” 男人唇角一勾:“还有?” “反正就是,议论得很离谱。”沈棠心不好意思对他讲。 “别人的嘴你是挡不住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徐晋知抬起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工作时间不想这些事情。” 沈棠心差不多都想好了,没有回应他的安抚,她紧紧攥住手指,“上次我听黄主任说,他准备带个学生去一医院交流一段时间,他手下现在也没有学生,我觉得我可以——” 感觉到男人目光注视的温度,她硬着头皮继续:“徐主任,为了不让同事们再乱说,以后我还是跟着黄主任吧。我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也有学到很多东西,但是……” 徐晋知忽然笑了一声,嗓音有点凉:“我现在把你交给黄主任,在别人看来,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沈棠心心尖一颤,垂眸看着男人逼近的皮鞋,禁不住往后退。 后腰差点磕在桌沿上,被他抬手捞了一把,修长的手臂接住她弯下的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里,混杂进丝丝缕缕的佛手香。 “乱说?”他俯身,眼眸逼近,仿佛望不到边的星空。 沈棠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脖子梗得酸疼。 男人炙热的手掌托住她脖子,薄唇勾起来,夹着恣意张扬的笑腔,再不掩饰心中意图: “怕什么?坐实不就好了。” 第 29 章 第 29 章 男人炙热的气息从头顶飘下来, 她被他双臂困在桌前,无处可逃。呼吸之间, 属于他的那抹香味越发的醉人。 沈棠心艰难地保持清醒, 咬紧牙关,“徐主任,你, 你说什么?” “我是说, 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他抬手,微热指尖撩开她鬓角散落的发丝, 动作轻柔, 嗓音也像是温温的诱哄, “如果成了真的, 也就没有八卦的意义了, 是不是?” 沈棠心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忙不迭摇头:“不行不行。” 徐晋知低头看着她,轻笑一声:“学习和谈恋爱并不冲突。” 这样的姿势对她很不利,男人高大的身材将她困在一片阴影里, 充满压迫的暧昧气息弥散开来。她耳根红了个透。 正在窘迫指数呈直线上升的时候, 办公室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 来人声音也很粗暴:“他妈的食堂空调又坏了, 借你地儿吃个饭。” 徐晋知烦躁地蹙了蹙眉, 转身,沈棠心迅速从他怀里溜出来。 幸好黄旭天一进来就坐到沙发上开吃, 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刚才的状态。吃了两口, 才发现屋里气氛不太对劲, 抬头:“干嘛呢你俩?” 徐晋知站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睨着他, 云淡风轻的眼神里却仿佛夹着刀子,暗暗的锋利。 黄旭天无端心脏一抖,心说这男人怎么回事,随即听见沈棠心慌慌张张道:“黄主任,我们刚刚在探讨病例。” “哦,行,继续。”黄旭天低头夹菜,“我就吃个饭,不打扰。” 徐晋知凉飕飕开口:“你自己没有办公室?” “不顺路,懒得走。”黄旭天举着筷子摇了摇,十分自然地说,“你俩继续啊,别管我。” “……”继续你大爷。 这还怎么继续? 沈棠心刚也是随口撒谎,根本没有什么病例可探讨,这会儿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手捏着办公桌边缘,尴尬得不知所措。 徐晋知一言不发地坐回后面的椅子上。 很快,沈棠心听见她手机响了。 拿起来看了一下,又连忙抬眼,对上徐晋知意味深长的目光。 消息是他发来的。 【我们继续。】 沈棠心:…… 徐晋知:【我很认真,也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沈棠心咬了咬唇:【徐主任……】 徐晋知:【跟我谈恋爱,不亏。】 沈棠心:【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徐晋知:【那你现在可以想想。】 “我说你俩怎么回事?”黄旭天冷不丁出声,“当着我的面儿,神交呢?” “……”沈棠心刚沉浸在奇怪的聊天氛围当中,被他吓得整个人一激灵,“徐主任黄主任,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赶紧摁灭手机屏幕,顶着两个男人的注视落荒而逃。 向来做事谨慎的小姑娘这次是真被吓到了,门甩得震天响。黄旭天桌上的饭盒都颤了一颤,紧跟着眼皮一抖:“这丫头被你惯的,越来越没个谱了。” 徐晋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有意见?” “不敢不敢,您开心就好。”黄旭天阴阳怪气地回了句,低下头继续啃胡萝卜。 “以后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 “怎么着?做亏心事怕人看见?” 黄旭天突然脑子一灵光,惊恐地抬头看向他:“你刚才该不会……” 徐晋知冷笑了一声。 “在对人家小姑娘禽兽不如吧?” “你还挺想看现场?” “不不不我没那癖好。”黄旭天连连摆手,“你早说啊我哪能干这种缺德事。” 徐晋知收回目光,捞过桌子角落的文件:“吃完赶紧滚。” *** “再来一双手套。” “给,露姐。” 时露接过手套,迟疑了下才转头看她:“小棠你怎么还在这儿?” “给你帮忙呀。”沈棠心说着戴上口罩,笑眯眯抬了抬手。 “现在都三点了。”时露看了眼墙上的钟,“徐主任不是有个肌瓣游离移植手术,你不去跟着看?” “……我就不去了。”沈棠心垂了垂眸,走过去给她调好灯光,“那种级别的手术我看了也没用呀,倒给他们添乱。” 时露狐疑地瞅她一眼,“以前你不都跟着?就算做不了,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啊,以后用得上。” 沈棠心:“那就以后再说吧。”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时露开始准备麻醉针,“该不会是因为那些流言吧?” “……我没有。” 时露见她反应不太自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叹了一声,道:“你啊你,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人家八卦两句,又不疼又不痒的。再说了,像徐主任这种男人,多少小姑娘做梦都想跟他捆绑CP呢,你倒还愁上了。” 沈棠心默默地咬了咬唇。 “不过以我的经验,老徐从来没对哪个小姑娘这么好过。”时露轻描淡写地说,“他该不会真的是喜欢你吧?” “……”沈棠心竭力稳住手里的吸唾管,“露姐,别说了。” 时露轻笑一声,不再考验她的定力,专心干手里的活。 今天没有加号的患者,快六点就忙完了,时露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沈棠心稍微磨蹭了一会儿,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吵闹得很。过去一问,原来是个小男孩陪妈妈来医院做正畸,因为等得太过无聊,开始闹腾。 于是她把小男孩带回诊室,陪着玩了一会儿玩具,又拿出一个模型,教小朋友刷牙。 *** 徐晋知一下手术就直接来了科室,听门口说二诊室的医生都忙完下班了,有些失望,想着随便晃一圈就走,居然听到诊室里面有声音。 是他熟悉的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哄人的语气格外温柔:“对呀,就是这样,要慢慢挪动,每一颗,里面外面都刷干净哦,不然小虫子喜欢吃糖,会钻到牙齿里面,趁呦呦睡觉的时候,吃掉呦呦的牙齿,嗷呜——” 最后她学一声野兽叫,奶凶奶凶的。 徐晋知忍不住弯了弯唇,走进诊室,站在门口往里面看。 诊室的窗户漏进暖暖的夕阳,小姑娘就在窗户前,整个人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小姑娘和一个小小男孩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牙齿模型和一把小牙刷,耐心地教着小小男孩。 这一刻岁月静好,她又如此可爱。 徐晋知只觉得胸口里那颗心脏,几乎要被融化掉。 沈棠心注意力太过集中,完全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直到小男孩的妈妈过来叫他:“呦呦,回家了。” 沈棠心闻声抬眸,看见诊室墙边懒洋洋站着的男人,眼眸一颤。 还来不及反应,小男孩妈妈过来牵起小男孩:“快谢谢医生姐姐,我们回家了。” “谢谢医生姐姐。”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再见。” 沈棠心低头冲他笑,摸摸他的头:“呦呦再见。” 小男孩和妈妈离开后,诊室里的气氛一秒变尴尬。 沈棠心准备开溜,孰料徐晋知手臂一伸,直接关门上锁。 “……” “现在不会有人进来了。”徐晋知朝前走到窗户旁边,站在她面前,“你想好了吗?” 沈棠心两只手的大拇指怼在一起,指甲刮着指甲,唇瓣也抿得紧紧的,身子不自觉又往后仰。 他应该是刚下手术,还没换回自己的衣服,墨绿色短袖完全被消毒水的气味所浸染,领口和手臂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她面前,十分晃眼。 整个人散发着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诱惑气息。 沈棠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这个人无所不在的干扰:“徐主任,我还是觉得……不行。” 他气声沉沉,“为什么不行?” 沈棠心用力抠指甲,“为人师表,你不能这样。” “为人师表?”男人忽然笑了一声,“这么久也没听你叫声老师,现在倒给我扣帽子了。” “……”沈棠心牙齿磕着下唇,挫败地低头。 “你的老师们都在学校里,我算哪门子老师?” 沈棠心差点要被他给绕进去。 还好跟了这男人这么久,免疫力见长,没有完全被他蛊惑。 “可是,三年前……”她终于主动提起过去,“你已经拒绝过我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徐晋知呼吸稍顿,指尖蜷了蜷,“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我没有,都过去了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沈棠心低垂着头,嗓音有点闷,但很严肃,“所以我现在对徐主任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也希望您忘掉三年前的事,还有我。” 说话时,她目光正好落在他身侧,看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蜷缩又松开,再微颤着聚拢,她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但总是不够真切,心里想着,他怎么可能体会到那样的情绪—— 因为一个人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情绪。 这段时间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温柔和煦,就像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她没那么傻,时隔三年,再把自己折进去一次。 “主任您说得对,那种流言没什么好在意的,以后我会专心工作,直到实习期满。”沈棠心把手揣进兜里,边说边对自己松了口气,“我会给您,给老师一个满意的答卷。” 然后从他身侧走出去,从柜子里拿出包,手扶上门锁的时候动作稍顿,但很快便接着拉开。 门“啪嗒”一响,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克制的男声。 沈棠心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手指倏地从门把上滑下来。 “我喜欢你。” 他站在夕阳的余晕里望着她,背光而立,面容却十分清晰。 深邃的眸底,映出她小小的影子。 第 30 章 第 30 章 沈棠心觉得自己好像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来回穿梭, 听到的一切都是真假交织的回音。 直到那人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炙热的体温将周围空气都熨烫起来, 如同温暖的浪潮扑在她脸上,衔着微微的释然和不舍:“我喜欢你,棠棠。” 他的声音毫无阻隔地钻入她耳膜。 沈棠心不自觉屏住呼吸, 手紧紧揪着门把手, 听见他的声音持续地从头顶笼罩下来: “过去那些事,我没资格求你原谅, 我也没法原谅曾经的自己。但现在, 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望着女孩低垂的睫毛, 捉摸不透的脸色, 自嘲地勾了勾唇。 人犯下的错, 终归是要自己来偿的。 “我不逼你, 也不催你,但你也别这么快拒绝我。”他眉眼深邃,温柔的光溢出来, “给我一次机会, 好不好?” 沈棠心咬咬牙, 闷着嗓音:“那是你自己的事。” 徐晋知心口一震。 三年前, 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 我没有必要非得配合你。 当初只是一个寻常午后,如今他却清晰地记得, 那天下着毛毛细雨, 小姑娘头发上沾着晶莹的小水珠, 像透明的绒花一样。 细想来,连第一次见面都记得。 她来医院给沈司衡送资料, 从学校匆匆跑出来的,丸子头扎得十分随意,素着一张圆润漂亮的小脸,黑色长羽绒服的里面居然是一件家居服,脚上穿着毫不搭调的鹅黄色雪地靴。 她局促地站在电梯背墙的山水画前面,低着头像只小鹌鹑的模样,居然,十分可爱。 *** “小棠,你这剥得够干净了,能吃了。”崔盈看着沈棠心手里的橙子,表情复杂地提醒道。 指甲不小心戳破橙子皮,汁水冰凉地浇在手上,她才猛回过神来,把那块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崔盈嗑着瓜子睨她一眼。 “没。”沈棠心摇摇头,目光落到电视上,“可能是有点困了吧。” “才八点就困?你忍忍,睡太早半夜会醒的。”崔盈又抓了一把瓜子,“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见着隔壁有动静了。” 沈棠心兴趣缺缺:“哦。” “我说的是隔壁哦,就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那扇门——”崔盈坐过来怼了怼她的肩膀,“我偷偷在门口瞄了眼,里面也好漂亮诶,虽然还没装完,不过很像你喜欢的那个丹麦设计师的风格。” “那他还挺有品位的。”沈棠心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崔盈狐疑地盯住她:“你今天怎么了到底?” “没怎么哇。”沈棠心把剩下一半橙子塞她手里,站起身,“帮我吃掉宝贝,我去睡了。” “你确定你现在就睡?”崔盈望着她背影喊道,“你别又半夜起来修仙啊,吓死人了。” “不会的。” 沈棠心洗了个澡,有点困,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下班前徐晋知对她说的那些话。 如果是在三年前听到那些话,该多好呢。 可惜她不再是那个一腔孤勇的小女孩了。 *** 跟黄旭天去一医院交流的名额最终落到崔盈头上。说来奇怪,这么难得的机会,楚白筠居然没和她争。 崔盈走的前一天,几个实习生提议一起聚个餐。 “黄主任还在住院部交接呢,我下班的时候叫他一起。”时露这边有个患者正在拔牙,“你们出去商量吧,别在这儿妨碍我。” “得嘞露姐,咱定好地儿给你发位置。”刘简站在门口说,“一定要来啊。” “那徐主任呢?”崔盈问。 沈棠心揪了揪手指,说:“徐主任在手术室呢,下午才进去的,双侧完全性唇腭裂。” “那应该是来不及了。”张思浩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你咋不跟着进手术室呢,少你一张嘴给我省钱。” 张思浩是个浮夸富二代,平时爱秀,骨子里又抠得很,这次被大家撺掇着请客。 沈棠心哼了一声:“我偏要去吃你的,我还要把徐主任的份儿也帮他吃了,吃穷你。” 张思浩抱着胳膊装模作样:“我好怕怕哦。” 沈棠心被他恶心的,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 “辛苦了徐医生。” “没事,你们也早点休息。” 徐晋知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九点多了。 他朝窗外看了眼黑漆漆的天,揉着酸疼的手腕和指骨,从休息室的柜子里拿出手机。 手机里没有装很多app,只有一些常用软件,不重要的推送也全都关着。一下午加一晚上,也就医院考勤软件例行推送的两条新闻,和黄旭天发来的一串微信消息—— 【科室聚餐,把你家小朋友带走了。】 【真是想不到啊,这帮丫头还挺能喝。】 【你好没?在手术室生孩子呢?】 【吃完转场,城东路大地飞歌C11。】 徐晋知很快换好衣服,边往出走边给黄旭天打了个电话,响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打给沈棠心也是一样。 他只好直接开车去KTV。 *** 今晚说是给黄主任和崔盈的践行宴。 不过去其他医院交流一个多月,弄得跟长亭送别似的。 黄旭天知道这帮年轻人就是太久没放纵了,于是也没管着,任他们借这个由头玩尽兴。 连小姑娘们都喝了不少酒。 KTV包厢里,男生们围着桌子玩牌的玩牌,干杯的干杯。 崔盈已经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沈棠心也醉得差不多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和楚白筠一人拿着个话筒,大眼瞪小眼。 音箱里是《喜羊羊》主题曲的前奏。 沈棠心从小学过不少乐器,钢琴和小提琴都拿过奖,可偏偏唱歌五音不全。 一开口清甜柔软,分明是格外迷人的嗓音,却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 同事们都憋不住笑,连崔盈都被她魔音给弄醒了,揉揉她脑壳:“宝贝我睡觉呢,能别要命?” “不好听吗?”沈棠心嘟了嘟嘴,满脸撒娇的表情,“那我们换一个呀,我最最最最拿手的——青,藏,高,原——嘿嘿……献给你,我亲爱的,盈盈小宝贝!” 为了这一屋子人的耳朵,崔盈摁住她脑袋连声哄:“乖,宝贝,你还是陪我睡觉吧。” “我不要,我不困~”沈棠心举着话筒命令楚白筠,“白白切歌!” 楚白筠瞪她一眼:“懒死你算了,自己切。” “……” 包厢里依旧是《喜羊羊》的歌曲声,突然从门□□进来一道亮光。 包厢门被打开。 男人站在门口,背着走廊的灯光,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挺拔。 屋里太暗,看不清脸,众人刚刚疑惑地看过去,举着话筒的小姑娘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徐主任!你好呀!” 徐晋知先愣了一瞬,随即面色一松,眸底衔着微微暖意走过来。他挨着黄旭天坐下,旁边就是格外亢奋的沈棠心。 “徐主任,我唱首歌送给你呀。”沈棠心一脸真诚地望着他。 在满屋子惊恐和警告的眼神当中,男人只是满脸纵容和期待:“好。” “你想听什么呀?我会唱粤语歌!还有外国歌!”沈棠心兴奋得两眼冒光。 众人:“……” 徐晋知毫不克制眼底宠溺:“都行。” 《喜羊羊》放完了,下一首是《最炫民族风》,平时安静文雅的小姑娘欢脱得就像只兔子。 虽然唱歌五音不全,但跳舞还挺好看的。 徐晋知端着饮料杯侧头看着她,面上始终是轻轻浅浅的温柔笑意。直到沈棠心连唱了三首,黄旭天终于忍不了了,拍拍好兄弟的肩:“老大,你能不能管管她?” 徐晋知眉心微蹙,看过来:“为什么?” “……”黄旭天喉咙一哽,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不好听吗?”徐晋知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继续纵容并欣赏沈棠心的“表演”,直到她唱累了,抱着抱枕和崔盈歪在一起。 K歌系统自动播放下一首。 徐晋知从她的手里把话筒拿过来。 小姑娘半睁半闭的眼睛顿时精神了些,望着他,看见男人清俊的侧脸,话筒前翕动的薄唇。 磁沉的嗓音因为混响而格外动人心弦。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他粤语咬字很标准,沈家有从广东嫁过来的婶婶,她从小听惯了粤语,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个年纪的男人唱歌,和十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很不一样的,没有故作饱满的情绪,或刻意的昂首高亢。这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就好像细水长流,能带着丝丝缕缕的爱意流到人心里去。 沈棠心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开始做梦。 梦里那道天籁般的嗓音,绵延不止。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 ,你共我……” *** 第二天,沈棠心是在额头隐隐的钝痛里醒过来的。 睁眼只看见一片白色,她以为自己是在医院,吓得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待视力恢复,环顾四周,才发现是一间普通卧室。 卧室里装修简约,大部分家具都是白色,此刻她正躺在一床浅灰色的被子里。 所有的一切都很明显—— 这不是她自己的卧室,而且,不像是女孩子的卧室。 脑子里一阵轰隆作响,联想到一些很可怕的东西,她赶紧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昨天那身,也没有被动过的样子,才稍微松了口气。 床边放着一双崭新的白色拖鞋,可是鞋码太大,她踩上去就像一艘船。 沈棠心努了努嘴,趿着这艘“船”走出卧室。 外面是完全陌生的,但户型几乎和她住的那套一模一样。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丝预感,并且随着她一步步走到客厅,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屋子里有股熟悉的味道,从茶几上的香薰机里散发出来。 “醒了?”厨房门口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沈棠心目光从香薰机上挪过去,嗅着满屋子淡淡的佛手柑香味,已经不太惊讶,但还是有些慌乱和紧张:“徐主任,我昨天……” “你昨天喝多了,又不肯拿钥匙开门,我只好把你送到我这儿。”徐晋知端着一个冒热气的玻璃杯走过来,“崔盈回学校住了。” 沈棠心敛眉垂眸:“哦。” “把这个喝了吧。”徐晋知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蜂蜜水,会让你舒服一些。” 沈棠心低着头接过:“谢谢。” “早餐想吃什么?”他还没有系领带,当着她的面扣好衬衫袖口的扣子,“时间还早,我去做。” 沈棠心一口咕噜完蜂蜜水,连连摇头:“不用了徐主任,我去医院再买好了。” 徐晋知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半宠溺半揶揄:“就一顿早餐,不会让你把自己给卖了。” “……” “炒意面可以吗?” “……可以的。” “番茄味还是黑椒?” “番茄吧。”沈棠心想了想,跟到厨房门口。 徐晋知从冰箱里拿出面,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是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了。”沈棠心努了努嘴,很不满意他这个称呼。 “是啊,不是小朋友了。”徐晋知满腔的宠溺,“都可以嫁人了。” “……”沈棠心咬咬唇,不想让他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徐主任,我昨天没做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吧?” 徐晋知唇角一勾:“比如说?” “比如说……”她抠着门口的木头框,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唱歌……吧?” 空气中有一瞬的寂静。 但很快,徐晋知把面放进烧开的水里,单手插兜,转过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唱了。” 沈棠心顿时面如土色。 她唱歌是个什么熊样,自己实在是太清楚了,她也万万想不到随口点的韩国米酒,三杯就把自己喝成那样,以至于后续剧情完全脱离了掌控。 “不过。”徐晋知眉眼里笑意冁然,温柔得能溢出水来,“挺好听的。” “真的吗?”沈棠心一脸不可置信,眼中还有些惊喜的光。 难不成喝醉酒可以点满唱歌技能? 徐晋知十分真诚地点点头:“真的。” 说完让她去外面等,别让厨房里油烟出去了。 沈棠心坐在餐厅椅子上,兴奋地拿出手机。 群里一大早就有好几个人艾特她。 刘简:【沈医生牛逼大发了。】 张思浩:【是啊,沈医生天籁之音,拜你所赐我可做了个好梦。】 崔盈:【就是宝贝你以后可千万别随便给人唱了哈。】 沈棠心:【为什么呢?】 【徐主任说我唱得很好听呀!】 崔盈:【……】 刘简:【……】 张思浩:【……】 楚白筠:【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第 31 章 第 31 章 沈棠心终于从大家的反应里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私聊崔盈, 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 徐晋知端着炒好的意面和刚打的热豆浆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正一脸愁苦地趴在桌面上, 手背托腮, 两眼无神,像棵蔫了吧唧的小白菜。 听见他的脚步声蓦然抬头一看,又立刻正襟危坐, 神色委屈地对手指。 “饿坏了?”徐晋知微微笑着, 把番茄意面和豆浆都放到她面前,再给她递餐具。 沈棠心接过漂亮的金色叉子, 往面里戳了戳, 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他:“我昨天, 是不是, 特别丢脸啊?” 徐晋知勾了勾唇:“哪有, 很可爱。” 说话时, 他神情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敢相信这男人的话了,觉得他要么是聋, 要么是瞎。 堂堂一个外科主任, 怎么能又聋又瞎呢? 沈棠心莫名脸颊发热, 低下头吃了口面压压惊。 味蕾受到空前的刺激, 顿时整个人精神起来。 这也太好吃了吧! 徐晋知坐在她对面, 双臂悠然地搁在桌沿,微微倾身, 一边优雅地卷着面条, 一边抬眸看她一眼:“味道还行吗?” “……还, 还行。”为了不让他太得意,沈棠心竭力管理住自己的表情。 “那以后多来吃。”男人了然地一笑, “让我也练练手艺。” “……” *** 沈棠心昨晚没洗澡,浑身膈应,吃完赶回家匆匆换了套衣服。 到医院时,大家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诊室里的护士姐姐正在检查仪器和贴保护膜。 沈棠心把包放进柜子里,大致看了下诊室里的设备:“露姐来了吗?” 护士姐姐笑着答:“时医生还没到呢。” 沈棠心点点头:“那你一会儿记得把激光仪拿过来,时医生九点半的手术要用。” “好的。” 说完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听见正畸科那边有点吵,于是好奇地过去瞧热闹。 听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是楚白筠昨天被晏瑞阳送回去,早上又是和晏瑞阳一起来的,而且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沈棠心站在走廊里,看楚白筠被同事们打趣得脸颊绯红,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 她回家换了衣服。 “都杵这儿干嘛呢?”突然响起的男声夹着明显的愠怒,晏瑞阳站在门口,冷眼扫过屋里那群人,“还几分钟上班了,不是我科室的人都出去。”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沈棠心也快速溜回自己的地盘。 *** 中午,晏瑞阳科室还没忙完,沈棠心就自己去吃饭了。 医院食堂的空调动不动闹个脾气,也舍不得花钱换,抽风的时候,得挨着空调口才有点感觉。 沈棠心忙了一上午正嫌热,想着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吃饭,然而她环顾四周,距离空调五米之内的桌子几乎全部满员。 唯独靠窗那张,只有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正在吃饭,应该是刚从手术室出来,还穿着墨绿色的刷手衣,露出白皙手臂上清晰的肌肉脉络。 五指修长,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着。 沈棠心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从那么多相似的背影中一眼认出某一个人,仅仅从他坐着的姿势。 她短暂失神,直到身后有人叫借过,才猛醒过来,端着盘子继续往前走。 这一声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徐晋知不经意抬头,瞥见小姑娘匆忙的背影,瞬间眸底一亮。他放下手机,勾着唇叫道:“棠棠。” 食堂里没人大声喧哗,医护们聊天都很斯文。徐晋知稍扬起声调,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八卦的目光开始在两人身上游移。 他却恍然未觉,十分自然:“棠棠,来我这边。” 男人短短的刘海被空调风掀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因为太靠近窗外阳光,皮肤白得有些晶莹剔透。 沈棠心不禁心跳加速,又被大家盯得头皮发麻,只好走过去坐下。放下餐盘的时候,还不忘奶凶奶凶地瞪他一眼。 “帮你占了好位置还瞪我。”男人轻笑一声,目光扫向她餐盘,“今天有鸡腿,怎么不吃?” 沈棠心戳着米饭,闷闷答:“来晚了没有了。” 话音刚落,徐晋知把自己盘里一口没动的鸡腿夹给她。 “不用了徐主任。” 正打算给他还回去,男人忽然抓住她手。 他手指比平时稍凉些,还带着点湿意,不知道是在手套里闷了多久,又刷了多久,表皮白得近乎透明,大片大片泛着红。 沈棠心看着不自觉心口一颤,也停了动作。 “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干活。”徐晋知垂下目光,“不跟着我也别给我丢人。” “……知道了。”沈棠心努了努嘴,积极地为自己正名,“我才没有给你丢人,上午拔了三颗牙,露姐说我可棒了。” 她现在基本操作都合格了,为了多一些机会练手,不会去跟徐晋知的每台手术,大多数时间都在门诊帮忙。 当然,也有一些不可说的别的原因。 男人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点点头:“那都是我教得好。” 难得见这人大言不惭,沈棠心差点没憋住笑,鼓了鼓腮帮子,眉眼弯弯:“是呀,都是徐主任教得好。” 他低笑一声:“打算怎么谢我?” 沈棠心手一抖,夹起的鸡腿落回盘子里。 “紧张什么。”男人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上次你说为人师表,我觉着也对,总不能用这种事情要求你以身相许。不过,你好歹能请我吃顿饭?” “……”沈棠心无语了下,重新夹起那块鸡腿,咬了口,“那您想什么时候吃?去哪儿吃?”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徐晋知抬眸冲她笑,温柔里夹着调侃,“你实习工资也没多少,就不用去外面破费了,在家做怎么样?” 沈棠心脑袋一嗡,忙不迭摇头:“不破费不破费,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徐晋知又笑了笑:“作为老师,自然要为学生考虑。” “……” “我去准备下午的手术,先走了,你慢慢吃。”说完他便端着盘子站起身,“晚上下班等我,一起逛超市。” 沈棠心神情呆滞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什么情况?”楚白筠把餐盘放她旁边,目光才从徐晋知身上挪回来,“下班等他?逛超市?你俩?” 沈棠心被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拍着胸口瞪道:“你是鬼吗?走路没声的?” “是你自己看男人看呆了吧。”楚白筠咬着筷子,一眨不眨盯着她,“老实交代,你俩这是同居的节奏?” 沈棠心哭笑不得:“同什么居?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就是八字有一点了?”楚白筠惊恐地捂嘴,“我就说徐主任怎么会对你那么好,你唱歌唱成那个鬼样他还说好听……” “……”沈棠心感觉受到了侮辱,“我唱成什么鬼样?你八卦就八卦,不带人身攻击的。” 楚白筠翻翻眼皮:“那啥眼里出那啥嘛,我懂的。” “别光说我。”沈棠心轻飘飘打断她,视线朝她身上扫了扫,“不如说说你昨晚跟晏医生干嘛去了呢,衣服都没换。” “……”KO。 *** 忙了半天终于熬到下班,沈棠心想起中午某人说的话,顿时轻松不起来了。 时露正在收拾东西,看沈棠心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 “露姐。”沈棠心趴在收纳柜上,手指抠着钥匙孔,表情生无可恋,“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简单又好吃而且比较拿得出手的菜?” 时露惊讶地睁大眼睛。 “西红柿炒鸡蛋就算了。”沈棠心努了努嘴,“我每次都会炒糊,而且挺磕碜的。” “那就凉拌呗。”时露说,“现在正好是夏天,凉拌菜挺合适的,再整个肉沫鸡蛋羹,整个汤,差不多了吧……你们几个人吃啊?” 小心脏嘭了嘭,有点虚:“……两个。” 时露:“崔盈不都走了吗你跟谁吃?” “……”沈棠心咬了咬唇,“露姐你就别管我跟谁吃了。” 再被追问下去怕是要露馅。 时露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挤了挤眼睛:“谈恋爱了?” “没有!”沈棠心忙不迭否认,“就,一个朋友,他帮了我一些忙,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 “哦。”时露来了很大兴致,“男朋友女朋友啊?” “男朋友。”沈棠心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发现不对劲,脸一红,舌头也慌得打结:“不是,就就是普通朋友。” 时露盯着她,满脸不信。 沈棠心有种无力解释的挫败感。 正窘得无地自容,恨不能遁地而逃的时候,诊室的门突然被敲了敲。 身后传来男人清冽好听的声音:“忙完了吗?” “早忙完了。”时露笑着转身望过去,“老大有什么指示?先说好,除非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否则我可不加班的。” “谁要你加班了?”徐晋知淡淡地睨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柜门旁的小姑娘后脑勺上,“我来接人下班。” 时露闻言,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又一圈。 沈棠心恨不得整个人钻进柜子里去。 相比之下,徐晋知依旧是神一般的心理素质,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只是望着时露的表情稍显不耐:“不过你要是不急着下班,不如——” “谁说我不急?我急着去跟男朋友分手,拜拜。”时露挎上包包,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徐晋知唇角微勾,得逞地用余光瞥她背影,然后视线落回小姑娘身上:“还不走?等谁来接呢?” “……没有,我马上就走了。”沈棠心说着,赶紧把包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有一张午休用的毛毯,要拿回家去洗。 稍一愣神,徐晋知已经顺手拎起装毛毯的袋子,“快点吧,我饿了。” 男人的嗓音和平时都不同,低沉,柔软而绵长。 就好像是在撒娇。 第 32 章 第 32 章 这要命的错觉。 沈棠心不敢再回想, 拎着包立马走出去。 徐晋知长腿一迈,闲庭阔步, 轻松跟上她飞快倒腾的两条腿。望着小姑娘略显慌乱的背影, 眼底始终噙着温柔纵容的光。 医院客梯刚下负一层,要等很久才能上来,于是他们去乘专用电梯。 寂静的轿厢里只有两个人。 虽然医院电梯宽敞, 沈棠心也自觉窝在角落, 与他隔得并不算近,但封闭空间里仿佛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还依稀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男人高瘦挺拔的背影, 以及飘进鼻腔里的淡淡的佛手柑香味, 都令她无法忽视分毫。 “你露姐这是第三次分手了。”徐晋知冷不丁提起时露, 语气淡然却认真, “从今年年初算起来, 第三次。” 沈棠心张大了嘴巴。 她倒是知道时露和这任男友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万万没想到,分手频率这么惊人。 时露平时看上去, 也并不是游戏花丛的那种女人。 徐晋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弯了弯唇角。 “你露姐今年二十七了, 其实年纪不算大, 偏偏家里人着急把她嫁出去, 只要一分手,就紧接着给她介绍下一个。”徐晋知靠在电梯侧壁上转头看她, “干我们这行, 要开始一段感情很容易, 但要长久地维持下去,很难。在咱们院, 像小陆那种只求安稳的医生毕竟是少数。时露从去年开始准备评优论文和资格积累,争取去A国进修的机会,几乎没多少时间留下来谈恋爱。” 沈棠心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早些年我也是没有的。”他望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你可以放心。” “……”沈棠心猝不及防心口一跳,男人的目光分明是清淡而优雅的,却恍惚比炎炎烈日还要灼人,“那,那我没时间,我还要好好学习呢,你现在这种行为,跟诱拐别人早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男人神色认真,一点不像是开玩笑,“你已经过了法定年龄,不算早恋。况且跟我在一起,你的学习效果只会更好。” “……” “不如试试?” 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奇葩言论,沈棠心忍不住腹诽。 试你个头。 *** 小区门口有个两层大超市,但平时沈棠心不常过来。大超市七弯八拐的太麻烦,便利店有的,她尽量都不进超市浪费时间。 就像徐晋知先前所说,他们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 “想吃排骨还是牛肉?”耳旁突然响起问话声。 沈棠心愣了下,男人却已经把两个都放进购物车:“那就都要吧。” “你别拿太多了,我不是很会做。”沈棠心弱弱地开口。 “说要你做了吗?”男人空出另一只手揉揉她脑袋,“小傻子。” 头顶一阵温热,他宠溺的嗓音也让脸颊不自觉发热。沈棠心忍下心脏里的小躁动,急忙跟上去:“徐主任,不是我请你吗?” “你付钱就好。”徐晋知回头睨她,眼神淡而温柔,“至于你的厨艺,我不是很敢尝试。” “……”沈棠心有被内涵到,咬了咬唇,嘟哝:“不就是做饭不好吃么,我又不是不能学。” 徐晋知唇角一弯,拿袋子装了几只虾,“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学什么做饭。” 沈棠心忍不住怼一句:“你不也细皮嫩肉的。” 徐晋知的长相属于白净清秀那挂,由于个性高冷,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像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尤其是那双手,长得比许多姑娘家还好看。 如果不是亲自尝过几次他的手艺,沈棠心完全想象不出这人站在厨房里的画面。 话音刚落,男人抬眸朝她看过来,目光里夹着一丝探究和玩味。沈棠心没来由一慌,心中刚拉响警报的时候,却见他眉眼里盛满愉悦和纵容:“我就当你在夸我。” “……” 横竖是这男人下厨,沈棠心也就不在生鲜区闻着各种刺鼻的味道折磨自己了。 她悄悄溜到零食区。 很久没吃过垃圾食品,居然有点馋,她拿了三大袋新出口味的薯片,然后转到冷藏柜去看牛奶。 “小姐,这款鲜奶做活动,只要十块钱两大瓶,而且日期也很新鲜。” 沈棠心笑着婉拒:“谢谢哦,不过我有习惯喝的牌子。” 超市奶制品太多,好几个大冷藏柜,她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自己常喝的那款鲜奶,居然在柜子顶层。 看来的确是很冷门的牌子。 每次小舅从澳洲回来,会给她带这个牌子的奶粉。 怀里抱着三袋薯片,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拉开冷藏柜门,却发现自己够不到最顶层。 踮了踮脚,还是够不到。 正咬牙犯难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伸过来一只手,搭在顶层冷柜的格子上,男人低沉的嗓音衔着笑腔:“想要什么?” 此刻他一只手扶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擦过她头顶,温热的胸膛就贴在她背后,宛如将她圈在怀中的姿势。 当沈棠心终于反应过来时,耳根倏地发烫,硬着头皮指了指:“……要那个。” 徐晋知拿起那盒鲜奶,看了看日期。 沈棠心以为完事了,正要说走,却发现他那只手依旧靠在格子上。500毫升的鲜奶盒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就像拎着个空袋子一样轻松。 以及,他好整以暇的笑容,在她抬眸相对的时候,倏地撞进她眼里。 “徐主任。”沈棠心举起一只手,戳了戳他手里的盒子,“我们该走了吧。” “不急。”徐晋知眉梢一挑,“你刚刚叫我什么?” 男人居高临下的注视充满压迫感,沈棠心声音弱下来很多:“徐主任?” 徐晋知微眯着眸凝视她,唇角牵起弧度:“你知道下班后有人这么叫我,意味着什么吗?” 沈棠心懵懵地问:“什么?” 男人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告诉她:“意味着,要回去加班。” “……”沈棠心莫名的心口一震。 下意识垂眼瞄了瞄他装手机的裤兜,心里想着,这会儿如果急诊来通电话把他叫走,自己是不是就解脱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徐晋知早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依旧眉眼温和:“现在我们是工作以外的关系,你不如换个亲密点的称呼,比如说……” 沈棠心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快要熟透的小龙虾,不敢再多听他一个字,慌不择路地从他胳膊下钻出去。 徐晋知转头望着小姑娘灵活窜逃的背影,满眼宠溺地勾了勾唇,把鲜奶放进购物车。 本来担心徐晋知要彰显什么绅士风度,意外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抢着结账。沈棠心开开心心付了钱,东西都给男人拎着。 他选的都是不太好做的食材,这顿饭她注定只能等着吃。 厨房里男人正在忙碌,沈棠心坐在沙发上看崔盈刚发过来的手术视频。今天和黄旭天在一医院做的第一台手术,就是一个恶性肿瘤切除。 沈棠心边看边嚼薯片,眼珠子都不舍得动一下。 小时候她觉得沈司衡是变态,这种血淋淋的东西为什么能看得精神抖擞,废寝忘食。 直到徐晋知叫她:“棠棠,吃饭了。” 沈棠心没出声,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徐晋知放好碗筷,走到沙发背后,伸手要去拿她手机:“吃完再看。” 沈棠心像是背后长眼睛,在他还没碰到的时候就转了个方向,嘴里念念有词:“你别动别出声刚那个血管夹的位置都没看清楚……” 徐晋知抿直唇线,满脸纵容和宠溺顿时覆了层薄霜。 沈棠心并没有发现,最后几分钟看完后,兴高采烈地跑到餐桌旁坐下:“黄主任今天也太帅了,盈盈说一医院好多小护士和实习生找他要微信。” 对面只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呵。” “不过他都结婚了,大家都没戏了呢。”沈棠心努了努嘴,夹起一块香菜牛肉。 “怎么你还挺惋惜?” 沈棠心这才听出男人略显奇怪的腔调,连忙看着他解释:“我平时都是跟你的手术,看看别人的可以比较一下……” “比较了吗?”他抬眸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谁更好?” “我又不是比较这个。”沈棠心一本正经,“每台手术都是不同的案例,我是做案例比较。而且你和黄主任的手术风格,细节处理方式都不完全一样,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啊。” “所以呢?”他不依不饶继续问,“我跟老黄谁更好?” “……”沈棠心嘴角一抽。 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看出来了。”男人低头戳了块排骨,嗓音微凉,“野花香。” 沈棠心刚喂进去的米粒差点喷出来。 看着男人一脸憋屈的样子,她一下子心软下来,叹口气,厚着脸皮道:“你好看。” 徐晋知唇角一勾,美滋滋啃了口排骨。 “你手好看。” “……” “你做饭还好吃。”沈棠心拍马屁拍上瘾了。 徐晋知望着她,眉眼弯弯:“所以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 33 章 第 33 章 晚上, 徐晋知帮忙收拾好厨房才走。 沈棠心睡前温了杯牛奶,舌尖品着熟悉的味道, 拿出微信给许久没联系的人发了条消息:【东仔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国时差不大,这会儿人也还没睡,消息回得很快:【臭丫头, 没大没小的。】 【我得下个月才能回, 要带东西?】 沈棠心:【嘿嘿嘿,你最懂我了。】 小舅:【最近挺忙的, 你尽快发清单给我, 怕来不及。】 沈棠心:【嗯嗯!】 *** “宝贝们, 今天七夕都怎么过啊?”赵青严热心关切同事们, 还特意凑到时露旁边, “露露姐, 你男朋友是不是准备了超大超浪漫的surprise?” 沈棠心皱起眉头,踢了他一脚。 赵青严一脸懵逼:“小棠你干嘛踹我?” “踹的就是你,没眼力。” “小棠。”时露调出电脑里的病历, “1号患者是正畸前拔牙, 你帮忙做一下, 我有个电话。” 沈棠心点了点头:“好。” “上四下五, 左右都拔。”说完, 就匆匆拿着手机出去了。 赵青严这会儿终于发现不对劲,戳戳沈棠心肩膀:“露姐怎么了这是?” “我怎么知道。”沈棠心闷闷地撇了撇唇, 去换手术服。 时露谈恋爱一直谈得不咸不淡, 那天晚上说去分手也笑嘻嘻的, 不太像是为分手难过。 然而这个七夕,难过的也不止时露一个。 往年情人节和七夕, 沈棠心都是和哥哥们一起过,有大哥做好吃的晚餐,有小哥吵嘴打游戏。 家里的小群很久没动静,沈棠心冒了个泡。 【@大哥@小哥,你们今年七夕怎么过呀?回不回家?】 她都不问老爸老妈和外公外婆了,那两对如胶似漆,孩子们从来都是放养。 小哥:【你自己瞎**过吧。】 沈棠心:【??】 大哥:【我和你嫂子一起过,你照顾好自己。】 “……”沈棠心抑郁了。 说好的做彼此一辈子的小天使呢? 整个世界都是成双成对。 晚上下班的时候,又看见楚白筠上了晏瑞阳的车。 徐晋知还在手术室,没有便车可以坐,于是她打了个寂寞的滴滴。 不少人在朋友圈晒幸福,晒和对象的电影票,沈棠心在客厅里用大电视投屏,看了一台长达四小时的高品质电影—— 徐晋知昨天发给她的手术视频。 洗了个澡,她在书房里整理晚上看视频记的笔记,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徐主任:【我下手术了。】 【吃夜宵吗?】 沈棠心:【不想吃。】 徐主任:【那出来逛逛?】 沈棠心看了眼没写完的笔记:【不了吧,都这么晚了。】 徐主任:【你明天又不上班。】 【我听说江滩有无人机表演,很好看。】 沈棠心:【可是我在学习……】 徐主任:【那好吧。】 学习是万能的借口。 沈棠心盯着屏幕上那人略带失望的字眼,吸了口气,摁下心底那阵薄薄的躁动,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继续整理笔记。 时间过得很快,小闹钟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空荡荡的胃开始造反。 她晚上懒得开火,也没买菜,吃掉了最后一袋泡面,现在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出两个烂掉的青椒,还是上次徐晋知做饭没用完剩下的。 沈棠心愁眉苦脸地扔掉那两只烂青椒,正打算看看这个时间除了烧烤还有什么外卖可点,一条微信消息飘上屏幕: 【睡了没?】 沈棠心鼓着腮帮子呼了口气,敲字:【还没。】 徐晋知:【开窗,看表演。】 沈棠心:【啊?】 徐晋知似乎看到她懵懵的模样了,每个字眼都夹着宠溺:【小傻子,你是不是在书房?】 沈棠心这会儿正坐在餐厅里,看见这条消息,便鬼使神差地走回书房。虽然心想着这都几点了,小区里安安静静的,哪还有什么表演,这男人八成是逗她玩。 玻璃反射着屋里的灯光,不太看得清楚外面。当她缓缓推开窗子的时候,手机也恰好响了。 徐晋知打来的电话。 放到耳边,男人低沉的嗓音通过无线电的微微失真,更显得磁性撩人,沈棠心只觉得耳朵发痒,摁了免提放到桌上。 “看到了吗?”他问。 沈棠心望着窗外那个小小飞行物,顶上还有一闪一闪的白色光点,不禁弯起唇角:“看到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一声,同时,挂着小袋子的无人机从窗口飞进来,“我猜你现在饿了,还没有东西吃。” “七夕限量,全部要吃完,嗯?” 小袋子蒸腾着热气,一阵炸鸡的香味扑鼻而来。 舌尖却染上一丝梦幻般的甜。 *** 七夕那天,科室有好几个人光荣脱单。 也有人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棠心总觉得,没了男朋友的时露表面看上去比之前更开心,但心底却像是有块驱散不掉的阴影。 直到某天,她去模型室拿东西,听见时露在隔壁休息室讲电话,情绪有点激动。 “我没毛病,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你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别再给我塞男人了OK?我很忙,没空应付那些人。” 听墙角不太厚道,沈棠心刚要转身离开,时露边挂电话边风风火火地走出来。 看见她的时露微微一愣,沈棠心停下脚步,忙不迭解释:“对不起露姐,徐主任要我过来拿东西的……” 时露见她这副紧张模样,便大致了然,手摁在门把上,低头轻笑:“听见了?” 笑声里夹着些自嘲。 沈棠心莫名觉得心口扯了下,慢吞吞点头:“你还好吧?” “我没事。”时露笑着拍拍她肩膀,“快回去忙吧。” “……露姐。”沈棠心还是有点担忧。 时露温柔地看过来:“嗯?” 沈棠心叫住一名护士,叫她帮忙把东西带给徐晋知,然后扯了扯时露的袖子,“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不开心。”时露弯了弯唇,摸摸她脑袋,“不过是中年人的烦恼,你还年轻,你不懂。” “露姐你也还年轻呀,什么中年人,哪有这样说自己的。”沈棠心努了努嘴,“而且不就是感情那点事儿吗?谁说我不懂,我很懂的,说不定可以帮你排忧解难。” 时露望着她,眼底都溢出笑来:“小朋友,你谈过恋爱吗?” “……那倒没有。”沈棠心老实回答,“不过我也有过喜欢的人啊。” 时露目光颤了颤,几秒后,靠着墙壁微微抬头,语气里夹着羡慕:“真好,我都没有过喜欢的人。” 沈棠心愣住,“那,你之前……” “都是相亲认识的男人。”时露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屈起一条腿,姿势瞧着有些疲累,“见一面,不讨厌就试试呗,否则家里一天到晚不停打电话,我连工作都没法儿好好工作。” 沈棠心抿了抿唇,面露愁色。 怪不得最近上班时间,她都把手机调静音锁在钢柜里。 时露开了话头,也就乐意慢慢地讲下去:“说实话,我对那些男人都没感觉,虽然不讨厌,但反感他们碰我。我觉得这就是不喜欢吧,我爸妈却觉得我有病。这不,现在不急着催相亲了,催我去看心理医生。” “不喜欢当然会反感了。”沈棠心握着指尖搓了搓。 指尖微微的热度,依稀将这一秒闪回到某一个晚上,落在这里的温热触感。他握着她的指尖,问她:“很冷吗?” 一触即离。 她却一点都不讨厌,甚至潜意识里希望那一触的瞬间,可以稍微拉长一些。 “是啊。”时露扯了扯唇,“在他们眼里,挑三拣四就是病,不随便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就是不孝。” 相亲这种事,沈棠心没试过,没法感同身受,但她也知道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很折磨的。结婚是未来几十年的相伴,如果未来几十年都要活在那种折磨里,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已经不想结婚了。”时露叹了一声,目光里却有几分释然,“该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一定会申请到墨尔本进修的offer。” “露姐加油。”沈棠心认真地给她打气,“等你到了澳洲,我休假就去找你玩。” 时露摸摸她脑袋,“好。” “对啦,我小舅也在澳洲。”沈棠心笑嘻嘻道,“可以让他带我们一起玩。” 时露扯了扯唇,半开玩笑:“别,我现在对男的过敏。” 沈棠心假装严肃:“那你真得去看个医生。” “我看你这医生行吗?我瞅你挺能的,包治百病。”时露勾着她肩膀把她带出休息室,“走了,再不回去老徐要想你了。” 沈棠心一秒红了脸:“露姐你瞎说什么呢……” “瞎说了吗?”时露捏捏她那侧耳垂,“别以为我缺心眼儿,他那双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能不知道?” “……”沈棠心耳朵根都红了。 “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人家。”时露一本正经道,“老徐这人吧,首先外表没得挑,经济实力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人靠谱,从不乱搞男女关系,对感情很认真的。虽然老是老了点。” “也还好吧。”最后一句,沈棠心由衷的不太赞同。 “就是啊,不看身份证谁知道他三十?那些娱乐圈小鲜肉都没他鲜。” “……”沈棠心摸了摸微烫的脸颊。 第 34 章 第 34 章 今天周末, 门诊上班的人不多,患者也不多, 这会儿诊室里只有徐晋知一个医生在忙, 是昨天没做成约到今天上午的手术。 时露进门的时候也没多看,拿腔作调地冲里面的人玩笑道:“徐主任,你的小宝贝我给你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 旁边突然传来两声笑。 时露这才发现刘简和张思浩也在, 转身抱歉地朝沈棠心吐了吐舌头,后者脸都快红成番茄。 偏偏徐晋知还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多谢。” 时露把手机放回柜子里, 懒洋洋靠着侧过身来:“您这也太敷衍了, 敢不敢来点儿实际的?” “我怕我的谢礼太贵重, 你承受不了。”徐晋知闷在口罩里发出的声音也同样夹着点戏谑。 沈棠心懒得理他们, 看了眼器械台上沾满血的棉球, 转身去抽屉里拿新的。 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 “浩儿, 你知道吗,领导说话得细细地品。” “怎么的?” “那咱主任说的是谢礼吗?” “……啥?” “人家说的是小宝贝啊。” “……”沈棠心感觉有两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后脑勺上,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 把棉球袋子扔到器械台上, 然后踩着小跟蹬蹬跑出诊室。 时露狠狠剜了那两个男生一眼:“能闭嘴吗?” 刘简面露愧色, 摸了摸后脑勺:“……对不起露姐。” 徐晋知抬头看了眼小姑娘仓皇消失的背影, 此后便一言不发。直到做完手术, 把患者送走后,他摘掉口罩, 目光锐利地盯向刘简:“这台器械你准备的?” 突然被cue到的刘简一激灵:“是我, 徐主任。” 徐晋知指了指刚用过的东西:“哪儿薅来的持针器?是咱科室的吗?这么大家伙往患者嘴里戳?你到底有没有检查清楚?” 刚被时露眼神批评过, 又遭到徐晋知连声质问,刘简瞬间懵住, 但很快发扬出他的和稀泥拍马屁功力:“要不还是主任厉害呢,手艺好,啥工具都耍得溜。” “我在和你开玩笑?”徐晋知面色冷凝,嗓音更冷,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却不怒自威。 刘简终于意识到领导是真生气了,整个人面如土色:“对不起徐主任,下次我一定注意!” “把这儿收拾干净。”徐晋知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摘掉手套走出诊室。 小姑娘也没跑远,在洗手间的台子前洗手,他走过去的时候,目光一抬,两人在镜子里看见对方。 沈棠心唇瓣抿得紧紧的,匆匆挪开视线,关掉水龙头。 徐晋知还穿着手术服,不好去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越跑越远,红润的脸颊鼓得像一只气球。 *** “行了,刘简他们就俩搅屎棍,从来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楚白筠用漏勺装着新鲜的牛丸,放进清汤里涮。 下午休息,沈棠心约她出来吃火锅。 “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楚白筠把涮好的牛丸放进她盘子里,“你说,咱俩就把这儿最抢手的两个黄金单身汉给收了,难道不好吗?” 沈棠心愁眉苦脸的:“你不懂。” “我是不懂,您大小姐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楚白筠耸了耸肩,不再执着于她的问题,“在学校,你万年第一我万年老二,我做梦都想着哪天把你从宝座上拽下来,看你还牛不牛逼。不过在这儿呢,我是没兴趣跟你抢老徐,毕竟他不是我的菜,所以你就勉为其难把那厮给收了吧,免得他祸害人间。” “万年老二还在这儿一套套的教育我。”沈棠心嗓音闷闷地嘟哝道,“你就管好你跟晏医生吧。” “你这死女人找打呢是不是?”楚白筠气笑了。 “吃肉吃肉。”沈棠心给她舀了一勺,“我现在不想跟你打架,吃饱再说。” 来医院实习之前,沈棠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个女人同桌吃饭。 人生就是这么的玄妙离奇。 差不多吃饱了,沈棠心摸摸鼓起来的肚子,溜缝喝下去一杯柠檬茶。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一亮。 她漫不经心瞥过去,顿时张大眼睛。 妈妈:【宝贝,我和你爸爸回来了。】 【晚上回家吃饭哦。】 于是她鸽了和楚白筠的逛街之约。 *** 一年365天,沈言勋夫妻俩保底有300天不在国内。自从小女儿沈棠心成年以后,他们就开始了幸福的退休生活,把公司交给沈司澜,把闺女交给两个儿子,小日子过得潇洒似神仙。 沈棠心许久没见爸爸妈妈,刚知道两人回国,就箭一般地飞奔回家。 院子里有人在卸行李,是爸爸的司机刘叔。 “刘叔!”沈棠心隔老远开始喊。 “哎。”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从后备箱钻出个脑袋,满脸汗,眼睛却笑眯成一条缝,像只大橘猫,“好久不见啊小棠,是不是又长高了?” “才没有呢刘叔,我大一就不长个了。”沈棠心皱皱眉,“您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老刘嘿嘿笑了两声:“刘叔眼拙,是变漂亮了,还瘦不少,没好好吃饭呢是不是?” “我是故意减肥的。”沈棠心往屋里看了眼,“我爸我妈呢?” “先生在准备晚饭,太太这会儿应该在后院修花草呢。” “哦,那我去找我妈啦。” 贝曦已经从后院回来,刚把一盆死掉的多肉摘出来扔进门口垃圾桶里。沈棠心探过去看:“妈妈你的花怎么都死啦?” “可不吗,我就不该指望你这小没良心的。”身材姣好的中年女人蹲在台阶上,漂亮的眸子抬起来望着她,温柔地嗔怪,“你当心点,我这些小可爱晚上会去梦里找你哦。” “……”沈棠心撇了撇唇,“妈妈你好幼稚。” 贝曦翘着手指用干净的手腕内侧揉揉她脸颊:“让你帮我看着点儿它们,你倒好,学你两个哥哥不着家。” “那也是大哥小哥先丢下我的。”沈棠心嘟哝道。 “我已经严厉批评过他们了。”贝曦走到卫生间去洗手,“不过看在他俩都是为了找对象的份儿上,可以原谅。” 沈棠心哼了一声。 “你呢?”贝曦从镜子里冲她挑眉,“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 沈棠心一脸正色:“我还小,不着急。” 贝曦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爸结婚了。” “那你俩还离过一次婚呢。”沈棠心努了努嘴,“太早结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合适还是会分开的。而且不都说婚姻是坟墓吗?那我还想多活几年。” “什么坟墓不坟墓的?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贝曦抬手捏捏她鼻子,“少在网上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呜呜我鼻子都被你捏坏了!” “多捏捏鼻梁可以变高。” “那你捏自己好了,我又不当明星无所谓。”沈棠心捂住鼻子不让她碰。 母女俩弄了点水果在客厅看电视,等晚餐。 贝曦给她剥掉橙子皮,递过来:“今晚就在家住啊,别去你租的那地儿了,然后跟单位请几天假。” 沈棠心愣住:“请假?” “嗯。”贝曦点点头,葱段般的手指灵活地拿着小刀削苹果,“你大哥小哥明早也回来,咱们出发去老宅祭祖。” “这么突然啊……”这完全在她计划之外。 “是你自己不长心吧?”贝曦睨她一眼,“过年时就跟你说过了,今年是你太爷爷百年生忌,要回老宅好好办一办的,沈家旁支能来的也都会来,很重要,不可以缺席。” “好吧。”这种事她也不能说什么,虽然自己从没见过太爷爷,没一点感情,“那你们这次在国内待多久啊?” “过完中秋吧,下个月你小舅也回来,到时候都去外公外婆那儿,一起过个节。”贝曦说,“咱们家都好多年没这么齐整了。” 沈棠心点点头:“是呀,小舅每次回国都只待一两天。” “你小舅也是个让人操心的。”贝曦撇了撇唇,“一把年纪了不谈恋爱也不结婚,我生怕你两个哥哥有样学样,幸好没有。” 到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摆了七八盘。沈言勋难得回家给孩子做顿饭,也就不嫌浪费,孩子爱吃的全都做了。 贝曦去洗完手过来,沈棠心已经在啃排骨,鼓着腮帮子上下打量她一眼,皱眉道:“妈妈,你身材为什么比我还好?” 贝曦今年五十二三,除了脸上有少许岁月的痕迹,身材依旧前凸后翘,比十八岁少女还火辣。 怪不得让老爹几十年来神魂颠倒。 “你跟我比吗?你知不知道现在观众对女明星的身材有多苛刻?哪天在镜头里稍微显胖点儿,就能被骂得一无是处。”贝曦盛了属于她的糙米饭,伸筷子夹蔬菜,“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学表演了?你要没那么喜欢,就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壶柠檬水放到桌上,睨了眼老婆碗里的糙米青菜,“我倒要看看,谁敢骂我沈言勋的老婆。” “那我不也是为了上镜好看吗,谁愿意自己丑丑的出现在粉丝面前?”贝曦一脸娇嗔地望向他。 “哪里丑了?我觉得胖点儿就好看。”沈言勋严肃的脸一秒变温柔,“我老婆怎么着都好看。” “……”沈棠心默不作声地拿手机拍桌上的菜,不再参与这两人的话题。这一刻甚至很没出息地想着,自己为什么没个男朋友,要当一只任人凌虐的单身狗?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她拍完美食照片,给沈司澜发过去。 【小哥最爱的土豆牛腩哦~】 沈司澜:【脏话.jpg】 沈棠心:【你放心,我会帮你多吃点的!】 沈司澜:【明早等着。】 【看我怎么收拾你。】 【全部给我吐出来。】 沈棠心:【吐出来你吃吗?】 沈司澜:【……】 沈棠心:【如果你不嫌恶心的话倒是可以,不过明天早上应该都消化掉了……】 【你大概,可能,要去厕所……】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沈棠心:??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沈司澜拉黑,惊讶过后,心情倒是无比的平静。 反正她和沈司澜之间是长达二十多年的互相伤害。 退出后,她迟疑片刻,终于点开徐晋知的对话框。 又磨蹭犹豫了一会儿,在手机屏幕黑下去之后,才重新解锁,在信息输入栏里敲字:【徐主任,我可不可以请几天假?】 第 35 章 第 35 章 “咱都好久没聚了, 我在一医院连轴转三天就为了来见你一面,能专心点儿吗大哥?” 轻歌慢摇的小酒馆里, 徐晋知依旧没搭理对面的黄旭天, 神色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 刚刚收到沈棠心的一条微信。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红糖酥,黄旭天用手拿了一块,唇角轻扯:“跟你家小朋友聊天呢?” 徐晋知稍蹙了下眉, 放下手机, “老黄,她要请假。” “请假?”黄旭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嗯。”徐晋知点点头, “请几天。” 黄旭天没憋住, 不厚道地笑了:“你这小朋友可是咱这批实习生里边儿最勤奋刻苦的, 休假都恨不得住在医院, 突然请那么多天假?是不是你个老色胚, 把人家怎么了?” “注意你的言辞, 什么老色胚,你以为我是你吗?”徐晋知横他一眼,“我都还没追到手, 能怎么?” 黄旭天啃完红糖酥, 腻得慌,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那八成就是你死缠烂打, 用力过猛, 把人家吓着了。” “不可能。”徐晋知撇开目光,抿着酒杯杯沿, “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黄旭天又笑了:“您不是, 您也就假公济私把人小姑娘拴裤腰带上,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美其名曰为了学习, 天天让人家去你办公室,医院里传八卦您心里偷着美呢是不是?您那点儿花花肠子还要我全给您倒出来吗?” 徐晋知默默地抿了口酒。 “不过您徐大主任心比天高,有底线,是绝对做不出大晚上堵人家门口那种事儿的。”黄旭天把杯子伸过来,碰了碰他的,“敬您,高风亮节,我辈楷模。” “……” 吃完饭,从小酒馆打车回去,徐晋知没回自己家,而是乘电梯去楼上。 敲门后等了几分钟,没反应。发消息要她开门,也没有马上回复。 无奈之下,只好给她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接得很慢,连声音也似乎是压着的:“喂?” “你在家吗?”徐晋知微微勾起唇,眼底都晕上一层暖色,“我现在在你家门口,我——” “啊?”沈棠心嗓音软软地打断他,“徐主任,我今天回自己家了,不好意思啊。” 徐晋知眼眸一暗,垂下目光,攥了攥手里的包装袋,是刚从小区门口奶茶店买来的她爱喝的草莓布蕾。 语气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没事,你早点休息。” “谢谢徐主任。”女孩的声音透过电话听上去更加软糯,“那我的三天假期……” 徐晋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是生气了吗?” 他思来想去,她如此的变化似乎只能是因为上午刘简那几句过分的调侃,还有他并未及时制止,令她难为情了。 沈棠心语气倒还轻松:“没有呀,我生什么气?” 他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黄旭天说——口是心非是女人的特长,说不生气就是生气。于是耐心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让他们开那种玩笑了。” 小姑娘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笑起来:“我真的没生气。” 徐晋知默默地垂下眸子。 看来气得还挺严重。 “那你休息几天吧。”他无奈地勾了勾唇,“周六专题培训,记得抽空看看课件,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随时……” “对不起啊徐主任,我会抽空看的。”沈棠心急匆匆打断他,“我爸叫我呢,先过去啦。” “好。”徐晋知听着通话中断的滴声,唇角溢出苦笑。 就好像一只小猫,他越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越是要挣扎溜走。 *** 沈棠心回老宅过了三天,应付沈家那些近亲远亲,七大姑八大姨,弄得她身心疲惫。 都知道她虽然不当家掌权,却是沈言勋最疼爱的小女儿。巴结好她,比巴结沈司澜都有用得多。 甚至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野男人,听都没听说过,一个个夸得天花乱坠。 终于结束祭祖宴,沈言勋留了人在老宅打点,带老婆孩子回城。 沈棠心还有一天假,在家待着无聊,于是去一医院找崔盈陪她上班。没想到一大早的,在门诊电梯门口遇到个熟人——那天中午找徐晋知做正畸复查的漂亮姐姐。 对方看见她也很惊喜:“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个朋友。”沈棠心笑盈盈回答,“姐姐呢?” “体检。”丁倪抬了抬手里的单子,叹气,“本来是想去中心医院的,不过公司都给安排好了。我这昨天才下飞机,今天一大早就得抽五管血。” 两人在电梯里交换了微信。 “对了妹子,今天我老公给我接风,晚上在家里摆宴席呢,你要不要一起来?”丁倪问。 沈棠心犹豫了下:“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是老徐的徒弟,又叫我一声姐姐,就算是自己人了。”丁倪勾着她肩膀,“我老公做饭很好吃哦,我儿子也超可爱的,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你。” 电梯里叮地一声,门打开,丁倪拍拍她:“诶我都到了,给个准话儿。” “那好吧。”沈棠心笑了笑,“姐姐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 “行。” 沈棠心在下一层出电梯。 崔盈正在科室大厅门口吃早饭,看见她,连忙笑着招了招手,“小棠快过来。” 接过热腾腾的袋子,里面还有蟹黄包的香味,沈棠心有些受宠若惊:“我也有份?” “我特意帮你多要了一份,黄主任请的。”崔盈挤了挤眼睛,“人老婆出差回来,心情奈斯啊。” “黄主任对他老婆真好。”沈棠心弯了弯唇。 黄旭天的老婆奴身份,在科室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哪怕他老婆一年中有半年都在全国各地飞,他依旧安守本分,任劳任怨地照顾家里。每次一提起老婆,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爱意。 “物以类聚,徐主任也不会差的。”崔盈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哦。”沈棠心淡定地啃着包子,语气毫无波澜,“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装吧。” 一医院口腔科地方不大,和他们那儿完全没法比,病人一多就显得格外逼仄。沈棠心没法像在自家医院那样来去自如,想观摩谁就观摩谁,感觉没什么意思,于是中午就走了。 好在这里离学校近,她溜去学校小吃街吃了那家嘴馋很久的韩国料理,然后在学校逛了逛。晚上五点多,打车去丁倪发给她的小区地址,御水湾E区15栋。 御水湾这小区她知道,一般住在里面的都是中产阶级和富人,小区临水而建,最有名是那一排水边别墅。 沈棠心没想到,丁倪住的就是那排别墅其中之一。 更没想到她口中的老公,居然是黄旭天。 以及这顿家宴,他们还请了另一个人。 沈棠心过去的时候,徐晋知正在陪黄果果拼乐高,两人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黄果果是个自来熟性子,尤其是对漂亮姐姐。没一会儿就和沈棠心混熟了,将徐晋知那个旧人抛在脑后。 年轻女孩和小小男孩一起拼乐高,而坐在沙发上的失宠男人,手里拿着个色彩斑斓的五阶魔方,漫不经心地转着。目光落在女孩认真的脸上,毫不掩饰笑意和光芒。 “不对不对,这个是这里的。”黄果果聪明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这个才是这里的,姐姐你看——” 小男孩年纪不大,手却很灵活很稳,脑子也转得快。 看来真是得了黄主任和丁总的好基因。 “喂,黄果果。”徐晋知忽然不咸不淡地开口。 黄果果正在得意洋洋地向沈棠心展示成果,散发自己的“男人”魅力,敷衍地“嗯”了一声,头也没回。 徐晋知唇角勾着,有些凉也有些宠溺:“你拿我教你的东西撩小姐姐,是不是有点过分?” 黄果果咬了咬儿童特有的水润下唇,转过头望着他,奶声奶气道:“是你说的,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勇敢追求。” 沈棠心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望向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是啊,喜欢的女孩子要勇敢追求。”徐晋知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但是这个姐姐不行。” “为什么呀?”黄果果表情委屈,“因为我太小吗?可是我会长大的,姐姐等我长大不就好了。” “但是你不能跟叔叔抢。”徐晋知一本正经地对小孩说,“你如果跟叔叔抢,叔叔以后再也不教你拼乐高了,你爸不让你玩四驱车的时候我也不会帮你,还有你想要的大黄蜂……” “……”沈棠心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跟什么? 居然威胁一个四岁小孩? “哦!”黄果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徐叔叔喜欢小棠姐姐!” “叔叔放心,我不会横刀夺爱的!” 童言无忌,但沈棠心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个臭小子,在这儿瞎叫什么呢?”丁倪从厨房出来叫他,“跟妈妈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黄果果不情不愿地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沈棠心觉得头皮发烧,满室尴尬,根本不敢抬眼。余光瞥见男人站起来,心脏禁不住往上提了提。 然而他的脚步从她面前经过,并没有停留。 提起的心脏又迅速沉下去。 沈棠心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指,想着怎么样起身显得自然一些,身后却忽然一暖。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伸过来,把魔方放在她面前的玩具桌上。 虽然他摆弄了那么久,但魔方并没有还原。 沈棠心低头看去的那一秒,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她手指微颤着把魔方拿起来,缓缓地转动,呼吸被她有意控制,才没有泄露出更加汹涌的情绪。 魔方的六个面,都是同样形状不同颜色的爱心。 第 36 章 第 36 章 吃完饭, 再陪黄果果玩了一会儿,八点多小孩准备睡觉, 徐晋知和沈棠心也就离开了。 她今天还是回爸妈那边, 徐晋知开了车,说送她。 沈棠心不想麻烦他:“不用了徐主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男人眉梢一动:“上次说的你都忘了?” 沈棠心懵懵地抬头:“上次说的什么?” 徐晋知站在车子旁边, 好整以暇地盯了她几秒, 才又开口:“是你自己想个称呼,还是我贡献给你一个?” “……”沈棠心脑袋里一嗡, 忙不迭摇头, “我自己想。” 徐晋知勾了勾唇, 心情不错:“好, 你自己想。” 过了一分多钟, 小姑娘依旧苦恼地皱着眉头。 “有这么难吗?”徐晋知满眼无奈, 打开副驾驶车门,手指拍了拍车顶,“上去慢慢儿想。” 沈棠心乖乖坐上车, 徐晋知问了她家地址。 电台随机播放着法式轻音乐, 车内气氛舒缓悠然, 适合思考。 沈棠心绞尽脑汁片刻后, 突然间灵机一动。 她转过头望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样子十分乖巧:“我想好了。” 徐晋知神色轻松,指尖欢快地在方向盘上叩着:“什么?” 沈棠心想起黄果果, 目光里透着些狡黠, 一字一顿地叫他:“徐, 叔,叔。” “……”男人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一僵, 几秒后,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看来你真的很介意这个。” 沈棠心没听明白。 “我虽然虚长你几岁,但还不至于老到要当你叔叔。”徐晋知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转头望向她解释,“至于我的身体状况,你更不需要担心,我有定期体检,平时爱好健身,饮食健康规律,虽然不见得长命百岁,但应该不需要你照顾。” 沈棠心听得脸颊发烫,嘟哝道:“我又没问你这个……” 男人目光深沉,如暗夜的星:“我这是主动坦白,消除疑虑。” “……”沈棠心牙齿磕着下唇,低下头。 “我比你家沈教授还小一岁。”男人勾唇轻笑,嗓音慵懒却清晰,“叫声哥哥,有那么难吗?” 沈棠心抿抿唇,实话实说:“……有。” “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徐晋知松开刹车,目光重新看向前方,“你是个聪明的好学生,我相信你可以克服。” “……”沈棠心纠结地对着手指,小心脏一抖。 您可太看得起我了。 *** 小舅林鹤浔回国的日期提前,暂定八月最后一天的航班。 沈棠心问了时露楚白筠和远在一医院的崔盈,姑娘们集思广益弄下来好几页代购清单。 反正林鹤浔也不会亲自买,都是托助理小毛去办的,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小舅我有在清单旁边写参考价格,要是太贵了就不要啦,或者你让小毛问一下我再做决定。”沈棠心在视频里千叮咛万嘱咐。 林鹤浔刚坐下来,略松开领带,漂亮的指骨抵在银白色领夹上,嗓音有薄薄的不耐:“把我当人肉背包,要求还挺多。” 沈棠心笑盈盈,乖巧得像只哈巴狗:“小舅最好最疼我了。” 虽然林鹤浔比沈家兄弟大不了多少,但毕竟隔着辈,对沈棠心的疼爱和他们不一样。 不像沈司衡那么严厉,也不像沈司澜,总是逗她欺负她。 “我还有个视频会议,先不跟你说了。”林鹤浔把手机拿正,一张俊脸完整地出现在屏幕里,“你乖一点,早点睡觉。” “好吧。”沈棠心努了努嘴,“那你也早点睡觉,别熬夜,会掉头发老得快,你都还没结婚呢——” 话音未落,视频被对方挂断。 沈棠心望着聊天界面叹了一声。 提结婚是会翻脸的。 别熬夜也是不会听的。 有时候她真的担心,某人孤单寂寞地猝死在异国他乡。 *** 林鹤浔回国那天,沈棠心上班,没去接机。 上午忙完去柜子里拿手机,才看到他发的微信消息,说要先去处理一下工作的事,下午把东西送过来,顺便接她回家。 “可以了,清创缝合。”时露在旁边指导沈棠心给患者拔牙,低位埋伏,位置不太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给下面的缝完针,上面那颗就简单许多,可患者感觉到疼,不停地呻.吟,沈棠心赶紧速战速决。 刚拔下来,门口有人叫她:“沈医生有人找。” “谁?”沈棠心检查着创面,没抬头。 面前已经覆下来一道阴影,飘起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想不到你还挺有个医生样。” “等会再跟你说。”听见是林鹤浔的声音,沈棠心便没再理他。处理好患者之后才转头看过去,“不是说四点多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事情处理完就来了,正好巡视一下你的工作。”林鹤浔笑了笑,稍稍偏头叫助理,“小毛,东西拿进来。” 男人衣着光鲜,西服质感上乘,再加上毫无瑕疵的一张俊脸,举手投足间矜贵卓然的气质,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医护目光。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时露倒是知道,但也只失神了短短一瞬,接过东西的时候礼貌疏离地道了声谢。 “剩下的也放这里吧,我下班给小楚拿过去。”沈棠心指了指自己的柜子,“放那旁边就好。” “好的沈小姐。”小毛把东西放好后就出去了。 林鹤浔也不在这儿妨碍人工作,说去停车场等她。 时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问她:“都说外甥像舅,你跟你小舅怎么一点儿都不像?” “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沈棠心回答得平淡,听的人却愣了愣。 “其实我外公和外婆是重组家庭啦,小舅是外婆和前夫的儿子,我妈和他也不是亲姐弟。”沈棠心笑了笑,“但是他们关系很好的,小舅也特别疼我。” “那倒挺难得的。”时露敛了神色。 门口有个女孩进来,她转身看了眼,走过去:“孙青怡是吗?” 女孩捂着半边脸点点头,说话有点不太清晰:“是的……” “躺过来我看看。”时露接过沈棠心递的口镜,把灯压下来,“张嘴啊小妹妹,别怕。” *** 徐晋知下午有会议,从院办回来的时候才五点半,正好是下班的点。今天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加班,于是他直接到了门诊。 二诊室里还有几个医生在忙,但时露和沈棠心都不在。 他走到赵青严那边问:“人呢?” 没头没尾的,赵青严居然听懂了:“露姐去洗手间了吧,小棠已经下班走了。” 徐晋知眉头一蹙:“走了?” “是啊。”赵青严点点头,“下午有个男人来看她,一到点就把她接走了。” 旁边的另一名医生添油加醋道:“超帅超A的男人。” 徐晋知:“……” “看着挺像个霸道总裁的,那气质,啧啧……别说,跟小棠还挺般配的呢。” 徐晋知面色铁青地转身离开,白大褂甩得猎猎作响。 *** “小舅,晚上出去嗨啊。”沈司澜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扬了扬手里的新车钥匙,“B市最豪华的场子,带你领略家乡风情。” 沈棠心正捧着杯子喝水,听完不禁满脸鄙视:“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这么不检点,带坏我小舅。” 沈司澜屈起手指敲她额头:“怎么不检点了?我又不玩儿荤的,听音乐唱唱歌不行?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那么龌龊呢?” “改天吧。”林鹤浔不参与兄妹俩的战争,起身拿起西服外套,“我出去见个朋友,你们早点休息。” 沈司澜吹了声口哨:“大晚上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有区别吗?”林鹤浔淡淡地睨他一眼,顺便薅过他手里的车钥匙。 沈棠心撇着嘴嘟哝:“小哥八卦精。” 林鹤浔走后,沈司澜用力揉乱她的头发:“死丫头,懂不懂长幼尊卑?这么跟你哥说话的?” 沈棠心脑袋都被他搡晕了,忽然听见桌上手机铃响,刚要伸手去拿,已经被沈司澜抢了先。 “谁啊?”男人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瞬间凝起脸色,“怎么又是他?” 说着,他果断摁下拒接。 铃声停了,沈棠心终于把手机夺回来,发现是徐晋知的电话,狠狠剜了沈司澜一眼。 “棠棠,出去散步吗?”换好衣服的贝曦在门口叫她。 “去!妈妈等我!”沈棠心赶紧起身跑过去。 *** 徐晋知在自家阳台上,跑步机功率被他调高了好几次。一晚上,眉心从未舒展开过半刻,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也不肯停下来稍作歇息。 黑T恤被汗水晕湿,显现出胸前和腹部紧绷的肌肉轮廓,双手骨节攥得发白,手背和胳膊上青筋毕露。 跑步机前面的托架上放着手机。 半小时前电话被挂断,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他一边不知疲累地跑着,一边面色铁青地盯着。 手机却始终安静如初。 这段时间,他待在这个屋子里时,情绪明显低迷许多。 已经习惯跟她住在一栋楼里,哪怕隔着许多层,连邻居都算不上,自己对她来说或许也只是一辆顺风车的价值。 可如今没有这许多层的距离,他突然发现,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直到屏幕突然亮起来,他目光终于也亮了一下,但很快重归暗淡。 是证券app的推送消息。 关注的公司财务报表发布,他也只是睨了一眼,再无兴趣。 几分钟后,摁下跑步机开关。 跑带停了下来,徐晋知按着扶手平缓片刻,才又拿起手机,点开小姑娘许久不发一言的对话框。 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喘息,摁下语音键: “棠棠,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 37 章 第 37 章 沈棠心洗完澡出来, 才想起不久前徐晋知打的那通电话,点开手机时看到那条语音消息: “棠棠, 你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向来低沉克制的嗓音有些虚浮和微喘, 虽然她一秒想到可能是什么情况,却还是忍不住心口一震,好像被烫到似的, 扔掉手机。 她之前粉过一个网配圈CV, 那会儿二次元混圈的姑娘们猎奇,想听男神娇.喘的声音, 于是那人在一次YY歌会输了小游戏后, 被粉丝要求当场配一段有颜色的剧情。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 原来是那样的。 听筒里传来的男声分明是正常的, 运动过后的喘息, 却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想入非非。 沈棠心用力甩了甩脑袋,拿起手机快速敲字:【最近爸妈都在家,我就不过去了, 中秋后回去。】 很快, 他回过来一个三秒语音。 沈棠心心口猛跳着, 不敢打开, 手机都被捏得发烫, 才靠着墙壁深呼吸一次,手指颤颤地点了一下语音条。 “好, 那你早点休息。” 这次他的声音很正常, 像是已经平复下来, 还带着些不太明显的高兴。沈棠心盯着屏幕,抬手捂了捂心口。 有点空空的感觉。 等等, 她居然在觉得可惜? 意识到自己思想龌龊的小姑娘再次用力地甩了甩头,扔掉手机,把自己埋进被窝。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不太寻常的梦。 *** 第二天,徐晋知本来是休班,收到赵青严发来的微信,着急忙慌地从家里冲到医院。 【徐主任,那个帅哥今天又来了,大清早的,还给我们都买了早饭。】 【这和我当初是一个套路啊老大,你家白菜要被猪拱了。】 一路上,他紧紧扣着方向盘,牙根紧咬,指节发白。 然而,人回到医院的时候,又换上平时那副清冷刻薄,云淡风轻的脸色。 碰见的同事看见他都很惊讶,但也都礼貌地打招呼,只有二诊室的医生们都在忙。他站在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时露和沈棠心正在做手术,那个男人就站在柜子边,目光始终盯着那个方向,眼眸微弯,唇角也噙着浅淡笑意。 同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似乎是感觉到门口的动静,林鹤浔转过头来,看见穿着一身休闲白T和短裤的徐晋知,眉心一蹙:“是来看病的吗?挂号没?” 两人身高都差不多,徐晋知眼神平移过去,清淡冷漠。 林鹤浔疑惑地眯了眯眸:“先生,没挂号的话请先出去,不要妨碍医生工作。” 徐晋知唇角凉凉地一勾:“不好意思,我是家属。”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笑。 两人齐刷刷望过去,是赵青严出来送患者,目光在沈棠心和时露那儿扫了一圈,一脸看好戏的眼神:“两位家属,请和平一点不要吵架,妨碍我们医生工作。” “好了,缝合线。”时露抬了抬手。 沈棠心给她准备好递过去,不经意一个抬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两尊高高大大的门神。 她微微一怔:“徐主任?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儿很热闹。”徐晋知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在家休息怪冷清的,过来凑热闹。” “原来您是小棠的领导。”林鹤浔如有所思地转过头,眼底滑过一抹暗光,“快中午了,我能带她出去吃饭吗?” 徐晋知对上这男人带着几分探究和挑衅的眼神,毫不示弱:“下午两点上班,为了保证工作状态至少休息半小时,外出吃饭怕是来不及。您要不嫌弃的话,医院有食堂。” “不远,就在医院对面的商场,位子我订好了,菜也点好了,过去就能吃。”林鹤浔单手插在西裤兜里,拇指缓缓地摩挲裤缝,“领导要不赏个脸,一起去?” “好。”徐晋知应得果断,唇角微勾,眼底幽幽冒光。 连沈棠心都能感觉到那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她贴在时露身边,离他们远远的,以免受到波及。 “时医生。”林鹤浔突然望向这边,“你也一起?” 时露指尖一抖,手里的笔差点掉下去,连忙握紧了在处方单上签字,语气淡定道:“谢谢林先生,不过我有事要忙,就不去了。” “没关系,时间还早。”林鹤浔看了看表,“等你。” “……” “去吧露姐。”沈棠心一脸求救地看着她,小声嘀咕,“我觉得他俩太尴尬了,救救我。” 时露若有所思地迟疑片刻,才终于点头。 *** 沈棠心还要写上午的病历,林鹤浔和徐晋知先去餐厅等她们。 两个男人一进电梯,电梯里温度骤降,彼此身上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还霸道地干扰对方气场。 直到林鹤浔突然出声,语调漫不经心:“喜欢小棠?” “没错。”徐晋知果断地承认。 “我家小棠可不好追。”林鹤浔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唇,目光透过金属门的反射,依稀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儿,随便什么男人使点儿小伎俩就能骗走的,你要不是真心实意,最好别招惹她。” “我和她之间的事,就不劳林先生操心了。”徐晋知同样目光锐利地盯着电梯门里模糊的人影,“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相信她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林鹤浔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走出电梯。 沈棠心和时露赶到餐厅的时候,菜刚好上齐。 “你们俩工作辛苦了,吃吧。”林鹤浔把最后上来的那盘鱼推到两个女孩面前,“我让他们算着时间做的,这鱼刚端上来鲜得很,快尝尝。” “哦。”沈棠心尝了一口,肉质软嫩光滑,入味,没有刺。 “怎么样?”林鹤浔抬眸问她。 沈棠心实话实说:“还行吧,没我爸做的好吃。” “你也太看得起这儿的厨子了。”林鹤浔忍俊不禁。 时露转过头,表情有点惊喜:“小棠的爸爸是厨师吗?” 沈棠心忙不迭摇头:“不是的,他就是喜欢做菜而已。” “这样啊。”时露悻悻地转回去,夹了块鸡翅。 “时医生对厨师感兴趣?”林鹤浔目光浅浅地看过来,“巧了,我倒是当过厨师,手艺么,比这儿的厨子强一点。” “小舅你开什么玩笑?”沈棠心一脸懵,“你什么时候当过厨师?” 徐晋知忽然看向她,眸底一道微闪的光。 沈棠心觉得心口仿佛被烫到,假装淡定地躲开。 “前些年为了做一个调研,我不光当过厨师,还当过快递员和导游,去海湾打过渔。”林鹤浔轻描淡写地说,“有一次开船的朋友临时有事,我自己出海,差点没能回来。” 两个女孩都惊恐地张大眼睛。 “所以现在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懂得感恩,知道吗?”林鹤浔给她夹了块排骨,“别挑三拣四了,多吃点。” “小舅。”沈棠心咬了口排骨,一本正经地望着他问,“经济学家这么安全的职业,你为什么能做得那么惊心动魄?” “……” 时露忍不住噗嗤一笑,林鹤浔目光兴味地看过来,她微微红了脸。 吃完午饭,林鹤浔没继续在医院杵着,说约了朋友去马场玩,还问沈棠心晚上去不去。 沈棠心对那种场合一点都不感冒,果断拒绝。 时露先回了休息室,沈棠心上完洗手间在镜子前洗手,整个诊区安安静静的,水流清淩的声音格外悦耳。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心口一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从镜子里对上那人的视线。 他一直看着她,唇角衔着浅淡温柔的笑意,走到旁边,打开另一个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里,男人磁沉的嗓音压得很低:“那位林先生,是你舅舅?” “是啊。”沈棠心点点头。 担心吵到正在休息的同事们,她声音也很小。 男人垂眸颔首,唇角微微一勾,蜷着的手指也舒展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释然。 随即他擦干手,格外明亮的眼神继续从镜子里盯着她,语气轻而认真:“晚上有空吗?” 沈棠心心底咯噔跳了一下:“……干什么?” “看电影。”男人目光灼灼,一秒都没挪开。 “……” 徐晋知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电影票,然后温柔地抓起她手腕,把电影票放在她手心。 男人热烫的手指稍稍用力,将女孩软软的手指合起来: “我知道你有空。” 要不林鹤浔约她去马场的时候,她也该说没时间,而不是不想去。 沈棠心竭力憋着笑,却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在此时此刻塞给她一张晚上七点的电影票。 除了去看或者扔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是赌她不会扔了。 “吃饭前。”男人轻声回答,带着些缠绵婉转的语调。他终于松开她的手,重新懒懒地揣进裤兜里,垂眸看她,“我也不打扰你工作了,下班来接你。” 林鹤浔说,沈棠心这个别扭的小丫头,你要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就一定会拒绝。 所以,干脆不要给了。 第 38 章 第 38 章 电影票放在兜里, 隐隐发烫,沈棠心连午觉都没睡好。 忙了半天, 快下班的时候, 准时收到那人微信:【停车场A区。】 沈棠心有点惊讶,没过脑子就发过去:【你不上来?】 徐晋知:【希望我上来?】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五个字,却让她品出了一丝调侃, 忙不迭回道:【不用了!】 被时露一个人知道也就算了, 这会儿诊室里这么多同事,今天还是他休息日, 特意上来接她下班, 以后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棠心匆匆和同事们道了别, 乘电梯下到负一层, 在离电梯门口最近的A区找到徐晋知那辆格外干净的黑色宝马。 这些年市里许多工程在建, 空气质量不算太好, 车子暴露在外半天就能覆上一层薄灰。可印象中他的车总是干干净净的,外面干净,里面也是, 就像他的外表一样, 始终让人赏心悦目。 沈棠心三年前喜欢他, 其实谈不上多深刻, 起初就是看上他这张脸。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太多了, 并不觉得这张脸有多么惊为天人。 她对他的感觉似乎不再像当初那么肤浅,只是一个小女孩对于颜值的追捧。 *** 徐晋知买的是一部惊悚片。 他以前没怎么看过电影, 买的时候咨询吧台小姐姐, 小姐姐听说他是带女孩来看, 推荐了一部爱情片和一部惊悚片。 徐晋知自己不太喜欢爱情片,于是选了惊悚片。 当然, 他也无师自通地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场放映厅里人不太多,大概有七八对情侣,和坐在他们前排的一家四口。 灯还没熄,大屏幕里播放着国庆大片的广告。徐晋知把爆米花放在中间,亲自把奶茶吸管给她插进去。 沈棠心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心里莫名有点小鹿乱撞,连声音都软下去很多。 徐晋知低头看着她。 就着放映厅里乳白色的灯光,女孩白皙的皮肤被调成暖色调,脸颊依稀泛着粉红。 睫毛像羽翅般微微颤动,灯光在鼻尖凝成一个耀眼的光点,涂了唇膏的珊瑚色唇瓣轻轻咬着奶茶吸管,不经意嘟起来,看上去又软又甜。 他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忍不住喉结滚动,拿起旁边的冰镇矿泉水闷了一口。 灯光骤灭,电影开始。 开头一张流血的屏幕,烘托出影片氛围。 沈棠心抱着爆米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夹着淡淡的兴奋。 爆米花吃得格外香,咯吱咯吱像小老鼠半夜偷零食的声音,黑暗里望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徐晋知忍不住勾起唇角。 电影没她好看。 手机屏幕调成最暗,点开,网上有人总结出这部电影最激动人心的几个剧情点,他一一记住。 陪女孩儿看鬼片,便要随时等着对方投怀送抱,然后抱着她温柔地哄,两人关系自然而然突飞猛进。 以前的他或许不齿这种行为,但如果能因此获得一枚女朋友,他倒也愿意一试。 很快就是第一只女鬼的怼脸镜头。 沈棠心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幕,爆米花嚼得咯吱响。徐晋知不动声色地往那边靠了靠,并稍稍转身,给出一个最好的距离和角度,准备迎接小姑娘扑进怀里的那一刻。 他连哄她的话都想好了。 当放映厅里被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所淹没的时候,不出所料,沈棠心刚拿出爆米花的手指一抖,迅速朝他转过来。 徐晋知唇角一勾,正准备接住她,孰料下一秒钟,小姑娘突然抬头。 她眼神里并没有一丝惊恐,而是无比认真:“徐主任,这个是开放性下颌骨折?” “……”徐晋知猝不及防地愣住。 “也不一定哦,可能是闭合性骨折,看不到软组织损伤。”沈棠心微微蹙眉思考,“但是这结打得真水,很容易滑脱啊。” “嗯,没错。”男人很快找回自己的节奏,淡定而沉稳,“方向不正,而且是假结。” 两个人严肃探讨起来。 徐晋知觉得有点无奈,但小姑娘分析鬼脸的兴致很高,他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 “这个好像你之前那台舌体分离的手术。” “……嗯。” “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诶,我那时候居然会被吓到,也太没用了。” 徐晋知满眼宠溺,抬手轻轻地把她耳侧头发掖上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做了个错误决定。 学外科的小姑娘哪里是普通小姑娘,他居然带她看鬼片。 早知道该选爱情片才对。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徐晋知稍低下身子,沉声道:“我们再看一场吧。” 他还是觉得应该看爱情片。 沈棠心一脸懵逼地转过头:“现在快十点了呀。” 徐晋知脸色淡定:“嗯,所以呢?” “再看完就是明天了。”沈棠心严肃道,“明天还要上班。” 徐晋知看着黑暗里小姑娘认真可爱的脸,心底生出一个十分疯狂的想法。 他这么想着,也便这么说了:“请假。” 活了三十年,他从未有过这么疯狂的一刻。 从前他奉为最高信条的工作和责任,都抵不过跟她待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开什么玩笑。”沈棠心着实被他吓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甚至抬起手,盖在他额头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啦?” 温度正常,她放下来努了努嘴,“没发烧啊。” “可能我真是脑子坏掉了。”男人唇角勾着,眼底温柔的光泽涌动,轻轻抚摸她头发,“你要早点睡觉,改天再看。” 头顶都是他手掌温柔的触感,微微发烫。 黑暗里,沈棠心悄悄红了脸。 回去的路上,徐晋知开着车,让她看科室的排班表。 “你下次休息是哪天?” “下周一。” “我呢?” 沈棠心往前后找了找他名字:“周六。” 徐晋知微微皱着眉沉默两秒后,一本正经地说:“下周一晚上如果我不加班,再出来看电影吧。” 沈棠心猛一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怎么,还真的,有下次? 习惯了他以往的松弛有度,突然变得这么热情又强势,实在令她有些难以招架。 “你不用这么惊讶。”徐晋知转头睨了睨她,眼底衔着笑意,深邃如旧,“我是认真的,我确定我对你的喜欢已经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为了早日得到你的肯定,我需要更勤奋一些。” 沈棠心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全身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她紧紧咬着下唇,转开头,望着窗外被拉成一条条彩色光线的霓虹灯,平复心情。 “我知道。”一股温热覆上她手背,男人低沉的嗓音钻入耳膜,“你现在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才不是。”沈棠心抽出自己的手,快速藏进衣兜,声音快要被吞进肚子里去。 底气多少有点虚。 小姑娘的态度其实不难猜,男人心中了然,低沉的笑声里夹着愉悦。 到别墅门口,徐晋知转头看她:“明天早上来接你上班。” 沈棠心忙不迭摇头:“不用了,这么远你又不顺路,小舅会送我的……” “总麻烦长辈多不好。”徐晋知坚持,“而且小舅回国是休假的,你连懒觉都不让人睡?” 沈棠心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我小哥……” “沈总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徐晋知微微勾着唇,语气十分善解人意,“也别麻烦沈教授了,最近他在忙一个重要课题。” 沈棠心当然知道,沈司衡最近都不回家,可就连这个借口都被他堵死了。 徐晋知望着她苦恼的小模样,脸上的愉悦毫不掩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 徐晋知来家里接她上班,如果路况好,来回大约一个小时车程,但为了避开早高峰,他每天都起得更早。这样的特殊关怀,她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自欺欺人地当做同事间搭个顺风车。 电影没能看成,周一晚上徐晋知接了个重症病患,第二天早晨才出手术室。 为了避免被爸妈发现,接她的车子每天早上停在小区门口,门卫大叔都认得了。每次沈棠心出门,都要被他蹩脚的台湾腔普通话打趣:“沈小姐,男朋友又来接你喽。” 沈棠心解释过几次,这个台湾老男人都当做耳旁风,累教不改,索性也不解释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她爸妈。 门卫大叔很好说话,也尊重年轻人的小情调:“放心嚯,我老马嘴巴很严的喽。” 沈棠心觉得自己就像那只温水煮的青蛙,怎么挣扎也跳不出水面去。 她的底线一次一次地被突破,再拉低。 现在对于同事间的八卦打趣,都习以为常了。 这天时露休息,沈棠心帮赵青严准备好手术器械,突然听见电话铃响。 撕掉机器面板上多余的保护膜,她走过去把贴在墙上的座机听筒拿下来:“您好,颌面外科。” 对面的人听起来十分焦急:“喂,这里是急诊科,徐主任刚被人砍伤了……” 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耳朵里只有嗡嗡的杂音。手指一松,听筒掉下来,和桌面撞击的刺耳声音让她混沌的大脑获得短暂清醒,然后疯了似的飞奔出去。 第 39 章 第 39 章 “回去一定不要碰水啊, 记得按时换药,伤口这么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郭主任。” “这些天最好也别工作了。” “那怎么行。” “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你也是当医生的你自己不知道?” “注意点儿就行。” 沈棠心匆匆跑进急诊室的时候, 徐晋知刚包扎好伤口,右手臂上缠了很宽很厚的一圈纱布。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身墨绿色短袖和长裤, 一向把自己捯饬得干净整洁的男人, 此刻头发稍显凌乱,脸上冷白的皮肤也好像比平时更苍白了。 她看着他受伤的手臂, 眼眶一热, 不自觉夹了哭腔:“徐主任,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别担心小姑娘, 就是——”郭主任笑呵呵说着, 突然接收到某人飘过来的目光,立刻领悟到对方的意思,改口道:“就是伤得有点儿重, 这个……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得好好照顾照顾他。” “伤筋动骨?”沈棠心一听都懵了, 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动手术?郭主任您确定这样可以吗?怎么都不吊起来……不能这样放着的。” 她一边喋喋不休, 一边着急忙慌地从盒子里找纱布。 剪下来长长一段,踮起脚尖绕过他脖子, 然后认真地吊起那条手臂, 瓮声瓮气道:“好了, 你小心一点,不要乱动。” 郭主任已经识趣地出去了。 沈棠心吸了吸鼻子, 一抬头,对上男人眉眼弯弯的样子,胸口顿时腾起一团火:“你还笑得出来。” “我当然笑得出来。”徐晋知唇角勾着,毫不掩饰愉悦的心情,“能让你这么心疼我,受伤也值了。” 沈棠心瞪他一眼,小声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听急诊的同事说了,你是为了保护人家美女护士。”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浓:“吃醋了?” “才没有。”沈棠心嗓音闷闷的,“我是作为我们科室的一员合理谴责你。你手受伤了不能干活,受苦受累的还不是我们。” “说得没错。”徐晋知抬手揉揉她脑袋,语气宠溺,“那你得好好照顾我,让我快点好起来。” 沈棠心别开脑袋,“谁管你。” 徐晋知低头望着她,边鼓着腮帮子边漏气的可爱小模样,心都快化了。 小姑娘嘴硬,但是表情很诚实。 “对不起,但是我也没办法。”他轻轻地给她捋好压进去的帽檐,还有一两根不听话的小头发,小心地塞进帽子里,嗓音低低沉沉的,温柔得像在哄人,“当时周围都是护士,郭主任又一把年纪了,难不成他去挡?” 沈棠心紧皱的眉心稍稍舒展,嘟哝道:“人家家属拿真刀的,你也敢直接上去。” 看着女孩红红的眼圈,他突然不忍心让她难过,索性老实交代:“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郭主任逗你玩呢,我养几天就好了。” 沈棠心眨了眨眼睛,抬眼盯住他。 徐晋知轻轻挑眉,“真的,刀口有点深,但没伤到筋骨。” 本来要开始生气的沈棠心,听见“刀口”两个字,又不争气地心软了,吸了吸鼻子,一拳头捶他腹肌上,结果就像打了张铁板,连忙摸摸自己可怜的小手。 “傻子。”徐晋知握住她那只倒霉的拳头,揉了揉,“帮我穿一下衣服,走了。” 沈棠心不禁脸颊一热,抽回手闷闷道:“你自己穿。” 徐晋知抬了抬纱布吊着的胳膊,挑眉:“我自己怎么穿?” 沈棠心抿唇抬眼,看向椅背上那件白大褂。 一边袖子上沾了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她顿时鼻尖又酸了,强行忍住,把衣服拿了过来。 好不容易才把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穿进袖子里,沈棠心舒了口气,踮起脚尖,接着把衣服搭到他肩膀上。 可是这人长得太高,为了整理压进去的白大褂领子,她铆足了劲,脚尖踮得发酸,却没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胸口。 伴着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男人稍稍向她俯身。 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额头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熨烫她整张脸。 沈棠心恍然惊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身子一抖,猛地松开他衣领。她禁不住往后仰,却被一根结实有力的胳膊搂住腰背,头顶传来男人低沉揶揄的笑腔:“要你帮我穿衣服,怎么还趁机吃豆腐?” “……才没有。”沈棠心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他怀里犟了犟,“你才吃豆腐呢,你放开我。” 徐晋知手臂收紧,笑意更浓:“放开你站稳了?” 沈棠心紧紧地咬住唇。 “可别再像刚才那样,”他顿了顿,轻飘飘的字眼砸在她心口,“自己往我怀里钻。” 话音刚落,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娇滴滴的嗓音:“徐主任。” 沈棠心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头一看,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年轻小护士。 她瞬间联想到什么东西,脸色沉了沉。 果不其然,小护士望着徐晋知温温柔柔地开口:“徐主任,今天真的太谢谢您了。您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这几天我帮您换药吧。” 徐晋知眉心微蹙,眼神很淡:“不用了。” “那怎么可以呢。”小护士两只手揪得紧紧的,看样子紧张又期待,“徐主任,我真的很内疚,您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女朋友会给我换的。”说着,他稍一转头,视线落在沈棠心身上,“就不麻烦你了。” 小护士眼皮一抖,脸色发白地看了眼沈棠心,然后可怜兮兮地咬着唇离开。 沈棠心觉得十分不爽。 小护士最后那个委屈又不甘的眼神让她难受得很,忿忿地瞪着徐晋知:“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女朋友?谁是你女朋友?” “我也没说是你。”徐晋知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吊着条胳膊,白大褂散开一半披着,竟有几分坏坏的气质。 沈棠心小心脏咯噔一下,嘟哝:“那你干嘛看着我说?” “不看着你难道看着她吗?”男人一本正经,理直气壮,“那多不好,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沈棠心不想再继续跟他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转身往急诊室外面走,“你上午排了手术,还是赶紧给露姐打电话叫她来救场吧。” 即便她小腿倒腾得飞快,徐晋知还是轻松跟上,一双大长腿走得气定神闲:“你刚才这句就挺像的。” 沈棠心:“什么?” “女朋友。”徐晋知勾了勾唇,意味深长。 “……” *** 临时叫时露回来主刀今天的手术,徐晋知也没回家休息,就赖在诊室里这里瞧瞧那里瞧瞧,但几乎都是黏着沈棠心。 赵青严忍不住打趣他:“老大,您这是当监工还是当小工呢?您在这儿站着我们紧张。” 徐晋知腾出一只手给沈棠心帮忙,头也没抬:“紧张什么,又不是来看你的。” 赵青严吃了个憋,哭都哭不出来。 “您还是去歇着吧,我也紧张。”沈棠心一本正经道。 这助手身价太昂贵,用得她小心脏瑟瑟发抖,拔个牙都像上战场。 晏瑞阳应该也是听到风声,上午忙完后溜达到这边看戏,站在门口凉飕飕地说:“我说老徐,不就胳膊上破个小口缝了几针,给你娇弱的,要不出去给风吹吹看会不会倒啊?” “你不懂。”徐晋知淡淡的嗓音里夹着得意,“你没人心疼。” “卧槽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晏瑞阳差点笑喷,“小棠,管管他行不行?什么德性。” 沈棠心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我可管不了。” 徐晋知挑衅地朝晏瑞阳抬了抬眉。 赵青严靠在柜子边目睹全程,连连摇头叹息:“领导在工作场合公然虐狗,咱们科前途堪忧哦。”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前途吧。”徐晋知冷漠地睨他一眼,“不想被虐就别当狗。” “……” “不对啊徐主任,当初我追小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赵青严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不会是拿我当炮灰吧?” 徐晋知勾了勾唇,笑而不语。 赵青严欲哭无泪:“您这也忒不厚道了,让我别死缠烂打,您自己天天在这儿赖着,还……还把我当炮灰,您也太伤我心了。” “纠正一下。”徐晋知抬眸看他一眼,“我不拿你当炮灰,难道你就不是炮灰了吗?” “……”赵青严苦兮兮的脸瞬间僵住。 话虽残忍,竟无言以对。 *** 徐晋知受了伤的确是娇弱得很,说外面的食物不卫生,不利于伤口愈合。 他又没办法自己做,沈棠心只好大半夜趁家里人都睡了,偷偷摸到厨房去。 饮食要清淡,还不能缺营养,她在网上找了许多菜谱,决定做个排骨玉米汤。 家里排骨是爸爸提前剁好的,可是玉米实在不好弄,切的时候玉米粒都被挤破了,汁水喷出来,依旧切不断,她又试着用手掰,还是不行。 应许是动静太大,把沈司澜引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打了个哈欠:“你这干嘛呢?” “我……”沈棠心支吾了下,“我锻炼厨艺。” 沈司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眯着惺忪的睡眼怼她:“锻炼厨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狗都睡了,你在这儿剁玉米?” 第 40 章 第 40 章 沈棠心心虚地揪着手指:“我就是睡不着……所以起来随便找点事情做。” “找事情做?那你不去书房里刻木头跑这儿来剁玉米?”沈司澜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不对,你有问题。” 沈棠心心底咯噔一下:“我能有什么问题?” 沈司澜手指敲了敲砧板:“给谁做的?” “……不, 不给谁做啊。”沈棠心硬着头皮否认。 “沈棠心。”他神情严肃地叫她大名,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演?说,给谁做的?” “……”沈棠心就不说, 唇瓣抿得密不透风。 沈司澜瞅她这反应, 大概就猜到了,眼神瞬间冷得像冰:“那姓徐的?” 沈棠心没忍住眼皮子一抖, 泄露了情绪。沈司澜冷笑一声,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才多久, 你又跟他搞一块儿去了?还亲自下厨给人做吃的?我他妈活了快三十年没吃过你煮的一粒米。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你有点儿原则行不行?” “……我没有跟他在一起啊, 就是, 他今天胳膊受伤了,很可怜的,自己都不能做饭, 他亲人也都不在身边。”沈棠心认真地解释, “而且我很有原则的, 你别这么说。” 沈司澜气笑了, 指了指砧板上惨不忍睹的玉米残骸:“你他妈这叫有原则?” “是呀。”沈棠心点点头, “我想好了,我追了他四十五天, 他至少得追我九十天才行。” 沈司澜无语:“你要能坚持九十天, 我名字倒过来写。” “小哥你真无聊。”沈棠心不想再搭理他, 转身又拿了另一个玉米,继续开始较劲。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 拿菜刀拿得摇摇欲坠,连普通的切菜都不会,更不要说切玉米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东西。 沈司澜靠在门口,看着她笨拙却又认真的样子,始终眉心紧蹙。他双臂环在胸前,捏着胳膊肘的那只手指攥得发抖发白,脸色阴沉,眼底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后,语气低沉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 男人的声音和她终于撇开一段玉米的声音重合起来,沈棠心并没听见,激动地转过来朝他喊:“小哥你看。” “丑死了。”他板着张脸走到料理台边,夺过她手里的刀,“边上站着去。” “哦。”沈棠心乖乖地挪开,“我给你系个围裙吧。” “好。” 沈棠心从挂钩上取下爸爸的围裙,围在他腰上。 才一会工夫,玉米就被切成几个整齐的小段,她差点惊掉了下巴:“小哥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因为我是你哥。”他嗓音压得很低,像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傻不拉几。” “你才傻不拉几。”沈棠心努了努嘴,“小哥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着凉?” “没有。” “我去给你拿件衣服吧,小心感冒了。” “不用。”沈司澜不耐烦地说,“去外面等着,别妨碍我。” 沈棠心“哦”了一声,不懂他为什么态度这么差,索性出去。 沈司澜把汤煲上后,走出厨房,看见沙发上蜷着一坨小小的人影。她已经睡着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靠枕像娃娃一样抱着。 嘴巴里依稀念念有词。 沈司澜俯身低头,贴在她旁边才听清楚。 “小哥你别欺负他,别打他……呜呜……” 沈司澜一时间哭笑不得,心底漫开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守护了二十年的小丫头,现在开始保护别人了。 宠了二十年的小公主,却在学着为别人洗手作羹汤。 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可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知道她听不见感受不到,沈司澜还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行。”他像她一样梦呓似的开口,“只要他对你好,哥就不打他。” *** 第二天早上,沈棠心把阿姨熬的粥也盛了一碗,和排骨汤一起装进袋子里。 “宝贝。”贝曦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沈棠心拎着袋子刚要往出跑,停在玄关口愣了一下,忙不迭摇头:“没有呀。” 贝曦抱着手臂,仔细端详自己女儿:“每天上班那么远,还不让你舅和你哥送,你都怎么去的?” “我打车去的呀。”沈棠心抿了抿唇,用乖巧掩饰说谎的事实,“小舅要休息,小哥要忙工作,麻烦他们不太好。” “总打车也不是个事儿,什么时候再练练车,你说你这驾照考得跟没考有什么区别?”贝曦说着去拿车钥匙,“我送去你吧。” 沈棠心一慌,连连摆手:“不用了妈妈我车都叫好了。” “妈,您就在家好好陪我爸吧。”沈司澜从后面走来,勾住沈棠心肩膀,“我要去趟北岭的分公司,顺路送她。” “那行。”贝曦点点头,“你开车慢点啊。” “知道。” 沈司澜拎着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个圈,把沈棠心推出家门。 他没开车,接他的司机还没到,于是陪着沈棠心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徐晋知那辆黑色宝马和往常一样停在路边车位,一出门就能看见,车门降下来一半,露出男人英俊无瑕的侧脸。 他这个人很注意养生,不喜欢吹空调,如果不是她喊热,一般都会开窗换气。有时候也会爹味十足地教育她少吹空调。 沈棠心刷开门禁出去后才发现,沈司澜并没有跟上来。 她疑惑地回头一看,男人正站在门岗亭旁边,漫不经心地瞥了瞥不远处那辆车,然后视线转回来,眼瞳在清晨的阳光下依稀泛着金黄,眼底有不太明显的血丝。 他仿佛叹了口气,嗓音微凉:“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哦。”沈棠心懵懵地点了下头。 她觉得沈司澜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 徐晋知的伤在中秋节来临之前好得差不多了,已经不需要绑那么厚的纱布。 中秋节当天,他们几个家在本地的都排了上班。时露和赵青严休假回家,诊室缺人手,徐晋知下了手术就过来帮忙。 那会儿沈棠心刚开始给一个男患者拔智齿,是个刚上大学的19岁弟弟。帮忙的护士姐姐去上厕所了,她一个人打完麻醉,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弟弟突然十分紧张地说:“医生姐姐,你可不可以让我抓着手?我好害怕……” “不可以的,手不能给你抓。”沈棠心指了指治疗椅另一侧的扶手,“你可以扶着那边,不要乱动哦。” “可是我好害怕。”弟弟摸索着握住扶手,“这个好凉啊,我现在手里都是冷汗,呜呜呜。” “你别这么紧张。”沈棠心忍不住笑,“打了麻药不会疼的,很快就拔完了好不好?” 她也是没想到,成年人还要这样哄。 “那医生姐姐我抓你袖子好不好……” 沈棠心正无奈着,一道白色身影站到旁边,冷飕飕睨着治疗椅上的弟弟,嗓音清沉而危险:“害怕?” 弟弟闻声抖了抖,遮在脸上的手术洞巾滑下来,视野骤亮,一张清俊却阴沉的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不知道为什么,他更害怕了,嗓音有点哆嗦:“……嗯嗯。” 徐晋知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抓着我。” 男人穿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气质出尘,一看就不像普通医生,再加上此刻他算不上友好的表情,不怒自威的气场,弟弟哪里敢造次,连忙稳稳抓住旁边扶手:“不不用了,我抓这个就好。” 沈棠心笑了笑,重新盖好洞巾后开始拔牙。 “好啦,别紧张,你看你牙齿都在发抖,小心一会儿给你弄瘸了。” “可能有点不舒服,但是不会疼哦,忍着点。” 弟弟害怕得瑟瑟发抖,沈棠心手上卯着劲儿却还得温柔地哄。结果这小子完事后,还能咬着纱球喋喋不休:“姐姐,我听说拔完牙会发炎,还要来打针。” 沈棠心耐心解释:“只是可能会发炎,你注意点口腔卫生,最近几天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尽量少吃含糖的食物,吃点消炎药预防一下,一般不会太严重,两三天就会消掉了。” “可是我担心出问题。”弟弟热情地拿出手机,“姐姐我加你微信,有问题就问你好不好?” “……”沈棠心干笑了两声。 “拔完牙少说话。”身后传来男人凉飕飕的嗓音,“不然血止不住,流干了,你加谁都没用。” 弟弟立马闭上了嘴。 “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去了哦,我这边要准备接下一个患者啦。”沈棠心有点同情被吓到的弟弟,温柔地冲他笑了笑。 徐晋知就在那儿门神般的站着,弟弟不敢再多问一句,满脸失望地离开。 人走后,沈棠心睨了眼靠在柜子旁边的身影,皱皱眉:“你怎么对病人那么凶?” 徐晋知脸上的刻薄全部敛住,看向她时,衔了浅浅笑意:“有吗?我只是在捍卫我的领地。” 沈棠心眼皮一颤:“……什么领地?” 他走过去,帮她把手术服略歪的领子扶正,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她耳垂,呵出一道清沉的气音:“你。” 第 41 章 第 41 章 沈棠心一个激灵, 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一双手臂将她卡在桌子旁边, 周身被圈出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淡淡香味。 她一时间竟忘了身在何处, 该做什么,所有感官和现实世界剥离开来,满脑子满眼都只有他的身影和气息。 她的视线微微移动, 落在白大褂领子上方雪白的脖颈, 落在那一颗圆圆的凸出的喉结上。 突然想起那天做的梦。 梦里也是这样的视野和角度,男人喉结滚动的模样格外性感诱人。而与此刻不同的是, 他在她身上, 未着寸缕, 依稀有滚烫的汗珠滴下来, 灼烧着她的皮肤。 梦里的画面越来越霸道地侵占脑海, 沈棠心目光发颤, 脸颊通红,若不是此刻戴着口罩,定让他看得无所遁形。 “看得这么认真, 是不是想摸?”男人收回手臂, 好整以暇地勾着唇。 “……才没有。”沈棠心心虚地转过身, 点开电脑上的挂号系统, 假装严肃地说:“您要是不想工作, 就不要待在我这里了。” “那为了能继续待在这里,我还是工作一下吧。”说着, 他转身去柜子里拿手术服。 说是工作一下, 徐晋知却陪着她忙了几个小时。他今天原本下手术就可以回家休息, 剩余的时间却都耗在门诊。 “回去尽量别用患侧嚼食物,别吃太硬的东西, 以免弄掉封药,也少吃甜的哦。”沈棠心把注意事项的小单子递给患者阿姨,“记得提前挂号来复诊。” 患者点点头:“下次还是找徐医生吗?” “嗯,您还需要二次治疗,徐医生比较了解您的病情。”沈棠心蹙了蹙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过他的号一般很难挂。” “挂沈医生的号。”徐晋知刚洗完手,转身看了眼这边,“她在我就在。”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号呢。”沈棠心还是实习生,只偶尔排一次班,今天是科室缺人才让她顶上的。她看了看旁边贴的班表,“那您下周日过来吧。” “好的好的。”阿姨连连点头,“谢谢医生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位。 沈棠心送走阿姨,刚要去扯手术服背后的带子,突然间后知后觉。她回头望着坐在电脑前写病历的男人,咕哝道:“什么叫我在你就在?”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揶揄,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认为你可以独立坐诊吗?” “……” “虽然你足够优秀,还是得遵守医院的规矩,以后你坐诊,必须让我给你盯着。” 沈棠心没来由心里憋闷,噘着嘴转回去。 她用力扯了扯背后的带子,可这结就像跟她较劲似的,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怎么弄都弄不开。 一开始分明系的是活结。 沈棠心莫名暴躁不已,恨不得拿剪刀咔嚓掉。 就在这时,身后靠近一抹温热,和熟悉的气息。 “刚才那些是说给别人听的。”他嗓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两人听得见,暧昧无比的气声从头顶飘下来。他的手覆在她手上,却十指灵活地解开这一团乱麻:“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沈棠心暴躁的心顿时被安抚下来,脸颊一热。 “……你什么心思。”她努了努嘴,“你就是假公济私。” 徐晋知笑了一声,沉沉地钻进她耳膜:“工作恋爱两不误,不好吗?” 沈棠心咬了咬唇,憋住笑:“谁要跟你谈恋爱了?我又没答应。” “嗯。”他点点头,温柔地帮她解衣领后的带子,“那我单方面跟你谈恋爱。” “……” 徐晋知帮她脱手术服,动作慢条斯理地,一截一截地剥下来。如此严谨的工作服,在他的手里仿佛沾了一丝色气。 沈棠心不自觉红了耳根。 正窘迫得不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棠心迅速从柜子里拿出救星。 屏幕上显示着小舅,林鹤浔中午发过消息,说下班来接她去外公外婆那儿过中秋。 沈棠心挂了电话,盯着男人衬衫上的扣子,“我小舅到了,我要走了。” “嗯。”他眉眼淡淡,也不再捉弄她,“去吧。” 沈棠心攥着包,表情真诚地抬起头:“徐主任,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记得吃月饼哦。”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棠心没有细品他浅淡的神情,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 今年一家人运气都不错。 这是林鹤浔回国待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沈言勋和贝曦难得不用参加商业活动,可以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普通又幸福的中秋节。 沈言勋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沈棠心提前在网上买了材料和磨具,和外婆妈妈一起做冰皮月饼,馅料是新鲜的紫薯。 把紫薯泥包进揉好的冰皮里,然后用磨具压出来,很傻瓜的月饼做法。 沈棠心还算是手巧,只开头做废了两个,很快就能掌握用料的多少和力度了,压出来的形状和花纹也都很漂亮。 拍照片准备发群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一大批红包。 沈棠心:【!!】 【你们也太过分了!发红包不叫我!】 楚白筠:【大小姐,您居然在乎这几毛钱的红包?】 沈棠心:【重点是几毛钱嘛!】 刘简:【咳咳……】 张思浩:【其实,我们不是故意的。】 崔盈:【其实,你不说,都没人发现你不在……】 沈棠心:【……】 徐晋知:【红包】 沈棠心对着屏幕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确定这人是正版的徐主任。 他什么时候进的群?? 这群里经常聊聊八卦吐槽吐槽领导什么的,所以只有他们这些实习生和年轻医生。 张思浩:【徐主任,您这就过分了。】 刘简:【作为领导,怎么能明目张胆地偏心?】 他那红包上写什么呢? “给小棠的中秋红包,偷拿是孙子” 满屏欠揍。 沈棠心甚至有种错觉,这顶着徐晋知大名的人,没准儿背后是晏瑞阳那厮。 徐晋知:【不好意思,这不叫偏心。】 【你们不在我心里。】 沈棠心:【……】 是如假包换的徐某本人了。 红包520块。 沈棠心点开的时候手指颤抖,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群外面突然有消息,她退出一看,是徐晋知私发来的一张照片。 五颜六色的满桌佳肴,瞬间勾起人的食欲。 沈棠心一眼就知道是他的手艺:【看饿了QAQ】 徐晋知:【过来吃。】 沈棠心:【不要……】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傻乎乎地中秋节去见他家人。 还是在收了520块红包的情况下。 *** 中秋第二天照常上班。 中午正打算去吃饭的时候,黄旭天突然出现了诊室门口。 赵青严激动地两眼冒光:“黄主任您回来啦?” “没有,找她有点事。”黄旭天指了指沈棠心,“小棠,跟我出来一下。” “哦。”沈棠心乖乖地跟出去。 不知道黄旭天有什么严重要紧的事,从一医院专程过来找她。沈棠心忐忑得不行,却看见男人抬起手里的黑色硬纸袋:“我家果果非让我把这个给你,中秋礼物。” 沈棠心顿时松了口气,笑着接过:“谢谢黄主任,也帮我谢谢果果。” “这小子跟你挺投缘的。”黄旭天笑了笑,“我和丁倪那些个朋友,他就喜欢你跟老徐,以后没事常来家里坐坐。” “好的黄主任。” “嗯。”黄旭天微微颔首,“对了,中秋那天你跟老徐在一块儿吗?” 沈棠心摇头:“没有呀,我在我家。” “哦,是这样。”黄旭天垂下视线,“我看他做那么多菜,还以为是跟你一起呢。” “应该是和家人在一起吧。”沈棠心道。 “他哪有什么家人。”黄旭天轻轻扯唇,语气带着嘲讽,“还不如没有。” 沈棠心稍稍一愣。 黄旭天却没多说,抬手拍拍她肩膀:“那我回一院了,你忙。” “……好的。”沈棠心点了点头,但有些心事重重。 今天楚白筠休班,她和时露一起吃饭。 时露发现她心不在焉,用力敲了敲桌子:“米饭喂鼻子里去啦。” 沈棠心整个人一震,如梦初醒,闷闷地咬了片青菜叶。 时露狐疑地望着她:“想什么呢?” 沈棠心摇摇头:“没什么。” 时露说:“你这状态,我下午可不敢让你跟手术。” 沈棠心默不作声地吃了几口,突然抬眸望向她,抿了抿唇:“露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时露点头:“问吧。” 沈棠心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徐主任,他没有家人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不太会跟我们聊私事儿。不过同事这么多年,的确没见过他有什么亲戚。节假日经常不休,端午中秋什么的就不说了,连过年都是跟黄主任一块儿,有时候也自己过。”时露说着,语气带着些唏嘘,“可能真没有吧,他这人一直独来独往的,其实看着挺孤单。” 沈棠心默默地垂下眸子。 那中秋节,他应该也是一个人过的了。 第 42 章 第 42 章 半夜十二点多, 厨房亮着一盏小台灯。 沈棠心刚把捏好的月饼放进磨具里,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差点尖叫出来, 人影晃到面前的时候堪堪收住,踢了沈司澜一脚:“小哥你干嘛?你要吓死我吗?” “你有脸说我?”沈司澜抬了抬下巴,“半夜起来上个厕所, 我还以为家里闹鬼了呢。” 沈棠心低头看自己, 白色长睡裙,披着一头黑色长发, 再加上她搬来的小台灯微弱的灯光, 乍一眼, 的确有些骇人。 她努了努嘴, 说:“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休息。” 沈司澜看了眼她面前的小盘子, 上面放着几个做好的月饼, 花样比中秋那天多了不少,嘴角轻扯:“又锻炼厨艺呢?” “……”沈棠心抿紧唇。 沈司澜没说穿,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沈棠心也知道小哥不是傻子, 这次没隐瞒:“想做几个月饼, 明天给他送过去, 中秋那天都没有人陪他过。” “可以啊沈棠心。”沈司澜凉飕飕睨着她, “想当年你小哥我出国留学的时候, 也没见你心疼老子在异国他乡没人陪。” “……”沈棠心有点理亏,默默地低下脑袋。 “你这是长大了, 胳膊肘会拐了啊。”说着, 一只手敲她额头, 另一只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月饼,喂进嘴里。 “小哥你干什么!”沈棠心急得抬手去抓, “这个是我做的最好看的!你怎么说吃就吃了!” “你来啊。”沈司澜气定神闲地张了张嘴,“抠出来算你厉害。” “……”恶心。 “没良心的丫头。”他走到水池边洗手,“白养你一场,连个月饼都不给吃,那野男人也不知道给你下的什么蛊。” “什么野男人。”沈棠心瞪他一眼,“你不要说话这么难听。” 沈司澜擦干净手,也拿了点面粉揉起来,勾着唇凉飕飕地笑:“我是比不上某些人,花言巧语,把你哄得像个傻缺。” “……” 沈棠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虽然依旧说话难听,却似乎对徐晋知没那么抵触了。 *** 中午休息,沈棠心带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手工月饼,去了主任办公室。 “这几天一定要密切观察,注意预防术后感染,尤其是肺栓塞,必要时调整抗生素用量。” “好的徐主任。” 在门口听见赵青严和徐晋知讨论病情,她抱着盒子躲进安全通道,等赵青严离开之后才又过去。 门没关严实,漏了一条小缝,从门缝里正好看见站在办公桌前看病历的男人。白大褂闲闲地敞开,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抬着病历本。 这会儿没戴着他的金丝框眼镜,病历本放在胸口以下的位置,低着头,眉头微蹙,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沈棠心故意没发出声音,打算悄摸摸溜进来,看他能不能发现。结果门板刚挪动一点点,男人敏锐地察觉。 双眼皮微微掀起,深褐色的眸子里夹着几分揶揄神色。 沈棠心偷摸失败,努了努嘴,趴在门框边问:“在忙吗?” “不忙,随便看看。”徐晋知把病历本放到桌子上,“昨天刚做完囊肿刮治的患者,没什么大问题。” “哦。”沈棠心把门关上,走进来,“那你现在午休嘛?” 徐晋知眯眸看了她两秒,唇角一勾:“怎么,你是来找我一起午休的?” “……” “我这儿只有一张床。”徐晋知睨了眼后面墙边立着的折叠床,“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自然求之不得。” “……谁是来找你午休的。”果然不能对这个男人产生一丁点恻隐之心,还大半夜亲手给他做月饼。 他哪里可怜了? 他分明潇洒得很,撩起人来毫不手软。 “那这个,”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是给我的?” 沈棠心抿着唇,把盒子放到茶几上:“虽然刚才突然有点不想给你了,但是也不能拿去喂狗,所以你就收着吧。” 徐晋知笑了出声,神情愉悦地走过来,俯身用手指摸了摸盒子上的印花,“我都闻着香了,是什么?” “哪有那么夸张。”沈棠心被逗笑,“我自己做的月饼啦。” 男人垂眸盯着盒子,若有所思。 沈棠心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忙不迭解释道:“我虽然做饭不太行,但是这个月饼还不错的,中秋节那天,我们家每个人都说我做的月饼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里的光线太强,沈棠心觉得他此刻的目光有些晃眼,再多看一秒,就要被那一团耀眼的光芒所吞噬。 她匆忙道:“那我走了哦,你记得吃,真的还挺好吃的。” 说完更加匆忙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办公室。 然而她没能成功地跑出去,一如最初没能成功地溜进来。 上一次她跌进他眼里,这一次她被转了个身,跌进他怀里。 来不及感受男人坚硬的胸口带来的微微疼痛,就被周身炙热的体温和过于紧密的桎梏所取代。 她似乎快要喘不过气,可又能喘得过气,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滚烫地喷在他胸前的衬衫上,再把自己的脸颊晕热。 然而他的胸口和怀抱更加滚烫,滚烫到她无法忍受这样的温度,从头到脚都仿佛被绑在烈日下炙烤,每一秒都可能会燃烧起来。 她害怕自己在他的怀里化掉,手攥成拳头,拘谨地从身侧抬起来,抵住他的腰侧,推了推:“你放开呀。” 他的力道没有一丝消减。 紧接着,低沉克制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 “不喜欢我?” 沈棠心瞬间觉得头顶一热,从那处到脖颈到尾椎,都是一阵酥酥麻麻的陌生感觉,仿佛过了电。 “不喜欢我,亲手给我做月饼?嗯?” 沈棠心脑袋里嗡嗡作响,却能清晰地听见他声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是,有一半是我小哥做的。” “还让你哥给我做月饼。”男人轻笑,语气比刚刚更愉悦。 “……” 徐晋知手臂微松,放在她脑后的那只手轻轻地挪过来,将她微乱的头发捋了捋。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不少发丝调皮地沾在额头和鬓角。 他一边仔细地帮她顺开,掖到耳后,一边说:“我是不是该报答一下你和你家人的关爱?” 男人指尖仿佛带着电流,从相触的皮肤表层飞窜到全身,她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 “那多不好。”徐晋知神色正经,循循善诱,“难不成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这种私相授受的地步了?” “……”沈棠心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脚踏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是个请她入瓮的坑。 “你觉得我怎么样?”他望着她的眼睛,目光像暗夜里探出的钩子。 沈棠心心底一颤:“……什么?” “我没什么东西好当谢礼的。”徐晋知唇角微勾,笑容浅淡而深情,“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也就我这个人,可以勉强凑合一下。” “……可是你更贵重呀。”沈棠心忙不迭摇头,“我要不起。” 徐晋知轻笑一声:“你要都没要过,怎么知道要不起?” 第 43 章 第 43 章 沈棠心犹疑地咬着唇, 跟这男人相处到现在锻炼出来的本能,让她迟钝的小脑瓜此刻认真思考着, 一盒月饼换一个男人, 究竟是他亏了还是自己亏了。 乍一想想,好像真挺划算似的。 但她也没那么傻,很快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坑。 于是她语气十分郑重地对他说:“那我要不先付个定金, 然后再考虑一下?” 徐晋知感觉到小姑娘和以往不同的情绪松动, 眼底光泽更甚:“考虑多久?” 沈棠心抬起两只手,聚精会神地数了一会儿。 片刻后, 她望向他, 手指举着两个数字:“五十二天。” 今天是他正式表白后的第三十八天。 他攥住她伸出的两根手指和五根手指, 一截一截地拢进来, 用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其实我刚刚, 不是在想那个。”他低声说。 沈棠心懵了一下,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个是哪个。 “我只是突然很感动。”他抬起她的手,一个充满珍视的轻吻落在她手指尖, “这是我收到最好的中秋礼物, 谢谢。” 那一瞬间, 仿佛灵魂出窍。 这是她从记事以来第一次碰到一个男人的唇, 柔软, 炙热,以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奇特触感。 而这个吻, 就好像一道时空的划痕, 将此前和此后的一切, 清晰地分割开来。 *** 中秋过完后,爸妈又出了国, 两个哥哥也各自投奔女朋友去了,沈棠心搬回出租屋。 可是最近有点喜忧参半。 黄旭天十分体贴地在厨房买了个洗碗机,还把门锁换成了指纹密码锁。 然而从换完锁的第二周起,她就觉得自己后牙隐隐造作,不太舒服。但门诊实在很忙,说了好几次让同事抽空帮忙看看,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在某一个晚上,突然疼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每一次呼气吸气都会加剧疼痛,她小心控制着呼吸试图减轻这种疼痛,却是徒劳。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就连牙医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家里又没有备止疼药,她恨不得打个120把自己送医院去。 她用手捂着半边脸,边淌眼泪边发了条朋友圈,然后就这么挺着尸,想着什么时候疼晕过去,大概就能睡着了。 没过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连看都没力气看,更懒得伸手去拿手机,直到她躺在卧室里都听见外面响天彻地的锤门声,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着急忙慌地摁下接听,有气无力地开口:“……喂。” “开门。”男人一向沉稳的嗓音里夹着明显的焦急。 “我动不了。”眼泪一瞬间涌出来,她吸着鼻子,告诉他家门密码。 徐晋知开了门锁,闯进卧室。 她从没见他的脚步如此匆忙过,跑过来俯身在床边,捧起她的脸:“怎么动不了?啊?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他有些颤抖地摸她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没有,我就是,疼得不想动。”女孩抽抽搭搭地说。 徐晋知紧绷的脸色终于松懈下来,将人拢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没事啊,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沈棠心瓮瓮地“嗯”了一声。 路上,他始终握着她的手,紧密地包裹着,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隔绝在温暖的掌心外面。 沈棠心的注意力被分散,疼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到了诊室,还能主动告知情况:“之前洗牙的时候,晏医生说我这颗牙有浅龋。” 徐晋知检查完问:“上次没拍片子吗?” “有的。”她点点头,“洞不是很大,也不深。” “嗯,洞面积还是很小。”他和她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对患者还要温柔得多,好像只要坐在这里,就会把治疗椅上的人当做小朋友似的,“不过现在可能有点深,具体还要拍个片子看看。” “可是现在都关门了……” “你等等,我去找影像科钥匙。”徐晋知摸摸她脑袋,“能不能忍?” 沈棠心坐起来,捂着半边脸点点头:“可以稍微忍一下。” 徐晋知很快找来钥匙,亲自带她去拍片。 拉出系统里以前的片子,他看完后直蹙眉:“你这也没过多久,浅龋变成中龋。” “唔。”沈棠心咬了咬唇,“晏医生跟我说过要好好刷牙,刚开始那几天,我还刷得还挺认真的……后来就没那么认真了。” 徐晋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沈棠心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不用做根管吗?” “你说呢?” “……” “过来躺下。” 徐晋知蹙着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高冷还有点凶,沈棠心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对自家小孩恨铁不成钢的家长。 “晚上回去吃什么了?”他问。 沈棠心嘴巴还被他抻着,含含糊糊地回答:“就吃了一个雪糕。” 男人眉梢挑起:“一个?” 沈棠心望着他眨了下眼睛,老实交代:“晚上回去吃了一个可爱多,洗完澡有点热,又吃了一个老冰棍,后来,我看冰箱里只剩最后一盒雪糕,就……全吃了。” 徐晋知把东西撤出来,望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 沈棠心被他看得小心脏砰砰直跳,嗓音都开始发抖:“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就一点点疼,真的。” 她倒是没瞎说,这会儿的确没那么疼了。 徐晋知坐在一旁,依旧是那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她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可不可以不要烧掉牙神经……没有牙神经的牙齿就没有灵魂了……” 徐晋知差点笑出来。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不用治了吗?”男人抬手,包着手套的指尖戳了戳她额头,他不忍心再吓她,满眼宠溺,“只是遇冷刺激,没有波及到牙髓,补个洞就行。” 闻言,蔫了吧唧的小白菜瞬间水灵起来,眼睛里都有光了。 “躺好。”他又敲敲她额头,“早点弄完早点回去睡觉。” “哦。” 徐晋知一边给她补牙,一边在旁边说着话。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别傻乎乎地发什么朋友圈,我要是睡着了没看见,你怎么办?” “不对,你最好别再有这种事情了。” “自己也是学口腔的,不知道保护牙齿有多重要吗?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沈棠心嘴巴不能动,只能任他喋喋不休地唠叨。 一颗牙补好了,沈棠心耳朵也起了茧。 她坐起来,看着男人收拾器械的背影,语气幽幽地问:“你真的有这么唠叨吗?” 她开始认真考虑一个多月后,是不是要退货。 男人动作稍顿了顿,转过来,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温柔,眼底是幽深如夜的暗光。 温热的手捧住她脸颊,然后轻轻地将她捞进怀里。 “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越过头顶,夹着浅浅的无奈和深情。 一次阑尾炎,一次牙疼。 他在她身上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受不住一点点风吹草动。 沈棠心嗅着他怀里熟悉的佛手柑香味,莫名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手轻轻抓住他身侧的衣服。 徐晋知感觉到女孩乖顺的力道,满足地低头轻嗅她发心。淡淡的水蜜桃味,很甜,有让人安心的味道。 长发柔软,蹭在脸颊上像是勾魂的丝,将人拽进茫茫黑夜里,唯一的亮光,是那份最原始的感官欲念。 他的唇缓缓下移,掠过女孩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玲珑挺翘的鼻尖,他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和骤然收紧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凌乱到快要脱离控制。 一切都快要脱离控制。 什么风度和原则,应当遵守的顺序和步骤,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只想要眼前的这个女孩,令他肖想已久的粉嫩唇瓣,午夜梦境里上演过的那种亲密,他想要美梦成真。 呼吸渐渐地相融,连彼此眼睑上的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鼻尖碰到一起的那个瞬间,仿佛灵魂被生生拽出身体,又拉了回来。 沈棠心瞪大了眼睛,却完全陷在此刻梦境般的氛围里,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推拒。 突然,有人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如梦初醒地推开他,慌忙从兜里找出手机。 屏幕黑漆漆一片,铃声还在响。 沈棠心窘迫地低下头:“……你的。” 徐晋知望着女孩颤抖的睫毛和微微撅起的唇,还没能从刚才那阵暧昧当中彻底脱离的羞涩,微微笑着拿出同款手机。 “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色稍凝。 “好,我马上来。” 沈棠心吸了吸气,才抬起头看向他:“什么事啊?” “我得去趟急诊。”他扶着她下床,取下挂在门后的白大褂穿上,“一会儿找个人送你回家。” “不用了。”沈棠心也急忙穿好白大褂,一秒进入工作状态,“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 不到五分钟两人就到了,急诊打电话的同事差点惊掉了下巴:“怎么这么快?” “在加班。”徐晋知简短解释了下,“人呢?” 急诊医生说:“救护车还在路上,社区医院做了简单处理,情况不太乐观。” “神外和胸外的值班医生联系了吗?” “马上就来。” “好。” 夜间出行的货车,高架超速,在弯道上差点冲出去。司机当场死亡,送过来的是副驾驶上的一名中年妇女,颌面部严重损伤,颌骨错位,脑出血加上腹腔出血,已经进入休克状态。 沈棠心也进了手术室,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出来。 徐晋知还要跟进后续情况,她体力实在支撑不住,便先回科室休息了。 沈棠心一步路都懒得多走,想趴在分诊台眯一会儿,却被何晓丽赶了进去。说让排队的患者看见,影响不好。 她生无可恋地靠在诊区的墙上,恨不得就地躺下。 “哟,你这什么情况啊?”晏瑞阳刚从诊室出来,望着她打趣道,“被人榨干了?” 沈棠心可怜巴巴地抬起张小脸:“嗯呢,一滴都不剩了。” “这儿人来人往的,严肃场合,说话注意点儿啊。”晏瑞阳笑了笑,“刚下手术呢?通宵?” 沈棠心点点头:“唔。” “没通宵站过手术台的外科医生不是好屠夫,恭喜你啊,毕业了。” “……你才屠夫呢。”沈棠心抬脚作势要踹他。 晏瑞阳不再逗她玩,指了指里面屋子,正色道:“休息室睡去,小时和小赵都在,用不着你帮忙。” “哦。”沈棠心晃悠悠转过身,朝他摆了摆手,“再见屠夫。” *** 沈棠心躺在时露那张小折叠床上。 大白天的,外面不停传来喧闹的声音,她居然睡得昏天黑地。躺下前定了一个小时的闹钟,一小时后,却成为梦里的背景音。 脑袋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徐晋知进来的时候,她手机闹钟正在响着。 望着女孩乖乖睡着的模样,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眉眼间温柔弥漫。 然后缓缓走过去,替她关掉闹钟。 休息室里重归寂静。 床上的女孩似乎也有感觉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徐晋知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把她身上毛毯往上拉了一点,掖住。手指放在她雪白的脖颈旁,能感觉到女孩温热均匀的鼻息,他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缓慢而不舍地收回来。 如果时间就此定格,他恨不得就像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不理世间纷扰,一直陪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是又有太多的不甘心。 他还想和她有更远的未来。 几根短小发丝调皮地在眼睫上跳动,鬓角的碎发也戳到嘴唇,她似乎不太舒服。 徐晋知抬手仔细地帮她拨开,满眼温柔宠溺,手指触碰到独属于女孩的冰凉柔软,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这次他没有一秒迟疑,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她雪白的额头上,隔着几根发丝,柔软里带着浅浅的厮磨。 吻慢慢地往下,男人炙热的呼吸掠过眉心,在鼻尖稍作停顿,当目光落在女孩薄嫩的唇瓣上时,休息室的门突然一响。 从门口铺洒进来一片亮光,徐晋知下意识地用手掌盖住沈棠心的眼睛。然后蹙着眉抬头,对上楚白筠慌乱不已的神色。 他却还算淡定,依旧挡着她的眼睛,坐直身子:“什么事?” “那个,是晏老师要我来叫您……”楚白筠没想到自己会是撞破奸.情的那个倒霉鬼,一脸生无可恋,“有个确诊的鳞状细胞癌患者,您看一下……” “好。”徐晋知仔细给小姑娘掖了掖毛毯,才起身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房间里只有蓝色窗帘透射进来的几缕阳光,昏昏暗暗。 女孩睁开一双圆亮清明的眼睛,轻咬着下唇,紧攥着毛毯抬起来,盖住绯红热烫的脸颊。 第 44 章 第 44 章 下午徐晋知去和晏瑞阳商量肿瘤患者的治疗方案, 并没有再来找她。 沈棠心提心吊胆了半天,终于在送走最后一名患者后, 感觉整个人灵魂都得到了解放。 一到下班时间, 赶忙溜之大吉。 她回家洗了个澡,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仰靠在沙发上敷面膜。电视里自动推荐播放的居然是一部狗血伦理剧,正在上演女主和女配的撕逼大战。沈棠心想换个健康向上有营养的, 却实在懒得动, 只好忍着噪音闭目养神。 正打算去洗掉面膜,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棠心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 干掉的面膜已经在往下掉, 她微微仰头捂着半张脸走过去:“谁?”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 脸上面膜抖了抖, 又掉下来两块。 她急匆匆脱口而出:“等一下!” 那人似乎笑了一声, 很轻, 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就拔腿跑向洗手间,迅速把脸上的面膜处理干净。 刚要回去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取掉湿漉漉的包头巾, 吹风机开到最大档, 把头发稍微吹干了点。 做完这些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房间, 穿上内衣, 换上周末刚买的新家居服。 对着镜子反复确认完美无误之后, 才终于迎客进门。 徐晋知应该是回过一趟家,换了套休闲的衣服, 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是一些食材。 沈棠心懵了一下:“你不是有手术吗?” “方案做好了, 患者家属也签字了, 不过没有空的手术室,要排到明天。”他解释道。 “哦。”沈棠心指了指他手里的袋子, “那你这是……” “监督你吃饭。”男人提着袋子径直走向厨房。 “……” “补的牙有不舒服吗?”徐晋知一边把袋子里的食材放到料理台上,一边问她。 “挺好的。”沈棠心下意识地舔了舔,没有一丝异物感。 男人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没事别舔它。” 沈棠心乖乖地收回舌头,用手指戳戳腮帮子。 “今天超市的牛肉新鲜。”徐晋知回头看她一眼,“想不想吃煎牛排?” 沈棠心靠在门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想吃炖的。” 男人笑了笑,满眼宠溺:“番茄还是土豆?” 沈棠心:“我可以都要吗?” “当然。”徐晋知拧开水龙头洗菜,“你要的话,厨子也可以给你。” 沈棠心忍不住想笑,竭力控制着表情岔开话题:“好奇怪,听说别人家都是妈妈做饭,可我家从来都是爸爸做饭,我妈几乎不进厨房的。你做饭也这么厉害,你家——”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本来想问他家是不是也是爸爸做饭,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心稍稍一提。 男人像是丝毫没注意到这点异样,语气依旧平和温柔:“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进厨房的。” “……”谁是想讨论这个了? 沈棠心脸一热,不再和他搭腔,鼓着气跑回客厅,用手机投屏了一部最近挺火的电视剧当背景音打游戏。 最近小学生开学了,匹配到的队友水平似乎有所提升,也或许是运气问题。 眼看要拿到今晚第一个MVP的时候,突然有电话进来。 沈棠心整个人濒临崩溃,看着屏幕上小姐妹的名字,破天荒的想对她动粗。 但电话还是要接的:“你最好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崔盈有点莫名其妙:“你大姨妈不是这两天啊,生理期紊乱?内分泌失调?” 沈棠心嘴角一抽,没好气道:“找我干嘛?” 崔盈开始说正事:“我衣柜最顶层那个白色箱子,里面有我的三方协议,你能不能帮我拍张照发给我?” “行,你等着啊。”沈棠心走进她卧室,把凳子搬到衣柜旁边,站上去,面前正好有个白箱子。 “是这个吗?”她把电话切到视频。 “是的是的。”崔盈连连点头,“应该不用抱下来,我记得协议是最后放的,你拉开抽屉就能摸到。” “哦。”沈棠心试着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份薄薄的文件。拿出来一看,的确是学校的三方协议,“我找到了,你等我拍给你。” “嗯。” “一共有六页纸呢,全部要拍?” “不用不用,拍有学校公章的那几面就行。” “好吧,稍等一下哦。” 刚准备拍照,远远飘来一道声音:“吃饭了。” 沈棠心心底一颤。 她能感觉到男人正在靠近的脚步和气息,试图挂掉视频,手机屏幕却似乎卡住了,怎么都调不出刚才的界面。 然而音频还是流畅的,她听见崔盈问:“我好像听见有男人的声音?咱屋里有男人?” “……没没有你听错了!”沈棠心忙不迭否认。 “我明明就听到了。” “是电视。” “可那人声音很耳熟啊,我觉得有点像……” “棠棠,干嘛呢?”徐晋知走进房间,高大的身影站在衣柜旁,轻飘飘打断手机里崔盈的声音。 脑袋里顿时一阵毁天灭地般的轰隆作响,她紧张得浑身一抖,双腿发软,脚下也没踩稳,就这么朝后栽去。 席梦思床垫本该是柔软的,但崔盈睡觉习惯用硬面,搬家那天叫她帮忙翻了个面。 这会儿却成了她自己给自己挖的陈年旧坑。 感觉到身体下坠的加速度,沈棠心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硬的席梦思,也至少不会摔个脑袋开花,即便是疼,也不会比昨晚牙齿疼。 滚烫的气息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以及落下那一刹那,加速度似乎得到了缓冲。 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一睁眼,果然看见男人白皙的脖颈和下颌。 他喉结正对着她,微微滚动。 沈棠心立刻想起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脸上腾地窜起红晕。 紧接着“嘟”地一声,视频挂断。 男人把手机扔开,胸口震动着低笑:“你觉得你能瞒她多久?” 沈棠心抿了抿唇,脸颊的温度继续爬升。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徐晋知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用那种他独有的调侃神色,那种似笑非笑,温柔而又露骨的目光。 只看一眼,就能让她原地化掉的目光。 男人滚烫的呼吸落在额头上,滚烫到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呼吸,还是他的唇。 脑海中蹦出那种柔软的记忆,像现实又像幻觉。 他手指轻轻地托起她下颌,因为离得太近,有一瞬额头真实地碰到男人短短的胡茬,摩擦感强烈而陌生,令她浑身一酥。 抬头看见他嘴唇的时候,心跳都仿佛漏了拍。 他已经亲过她的手指,额头,眉眼,还有鼻尖。 如果这次她再不阻止的话…… 想到这,沈棠心整个人一激灵,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唇。 与此同时,男人唇角一勾,低沉的笑腔里满是无奈:“我看起来像这种流氓?” “……像。”女孩瓮瓮的声音从手心里传出来,望着他的目光水盈盈。 她总是这么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却浑然不知这模样有多么令男人疯狂。 徐晋知压着身体里一团火,装作若无其事地调侃:“那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儿面子?” 沈棠心猛一阵摇头,语气格外的娇软可怜:“我饿了,去吃饭好不好?”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有意识地对他撒娇。 他整颗心软得彻彻底底,终是疼惜比欲.望占了上乘,未泄的火都化为力气,又被克制下来,揉她脑袋的动作格外温柔。 “好。” 徐晋知先起身出去了。 沈棠心才又想起正事,把协议拍照给崔盈发过去。 崔盈:【我都知道了女人。】 【你在外面有狗了。】 【居然还把狗带进我屋里。】 沈棠心:【……】 两人磨蹭到七点多才吃晚餐,结束时已经快八点了。 徐晋知收拾厨房的时候她实在过意不去,提出帮忙。 这会儿他倒是没有拒绝,把手套脱下来递给她:“洗洁精伤手,戴上。” “哦。”沈棠心乖乖接过来,把长长的袖筒穿进去。可到手指那里,却尴尬了。 手套长了一大截,她戴上后别说干活,手都不像自己的了。 沈棠心把手伸过去给他看:“为什么这么大?” 徐晋知捏住她指头前面空荡荡的地方,突然笑出声来:“我忘了,这是比着我的手买的。” 说完他捏着那截空气给她拽下来,重新戴到自己手上:“没有手套,出去玩吧。” 沈棠心只好放弃做一个勤快的好孩子,又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徐晋知洗好碗出来,也坐在旁边和她一起看,沈棠心特意选了财经频道,仿佛这样就能减少空气中的一丝暧昧。 然而只要这个人坐在身边,她就总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脑海里那些令人害羞的片段时不时翻涌上来,袭击她平和的情绪。 她根本无法平和下来。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将近十点,她准备睡觉了。 转头一看,男人坐得岿然不动,一点都没有要自觉离开的意思。 沈棠心试探着开口:“已经十点了。” “嗯。”徐晋知也朝她看过来,目光澄澈,“还好,不困。” “我是说,你该回你自己家了……”沈棠心咬了咬唇。 徐晋知依旧望着她。 男人微微挑起的眉,若有所思的神色,让她心里那头小鹿顿失了方向感,横冲直撞。 她突然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这个人,该不会是……不打算回去了吧? 第 45 章 第 45 章 如果他真的不想回去, 她好像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从家里扛出去。 ……他扛自己还差不多。 或许还可以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沈棠心想想那个画面, 就不禁毛骨悚然。 她吸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徐晋知目光稍移,落在客厅前方的电视背景墙上, 若有所思:“老黄的装修审美不错, 简单耐看,这房子住得还舒服吧?” 沈棠心连连点头, 只希望他快点说完走人。 “听说主卧里是一万多块的席梦思。”男人勾着唇望过来, 眸底是兴味十足的光, “不知道躺上去是什么感觉呢。” “……”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沈棠心欲哭无泪, 脱口而出:“徐主任, 真的不行, 你不能在我这里过夜。” 徐晋知倾身过来,眼梢微微上挑,手摁在她另一侧的沙发背上, “再叫一声。” 沈棠心这会儿脑子居然出奇的好使, 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硬着头皮, 从嗓子眼溢出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哥哥。” “你那么多哥哥, 叫谁呢?”徐晋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沈棠心脸都快烧起来了,整个人被他圈在中间, 连呼吸里都掺着火热, 咬了咬唇, 那三个字在脑海里飘来飘去,就是开不了口。 徐晋知幽幽地盯着她, 嗓音轻飘而玩味:“我有点困了。” “那你回自己家睡。”两人距离太近,呼吸和体香都融在一起,她嗓音也不自觉低低软软的,像在撒娇。 “叫声好听的,我就走。”他越发死皮赖脸起来,手指若有似无地勾着她耳垂。 沈棠心总算信了传言,这世上哪有真正高冷禁欲的男人。只不过是斯文败类,道貌岸然。 她生怕再这么磨蹭下去,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轻轻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唤他一声—— “晋哥哥。” 女孩轻柔温和的嗓音像一把软箭贯穿心口,他眸光动了动,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听见她弱弱的催促:“你快点回去吧。” 一只唯恐被吃掉的小羊,试图用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方式赶走面前的狼。他怎么看都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他甚至有些无耻地想,如果就这么吃掉,是不是会更可爱。 但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他有耐心哄着她诱着她,直到她心甘情愿。 “是不是还有件事情没做?”徐晋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问。 沈棠心一愣:“什么事情?” 男人依旧望着她,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让她蓦地想起之前那两片唇落在额头上的温热。 这一下整只脑袋都热了,像颗被煮熟的虾头,沈棠心牙齿磕了磕下唇,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期待那种感觉。 “在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徐晋知忽然轻笑一声,假装恍然大悟:“哦,想我亲你吗?” “……” 他眼角眉梢憋着坏:“我是说,监督你刷牙。” “……我,我想的也是刷牙。”沈棠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他,腾地起身往洗手间跑,“我刷牙。” 徐晋知望着她慌忙逃窜的背影,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跟上,然后靠在洗手间的门边,看她刷牙。 沈棠心一抬眼就能从镜子里对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夹着揶揄和宠溺,她忍不住心动又气愤,牙刷在嘴巴里胡乱鼓捣着,结果不小心戳到腮帮子,疼得呻.吟一声。 男人始终懒散地勾着唇角:“你要是不会好好刷,我帮你?” 沈棠心瞪他一眼,低下头吐了口泡沫。 一口牙刷了五分钟,刷完还被人迎着光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终于送走这尊大神。 沈棠心终于躺在久违的大床上。 想起徐晋知那句一万多块的席梦思,不禁多弹了几下。 猝不及防的,那人闷着坏逗她玩的样子又忽然窜上脑海,她轻轻咬着唇,抱着枕头滚了一圈又一圈。 *** 中秋节过完后,林鹤浔非但没赶着回澳洲,反而成了医院常客。 沈棠心实在想不通像他这种时间和金钱以秒来换算的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空闲来浪费。 作为被密切关注的对象,她受宠若惊。 “小舅,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不用这么不放心我了。” 林鹤浔靠在柜子旁边,嗓音轻描淡写地飘过来:“有的人,只是看起来像个大人。” 沈棠心:“我本来就是大人。” “嗯,你说是就是。”林鹤浔似乎懒得与她争辩。 沈棠心还想说话,被门口出现的男人叫住:“棠棠,出来一下。” 对于徐晋知在医院公然这样叫她这件事,终究是习惯成妥协,沈棠心现在已经完全不会表达不满了。 她乖乖地跟出去:“徐主任,有什么事吗?” 徐晋知说的是正事,语气也很正经:“明天有一位出国进修的同事回来,在院里办讲座,你记得腾出下午三点以后的时间。” 沈棠心点点头:“好的。” “还有。”他浅浅地勾了下唇,“晚上想吃什么?” “……” “不知道的话,下班一起去超市买。”徐晋知抬手给她理了理口罩带子。 听见“超市”,沈棠心没脑子一激动:“那我要吃——” “不行。”男人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一凉,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冰淇淋不能吃。” “……哼。”沈棠心不悦地嘟起嘴巴。 自从那次半夜牙疼之后,他不仅每天督促她刷牙,还会检查她冰箱里有没有“违禁食品”。 冰淇淋和可乐及所有碳酸饮料都包括在内。 这样的人生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不过——”男人忽然话锋一转。 沈棠心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如果你答应我,以后不用监督也好好刷牙的话,可以给你一个小奖励。”他像在诊室里哄儿童似的,抬起一只手摇了摇。 沈棠心满脸期待地问:“什么小奖励?”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徐晋知笑了笑,“看你表现。” “……”真把她当三岁小孩了。 *** 从麻省回来的同事叫牧倩,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瓜子脸,五官精致,身高约莫有一米七,身材瘦而有料,一头短发柔顺利落,高贵出尘的气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首饰来衬托。 这样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出现在讲台上,不少男同事看得挪不开眼。 沈棠心也不禁多看了一会儿,才拿出小本子准备做笔记。 牧倩看上去是个果断干练的女人,说话嗓音却清甜柔软,但在一两百人座无虚席的大会议室里也不乏气势,周身散发着一个真正优秀的人内敛而不张扬的自信。 讲座两个多小时才结束,沈棠心出去的时候,徐晋知在后排等她。他身子稍稍倚在墙边,白大褂的扣子敞开着,双手懒懒地揣在西裤兜里,难得这副闲散姿态。 看见她时唇角浅浅地一勾:“怎么样?” 沈棠心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挺好的。”她眼睛里光泽莹润,“这个姐姐好厉害啊。” 徐晋知抬眸看了一眼继续涌动的人潮,笑着用手掌摁住她肩膀,将她带离拥挤的中心。 等大家都离开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到会议室门口。 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老徐。” 这个声音,是刚刚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声音。沈棠心回过头,只见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牧倩朝两人走来。 “我说老徐,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我好歹是今天的主角吧,就不能主动打声招呼?”牧倩望着徐晋知的表情带着微微嗔怪,和刚才在讲台上那个成熟高冷的样子判若两人,“着急干嘛去呢?” “回科室有点事情。”徐晋知反应却很淡,“你不是还要去院办办手续?” 牧倩耸了耸肩:“办手续不耽误的啊,想着先跟你叙个旧,你倒好,眼里就只有漂亮小姑娘是吧?” 徐晋知转头看了眼沈棠心,眸子里才溢出些温柔,连望向她的时候也带着点笑意:“等你都办好了,叫大家一起给你接个风。” “那你得请客啊徐大主任。”牧倩眨了眨眼。 “没问题。”他微微颔首。 道了别,沈棠心跟着徐晋知进电梯。这会儿人多,他们被挤到最后面。 沈棠心前面一个大胖子,沉甸甸的身体一直往后压,她两只胳膊抱着笔记本挡在前面,满鼻都是汗液浸染在衣服上的味道,难闻得令人窒息。 突然,从侧面伸出一只手,揽着她肩膀将她捞过去。那种难闻的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热胸膛,以及干燥洁净的白大褂,和一阵若有似无的佛手柑香气。但很快,被更为浓郁的消毒水气味所替代。 男人双手扶在背后的电梯壁上,为她撑起一片可以喘息的空间,他紧紧挨着她,却也没有压住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 “……谢谢。”沈棠心抿了抿唇,脸颊被他近在咫尺的体温熨得发热。 她试着转了转脑袋。 可无论怎么动,都改变不了她此刻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的事实。 这不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但每一次对她来说,都像是第一次一样刺激。 到了十六楼,他手臂依旧锁着她不放,沈棠心想推推他,却连只手都放不进来,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徐主任,到了。” “不急。”徐晋知在她头顶上说,“去我办公室。”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种不正经的性感,沈棠心心底咯噔一下:“……去干嘛?” 徐晋知弯起唇角,笑而不语,给人的感觉越发不正经。 沈棠心一下子慌了,耳朵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徐主任,上班时间,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轻飘飘睨了眼腕上的手表,刚刚指向六点整。 他眼底夹着宠溺和揶揄,盯向她颤抖的睫毛: “现在下班了。” 第 46 章 第 46 章 人都在前几层下光了,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占据着偌大电梯里的一个小角落。女孩纤瘦弱小的身子被迫缩在男人的手臂和胸膛之间, 拘谨而害羞。 徐晋知自诩这些年心智成熟了许多, 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不再年轻,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情绪有所起伏。可当再次面对她的时候,他无法控制骨子里被长久压抑的人的天性。 一想到她在怀里脸红欲滴, 像只小动物般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就忍不住要逗逗她。 因为她的出现,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苏醒了过来。也想像那些幼稚顽劣的少年, 和喜欢的女孩又笑又闹。 紧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 电梯门缓缓打开, 徐晋知目光悠然地望着她, 松开一条手臂。 沈棠心溜得比兔子还快, 男人长腿阔步, 不疾不徐地跟上。 她跑到一半就泄了气,脚步变得慢吞吞,脑袋低垂, 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懊恼。 与他办公室相隔两三米的时候, 她忽然停下来, 手指揪着白大褂下边的兜沿, 用她惯常清甜软糯的嗓音说着十分正经的话:“徐主任, 您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好了。” 她预感进了那扇门,自己的处境会有点危险。 徐晋知放慢脚步, 光泽锃亮的皮鞋似乎要碰到她的鞋尖, 在她惊慌抽气的时候, 停在二十公分以外。 沈棠心看见他的衣摆和自己的衣摆碰了碰,心跳就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我是看你最近表现不错, 打算兑现一下奖励。”男人衔着淡淡的笑腔,和若有似无的刻意故作的惋惜,“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吧。” !! 沈棠心猛地睁大眼睛:“我可以吃冰了吗?” 徐晋知微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她可耻地心动了,两根食指抵在一起弯了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她无比认真地看了眼办公室的门,“您先进去吧。” 徐晋知望着小姑娘隐藏失败的激动的小眼神,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眸,然后率先走进办公室。 沈棠心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办公室角落新添置的纯白色小冰箱。 她心口狠狠地一颤,缓慢而小心地走过去,准备伸出手的时候,突然回头望向身后的男人,目光里夹着忐忑的询问。 他唇边笑意明显,抬了抬下巴,默默示意她打开。 沈棠心转回去,这才握住凉飕飕的把手,拉开小冰箱的门。 里面码着密密麻麻的冰棍雪糕,各种大小不一的桶装冰淇淋。冷藏那层,是她爱喝的柠檬茶,和代替可乐的不同味道的气泡水。 男人靠在窗户旁边,望着小姑娘瞠目结舌的惊喜神色,眼底温柔满溢。 “这些都……都是我的吗?”沈棠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徐晋知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只海盐味的可爱多。 这些日子她在朋友圈疯狂发文想念的那位“蓝朋友”。 “都是你的。”他拎着可爱多的手背将冰箱门推回去,关上,也没急着把东西给她,“不过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沈棠心眼珠子盯着他手里的“蓝朋友”,一动不动。 “第一,这些全都是你的,不许自己再偷偷买。” “好!”沈棠心答应得果断。 这些够吃到明年了,也不需要再买。 “第二,每天早晚认真刷牙。”男人语气很严肃,“要自觉。” 沈棠心忙不迭点头:“没问题!” “还有,定期检查牙齿。”他望着她,唇角勾起来,“找我。” “……” 徐晋知目光灼灼地盯住她,轻声询问:“可以吗?” “……可,可以。”沈棠心可耻地妥协了,“那我能也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徐晋知略弯的眉眼中尽是宠溺:“你说。” 沈棠心指着面前的小冰箱问:“如果我有别的想吃的,可不可以申请加进去?” 男人微愣一秒后,忍不住笑了出声。 沈棠心以为他是现在笑话自己,眼里光泽褪去:“不行就算了。” “行,想吃什么都给你买。”男人把雪糕换到左手,右手举到她面前,“拉钩。” 沈棠心用力抿了抿唇,用小拇指勾上他的小拇指。 记忆中他的手总是很暖,但因为刚拿过雪糕,碰上的时候触感冰凉。沈棠心手指微微一颤,连着心口也发颤。 “说好了?”徐晋知满意地笑了声,“如果不遵守约定,会有惩罚。” 沈棠心一慌:“什么惩罚?” “就罚你……”他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两秒,语气轻飘飘的,一字一顿,“有求必应。” “……”沈棠心默默地缩回了手。 她终于后知后觉,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弥天大坑。 *** 这天,沈棠心照常在帮时露接诊病患,赵青严刚拔完牙,伸着懒腰溜达过来唠嗑:“哎,那个谁这两天怎么不来了?” 沈棠心撕着器械接头上的保护膜,语气漫不经心:“听不懂,说人话。” “你那个小舅啊,之前不是不放心你,每天都来陪你上班吗?”赵青严扯了扯唇,“不是我说,你家里人把你看得也太严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学毕业。” “你才小学毕业呢!”沈棠心剜他一眼。 赵青严突然一脸谄媚地看向诊室门口:“徐主任,您来了啊。” “……”沈棠心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收起凶巴巴的表情,抿住唇,面上带了点羞涩。 转头一看,门口却空空如也。 赵青严靠在柜子边捧腹大笑:“我的妈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傻吗?哈哈哈哈哈……” “赵青严你的死期到了,我今天就给你开瓢。”沈棠心冷哼一声,正要拿着小钻头冲过去,突然有一个陌生人从门口走进来。 是下一位患者。 沈棠心咬牙切齿地又剜了赵青严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等着。” “好了别闹了。”时露笑了笑,看向患者,“丁雪梅是吧?” “嗯。” “什么问题?” “我上个月拔了智齿,到现在旁边那颗牙感觉还是松松的。” “坐下来我看看。” 时露在给患者看牙,沈棠心调灯的间隙,不停地向赵青严发射眼刀。 “小棠,给她开个单子去拍片。”时露忽然叫她。 “哦,好的。”沈棠心走到电脑前面去打缴费单。 患者拿着单子去缴费拍片,时露从电脑里找她之前拔牙的病历,没头没尾地问沈棠心:“你小舅,他怎么样?” 沈棠心愣了愣。 什么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 “那个我的意思是……”时露顿了顿,语气忽然有点挫败,“算了没什么,你就当我没问。” “哦。”沈棠心觉得怪怪的,可她又没有头绪,只好狐疑地盯着时露,“小舅说他准备回澳洲去了,就这两天。” 女人纤瘦的背影似乎稍稍一动。 “所以最近都在收拾东西,和朋友聚会什么的啦。”沈棠心接着说,“毕竟他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嗯。”时露语气很淡,淡到几乎没有生气,“电子病历我没找到,你去隔壁问一下廖医生,是他给丁雪梅拔的牙。” “哦,好。”沈棠心转身去了。 时露这一点反常,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然而才过了两天,信誓旦旦说买好机票远赴澳洲的林鹤浔,突然行程有变,不走了。 这天晚上吃着徐晋知做的饭,她忍不住抱怨:“你们男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徐晋知温柔地望着她:“怎么奇怪?” 沈棠心嚼着玉米粒。 “你呢,三年前对我爱答不理,三年后……咳咳。”在男人灼热的注视下,她连忙话锋一转,“还有我小舅,以前在澳洲好几次告诉我要回来,结果放我鸽子。前几天说好的要滚蛋,突然又不走了。你们是三岁小孩吗?想一出是一出?” “对不起,我反省,当年是我眼瞎。”男人一脸讨好地给她夹了块牛排,“至于你小舅,他可能,也是为情所困吧。” 沈棠心目光一亮:“为情所困?为谁?” “天天在你面前晃悠呢你看不出来?”徐晋知懒懒地勾起唇,“你露姐啊。” “……”沈棠心立马摇了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徐晋知轻笑,“你以为他没毛没病的天天去医院报到,真是为了看你?” 沈棠心还是摇头:“绝对不可能。” 徐晋知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望着她:“赌吗?” 沈棠心:“赌什么?” “赌你小舅是不是喜欢你露姐。”男人手指轻叩着桌面,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那我赢定了。”沈棠心也是胜券在握,“我小舅就是被月老遗忘的人类好不好?他这人只喜欢钱。” “行。”男人笑盈盈望着她,“如果你赢了,我送你一个愿望,随便提。” 沈棠心点点头:“好呀。” 徐晋知抬起手,指尖戳了戳下颌:“那万一不幸是我赢了,你是不是也得送我一个?” “没问题。”沈棠心洋洋自得地吃着牛排,“反正我赢定了。” 第 47 章 第 47 章 “今天晚上聚餐给那个牧医生接风, 你听说了吧?”楚白筠一边打菜一边问。 沈棠心反应很淡:“知道啊。” “说实话我见过她两次,不喜欢她那种人。”楚白筠就近找了张桌子放下餐盘, 嘴角轻扯, “太装了,走个路都跟明星走红毯似的,就他们男人喜欢这种吧。晏老师每次提到她, 都特别欣赏。” 沈棠心睨她一眼:“怎么, 你吃醋啊?” “我吃什么醋?”楚白筠笑了,“晏老师跟那个女的又没什么交集, 倒是你, 你知不知道牧倩和徐主任很熟啊?” 沈棠心微微愣了下, 点头:“他俩看起来就挺熟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晏老师讲, 他俩刚来咱们科的时候就被誉为金童玉女, 两个人都很优秀, 长得也般配。不过吧徐主任脑子里一直就没那根筋,牧医生后来又去了M国进修,一走好几年, 不然也等不到你来收他了。”楚白筠拍拍她肩膀, 语重心长, “但是以我的经验, 这位牧医生现在回来, 算是个危险人物,你得多长个心眼儿。” “关我什么事。”沈棠心闷闷地低下头吃饭。 理智告诉她, 一个聪明矜持的女人不应该把这种无聊的事放在心上, 可她午休实在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溜到了主任办公室。 *** “哎,你这儿有冰棍啊。”牧倩拉开冰箱门, 激动地声调上扬,“还是这种味道的老冰棍。” 徐晋知看着手里的病情资料,头也没抬:“给小孩儿吃的,你别动。” “哦。”牧倩悻悻地关上冰箱,“你现在很喜欢带小孩嘛。” 徐晋知:“还行。” 带小孩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两人继续讨论病情,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牧倩抬头替他应了声:“请进。” 门口那人似乎迟疑了下,才推门进来。 徐晋知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过去,看见小姑娘不辨情绪的一张小脸,头发在脖子后面绑了一个松松的马尾,手还放在门把上,看了看牧倩,再看向他,有些暗暗的局促。 “对不起,你们先忙吧。”沈棠心说完要出去。 “等等。”徐晋知叫住她,转头对牧倩道,“那治疗方案差不多就这样,下午通知专家组开会。” 牧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向角落的冰箱:“哦,那我们不继续深入讨论一下……” “不用了,会上再讨论。”徐晋知脸色有些沉,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老冰棍,塞她手里,“这儿没你事儿了,走吧。” “……”拿人手短,牧倩必须得有立马滚蛋的自觉。 沈棠心一直盯着牧倩,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尽管竭力控制,表情还是绷得紧紧的。 她回过头,目光落在小冰箱上,想着刚刚徐晋知拿了一根她的冰棍哄牧倩,心里就一阵酸涩。 在她脑子里被这些情绪占据的时候,徐晋知已经走过来,把门关上,站在门边低头睨她额前翘起的一撮呆毛,是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压出来的。 他抬手用手指拨了拨:“正好三根。” 沈棠心努了努嘴,没好气:“什么?” “你头上炸了三根毛。”男人轻笑一声,“怎么这会儿来找我?嘴馋了?” “刚刚是有点,不过现在饱了。”沈棠心声音闷闷的,睨了眼她的小冰箱,“你还是给别人吃吧。” 话音刚落,男人抬脚上前一步。 沈棠心慌忙后退,他便继续往前,最后她的背抵在门边的墙壁上,被他抬起一只手护住后脑勺。 沈棠心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句话听着酸不拉叽的,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反正我不要,你留着也是浪费,你爱给谁给谁。” 怎么还是有点那个味儿? 沈棠心咬了咬唇,发现此刻的小宇宙真的很难控制。 垫在脑后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男人眉眼和语气都很温柔,他微微俯身,几乎与她平视:“你这是吃醋了?” “才没有。”沈棠心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哦,那就是吃醋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没有吃醋。”沈棠心严肃正经地对他说,“不过你这个人,现在就开始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未来的关系。” “我哪有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徐晋知笑了笑,“刚刚我和牧医生在聊正事。” 沈棠心:“哦,那我打扰你们聊正事了呗。” “……”小姑娘不讲理起来有够难缠的,虽然吃醋这种事对他来说惊喜更多,但徐晋知表情还是有些挫败。 “对不起,是我不懂事了,我现在就走。”沈棠心推开他胳膊,伸手要去开门。 他摁着她肩膀把人带回来,把门上锁,扣住她乱动的那只手,动作利索而霸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嗓音却很低很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拿你的东西撵人了,行不行?” 沈棠心闷闷不乐地说:“你明明就是哄她。” 男人屈起指骨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怎么会哄她呢?我只哄你一个,你想怎么哄就怎么哄。” “谁要你哄了?”沈棠心嫌弃地拉开他手,“我才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嗯,你最讲理了。”徐晋知轻笑一声,反将她的手握住,“不生气了好不好?” “……” “昨天买了你要的那种彩虹冰淇淋,吃一个?” 面对男人无懈可击的诱哄,沈棠心可耻地咽了口唾沫:“……那就,吃一个。” *** 晚上聚餐,在本地有名的一家烧烤店。 沈棠心和徐晋知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她不好意思和他坐一起,于是夹在了楚白筠和时露中间。 徐晋知在她对面,旁边坐着牧倩和晏瑞阳。 “老徐不吃内脏的。”牧倩把他面前那盘鸡杂端起来,“来换一下,把那个馒头换过来。” 馒头放在沈棠心面前,烤馒头片是她最爱吃的。 徐晋知淡淡抬了一眼:“不用了,我现在不挑。” “哦,好吧。”牧倩有点悻悻地放下盘子,竭力保持笑容,“你现在都不挑了吗?葱蒜姜什么的也能吃?” “嗯。”徐晋知稍一点头,“自己做,就吃习惯了。” “那你厨艺是不是挺好的?我听说男人要么不做饭,要么就是大厨级别。”牧倩兴致勃勃望着他,“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尝一尝徐主任亲手做的佳肴?” 沈棠心低头啃着馒头片,瓷碗都被捏得隐约作响。 楚白筠忽然笑了一声,对牧倩说:“那您可能没这口福了,牧医生,徐主任只给他女朋友做的。” 牧倩脸色微变,也忍着笑了笑。 这顿饭味道不错,但沈棠心吃得有点消化不良。 牧倩提到不少过去的事,和一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老朋友,徐晋知偶尔有兴趣应和几句。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就像这张一米多宽的桌子,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棠心忽然发现,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 以前她总是开玩笑说,自己和沈司澜隔了三条代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实际上,是三条代沟差一年。 她和徐晋知之间,才是完完整整的三条。 饭桌上她一直不怎么说话,不停地吃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被某些情绪影响,最后肚子都吃撑了,突然间难受得想哭。 她借口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平静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大家正在商量接下来去哪家KTV。 “那个,我就不去了。”沈棠心拿起包包,“我今天有点儿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们好好玩。” “现在还早呢,八点不到。”牧倩走过来留她,“就玩到九点结束,大家明天也得上班。” 沈棠心回头看了眼徐晋知,他正在收银台旁边买单。 这顿是徐晋知作为领导请的大家,牧倩这会儿俨然女主人的姿态来挽留,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本来想着好不容易和同事们聚会的心,也越发的凉下去。 “不了,你们玩吧。”沈棠心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啦。” 说完,她便向其他同事道了别,径直走出烧烤店。 □□机出了点故障,开□□弄了好半天,徐晋知买完单回去找大家的时候,他们已经选好KTV了。 楚白筠忽然面色复杂地望着他说:“徐主任,小棠刚刚走了。” “她去哪儿?”徐晋知蹙了蹙眉。 楚白筠:“说是有点累,要回家。” “没事的,那我们去玩。”牧倩抬手去搭徐晋知肩膀,“今天可是我的接风宴,老徐你得高歌几首啊。” 徐晋知不动声色地错开她手,走到晏瑞阳面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给他。 “我也不去了,你用我的卡买单,记得开□□。”他嘱咐道,“别玩得太晚,影响明天工作。” “知道了领导。”晏瑞阳把卡装进兜里,表情意味深长,“我保证照顾好大家,您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徐晋知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哎,老徐——” 牧倩还要叫他,忽然被楚白筠挽住胳膊,笑盈盈道:“牧医生,您可是今天的主角,要给我们高歌几首呀。” “……” 第 48 章 第 48 章 花雁路是本市著名的大餐馆小吃摊聚集地, 还有商场步行街和市里最繁华的夜市,这会儿正好是高峰期。沈棠心在网约车平台叫车, 排队排到二十开外。 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人山人海, 保守估计有一两百人。 幸好她是本地人,从小四处混迹,对这块也比较熟, 抄近路拐到一条不那么拥挤的街道。 正打算重新叫车的时候,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不出所料,果然是徐晋知。 她等了十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接听, 声音闷闷的:“喂?” “在哪儿?”男人语气略焦急, 但他那边很安静, 好像是在车里面, 没有和大家在一起, “这会儿打不着车, 你别一个人走了,我送你。” 沈棠心胸口气鼓鼓的一团莫名其妙散了一大半,停下脚步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把位置报给他。 上车后, 他递给她一瓶柠檬茶, 说是烧烤店送的小礼物。 沈棠心扭开盖子嘟哝:“烧烤店这么大方, 按人头送饮料?” 徐晋知笑了笑:“就这一瓶, 除了你大家都没有。” “哦。”心情顿时更好了些,她喝了口柠檬茶, 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你送完我还回去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徐晋知似笑非笑地睨过来。 沈棠心瞪他一眼:“爱回不回。” “那边交给老晏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然某个小醋缸饶不了我。” “什么小醋缸。”沈棠心拍开他的手,转过头望着窗外嘟哝, “我才没有吃醋,我跟你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吃醋?” 徐晋知微勾着唇角:“吃醋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否认关系。” “……”沈棠心眼皮一颤,接着嘴硬:“本来就没关系。” “于公,我们是上下属和同事关系。于私,我们也是在同一间屋子里同桌吃饭的关系。”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我希望我们能有更深一步的关系,但我还在等你同意。” 沈棠心腹诽他想得美,禁不住嘀咕出声:“谁知道你还有几个张倩李倩王倩的……” 三十岁老男人就是阅历丰富,哼。 这会儿他是真没听清,疑惑地看过来:“什么?” 沈棠心踢了踢小腿,闷闷道:“没什么。” *** 一天上午,时露去了洗手间,赵青严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人差点扑到身上,沈棠心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你干嘛?” “有事跟你说。”赵青严一脸严肃,“要紧事。” 沈棠心抬着干净的手套,示意他不要碰到自己:“说就说,离我远点儿。” 赵青严对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今天是露姐生日。” !! 沈棠心蓦地睁大眼睛。 “我都忙忘了,露姐自己也没提。”赵青严一本正经道,“我是找你商量商量,要不给她订个小蛋糕,算是个心意。” 沈棠心赞同地点头:“那吃午饭的时候再细说。” 中午,他们俩叫了楚白筠,三个臭皮匠一起挑蛋糕,并一起付了钱。 “不知道盈盈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沈棠心托着脸叹气,“说好的一个多月,这都两个月了。” 楚白筠洋洋得意:“她不回来挺好的,没人跟我抢晏老师。” “你放心吧,她就算回来也不会抢你的晏老师。”沈棠心扯了扯唇,道,“人家现在可是黄主任的关门弟子好吗?” “黄主任又怎么样?”楚白筠毫不掩饰满脸的崇拜,“黄主任也不如晏老师。” 沈棠心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 时露下午收到骑手送来的蛋糕,感动涕零,但还是婉拒了他们的大餐邀请。 “谢谢大家,不过我提前有约了。” 楚白筠眼珠子一转:“露姐,你该不是和男人有约吧?” 时露没否认:“这次就算了,下次我请你们。” “行,那得赶在冬天来之前。”赵青严郑重点头,“请咱去吃顿小龙虾。” 沈棠心瞪他一眼:“你怎么好意思哦。” 赵青严叹了一声。 “那我不是想着,你和小楚没多久就要离开了么。”说着兀自伤感起来,“我舍不得和你们分开,你们回了学校可一定要想我啊。” “戏过了啊。”楚白筠敲了他脑壳一下,“还早呢,这会儿伤什么春悲什么秋,工作啦。” 楚白筠回了自己科室,赵青严也整顿整顿去忙了。沈棠心刚要把手机放回柜子,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林鹤浔发来的微信消息。 【帮我看一下】 【这两个哪个好看?】 下面跟着一张照片,两条blingbling的项链。 沈棠心看了眼:【都挺好看。】 林鹤浔:【那你更喜欢哪个?】 沈棠心激动了下:【小舅你要送我项链?】 林鹤浔:【不是送你,送别人。】 沈棠心:【……】 【告辞。】 最后她也没帮他选,下一位患者很快进来,时露叫她帮忙。 当天下午,从别的医院转来一个疑难病例,徐晋知临时参加会诊,没能下班。沈棠心独自回家,偷懒煮了份面条吃。 第二天,她惊奇地发现林鹤浔昨天让她选的两条项链,其中一条戴在时露的脖子上。 晚上,林鹤浔过来接人下班。 这一天沈棠心还是没见着徐晋知。想通知他打赌赢了的“好消息”,他却直到晚上都没回电话。 *** 吃午饭时,楚白筠若无其事地提起:“听说从三院转过来一个腮裂囊肿的患者,情况比较复杂,这两天徐主任都和牧医生一起加班呢。他还是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沈棠心反应淡淡的,依旧保持细嚼慢咽的速度,“应该挺忙的吧。” 早上起来倒是收到他一条消息,提醒她好好吃饭,多的便没有了。 “再忙也不能玩消失呀,都在一栋楼里,有那么难吗?”楚白筠努了努嘴,“说不定是那个牧医生故意缠着徐主任。” “不会的。”沈棠心目光柔和,却恍惚有点失距,“你就算怀疑人家,也不能怀疑徐主任的专业态度呀。” 楚白筠轻哼一声:“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迷魂药了。” 沈棠心不置可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她这两天倒是格外冷静。徐晋知没有时不时在她眼前晃,她反而更加理智和现实。 有时候甚至会十分认真地想,他们之间年龄差了那么多,人生阅历截然不同,他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未知,关于她从未参与过的那些时光。除却情感上的冲动,两个人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 他足够成熟睿智,游刃有余,而她呢,还保留着象牙塔里的那份天真莽撞,或者在他面前,叫做愚蠢。 用一句很很俗气直白的话来说,她玩不过他。 两个人之间也是,涉及到第三个人也是。 当天下午,沈棠心终于又见到他。 他是和牧倩一起来的,似乎是刚做完那台疑难手术,例行巡视。到诊室门口的时候被陆医生拿着病历本叫住。 沈棠心站在治疗椅旁边,不禁抬眼看过去。 男人侧脸清俊,一身白衣盛了午后的阳光,恍若谪仙。嗓音清冽磁沉,语速不紧不慢,解释得很有耐心。 陆医生刚走,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一边应着一边转身离开。 牧倩跟了上去。 其实从他出现在这里的第一秒,沈棠心就盼着他回头看看自己,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可直到最后也没有。 晚上她也不想下班,主动请缨跟晏瑞阳进了手术室。 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她去休息室眯了一觉,第二天是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倒垃圾桶的声音吵醒的。 看了看表,才六点多钟,但她已经不困了。 下楼去买早餐的时候,正好碰见口腔科住院部的一名护士,在药房拿了药,对她打招呼:“沈医生,这么早啊。” “嗯,我去买早餐。”沈棠心笑着点了点头。 “是给徐主任买吗?” 沈棠心愣住。 “ICU那个他都守了一夜了,前几天安排手术就没怎么休息,饭也没见他吃几口,你给他买清淡点儿的。”护士叹了一声,“那我先去忙了啊。” “哦,好。”沈棠心讷讷地应了一声。 直到人走了一会儿,她才突然回过神来,也全然忘了买早餐的事,急匆匆跑向ICU。 楼层里安安静静,每一扇门都紧闭着,这边都是单人重症监护室,沈棠心来的时候也没具体问是哪一间。 她突然觉得有些挫败,泄了气,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见某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从门里走出来一个人,紧接着,又走出第二个人。 沈棠心前一秒微亮的眼眸后一秒暗下去,在徐晋知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紧紧咬着牙转过身,往电梯口跑去。 “棠棠!” 他叫了一声,人已经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忽然像有什么东西涌向大脑,潮水般的晕眩感袭来,他用力扶住旁边的墙,身形晃了晃。 牧倩担忧地皱了皱眉:“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男人抵着墙壁的手指紧攥成拳,布满血丝的双眼竭力保持着清明。 *** 沈棠心一路跑到门诊楼前,望着台阶下空旷的广场,才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 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原本不打算接听,可对方打了一遍又一遍,门口保安和扫地的阿姨都不禁往她这边看了许多次。 沈棠心烦躁地咋了咋舌,只好把手机拿到耳朵边。 她沉默着,听筒里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棠棠,你在哪儿?”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沈棠心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这一刻她的记忆忽然闪回到三年前,想起他曾经一次次波澜不惊的样子,“我挂了,别再打过来。” “等等。”他叫住她。 沈棠心手指一抖,紧紧地攥住手机。 “记得我们上次打的赌吗?” “……” “愿赌服输。”赢了的人听上去丝毫不兴奋,反而有些低声下气的央求,“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你别挂,听我说,好不好?” 不远处街道传来早高峰车辆互相催促的喇叭声,但她却能清晰地听见男人嗓音里微微的哑意。 也恍惚看见一个仙气飘飘的人从云端跌落下来,脚踏在万千尘土上。 “这些天我太忙,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我为了工作和牧倩待在一起,让你不开心了,也是我不对。” “昨天夜里我是一个人,她只是早上过来检查患者情况,你不要多想。” 沈棠心紧咬着下唇,才忍住没让微乱的呼吸泄露情绪。 她觉得在徐晋知这件事情上,自己有够不争气的。 哪怕最愤怒的时候她也在想,如果黄主任在就好了,这样他或许就不用和牧倩一起商讨病情了。 她始终是信他的,只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她越发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鸿沟。 “你是我有生以来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儿,也是唯一一个。”缓慢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里钻进耳膜,让她半边身子都酥麻,“对于我,我们之间,你不要有任何怀疑。” “我是真心实意,也是全心全意。” 男人话音刚落,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望向门诊大厅。 他放下手机也望着她,每走一步,便离她更近一步,深邃的目光始终深沉地盯进她眼底,蔓延到心口,激起一阵阵颤抖的波浪。 她心里忽然有点忐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他朝她走来,又将会带给她什么。 潜意识里的预感是令她心慌意乱的。 然而双脚就像被钉在地面上,一丝一毫都无法逃离。 清晨的空气送来一阵带有香味的风,那阵风将她卷了起来,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令人安心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男人滚烫的气息紧贴下来。 他忽然吻住了她。 第 49 章 第 49 章 从未被人碰过的唇, 在柔软相接的那个瞬间仿佛被电流击中,倏然睁大的双眸里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恐。 大脑一阵完完全全的空白之后,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在吻她。 男人的唇瓣依旧火热,却和落在她额头上的时候截然不同,也不是短短的一触即离。 他似乎要疼爱她双唇的每一丝缝隙, 也能精准捕捉她躲闪的意图, 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唇瓣辗转厮磨的同时, 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被迫接受这种陌生的温情, 也慢慢地沉沦下去。 以前她对于爱情只停留在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从来没想过也没敢想, 这种上升到肢体的亲密和缠绵。 原来和喜欢的人接吻是这样的。 心律不齐, 浑身发烧,意识模糊。 像生了场病。 沈棠心害怕自己病得更严重,在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 手指攥拳在他胸口推了推。 男人使坏地抿了抿她的下唇, 然后才稍稍退开, 额头抵着额头, 炙热的呼吸依旧与她呼吸交融。 “我盖章了。”他捧着她的头, 视线落在女孩嫣红的唇瓣上,气息低沉, “从现在起, 你就是我女朋友。” 沈棠心睁眼就能看到他同样嫣红的唇瓣, 继而想起刚刚那阵令人面红心跳的厮磨。 她觉得自己应该骂他一句什么,流氓, 无赖,登徒子,可自己毕竟也没出息地沉溺其中,被他引诱成了共犯。 “你放心,我虽然是第一次当男朋友,但应该不会太差。”他摁着她的脑袋,将她放在自己胸前,然后俯身低头,气息有点飘忽地落在她耳畔。 沈棠心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直到肩膀上重量渐沉,她心底一慌,连忙对着急诊大厅里喊叫:“来人啊!快来人!” 徐晋知在她肩膀上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急诊病房里,手背上扎了针,正在往里输葡萄糖液。 沈棠心连忙叫急诊科同事过来看。 “身体没大碍,输完这瓶可以回去了。”医生望着病床上的男人,曾经活在传说里的神,如今却也落到这步田地,忍不住语气凉飕飕地打趣,“三天四夜不睡觉,不好好吃饭,您真当自己是铁打的?我们科已经够忙了,拜托您以后别添乱。” 徐晋知动了动眼珠子,没说话,似乎还很虚弱。 沈棠心看得揪心不已:“好了刘医生,他这么难受你别说他了。” “有了女朋友就是娇弱啊,说几句就疼。”刘医生轻哼一声,“走了,不打扰你们谈恋爱。” “……” 刘医生出去时,贴心地给关上了门。 沈棠心手背忽然一热,是他用打针的那只手握住了她,力道不重,但包裹得严实。 她望着他脸色苍白却依旧深情款款的样子,猝不及防地眼眶一热,瓮声瓮气地说:“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她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强撑着从ICU出来,强撑着和她说那些话,找到她哄她,那么耐心地对她解释。 “好。”徐晋知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嗓音轻柔。 “再有这种没日没夜的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他释然地笑了笑,“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消任何女人的企图。” “谁是跟你说这个了!”沈棠心把手抽出来,奶凶奶凶地瞪他一眼,但很快又软了下去,嗓音带着些微哽意:“我是说以后,如果再这么忙的话,我可以照顾你。就算没时间睡觉也要好好吃饭,你一个大男人低血糖,丢不丢人?” 他望着她笑,目光骤深。 “棠棠。” “嗯?” “你过来一下。” 沈棠心疑惑:“怎么了?” 男人轻笑:“肩膀酸,给我捏捏。” 她没设防,就这么坐起来然后俯身。忽然从被窝里探出来一条手臂,捞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按下去。 唇瓣相接的那刻,她还没来得及闭眼,目光直直坠入他深色的眼瞳。 “……你干什么?”沈棠心面颊发烧,责怪的嗓音也是软绵绵的,像她那双极好欺负的唇瓣一样。 “我是为自己高兴。”他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没想到我女朋友这么会疼人。” 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不过你只能疼我一个。” 沈棠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烧起来,用力咬了咬下唇。 “我也只疼你一个。”他炙热的唇啄了啄她的鼻尖,“我们要公平。” 男人低沉的呢喃盖过了门把手被扭开的声音,屋里谁都没听到。 以至于进来的人,就这么看见他们俩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相拥在床上。 晏瑞阳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位,以后上演这种情节能不能拜托锁下门?” *** 沈棠心发现只有她自己觉得这件事情很大。 当徐晋知毫不掩饰地对她举止亲密,并在被人问到的时候坦率回答两人关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意外。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楚白筠突然问她:“你知不知道,徐主任被院长约谈了?” “没听说啊。”沈棠心咬了一小口土豆,“什么时候?” “就刚刚,你在忙可能不知道,老徐那会儿在我们科和晏老师商量评优论文的事儿,突然就被院长电话叫走了。” “啊?”沈棠心微微一慌,“院长找他说什么?” “废话,当然是你俩的事儿了。”楚白筠扯了扯唇,“我说你们亲嘴也不知道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医院大门口,这是拍职场偶像剧呢?现在几乎每个群都被发了照片和视频,院长肯定觉得影响很坏,说不定还有处分什么的。” 沈棠心捏紧筷子:“会……会有处分?” “你应该没什么啦,你一个实习生说到底也不归医院管。”楚白筠扯了扯唇,“这事儿影响要是够坏,你家徐主任肯定免不了被处分了。像这种单位,把人文环境看得尤其重要,你没见他们动不动来个思想品德教育大会的?公立医院就是这样,幺蛾子多。” 沈棠心心事重重,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把饭盒放回柜子里后,靠在旁边发了会儿呆,忽然急匆匆跑向电梯。 她硬着头皮去了院长办公室。 门里面亮着灯,依稀能听到院长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另一个人应该就是徐晋知。 沈棠心站在门口深呼吸三次,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院长抬高音量叫她去进去。 沈棠心又吸了口气,缓缓推开办公室的门。 头发花白的院长坐在办公椅上,背后墙上有好几面鲜红的锦旗。 徐晋知办公室就没挂锦旗,但她知道他也有不少,只不过都被他收藏在柜子里。 他对于这种东西很淡泊,没有什么表现欲。 沈棠心走过去,站到男人旁边,沉着乖巧地开口:“院长您好。”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是?” “我是口腔外科的实习生,我叫沈棠心。” “哦。”院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盯着她,“原来你就是沈棠心啊。” “……”这反应,看来真的是影响足够恶劣了。沈棠心抿抿唇,低眉垂眼地继续:“院长,我知道这件事情在医院和同事们中间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是我也有错,您不要只罚徐主任一个人。” “你有错?”院长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朝她走过来,“你错哪儿了?” 领导的气场太强大,沈棠心小心脏一阵咯噔猛跳,嘴唇也微微哆嗦。 院长站到两人面前,表情严肃地望着她:“你错就错在眼光不好。” “……”这是反讽吗? “倒是你。”院长说完看向徐晋知,指着他皱了皱眉,“追你的女孩儿你避如蛇蝎,给你安排相亲也不要,合着就喜欢年轻小姑娘是吧?一把年纪诱拐人家你害不害臊?” “……院长他没有。”沈棠心弱弱地开口,“他没有诱拐我,是我自己……自愿的。” 徐晋知忍不住轻笑了声,当着院长的面牵住她的手:“您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一天天就这么有空闲吗?我跟谁谈恋爱也要管?” “我是管不了你了,自己给我注意点儿影响。”院长警告地盯住两人,“上班时间不准谈恋爱,不准眉来眼去,影响工作。” 沈棠心眼睛一亮:“不用处分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处分了?”院长笑着指了指自己,“小姑娘,我看起来像那种连下属谈恋爱都要强制干涉的古板老头子吗?” 沈棠心郁闷了:“那,那您叫他来是……” 院长笑了笑:“听说那台腮裂囊肿的手术做完了,叫他过来,了解一下患者的恢复情况。这种双侧第三鳃裂囊肿还是比较罕见的,我想着要不要出个详细报告。” “哦……”沈棠心窘迫地低下头。 “没事了,去吧。”院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俩离开。 “那我们告辞了。”徐晋知点头致意,然后依旧牵着她的手,走出院长办公室。 他一直牵着她,进电梯也没有放开,电梯里还有另一位同事,徐晋知似乎是认识的,十分自然地打招呼寒暄,丝毫没觉得这会儿还牵着她的手有什么不妥。 对方也表现得很淡定,淡定地说恭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不是刚开始谈恋爱,而是马上要结婚。 沈棠心全过程窘迫地低着头,头发都仿佛要烧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出电梯,楼层是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我不去你办公室,我要下去。”沈棠心站在走廊里拽了拽他,“院长说了,上班时间不可以这样。” 徐晋知抬手看了看表:“严格来讲,现在不算上班。” “……” 他故意使坏地揉一揉她的指骨:“抓紧时间谈会儿恋爱?” 第 50 章 第 50 章 “……”沈棠心眼皮颤巍巍地抖了一抖。 她想她需要刷新一下对这个男人的认知。 刻板?严谨?专业? 谈恋爱倒像是专业的。 思忖间, 她已经被他带进办公室,入了狼窝。 当她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 之后每个早晨在这里认真学习的时候, 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被他压在门边的白墙上,一面是冰冷一面是火热,他的手臂从背后穿进去, 搂住她, 隔开墙体渗入皮肤的森森凉意,离他火热的胸膛更近了些。 眼看男人清俊的脸低下来, 沈棠心一紧张, 慌忙抬手挡住嘴巴。 他却没有临时停下, 柔软的唇瓣落在她手心, 嗓音低沉:“怎么了?” 被亲到的手心仿佛过了电, 酥酥麻麻地蜷缩起来, 声音也带着微微颤意:“……谈恋爱也不用……老这样吧……” 他抬手攥住她蜷缩的手指,一根一根耐心地穿进去,十指相扣, “你不喜欢?” 沈棠心咬了咬唇:“也不是。” 男人低笑一声:“那就是喜欢。” “……” 这个她没法否认。 就如她没法控制自己那颗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心脏, 还有骨子里的难为情。 徐晋知低头看着她拧眉思考的样子, 不难猜到小姑娘此刻在想什么, 他用指尖磨了磨她的指骨:“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如果你觉得表现不太好,我可以练习改进。” “……” “只不过, 需要你配合。” 这个男人总是能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最不正经的话。 但对他来说, 沈棠心真的很好哄, 也很容易被引诱上钩。他再次低头下去,成功噙到那双柔软的唇。 沈棠心被亲得云里雾里, 嘴唇开始发麻发烧的时候,忽然听见他的声音。 像是从耳朵里钻进去的,又不太像,低沉得让人额骨发颤。 “是不是该检查牙齿了?” 沈棠心愣了愣。 最近几天她很乖,都没有来要冰棍吃,不懂这人为什么突然想检查牙齿。 下意识地张口要问,却猝不及防被一道湿润占领了缝隙,迎来一轮全新攻势。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吃掉,大脑里的氧气也逐渐被抽空,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检查牙齿…… *** 晚上下班后,沈棠心在停车场等徐晋知,两人约好去吃一家新开的韩式料理。 电话里他说还得十分钟,沈棠心也不着急,坐在副驾驶玩消消乐打发时间,车窗开着,把闷了一天的皮革香味散出去。 突然听见车门被敲了敲,沈棠心以为是徐晋知,举着刚刚大杀一片的手机屏幕转过头,满脸得意地要向他炫耀战果,却对上一道属于女人的盈盈目光。 沈棠心脸色僵了僵,望着同样神色浅浅的牧倩,打了声招呼:“牧医生。” “有时间吗?”牧倩对她笑着,“聊两句?” “好。” 沈棠心从车里出来,站在傍晚依旧灼烈的阳光下,微微眯眸,皱了皱眉心。 “我和老徐认识五六年了,可是我最近看他,都不太敢认。”牧倩扯了扯唇,“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沈棠心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微笑沉默,表示她在听。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我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一个女孩子。”牧倩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最近我总在想,四年前我是不是不该走。如果我留下来,和他一起度过这四年,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沈棠心心底微微一颤。 会有多不一样呢?她也不知道。 但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机会。 牧倩垂眸看着车位旁缺失一段的白线,脸上溢出遗憾的苦笑:“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和他就算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也是最相配的一对。他这个人,本来就不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身边也不会有别的女人。到头来,总该是我陪着他的。” “可惜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牧倩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感情,也不是不会爱,只不过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是我。” 沈棠心抿了抿唇,嗓音温软却很坚定:“对不起,我知道你应该很难过,但是无论你多难过,感情的事都不能勉强,希望你想开一点。”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更不会和你争男人。”牧倩望着她笑了笑,难过里有几分释然,“论优秀,我未必不如他,我要是真爱他爱得不得了,当初就不会选择出国深造。比起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我的男人,我还是更爱自己一些。” 沈棠心微微蹙眉:“那你为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牧倩举起一根手指,靠在她唇瓣前,“也许他知道,但我不打算亲口让他确定,今天跟你说完这些,就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了。反正我很快也要离开医院,你喜不喜欢我,我也没所谓。” 沈棠心愣住:“你要去哪儿?” “城东新开的私立口腔专科医院,那边给的薪资更高,也更有自由度。我想了想,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牧倩笑了笑,“天天看你们秀恩爱,我还是需要时间做一些心理建设的。我的时间很宝贵,多治几个患者赚赚钱不好么?” “牧医生。”沈棠心想起初见那天在演讲台上的惊艳,目光动了动,“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谢谢。”牧倩朝她伸出一只手,“我就不谦虚了,你说得很对。” 沈棠心伸手和她握住。 牧倩手指微微冰凉,嗓音却是暖暖的:“不过你也很优秀。” 明知道是客套话,沈棠心还是脸颊微热。 “我没有在客套。”牧倩似乎读懂了她心里的话,“你只是还年轻,缺少磨练。你看老徐都一把年纪了,你好好努力,总有一天把他的口碑给打下去。” “说我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沈棠心没回头,脑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遮住,阳光顿时不那么刺眼了。 是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夹。 稍稍往东侧着,在她脸上落下一块阴影。 “说让你的小女朋友加加油,打败你。”牧倩俏皮地冲他挑了挑眉。 徐晋知轻嗤了声,语气里夹着不满:“你叫我女朋友出来陪你站着晒太阳,就为了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 “啧。”牧倩毫不留情地怼他,“真该把你这副表情照下来,发群里给大家看看,就跟我动了你狗粮似的。人站着晒晒太阳怎么了?锻炼身体,光合作用,你当是温室里养花朵儿呢?喘个气儿都怕她累?” 徐晋知搂住沈棠心的肩膀,居高临下,理直气壮:“我女朋友怎么养是我的事,就不劳牧医生关心了。” “行,算我多管闲事。”牧倩也没生气,笑着从包里拿出车钥匙,“你的小娇花还给你,我走了。” 牧倩离开后,沈棠心在他怀里犟了犟:“我才不是小娇花。” “嗯,你不是。”他松开抱着她的那只手臂,文件夹依旧为她遮着太阳,抬手勾勾她下巴。 语气正经,却每个字都令人心颤:“你是小心肝,小宝贝。” 他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旁边恰好有人经过,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点面熟,虽然叫不上名,但确定是医院同事。 那人拉开对面的车门,发出一道浮夸的嘘声。 “……”沈棠心整只脑袋都烧得慌,攥起拳头软软地在他胸口锤了两下,火速钻进副驾驶躲起来。 *** 自从关系变得名正言顺,徐晋知也越发得寸进尺,晚上在她那里待到十一点也不愿意走。还总是故意逗她,说要留下来陪她睡觉。 但到了最后,也只是哄她睡着之后离开。 徐晋知依旧经常忙到没时间回家和吃饭,但无论情况多紧急都会让她知道。有时候是发消息,有时候是让同事带话。 十月份天气逐渐转凉,黄旭天和崔盈也从一医院回来了。崔盈重新住回出租房,徐晋知很难过,多次想把沈棠心拐到自己家,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姑娘平时看着憨憨傻傻的,关键时刻一点不糊涂。 黄旭天去上海出差,回来时给每个同事都带了礼物。 女孩儿们人手一盒雪花膏,男人全都是袜子。轮到徐晋知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本以为也是袜子,结果当他拿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愣住的时候,走廊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赵青严肚子都笑疼了,酝酿许久才说出一句清晰的整话:“黄主任,我到今天才领悟到您姓名的真谛,和您的思想可真配。” 徐晋知拿着盒计生用品,还是某种巨便宜的杂牌子,对着黄旭天凉飕飕扯了扯唇。 沈棠心恨不得把脸埋进雪花膏里去。 “不是啊,不是这个。”黄旭天也是一脸懵逼,“我给你买的明明是迪士尼联名内裤。” 众人再次忍不住爆笑。 “真的,你别不信。”黄旭天夺过那个令人羞耻的小盒子,努力为自己辩解,“我要给你买能买这种牌子的吗?万一质量不好中奖了咋办?我给你养啊?这玩意儿是酒店房间里的,我整理的时候放错了吧。” 徐晋知把旁边那只低着脑袋耳尖通红的小鹌鹑搂进怀里,依旧凉飕飕盯着他,“下次别住这么垃圾的酒店。” 第 51 章 第 51 章 晚上临时有个小手术, 沈棠心跟着时露加班,崔盈就先回去了。 徐晋知忙完过来等人的时候, 林鹤浔也在。林鹤浔把他叫出去, 两人半小时后才回来。 那会儿沈棠心正好忙完,脱了手术服和手套,表情十分严肃地望着林鹤浔:“小舅, 你对他做什么了?” 林鹤浔刚给时露拿上包, 听见小姑娘质问的声音,忍不住嘴角一扯:“这么护着你男人?我能对他做什么?把他给吃了?” “谁知道呢, 晋哥哥那么好, 你欺负他肯定不会还手的。”沈棠心一本正经说着, 挽住徐晋知胳膊, “他有没有欺负你?” 徐晋知还没来得及回话, 林鹤浔先气笑了:“沈棠心,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今天把你胳膊给拧折了看你还拐不拐。” 沈棠心身子一抖,抱着胳膊朝某人缩了缩。 “小舅。”徐晋知连忙搂住她身子, 温和礼貌地望着林鹤浔, “她胆儿小, 别吓她。” “你俩还真是绝配。”林鹤浔皮笑肉不笑地说, “一对奇葩。” “林先生, 您老今年贵庚?还有脸跟外甥女吵?”时露站在门口睨他一眼,“走吧, 幼稚鬼。” “来了舅妈。”林鹤浔拖着调子跟上。 “……” 沈棠心突然反应过来, 她好像真得叫时露舅妈。 要这么算的话, 徐晋知将来也得叫舅妈。 可时露曾经也是徐晋知的徒弟,那林鹤浔就是她师姐夫。 ……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沈棠心脑花绞成了麻花, 索性放过自己辛苦劳作一整天的脑细胞。 *** 到了小区,徐晋知邀请女朋友到自己家坐坐,毫无疑问遭到了拒绝。 于是跟着她一起上楼。 沈棠心望着电梯顶部逐渐上升的楼层数,眉心拧得紧紧的对他说:“盈盈也在家,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伤害单身狗是很过分的事情。 就算她可以伤害别人,也不能伤害好姐妹。 “而且,已经很晚了耶。”沈棠心用手指轻戳着某人胳膊,娇滴滴地嘟哝道,“你要不还是回自己家去。” 话音未落,电梯里“叮”一声,门开了。 “好。”男人嘴角衔着意味不明的弧度,走出电梯。 沈棠心鼓着腮帮子吐了吐气,眼看男人走反了方向,一脸生无可恋地提醒他:“喂,不是那——” 边。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蓦地睁大眼睛。 只见那扇极不低调的白色木门,发出一道低调的响声。 锁开了。 男人向下拧开门把手,回头睨向她。目光很亮,像盛了许多星星。 “一起吃个饭?” *** 沈棠心还是很难相信,这间从她搬来起就神秘得像异国度的房子,居然是他的。 “哎。”她靠在白色的大冰箱旁,望着料理台前忙碌的男人,“你是不是最近才买的房?” “当初和老黄一起买的,最近才装修完。”男人笑了笑,端着拌好的沙拉过来,喂给她尝,“不过有新风系统,现在入住也没问题。” “……” 沈棠心想起来这儿的第一天,她居然对一扇门“一见钟情”。就好像三年前,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 而这间房子居然刚好就是他的。 不得不惊叹命运神奇。 “听说你很喜欢的我的房子。”徐晋知咬了口沙拉里面的炸鸡块,语调随意,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她,“我这儿房间还挺多,可以考虑分给你一间。当然,你想要主卧也没问题。” “……”沈棠心生怕话题又被引到奇怪的方向,赶紧跑过去帮忙端菜,“我好饿哦,快点吃饭吧。” 徐晋知望着小姑娘脑后一甩一甩的辫子,就像一只小猫咪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禁不住满眼宠溺。 “地上滑,你慢点儿小心摔了。” 沈棠心以前熬过了饭点就不会再正经吃饭,顶多来点水果零食垫一垫肚子,可自从和他在一起搭伙吃饭,无论多晚,他都会做一顿像模像样的给她吃。 可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忙起来反倒不会记得照顾自己。 肚子差不多吃饱了,情绪却格外活跃起来。 沈棠心看着旁边的男人,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突然无比认真地说:“你教我做饭吧。” 徐晋知再给她夹了块牛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怎么,要在我这儿偷师学艺,做给谁吃呢?” “反正不是你。”她故意和他开玩笑。 徐晋知轻笑:“哦,哪个野男人?” 沈棠心憋着笑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那你先说说,没准儿我认识呢。”他放下碗筷,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她,目光微凉,“毕竟有我在,一般的野男人你估计也瞧不上。” “……”没见过这种时候还要顺便夸自己的,沈棠心再次刷新了对这个人的认知。 想到这,她就想打击打击这个不要脸的人,煞有介事道:“是个很年轻很奶的小鲜肉,特别可爱,笑起来有酒窝的那种。” 徐晋知这人要说有什么死穴,大概也就是年龄了。 三十岁对男人来说其实不算老,可谁叫他找了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姑娘当女朋友。 还被人话里话外嫌弃。 男人当即眯了眯眸,眼底滑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很年轻?” “嗯呐。” “小鲜肉?” “没错。”沈棠心用力点头,“好鲜好嫩的。” “有多鲜?”他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棠心目光一颤:“反正就是很——” 最后一个字,消弭在男人忽然侵入的唇齿间。 “有多嫩?嗯?”他使坏地咬了一口那片柔软,如愿听到女孩吸气的声音,“有这么嫩吗?” 以往他的动作都很温柔,沈棠心第一次被弄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可他似乎又舍不得让她窒息,偶尔施舍过去一小口,仅供她保留一丝微薄的意识,来感受他更为猛烈的攻势。 沈棠心快要哭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要成为第一个被亲哭的女孩,说出去能被人笑死。 “呜呜呜。”她艰难地发出声音,“没有了,我骗你的。” 男人收起之前掠夺的力道,但还是轻缓温柔地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放过她。 沈棠心双眼水盈盈泛着红,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就好像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做了些别的什么。 徐晋知望着她这副样子,不难想歪,再加上小姑娘细嫩的手指依旧在他腰后攥着,绷紧了衬衫,手指柔软的触感也隔着布料浸入,他眸色略微转深。 沈棠心受了教训,不敢再拿这种事逗他,乖巧承认:“其实我是想,等你加班的时候做给你吃的。” 徐晋知目光微闪,随即轻笑:“哦,野男人是我自己?” “……嗯。”沈棠心迟疑几秒后点了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男人唇角微微一勾,目光变得格外幽深。 “那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他顿了顿,手掌隔着衣服在她腰间摩挲,“才对得起野男人这三个字?” 沈棠心猝不及防地心尖一跳。 还来不及跟上他的思维,就已经被人横抱起来。 她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他胸前布料,唯恐自己掉下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做什么?” “你说呢?”他低头睨着她,嗓音清淡,眸底却有着躁动的暗光,“你找野男人,是用来风花雪月,秉烛夜谈的吗?” 小心脏咯噔一抖,她脑子里忽然捕捉到什么,却不敢往深想,吓得舌头都打结了:“不,不然呢?” 徐晋知把她抱进主卧。 “当然是,”感觉到怀里小姑娘一个颤抖瑟缩,他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偷.情了。” 第 52 章 第 52 章 沈棠心瞬间屏住了呼吸。 虽然她骨子里不是那种极端保守的女人, 觉得非要结婚才能怎样怎样。但作为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姑娘,对于这种事心里还是没底。 她不经意把他的衬衫抓出褶皱, 眉心也深深地拧起来, 脚趾一紧张一哆嗦,一只拖鞋掉到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此刻谁也没工夫去管那只拖鞋。 感觉他似乎要把自己放下来, 沈棠心顿时更害怕了。 之前想着没关系不要紧, 总会到这一步的,而且她喜欢他, 也不是不愿意。然而真到了这里, 她还是有点想打退堂鼓:“晋哥哥, 我们能不能, 等下次……” “嗯?”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又似乎在笑。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沈棠心弱弱地求他, “再等等行不行?” “可是我准备得够好了。”他低下头,目光里夹着诱惑,“帮你也准备一下?” “不用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人又在给她挖坑, 千万不能掉进去, 脑袋用力地摇。 “傻子。”徐晋知忽然轻笑一声, 下巴往前抬了抬, “回头。” 沈棠心懵懵地转头, 下一秒不禁吸了口气。 两人在卧室的落地窗边,脚下对着城市最繁华的几片商业区, 而正前方, 是位于江边的地标性建筑, 高耸入云的电视塔。 天色麻麻黑,一切都仿佛笼在灰色的烟雾里。 徐晋知放下她, 抬手遮住她眼睛,在她头顶沉沉地说:“等一下。” 视野忽然变成黑色,她一慌,下意识地抓住他手腕。 “别怕,很快就好了。”男人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嗓音带着极温柔的安抚。 “三,二,一。”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放开遮在她眼前的手。 那片灰蒙蒙里,亮起一点一点又一点的光,从脚下蔓延到无边无际的远处。 天黑了,整个城市都亮了。 那些光点就像一簇接一簇次第绽放的烟花,可烟花是转瞬即逝的,这些灯光却明亮而长久,点缀着城市的黑夜。 “我只是想带你看夜景。”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这间屋子是夜景最美的地方,你来的时间也刚刚好。” 沈棠心目不转睛地望着满城绵延不绝的灯光。 这里的夜景的确很美,她租的那套房子里,没有一处这样的好角度。 “开心吗?”他揉起她的头发。 “嗯。”沈棠心双手搭在一尘不染的玻璃上,仿佛在用指尖触碰那点点灯光。 男人俯身,下巴搁在她头顶。 “那是不是该让我也开心一下?”他头低下去,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亲我。” 沈棠心乖乖转头,唇轻轻地压在他嘴角,却被男人捉住后脑勺,一口吃掉,没让她再转回去。 夜晚和灯光都足够惑人,原本没有那么坚定的一丝念想,都被导向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他房间的垫子很软,比她屋里那传说中一万多块的还要舒服,但她也没机会认真感受很久。男人的存在感更加强烈和霸道,淹没了软垫带给她的短暂惊喜。 以前两人无论怎样玩闹,他的手都不会肆意乱放,顶多是隔着布料解解馋。被小姑娘难为情地推拒后,便不会再继续。 他向来毫不掩饰地表达喜爱,却从不轻易逾矩。 但今天的他很不一样,往日斯文和矜持不剩分毫。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终于能够掠食的狼,尽管保持着循循善诱的耐心,却也摁不下那股火热的冲劲。 沈棠心以为自己今天躲不过了,一脸视死如归地等着被吞吃入腹。 忽然,男人动作僵了僵,哑着声问:“东西呢?” 沈棠心晕乎乎的脑袋有一瞬清醒,但依旧没太明白,懵懵地问:“什么?” “套。”他的手摸向地毯,伸进另一侧西裤兜里再找了找,还是没有,“我记得老黄放这儿的。” 他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扔。等这会儿终于能派上用场,却又找不着了。 “……我扔掉了。”沈棠心望着他咬了咬唇,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男人一愣。 他喘着气笑了一声,呼吸沉在她光滑的肩上:“你什么时候扔的?” “就,帮你拿车钥匙的时候。”她嗓音低低的,居然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明明要干坏事的是他。 徐晋知想起晚上在停车场,自己拎着两个袋子没空手,让她帮忙从兜里掏钥匙,结果被小姑娘把那东西顺走给扔了,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不是说那个……质量很差么?”沈棠心认真地问。 “差一点也不是不能用,扔掉多浪费。”他微微皱眉,“没事,下次给你买好的。” “那,那就下次……”沈棠心嗓音乖巧地说,“我今天先回去了哦。” “回哪儿?”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头顶,好整以暇地盯住女孩水盈盈的双眼,“来都来了,还想走?” “那不然呢?”沈棠心想要硬气一点,但此刻两人的状态,尤其是自己这副被剥了壳的样子,实在没有一丝安全感和底气,说话总带着些可怜的哭音,“又,又不能……” 他睨着她,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来:“怎么不能?” “就是不能。”沈棠心看着他的眼神特别严肃,却由于不好意思,声音特别小:“……会有小宝宝。” “有小宝宝不好吗?”他在她唇上轻唆了一下,捕捉到小姑娘惊恐的神色,忽然表情坏坏地,整个人往下挪去…… 不到十分钟,沈棠心哭着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裹成个蚕蛹。 徐晋知躺在旁边的靠枕上,睡袍敞开,屈着条白皙修长的腿,一双色泽鲜艳的唇泛着水光,像个刚吃过人男妖精。 手掌温柔地在那只蚕蛹上轻轻揉着,嗓音温柔而慵懒:“你要不干脆躲床底下去?” “……”蚕蛹犟了犟,不理他。 “今天刚打扫过的,不脏。”他笑了笑,身子一歪,胳膊轻轻搂住这个不听话的小蚕蛹,“再给你开个地暖,睡一晚上没问题。” 蚕蛹里发出一道娇气的轻哼,她隔着被子踢他:“我再也不理你了!” *** 第二天,沈棠心在医院都绕着他走。 是个人都能发现这对情侣之间有点问题。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盈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朵边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沈棠心心不在焉地夹着菜,“没怎么啊。” “昨晚不和谐?”崔盈问。 有黄旭天送礼物的小插曲,加上沈棠心一整夜没回去,她自然要往那处猜了。 见她依旧没反应,崔盈小心翼翼地接着问:“是不是徐主任年纪大了,那方面……不太……行?” “你想什么呢!”昨晚的画面又一股脑涌上脑海,她瞬间脸红起来,想要中止这个话题,“你快吃饭吧,别瞎说了。” 崔盈心中八卦的熊熊烈火却并没有被扑灭:“那就是太行了?” “……” “也对哦,就你这小身板,不好好锻炼一下,禁不住造的。”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沈棠心急得想哭。 “所以还是不行?” “……” 崔盈摇摇头,热心关切地问:“你俩昨天用了多久啊?” 沈棠心搅着碗里的米饭,嗓音闷闷的:“十分钟吧。” “十分钟?”崔盈一脸幻灭的表情,“这真的不太行……” “不是……”沈棠心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索性摇摇头,继续扒拉米饭,“算了。” *** 沈棠心一整天都躲在热闹的地方,没事的时候找事干,徐晋知来过诊室两回,都没逮着机会跟她说话。 下班后她也是跟崔盈一起走的。 直到晚上七点左右,崔盈说炒菜没酱油了,差她下去买点儿。 结果刚一出门,就和电梯里刚回家的男人碰了个正着。 徐晋知眼疾手快地把门板摁上,没让她再缩进去。 “躲我一天了。”男人目光灼灼,眉心微蹙,“还生气呢?” 沈棠心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没生气。” 他垂眸盯着她倔强的小脑袋,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撅起的唇,无奈地弯起唇角:“对不起,以后我不那样了好不好?” 他只是想让她舒服,她也的确是挺舒服的。作为男朋友这样似乎不算过分,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 沈棠心听见他毫无理由就来道歉,瞬间也软下来:“你不用道歉,我真的没生气。” 徐晋知握住她的手,“那怎么一整天都不理我?” “我就是今天不想理你。”她哪好意思说是被自己羞到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明天就好了。” 男人感觉到她略微的变化,面色稍许释然:“一定要等到明天?” 沈棠心点了下头,还是不看他:“嗯。” 徐晋知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揉,“今天不行?” “……应该不行。”沈棠心觉得自己还没调整过来。 一想到自己被他弄出那样的反应,整个人就开始发毛。 男人低头望着她,良久没说话。 空气里的静默让她有点诧异,不自觉抬了抬眸,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 他清俊的脸上略带愁容,无比认真:“可是今天我想你了。” 第 53 章 第 53 章 再多小矫情和小情绪, 都没抵过他这句,我想你了。 沈棠心不争气地妥协在男人朴实的情话里。 徐晋知把自己家酱油拿过来给崔盈用, 然后作为交换, 他把沈棠心拐走了。 没有去他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商场。 七点多,商场里正热闹, 一对对都是约会的情侣。徐晋知本来想和她看个电影, 却没找到一部好片子,于是他被小姑娘带到了电玩城。 徐晋知实在没想到, 她会喜欢电玩城, 更没有料到今晚在这里将要给他的震颤和惊喜。在他的认知里, 沈棠心是个乖巧温顺的女孩, 最出格的也就是偶尔打打手机游戏。 两人买了一百个币, 一开始在娃娃机这边抓娃娃。 沈棠心想全神贯注地抓娃娃, 另一个人却不是。他从背后抱着她,手把手和她一起,却一点都不认真。 旁边那台机子上的小哥哥看不下去了, 轻嗤一声:“瞅你俩这虐狗的样, 五百个币都别想抓到。” 话音刚落, 徐晋知懒洋洋勾了勾唇, 粉红色的小青蛙精准地掉进洞里。 第七把, 二十一个币。 “晋哥哥好厉害!”沈棠心激动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男人俯身拿出抓到的娃娃,略带挑衅地看了眼旁边的单身狗小哥哥, 轻轻揉了揉她的脸, 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给那人听到:“是棠棠运气好。” 娃娃机成就达成,两人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其他的闲置游戏机, 正苦恼的时候,突然前面的小房子里有人出来了。 沈棠心眼睛一亮,拉着徐晋知跑过去。 “你确定要玩这个?”徐晋知看了眼外面的僵尸海报,和为了气氛刻意隔出来的小房子,游戏名叫做“行尸走肉”。 “确定呀。”沈棠心已经坐进去,把他往里面拽,“我玩这个可厉害了,我带你!”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满脸得意的样子,突然想起那次在电影院看鬼片,瞬间了然。 也对。 他差点忘了,这姑娘连鬼都不怕。 笑了笑,他坐进去,挨着她拿起面前的枪。 两人一人一把枪,沈棠心耐心地给他讲解:“很简单的,打中头就能秒杀,像这样……” “子弹用完会提示的,按这个就是装弹。” “还有这种正在咬人的僵尸,打死它可以加血量,但是如果没打中会罚血量哦。” 徐晋知一开始不太熟练,老打不中,还被僵尸抓了几次,血量大减。 沈棠心杀敌量遥遥领先,一边勇猛厮杀一边安慰他:“没关系的,你第一次嘛,随便玩玩就好。不要太往前冲,保存血量我带你!” 徐晋知转头看了眼专心打僵尸的小姑娘,那认真又彪悍的表情,和平时的她大不一样,还真像个冲锋陷阵的女将军。 他不禁宠溺地勾了勾唇:“好。” 然后果真就乖乖地跟在后面,杀敌数许久没动一下。 直到下一波僵尸大量涌来的时候,他看着小姑娘微微蹙起的眉,才终于再拿起枪杆。 眼眸微眯,压枪瞄准,爆头。 沈棠心笑了笑:“不错嘛。” 过了一会儿,她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局面反转,徐晋知的杀敌数迅速猛增,眼看就要超过她。 下半场是他的秀,凭着出场掉半的血量,carry到最后一刻。 游戏结束,沈棠心面色复杂地望着他问:“你真的是第一次玩?” “是啊。”徐晋知要笑不笑地盯着她,“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个。” “……”这该死的代沟。 沈棠心又去玩了两局摩托和赛车,感觉一般,正好门口的跳舞机空下来,她激动地跑过去投币。 徐晋知转身坐到后排小凳子上,手里拿着她没喝完的奶茶,满眼温柔和纵容。 沈棠心许久没玩过了,刚才占领这儿的一批人刚走,也没人上来和她比赛,于是开局选了首比较温和的曲子热热身。 她随着节奏和韵律而跳动,每一下都是精准的prefect,却又不仅仅是踩点,手和脚的动作都很自然也很好看。她站在台上,有一种技巧之外的,超越游戏本身的美的呈现。 徐晋知不禁看愣了,他从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面,恰到好处的活泼和灵动。 可细细一想,倒也不难猜到。 她的乖巧懂事是骨子里的,但同时也有着无比蓬勃的力量。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不都是被她的年轻和活力所感染,步步沦陷到无法自拔? 一曲快要结束时,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的高个子男孩走到另一台机器前,投了币,冲正在选曲的沈棠心吹了个口哨:“小姐姐,一起玩?” 沈棠心转头看了他一眼,态度温和却疏离,指了指面前的屏幕:“你选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男孩略带挑逗地抬了抬下巴。 沈棠心面无表情地转身站回去,好像根本就没看到。 他选了首稍快的曲子,还没开始就已经扭动起来,似乎是个专业学舞蹈的,肢体灵活,很有感染力。 沈棠心的目光也不禁带了丝单纯的欣赏。 徐晋知在后面看着两人互动,面色微冷,稍稍捏紧了奶茶杯子。 沈棠心和这个男孩连着跳了好几支曲。 一开始这男孩似乎是想炫技泡妞,选了首有难度的,没想到沈棠心也能有100%的准确率。接连两首,她也都没败下阵来。 两人都暗暗地互相欣赏并较劲,只不过沈棠心是纯粹的欣赏,男孩却明显带了些别的意思。 徐晋知不是看不出来,虽不至于对自家单纯的小姑娘生气,心里却难免不舒服。 终于又等到一曲结束,他起身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搂住沈棠心的腰。当着外人的面他搂得很紧,眉眼却依旧温柔似水,把奶茶递给她:“累了吧,喝一口再玩?” “好呀。”沈棠心完全忽略掉那个男孩,满眼都是她喜欢的人,就着他的手喝了口奶茶,不顾形象地瘫在他怀里,“要不算了吧,我有点累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都听你的。”徐晋知满眼宠溺,一只手轻轻地给她擦脸上的汗,另一只掂了掂小筐子里剩下的五十多个游戏币,“那这些怎么办?” “不知道诶,又不能退。”沈棠心接过来,犯难地蹙了蹙眉,“要不然带走吧?可是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了。” 徐晋知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苦恼的小模样,继续给她擦汗。 忽然,沈棠心灵机一动,拿着一筐游戏币走向刚刚和她拼舞的男孩,把筐子递给他:“小哥哥,我们要走了,这些送给你吧。” 徐晋知眉心微蹙,拳头捏了捏,有点硬。 紧接着,却听见小姑娘无比真诚的声音:“我男朋友请你玩的!” 他如愿看到那个男孩脸上的表情一寸寸裂开,却还要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 徐晋知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 没毛病,可不是他付的钱么。 看着小姑娘没心没肺地跑回自己怀里,他心情一瞬间爽了。 沈棠心跳的时候没觉得,歇下来还真有点累,腿脚也有些发软。 毕竟很久没这样剧烈地运动过了。 她半个身子瘫在徐晋知身上,边喝奶茶边往前挪。 男人好笑地勾着她的肩,“要不然我背你吧?” “不要。”沈棠心连连摇头,“这么多人,很丢脸的。” “怎么会?”徐晋知大言不惭地说,“他们只会羡慕你,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背。” “才不是呢。”沈棠心被他逗笑了,“人家才会羡慕你,可以背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男人轻笑一声,眸光深深地引诱她:“那给个机会,让别人羡慕一下我?” 沈棠心乖乖爬上他的背,两只胳膊搂着他脖子,下巴故意刮着他的头发茬。 男人的头发软中带硬,是很神奇的触感,扎到的时候微微疼痛,却让她有点上瘾。 男人宽厚的肩背和结实的手臂,也让她感觉到无比安心。 她甚至并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别人看着她的目光,此刻他温暖的背上,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徐主任。”她忽然这么叫他一声。 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她私下里早就换了亲密的称呼,很少这样叫他了。 徐晋知听出她的调侃,便也没和她生气,也带着玩笑开口:“怎么了沈同学?” “徐主任。”沈棠心脑袋歪下去,凑到他耳朵边,“如果现在遇到我们的同事,会不会很好玩?” “那你可得抓稳了。”徐晋知假装担忧地说,“我应该会把你摔下去。” “……” 徐晋知感觉到小姑娘身子一颤,抿了抿唇,憋住笑:“要是再被院长约谈一次,你还得去救我。” 沈棠心想起上次自己闹的那个乌龙,不禁脸一热,硬着头皮胡乱否认:“我才不是去救你呢。” “是啊,你没去救我。”徐晋知弯起唇,笑得恣意而温柔,“你就是担心我担心得不行。” “……”沈棠心努了努嘴,不和他争了。 横竖担心自己的男朋友,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他背着她没坐电梯,而是缓缓地从安全通道走下去,用了很久,直到车子前面才放下她。 沈棠心朝他伸了伸手:“把我手机给我。” 之前跳舞的时候怕从兜里摔出来,就暂时交给他保管了。 徐晋知一只手拿出车钥匙,另一只手拿出她的手机。刚要递出去的时候,屏幕亮了。 中间是无比清晰的两条微信消息。 来自崔盈—— 【宝,我跟你说,老徐十分钟真不行。】 【我问了一个男科学霸,他给我推荐的这个产品,你要不给他试试……】 第 54 章 第 54 章 沈棠心整个人都不禁抖了抖, 眼皮打着颤抬起来,小心望向男人的神色。 他倒是瞧不出生气, 神色平淡, 只是唇角衔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皮微垂,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晃了晃手机。 但即便只是这样, 沈棠心已经感觉到周围气压骤降。 她不敢耽搁一秒钟, 飞速拿了手机钻进副驾驶。 徐晋知紧接着也上了车。 沈棠心窝在座位里,视线躲着他, 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发现男人迟迟没有启动车子, 才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谁料他突然俯身贴近。 车里檀香味的香薰是她买的, 他一过来, 便冲散了她跟前淡淡的檀香气味, 只剩下属于他的味道密密麻麻地侵入鼻腔。头发上的消毒水味, 和一丝飘忽不定的佛手柑香味。 沈棠心以为自己完蛋了,他却只是抬手拽出她右侧的安全带,拉长, 然后啪嗒一声扣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不发一言, 却每一缕都像是凌迟。 沈棠心宁愿他给个痛快, 干脆骂她两句, 或者惩罚她,也好过这种捉摸不透的态度。 十几秒后, 她终于听见他开了口, 手指捻着她面前的安全带, 语气凉飕飕的:“怎么,你在外面造谣我, 还等着我来哄你呢?” 沈棠心忙不迭摇头:“不是的。” 男人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 “那我,我哄你。”沈棠心小心翼翼地抬手,抓住他衬衫袖子摇了摇,“对不起嘛,我真的没有造谣,我不是那么说的……但是她好像误会了,我回去就跟她解释清楚。” 徐晋知眯了眯眸,捏住她一只手在掌心里把玩:“你们经常聊这种话题?还聊了些什么?” “也没有经常。”沈棠心战战兢兢地竖起一根手指头,“就一次。” “哦,好意思跟人家聊这个,却不愿意理我。”他把她的手揉到发热,嗓音不咸不淡的,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饶人,“看来你的小姐妹比我亲。” “不是的。”沈棠心用很大的力气摇头,嗓音软软地哄他:“你最亲。” 说完还带着动作,撅着嘴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 女孩唇瓣柔软,像抹了迷魂药,触碰的瞬间,他头顶那层薄薄的乌云倏地散了。 “晋哥哥,你别生气了。”沈棠心继续牵着他衣袖摇摇,“我回去就跟她解释清楚好不好,以后保证再也不会了。” “倒也不用特意跟她解释。”徐晋知抬手捋她鬓角的头发,“她怎么想不重要。” 沈棠心怔懵地眨了下眼睛。 “我说的你应该也不会信。”他望着她,目光里意味深长,“这种事,你还是亲自体验比较好。” 沈棠心难得秒懂他的意思,整个人如同被绑在烧烤架上的烤肉,分分钟要烧起来。她生怕这个男人当场变身,拼命摇头:“不用不用,我不急……” 徐晋知捧着她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那层软肉,感受着女孩年轻嫩滑的肌肤,爱不释手。 他能感觉到她对身体上的过度亲密还有点害怕,但也在慢慢地努力接受。从一开始亲嘴角都会紧张,现在已经习惯主动亲他抱他,虽然像昨天那样还是第一次。 他承认自己有点心急了。 他把她放在心底三年,潜意识里忽略了两人才在一起不久的事实。 “那给我个实话。”他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眸子里反射过车顶暖暖的光,都照进她眼中,嗓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喜欢我昨天那样吗?” 沈棠心心底一个咯噔,太阳穴突突猛跳。 但可能是在脑子里复习过太多遍,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惊人的冲击力。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于是也认真回答:“我不知道。” 如果摒弃理智,她必须承认身体是喜欢的,但在她清醒的认知里还是不能接受,他怎么可以亲那种地方。 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那么丢人的反应。 “棠棠,我是个正常男人,我们是正常的情侣关系,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他语调低缓,温柔磁沉,“但是我不会逼你,如果你觉得太快,那我们就慢慢来。” 沈棠心感觉到男人的无奈和让步,居然有点不忍心,连忙对他解释:“我不是不喜欢你。” “嗯。”他啄了一下她微微嘟起的柔软,奖励小姑娘的诚实,“我知道。” “那你就稍微慢一点点。”她眨了一下圆溜溜的眸子,表情认真得不行,“我尽量快一点点。” 徐晋知忽然被逗笑。 “那你可得快一点点。”他故意吓她,“让我等久了,以后是要加倍罚你的。” 沈棠心眼皮哆嗦了一下。 “能亲亲吗?”他的脸靠过来,询问间,已经蹭了蹭她的唇。 “嗯。”沈棠心主动把自己送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我可以伸进去吗?”他似乎问上了瘾,装模作样,在门口轻轻勾扯了一下。 昨天欺负她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的,几乎如出一辙的语气。以至于如此单纯的一件事,被他弄得像某种不单纯的前兆。 沈棠心懵懵的还没回话,就被他霸道侵入。 直到她肚子里传出咕咕的响声,徐晋知才放过她。 目光潋滟垂下,低沉地笑了笑:“饿了?” 沈棠心脸一红:“……嗯。” “给你做夜宵?”他轻轻捋顺小姑娘被自己弄乱的头发,“冰箱里还有几个鸡翅。” 沈棠心连连摆头:“不用了,我回去吃点水果就行。” “今天还没好好吃一顿呢,刚那碗凉皮顶多算加餐。”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放心吧,只吃夜宵,不吃你。” “……” 车子开起来。 沈棠心突然觉得大晚上吃肉有些罪恶,捏了捏自己的腰上不太明显的一层,嘟哝道:“我这样吃下去一定会胖的。” “怕什么?”他牵住她的手,“怕我不要你?” 沈棠心乖乖地把手指穿进他指缝:“你会吗?” “会啊。”徐晋知煞有介事地说,“我就是想把你喂胖,然后再把你甩了。” “……”沈棠心噗嗤一笑,反而一点都不担心了。 这人一本正经说反话的样子,真的可爱到爆。 *** 沈棠心最近迷上了情侣戒指。 虽然两人工作时都戴不了,但徐晋知答应她,只要不上班就一定会戴着。 然而,由于某人选择困难症,在线上线下挑了许久都没能决定买哪款。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医院的实习期只有半年,结束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沈棠心知道他有手术,于是也没抱多大希望,能和他一起过这个平安夜。 徐晋知家里的门锁给她录了指纹,但沈棠心除了那晚,还没正儿八经在他家住过。崔盈已经搬回学校了,她屋里的东西也都已经打包完毕,等着明天一早就搬,于是给徐晋知发了条消息,今晚住他家。 十一点还没等到回复,沈棠心就先睡了。 她有点认床,本来担心会睡不着,却奇迹般地很快入睡。 被窝里和枕头上都有他的味道,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但很好闻,一直伴着她入梦。 她一整夜都没有醒。 直到第二天早晨,浅浅地清醒过来,耳朵里听见一阵低沉柔缓的机械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主卧浅灰色的窗帘和薄纱慢慢朝两边滑开,太阳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并携进来丝丝暖意。 沈棠心早上醒来习惯放空片刻,望着窗外刚刚苏醒的天空发了会儿呆,才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好像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地转回头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具活人躯体。 他还没醒,隔着被窝虚抱着她,一只胳膊懒散地搭在她腰上。睡袍领子早已经滑下去,上半身几乎是光着,可腰间还系着腰带,袖子也没有脱掉,半遮半掩的模样格外诱人。 沈棠心缓慢地从被窝里拿出一只手,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略略转身,盯着面前的人间绝色发了会儿呆。 她想拨开他额前稍显凌乱的刘海,但可能是被压了太久,再加上男人发质偏硬,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又转而去碰他的睫毛。 徐晋知睫毛很长很密,盖在眼睑上有一些风情万种的味道。她记得有次吃饭的时候,她眼尖在菜里发现一根,当时两人争了好久是谁的,她还特地拿尺子给他量睫毛。 结果,两个人睫毛一样长。 沈棠心用指腹摸摸他睫毛,又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就像他平时点她一样,嘴里喋喋不休地咕哝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沈棠心越看越欢喜,恨不得将他此刻的模样给装裱起来。 衣衫半敞,风光半露,令人垂涎欲滴。 幸亏他睡着,不然她万不敢放任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地欣赏。 一夜过去,男人原本光滑的下巴起了一层短短的胡茬,摸上去手指微微刺疼,却很舒服。那一层淡青色也让他清俊的面容更添了一丝硬朗和阳刚,终于有点像个三十出头的老男人了。 沈棠心摸得十分入迷,从下巴左边滑到后边,再慢慢地滑回来,直到手指微微发麻。 然后她视线下移,落在男人明显凸出的喉结上。 那天晚上,她看见它非常灵活地滚动。 好奇心牵引着她,手指也跟着视线滑下去。 忽然,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抓住。 头顶也飘下一团热气,携着男人低哑含笑的声音:“背着我做坏事?嗯?” 第 55 章 第 55 章 “……我没有。”沈棠心把手往回缩, 却到底挣不过男人的力道,相较之下, 样子有点可怜兮兮, “你怎么装睡呀。” “我要不装睡,哪能知道你这么想摸我呢。”他微微笑着盯住她,直白露骨。 沈棠心目光一抖, 蜷了蜷手指。 “还想摸哪儿?”他的手牵引着她, 落在她刚刚意图侵犯的位置。她手指触碰到他的喉结,整个人又是一缩。徐晋知得逞地轻笑, 擦过衣领, “这儿想不想?” “不想!”沈棠心忙不迭摇头, 却已经被迫感受到男人的腹肌, 他微微卯着劲儿, 硬邦邦的, 故意给她摸。 说不想是骗人的。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上面,还认真数了数,六块, 以及那两条神秘的没入裤边里的人鱼线。 他皮肤白, 身材精壮有度, 比那些健身房海报上的肌肉男都好看。 沈棠心越看越觉得自己赚到了。 这个男人从外表到灵魂, 简直一分一毫都无可挑剔。 她的手忍不住假装不经意地再碰了几下, 却没能逃过男人了如指掌的注视,忽然听见头顶一声低低沉沉的笑, 她心底一震, 微微抬眸。 晨光里格外白皙的脸正在朝她靠近。 这个讯号太过明显, 她已经有了足够默契,知道他是想做什么。无比期待地抿起唇, 闭上眼睛,等他吻过来。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那片熟悉的柔软。 而是一张温热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揉乱她头发,耳膜震震的,是男人夹着淡淡揶揄的嗓音:“起床了。” 沈棠心猛地睁眼,却见他已经下床,脱掉睡袍换上家居服,又让男人半裸的背影惹得心口一颤。 “……” 因为摸了腹肌,所以没有早安吻吗? 早知道就多摸几下了…… *** 徐晋知在厨房准备早餐,穿着上次去逛街她给他选的家居服,浅紫色很适合他。 沈棠心发现无论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他穿起来都一样完美,就像一副行走的衣架。 以前她也没想过,两个人早上一起起床,一起洗漱,一起准备早餐的感觉居然这么棒。看着旁边认真煎鸡蛋的男人,她心底忽然有种想和他一起生活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好像身体里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觉醒,蠢蠢欲动。 可是又说不上来。 直到吃完早餐,依旧对于没有早安吻这件事,耿耿于怀。 今天是她搬回学校的日子。 黄旭天这房子很抢手,她和崔盈才退租,消息不知道从哪走漏出去,有医院同事联系到他,火速交钱定下来。 听说后天就要入住。 两人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隔壁门口。 沈棠心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新来的租客吗?” “是的。”女孩笑了笑,略显局促地望向徐晋知,“徐主任,您好……” “你好。”他淡淡地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臂却牢牢扣着沈棠心的肩膀,“我女朋友行李还在里面,我们进去拿一下东西,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女孩忙不迭点头,“我们后天才入住呢,我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提前买的,您请进……” 沈棠心打包好的行李只有两个箱子,徐晋知一手一个拎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他转了转头,发现小姑娘表情不太对劲,于是把箱子靠在角落,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 沈棠心一直不笑,抬起头盯了他几秒钟,才嗓音闷闷地说:“你旁边搬来个女的。” 他忽而轻笑,眯了眯眸子:“嗯,是呢。” 沈棠心努了努嘴:“长得还挺好看。” “说不定还对我有想法。”徐晋知顺着她的话调侃,“毕竟医院里人人都知道,我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沈棠心低着头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要不你别回学校了。”他把人搂进怀里,摸摸脑袋顺毛,“搬过来一起住,省得我被人盯上。” “不行,我得上课呢。”沈棠心欲哭无泪,“反正我不管,以后你看见她也要装没看见。” 顿了顿,语气严肃地摇头:“不对,你不准看她,一眼都不行。” 没有早安吻,新邻居还是个女的,沈棠心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车子停在宿舍门口,徐晋知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 沈棠心皱着张小脸跟在后面。 “阿姨。”徐晋知在宿管办公室门口叫了一声,“我上去一下,帮女朋友搬行李。” 宿管阿姨略狐疑地瞅了眼他旁边一脸不高兴的姑娘,指着这个男人认真地问:“他真是你男朋友?” 沈棠心哼了一声,转头就跑了。 “……跟我闹脾气呢。”徐晋知无奈地勾了勾唇,“谢谢您,我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阿姨摆了摆手,“好好儿哄,别吵架。” 沈棠心宿舍在四楼,总共也就六层,没电梯,他徒手拎上去着实有点累。 “喏。”她把包里的半瓶矿泉水递给他,表情还是不太高兴。 这瓶水是她喝过的,徐晋知拧开后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环视了一周宿舍,微微蹙眉:“你宿舍没人住?” 沈棠心淡淡地回答:“有啊,大二搬出去一个,剩下两个都是大外科,出去实习了,现在暂时就我住。” “你睡哪张床?”他问。 沈棠心指了指右侧靠窗的位置:“这个。” 说完她就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的时候,徐晋知正在拿酒精喷壶和湿毛巾给她擦床,每个边边角角都很仔细。 作为一个医学生,她倒是没继承到这种近乎变态的讲究,于是走过去对他说:“简单擦一下就好啦,也就是有点灰尘。” “你不是尘螨过敏吗。”男人继续往栏杆上喷酒精,“去把被褥拿过来。” “哦。” 沈棠心打开床边的柜子,搬出两个大大的收纳袋,里面是今年春天换季时候收进去的厚被褥。 男人打开收纳袋,眉心和鼻子同时一皱,不禁失笑:“小傻子,你这多久没晒了?” “……就去年冬天,晒过两次。”沈棠心对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 从小在家都有人伺候,这种事情她的确不太会做,平时也想不到,就那两次还是被室友拉着一起去晒的。 徐晋知满眼宠溺地盯着她笑:“平时都在哪儿晒?” “……楼顶。” 两人一人抱着一个上楼顶。 运气不错,还有空位置,今天阳光也挺充足,只是楼顶有些冷。 挂好被褥之后,徐晋知给她搓了搓手,把人搂着站到栏杆边。 他握着她的手,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这儿风景不错。” 学校不少楼房都是历史悠久的老楼房,包括这栋宿舍楼,但宿舍楼地理位置优越,建在一座小山包上,所以顶楼视野极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我们学校的房子是不是特别好看?”沈棠心十分自豪的问他。 中式复古风格的建筑,入眼都是绿色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没你好看。”他低下身子,在她耳朵旁啄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温热酥麻,伴着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沈棠心笑着缩了缩脖子,心底那点儿无理取闹的小郁闷一扫而空。 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她转过头认真道:“……你是不是该下去了呀,这是女生宿舍诶,别一会儿等阿姨来催你。” “那就等她来催。”就着这个姿势,男人稍稍抬起她下巴,温柔地含住她唇瓣。 他似乎只是想吻她,没有一丝多余的杂念。动作轻轻软软,像楼顶掠过的微风一样。沈棠心被他抱在怀里,偎着男人火热的胸膛,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许久之后,他意犹未尽地抿着她的唇,缓缓开口: “其实隔壁那个女孩儿,是和人男朋友一块儿住的。” “……”沈棠心稍愣过后,瞪圆了眼睛,“你居然骗我。” “这不是,难得看你为我吃醋,我高兴一下还不成?”徐晋知轻笑一声,再攫住她微微嘟起的唇瓣,把小姑娘忿忿的情绪全都吞吃入腹。 “明天早上有课吗?”他含着她的唇问。 沈棠心最受不了这样和他说话,咯咯笑着推了推男人肩膀:“今天晚上就有。” 他假装不太高兴:“那圣诞节陪不了我了?” 沈棠心嘟了嘟嘴,满脸不甘:“昨天平安夜呢,你也没陪我。” “我怎么没陪你?”他使坏地轻轻咬她一口,“一下手术就回来陪你睡觉,还不让我盖被子。” 沈棠心微微吃痛叫了一声,小拳头往他胸口锤。 徐晋知笑了笑,攥住她乱动的小手,将她细嫩雪白的手指揉开,语调长长的有些哀怨:“可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不让我盖被子,不陪我过圣诞节,还要给你准备礼物。” 沈棠心突然睁圆了眼睛:“我有礼物呀?” 还以为他这么忙,连平安夜当天都要做手术,根本没时间也不记得准备礼物呢。 “虽然我没有,可是你有。”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一个精致小盒子。 盒盖掀开,里面躺着一对银色的戒指。 其中一枚是连绵的山峰图案,另一枚是海浪。 “山盟海誓,我觉得这个寓意不错。”他温柔平缓地说着,把那枚小海浪圈进她的无名指,抬起来亲了一口,“多好看。” 沈棠心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戒指,然后把另一枚拿出来,握住男人的手,无比认真地给他戴进去。 她学着他的样子亲了亲他的手指,目光盈盈地抬起头:“你看,现在你也有啦。” 第 56 章 第 56 章 两人在学校附近逛了半天, 晚上把她送去教室之后,徐晋知就走了。 楚白筠给她占好了座位。 “这么早?没和你家晏医生多腻歪会儿?”沈棠心打趣她。 “别提了。”楚白筠扯了扯唇, “让你家那位做个人吧, 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儿上,让我家晏老师休个假行不行?” “真可怜。”沈棠心心疼地摸摸她脑袋,“不过这是科室排班, 我也没办法的呀。” 楚白筠哀叹了一声, 揽住她肩膀拍了拍:“算了,一个个都是工作狂, 我看咱俩以后都是苦命人。”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 看见万年第一和第二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毕竟半年前, 这俩还是互看不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哎, 你宿舍是不是有空床呢?”楚白筠突然问。 沈棠心点点头:“有呢。” “我要不搬去你那边吧。”楚白筠说,“我宿舍那俩跟我不对付,本来想着都半年没见了, 怎么着也能好点儿, 结果昨天一回去就给我甩脸子。” “那你来呗, 正好给我做做伴, 我一个人好冷清。” 老师到了,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沈棠心许久没在教室上过课,一下子进不了状态, 索性划开手机, 给某人发了条微信:【你在干嘛?】 他回的是语音, 沈棠心只好转换成文字看。 【开车呢。】 【乖乖听课,别想我。】 沈棠心弯了弯嘴角, 回:【你也好好开车吧,注意安全,不要想我~】 徐晋知:【我可以边想你边开车。】 是边想你边开车,而不是边开车边想你。 主次分明。 沈棠心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严肃制止他这种危险行为:【别闹,再说话我不理你了哦。】 【中止聊天!】 沈棠心放下手机,那边也再没有动静。 她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情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也很快进入了听课状态。 下课后,沈棠心跟着楚白筠回宿舍拿了点衣服和生活用品,打算剩下的等休息日再搬。 白天还空荡荡的屋里多了一个人,一张铺好的床,连空气仿佛都暖和些了。 楚白筠把枕头放在靠窗那侧,两人头对着头睡觉,方便聊天。 “那帮人估计更想不到,咱俩都住到一起了吧。”楚白筠举着手机笑出声来。 沈棠心早就没看手机了,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其实我以前真挺瞧不上你的。” 以前她总觉得这女孩自己没本事考第一,就看她哪哪不顺眼,浑身透着一股子花瓶味儿,还是花瓶里养绿茶。 “我也挺讨厌你的。”楚白筠笑了一声,“放着这么好的家世,要什么有什么,还整天装一副与世无争的清纯小白莲样。” 不过她后来也看明白了,与世无争是真的,清纯也是真的,沈棠心这姑娘,就是富二代里的一朵奇葩。不仅没有公主病,而且乖巧懂事,刻苦勤奋。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聪明通透。 徐晋知那么清心寡欲、眼高于顶的男人偏偏能喜欢上她,并不是纯粹的偶然事件。 沈棠心眯着眼睛正在数羊,突然听见那头猛吸气的声音,不禁咋了咋舌:“怎么啦?” “晏老师说,他元旦可以休三天。”楚白筠感动得不行,鼻子都堵起来了,“原来他之前那么忙,就是为了元旦调休。” 沈棠心笑了笑:“那你们要出去玩吗?” “嗯嗯。”楚白筠吸了吸鼻子,满腔甜蜜,“我想去泡温泉。” “可以啊。”沈棠心也为她高兴,“我都有点想泡了,今年还没去泡过呢。” “那你问问老徐,他要有空的话,我们四个一起去呗。”楚白筠说,“人多热闹,还可以顺便去滑雪。” 沈棠心没报太大希望,拿出手机给徐晋知发了条消息。 【你元旦休息么?】 那边回得很快:【二号休息。】 “算了,他只休一天。”沈棠心闷闷地答。 “没事,那你跟我们去呗。”楚白筠把胳膊伸过来,捏捏她耳朵,“姐带你泡温泉滑雪,咱不要男人。” 沈棠心抓住她的手,亲了亲:“谢谢你哦,你真好。” “谁让你是我相见恨晚的好妹妹呢。你放心,老徐不疼你我疼你。”楚白筠也拽过她的手啾了口,“早点睡吧妹妹,晚安。” “晚安。” 第二天,跟徐晋知报备了元旦假期的安排,他说一号忙完过去找她。 这样他们也剩一天可以一起泡温泉。 沈棠心顿时高兴了。 12月31号晚上,她先和楚白筠晏瑞阳一起去了温泉酒店。 为了照顾她,楚白筠和她睡一间房,晏瑞阳自己一间房。 两人在房间里归置物品,挂衣服。沈棠心刚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到洗手间,走出来,看见楚白筠正要挂进衣柜里的东西,吸了口气:“白白,这是什么?” “这个你不认识吗?”楚白筠把那层薄薄的蕾丝拎在手里晃了晃,捂着嘴嘿嘿笑了笑,“我的秘密法宝呀。”说着把衣服展开,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是不是很完美很sexy?” “……”沈棠心看着那件薄如蝉翼的长度只到大腿根的藕粉色小裙子,终于明白过来,“你不会……你要跟晏医生?那个?” 楚白筠十分仔细地把小裙子挂进衣橱。 “泡温泉嘛,发生这种事情不是很顺理成章?对了——”她顿了顿,看过去,“我是不是没提醒过你?要不明天我陪你去买吧,这边也有几家不错的店。保证给你选一件超nice的,让老徐看了就疯掉。” 沈棠心觉得自己才像是疯了,刚刚那个瞬间居然在想,自己如果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徐晋知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也会和那晚一样么? 她肯定是疯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男人在床上衣衫半敞,风光半露,满脸勾引望着她笑的模样。 她居然,有点期待。 “……我就不用了。”沈棠心慌不择路地往洗手间跑,“我先洗澡,你慢慢收。” 脸上像是有火在烧,身体也一阵阵燥热,她把洗手台的水调成凉的,往脸上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下来。 第二天,三个人先去滑雪场滑了半天雪,中午晏瑞阳带她们在雪山中央的全景餐厅吃了顿大餐。下午晏瑞阳当司机,载着两个姑娘四处拍照打卡,还驱车去百公里外看了冰雕。 晚上是情侣约会时间,就没沈棠心什么事儿了。 她坐在床上一边听电视,一边看着楚白筠从内到外全副武装:穿上“秘密法宝”,换了身漂亮的毛线裙搭羊绒大衣。 看来是铁了心要在今晚拿下晏医生的节奏。 “我今天就不回来了哦。”楚白筠拎着毛绒绒的小包,站在镜子前检查妆容,“祝你和老徐夜晚愉快。” 沈棠心笑了一声,抬手赶她:“你快去吧,啰嗦死了。” “对了。”楚白筠突然回头指着她旁边的小柜子,“东西在那儿呢,别忘了用。” 沈棠心抽开抽屉,里面只躺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这家酒店的配置明显比黄旭天去上海出差那家高得多,连计生用品都是全球知名品牌。 楚白筠唠叨完终于走了,她拿出手机,给徐晋知发消息: 【你出发没?】 【到哪儿啦?】 【白白和晏医生约会去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哦。】 【快来陪我啊晋哥哥~~】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过来:【抱歉】 【临时有个急诊,我不一定晚上能过来了】 【你乖,早点睡觉】 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会出问题,却没想到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宛若从胸腔里跌下去,怎么都掉不到底。 可她的小情绪和无理取闹,不能用在这种事情上。 再不开心也得理解和宽容。 “不来就不来吧。”沈棠心努了努嘴,下床穿鞋,“我一个人去吃好吃的。” 酒店除了专门的餐厅,还在一楼大厅角落设置了一个小餐厅,供人歇脚聊天。 这会儿有几桌人在吃饭,沈棠心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菜单上最贵的西点,和一杯浓度不高的鸡尾酒。 桌上放着一朵康乃馨,花瓣已经软掉了。别的桌上都没有花,这应该是上一个客人丢在这儿的。 沈棠心把花拿过来,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孤零零的戒指,摩挲着冰凉柔软的花瓣嘟哝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小可怜,别难过,我带你回家。” 鸡尾酒很快端上来。 沈棠心其实不爱喝酒,酒量也差,只是想点一杯营造气氛,却又总觉得面前这杯酒差点意思。 她盯着它沉思片刻,忽然灵机一动,轻轻地从康乃馨上扯下一片小花瓣,放在酒杯里。 成了。 这酒名叫“暗香浮动”,没有花瓣怎么行呢。 沈棠心承认自己是个大大的俗人,就喜欢艳俗直白一些。 一如当初,她喜欢他,就义无反顾地追了。 就连喜欢的缘由也是那么俗套,因为他长得帅。 正犹豫着要不要尝一口“暗香浮动”的滋味,身后幽幽飘来一道声音: “看你这辣手摧花的样子,我得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这个给你了。” 脑袋里嗡地一响,她睁大眼睛转过头去。 金黄色的罗马柱旁,男人姿容俊雅,长身玉立。头发微微潮湿,浅驼色毛呢上也沾着些水珠,整个人带着一层夜晚的霜寒气。 而他的手里,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第 57 章 第 57 章 沈棠心鼻子酸了酸, 忍住泪腺的一阵汹涌,站起身闷闷地问他:“不是说来不了吗?你又骗我。” 男人将手里的花往前送了送, 眉眼弯弯, 满目温柔:“这不是更惊喜?” “惊喜个屁!”沈棠心一拳头锤在他胸口,瓮声瓮气道,“我讨厌你!讨厌死了!坏蛋!骗子!大坏蛋……唔——” 余下满满的控诉都被他以吻封缄。 光线暧昧的小餐厅里, 他靠在罗马柱旁边吻她, 玫瑰散发出的芳香染透了周围空气,隐约钻入唇齿间, 每一口呼吸都格外的香甜醉人。 她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缠绵温柔, 双腿发软, 被人紧紧地搂住腰, 扣在他火热的身躯和罗马柱之间, 才没有瘫软下去。 混沌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餐厅, 还有客人在吃饭,她瞪大眼睛推了推:“别……好多人呢……” 徐晋知意犹未尽地轻轻咬了口她的下唇:“先放过你。” 他还没吃饭,于是两人又点了些吃的。沈棠心把玫瑰花抱在怀里, 低头嗅了嗅:“好香呀, 你怎么想起来买花?” “想买就买了。”他认真捋着她的头发, “给女朋友买花, 还需要理由吗?” 沈棠心心底跟明镜儿似的, 知道这男人一定会因为昨晚没和她一起跨年觉得愧疚,仰起头亲了亲他的脸:“今天是新年第一天, 你送了我这么漂亮的花, 接下来一年肯定都会好好的。” 徐晋知转过脸, 捉住她的唇也亲了一口:“每一年都会好好的。” “嗯嗯。”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和颈窝。 “这酒好喝吗?”徐晋知看了眼桌上那杯“暗香浮动”。 “不知道呀, 我不敢喝,我怕醉。”她还记得上次聚会一杯米酒,就在他家过了一夜的事。 “有我在没事儿。”他把杯子端过来,“要不要尝尝?” 沈棠心还是摇头。万一喝醉了又在他面前唱歌,怕是没脸再见人了。 徐晋知望着她轻笑一声,自己抿了一小口。晶莹透亮的粉红色酒液划过舌尖,顺着喉管流下去。 沈棠心看见他脖子上的喉结滚动,想起那天早上匆匆一下的触感,目光不禁有些发亮。 “挺好喝的,酒味不太浓,而且很甜。”他低头再看向她,“尝一口?嗯?” 面对男人满眼的诱惑,沈棠心来不及再拒绝,就被他低头噙住,迎来一个混杂着甜味和酒味的深吻。炙热的唇抵着她的唇,喃喃低语:“这样不会醉。” 沈棠心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醉了,回到房间还晕乎乎的。 徐晋知笑话她这是大脑缺氧,让她好好练习一下吻技。 洗完澡,电视里播着新闻节目,徐晋知在床上拉着她练习。 他衔着她的唇,给她舒缓的空间:“小傻子,换气啊。” 沈棠心眼睛里泛着水光,可怜兮兮地喘不匀:“……我肺活量从来没及格过。” “那是你没遇着好老师。”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唇再次压上来。 徐晋知是个好老师。 无论是教她学术医术,还是教她谈恋爱。 他很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 电视里换了三个节目,他们却始终都做着同一件事。她可耻地发现自己浑身就像着了火一般,热热的总想脱衣服,还总想往他身上贴。 可是他的手很规矩,再也没有像那晚一样,反而让她有一丝不满足。 十二点过了,徐晋知终于结束今天的教学,把两人身上滚得乱糟糟的被子重新盖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晚安。” 他没有把她抱在怀里,似乎是感觉到她有点热,特意把中间留出一截空隙。 沈棠心侧过身望着他,不自觉挪动身体往他那边贴了贴。感觉心里有些地方空空的,身体也是,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问题,只知道离他更近一点就能稍稍缓解。 屋里这会儿只剩下踢脚线上两盏气氛灯,昏暗的暖橙色灯光,并没有什么照明度。沈棠心藉着这样勉强的灯光一直看着他的脸,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直到脖子仰得开始发酸,才轻轻叫了一声:“晋哥哥,你睡着了吗?” 男人没有动静。 她嘟起嘴巴,失望转身。 过了几秒又转回来,把他的胳膊从脑袋下横过去,然后躺在他胳膊上,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指,抬起来亲了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小小声音说:“晚安呀。”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男人眼眸轻合,唇角微微的上扬。 *** 第二天,四个人一起去泡温泉。 两个男人在前台登记,沈棠心和楚白筠在小沙发上坐着等。 沈棠心凑到她耳朵旁边问:“你昨天成功了吗?” 楚白筠回头看了眼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然后对着她捂脸傻笑。 沈棠心立马懂了。 楚白筠戳了戳她胳膊,“你们呢?昨晚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沈棠心轻轻咬住唇,“不过,我跟晋哥哥还没到那一步啦,我们才谈多久。” “这个和时间又没关系。”楚白筠用手指绕着毛线裙的小流苏,“要不是晏老师那么保守,总说要尊重我什么的,我早就把他给睡了。”说着装模作样叹了一声,“不过男人啊,表面上装得再矜持稳重,到了床上都一样原形毕露。” 沈棠心默默地抿住唇。 楚白筠转头趴在沙发背上望着晏瑞阳的背影,眼睛里直冒星星:“你是不知道,我亲爱的昨天晚上有多sexy,我真是越来越爱他了。” sexy……吗? 沈棠心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徐晋知望着她的眼神,唯一一次全然失控,像烈火灼烧,又像春水漫溢的眼神。还有他自下而上地抬眼看她,唇色妖艳,晶莹濡湿的模样,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重演。 她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楚白筠靠过来,怼了怼她肩膀:“我说你,你就一点儿都不馋你家老徐吗?” “……” 楚白筠直白露骨地问:“你真的不馋他身子啊?” 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沈棠心慢吞吞地转过头去。吧台前的徐晋知还穿着昨天那件浅驼色毛呢大衣,宽阔的版型包裹住他高瘦有型的身材,肩宽臂长,掩饰不住的完美比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令人赏心悦目,像现实里的韩剧男主。 然而她也知道这层层包裹之下,是多么令人着迷的绝美景色。 楚白筠那句漫不经心的话,就好像醍醐灌顶,令她在混沌里迷失很久的大脑迅速找着了正确方向,也终于能解释自己这段时间奇奇怪怪的变化。 没错。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毫无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事实。 但的确无可辩驳的是,她馋他身子。 登记好后,她们两个拿着柜门钥匙去女更衣室,男更衣室在另一边。 刚换上泳衣,楚白筠突然惊叫:“完了完了。” “怎么了?”沈棠心问。 “我之前用的手机袋好像没带来。”楚白筠继续在包里掏,“我记得我带了的呀,还给你带了一个。” “算啦你别找了。”沈棠心扯了条浴巾盖上,“门口有的,我出去买。” “有吗?” “嗯,卖泳衣的地方有。”沈棠心匆匆往门口跑去,“等我一下啊。” 小商店很近,出门就是。 沈棠心刚要走出闸机,看见徐晋知站在柜台前,正打算叫他一声,突然有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到他旁边。 那女人穿着粉色的比基尼,前凸后翘,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女人侧身靠着柜台,一只纤纤玉手把手机抬到他面前:“小哥哥,加个微信啊。” “抱歉,没有。”他指了指玻璃柜里那种带扣的手机袋,对老板说:“就这个吧,拿两个。” “好的。”老板打开柜门给他取出来。 “那手机号总有的吧?”那女人不依不饶,嗓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溢出水来,边说边往他身上靠,“小哥哥手机号多少?晚上一起出来玩啊。” 徐晋知面色冷淡,巧妙地错开身,那女人差点一个踉跄。 她又伸手想去拽徐晋知,却被另一只白皙柔软的纤纤玉手扶住,女孩嗓音温和,话里却满满的讽刺:“小姐姐,穿这么高的跟走路要小心呀,撞到别人男朋友怀里可就说不清楚了。” 那女人面色一僵,触了电似的缩回手。 “你怎么也出来了?”徐晋知十分自然地搂住她肩,“要买什么?” 沈棠心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手机袋。” “小楚不是给你们俩带了?” “她那个小笨蛋,不知道放哪里找不到了。” 徐晋知宠溺地揉揉她脸颊,转头看向老板:“再拿两个吧。” “好的。”老板又拿了两个,“三十块一个,总共一百二十块。” 徐晋知调出微信付款码,付完款,帮她把手机装进去,用粉色的带子挂在她脖子上,稍稍皱眉:“重不重?” 沈棠心摇头:“还好。” 他抬手扯了扯把她肩膀上的浴巾:“泳衣挺好看的,遮着干嘛?” “流氓!”沈棠心连忙拽住浴巾,抬眼瞪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酸溜溜地对他说,“我才不像有些女人,穿成那样出来勾引男人呢。” “哦,哪样?”男人眉毛一挑,盯着她,脸上笑容有些坏坏的,“刚才没看见,不如你现在勾引我试试?” 第 58 章 第 58 章 柜台后传来老板阿姨的一声清咳。 “……谁要勾引你了, 无聊!”沈棠心连忙转身跑了进去。 徐晋知看着她转身时红红的耳朵尖,蹿得比小兔子还快的背影, 笑得合不拢嘴, 脚步慢悠悠跟进去,走向男更衣室。 *** 沈棠心穿着她自带的拖鞋走出更衣间,后面就是公共温泉区。人很多, 男男女女都混在一起, 她不禁把身上的浴巾又裹紧了些。 突然,楚白筠激动地拽住她胳膊:“宝, 你快看——” 沈棠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徐晋知和晏瑞阳站在玻璃门旁边说话, 两人都裸着上半身, 全身只穿着泳裤和拖鞋, 宽肩窄腰大长腿, 露着诱人的腹肌。周围那些女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黏在他们身上。 “这也太过分了吧。”楚白筠努了努嘴, “光天化日之下,招蜂引蝶。” 沈棠心咬牙切齿:“就是。” “不过你别说,他俩站那儿还挺像一对基佬。”楚白筠连连咋舌, “你觉得是晏老师的腹肌好看, 还是你家老徐好看?” “当然是晋哥哥最好看了。”沈棠心不假思索地说完, 就小跑过去, 满脸不高兴地把身上的浴巾脱下来, 盖住他招蜂引蝶的腹肌。 徐晋知轻笑一声,伸手接住浴巾:“干嘛呢?” 沈棠心板着脸说:“天气凉, 你小心感冒。” 小姑娘脸上藏不住情绪, 他很轻易看透她在想什么, 一脸兴味地勾了勾唇:“知道了。” 他把浴巾展开来披好,挡住自己满身勾人的春光, 然后将她光溜溜的肩搂在臂弯里,整个人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住,“你也小心感冒。” 她的泳衣款式虽然比较保守,但毕竟单薄,皮肤也大片大片露在外面的冷空气里,不禁往他身上贴了贴,“我们过去泡吧。” “好。”徐晋知搂着她往温泉池里走。 公共区域人有点多,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小池子,楚白筠和晏瑞阳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也和他们一样找了个地方独处。 这里简直是完美角落,有悬挂的电视屏幕,还可以点食物和酒水。他们要了一份点心和水果,盛放的小篮子飘在水面上,两个人边吃边看电影。 电影里总有一些狗血情节,比如说男主和女主一起掉进水里,必定会有水下接吻的镜头。 沈棠心忍不住吐槽:“好假哦,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脑子还能清醒着吗?” 徐晋知低头看着她,眼眸温温的饱含笑意。他指腹轻轻摩挲在她肩头光滑的皮肤上,因为水汽的润泽更加细嫩柔软,令人爱不释手。 沈棠心望着屏幕咋了咋舌:“这样接吻真的可以渡气?呼出来的不是二氧化碳?” 男人不置可否,轻笑了声:“不如试试?” 他手掌从肩头滑下去,揽在她腰上磨了磨,胳膊收紧,两人身体在水下相贴。 沈棠心倏地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转过去,在蒸腾的水汽中对上男人深邃的眉眼。 “闭上。”他亲了亲她的眼睛。 沈棠心眼皮一抖,居然听话地闭上了。 下一秒,柔软贴住她的唇,渐渐地撬开她齿关,脑袋也被摁着沉入水里。突如其来的水压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沈棠心不会游泳,慌张得不行,但很快被男人更为强势的拥抱所缓解。 似乎只要在他怀里,就一切都是可控的,只要静静地交给他便好。 事实证明,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在水下亲一会儿还行,如果真像电影里那样跳崖掉进河里,必死无疑。 徐晋知抱着她从水里出来,却并没有放开她,他把她圈在小池子边缘,继续攫取她口中的香甜,和所剩无几的空气。 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慢慢滑了起来,在水下看不见的地方,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沈棠心不自觉心跳漏了一拍,感觉像是心脏被捏住,她攥紧拳头抵在他背后,才没有依着本能去推拒。 徐晋知越发肆无忌惮。 直到小姑娘忽然轻叫了一声,才松开手,唇也稍稍退开。 “怎么了?”看见她轻咬着唇的羞愤模样,男人顿时了然地低笑,“捏疼你了?” 沈棠心红着脸瞪了瞪他。 “对不起。”他毫无诚意,满脸调笑,“我帮你揉揉?” 沈棠心连忙捂住自己:“休想。” *** 他们一直玩到五点多,吃了晚餐回酒店收拾东西。 徐晋知明天要上班,其余人也想回家休整一天,后天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这两天玩得累,沈棠心一上车就开始犯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床是宿舍的床,被窝是宿舍的被窝,旁边楚白筠的床上没有人。 想想也知道,这会儿她八成是在男朋友的温柔乡里。 而徐晋知这个老男人,居然大半夜把女朋友送回宿舍? 这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沈棠心嘟了嘟嘴,说不上不开心,但也算不得开心。 手机昨晚没电关机了,她充上后才收到徐晋知发来的消息。 【上午十点学校礼堂有Daniel教授的讲座,别睡过头。】 刚看完,对方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这会儿应该在科室,背景音有点喧闹,但说话的声音很清晰:“醒了?” 沈棠心握着手机翻了个身:“嗯。” “我早上没时间送你,就没让你睡我家。”他解释得简短,“邀请函放在你昨天穿的大衣左边口袋。” “知道啦。”她心情瞬间好起来,“我吃完早餐就过去。” “嗯。”男人噙着温柔的笑腔,“你好好学习,偶尔想我。” “那你要多想我一点。”沈棠心软软地对他撒娇,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叫他名字,“不讲啦你快点去忙吧,不许偷懒。”说完无情地挂了电话。 现在是九点十分,她洗漱完穿衣服下楼,宿管阿姨正在大厅里摆弄办公室窗台下的花花草草,一看见她就眉开眼笑:“同学,昨天又是男朋友送回来的哦。” 沈棠心有些不好意思,只回了一个腼腆地笑。 “我看你男朋友真的很疼你的呀,那一双眼睛里全都是你,做不得假。你就别总跟人家闹脾气了。”阿姨看来对第一天的情节记忆犹新,苦口婆心地劝道,“偶尔闹一闹还行,多了会影响感情的哦。” “我知道了阿姨。”沈棠心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姨,我去吃早饭啦。” “哎,去吧。”阿姨继续摆弄她的花花草草,嘴里不停地嘀咕,“我这个三角梅明年春天就可以开花了哟,一定很好看,这个是紫色还是粉色来着……” *** “白白,你今天又出去住啊?”沈棠心一脸幽怨地看着正在床头收拾东西的女孩,“就知道陪你家晏医生,天天让我独守空房。” “谁让我现在就想时时刻刻都跟他待在一起呢,对不起了宝贝。”楚白筠心疼地揉揉她脑袋,然后把挑好的两套内衣装进袋子里。 沈棠心不高兴地嘟起嘴巴:“你俩以前也没这么腻歪。”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想到晏瑞阳她都有点忿忿不平。 “现在不一样了嘛。”楚白筠摸着脸颊,表情羞涩,“你懂的。” 沈棠心不以为然地咕哝:“有这么夸张?不就是睡了一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楚白筠朝她眨了眨眼睛。 “……” “老徐那颜值那身材,怎么着都不亏啊,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楚白筠叹了一声。 “我没有犹豫……”沈棠心苦恼地揪着手指,“刚开始是有点犹豫啦,他说他可以等等我,但是现在,等着等着,就没有下文了。” 楚白筠略思考片刻,明白过来:“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想了,他不想?” 沈棠心脑袋里突然一震。 想吗? 见不着的时候想见他,见着的时候想抱他,抱着他的时候又希望能更紧一些,甚至,也想要那种亲密无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滋生出的那种渴望。 “……我哪知道他想不想,反正他也没有主动。”沈棠心满脸愁容。 “那你就主动啊。”楚白筠说,“男人嘛,只要他真心喜欢你,你主动点他就把持不住的。” 沈棠心陷入了沉思。 等楚白筠走了以后,她给徐晋知发微信:【你下班了没?】 那边很快回电话过来。 “刚下班,怎么了?” 因为心里打着的小算盘,沈棠心突然开始心跳加速:“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正要回家,没安排。”徐晋知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出去玩?” 沈棠心点了下头:“嗯。” “那你等等,我过来接你。”那边已经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现在有点堵车,可能要一个多小时,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别空着肚子,嗯?” “我知道啦。”沈棠心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颊,“那我等你哦。” 徐晋知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感觉今天小姑娘有些过分黏人,每一句都像在对他撒娇,却也没多想,接着哄她:“嗯,乖乖等我。” 第 59 章 第 59 章 学校和医院离得远, 和他家离得更远,两人原本的约定是一个星期见三次, 在他时间允许的情况下。 但沈棠心主动开口邀约, 这情况还是比较罕见的。 当车子停在宿舍门口时,等在台阶上的小姑娘像只小鸟飞进他怀里。 天已经黑了,显得他们不那么引人注目, 徐晋知抱紧她, 低头亲亲她唇瓣:“这么想我?” “没有。”沈棠心抵着他胸口晃了晃脑袋,嘴硬道, “就一点点想你。” “那还是我想你多一些。”男人笑着揉揉她头发, “怎么, 不用准备期末考试?” “不用呀。”沈棠心摇摇头, “我和白白交了实习报告就行, 不用考试。” “行。”他把她抱起来, 拉开车门塞进副驾驶,“那就去玩。” 两人没有去得很远,就在离学校最近的大型商圈。这边有好几个电玩城, 沈棠心找了个人不太多的, 再让他陪着打僵尸。 徐晋知发现这丫头真的很喜欢打僵尸, 一坐在这里就全神贯注, 弹无虚发, 他突然坏坏地凑到她耳朵边:“你知道被僵尸吃掉是什么样子吗?” “知道呀。”刚开始玩这个不熟练,也是经常被僵尸咬死的。 也没有多可怕, 满屏血淋淋的game over而已。 “让我试试看?”徐晋知勾了勾唇, 眼底满是揶揄的光。 沈棠心正打得激情洋溢, 抬起一只手挡开他脑袋:“哎呀看什么看,你划水专业点好不好?僵尸都清掉了, 快跟上!” 话音刚落,颈侧忽然被热气环绕,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酥麻和疼痛。沈棠心手指一抖,脱了靶。 男人松开牙齿,柔软的唇瓣在那处轻轻一吻,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现在被僵尸咬了,不许动。” “你别闹呀。” 沈棠心痒得咯咯直笑,两手按住他肩膀往外推,可她哪里是徐晋知的对手,他轻易将她困在墙边,滚烫的气息贴上去,衔住她嘴唇。 游戏机里不停传来啃咬与撕裂的音效,可怜的主角被僵尸一点一点吞吃入腹。她也没好上多少,彻底沉沦在男人不知疲倦的亲吻中,意识和理智都被他一点点吃掉,只剩下一具柔软的任人宰割的躯体,在他掌中被揉捏得发烫。 可她居然很喜欢这种亲密,不自觉地整个人嵌在他怀里,只恨不能更近一些。 幸亏选了这个电玩城。 如果人再多一些,估计他俩要被排队等位的同学活生生用眼神杀死。 僻静有僻静的好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因为这种事让游戏game over,沈棠心这辈子也是第一次。 很久后,她望着游戏机屏幕戳了戳某人胸口:“都怪你!” “再玩一次不就得了。”徐晋知笑着往游戏里投币,还在她嘴角偷了个香,“看好了,带你躺赢。” 沈棠心终于也体会了一次跟在大神屁股后面吃白食的待遇。 后来她说想听他唱歌,两人在唱歌的小棚子里待到九点多。 快十点的时候才离开电玩城。 眼看车子就要开出地库,左转是回学校,右转是去他家,沈棠心急忙开口对他说:“要不,我今晚去你家吧……” 徐晋知稍稍减速,看向车载屏幕上的日期,才周四,“明天你有课,睡我那儿早上能起来?” 说完,在车库门口麻溜地左转。 沈棠心蔫蔫地瞅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些自闭。 他怎么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想? 难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魅力了吗? 自闭间,徐晋知真的把她送回了宿舍。 小姑娘下车说再见的声音都是无比低落的,也没有给个告别吻,就蹬着小白鞋飞快地跑进楼里。 徐晋知望着她明显闷闷不乐的背影,几秒后,笑着用舌尖抵了抵牙槽,然后垂眼看向屏幕上的日期,目光深沉而兴味。 明天周五,天气晴,满月。 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 “你是说,昨天晚上他把你给送回来了?”楚白筠差点笑喷。 “嗯。”沈棠心用指甲在课本上抠出深深的印子,嗓音郁闷地说,“早上有课嘛,他就说……怕我起不来。” “这学期最后一节了,就炒炒现饭,咱又不考试又不点名的,来不来都无所谓。”楚白筠扯了扯唇,“你家老徐还真是老干部,非得让你当个好学生。” 沈棠心嘟起唇:“那不然呢。” 楚白筠看着在讲台上答疑的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白,你说。”沈棠心抿了抿唇,问,“我是不是没有魅力啊?” “你吗?”楚白筠看向她,微微蹙眉,“就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太容易让人心生邪念。” “那我应该怎么办?” 楚白筠垂眸睨了眼忽然亮起来的手机。 “我说你这小妞运气不错啊。”她用手指敲敲屏幕,搂住她肩膀,“你看,这不是机会来了?” 沈棠心也低头一看,是群里发来的消息。时露的进修申请通过了,今晚请大家一起吃喝玩乐。 楚白筠一脸信誓旦旦:“姐包你这次马到成功,不行我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沈棠心嘴角一抽。 倒也不必这么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理由不努力么? 下了课,楚白筠亲自带她去买装备,在一家主打性感风的高档内衣店。 “战袍是一定要有的。”楚白筠认真给她挑选款式,“这是质量和仪式感的差别。” 在沈棠心的极力抗拒之下,楚白筠还是给她买了一套又薄又透的网纱睡衣。 沈棠心索性也豁出去了,认真请教她:“那我里面还用穿吗?” “还穿什么呢?穿了也是要脱掉的呀。”楚白筠咋了咋舌,“希望你家老徐斯文一点,这套还挺贵,还是限量。上次晏老师弄坏我一件bikini款的,再去买都断货了。” “……” “走吧,给你买衣服去。” 楚白筠给她里里外外重新包装了一遍。 她平时的穿搭风格用楚同学的话来说,就是太乖了。容易让男人喜欢,但不至于让男人想犯错。 沈棠心底子好,长得漂亮身材也不赖,经过全方位包装,也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女神了。 最后她们还去了无人售货店,买计生用品。 “相信我,这款真的不错。”楚白筠把选好的一盒给她装进包里,“你先试试,喜欢可以再屯一箱。” “……” 跟着楚同学,沈棠心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晚上,徐晋知过来接她们两个去吃饭的地方。 沈棠心坐在副驾驶,楚白筠在后座。 她趴在沈棠心的座椅背上叹了口气:“学校维修部办事也太拖拉了,咱寝室那破暖气坏那么久,也没人来修。” 沈棠心懵了下:“寝室暖气什么时候……” 突然胳膊被用力揪了一下,沈棠心吃痛,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哦,对啊,都坏好久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改天我找人帮你们看看。” 沈棠心有点心虚地捏紧手指:“好呀。” “那你得快点儿了徐主任,这学期都快结束了。”楚白筠接着说,“我还能去晏老师那儿蹭蹭暖气,我们小棠多可怜。白天躲在自习室,晚上回来躲被窝,都不敢起床上厕所呢,饿了也不敢出被窝吃饭,最近都瘦了好几斤。” “……”沈棠心抬手摸了摸自己越发圆润的脸颊。 “是瘦了好多。”徐晋知握住她手,摩挲她软软的手指,戒圈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眉眼温柔,却夹着不易察觉的调侃,“都快皮包骨了,一会儿可得多吃点。” “……嗯。”沈棠心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转过去瞪了瞪楚白筠。 戏过了。 似乎被他发现了。 那套薄纱睡衣此刻安静地躺在包里,夹在车门那侧,沈棠心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在隐隐发烫。 *** 今天这顿是时露请的,但据说是林鹤浔掏的钱。他人不在,最近每天都有兄弟局,毕竟在国内逗留太久,很快也要和时露一起回澳洲了,下次见面遥遥无期。 吃完饭,大家继续去KTV。 这次沈棠心没喝醉酒,说什么也不肯碰话筒,倒是撺掇徐晋知唱了好几首给她。 包厢里响起《喜欢你》的前奏。 崔盈用胳膊肘怼了怼她:“哎,就是这首,原来上次老徐就是唱给你听的啊。” 沈棠心稍稍一懵:“上次?” “你不记得么?就你喝醉了在这儿唱歌那次。”崔盈说起这事就笑得合不拢嘴。 沈棠心那次是真断片,到现在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但听着男人此刻娓娓开口的声音,似乎心底被勾起了什么,蠢蠢欲动。 他坐在前面的小台阶上,把话筒拿下来,唱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喜欢你。 这三个字从他唇缝里溢出,格外的缱绻动人。 *** 十一点多才结束聚会,一行人从KTV出来,各回各家。 楚白筠跟着晏瑞阳走了。 来的时候车位紧张,车子停在马路边的临时车位。这会儿中间都空了,徐晋知让沈棠心在有暖气的大厅里等他。 车子开到KTV门口,她跑进副驾驶搓了搓手,放在嘴巴前呼气。 徐晋知伸过来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包裹住,语气含笑:“宿舍暖气坏了?” 沈棠心愣了下,有点心虚地点点头:“嗯。” “那可不能冻着你。”徐晋知揉了揉她的手,在路口拐弯,车子开去他家的方向。 沈棠心一直想着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紧张得手心冒汗,慢慢从他掌心抽出来:“……你好好开车吧,我不冷。” 男人勾了勾唇,了然却不揭穿。 许久之后,车停在小区里的便利店门口。 沈棠心转头见他拔下车钥匙,疑惑道:“怎么了?” “家里没有零食了,你去看看想吃点儿什么。”说着,他开门下车。 沈棠心也跟着下了车,去便利店里面挑零食。 “酸奶还有吗?”她隔着几行货架问他。 “也没有。” “哦。” 沈棠心又选了两瓶酸奶放进购物篮里,走回收银台,看见他正好把一个小盒子装进兜里,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呀?” “生活用品。”男人表情淡定,侧身接过她手里堆得满满的购物篮,“你是小老鼠吗?要吃这么多?” “……嫌多我自己买好了。”沈棠心嘟着嘴巴去兜里拿手机。 男人笑了笑,握住她那只气呼呼的手,把自己的付款码递给收银员。 拎着袋子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将她整个娇躯裹进大衣里面,俯身啄了一口小姑娘撅得高高的唇:“零食比我做的好吃?” 沈棠心瞬间气消了,揪住他衣领,也还他一个啵啵:“你最好吃。” “嗯。”男人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当然我最好吃。” ***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沈棠心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 她几乎把自己搓掉一层皮才终于收手。 穿上那件特别的睡衣,看着镜子里的冰肌玉骨,若隐若现、呼之欲出的春光,连自己都忍不住脸热。 徐晋知坐在床头,视线轻飘飘落在杂志上,却始终没有翻动一页,直到听见卫生间门响起来,呆怔许久的目光才忽然一动。 地板上是拖鞋轻轻擦动的声音,小姑娘拢着睡袍慢吞吞走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揪在一起。 她站定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双细嫩小腿绷得笔直,拖鞋里白皙的脚趾微微蜷起。 “……我今天,穿了新衣服。”沈棠心对上他眸子,小心翼翼,目光里夹着羞怯和期待,像嫩芽被春风吹动的细小声音,“你要不要……看看?” 徐晋知放下杂志,看着她鼓起勇气咬紧下唇,一双软嫩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往上移,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他骤然握住她手腕,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沈棠心不自觉呼吸一窒,看见男人目光清明,面容严肃,浓浓的委屈和挫败感兜头而下,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然而下一秒,十根手指都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他幽深而灼热地望着她,亲手扯开她腰间的结。 光滑的缎面丝绸轻盈地飘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地毯上。 第 60 章 第 60 章 沈棠心禁不住吸了口气。 全身上下只剩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作为遮挡, 或者根本算不上遮挡,纵使她先前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来面对这种状况, 还是下意识地想抬手去遮。 然而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 手指握得越发紧,目光也越发不加遮掩,落在女孩欲盖弥彰的身体上。倒是眸底掠过的那抹惊艳, 丝毫没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沈棠心羞得无地自容, 下唇被咬得几乎失去血色,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自己的情绪所占据, 看不见男人幽深如暗夜的眼神里, 就好像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突然, 男人手轻轻一拽, 她站立不稳, 猝不及防跌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火热的身躯凌驾于上方, 目光攫住她试图躲闪的眸子,指尖轻轻捏住她身上仅剩的布料。 这一刻她居然还能记起楚同学的话,力道软软地抓住他手腕, 眼神十分可怜:“你不要把它……扯坏了……” 徐晋知稍微愣了一瞬, 随即眼底的墨色晕开, 眉眼和唇角都控制不住地弯起来, 低头覆上她软嫩的唇。 关于这一夜, 他不想留给她任何不好的回忆。 他对她足够耐心和温柔,连带着, 也小心对待这件易碎品似的衣服。 许久后, 沈棠心轻轻抵住他肩膀, 眼睛里夹着水雾,嗓音细若蚊蝇的发着颤:“我给你带了东西, 你等一下。” 徐晋知依稀猜到她指的是什么,略带兴味地眯了眯眸,松开钳制。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溜下去,火速捡起地毯上的丝绸睡袍把自己裹住,在衣帽架上挂着的小包里仔细翻找。 睡袍领子因为她匆忙的动作而滑下来一些,露出少女笔直流畅的肩背线条。地毯上那双小细腿和纤纤玉足,也在卧室温暖的灯光下泛着奶白色。 他突然想到些什么,眼底光泽凝住,站起身,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柔软的被褥深深陷下,他手臂伸进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嗓音微哑地贴在她颈侧:“等不及了,下次再找。” 漫长的夜晚,她一遍又一遍从清醒到混沌,再跌入一场空前温暖的梦里。 *** 周末的太阳似乎起来得晚一些,沈棠心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窗帘还紧掩着,所以光线才这么暗。 把手机摸过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台正在扫地的机器人。 徐晋知八成是在准备午餐,于是她没急着叫他,先按下床头的窗帘开关,让阳光照进卧室里来。 今天又是个大好晴天,满屋子温暖透亮。 沈棠心美美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中间。虽然浑身上下都像被拆除组装过似的,又酸又疼,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枕头傻笑起来。想起昨晚那些肌肤相亲的瞬间,就控制不住心底的雀跃。 突然,卧室门外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整个人一激灵,连忙裹着被子重新躺好。 房门被打开,男人沉稳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口到床边,高大身躯挡住她面前的阳光。 沈棠心闭着眼,却还是感觉到了。 床垫微微一沉。 他坐下,手从被子边缘伸进去,在女孩敏感的地方轻轻一揉。 沈棠心没忍住叫了一声,装睡也破了功,睁开眼边笑边瞪他:“你讨厌!讨厌讨厌!”她毫不留情地伸脚踹,逼他把那只色手拿出去。 即便是隔着被子,他依旧精准地捉住她脚踝,眉眼弯弯,温柔里夹着坏:“还装睡?” “我没有。”沈棠心下意识否认,可对上男人笃定的眼神,底气又没了,鼓了鼓腮帮子,“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转头睨了眼窗帘:“难不成这是小黑开的?” 小黑是她给扫地机器人取的名字。 虽然俗套,可是他用了。 沈棠心抓着被沿把脸埋进去,声音委委屈屈的:“那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吗?我不舒服,我好累,我一点都不想动。” “还疼么?”男人眉心蹙了蹙,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扯下被子露出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颊,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刚去买了药,抹点儿?听说会好一些。” 沈棠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娇滴滴道:“给我。” 他没有给她,扯了扯被子:“起来我帮你抹。” 沈棠心瞬间脸红,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被子:“……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知道抹哪儿吗?”他问得很认真,轻轻扭开药膏盒子。 沈棠心咬了咬唇:“我……知道。” “我看你不太知道。”男人了然地勾了勾唇,把盖子放在床头柜上,撕开上面的一层薄膜,转头哄她,“听话,过来一点。” 沈棠心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是很疼了。” “哦,那昨晚哭的是我吗?” “……” “好了,过来。”他继续哄她,“我不看你行不行?”他用手指挖了点质地晶莹的膏药,“要不你给我眼睛蒙上。” 沈棠心将信将疑:“蒙上还怎么抹药……” 男人一脸煞有介事:“大不了抹鼻子眼睛里。” “……”这男人今天怎么还,变幽默了呢? “昨晚该看的都看了,现在害羞也晚了吧。”徐晋知笑着,趁她出神一把将被子掀开,人也拽过来抱在身上,“乖,别动,很快就好了。” 沈棠心还是犟了一下。 他一只胳膊扣着她身子,嗓音温温地威胁:“你要不乖乖配合,也就是时间长点儿。” “……那你不许看。”她抬手捂住他眼睛。 手指刚挑开那层布,他不禁哑然失笑。 沈棠心理直气壮地上了两只手,将他眼睛捂得密不透光,嘟哝道:“你昨天不就很会摸。” “……” 沈棠心意志坚定,始终没有放开手。 他的确很会,不过也就是,时间长了点儿…… 饭已经熟了,徐晋知弄完这个出去炒菜。 沈棠心待在房间里盯着凌乱的床铺,终究是看不过眼,把床单被套都拆下来放进洗衣机里。到阳台才看见昨天穿的那件睡衣被挂在衣架上,一层薄纱轻飘飘的随风飞舞。 她忍不住又红了脸。 站在阳台上深呼吸片刻,才整理好心情,走了回去。 男人在厨房煎鱼,香味溢满了整间屋子,沈棠心站在旁边认真观察他每一个步骤和动作,依然觉得这不是她能学会的东西。 像是猜透她心中所想,徐晋知笑了笑:“你的小脑瓜留着去学校上课就好了。” 沈棠心努了努嘴,不和他争辩,毕竟自己手残是事实,“你这两天用上班吗?” “不用,我提前调了休。”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加完调料,再去拿锅铲。 沈棠心疑惑:“为什么调休啊?” 男人稍顿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是猜到有人要陪我过周末吧。” 沈棠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她以为真就是陪他过个普普通通的周末。 像以前两个人待在一起那样,吃饭看电视打游戏闲聊,说一些没营养却又停不下来的情话和废话,然后时间就那么飞速流逝,到了周日晚上依依惜别。 但这个周末,注定会很不一样。 周六白天,徐晋知都没有碰过她,本来想说去小区里晒太阳,因为她嫌累了不想动,连游戏都懒得打,就陪她窝在家里看了一整天电影。 沈棠心之前做阑尾手术,消化功能受了点影响,他担心她积食,夜里难受睡不着。晚上吃完饭,才终于说动她下去走一走。 散步时,顺路在药店买了盒健胃消食片。 剩下的路她实在不想走,娇声娇气地求他背。路上遇到住在隔壁的那对情侣,一边冲他打招呼,一边眼神不停关注他背上的沈棠心,好奇得像在看猴。 人离开后,沈棠心笑着吹他耳朵:“徐主任。” “嗯?”男人微微侧头,继续平稳而缓慢地往前走。 沈棠心故意用敬语调侃他:“您在下属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啦。” 徐晋知眉梢一挑:“谁说我没有形象?” “您还有什么形象吗?”沈棠心假装痛心地说,“堂堂一个正高级领导,被下属撞见背女朋友走路,您的形象都被我毁了呢。” 徐晋知似乎毫不介意:“这不还剩个妻管严的形象。” 沈棠心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还行。”他语调轻松,“这个形象我挺喜欢,希望未来的徐太太,再接再厉。” “……什么徐太太。”沈棠心捶了捶他的肩,“你不要胡说八道。” 徐晋知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依旧是温柔含笑:“怎么,你没打算嫁给我啊?” 沈棠心傲娇地哼了一声:“谁规定的当你女朋友就得嫁给你?” “哦,那是我忘了跟你说。”男人煞有介事道,“在我这儿有个规矩,当了我女朋友,就得接着当我老婆。” “……”沈棠心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混蛋规矩?” 男人一本正经:“就跟你本硕博连读一样的规矩。” 沈棠心:?? 这怎么能一样?? 第 61 章 第 61 章 到电梯口的时候, 徐晋知才把她放下来。 等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俩小孩玩闹着往出跑。小姑娘瞧着才三四岁, 手里拿着个棒棒糖, 没刹住,摇摇晃晃地扑在沈棠心身上。 徐晋知连忙扶稳她,却没能阻止小姑娘手里的棒棒糖沾上她的白色大衣, 在袖口留下一道浅咖色糖渍。 小女孩妈妈抱起孩子, 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小孩不懂事, 你这个衣服我帮你洗一下吧……” “没关系的, 我自己洗就好了。”沈棠心笑了笑, 看见小姑娘怯怯地躲在妈妈怀里, 温柔地对她弯起唇, “以后慢点跑,小心摔跤哦。” 妈妈抱着小女孩离开后,徐晋知收回目光, 搂着人进电梯。 沈棠心拿纸巾擦那块糖渍, 擦不干净, 反而都黏上了, 苦恼地皱起眉头。徐晋知接过她手里剩余的纸巾, “别擦了,回去给你洗。” “洗掉我就没得穿了……”她顿时更苦恼了。 男人把纸巾揉起来, 握住她手, “穿我的。” “……”这似乎是个非常不错的提议。 *** 一进家门, 沈棠心脱掉弄脏的外套,就跑到他衣帽间去挑衣服。 他衣物不多, 换季的已经收起来了,衣柜空着一大半。衣物分类挂得整整齐齐,大多是黑白灰,以及稍暖的咖色调,没有特别扎眼的颜色。 沈棠心一眼相中一件咖啡色呢子大衣。 她指着那件大衣,回头看衣帽间门口站着的男人:“这个可以吗?” 徐晋知完全无法理解小姑娘选衣服时的激动和亢奋,却还是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喜欢就试试。” 沈棠心把大衣拿出来穿上,站到镜子前一看,表情顿时蔫了。 长度到小腿勉强还行,可是版型太宽大,感觉就像顶着个箱子。 连门口的男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件太大了,那边几件更合适些。” 沈棠心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是几件毛呢大衣,只不过版型似乎修身一些。 “你没有羽绒服呀?”沈棠心好奇地问。 平时就没见他穿过羽绒服,无论天气再冷都是一件大衣。 “嗯,不习惯穿羽绒服。”徐晋知淡淡地答,“臃肿。” 沈棠心噗嗤一笑看向他:“原来你也会臭美吗?” 徐晋知唇角微勾,眼中噙着暖意:“只是觉得行动不便。而且,也没那么冷。” “你们男人好像都不怕冷的。”沈棠心嘟哝着转回去,继续挑衣服。 徐晋知眸子微微一眯:“我们男人?还有谁?” “我哥和我舅呀。”沈棠心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刚蹙起的眉骤然舒开。 “我穿这个好不好?”沈棠心选中一件烟灰色呢子,拿出来放在面前比了比,“应该不会太长?” “嗯,这件是半长款,比之前那件合适。”徐晋知走过去,把衣架拆出来。 他亲自帮她穿上,沈棠心赶紧跑到镜子前转了一圈,激动又期待地问身后男人:“好看吗?” “好看。”他抬起手,轻轻地把压在衣领下的长头发弄出来,然后搂住她肩膀。 两人在镜子里互相望着,徐晋知满眼宠溺和疼爱,俯身亲亲她脸颊。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只顾揪着衣领傻乐。 徐晋知看她傻乐很久了,忍俊不禁地勾住她下巴:“这么高兴?” “高兴呀。”沈棠心低下头嗅了嗅衣领,转过来,抬眼认真地望着他说:“你衣服上有你的味道。” 徐晋知目光一动,俯身亲了她额头,“喜欢就天天给你穿。” 沈棠心笑出声来,刚要说那不得被人笑话死,微张的唇瓣突然被噙住。男人气息灼灼地压下来,将她抵在镜子上。 有了昨晚的事,他不再刻意压制,循序渐进,而是直白果断地表达意图。 刚穿好的外套被剥掉,落在脚上那刻,沈棠心猛然惊醒,抓住他开始作乱的手:“我去洗……洗下衣服……” 男人呼吸沉在她脖颈间,迟疑两秒后才退开,幽深的眸抬起来看了眼镜子,也恍觉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遂松开手臂,“好。” 沈棠心红着脸溜地飞快。 徐晋知转头看了眼小姑娘兔子一样的背影,不自觉勾了勾唇。他俯身把外套捡起来,捋顺,在显眼的位置挂好。 沈棠心刚把自己的衣服塞进洗衣机,想起来没掏口袋,于是又拿出来,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下。 突然,从里面口袋掉出一个小盒子,她没接住,砸到了地上。 还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阳台边出现一道人影,俯身帮她捡了起来。 男人目光稍凝,随即勾了勾唇:“给我买的?” 沈棠心看着这盒突然出现的计生用品,才想起自己原来藏这儿了,怪不得包里找不着,男人调侃的语气让她刹那间无地自容:“……这个是,就是,随便买的。” “你还挺会选。”徐晋知端详着手里的小玩意,若有所思,“不过,这种螺纹面儿的不适合你。” “……可是白白说好用。”脱口而出的那刻,她恨不得咬了舌头。 “她说好用?”男人轻笑一声,揽着她肩膀把人勾过来,一只手拎着盒子,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腰,嗓音压得低低的,语速极缓,像砂纸在她心口慢条斯理地磨,“她有我了解你么?” 压迫间,她能感受到他的火热。伴着男人意味明确的话语,让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连开口都很艰难:“我,我要去洗澡……” 他没有放开她,索性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起。” 沈棠心挨不过他的霸道强势。 哪怕平时再怎么温柔纵容,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想怎样便一定会怎样。 想吃掉,便一口都不会剩。 她被困在狭窄的淋浴间,始终分不清是头顶浇下来的水更热,还是他的身体更热,手指在玻璃隔板上划出一条条水痕,再被新浇下来的热水淹没掉。 她也宛若海面上的濒死的鱼,浮沉随他,一次又一次被浪潮淹没。 *** 周日晚上,沈棠心终于可以逃过一晚。 但白天断断续续地,被他缠着厮混了一整天。 回宿舍的时候楚白筠也在,她有点惊讶:“你没去晏老师那儿吗?” “没有。”楚白筠一脸生无可恋,“导师来电话了,说让我提前去实验室。” “咱本科还有一个半学期呢,都快放寒假了,这么着急抓你当壮丁?”沈棠心努了努嘴,“什么时候开始去啊?” 楚白筠趴在桌面上长叹一声:“明天早上。” 沈棠心摇了摇头,满脸同情:“幸好我没选郭教授。” “等着吧,风水轮流转。”楚白筠轻哼,“你选的可是咱院招牌,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黑山老妖婆,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 沈棠心眼皮子一颤,嘴硬:“那我不还能比你多活几天?” “……” *** 楚白筠这事的确有点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只能乖乖留在学校。 相比之下,沈棠心幸运太多。 虽然为了自习下学期课程,没法天天去见徐晋知,但只要他有空,两人就能约一次。 “你要去见你家老徐了吗?”楚白筠刚从实验室干完苦力回来,瘫在门口的行李架上,有气无力。 “是呀。”沈棠心满脸甜蜜,往背包里塞了两袋学校食堂的特色小吃,要带去和他分享的,“他今晚正常下班,明天休息,我过去玩一天。” “羡慕。”楚白筠欲哭无泪,“我已经八天没见到晏老师了。” 沈棠心突然一阵忧愁袭上心头:“我也八天没见到晋哥哥了,今天终于要见到了哎,好想他。” 自从那个周末过后,他工作忙,两人晚上有空才在微信上聊,偶尔视频。 楚白筠愤愤地扔过去一只毛绒娃娃:“滚,你个秀恩爱的女人。” *** 沈棠心是想着去送好吃的,送温暖送爱心,却没想把自己送去给他欺负。 从进门那一刻起,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终于从床上下来。 沈棠心气鼓鼓地在刷牙,已经做好午饭的男人回到卧室卫生间,从背后抱住她,对上镜子里小姑娘控诉的眉眼,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雪白的脖颈和锁骨附近印着好几颗鲜艳的草莓,镜子顶上的白色灯光将她皮肤照得愈发晶莹白皙,那几处痕迹也愈发明显,昭示着昨晚有多疯狂。 沈棠心看在眼里更是羞愤,吐掉牙膏泡沫的时候,故意溅了几滴在他手上。 “这么凶?”男人轻笑着低下身子,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对着她耳朵呼热气,“我是哪儿得罪我家小宝贝了?” 沈棠心痒得缩了缩脖子,狠狠瞪他:“你自己知道。” 徐晋知勾着唇,笑得恣意快活:“昨晚伺候得不够卖力?” 沈棠心瞬间脸又热了,垂下眼,含着牙刷咕哝:“臭流氓,一天到晚就只想这个。” 徐晋知收紧胳膊,转过头亲她耳垂:“不是你自己来找我的?” “那我来找你,就非要这样么?”沈棠心咬了咬唇,把牙刷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水流哗啦的声响中,男人的嗓音清晰又模糊,夹着些淡淡的不确定和委屈:“不喜欢和我做?” 沈棠心一下子心软了,手指摩挲着牙膏,目光微颤。 她没法不承认。 “……不是,也不是不喜欢。”她眼神天真又认真地抬起来,“就是你能不能稍微节制一点?” “你不如把自己练得强壮一点。”男人笑着掐了掐她的腰,“年纪轻轻的,三次都受不住?” 沈棠心憋屈地嘟了嘟嘴:“那我又不是个男的,你也不知道让着我。” “行,让着你。”他妥协地低笑,“让你在上面欺负我行不行?” 沈棠心差点要感动地答应。 还好她脑子转得够快,偏了偏头,斜眼盯住男人得逞的目光:“那有区别吗?” 徐晋知在她肩膀上笑了许久。 直到她抹完脸上的护肤品,准备出去,一抬眼,猝不及防地跌入一双深邃认真的眸子。 和刚刚调侃打趣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棠心心口一颤,轻声问:“怎么了?” “这些天我好想你。”男人眼底全是眷恋和深情。 沈棠心不自觉盖上他交握在前方的手。 昨晚一切发生得太快,都没能好好说出心底的思念,而此刻人就在眼前,那股思念却一瞬间疯长起来。 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乖巧,甜腻醉人:“我也好想你。” 徐晋知翻过手掌,将她十根手指都温柔地拢在掌心,唇瓣在她额角轻轻一点:“寒假搬过来一起住,好不好?” 第 62 章 第 62 章 一起住, 就每天都可以见到他。虽然心底还有那么点矜持作祟,但也抵不过这种诱惑。 看着镜子里男人认真和期待的脸, 她抿唇笑着点点头。 男人将她抱得很紧, 像是生怕她溜走一般:“你看看还缺什么生活用品,吃完饭我们去逛超市。” 沈棠心微微蹙着眉转过身:“不用了吧,我回学校去取。” “不放你回学校。”他使坏地咬了口她耳垂, “万一你去了又反悔, 不跟我回来怎么办?” “我是那种不讲信用的小人吗?”沈棠心撅起嘴巴,手指尖戳他胸口。 男人低笑一声, 直接把人抱起, “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不是小人?” 沈棠心连忙勾住他脖子, 两腿也下意识地往他腰上盘住。 这种姿势, 总有些说不出的暧昧, 她又忍不住脸热了。 徐晋知今天熬了鸡汤,说给她补补身子,沈棠心实在可怜被榨干的自己, 于是把所有的鸡腿都抢了过来。 “慢点儿吃, 都是你的。”徐晋知满眼宠溺, 往她碗里夹了几块牛肉。 沈棠心刚啃完一只鸡腿,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楚白筠的电话。 她放下筷子去拿手机,另一只手拎起第二只鸡腿, “怎么了白白?” “宝贝我刚去了趟学院办公室。”楚白筠似乎在走路, 气喘得有点儿急, “你有事儿了你知道吗?” 沈棠心愣了一下,不可置信:“我?” “嗯, 没错,你。”楚白筠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老妖婆刚开始一个五年期的研究项目,说精力有限,你,郭梓阳,吕青青三个只要两个,另外一个要分出去给别人带。” 沈棠心心底一个咯噔:“分谁出去?” “本来定的是郭梓阳,因为他往年综合成绩最差。”楚白筠哼了一声,“结果那小子觉得不公平,不接受学院安排,跑去院长办公室闹,还让他们男生宿舍写了个联名上书,真够不要脸的。你说他们那帮男的啊,干啥啥不行,搅屎第一名。” 沈棠心皱紧眉头:“那现在学院怎么说?” 楚白筠:“要安排考核,老妖婆亲自出题,最后一名刷出去。” “……” “老妖婆出题多变态你知道的吧?咱大三挂科率80%那次,还有你的噩梦,史上最低分。”楚白筠咋了咋舌,“小妞,你好日子到头了。” 沈棠心挂了电话心事重重,顿时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拿了张湿纸巾慢吞吞地擦手。 “怎么了?”徐晋知问她。 沈棠心表情郁闷地放下纸巾,“我选的导师安排了考核,要刷一个人出去,我可能要开始复习了。” 男人眉心微微一蹙,但很快舒展开来。 “那就好好准备。”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教出来的,不许给我丢脸。” “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沈棠心抱住他,额头在他脖子里蹭,瓮声瓮气地说,“就是有点舍不得你,今天又要回学校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这不还有半天呢?”男人低头吻她额角。他心里也舍不得,但必须得安慰她。 “唔。”沈棠心依旧闷闷不乐地,用力吸他脖子里淡淡的香气,还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力道一点都不疼,反而痒痒的。 徐晋知看着怀里像只小狗似的小姑娘,忍不住弯起唇,“那下午好好陪陪我。” 沈棠心整个人一激灵,忙不迭缩回脑袋:“你又又又耍流氓。” 男人顿时失笑。 “大白天的,把我当什么人了?”他捏捏她的鼻尖,“我是说陪我待着,哪儿都别去。” “哦。”沈棠心笑眯了眼。 吃完饭,徐晋知非把她拽进厨房,说是一秒钟都不许离开他视线。 其实有了洗碗机,大部分时候不需要洗碗了,但徐晋知似乎很喜欢做这些事。 沈棠心有次问他为什么这么勤快,他说——不要把这些当成是生活的负担,它就是生活本身,是幸福而且有意义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刻,面前的这个男人,在闪闪发光。 厨房宽敞,但两人只占据了不到一平米位置。 徐晋知给她戴了一双小手套,把人拢在怀里,四只手一起洗。 沈棠心几乎不会干活,完美拖累了他的进度,可他也不急,依旧洗得耐心而仔细。 洗干净的盘子整齐地摆在水池边的沥水架上。 沈棠心抬眼看着,那些盘子反射过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变得分外洁白锃亮,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而身后男人握着她,手把手地拿起盘子,挤上洗洁精,用海绵慢慢地摩擦。 水龙头里的水不停往下流,浇在手上,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那股温热。 以及他掌心的温热。 她好像一瞬间懂了,他所说的那种幸福和意义。 徐晋知做好加餐的水果盘时,沈棠心正抱着她的外套往阳台上跑。 “又要洗?”他把盘子放茶几上,抬头看她。 “是呀。”沈棠心边说边检查衣兜里有没有东西,“冬天外套太难洗了,学校洗衣房那么远,还要付钱。” 徐晋知站到她身后帮她牵起衣领,弯着唇笑了。 这姑娘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姑娘。明明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公主,身上却也有着普通女孩的质朴和单纯。 在钱的问题上,该舍得舍得,该算计算计。会买品质高价格高的东西,也会搜集奶茶店的打折卡,吃饭找团购。 她知道家里不差钱,却也知道,这些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这里不是更远?”徐晋知故意调侃她。 “……对哦。”沈棠心像是顿悟地点了点头。 “逗你的。”徐晋知揉揉她脑袋,“以后你要是不想洗衣服就带过来,放我这儿洗。” “还真有同学这么做。”沈棠心一本正经,“我隔壁寝有个姑娘,爸妈心疼她不让她自己洗,就从大一开始每周末回一次家,拖一行李箱的脏衣服。” “那你也可以。”男人挑了挑她的下巴,“我心疼。” 沈棠心被他逗笑了,刚要说话,听见有东西掉到地上。 上次那盒计生用品还记忆犹新,她心底咯噔一下,赶紧蹲下去捡。 是一枚扣子。 大衣外面的扣子。 今年新买的大衣,还没穿过几次居然就掉扣子了,沈棠心忽然想起来什么,抬眼瞪住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你?” 徐晋知勾起唇,面露疑惑,“嗯?” “你昨天,一进门就拽我衣服。”沈棠心咬了咬唇,“是不是你拽掉的?” 男人接过扣子,手指摩挲大衣上残余的线头,“我好像否认也没用。” 沈棠心盯着自己可怜遭殃的大衣,小声嘟哝:“急色鬼。” “一颗扣子而已,帮你缝上就是了。”徐晋知笑了一声,也没反驳,拿着她的外套走回客厅。 沈棠心目光一亮,跟上去:“你还会缝扣子呀?” “试试吧。”男人语气漫不经心地,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针线盒,“大不了缝坏了。” “……” 这件大衣虽然不太贵,但款式和颜色她都十分喜欢,是今年冬天最满意的一件。他穿针的时候,沈棠心紧张得不行,怕他一会儿真把衣服给缝坏了,更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给扎了。 毕竟,缝外科结和缝衣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沈棠心满脸担忧:“我要不给你找个持针器……” “不用。”男人熟练地把线端打了个结,然后拿起扣子。 没过多久,那颗扣子重新回到衣服上,位置和走针都完美无缺,就好像新买的一样。 沈棠心抑制不住热血澎湃的仰慕之情,勾着他脖子钻到人怀里:“晋哥哥,你是不是什么都会?” “也不是。”他把外套放到一边,把小姑娘抱上自己的腿,“你没发现我家少一样东西吗?” 沈棠心看了一圈,没想到:“什么东西?” “以前我在家养过绿萝,花店老板说好养,只要给浇水就成。”徐晋知面无表情地说,“我浇了一个星期,结果它死了。” 想到这男人对着一盆小绿植束手无策的样子,沈棠心噗嗤一笑。 “后来你丁姐送我两盆吊篮,也说只要浇水就成。”他顿了顿,“送来的时候绿油油的,一看就很健康长命,但还是被我养死了。为这事儿,老黄念叨我半个月。” 沈棠心实在没忍住,趴在他肩上笑起来。 “昨天去接你之前,我刚处理掉一盆仙人球尸体。” 沈棠心直笑到肚子疼,好不容易才缓下来,语气认真地说:“是不是只有人命在你手上才不会死?” “不知道呢,我也没养过动物。”他表情十分苦恼,说着便叹了一声。 “那以后我帮你养吧。”沈棠心抬手,用指腹揉了揉他眉心的褶皱,“我妈妈很厉害,我可以让她教我,以后把你阳台上种满好不好?” “好。”男人心底一暖,目光微颤着吻她额头。 沈棠心兴致勃勃地继续:“我还要搭一个小棚子,里面种很多多肉。” “好。”他轻轻吮她的鼻尖。 女孩粉嫩柔软的唇像一个无比温暖的所在,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叫人心动:“然后再养一只小狗,一只猫咪好不好?” “都好。” 他嗓音低沉,身子往后仰,也勾着小姑娘腰背,让她跟着自己栽下去。 轻轻摁下她后脑勺,含住那双温暖的唇。 第 63 章 第 63 章 回去的时候, 沈棠心又穿走他一件衣服,并毫不留情地选了他最近刚买的心头好。 在学校的日子开始变得很忙很忙, 她找师兄师姐要了教授往年招生的考题, 和一些重要的项目研究资料和学术论文,码起来足足有半米高。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泡在自习室。 隔壁桌有个复习考研的学弟,看桌上资料似乎是计算机系的, 长得很白很奶, 个子也挺高,每天穿不同颜色的格子衫。 每次沈棠心过来的时候, 几乎都会抬头对她笑, 她也礼貌地回一个笑。 两人却从来没交流过。 直到某一个中午, 沈棠心刚从自习室出来, 准备乘电梯下楼, 那学弟跟上来叫了一声:“学姐。” 沈棠心刚按下电梯按钮, 回头看他,“你好,有什么事吗?” “学姐, 那个, 你还是单身吧?”格子衫学弟摸了摸后脑勺, 笑着对她说, “我能不能……和你留一个联系方式?” “抱歉, 不能。”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 沈棠心惊喜地转过头,刚刚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 白色中领毛衣外敞着一件质感极好的浅咖色呢子大衣, 手里拿着一条斑马条纹的针织围巾。 在格子衫学弟诧异的注视里, 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学姐不是单身,学姐有男朋友。”说着, 拿起她胳膊上挂着的男式外套,温柔地披在她肩膀上,眼中噙着几分得意,“这么乖?每天都穿我衣服?” 沈棠心把胳膊伸进他大衣里面,搂住他的腰:“你的衣服暖和,还好闻。” “……不好意思学姐,打扰了。”格子衫学弟讪讪地走开。 徐晋知搂着她进电梯,帮她把扣子一枚一枚地扣好,“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没眼力?” 沈棠心想了想:“他可能看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吧。” “那我得天天来才行。” 沈棠心知道他是开玩笑,他也不可能天天来,于是躺在他怀里笑了一声。 从图书馆出去,徐晋知把手里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小姑娘怕冷,却不喜欢戴围巾,说脖子下巴痒痒的不舒服。他一个从不用这种东西的人,却要记得给女朋友带。 徐晋知跟着走了一段,才发现路线不太对。 这虽然不是他母校,但他偶尔过来参与研究和讲课,在哪里吃饭还是知道的:“食堂不是这边,你去哪儿?” “出去吃呀。”沈棠心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南二门是离美食街最近的,一会儿从小竹林穿过去,比你开车还快呢。” 徐晋知笑了笑,“去食堂吃就好。” “你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怎么可以吃食堂?”沈棠心回头看着他,表情严肃,“我带你去吃我们美食街的网红店,然后去逛街。” 徐晋知摸摸她脑袋,“下午不学习了?” 沈棠心转身搂住他脖子,踮起脚尖,吧唧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娇声道:“看在我这么想你的份儿上,今天就放半天假吧。” “好。”他低头也亲了亲她。 *** 两人坐在火锅店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外能看到古色古香的美食街,不知道从哪家飘进来的蛋糕香味,瞬间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沈棠心忽然把男人的右手捧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饿了?”徐晋知从窗外收回目光,“想吃蛋糕吗?我去买?” 沈棠心摇了摇头:“不想。” 徐晋知轻笑一声:“那咬我做什么?” “我没有咬你呀。”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地耍赖,然后低下头,用唇瓣碰了碰他的手背,“亲亲它,辛苦了。” 男人目光微微一动。 “还骗我说今天休息。”她一边揉着他的手,一边不满地嘟哝,“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在医院可是有眼线的。” 徐晋知望着她心疼的样子,眼底一阵暖意漫开:“我今天是休息,不过,早上临时去做了一台手术。” 沈棠心继续揉着他的手,“疼不疼?” “不疼。”他眼皮一颤,微微摇头,“习惯了。” “习惯了也会疼的。”沈棠心从包里拿出护手霜,挤了一点在他手背上,轻轻抹开,“你看,这里都裂口子了。” 护手霜有美白功能,却也没见什么效果。 他的手更白,和脸上身上的那种白很不一样。是长年闷在手套里,和刷洗过度的那种白,角质层比正常人薄得多,手背上的血管和指骨处的红痕都十分明显。 但他手型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匀称,像个吹弹可破的娇弱美人。 沈棠心不自觉放轻力道,仔细按摩每一个小小的关节。 徐晋知低头看着小姑娘一丝不苟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 这些年,有人讨厌他,有人驱逐他,也有人仰慕他,有人关心他,但他从未享受过此时此刻,这种被人捧在手掌心,体贴疼爱的感觉。 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哪怕这辈子到此为止,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他又不甘心,盼望着与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想永远被她这样疼爱。 他轻轻地抽回手,把小姑娘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 “我腰也疼。”男人低低沉沉地开口,“也给我揉揉?” “……” *** 晚上十点半,楚白筠从实验室回来,看见沈棠心的床里还亮着灯。走过去掀开帘子,发现她支着小桌子在看书。 “你还不洗澡睡觉呢?” “我洗了呀。”沈棠心看都没看她,在书上记东西。 “好吧,那我去洗了。”楚白筠努了努嘴,撒开帘子,“你别看了早点睡,明天再看。” “嗯。”对方回得敷衍。 楚白筠上床后,对面灯光调暗了些,却还是没熄。她知道这姑娘是头劝不动的倔驴,也就不说了。 快到十二点,楚白筠打算关机睡觉,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居然是列表里万年躺尸的徐主任。 【她睡了?】 *** 徐晋知晚上回来后,就没收到过沈棠心的消息。 平时两人就算再忙,她睡前都会发一句晚安,可今天快到凌晨还没有。 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小楚:【没睡。】 徐晋知眉头一蹙:【她在干嘛?】 小楚:【学习呢,应该是白天任务没完成,加班呢吧。】 看着屏幕上的字,他目光沉了沉。 小楚:【我已经说不动她啦,说也没用。她这次真的很拼,每天学习任务都是按小时安排的,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白天要是有事耽搁了,熬夜也得加回来。】 【我是不懂了,她为什么非得跟那个罗教授。】 他知道罗丽华,院里有名的博导,手下带出来的学生十之八九都是全国叫得上名来的专家,但收徒门槛高,执教严格,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一般学生都不敢挑战。 沈棠心为了保住名额,看来是下了血本。 他开始后悔这种时候跑过去找她了。 徐晋知望着窗外夜景,呆怔片刻,再给楚白筠发消息。 【让她早点睡吧,不急这一天。】 *** “哎,小美女。”床头被人用手机敲了敲,“你家老徐叫你早点睡觉。” “啊?”沈棠心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 “啊什么啊?你不回人消息不接人电话,都找我这儿来了。”楚白筠翻了个身,“快睡吧,不急这一天。” 沈棠心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枕头下掏出手机。 白天在自习室设置的静音,一直忘了调回来,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满屏的未读消息。 她赶紧打开微信回复:【对不起呀,忘关静音了,没听见QAQ】 徐晋知:【没事就好。】 【别看了,早点睡。】 沈棠心:【好的!晚安!】 后面加了个亲亲的表情。 徐晋知:【不许说了晚安再偷偷看书。】 【我会让小楚监督你的。】 【我也有眼线。】 沈棠心:【……】 徐晋知:【听话,关灯睡觉。】 【熬夜对脑子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效率。】 沈棠心立马一个激灵,看了看小桌板上的资料,挣扎之下,全部收起来。 徐晋知:【关了吗?】 沈棠心:【马上!】 她收起桌子,关掉小台灯,终于钻进被窝。 紧接着收到一条新消息:【嗯,快睡吧,晚安。】 沈棠心侧躺着,笑得满脸甜蜜:【我进被窝啦!】 【晋哥哥晚安=333=】 发完,她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扣过去。 十几秒后,听到枕头边又一下震动。她激动地拿起来一看,果然还是那个男人。 言简意赅,却如千钧重。 【乖。】 【我爱你。】 沈棠心刚刚平静的心跳又毫无规律地凌乱起来。 两个人虽然甜甜蜜蜜,却从来不会把这个字挂在嘴边,徐晋知除了在床上,平时也都是个内敛沉稳的人。 他的爱向来是用行动表现出来的,而不是花言巧语说出来的。 沈棠心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把这个字都快看瞎了,才抿了抿唇,抱着手机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像被人偷窥似的。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无比认真地敲下去。 【我也爱你。】 第 64 章 第 64 章 徐晋知好多天没来找她了, 白天都是音讯全无。 这天,她在图书馆的电子文库找资料, 坐在临窗的位置, 窗外正对着一片人工湖,长长的浮桥从湖边柳林延伸至红柱绿瓦的湖心亭。 外面正飘着小雪,浮桥上有一对雪中漫步的情侣, 女孩在唇边呵了呵手, 男孩便温柔地握住,把女孩的两只手都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 然后拥她入怀。 两人在雪花飘飘里吻着对方。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他, 想念他的手, 他拥抱和亲吻的温度, 就连身上穿着隐隐带有他香味的外套, 都无法消解这突然迸发的情绪。 沈棠心收回目光, 把手机拿出来给徐晋知发了条微信,但他没有立刻回复。 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只好找了赵青严: 【赵哥, 徐主任在干嘛呢?】 赵青严:【不知道啊, 他今天休息。】 心底那种情绪像是突然被打上一层霜, 她眸色沉了沉, 敲字:【哦。】 过了一会儿, 忍不住又问:【最近他工作很忙吗?】 赵青严:【还好吧,正常忙。】 沈棠心不再回复。 良久后, 她叹了口气, 继续找资料。 *** 徐晋知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忍无可忍,出口吐槽:“我说你一个大男人, 买件衣服要逛遍整个商场吗?” 黄旭天正在比较两件同色系的毛呢外套:“小倪现在可是公司副总,我去陪她参加年会,总不能给她丢脸吧?你要是累了跟我说,那边有小孩儿坐的小火车,我呢请你坐上去溜几圈,可能差不多就买好了。” 徐晋知懒得骂他幼稚,凉飕飕睨着他面前的大衣:“你是去参加年会,要买西装,你现在看的是西装吗?” 黄旭天拎着手里的黑卡晃了晃:“我家小倪说了,多买几件,随便刷,你要是嫉妒,也找个有钱老婆养你啊。” 徐晋知冷笑了声:“呵。” “哎老徐,这件你穿不错。”黄旭天把其中一件递给他,“款式和颜色都挺适合你的,快试试。” 徐晋知漫不经心地睨了眼:“你自己试。” “这颜色我哪hold得住?”黄旭天咋了咋舌,“就得你穿,你这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徐晋知这才抬眼,稍微端详过后,还是拧了拧眉:“这件不行,太长了。” “你这么大个子还怕长?”黄旭天比推销的店员还要热情专业,“相信我,长的好看,显身高显气质。” 徐晋知淡淡说了句:“棠棠穿不了。” 随后去看另一边架子上的衣服。 黄旭天惊呆了:“是你买衣服,你管她干嘛?” 徐晋知转过头,神色认真:“她现在穿我的衣服。” “……”黄旭天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徐晋知满脸甜蜜的烦恼,装模作样一声叹息:“没办法,她就喜欢穿我的,我家衣服都被她顺走好几件了,是该买了。” 黄旭天被他突如其来的凡尔赛恶心到不行。 “不过这家的色调我不太喜欢。”徐晋知抬眼扫视过店里的衣服,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关机了,“你慢慢试,手机给我,我去借个充电宝。” 电梯旁边就有共享充电宝,他用黄旭天的手机扫码拿了一个,充上自己的手机。回去的时候黄旭天正穿着一件墨绿色长款风衣,一边在镜子前搔首弄姿,一边调侃: “跟你家小姑娘那么恩爱,你休息不去找她,在这儿陪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买衣服?” 徐晋知毫不留情地戳他痛处:“这不是看你可怜,老婆都不陪你逛街。” 黄旭天被哽了哽,忙不迭为自己找回场子:“我老婆工作忙,快年底了公司事儿多。她特意嘱咐我看上什么随便买,别委屈自己。” “她也忙。”徐晋知眸色暗了暗,“我就不去给她添乱了。” 黄旭天提起丁倪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沈棠心那天开开心心地带他去吃美食街,逛商场玩游戏机的画面。她就像个小太阳围在他身边,每一抹笑容都光芒四射。 陪完他,晚上却一个人偷偷在宿舍用功,补落下的学习进度,还不让他知道。 她理解他,心疼他,他又何尝不是? 他也很想很想她。 *** 半个多月的复习很快要到尾声。 期间,徐晋知就来找过她一次,后来再没来过学校。虽然他们每晚几乎都会联系,她却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徐晋知总是更多的过问她复习情况,偶尔为她答疑解惑,就好像回到了她还在他手下实习的那段时间。有时候她想多聊一会儿,他就催她早点睡觉。 沈棠心心里憋着一股气,直到考试那天。 *** “宝,咱大一那个辅导员,女的,你还有印象不?”楚白筠突然问。 明天就要考试了,沈棠心瞅了眼时间,关上抱佛脚的小本子,朝她看过去:“是那个结婚请咱吃饭的学姐?” “没错。”楚白筠点点头,“我们大家还给了两百块红包呢。” “哦,记得。”沈棠心点了下头,“怎么了?” “她离婚了呀。”楚白筠一边往脸上拍着爽肤水,一边说,“我听实验室的师兄讲的,刚离,离得特低调,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沈棠心蹙了蹙眉:“为什么要离婚呀?” 去参加婚礼的那天她见过新郎,长相俊美,身材挺拔,听说是个检察官,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和学姐站在一起样貌登对,表情也恩爱。 那种彼此对望时眼里的光,是装不出来的。 当时她特别羡慕。 没想到这才三年,就生了变故。 楚白筠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和平离婚,没有出轨家暴什么的,也没有财产纠纷。” 沈棠心越来越疑惑:“那干嘛要离?” “也许是不爱了?”楚白筠想了想,“到了感情平淡期,熬不过去就离了呗。毕竟夫妻俩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互相没有了感情,天天见面也是煎熬。” 沈棠心目光稍稍一动,拧了拧眉,喃喃道:“平淡期?” “是啊。”楚白筠把水乳盖子盖好,叹了一声,“两个人在一起,总不可能永远都是如胶似漆,轰轰烈烈的。结婚也是啊,新婚燕尔那阵劲儿过去之后,天天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难免会影响感情,慢慢磨着就磨没了呗。” “那……谈恋爱也会这样么?”沈棠心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也会吧,反正我和晏老师现在还好。”楚白筠努了努嘴,“有的人对于感情的新鲜期比较短,有的人比较长,看运气咯。” “哦。”沈棠心有些闷闷不乐地关上帘子。 *** 天已经黑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男人正将咖啡机滤纸上的残渣倒进垃圾桶里。 突然门被人打开,另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阔步走进来,“老徐,来杯咖啡。” “来晚了,没了。”徐晋知脱下白大褂,用衣架抻开,挂在门后的金属挂钩上,“我准备下班,你还不走?” “本来想找你讨杯咖啡再走,算了。”黄旭天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车开去保养了,你送一下我。” 徐晋知瞥他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电梯里,黄旭天正给他老婆发微信,笑得像朵花似的。徐晋知看着,不禁想到些什么,面色一沉:“问你个事儿。” 黄旭天依旧咧开着嘴:“说。” “我觉得,她最近好像对我有点儿情绪。”徐晋知脸上带着几分愁容,“但我问她是不是不高兴,她又说没事儿。” 难得这人开口咨询感情问题,黄旭天兴致盎然地看过来。 徐晋知面色很认真:“你家丁倪有过这种情况么?” “有啊,女人嘛。”黄旭天咋了咋舌,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我告诉你啊,你要是觉得她可能有情绪,那就是一定有情绪,女孩子口是心非,说没有就是有。你得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徐晋知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想着第二天就是沈棠心考核的日子,正好他休息,一大早特地起床发了条信息,给她加油打气。 小姑娘回得客气礼貌:【谢谢,我会努力的。】 最近沈棠心都是这么不对劲。 可每当他一问,小姑娘便以复习为由搪塞过去,不给他机会深究。 考核时间只有半天,他心事重重地吃了顿早餐,便开车去她学校等。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教学楼门口才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今天大寒,她穿了件白到发光的长款羽绒服,一直长到小腿,把自己裹得像一只蚕蛹。黑色的马丁靴踩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声音逐渐朝他靠近。 小姑娘依旧没戴围巾,只是穿了件粉红色高领毛衣,两只手揣在羽绒服兜里,离他越近,脚步就变得越慢。 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像一只小鸟似的扑过来。 徐晋知心脏往下沉了沉,主动走到她面前,站定,把她背后的羽绒服帽子拉起来,盖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温热的手掌伸进帽子里,轻轻捏住她冰凉的耳朵。 “回家吃饭?” 沈棠心低着头不看他,嗓音有点闷:“不了,我还要回宿舍。” “那你先回宿舍,我等你。”他揉了揉她的耳朵,想把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这段时间辛苦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了。”沈棠心往后退了退,把他的手从帽子里拽出来,依旧眼眸低垂,“我刚考完,有点累,想回去睡一觉。”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低头望着她,眉心褶皱愈深:“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沈棠心摇了摇头:“我没有。” 此刻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想起黄旭天的话—— “女孩子口是心非,说没有就是有。” 于是拧了拧眉,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沈棠心继续摇头,却不搭腔。 徐晋知暂且无计可施,只好轻叹着开口:“那去我那儿睡吧,好歹比宿舍的床舒服。等你睡醒再吃饭,好不好?” 沈棠心稍稍抬眸,视线落在男人冻得红红的鼻尖上,心底一酸,眼中不自觉带了点雾气:“你不用这样。” 徐晋知眼皮颤了颤,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沈棠心默不作声,心里却是一场滔天巨浪。 想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咬咬牙,语气认真地对他说:“我知道感情都是会变的,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但该懂的我都懂。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好了,不需要这么哄着我。” 她知道他是个阅历丰富的男人,或许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她这样的小姑娘,她自信年轻漂亮,让这个男人有几分兴趣是正常的。可正因为他见过很多很多的精彩,这种新鲜的兴趣维持不了多久,也是正常的。 “你想怎么样我都能接受。”沈棠心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意,“这段时间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也不会怪你。” 徐晋知被她一番话给弄懵了,直到她说到这里,才定下心神,有点挫败地开口:“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棠心吸了口气,尽量维持大脑的理智清醒,和来之不易的坚定。 “既然已经到了平淡期,如果你不想继续的话,那我们就……”她顿了顿,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继续:“就算了。” “算了?”徐晋知扯了扯唇,“什么叫算了?” 沈棠心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攥着,几乎要失去知觉,她低下红红的眼眶:“就是……就是……” 她说不出口那两个字。 光是想想,眼睛里那股热浪就仿佛要奔涌出来。 心里两个小人始终在打着架。 一个催促着她快刀斩乱麻,另一个,却还奢望这个男人出口挽留。三年前抽身而退的时候,她可以让自己毫发无损,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痛到难以呼吸。 就好像和他分开,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眼眶里的泪再也蓄不住,在男人托着她下巴抬起来的那个瞬间,汹涌而下。 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一串紧接着一串,有的沾湿了毛衣衣领,有的则滑落在冰凉颤抖的唇瓣上。 然后被另一双温暖的唇,轻轻含住。 第 65 章 第 65 章 男人修长有力的臂膀拦住她的腰, 将她先前退开的身体捞回来,严丝合缝地摁进自己怀里。 飘雪的寒冬腊月, 她被他抱得浑身发烫, 唇也是烫的。他温柔却霸道地掠夺,仿佛要将这些日子克制在心底的思念全部都宣泄出来。 等最初那阵激烈过去,他轻喘着, 浅浅地啄她唇瓣。 沈棠心终于有机会能说话, 先前脑子里那些东西都被他所带来的疾风骤雨驱逐了出去,只剩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赧。 她推了推他胸口, 低声咕哝:“不要, 这里好多人……” “这样就看不到了。”徐晋知把她的帽子往前拉了些, 挡住二人紧紧相贴的脸, 然后轻缓缠绵地继续。 她还是跟着他回了家。 这次他很小心, 没有再扯坏她扣子。但也毫不留情地, 将这半个多月的利息都讨了回来。从玄关到沙发,再到主卧和浴室,处处留下恩爱的痕迹。 最后沈棠心躺在浴缸里, 身上每一寸骨头都仿佛软掉了, 像一只小猫瘫在他胸口, 指甲轻轻地挠他手臂泄愤。 徐晋知满眼宠溺地任由她作乱, 手掌不停地掬起热水, 从她肩头淋下。 “半个月不去看我,一见面就想这种事。”沈棠心嘟哝着, 用力拧了一把。 男人吃痛闷哼, 随即将她湿漉漉的爪子握住, “你还真下得去手?” “怕什么呢,反正你皮糙肉厚。”沈棠心咬牙切齿地瞪他, “身强体壮。”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笑了:“我就当你是夸我。” 沈棠心哼了一声,又用另一只手拧他一把。 不过这次没用什么力道,只轻轻一下,就再次被男人握住。 她被他紧紧地环在胸前,听着胸腔里那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耳边是随着他呼吸略微起伏的胸膛,男人携着低叹的嗓音从头顶沉下来:“棠棠,我跟你说过,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心里瞬间变得平静,她仰起头望着他。 “这方面我没有失败的经验,而且我是男人,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低头吻她的额,“以后如果再让你不高兴,一定要告诉我。” 沈棠心鼻头一酸,瓮瓮地“嗯”了一声。 “别傻乎乎的自己生闷气,嗯?”他攫住她的唇,惩罚似的轻咬。 不过也不疼。 沈棠心反倒笑了出来:“我知道了。” “我是爱你的。”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这个字。 沈棠心心底一震,眼眶也忽然热了。 “我会长长久久地爱你。”他低头噙住她的唇,深吻下去。 半个月以来,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温柔地被人抱在怀里,暖融融的,彻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两眼迷迷糊糊睁不开,只隐约看清那个绿色的按钮,用手指点了点。 电话里传出一道温柔女声:“棠棠,干嘛呢?” “唔妈妈,我在睡觉。”发现对方打的是视频,她眯着眼睛,晃悠悠地把手机竖起来。 那边静默了两秒,才问:“你这是……跟谁一起睡觉呢?” 沈棠心瞬间脑子一嗡,清醒了。 也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是睡在谁家。 “没没有。”她赶紧转了个身,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同时将放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妈妈我是一个人。” 徐晋知这时也醒了,惺忪的眼逐渐清明,侧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不对,我刚刚看到一条手臂。”贝曦蹙了蹙眉。 “是我的。”沈棠心举起自己的手。 “你有那么粗吗?你当你妈傻的是不是?”贝曦眼梢微挑,“手机转一圈我看看。” “……哦。”沈棠心视死如归地咬了咬唇。 正打算接受命运的裁决,突然间灵机一动。 旁边的男人被她摁着脑袋塞进被窝里。 清理完现场,沈棠心举着手机转了一圈,镜头回到自己正直坦荡的脸上:“妈妈您瞧,没有人吧。” “是我看错了?”贝曦将信将疑。 沈棠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您可能眼花了吧,真的就我自己。” 话音刚落,她突然忍不住叫了一声。 贝曦眉头一蹙:“你怎么了?” “没,没事。”沈棠心把手伸进被子里,却只能抓到男人的头发,根本阻止不了他暗戳戳干坏事,一时间又气又羞,脸都红了。 贝曦还想跟她聊聊,被她仓促打断:“妈妈我还困呢,我想再睡会儿,挂了哦,拜拜!” 把手机扔到旁边,沈棠心气鼓鼓地叫他大名:“徐晋知!” 被子里传出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很快他从她面前钻出来,紧紧搂着她身子,目光灼灼,温柔而幽深。 水泽潋滟的唇瓣轻轻覆上她的,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我尝尝,哪张嘴更甜……” 直到沈棠心快要窒息,才终于被他放过,贴在她耳边用气声喃喃:“睡会儿?” “好。”沈棠心忙不迭点头。 一分钟后,她羞愤不已地捶打男人的胸肌。 “不是说睡会儿吗?” “这不是睡着?” “……” 考核结果出来得很快,当天中午就收到导师助理打来的电话,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 徐晋知说要做顿大餐来庆祝,两人下午便去逛超市,顺便买她需要的生活用品。 临近年关,街上到处都张灯结彩,超市门口也支起了卖对联的小摊位。 老板现写,二十元一副。 徐晋知刚要进超市,沈棠心扯了扯他袖子:“我们买一副对联吧。” 想着他那扇白门周围贴上红对联的样子,她觉得一定会特别好看,清丽脱俗。 徐晋知望着她,神情淡淡的,却眼底温柔:“想要?” 沈棠心点点头。 “好。”他抬手摸摸她脑袋,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老板旁边问:“能借一下您的笔墨吗?” 老板转头看见这对郎才女貌的小情侣,笑呵呵道:“行,自己写十块钱一副。” 三张纸十块钱,价格不算便宜。但徐晋知没说什么,搂着她站到桌前,毛笔蘸了墨,将她的手握在中间。 沈棠心会写毛笔字,仅仅停留在会写的程度,比普通人像模像样,但谈不上书法。小时候大哥教过一阵,她实在不爱学,中途放弃了。 “写点儿什么呢?”男人在她头顶沉沉地问。 沈棠心抬眼看老板写好的那些对联,正想说就照着写好了,男人已经把着她的手,在纸上徐徐落笔。 运笔流畅,字迹婉若游龙,连一旁的老板都看呆了。一时间,路上经过的人也频频回头张望。 沈棠心被他搂在怀里,被他温暖的气息所围绕,身后是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手被他握在掌心,每一笔都亲自感受着他的顿挫和力道,以及在两人相握的手指下缓缓呈现的,堪比书法作品的两行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棠心看着写完的字哭笑不得:“这哪叫什么对联啊?” “这个是送你的。”徐晋知轻笑一声,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老板,再来一副。” 路过的小情侣羡慕得不行。 “我也好想要啊。” “我去帮你写一幅?” “就你那狗爬字,猪都嫌丑!” “……” “看看人家男朋友,长得又高又帅还会写毛笔字,还这么温柔体贴……” 这次,他倒是写了一副正常的对联。 老板帮他们晾在旁边,说好逛完超市再出来取。 在超市买完菜和生活用品,超市出口有一家睡衣店,沈棠心一眼看中模特身上的情侣睡衣。 “晋哥哥,那两套好看诶。”她抬手指了指,“我们买吧!” 徐晋知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店里,勾起唇:“好。” 然后牵着她走进去。 “老板,这套情侣睡衣给我们拿两件新的。” “好嘞。”阿姨笑眯眯道,“两位还需要别的吗?我们这儿有许多新年新款,现在正打折呢,要不要再看看?” “好,我们自己看看。”徐晋知笑了笑,走向女式内衣的区域。 这家店除了正常的内衣,也有不太正常的内衣。 沈棠心看着镜子旁边挂的那件,不自觉脸热了热,好在他没继续往那边走,而是停在了内衣货架旁边,“你有件内衣搭扣松了,买两件新的吧。” “……”沈棠心对上老板娘憋笑的目光,脸一红,“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我昨晚不小心弄坏的。”男人毫不羞耻地承认。 “……” “赔你几件。”徐晋知抬了抬下巴。 “……不用了,我还有好多都穿不过来。”沈棠心想想在他面前选内衣的画面,就很崩溃。 他搂紧她的腰,语气温柔含笑:“是我弄坏的,你不让我赔我会很内疚。” 老板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直接走过来给沈棠心介绍:“姑娘,这是我们昨天刚到的新款,无钢圈的,外面是蕾丝杯面,内杯光滑舒适,你可以摸摸,这个非常软,穿上舒服的,而且杯型也好看。” “……” 沈棠心不好意思上手,男人替她摸了摸,一本正经道:“是还不错,要不然试试?” 第 66 章 第 66 章 沈棠心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好看倒是挺好看的。 徐晋知眼光不错。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姑娘穿什么罩杯的?我给你拿。” 徐晋知端详着手里这件,认真地点了下头:“好像就是这个码。” “……” 沈棠心仔细瞧了眼侧面小布条上印的尺码, 没想到还真是。 老板娘推荐得不错, 这件内衣穿着舒服,也好看,徐晋知给她每种颜色来了一件。走的时候, 还把镜子旁边那件比基尼似的套装也带上了。 对上老板娘暧昧的目光, 沈棠心脸颊如火烧,当场溜之大吉。 徐晋知付完钱跟上来, 拎着小姑娘的帽子把人拽进怀里:“跑这么快, 新衣服不要了?” 沈棠心想到袋子里那件情趣内衣, 又羞又气地捶他胸口:“你买的你自己穿!” 徐晋知一本正经地面露难色:“虽然我不应该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但这个我好像穿不了。” “……” 两人回到卖对联的老板那儿, 带走他们写好的两副对联, 还买了一些春节用的贴纸和挂饰。 刚回到家,沈棠心看徐晋知拎着小板凳要出门,问道:“你去干嘛呀?” “贴对联。” “哦。”沈棠心立马跟出去。 男人站在小板凳上, 把那张对联在墙上铺平。沈棠心看清上面的字, 嘴角一抽:“你确定要贴这张吗?” “嗯, 就贴这张。”徐晋知神色淡定地用刷子在墙上刷胶水。 “……”沈棠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久后, 一尘不染的白色大门两边都贴上了对联, 上面写着: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横批——百年好合。 横批是他们后来去拿的时候, 老板免费送的, 和徐晋知字体不一样, 但也好看。 沈棠心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很快, 徐晋知贴好了门板上的福字。 身后电梯门忽然打开,隔壁小情侣也购物回来了。 那男人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对着徐晋知家里大门端详几秒,笑呵呵道:“徐主任,恭喜恭喜。” 沈棠心一脸懵逼地转过去。 小年都还没过,这时候拜年也太早了吧? 直到他旁边的女孩满脸堆笑地开口:“徐主任徐太太,新婚快乐啊。” “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沈棠心:“……” 神TM的百年好合! *** 沈棠心暂时在他家住了下来,两人的同居小日子蜜里调油。 小年那天,徐晋知要上班。 沈棠心怕他在医院冷清,于是蒸了点饺子用保温盒带上,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探班。 赵青严说人在休息室,她便直接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她刚要推开的时候,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那姜缓缓的婚礼你什么打算?”是黄旭天的声音,“大家可都好奇你的脱单大事儿呢,不带你家小姑娘去见见?” “不用了。”徐晋知语气平淡,带着隐隐的凉薄,“没必要让她见。” 沈棠心不自觉捏紧了保温盒。 接下来两人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见。 是手机恰好震动起来。 沈棠心摁下接听,对面传来一道女声:“你好,是沈司澜的家属吗?他人受伤了在中心医院急诊,你赶快过来。” 挂了电话,沈棠心面色焦急地看了眼休息室,终是没踏进去。 她把保温盒递给经过的护士:“这个替我交给徐主任,让他记得吃午饭,谢谢啊。” 护士应下后,她转身迅速离开。 几乎是沈棠心前脚走,黄旭天后脚出来。 徐晋知还在休息室里接开水。 护士拎着保温盒进去说:“徐主任,这是沈医生给您的。” 徐晋知微蹙着眉拧起杯盖:“她人呢?” “刚走不久。”护士指着桌上的保温盒,“我去忙了啊,您记得吃。” “好。” 徐晋知放下水杯,正要伸手去拿保温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而焦急地跑出去。 *** 沈司澜脸上挂了彩,胳膊腿几处皮外伤。医生给他处理好伤口,让他在病房稍作休息。 “千万别告诉爸妈和大哥。”沈司澜严肃叮嘱她。 “知道了。”沈棠心努了努嘴,“一把年纪跟人打架,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好没伤得很严重,不然看你过年怎么交代。” 沈司澜眉梢一挑:“你是在教训你哥吗?” 沈棠心瞪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徐晋知。 沈棠心看一眼挂断,选择信息回复——我现在很忙,不方便接电话。 重新把手机放回兜里,心里腾起一股莫名烦躁,她抓过床头柜上的处方单:“待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医生开了点消炎药,和跌打损伤的外用药油。 沈棠心拿完药刚回到病房门口,被一个急速冲刺的女人吓得一激灵。 然后眼睁睁看着沈司澜被人抱个满怀。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手在他脸上和身上四处乱摸:“你怎么样?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司澜向来欠揍的脸上满是懵逼:“你谁?”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梨花带雨变成了疾风骤雨,女人哭倒在他胸口,“我以为梁川野骗我呢,你到底怎么了呜呜呜……” “我失忆了。”他波澜不惊地开口。 “……”沈棠心一脸无语地扯了扯唇,走过去,重重地把药搁在床头柜上。 女人听见声响抬起头,表情有点错愕:“你是?”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沈棠心一本正经地说,“他脑子没问题,如果坚持说自己失忆的话,建议你带他去看看精神科。” “……” 在沈司澜快要吃了她的眼神中,沈棠心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如果她现在心情愉悦,是懒得掺和沈司澜和他女朋友的。 可她现在心情有点糟糕。 看着沈司澜明目张胆欺骗他女朋友,就忍不住心底的正义之火。 沈棠心郁闷地走到急诊大门口。 正午的阳光笼罩过头顶,心里却是阴雨绵绵。 她望着花坛边你侬我侬的一对情侣扯了扯唇,正要拿手机叫车,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手腕。 鼻腔里嗅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明明就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但能闻出一丝微妙的不同。 转头一看,果然是徐晋知。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男人微蹙着眉,气喘吁吁,似乎是跑了很久。 沈棠心低着头,往回扯了扯手腕:“有点急事。” “不接我电话?”他挑眉,依旧眉心褶皱。 沈棠心抿住唇片刻,硬着头皮解释道:“刚刚不太方便。” 小姑娘脸上藏不住事,别扭得很明显。徐晋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大概有了谱。 他握住她手指安抚地揉了揉,嗓音也沉下来:“没什么话要问我吗?” 沈棠心目光轻飘飘落在男人白大褂扣子上,想起站在休息室门口听到的话——“没必要让她见。” 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问不出口,于是犹豫片刻,换了种问法:“你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吗?” 姜缓缓这名字她记得,是在青湖市酒店餐厅找她的那个女人。 当时对方告诉她,是高中同学。 没听到男人马上回答,她紧接着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黄主任讲话的,过去找你的时候,你们刚好在说。”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棠心一时间摸不准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是要去参加婚礼,还是相信了她没故意偷听。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继续问什么,犹疑间,男人再次开了口:“我没打算去。” 沈棠心诧异地抬头,目光坠入他幽深的眸子。 他抬手揉着女孩头发,嗓音不疾不徐,解释得很耐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必要去。” “……哦。”沈棠心轻轻咬住下唇。 原来他说的没必要是这个意思。 是那些人不重要,而不是她不重要。 感觉到小姑娘心情的变化,和两人之间气氛的舒缓,徐晋知轻叹一声。 他温柔地拢她入怀,低头吻小姑娘发心:“又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沈棠心连忙否认。 “那转头就跑,不接我电话?”男人了然于胸,也不给她留面子,“是不是得像上次一样才长记性?” 沈棠心猛想起那个欲生欲死的晚上,用力摇头。 虽然他现在依旧每天都要,但每天都比较节制,只是会变着法地让她享受男女之间的乐趣。 她已经很久没被弄哭了。 然而那少数几个夜晚,还是记忆犹新。 “我算得上朋友的你都见过了。”男人语气认真起来,“老黄两口子,贺青临,医院同事,基本就这些。” “哦。”沈棠心乖巧地环住他腰。 “我没有很复杂的社交关系,也懒得联系那些不重要的人。”徐晋知搂紧她身子,温柔低语:“现在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 下午,沈棠心在医院陪他上班。 因为现在没编制不能帮忙,她就像个小花痴似的站在旁边围观,偶尔也跟他学点新东西。 他会的太多,而她不会的也太多。 徐晋知工作时的模样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像第一次那样令人惊艳。 仔细回忆,却又和三年前有所不同。 那时他也是这么认真投入,但毕竟年轻,有着年轻人该有的浮躁。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带着时间沉淀后的镇定自若。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有一丝惊慌。 她见过他最慌乱的时刻,是那次从机场出来,他抱着突发急病的她。那一路都紧紧抱着,从未停止过慌乱。 下班后,徐晋知突然说要带她出趟远门。 两人只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匆匆赶往机场。 候机室里,沈棠心靠在他肩上打哈欠:“我们去青湖干什么呀?” 徐晋知侧过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带你去见很重要的人。” 他惯常温柔的嗓音里,依稀夹着渺远的虔诚。 第 67 章 第 67 章 沈棠心下意识地想问, 但莫名有一股力量让她忍住了这阵冲动。 没过多久,她便睡着了。再醒来是徐晋知提醒她登机。 上飞机后她又睡了一觉, 大约十点多抵达青湖机场, 他提前约好的车,送两人到一个小县城。 夜里看不清什么景色,但县城似乎还挺热闹, 都这么晚了, 路边不少大排档烧烤摊正在收摊,楼房里也还有零星一些灯光。 徐晋知带她找了家酒店, 睡到第二天早上自然醒。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摩托车, 两人从县城出发, 一路沿着国道疾驰。 沈棠心长到这么大, 还只是林鹤浔沉迷改装机车的那些年, 跟着他坐过几次, 已经好久没体验过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了。 大冬天的,徐晋知也没穿外套,只是衬衫外罩着一件薄针织衫, 却把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只剩下一张脸。上车时还给她戴了个头盔, 全身几乎密不透风。 乡野风光甚是好看, 每一缕空气也都是清新自然的, 让人忍不住想大口大口地呼吸。 沈棠心偷偷地把头盔前面的小罩子推上去。 车子在某一个路口转弯,驶进稻田间的狭窄公路, 又不知转了多少个弯, 路慢慢变得越来越窄, 也从水泥路变成泥土路,车子驶过的地方飞起漫天烟尘。 直到停在一个大宅院后的空地上。 那里孤零零竖着一座坟墓。 墓修得很好, 和她在路上偶尔见到的小土包很不一样,水泥砌得整整齐齐,墓碑也刻得十分讲究。 角落有他的名字落款,是他母亲的墓。 徐晋知打开摩托车后面的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和一些纸钱冥币,走到墓碑前蹲下。 他把花竖立在墓碑前面,淡淡道:“妈,我带棠棠来看您了。” 说着,他后退两步,在墓碑前的空地上用打火机点燃纸钱。 沈棠心懵了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跪下。 虽然人已经去世了,但这是第一次见他妈妈,总该要有点礼节的。于是她蹲着的姿势改成跪着,一边烧纸,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阿姨,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晋哥哥的。” 徐晋知转头睨了她一眼,笑容里夹着揶揄:“你这都跪下了,是不是要改口叫妈才对?” “……”沈棠心脸颊红红地瞪他。 他不再逗她玩,转回去满脸虔诚地对着墓碑说:“应该过不了多久,您就有儿媳妇了。棠棠是个好女孩,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当着徐晋知妈妈的面,沈棠心不好说什么,等两人烧完纸钱往出走的时候,才小声嘟哝道:“谁要那么快跟你结婚了。” 徐晋知牵着她的手,低笑一声:“早晚不都得跟我结?” “……” “都拜过我妈了,你别再想跑。”他这话听着虽然像威胁,却也很温柔。 两人走到摩托车旁边,沈棠心还在笑嘻嘻地往他怀里钻,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略苍老的声音:“晋知?” 顿了顿,那道声音带着微颤:“你回来啦?” 这人说的是方言,和县城里那些人一样,但不难听懂。 徐晋知看了眼神色诧异的小姑娘,牵紧她稍稍不安的手,叫了一声:“外婆。” 沈棠心接收到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拘谨,但也乖巧地跟着他叫:“外婆。” “哎。”老人眼睛里漫起水雾,有些蹒跚地走上前来,又似乎看小姑娘打扮得光亮干净,唯恐自己手脏,又缩了回去,指指身后的院子,“好孩子,快进来坐,外婆给你们做饭吃啊。” 原来空地前的那个大宅院就是外婆的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祭拜妈妈的时候,他只字未提还有个外婆。 沈棠心跟着徐晋知进去,发现这院子布局很好,看起来就是这些年新建的。应该是考虑到老人爬楼不便,房子就只有一层。 屋子装修很简单,却也很干净,墙和地面都是白色的。客厅宽敞,墙上挂着一面约摸六十寸的大电视机,中间有个大大的红色炉子,屋内温暖如春。 外婆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擦了擦,让沈棠心和徐晋知坐。 沈棠心乖乖坐下来,徐晋知还站在旁边,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炉子上。 外婆问沈棠心:“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沈棠心见着长辈有点紧张,乍一被问也没过脑子,老实回答:“昨天晚上到县城的。” 外婆一听,脸色稍稍一变,抬头看了眼徐晋知。 可她竟什么都没问,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沈棠心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向男人眼神求助。 徐晋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屋里暖和,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外婆手放在膝盖上撑了撑,似乎要站起来,徐晋知也看了眼外婆:“您歇着吧,我去。” 屋里只剩下沈棠心和外婆两个人。 起初她稍微有点尴尬和紧张,但外婆是个淳朴和善的老奶奶,眼神里更是对她喜爱有加,说话直白又没架子。聊了一会儿,她便不那么紧张了。 只是又突然问起之前那个话题:“昨晚,你们是在县城过的夜?” 沈棠心不得不承认:“嗯,在县城的酒店。” 闻言,外婆低头叹了一声:“这孩子心里头,还是跟我不亲。” 沈棠心心底微微一震。 她突然知道一直以来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徐晋知和外婆互相礼貌客气,有长辈的疼爱和晚辈的孝顺恭敬,却总像隔着一层。 她和奶奶和外婆之间的相处,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还在怪我。”外婆摇了摇头,“从县城过来坐车也就几分钟,他宁愿在外边儿住,也不回家里住。” 沈棠心不知道该不该主动问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听外婆说。 “孩子你等一等。”外婆把手撑在膝盖上站起来,“等一会儿,我就回来。” “好的。” 沈棠心看着老奶奶缓慢地走出去,没过多久,拿着一个小红木盒子进屋,重新坐到她旁边。 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金镯子。 “老婆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一样还算拿得出手。”外婆把金镯子拿出来,颤巍巍递给她,“这是我当年压箱底的嫁妆,他妈嫁给他爸的时候,亲家体谅我们家穷,什么都没要,本来也想给他妈带走的,硬说让我留着,以后没准儿有用。” 沈棠心接过来,乖巧地道了声谢。 “晋知这孩子,出身虽好,从小到大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外婆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他妈妈去得早,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当年他妈生病的时候,给我打过好多次电话,要我把她带回家里来。”外婆说着眼眶便红了,抬手抹眼泪,“她说,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不愿受那些人的闲气。” “都是我,以为她就是耍耍娇气,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接回来不体面,怕村里人嚼舌根,一直就没答应她。” “直到我女儿在夫家病死的消息传来,我才知道,她病得那么严重。”外婆捂着脸啜泣起来,“这孩子才五岁,亲眼看着他妈妈没了……后来我听说,我女儿,死的时候都没合眼。” 沈棠心听得心里难受,一下一下揪着疼,手放在老人肩上拍了拍,“外婆,都过去的事了,您不要再想了,这样很伤身体的。” “他怪我让她妈妈死不瞑目,这么多年,对我也不亲。”外婆轻叹着握住她手,老人粗糙的皮肤摩挲着女孩的白嫩细滑,却是饱含疼爱的力道,“不过晋知真的是个好孩子,他把他妈妈的坟从城里迁回来,说是妈妈去世的时候就想家,一定要让她回家。其实我都明白,他也是看我内疚,想让我这有生之年,有机会多陪陪我女儿。” “他还帮我重修了这房子,请保姆照顾我,给我做饭。”外婆抬眼环视这个干净整洁的屋子,墙角还摆着一把按摩椅,“他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孝顺,心善,他心里怪我,却还是什么都为我考虑。他以后也一定是个好丈夫。” 说着,十分郑重地拍了拍沈棠心的手背:“我把我的孙子交给你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儿过。” 沈棠心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外婆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他们果然没在这里过夜,吃了中午饭,徐晋知就说要启程离开。 外婆眼神里都是失落,却也没开口留。 去青湖市的车上,沈棠心频频转头看他。 开着车的男人握住她手,转头看了眼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一声:“想说什么呢?” 沈棠心抿着唇,发现自己也无从说起,于是摇了摇头。 徐晋知心里明白,若无其事地问:“我外婆给你讲故事了?” 沈棠心点了点头,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嗯。” “那我家情况你大概也知道了。”徐晋知语气轻松,将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呢,孤家寡人,就剩这么一个外婆需要照顾,但也算不得什么负担。” “……我知道。”沈棠心抿了抿唇,有点想问他爸爸,却忍住了。 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开心的话题。 男人却主动提了起来。 “我爸在我妈去世两年内就再婚了,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儿子,现在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徐晋知淡淡地说,“你猜得没错,上次咱们来青湖出差,酒店房间,商场免单,都是他的手笔。但离开酒店的时候我让人给他带了笔钱。” 说完,他略低下头,把小姑娘的手抬起来亲了亲。 “我这也算是家世清白,事业有成的优质青年。”顿了顿,他眉梢扬起,“有没有觉得自己赚到了?” 车里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被他搅散,沈棠心嘟着嘴笑笑:“你真不要脸。” “这年头要脸的男人都找不到对象。”徐晋知揶揄地看她,“我如果要脸,能追得到你吗?” 沈棠心笑嘻嘻地靠在他肩上。 过了一会儿,她像所有恋爱中的矫情女孩一样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你觉得我哪里好?” 徐晋知侧过来亲亲她头发:“哪里都好。” 沈棠心努了努嘴,翻起旧账:“那你当年为什么拒绝我?” “可能……”他略微沉吟,“我不喜欢被人追?” “……” 正文完结 正文完结 他们中午出发, 回到家时间还不算晚。 沈棠心在沙发上缠着他,不许他动, 拿手机点晚餐。 他对她无计可施, 只好把小姑娘头发揉得一团乱,满脸无奈地说:“有一种累,叫女朋友觉得我累。” 沈棠心哼了一声。 他唇角轻扯:“做顿饭能有多累?” “叫你歇着就歇着。”沈棠心奶凶奶凶地瞪他一眼, “我答应了你妈妈和外婆, 要好好照顾你的。” “那你不如现在照顾一下我?”徐晋知勾着她下巴,力道很轻, 勾得她痒痒的。 心口咯噔一下, 她手机都差点滑脱, 一脸警惕地抬头:“干嘛?” “你说呢?”男人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 往卧室里走。 沈棠心笑着搂住她脖子, 踢踢腿犟了犟, 却又怕掉下来,不敢太用力:“你干嘛呀?还没到晚上呢。” “晚上是晚上的。”他一脚踢上房门,义正辞严, “现在是补昨天的。” “……” 就说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昨天怎么可能大发慈悲放过她。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徐晋知还没去上班。 沈棠心打着哈欠走出去时, 他正在整理沙发旁边的几个礼品袋子。 “这些是什么呀?”她问。 男人似乎刚点完数量, 拉着她的手把人抱过去坐下,顺了顺她满头乱糟糟的头发丝, “过年给你爸妈的礼物。” 沈棠心惊喜地睁大眼睛:“你要去我们家过年吗?” 他用指腹蹭蹭她脸颊:“初一去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拜个年。” “那除夕呢?”沈棠心眸色暗了暗, 抓住他手, “除夕你去哪里过?” “值班。”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一个月前就排好了。” 沈棠心目光一颤, 缓缓地松开他手。 在徐晋知诧异的眼光里,又忽然扑上去抱紧他。 小姑娘下巴搁在他肩上,与他交颈相贴,嗓音微微夹着哽意:“你以前,总是这样吗?” “嗯?你是说值班?”男人低低地耳语对她解释,“只要住院部有病人,哪怕一个,科室就要安排人值班,这你也知道。” 沈棠心吸了吸鼻子,眼睛湿了。 她当然知道。 可知道规矩是一回事,知道内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早就听同事们说,有谁节假日不方便值班的,只要找徐主任,他一准能帮忙。 所以大年三十,几乎每年都是他。 亲人团聚,举国同欢的夜晚,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在值班室里孤零零度过。 “最后一次好不好?”她捧着他的脸,眼睛湿漉漉,明亮得像盛着满天星斗。 男人目光颤了一颤,微张开唇,却被小姑娘用一个轻轻的吻堵上:“最后一次除夕值班,以后都要去我家过年。” “你这可不讲道理。”徐晋知低沉地笑了笑,嗓音也格外的哑,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万一排到我,能翘班吗?” “那你不许帮别人。”她嘟着嘴,嗓音软软的像在撒娇。 徐晋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真的越发霸道了。” “什么呀,以后你也是有家有口的。”声音快要被吞到肚子里去,为了缓解心中羞赧,她低下头用手指戳他胸口,“你要自觉一点,别把自己当孤家寡人,救世菩萨。” “好。”男人目光一动,弯着唇,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沈棠心看了眼墙上的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于是也不急,挂在他身上像是抱不够一般。 晚上爸妈回国,她就得回家住了。 “上次咱们写的那副春联,晚上拿回去给爸妈。”他侧头亲了亲小姑娘白嫩嫩的耳垂,“剩下的,我初一再带过去。” “好。”沈棠心转过头也亲亲他脸颊,“那我这些天可能都跟爸妈在一起,还要去陪外公外婆,应该没时间找你了,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休息,不要太累。” 徐晋知笑了一声,掰过她的脸用力亲出声音,“知道了,小管家婆。” “你嫌我烦也要说。”沈棠心努了努嘴,十分严肃,“吃饭睡觉给我打视频,我要监督。你如果不好好吃饭,我亲自给你点——” “知道了。”男人低头,用唇瓣止住她的唠叨不休。 *** 当天晚上,沈棠心就把那副春联拿回去,交给了爸爸。 往年家里春联都是沈言勋亲手写的,就连沈司衡的字他都嫌差,这次看了徐晋知那副春联,居然破天荒地称赞有加。 说字如其人,必定是个宽和沉稳,正直刚毅的好男人,值得托付。 沈棠心万万没想到的是,徐晋知人还没到她家里来,就凭这么一幅字轻易俘获了老爸的欢心。 沈言勋叫人把春联贴了起来。 晚上在床上和徐晋知视频的时候,沈棠心提起这件事,满脸自豪:“我爸爸可喜欢你写的春联了,说比大哥的字还好看。” 徐晋知手术下得晚,这会儿正在家里吃夜宵,手机竖在餐桌上给她直播。 闻言,他倒是反应平平,只脸上多了些笑容:“我看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你编的吧。” 沈棠心不料被戳穿,努了努嘴:“你怎么知道?” 男人低笑一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碗里,“你爸这是给我面子,表示他心里认可我了,不见得是比你大哥的字好。” 沈棠心一本正经地嘟哝:“可我就觉得你的字好看。” “谢谢你这么爱我。”徐晋知满脸感激,“等以后退休了,我就去超市门口卖春联怎么样?一幅字二十块,还挺能赚的。” “好呀。”沈棠心笑得在床上打滚,“那你教我写,我们可以赚双份!” 男人点了下头:“行。” “我都想好了,我们两个装作不认识,摆两个摊,这样有竞争会卖得更多!到时候赚的钱全都是我们的!” 徐晋知看她兴致高昂的样子,满眼宠溺地将手伸过来,指尖摸了摸屏幕里小姑娘的头,“我不要,都是你的。” 沈棠心笑得眉眼弯弯。 突然,卧室门被敲了敲,她赶紧收敛起神色:“应该是我妈,我先不跟你说啦,你快点吃完洗澡睡觉。” “好,拜拜。”他朝她挥了挥手。 “拜拜!”沈棠心对着屏幕嘟起嘴,“么么哒~” 送了个飞吻后,才挂断视频。 贝曦穿着件藕粉色丝绸睡衣走进来,坐到她床边:“跟小徐打电话呢?” “嗯。”沈棠心点点头,脸上甜蜜的表情未散,“妈妈你还不睡觉?” “有事情问问你。”贝曦温柔地捉住她手,“小徐是说初一过来吗?” “是呀。” “就他自己?” “嗯嗯。” 贝曦接着问:“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沈棠心想了想,说:“就剩他外婆,但是外婆在老家,不会过来的。” “那你们俩的事,他自己可以做主了?”贝曦微微蹙眉,怕女儿听不懂,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决定结婚,商量婚期这种事,他不需要和家里人一起?” “不用了吧,他自己就可以。”沈棠心摇摇头,目光有点暗下去,“这么多年,他也都是一个人。” 贝曦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眸,把女儿的手握紧了些,“好,那你早点睡,我去看看你爸那边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妈妈晚安。” “晚安宝贝。” *** 第二天,沈棠心回了趟学校。 罗教授破格让她大四下学期提前参加研究项目,去拿实验室和资料室的钥匙。 从教学楼出来后,正打算去南门叫车,突然有一辆银色奔驰保姆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住。紧接着车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珠光宝气的漂亮女人,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妖气横生:“沈小姐是吧?” 沈棠心蹙起眉头,“您是?” 女人眼波流转,勾了勾唇,挤出一侧深深的酒窝:“我们借一步谈谈?” *** 沈棠心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顶多四十岁的女人,就是徐晋知父亲后娶的那位妻子。 这驻颜术,也就比她家影后贝曦差一些。 沈棠心大致能猜到,房清舒这个女人来找她,除了徐晋知不会有别的原因。 但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房清舒优雅地放下咖啡杯,然后才看向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来找你,只是作为晋知的继母,也算是他家里人,跟你随便聊聊。有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沈棠心是在富人堆里长大的,见过的名媛阔太多如牛毛,这位却总给她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就好像身上穿戴的都是高奢正品,骨子里却是个不入流的赝品。 “他已经不算是您家里人了。”了解到徐晋知的态度,她也就直截了当,“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吧。” “就算现在不是,曾经也是过。”房清舒笑了笑,“小姑娘,我是为你好,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告诉过你吗?” 沈棠心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房清舒狐狸眼要笑不笑地睨着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 从徐晋知小时候的事情,到他十五岁被送到英国读书。 以及时隔多年后学成归来,抛弃家人,一意孤行留在B市。 桩桩件件,没一句说他好的。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个继子什么德性我知道。他爸爸可怜他年幼丧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得我这个狠心的来说。哪怕他现在把你哄得好好的,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是个忘恩负义,不负责任的人。”房清舒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小姑娘,你跟着他,将来怕是也和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一样,被他玩完了一脚踢开。” 沈棠心低垂着眸,不发一言。 “我记得,那女孩儿是叫姜缓缓吧。”房清舒长长地叹了一声,“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他糟蹋得连高中都没念完。” 见沈棠心一直没反应,房清舒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我儿子,比晋知小两岁,现在手下接管着他爸盈利最好的一家公司。以后徐家家产也都是他的,你那个人渣男朋友一分钱也捞不着。你不如跟我儿子相处看看,以后徐家和沈家,生意上也能互相照拂。” “阿姨。”沈棠心捧起咖啡杯,望着她嘲讽地笑了笑,“您是凭什么觉得,徐家有资格和我们沈家互相照拂?” 这二十多年,沈棠心素来行为低调,不拿家世和财力压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戾气,想把一个人踩在脚下,狠狠地碾碎。 她从小长得漂亮,性格温和与世无争,很容易招老师和男孩子喜欢。在学校被其他女生嫉妒嘲讽甚至欺负的时候,她都能漠不关心,淡然处之。 却偏偏在听到这个女人用那些恶毒的话语诋毁徐晋知的那一刻,心中怒火就像摧枯拉朽似的,失控燎原。 沈棠心刻薄而轻蔑地盯着房清舒僵硬的脸色,抿了口咖啡。 “既然您调查过我的家世,那我就直说了。”她放下杯子,眼神冰凉彻骨,“我们沈家,祖上高门大户,百年经商,至今我父亲身价近千亿,我母亲,国家一级演员,手下影视公司占了娱乐圈半壁江山。就算我要联姻,也轮不到您儿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集团继承人吧?” 说完,她不再和这个女人浪费口舌,起身离开,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 *** 路上,她脑子里就像炸烟花似的,一刻都不能平静。 要说房清舒那番话对她没有一丁点影响,那是自欺欺人。 她想起在青湖市,姜缓缓对她说过的话: “你能不能替我,跟他道个歉?” 还有贺青临提起过去时,那副不愿触碰的痛心和唏嘘。 ——他俩以前有点儿梁子,你提她,老徐肯定不高兴。 ——之前在这种事情上栽过跟头,所以一直都没谈个女朋友。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打算碰感情了…… 想起外婆说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以及那天从青湖市回来时,他玩笑似的回答: “我不喜欢被人追。” 她以为真的只是句玩笑。 这个男人,一定要把那些刻骨剜心的过去,当做轻描淡写的玩笑吗? 沈棠心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模糊街景,心脏颤巍巍的,一抽一抽的疼。 *** 徐晋知办公室没人,打电话也不接。 她想他八成是在手术,于是自己用指纹刷开门,去办公室里面等他。 进屋时,目光稍稍一抬,正好落在他办公桌中央,那个红色的小物件上。 是她当年送给他的羊毛毡。 她手残织得难看,当年却丑而不自知,在里面藏着寺庙求来的姻缘符,献宝似的送给他。 记得当时,徐晋知的眼神是特别嫌弃的。 她以为他会转头就扔,却没想到时隔三年,完好地出现在他办公桌上。 依然干干净净,只稍微有些褪色。 也依然丑得没眼看。 沈棠心拿着这个毛茸茸的丑东西,眼眶忽然涌起一阵热意。 正当她快要憋不住眼泪的时候,兜里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徐晋知回的电话。 她吸了吸鼻子,摁下接听。 “刚下手术,怎么了?”男人嗓音略带着疲惫,却依然耐心温柔。 沈棠心却越发难受。 她不愿去想他如今的温柔淡定,豁达通透,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 徐晋知似乎感觉到她不对劲,语气认真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沈棠心摇摇头,压着嗓音,不想让他听出异样,“我在你办公室呢,你快来。” 男人笑了笑:“好。” “我想你了。”挂电话前,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想你。” 不过才一天没见,就真的好想好想他。 外面很快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棠心赶紧跑到门口。 当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她冲过去扑进他怀里。 手里的羊毛毡一晃而过,她紧紧搂住她脖子,踮起脚尖,生涩而认真地主动吻他,像是有倾诉不完的深情和想念。 徐晋知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不对劲,捧着她的头稍稍退开,像对小孩那样温柔地哄:“怎么了?嗯?” 沈棠心收回手,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徐晋知也随着她低头,羊毛毡艳丽的红色让他眼眸一颤。 “这个……你一直都留着吗?”沈棠心低声问着,心里像是提前有了答案,需要他亲口来确定,“为什么要留着?” 男人轻轻握住她手,也握住那只羊毛毡。 他知道现在是不得不坦白的时候,即便有一些东西,很难对她解释清楚。 沉默片刻,他深深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没错。”男人嗓音低沉,带着渺远的轻叹,“我喜欢你三年了。” 沈棠心眼里蓄了一眶泪,颤巍巍的摇摇欲坠。 “对不起。”徐晋知低垂着眸,指尖摩挲着羊毛毡几乎被磨平的边角,“当年都是我不该。” “真的都是你吗?”沈棠心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你怎么知道都是你的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扛起来就很伟大?” 徐晋知被她哭得心慌意乱,俯身亲吻她眼睛,却发现这样根本没办法哄好她。 脑子里乱糟糟的,艰难理出一丝头绪:“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沈棠心紧紧地抱住他,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的白大褂上。 屋里闷,小姑娘哭起来更显压抑,叫人心疼。 徐晋知把她带到顶楼天台。 像那次在宿舍楼顶一样,他从背后搂着她,挡住四面袭来的风。 医院楼房建得高,视野开阔,沈棠心看着脚下蚂蚁一般的车辆和行人,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徐晋知像是哄小孩似的,低声娓娓地讲故事。 讲他自己的故事。 作为富商家的儿子,他本可以一世坦途,顺遂无忧,直到四岁那年,母亲突然被查出绝症,挣扎一年后含恨而终。 之后不到两年光景,父亲再娶,继母生子,他也从众星捧月的所在,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高一时被姜缓缓高调追求,他严词拒绝,姜缓缓求而不得并怀恨在心,到处散播他睡了自己却不负责的谣言。 因为家中生变,他性子变得冷漠孤僻,除了黄旭天和贺青临没别的朋友。 那些拉帮结派的同学也都背地里说他是怪人,当流言像病毒一样蔓延的时候,他们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并以此为乐。 没有人会听他辩驳。 就这样一个全科学霸,沦为整个学校的耻辱和笑柄。 父亲盛怒,继母日日吹枕边风,他在家关了两个月紧闭,被远送到异国他乡。 沈棠心先前的情绪缓了过来,不再那么想哭,只是听着他这些故事,心口像被钝刀一下下割着,绵延不止地疼。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所以你是因为姜缓缓,所以那么排斥我吗?” “一开始是。”他摩挲着她的指尖,语调很平静,“那些年追我的女孩儿,我都很排斥。不过后来会喜欢上你,是我自己都很意外的。” 沈棠心默默地垂睫,心思越发沉重。 其实当年他态度的转变,她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后来他也会礼貌地收下她礼物,她陪得晚了,他给她叫车送回学校。还有一次她不小心在诊室里睡着,醒来时躺在窗户边的折叠床上,窗关得紧紧的,她身上披着一张灰色毛毯。 徐晋知对她一直很淡,却总能泄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直到她满怀希望地以为自己最终能得到这个男人,却在某一个倾盆大雨的晚上,被彻底地推下地狱。 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认真,决绝,甚至愤恨。 在雨中狼狈至极的他,用一句话将她变得更加狼狈。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迁怒。 沈棠心吸了吸鼻子,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晋知俯身抱紧她。 “那天,我爸生日。”他沉沉的气声里夹着嘲讽,“房清舒打电话叫我回去。” “自从我爸再婚,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好,倒是房清舒那个女人,表面上装得和气温婉,对我视如己出,我虽然跟她不亲近,但也没觉得她多坏。” “直到在我爸生日宴上,我亲口听见他对生意伙伴说,他只有徐英睿一个儿子。”徐晋知扯了扯唇,冷笑,“而我,只是一个谣言。” 她心口狠狠地一痛,指甲不自觉掐进他手背的肉里,又惊觉松开。 “都过去了。”徐晋知低头吻她发顶,“我都不难受,你别难受。” “我不难受。”沈棠心喃喃低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缓慢地转过身,抱住他腰,把脸埋进他胸口。 徐晋知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手指怜惜地抚摸她长长软软的头发。像失而复得,像嵌入生命里的珍视。 那些年他没曾学会爱别人,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爱。 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是那样一个情感缺失的人。 直到她陡然闯进他生命里,像一轮小太阳照亮他幽暗陈腐的心,让他冷冰冰的世界终于变得有一些起伏和温度。 弄丢她的那些年,他始终在锥心刺骨地思念。 他也想寻回他的小太阳,却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资格去拥有她。 哪怕他一直在努力变好。 如果不是命运给他们重逢的机会,让她再次站在他面前,叫他心底的爱意如野草般疯长,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法鼓起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奢望。 怀里的小脑袋忽然动了动,抬起来,泛红的双眼望着他,无比认真地说:“晋哥哥,我们结婚吧。” 男人目光一颤,手指从她发丝间滑脱。 沈棠心依旧望着他,也不等男人反应,握着他的手继续:“你别看我小哥嘴巴坏,其实他很疼我的,他也没有真的讨厌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喜欢说人话。” “还有我大哥,他和你很像,只是外表冷冰冰,其实心眼特别好。我爸妈也都很好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而且我们家不缺钱,以后你要是觉得累,不工作也行。” 徐晋知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很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眸底如暗夜般深邃,嘴唇止不住地轻颤。 “走,我去给你买戒指。”沈棠心两眼期待地发光。 她兴致勃勃地牵着他转身,却没能迈出去第二步。 脚尖刚动,就被人用力拉扯回去,疾风骤雨般吻了下来。 没能用言语表达出的汹涌情绪,都化在这一个放肆而绵长的吻中。他一口一口地温柔啃噬,恨不得就像这样,和她纠缠不止,直到时间和生命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稍稍退开,给快要窒息的小姑娘一些喘息的空间,嗓音带着克制的哑意:“傻瓜,求婚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 沈棠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被他亲得太猛,无力招架,眼眶都泛起一层水雾。 她看见男人近在咫尺的幽深眸子,感觉到他的睫毛在她眼皮上轻扫,那一点幽微的痒顷刻间窜遍全身,连大脑都被占据。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移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熨烫她被风吹红的耳垂: “不过,我答应了。” 他嘴唇紧紧贴住她耳朵,像是要把这些话完完整整地说进她心底。每一个呼吸声都夹着满溢的深爱,舍不得让风吹走一分一毫。 沈棠心眼眸一颤,捏紧他身侧的衣服。 “戒指我给你买。”他捂住她另一侧耳朵,“以后钱我赚,饭我做,孩子我带。” 沈棠心咬了咬唇,禁不住唇角上扬。 “至于你这个小吃货——” 想起她刚才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要包.养小白脸的富婆,他忍不住宠溺地轻笑: “我努力一些,应该能养得起。” 沈棠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口突突不停地跳着,她夹着笑腔的嗓音也止不住微颤:“那万一,要是养不起呢?” 徐晋知轻咬了口她的耳垂:“那你就少吃一点?” 沈棠心缩了缩脖子,躲开,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攥起拳头往他胸口里砸:“你想得美。” 徐晋知佯装吃痛,直起身往后退去,也将她一起往后拽。嬉闹间,她一个不小心栽进他怀里,脑袋被磕了一下。 男人及时捧住她脸,没让她磕疼。 “好吧,那我更努力些。”他语气认真,“996变成007,再打十八份工。要是还不够你花,就提前去超市门口摆摊,卖春联。” 沈棠心忍不住笑着仰起头,却猝不及防,被他眼下一层淡淡的青色挡住了笑容。 玩闹的心思顷刻间散去。 她微蹙起眉,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口,嗓音温软而乖巧:“其实我也没那么能吃,我很好养的,你随便养养就好了。” 楼顶上风开始呼啸,连不远处的红旗都开始猎猎作响。 男人用宽阔的胸膛和手臂为她挡住凛冽的寒潮,手指拨开她额前被吹乱的发丝,落在女孩光滑如玉的脸颊上,爱不释手,缓缓摩挲。 直到风声停止的那刻。 他忽然俯身,额头贴住她额头,用气声沉沉地说了一句: “我爱你。” 如初见时那般,瞳孔幽黑如墨。 叫她一眼误终身。 (正文完) 番外—除夕 番外—除夕 除夕那天, 一家人都去了外公外婆家。 除了林鹤浔在澳洲工作回不来,大家都到了。 沈司澜带着上次在医院见到的小姐姐, 贝曦高兴得合不拢嘴, 转头瞥向老大:“你怎么不把瑶瑶也带来?” 沈司衡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进的脸色:“她值班。” “大过年值什么班,你们医院也真是的。”贝曦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瑶瑶值班, 小徐也值班, 咱们家人可真是造福人类的活菩萨啊。” “可不是么。”沈棠心表情闷闷地嗑着瓜子。 沈言勋从楼上下来,听见老婆和女儿的抱怨, 义正辞严地开口道:“年轻人, 就该多承担一些社会责任, 不能一个个都跟你们这样想。” 沈棠心看向贝曦, 贝曦也看向她, 母女俩相对着吐了吐舌头。 用眼神吐槽这个刻板无趣的老男人。 晚上吃过团年饭,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沈棠心一边看电视,一边和徐晋知用微信聊天。看看自己这一家子团团圆圆,再想想在医院里冷冷清清的某个人, 就越发的心里不是滋味。 她退出聊天页面, 打开沈司衡的: 【大哥大哥~】 沈司衡:【嗯?】 沈棠心:【大哥你想不想去看大嫂?】 沈司衡:【不想。】 沈棠心惊讶地抬起头, 继续敲字:【不, 你想。】 沈司衡:【……】 沈棠心:【除夕把人家单独放在医院值班, 你这个男朋友也太不合格了!】 沈司衡:【嗯。】 【可是我不想。】 “打麻将吧哥,太无聊了, 今年春晚又这么难看。”沈司澜搂着女朋友去麻将桌那边, “大哥, 棠棠,你俩过来。” 沈棠心一个劲朝沈司衡递眼色, 却见对方站起身,径直往麻将桌走去。 “……” “棠棠,你来不来?”沈司澜朝她挑了挑眉,“小哥让你赢压岁钱。” 沈棠心终是抵不住诱惑,也去了。 不知道过了几小时后。 神TM让她赢,压岁钱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外婆给的压岁钱被他薅走一沓。 沈司澜的女朋友方珞宁都看不下去了,不满地瞪他:“有你这么欺负妹妹的?” “我没欺负她啊,牌技差也能怪我?”沈司澜一脸正直不阿,“又不是我教的。” 沈棠心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半点了。 没赢到钱,还牺牲了陪徐晋知聊天的时间。 混蛋沈司澜,诅咒他天天喝水塞牙缝! “久坐不宜,今天到此为止了。”沈司衡看着手表站起来,“我有些资料落在学校,去拿一下。” 说着,他目光若无其事地往沈棠心这边瞟了瞟。 沈棠心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激动地跟上:“晚上开车不安全!大哥我去给你保驾护航!” 沈司衡禁不住勾了勾唇:“好。” *** “还说不想去看大嫂呢。”沈棠心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沈司衡淡淡地瞥她一眼:“我看你慌得不行。” 沈棠心脑袋一灵光:“你故意的?!” 故意骗她说不想来,就是想看她干着急? 男人气定神闲地目视前方,但答案已然明显。 沈棠心满脸痛心疾首:“大哥你变了!是什么让你变了!” 三十年的恶臭熏陶也没让他变得和沈司澜一样欠揍,这才短短几个月,居然就学坏成这样? 谈恋爱,真的会把男人变成狗。 “不是要给我保驾护航?”沈司衡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别看我,看路。” “……” *** 沈棠心在医院门口下车,直接乘电梯去住院部。 很多医院的住院部都没有口腔科病区,但中心医院规模大,医疗条件优厚,医生素质高,许多疑难和危急病例都会在这边治疗,因此住院部特别划分了病区。 只要有一个人住院,就得安排医生和护士值班。 沈棠心到病区的时候,护士站值班的小姐姐正在用便当盒吃饺子,抬眼看见她过来,挥了挥手:“沈医生。” 沈棠心虽然已经结束实习,但护士姐姐们都叫习惯了,无伤大雅,也就没改过来。 “郭姐,你晚上就吃这个呀?能吃饱吗?”沈棠心蹙了蹙眉。 “能啊,我点的双人份,这家蟹黄饺子很好吃的,除夕还送外卖,真的很贴心了。”郭护士笑了笑,“找徐主任的吧?” 沈棠心点点头:“嗯。” 郭护士指了指护士站右边:“在2号病房呢,刚才病人说不舒服,过去看了。” “那你忙,我也过去啦。”沈棠心从包里找出一块巧克力,放在桌台上,笑嘻嘻道:“新年快乐!” “谢谢你啦,新年快乐。” 沈棠心一路走过去,只有两三个病房亮着灯。 今天毕竟是除夕,一些不太危险的病人,能回家的都回家过年了。 但医生不能。 沈棠心走到2号病房门口的时候,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张病床上有人,脸上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十分可怜。 徐晋知似乎刚给他检查过,在护理记录单上写了点什么再挂回去,笔收进白大褂兜里,对一旁神情紧张的女家属说:“各项指标都正常,您不用太担心,如果情况有变严重,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医生。”家属站起来连连点头,“大过年的,辛苦您了。” “应该的。”徐晋知笑了笑,“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沈棠心半张脸遮在毛线围巾里,用手捂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爱死了这个男人对病患和家属说话时的样子。 谦和有度,彬彬有礼,温柔和煦,似乎用一切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出他的美好。 在徐晋知快要转身的那一刹那,沈棠心呼吸一窒,以最快的速度闪到门边。 男人刚一走出病房,她就从背后抱上去。 本想激动地叫一声surprise,但这里是医院,她只能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徐晋知难得捏着她的手把人弄开,嗓音却是一贯的低沉温柔:“我身上不干净,换身衣服再抱。” 沈棠心努了努嘴,跟着他回到值班休息室。 男人换了一身消过毒的干净白大褂,才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亲了一会儿,沉声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棠心在他怀里仰着头,软软的唇故意碰着他下巴:“来陪你过除夕呀。” 徐晋知便也让她蹭,喉结微微滚动着,低沉地笑:“家里人同意你来?” “我才不要他们同意呢。”沈棠心把他抱得紧紧的,“谁也不能阻止我来看你。” 徐晋知似乎有所了然,挑了挑眉:“和大哥一起来的?” “……”沈棠心没想被戳穿,脸一热,“你怎么知道?” “下去拿外卖的时候遇到温医生了,想着大哥应该会来。”徐晋知用指腹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至于你么,你自己应该也来不了。” 沈棠心拧了拧他的腰,奈何这人肌肉太紧,只拧到了白大褂和衬衫,忿忿地瞪他:“你敢小瞧我。” “不是小瞧你。”徐晋知轻笑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这么晚了,你自己开车我不放心。” 沈棠心瞬间被哄住,搂着他脖子,仰起头蹭他鼻尖:“那我过来,你高兴吗?” “高兴死了。”他再次吻住她,闭眼勾缠了好一阵。 直到从某个病房传来振奋人心的春晚倒计时。 当最后一个数字被念出来,伴着电视里烟花和礼炮的声音,他望着她,双眼近在咫尺,幽幽的气声无比清晰和虔诚:“新年快乐。” 沈棠心嘟起嘴巴,亲了一口他的唇,嘴角弯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新年快乐。” 零点过后,徐晋知把值班室的床收拾了一下,让她睡觉。 沈棠心坐在床边拽着他衣角,“你不睡吗?趁现在没事睡一会儿吧,万一半夜有人叫,又没法睡了。” “8号床的奶奶没家属照顾,我去看一下再来。”徐晋知安抚地摸摸她头顶,“你先睡。” “好吧。” 徐晋知离开后,她先钻进被窝里,靠在墙边留了一半的位置。 心里想着别那么快睡着,等他回来再一起睡,却没多久就哈欠连天,意识涣散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睡得不算安稳,大部分时候是浅眠,男人什么时候被叫出去再回来,她都知道。但睡够了时间,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神清气爽。 手机上显示着六点五十。 此刻两人偎在值班室窄小的床上,徐晋知抱着她,睡得正熟。 如果她记忆没错,不久前他才又起来过一次。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面对着熟睡中的男人,害怕吵醒他,连呼吸都压得特别轻。 她目不转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张怎么也看不够的脸。或许是因为刚睡醒,一切都恍恍惚惚,像做梦一般。 三年前一见钟情的男人,就这么让她如愿以偿,变成即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以前她从没想过,和一个人在一起,没有宽敞的卧室和柔软的大床垫,就睡在一张坚硬狭窄的小床上,盖着医院标配的单薄棉被,也能让她觉得人生如此幸福。 番外—上门 番外—上门 沈棠心正看得满心欢喜挪不开眼, 忽然,那双唇不太明显地动了动, 发出近似于梦呓的低沉嗓音:“有这么好看?” 沈棠心眼皮一颤, 忙不迭闭上眸子,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呼吸频率不一样吗?”伴着男人一声轻笑, 唇瓣被一片柔软压住。 她人也被他压过来, 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再也没办法装睡。 “睡好了没?”他问她。 沈棠心勾着他脖子讷讷点头。 “我先去准备查房。”徐晋知又啄了一口小姑娘被亲红的唇瓣, “你再休息一会儿, 等我查完房回家。” “我不用休息了。”沈棠心把他抱紧了些, “我跟你一起去!我都好久没看过你查房了。” 徐晋知略微失笑:“查房有什么好看的?” 沈棠心嘟了嘟嘴, 神色认真:“很好看呀。” 片刻后, 徐晋知了然地眯了眯眸。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手指摩挲着小姑娘热热的脸颊, 一字一顿,“你对我就是,沉迷美色。” 沈棠心噗嗤一笑, 像他往常那样, 力道宠溺地点点他鼻尖:“你怎么才看出来?” “我以为你爱我的灵魂。”男人一本正经道。 沈棠心忍不住又笑了, 故意逗他:“那可惜哦, 我就是肤浅地喜欢你的脸。” 男人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 才勾唇浅笑:“万分荣幸。” 说完,他起身整理衣服。 沈棠心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男朋友真完美, 长得一级帅, 身材一级棒,有钱有颜有才华。” “还有呢?”徐晋知对着镜子扣衬衫最上一枚纽扣。 沈棠心侧过身支着脑袋:“还有什么呀?” 男人从镜子里睨她, 笑得勾魂夺魄:“活不好?” “……”沈棠心一秒脸红,恼羞成怒地隔空踹他。 徐晋知笑着睨了眼墙上的时钟,不再跟她胡闹。 出去后,沈棠心隔着门听见他的声音:“小郭,早餐多点一份,别放葱。” 她坐起来,抱着枕头笑得甜甜蜜蜜。 沈棠心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去时,他正在和两名实习医生讲话,表情认真,不苟言笑。 看见她出来,面色稍缓点了下头,“去查房吧。” 沈棠心自觉走在后面,不干扰他们工作。 一名西瓜头的男实习生缓缓地到挪到她旁边,小声八卦地问她:“你就是徐主任的女朋友吧?” 沈棠心淡淡地回答:“嗯。” “我们一来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西瓜头对她竖了个大拇指,“能拿下这棵万年老铁树,真的厉害。” 沈棠心讪讪。 西瓜头兴致勃勃地继续问:“徐主任平时对我们都不苟言笑的,那冰山脸看一眼都能被冻死,你是怎么有勇气跟他在一起的啊?” “你没听说吗?”沈棠心表情严肃地盯着他。 西瓜头八卦地睁大眼睛:“听说什么呀?” “徐主任最讨厌八卦的小朋友。”沈棠心认真道,“工作时间开小差,是会被他赶走的哦。” 西瓜头一个激灵,迅速跟上去。 查完房,徐晋知说要换套干净衣服去见岳父岳母,于是两人先回了一趟他家。 男人洗完澡就穿着条短裤从浴室出来,大摇大摆地在眼前晃。紧身的款式,几乎能瞧见里面轮廓。 沈棠心不禁脸热起来:“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他低头看那条短裤,“不是穿着么?” “……你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沈棠心睨了眼,把头发扒拉下来,挡住泛红的脸颊。 “是你自己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吧。”徐晋知坐到沙发上,把吹风机递给她,“来,帮我吹吹。” 他出来时只用毛巾随意擦了擦,这会儿头发又开始往下滴水。腹肌因为坐下的姿势被挤成越发明显的形状,头发上的水珠落入那些沟沟壑壑,看起来分外香艳。 沈棠心咬了咬唇,一只手接过吹风机,另一只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抱枕,挡住这些让人脸热的东西。 徐晋知头发不长不短,前几天还刚修过,也没有刻意弄什么造型,额头侧边有个小小的漩涡,平时随便梳着,就是很自然的三七分。夏天炎热的时候他剪了一次寸头,却依旧不影响这逆天的颜值,反而更让他添了一分干净利落。 不过他头发长得实在太快,没多久就恢复了原来的发型。 沈棠心站在旁边十分仔细地给他吹头发,隐约听见男人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于是把吹风机拿远了些,问:“你刚说什么呀?” “我说,”男人顿了顿,“你站着吹不累吗?” 沈棠心摇摇头:“不累呀。” 徐晋知双手握住她细瘦的腰:“我眼睛累。” “……” 抱枕早就被他扔开了,手一用力,便将她摁下来坐在自己腿上,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样我就不用仰头看你了。” “胡闹,吹头发呢。”沈棠心憋不住笑,装凶瞪他一眼,“看我干嘛?” “想看你。”他搂着她的腰不放,“每时每刻都想看着你。” 沈棠心蹙起的眉倏地展开。 心底像被春风吹皱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波纹,连吹风机的声音都仿佛温柔了几分,有点害羞地咕哝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那你尝尝味道有没有变?”男人稍往前倾身,吻住她的唇。 吹风机落在沙发上,孤零零响了十多分钟。 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两人才想起今天还有顶顶重要的正事要办。 徐晋知将她紧紧地摁在怀里,嗓音低哑地问:“什么时候再过来住?” 自从她父母回家,两人已经好多天没亲热过了。昨晚值班,也没心思去想这些。 沈棠心垂了垂眸:“我爸我妈初三要回老宅去。” 徐晋知眉头紧蹙起来:“去多久?” 沈棠心:“得要个几天吧。” 男人望着她,目光幽幽地暗下去。 沈棠心终于不忍心再逗他,噗嗤笑了一声,搂着人脖子说:“我不去啦,罗教授的实验室初五就要有人,师兄师姐们都回家过年了,我得帮忙去。所以从初三开始我就自由啦。” “小坏蛋,故意骗我呢?”他毫不留情地捏了一把手心的柔软,“不怕我到时候报复回来?” 沈棠心努了努嘴:“你怎么报复?” 男人低笑一声,唇贴到她耳朵旁边,动了动。 沈棠心瞬间羞恼地捶他胸口:“下流!” “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嘴角噙着极坏的笑,“就对你下流。” 沈棠心看着他这副模样,再想起这人在医院工作时的人模狗样,以及实习生口中不苟言笑的冰山脸,简直无奈得哭笑不得。 无奈中又满是甜蜜和幸福。 毕竟道貌岸然的徐医生皮下这副面孔,只属于她一个人。 *** 今天是大年初一,沈司衡听说去温医生家拜访了,方珞宁也回了自己家。 他们到的时候是沈司澜开的门。 沈司澜看着徐晋知的表情不怎么友好,依旧带着明显的敌意,幸亏贝曦及时从楼梯下来,笑眯眯地把人迎进去。 一番热情寒暄后,她便说去厨房里给沈言勋帮忙,把客厅留给几个年轻人。 沈司澜像个大爷似的靠在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包瓜子慢条斯理地磕,目光却一直轻飘飘盯着徐晋知,绵里藏刀。 沈棠心才懒得理他,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她抬手捏着徐晋知的肩膀把人转过来,“我看看领带歪了没有。” 今天领带是她亲手给他系的,所以她格外关心。 沈棠心第一次给男人系领带,也是初学,折腾了许久才弄好,总怕系得不够完美,害他在爸爸妈妈面前出糗。 偏偏在这方面,她又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 “哎呀,这里有点不整齐。” “没事的。”徐晋知捉住她手,“压在领子下面,又看不见。” 沈棠心努了努嘴:“可是我看见了。” 徐晋知把领子整理好,朝她笑:“这不就看不见了?” 沈棠心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处较劲:“我下次一定可以系得很好。” “嗯。”徐晋知抬起她的手亲了亲,“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沈司澜瓜子都吃出了狗粮味,凉飕飕盯着两人:“沈棠心,你给他系的领带?” 沈棠心终于给了她哥一个眼神:“是呀。” 沈司澜一声冷笑:“你长这么大,给你哥系过一次领带?” “……”沈棠心抿了抿唇,望着他卫衣领口垂下来的带子,“那要不我给你系?” 话音刚落,手就被旁边的男人重重捏住,紧接着听见他低沉含笑的嗓音:“小哥有女朋友帮忙,你就别凑热闹了。” 这话里依稀带着些占有欲和挑衅,他眼里也不全是善意的光。 沈棠心傻乎乎的感觉不到,可沈司澜何等人精,他慢悠悠地把瓜子放在茶几上,双手交握,望着徐晋知眯了眯眸:“徐医生叫我什么?” 徐晋知弯唇浅笑,十足十的温文尔雅:“小哥。” 番外—上门(2) 番外—上门(2) 沈司澜把老爸放在茶几上的两颗麻核桃捏得咯吱响, 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记错的话,徐医生虚长我一岁, 我可当不起您这声哥哥。” “沈总是棠棠的哥哥, 我自然要随她叫。”徐晋知表面上客客气气,眼底里也是暗潮汹涌,“这点礼数还是要讲的。” 沈家男人都是颜值之神的宠儿, 而作为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是沈司澜有生以来莫大的骄傲。 如今让徐晋知这个三十岁老男人叫哥哥,他尊严何在? 沈司澜凉飕飕笑了声:“都是些繁文缛节, 咱们家没这些规矩。” 此言一出,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及多想, 对面的徐晋知已经冲他弯眉一笑:“多谢小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司澜眼皮一跳, 脸色瞬间黑下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谁跟他咱们家? 呸! 这个抢走他妹妹还蹬鼻子上脸挑衅他的可恶老男人。 贝曦早就瞧出自家儿子少爷病又犯了, 看得出这位准女婿虽然表面上温润随和,骨子里却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正好治治沈司澜这厮的少爷病。 于是吃完饭, 她就以去后院浇花为由, 把沈言勋带走了。 屋里只剩这三个小孩。 一个傻乎乎毫无察觉, 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另两个听着电视背景音, 百无聊赖地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谁。 “棠棠。”徐晋知忽然拿出手机, “这局打完我陪你。” “好哇!”沈棠心兴奋地往他怀里钻, “等等我马上就赢了!我带你飞!” 徐晋知宠溺地望着她, 抬手把小姑娘鬓边的头发掖到耳后:“好。” “打游戏还要女朋友带。”沈司澜轻蔑地嗤了一声,“丢人。” 徐晋知丝毫不以为然, 反倒摸了摸沈棠心的脑袋,语气里都是得意:“没办法,我家棠棠厉害。” “呵。”沈司澜眼神冰凉,“她厉害也是我教的。” 徐晋知抬眸看向他,眼神意味深长:“那我该谢谢小哥了。” “……”这人这么不要脸的吗? 沈司澜也参与了游戏,两个老手带一个新手,一开始气氛还算和谐。 徐晋知因为不会玩,没什么存在感,沈司澜带妹带得格外爽:“歇着啊,看小哥给你干翻他们。” 沈棠心从小打游戏就爱跟着沈司澜屁股后面跑,乐得划水,一边放点小技能一边吃瓜。徐晋知倒是挺认真,始终默默地研究技能。 过了一会儿,队伍里杀出一匹黑马。 沈司澜郁闷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保护妹妹:“棠棠你别冲,躲我后面。” 可回头一看,屏幕里压根儿就没人。 而另一边,沈棠心脑袋歪在徐晋知肩膀上,边打哈欠边划水。 “我好困呜呜,歇会儿。” “晋哥哥,打他打他!” “晋哥哥好厉害!” 沈司澜咬紧牙,开启无限屠戮模式。 一局结束后便退出游戏,面色铁青地起身走了。 沈棠心倒也没在意,她实在太困,又忍不住靠着男人打了个哈欠。 “要不去睡个午觉?”徐晋知摸摸她脸颊,小声问。 “嗯。”沈棠心仰起头,眯眯着眼看他,“你也去么?” 徐晋知用指腹蹭了蹭小姑娘压出褶子的脸,温声道:“你先去,我一会儿来。” “那你快点哦。”沈棠心揉了揉眼睛,起身往楼上走去。 *** 徐晋知目送小姑娘上楼后,再转身出客厅。 沈司澜坐在前院的秋千上抽烟,冷空气里白雾缭绕的,也不知道是烟,还是呼吸之间凝结的水蒸气,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缥缈的寥落。 “我妹妹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似乎是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手指夹着烟搭在秋千扶手上,缓缓开口,“她性子温顺,心地善良,是因为从小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 “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难过,是因为你。” “抱歉。”徐晋知坐到秋千另一侧,转头看了沈司澜一眼,“以前的事无可辩驳,是我对不起她。” “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沈司澜扯了扯唇,“事已至此,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了,但棠棠永远是沈家的女儿,是我妹妹。” 徐晋知默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男人指尖的袅袅白烟上。 “三年前我就该揍你一顿,是大哥拦着我,才让你躲过一劫。”沈司澜目光凉薄地睨过来,“是,没错,当年你没有义务接受她,对她好,那是你的自由。但如今这条路也是你自己选的,如果你再敢辜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徐晋知郑重地开口:“沈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姑且相信你。”沈司澜轻哼一声,“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但丑话也得放在前头。你对我妹妹好,你就是我家人。你如果敢对她不好,我也让你尝尝在人间混不下去的滋味儿。” “我不是我哥,我这人浑大的,没那么多顾忌。” *** 沈棠心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她没等到徐晋知回来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光线昏暗,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但还是能看清坐在床沿的男人。 她的手被松松地握着,他目光幽深而温柔地望着她。 “你没睡呀?”沈棠心嗓音轻轻地问,因为刚醒有一点哑。 “嗯,不困。”他握紧她的手,唇角温暖地勾着,“想看看我的睡美人是不是要一个亲亲才能起来。” 话音刚落,小姑娘立刻闭上了眼。 徐晋知一时间失笑,满眼宠溺地望着她故意索吻的样子。然后俯下身,含住那双高高嘟起来待他采撷的唇瓣。 许久后,温热的缠绵结束,两人面颊相贴,缓缓地呼吸。 “好了。”徐晋知捧着她的脸,“妈叫你下去看花。” 沈棠心噗嗤一笑,戳戳他肩膀:“乱叫什么呢?是我妈。” “嗯。”他亲了一口她的唇,“咱妈。” “……” 贝曦闲时爱弄些花花草草,满后院都是她的杰作。冬天天冷,便叫人弄了一个巨大的温棚。 这季节虽然花都没开,但花苗被养得很好,温棚里绿意盎然,恍若春夏。 “我之前有好多多肉,都被这丫头害死了。”说起那件事,贝曦依旧满腔怨念。 沈棠心不高兴地努了努嘴:“妈您就怪我一个,明明大哥小哥也有份,谁叫他们一个个都搬出去的。” 贝曦一脸无奈地望着她:“好好好,不怪你。” 沈棠心哼了一声。 “现在有了男朋友,妈妈都不能开你玩笑了是吧?”贝曦温柔道。 沈棠心小声咕哝:“您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亏她还信誓旦旦说过,要给他阳台上种满花草呢。要知道她连多肉都养不活,那不得笑死人。 贝曦哪能不知道自家闺女那点小心思,一边给海棠树剪着枝叶,一边说:“我这儿花花草草是太多了,你爸总嫌我一回家都没时间陪他,你俩正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搬走一些带回去养,也给我省省劲儿。” “可是妈妈,”沈棠心认真地发问,“我都不认识呀。” 别说现在全都是叶子了,就算来年春天开了花,她也不见得全认识。很多花在她眼里看来,长得都没什么区别。 贝曦笑了笑:“你不认识就让小徐来挑。” 徐晋知正在盯着一盆植物认真研究,闻言,十分坦荡地望过来:“伯母,我也不认识。” 沈棠心差点笑出声:“妈妈,他连绿萝都养不活呢。”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贝曦轻笑,“说得好像你能养活似的。这可不是你小时候养蚕宝宝,摘点儿桑叶它就能自己吃。” 沈棠心疑惑地问:“难道不是我浇点儿水它就能自己长吗?” 贝曦睨了她一眼,面色有点复杂。 “对哦。”沈棠心看着母上大人的表情,了悟地点点头,“晋哥哥的绿萝和吊兰都是被他浇水浇死的呢。” “……” 徐晋知觉得再这么下去,他那点儿短都能被这丫头给揭光了。为了在丈母娘面前保留点形象,主动凑上前去:“伯母,我最近正好对这个感兴趣,您给我说说……” “妈妈我也想学。”沈棠心搬了把小板凳坐到旁边。 后来,徐晋知认真地听贝曦讲了一下午,也试着给那些花草剪枝。回头一看,板凳上小姑娘抱着膝盖睡得正香,他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丫头被我们给宠坏了。”贝曦也回了回头,满眼无奈,“她爸爸四十岁才盼来的心肝宝贝,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生怕她吃一点儿苦。两个哥哥也惯着她,还有个从小带着她四处胡闹的小舅。你别看她乖乖的,其实爱玩得很,也没什么吃苦耐劳的毅力。” 徐晋知认真地剪着枝叶,低沉笑道:“也只有您这样的家庭,才能养成她这么好的品性。” “也是。”贝曦看着自家女儿,温柔地点了下头,“我这丫头的性格是真好,她爸爸还总犯愁呢,说她一点儿都不厉害,不像沈家的女儿,以后出去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不会的。”徐晋知勾了勾唇,“我不会让人欺负她。” 贝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你可不能欺负她。” “您放心把棠棠交给我。”指尖捻着剪下的叶片,他望着贝曦,无比的郑重其事,“我会一辈子对她负责的。” 番外—过夜 番外—过夜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贝曦问。 徐晋知温和地弯起唇:“我是想今年就办了, 不过还得依她的意思。” “全依她的也不行,这丫头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想法, 跟小孩儿似的。”贝曦笑了笑, “你们俩要是都没意见,就交给我和她爸爸来安排,我看今年也合适, 上半年吧, 开春四月正好。可以早点领证,到时候再办婚礼。” 徐晋知满眼抑制不住的兴奋:“那就辛苦伯母和伯父了。” 他话音刚落, 后面小板凳上传来小姑娘刚睡醒的朦胧嗓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贝曦调笑道:“说要把你给卖了呢。” “……”沈棠心一脸懵。 “你这能吃能睡不干活, 把你卖给小徐我都不好意思。”贝曦揶揄地看她一眼, “回头我去打听打听今年的猪价。” 沈棠心气呼呼的又忍不住笑:“妈妈!” 贝曦用笑了笑, 转身进屋, 把暖棚里的空间留给他们。 徐晋知脱了手套, 从花盆里捡起一支花苞,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刚说咱俩结婚的事儿呢。” 他把那支花苞递给她,白色边缘有一圈浅浅的粉。沈棠心不认识是什么花。接过来时, 整个人却都柔软下来, 还有点害羞, 略低着脑袋:“这么着急呀。” “你都跟我求婚了, 还不着急?”男人嗓音温柔地诱哄, “我这儿时刻准备着把自己送出去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 沈棠心脸一热, 用花苞戳戳他的脸:“……随便你。” 嗯, 人比花娇。 她怎么这么会挑男人呢? “我们明天去订戒指吧。”徐晋知握住她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亲,“鸽子蛋我现在是买不起, 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沈棠心目光一颤,摇了摇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不要那么贵的戒指,我们买普通的就好了。” 这种没有实用性的东西,也就是圈里那些名媛阔太们用来攀比炫富的工具,她向来很不齿。在她看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需要用这种东西来证明。 “明天去看看再说。”他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沈棠心乖乖点头:“好。” *** 第二天,两人去首饰店选戒指。 接连逛了好几家,徐晋知觉得店里款式单一没特色,于是约了个设计师做定制。但那位首席设计师行程太满,见面要等一个星期。 初三贝曦夫妻回老宅,沈棠心就将自己打包送到了徐晋知家里。 他还有最后两天休,初五上班。 “晋哥哥,我们出去旅个游吧。”沈棠心突发奇想。 徐晋知正在做早餐,最近她爱上了日式玉子烧,他特地买了个煎锅煎蛋皮。闻言,稍稍侧了侧头,“后天就上班了,你也得去实验室,还能去哪儿?” 沈棠心抱住他的腰,在他后背蹭了蹭:“不远不远,一天就够。” 徐晋知发现小姑娘像在暗戳戳谋划着什么,若有所思地唇角一勾:“行,都听你的。” 吃完早餐,两人去超市买了点特产和补品。两小时后,已经在去往青湖市的飞机上。 沈棠心买的是头等舱,到青湖机场下飞机后,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车和司机。 开车很累,徐晋知初五上班,她不想让他太劳累。 过年这几天天气不错,下午阳光斜斜的照进车里来,都不用开暖气。午后犯困的小姑娘懒洋洋靠在男人怀里,眼皮耷拉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将他胸前晕得微微湿润。 沈棠心像是已经睡着了,不然以她小话痨的性格,就算困着也会跟他叨个不停。 徐晋知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抻开外套盖在她身上,目光温柔而宠溺,却夹着些深沉的情绪。 二十几年过去了,要说他对外婆还有多深刻的责怪也不尽然。这世间任何事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更何况他也知道,外婆心里是记挂着他的。 只是有些东西他不会表达,便只好任其保持原有的样子,仿佛只要这样,所有人都会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可相比于他对于一切的消极态度,沈棠心是截然不同的。 她似乎总想把一切引导向更好的方向。 比如这次,连哄带骗地叫他去给外婆拜年。 然而,有几分是被哄骗,又有几分是刻意装傻,他自己也衡量不出。 *** 车子停在那个小宅院前,几乎是同时,睡着的沈棠心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望向车窗外的景色,神色激动起来:“这么快就到啦!” “嗯。”徐晋知笑着拿走外套,替她理理头发,却没说她睡了一路,他胳膊和肩膀酸了一路,少说也有两个小时。 “我去叫外婆,你和师傅拿一下东西。”沈棠心像个小主人一样安排好一切。 徐晋知看着开门下车跑得飞快的小姑娘,无奈地弯了弯唇。 院门开着,外婆坐在廊下,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用毛线织东西。 沈棠心叫了一声,外婆手里动作一顿,看过来,满脸不可置信和惊喜。 “你怎么过来了呀?”她颤巍巍地从椅子上起来,放下针线,迎过去,“晋知呢?” “他也来了。”沈棠心回头看看,男人正拎着几个大袋子进门,“我们给您带了好多吃的用的,还有一个理疗仪,您膝盖不舒服可以经常蒸一蒸,我外婆用着可好了,现在冬天都不会疼。” 外婆握着她的手连声道谢,眼眶都红了。 屋里生着火,还像上次一样温暖如春。 沈棠心给外婆试了试理疗仪,外婆笑得合不拢嘴:“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是吧?而且这个操作很简单,您晚上坐这儿看电视就可以用。”沈棠心仔细看了看控制面板,“这个温度可以吧?” “可以的。”外婆握住她手,满眼的羡慕,“你爸爸妈妈把你教得真好。晋知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是他的福气。” 话音刚落,沈棠心感觉屋里气氛一滞。外婆似乎感觉到不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自家孙子。 徐晋知却没有丝毫反应,倒是跟着浅浅地笑了笑:“您说得没错,是我的福气。” 说完,他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沈棠心安安静静地看着外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满脸愁绪,连连叹了三声。 “是你叫他来看我的吧?”外婆看着沈棠心,了然地勾起唇,“这孩子往年也就是往我这儿打一个电话,从来不会亲自过来。” 沈棠心摇了摇头,压低嗓音:“他要是不想来,我骗他来也没用呀。他可不是那种任凭摆布的人。” 外婆微微错愕,过了几秒,释然地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 “其实他心里也是记挂您的。”沈棠心认真道,“只不过男人嘛,有些话就是不喜欢说出来,您不说,他也不说,都以为对方还在意过去那点事儿呢。其实依我看他早就放下了,他只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 外婆叹了叹:“这孩子,就爱自己跟自己较劲。” 他们在这儿待了一下午,跟外婆闲话家常,但多数是沈棠心和外婆在说,徐晋知默默地听着。 晚上吃了饭,徐晋知打算回去。 外婆送两人到门口,表情始终带着些犹豫和挣扎。眼看着徐晋知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才终于忍不住说:“晋知啊,要不今晚就在这儿歇吧。” 徐晋知回过头,很浅地笑了笑:“不了,您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这怎么能是打扰呢?你这孩子总跟我这么客气。”外婆眼眶红了红,“天都黑了,你们开车去省城多不安全,大半夜坐飞机也好累的呀。就在我这睡一晚,明天早上吃了饭再走,也不耽误上班啊。” 车里,沈棠心拽着他衣角,冲他点头。 车外老人沧桑的声音也格外叫人可怜:“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媳妇儿说呢,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徐晋知淡淡地答应:“好吧。” 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赶忙叫保姆去铺床:“换那套新的床单和被子,我年前去县里买的,大红色,喜庆。” *** 晚上吃得有点多,两人散步消食,在村里逛了一圈,回来后走到妈妈的墓前。 沈棠心把路边摘的不知名小野花放在墓碑上:“阿姨,新年快乐呀。” 徐晋知从背后抱住她,轻笑了声:“叫妈。” “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别想提前占我便宜。”沈棠心仰头瞪他一眼。 “嗯。”男人俯身在她头顶亲了亲,煞有介事地对着墓碑说,“妈,棠棠已经跟我求婚了。” 沈棠心扁了扁嘴,不搭理他发神经。 男人却仿佛听到了回答,继续开口:“好的,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沈棠心好奇地盯住他:“阿姨跟你说什么?” “我妈说,”男人顿了顿,勾唇一笑,夜色下璀璨的眸子里满是揶揄,“下次要带着孙子孙女来看她。” “……” 番外—释然 番外—释然 回去后, 沈棠心先去洗了个澡。洗完后发现客厅还亮着灯,以为是外婆忘关了, 推开门进去一看, 老人家还坐在炉子旁边,继续织白天那件毛衣。 毛线看上去像是旧的,微微褪色的姜黄, 还带着明显卷曲。 “这是前几年的毛衣了, 有点松,我拆下来重新织一遍。”外婆没有抬头, 戴着老花镜费力地盯着手里的活儿, “晋知他妈妈嫁人前穿的毛衣, 都是我自己织的。” 沈棠心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看得目不转睛。 过了一会儿, 外婆抬眼, 充满慈爱的目光掠过镜框上沿望向她:“你是不是想学啊?” 沈棠心忙不迭点头:“想。” 高中有段时间流行这个,班里不少女孩子学着织围巾送给喜欢的男孩。学校附近的商店都开始做起了卖毛线和编织教学的生意。 她那会儿只沉迷于小说和漫画,对这个毫无兴趣, 也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女生们害羞和雀跃的心情。 感情方面她比较晚熟。 十八岁那年遇到徐晋知, 才是她情窦初开, 第一次体验到心动的感觉。 “来, 外婆教你。” 外婆递给她针线, 开始手把手地教。 “自己织的毛衣,和外面卖的还是不一样。商场里那些都是用机器织的, 冷冰冰的, 没有人气儿。”外婆笑着说, “不过你们现在的小姑娘都没耐心做这些了。” 沈棠心认真地戳着毛线,嘟哝道:“我觉得很有意思呀。” “那你学学, 织点儿围巾帽子手套什么的就好了。”外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这颈椎病就是年轻的时候织毛衣落下的,你可别跟我一样。” 沈棠心乖巧点头:“嗯。” 她心里暗暗决定了,要在冬天过完之前,给他织一条好看的围巾。 *** 外婆给他们准备的大红床单和锦被,虽然知道只是个巧合,沈棠心还是不太好意思躺上去。 而另一个人却十分自然地靠坐在床头,穿着长袖T恤和大裤衩,浑身上下仿佛被罩上一层红色,在晦暗的灯光里透着一股子妖媚。 他勾了勾唇,笑容也仿佛沾上点邪气:“发什么呆呢?过来。” 屋里没空调,暴露在零度左右的室温里,沈棠心突然感觉到冷,再也顾不上其他,火速跑过去钻进被窝。 徐晋知低笑一声,手臂紧跟着钻进去,把小姑娘捞过来摁在怀里,噙住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被窝里冰凉的那一侧很快变得火热,她也在男人温柔的攻势下理智涣散,凭着微弱的本能将手抵在他肩头,“不,不行……” “这房子隔音还不错。”他轻轻啃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喃喃,“你稍微小点儿声?” 昏暗的光线里,小姑娘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夹着雾气,眼神忿忿,还着些可怜。 但每到这种时候,她越是可怜,越叫男人舍不得放过。 从年前到此刻,也算是小别胜新婚,徐晋知怎么可能放过她。 沈棠心自己的意志也不够坚定,很快被男人带入了他的节奏。 享受着他所给予的一切,又担心被另一个房间里的外婆听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情绪烘托下,感官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她隐忍着不敢发出的声音,都被他以唇封缄。 这晚他只是稍稍解了馋,沈棠心知道,回去后还有大餐等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都不太好意思看外婆,总觉得昨晚的动静被听到了。 他们吃完早餐就得走,外婆没让保姆做饭,亲自给他们煮了自己包的饺子。端上桌,给他们递碗筷的时候,盯着沈棠心笑得合不拢嘴:“气色这么好,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沈棠心刚喝了点温水润喉,闻言一口气岔了,咳嗽起来。 徐晋知笑着给她拍背顺气:“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 “我还担心我这乡下条件简陋,你睡不习惯呢。”外婆搬了把椅子坐下来,轻轻叹道,“等今年村里补贴下来了,我买个空调,以后你们回来睡觉就不用冻着了。” 沈棠心忙不迭摇头:“补贴您自己用吧,我们回来也住不了几天,不用浪费。” “钱您就留着吧。”徐晋知低声附和,“空调您又不会选,回头我叫人买。” “这怎么行?”外婆皱了皱眉,“你们都快结婚了,小两口也要过日子的呀,还给我这老家伙贴钱算什么事儿?我自己有手有脚的,有口吃的就能过。” “那您也别想着给我们买空调了。”徐晋知给沈棠心盛了碗饺子,“我们两个人睡,冻不着。” “……咳咳。”沈棠心忍不住又岔了一口气,咳嗽起来。 吃完早餐,他们便没多停留,直接坐车去青湖机场。 沈棠心昨晚的睡眠质量确实不错,上午精神头十足,来时没能仔细欣赏的风景,这会儿趴在车门边看了个够。 车内广播从音乐节目跳到了新闻节目。 “近日,知名电商平台星辉商城被匿名举报财务造假,经查实,其所属集团星辉集团涉嫌违规确认投资收益,2015—2020年财报虚假……” “……时任董事长徐垚辉,时任总经理、总会计师房清舒被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棠心脑子里咯噔一响,猛回过头。 男人闭眼靠在座椅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她犹豫片刻,还是没叫他,悄悄把手伸到前面去换了个台。 然而做完这些之后,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到了机场,徐晋知才睁开眼睛。沈棠心认真观察他很久,才基本确定他应该是没听到。 不然怎么可能淡定如斯? 最近一班机还有两个半小时,他们没急着过安检,值机托运行李之后,坐在航站楼的椅子上等。 沈棠心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他。 不管怎么说,都是和他父亲有关的。 那人总是他的亲生父亲。 察觉到小姑娘的心不在焉,到现在也没把羽绒服帽子摘下来,徐晋知笑着给她扯掉前面的绳结,“想什么呢?” 沈棠心最后犹豫了一遍,还是摇头。 “想我爸的事?”男人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牵起她一只手,轻轻地揉进掌心里。 沈棠心愣了愣:“你知道?” “嗯,昨天的新闻,老黄一早就给我发了消息。”徐晋知点点头,“其实,他前年为了一个医疗项目想找我帮忙。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没答应。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集团财务就出了问题。” 沈棠心不禁有些后怕:“幸好你没答应……” 徐晋知捏了捏她的手,“我有那么傻?” “那现在,你……”沈棠心欲言又止,转过头望着他。 “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徐晋知微微凉薄的目光看向她后,沁出些许暖意,“我现在可是你的人。” 沈棠心猝不及防地心口一跳,微嗔:“你又没正形。” “我说的不对吗?”他抬起她的手,亲了亲,语气很认真,“于情,他对我从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他有他自己的家庭,以后也有他认可的儿子赡养他。于理,他犯下的错应该受到法律的惩治,我又能怎么样呢?” 沈棠心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仰起头:“那你就没有一点点难过吗?” 男人手指微微一顿,只是轻笑。 沈棠心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讨厌他那么对你,我也希望你真的不要难过。” 可人心难测,有时候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有不想让对方知道的情绪。 这才是最让她担忧和心疼的。 “我去给你买奶茶吧。”沈棠心看了眼小超市旁边的奶茶店,“你想喝什么?” 徐晋知笑了笑,“跟你一样。” “不行,你要自己选。”沈棠心拿出手机,在小程序里找出那家奶茶店的菜单,举到他面前,“认真选哦。” 他知道小姑娘是想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于是也听话地接过手机,一行一行地看屏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图片和文字。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有点难,看了一会儿,就随便用手指点点:“就这个吧。” 沈棠心选定紫薯芋泥啵啵,低着头问:“要全糖吗?” 徐晋知略微迟疑的回答,被咨询台那边一道突兀的女人声音打断: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准我登机?” 沈棠心蓦地瞪大眼睛。 这嗓音有点熟悉,那张脸也有点熟悉。 她仔细一看,果然是房清舒。 站在房清舒旁边的两个男人,应该就是徐垚辉和徐英睿。 ……这世界也太TM小了。 沈棠心不自觉握住身旁男人的手。 他的手很少像这样发凉,却像是竭力保持着不为所动的力道,有种隐忍的紧绷感。 咨询台小姐姐温柔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房女士,我给您仔细查过了,您三位的确都在失信人名单内,所以没办法乘坐航班。” “可是我机票上个月就买了!”房清舒嗓音尖锐,“什么失信人名单?我们公司最近是出了点小问题,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们别瞧不起人。” 小姐姐微微颔首,依旧面带微笑:“您别急,现在还可以退票。” 徐垚辉扯了扯女人袖子,低叹道:“要不就退了吧。” 房清舒烦躁地甩开他,继续对着小姐姐咆哮:“你这叫什么话?!我不想跟你说!你叫你领导来!” 大家都在井然有序地等候航班,突兀的吵闹声一时间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徐晋知目光也若有似无地落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他颓废,苍老,却还有些残余的倨傲。 两人终究是亲生父子,那种倨傲的神色,她也曾在徐晋知脸上看见过。 沈棠心突然转过头,柔软的唇贴上男人侧脸。 徐晋知眼眸一颤,目光怔怔地看过来,带着询问。 “你要的啵啵呀。”沈棠心笑得眉眼弯弯,站起来拽拽他,“你陪我去买嘛,我不想一个人。” 几秒后,他站起身,也勾起唇角,满眼里只有她的身影和笑容:“好。” 他不再回头看那幅刺眼的画面,也再听不见那些刺耳的声音,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她柔软而微凉的小手,将他从寒冬和黑暗里,带入一个全新的,温暖又明亮的季节。 番外—代课 番外—代课 徐晋知很少喝奶茶这种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 他平时的饮料都是手磨黑咖啡。两人约会的时候她偶尔会买,但他最多就尝一两口。 沈棠心知道他不习惯太甜, 一般都会买蜂蜜柚子茶那类清爽的果饮。 但今天这杯紫薯芋泥啵啵, 有些甜度超标。 他忍着喝了几口,微微蹙眉望向身旁的小姑娘。他喝到了紫薯芋泥,可是—— “啵啵是什么?” 男人看着手里的奶茶杯子, 满脸认真的求知欲。 沈棠心憋住笑, 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个呀。” 徐晋知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两秒,然后俯下身, 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女孩笑盈盈的眼眸转过来, 在他嘴角还了一个吻,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啵啵的意思就是, 喝奶茶要亲亲。” “哦, 是这样。”徐晋知抬手摩挲她光滑的下巴, 微眯了眯眸。 成功骗到人的沈棠心点点头,继续喝奶茶里Q弹的小珍珠。 突然,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有顾客问:“老板, 啵啵是什么呀?” 老板笑着答:“就是这种小丸子哦。” “……”沈棠心脑袋里咯噔一震, 眼皮颤颤地抬起来, 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腿一抖, 转身就要跑。 然而她两步的距离还比不过男人伸长的胳膊, 轻易拎着她帽子将她拽回来,不由分说, 低头噙住小姑娘软嫩的唇瓣。 他吻得用力, 像是在故意惩罚她这双说谎骗人的嘴。 他几乎要将她体内的氧气都抽干, 才终于放过怀里的小姑娘,唇瓣嫣红, 勾着浅浅的弧度,邪肆又暧昧: “不是说喝奶茶要亲亲?” “……” *** 沈棠心初五开始要回学校住,下次休息才能再过来。初四下午到家,他缠着她做了一晚上,补足昨天没能尽兴的遗憾。 沈棠心被抱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还在想着,他们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分开那么多天,一见面就得死一回。 在这方面,徐某人半点不像个老男人。他不仅体力充沛,还会变着花样玩,比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还精神。 第二天沈棠心回学校,他请假行政例会,亲自送她去。 沈棠心早上有课,车子直接开到教学楼门口。他停了车,沈棠心匆匆开门下去。 新学期第一天,沈棠心穿得很好看,还化了个美美的妆。一下车,就被来上课的男同学们看得挪不开眼睛。 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好像在某人心口燃了把火。 徐晋知面色冷凝地扯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挺胸阔步追上她。 望着小姑娘惊诧的眼,他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她脖子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低头,吻住她的唇。 周围一阵尖叫和起哄,沈棠心羞答答地推了推他,“同学们都在呢,你快上车!” “就不。”男人坏坏地耍赖,依旧衔着她柔软的唇瓣,“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我得考虑一下是不是随堂监督。” “别闹了,我是来上课的,又不看他们。”沈棠心憋着笑装凶,“你上午不是还有门诊么?快回去!” 徐晋知低沉地笑了笑,最后咬了一口她的下唇,才意犹未尽地退开,手掌轻轻摩挲她微红的脸颊:“那我走了?” “嗯。”沈棠心点点头,也侧头在他手心啄了一口,“周末见哦。” 徐晋知俯身吻她额头,“周末见。” 目送男人上车,她一边闻着围巾上属于他的香味,一边抬起手不停地挥。 直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她猛一吸气,转头看到楚白筠一脸贼兮兮的笑:“教学楼圣地,你俩注意点儿啊。” “别提了。”沈棠心既想吐槽,又忍不住满满的甜蜜,憋不住嘴角上扬,“他这个人真是的……” 楚白筠拉着她往教室走,“听说你俩要结婚了?” 沈棠心一愣:“你怎么知道?” “晏老师讲的呗。你家徐主任现在可是到哪儿都春光满面,生怕人不知道好事将近。” “……” 楚白筠认真地问:“你真要这么早结婚?咱大学还没毕业呢。” “大学没毕业怎么了?又不是没到法定年龄。”沈棠心丝毫不以为意。 “也是。”楚白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还能等,老徐再等就更老了。” “……” 快到教室门口,楚白筠张口打了个哈欠:“咱学院真的是有病,大年初五来上课,我不行了,我找个好位置补觉去。” 沈棠心拽着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给徐晋知发语音:“你开车注意安全呀,到医院告诉我一声。” 男人很快回了条语音:“好,乖乖上课,爱你。” 楚白筠趴在桌上正要入睡,生生被肉麻得浑身一抖:“老男人真恶心。” 沈棠心忽略掉她,故意对着手机娇滴滴说了一声:“我也爱你哟。” “……沈棠心我告诉你我也是有男朋友的!”楚白筠踢了一脚她的鞋,“风水轮流转,你给我等着!”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徐晋知说好周五晚上来接她,结果午饭时来了通电话,说下午临时有事,时间不能确定。 以沈棠心对他工作性质的了解,知道八成就是来不了了。 楚白筠见她接完电话后蔫蔫的,问:“怎么了?不是明天去见设计师订戒指么?” “嗯,约好的是明天。”沈棠心点点头,似乎找到了一丝安慰。 只是今天晚上来不了而已,明天他总不会再有事。 下午还有三节课,两个姑娘午睡差点睡过头。一路飞奔到教室,看见讲台上写板书的高瘦背影,沈棠心立马拽着她回头,“是1501不是1503,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走错?” “不是,”楚白筠拽了拽她,“这是1501啊,没走错。” “……”沈棠心站在后门口再次望过去,发现这背影有点眼熟。 楚白筠也是一脸懵:“今天不是吴教授讲课?” 话音刚落,讲台上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伴随着耳朵边一声“卧槽”,沈棠心心口狠狠地一颤。 “小棠,我没看错吧,那是你男人?” “……” 讲台桌面被敲了敲,大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是男人望过来的亲切眼神和磁沉悦耳的声音:“还有一分钟上课,刚来的同学尽快找位置坐好。” 他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没有打领带,但从领口到手腕,每一粒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看上去依旧那么严谨不容侵犯。 沈棠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草草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头埋得很低。 很快上课铃响了。 “同学们好,我姓徐,是附院口腔外科的医生。今天吴教授临时有事,我帮他代一节课。”讲台上的男人沉沉开口,“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沈棠心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巴不由自主地嘟起来。 这个衣冠楚楚的大骗子。 前排有女生早就按捺不住了,在下面小声嘀咕: “我的天,他讲课好帅!” “声音也好好听啊!我不行我要死了!” “你看他的手,我的天好白好漂亮!” 沈棠心一直撇着唇,不高兴地揉耳朵。 楚白筠戳戳她胳膊,幸灾乐祸:“喂,如果眼神能吃人,你男朋友这会儿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沈棠心咬牙切齿:“招蜂引蝶。” “可不是吗。”楚白筠咋了咋舌,“你得好好给他上上男德课,叫他少出来抛头露面。” “沈棠心。”讲台上那人突然顿了顿,叫出她的名字。 沈棠心整个人一激灵,抬起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手里拿着黑色的遥控翻页笔,越发衬得他手指白皙如玉,薄而粉的唇继续动了动:“旁边那位女同学。” “……”楚白筠嘴角一抽。 徐晋知望着她,眼神和音色都发凉:“上课讲话不要这么大声。”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大部分落在沈棠心身上。显然是很好奇,这位帅到没天理的代课老师居然认识她。 沈棠心不理会那些目光,默默垂下眼睫,拿起笔,无比认真地听起课来。 自从结束实习,她已经很久没听徐晋知讲过课了,这会儿听着他用平时对她说情话的声音来讲课,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是口腔医学的小课,教室面积不大,她坐在靠后的位置也能清晰看到他手撑在讲台上说话时,小臂鼓起的青色脉络。 白衬衫衣摆扎在裤边里,勾勒出男人细窄而有力的腰,藏在那层布料下的腹肌形状,在她脑海里若隐若现。 沈棠心摆了摆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终于熬过三节课,下课铃响,眼看着那些女孩像之前两节课间一样,一窝蜂涌上讲台,嚷嚷着要联系方式。 沈棠心神色郁闷地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男人礼貌疏离的嗓音:“课程相关问题可以发到吴教授的工作邮箱,他有空会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抬眸看了眼后门口那个女孩背影,匆忙跟上。 番外—正式求婚 番外—正式求婚 沈棠心刚走出教室门口, 就听见徐晋知叫她:“沈同学。” 她微微一愣,停下脚步。 身后紧接着传来男人衔着淡淡笑腔的声音:“沈同学, 你东西掉了。” 沈棠心环顾四周, 都没发现自己掉了什么东西,疑惑地看过去。 男人白衣黑裤,长身玉立, 在长长的教学楼走廊中间格外惹眼。 他一只手拿着电脑和资料, 另一手抬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牵住她, 低声启唇:“男朋友掉了。” “……” 周围起哄声此起彼伏, 沈棠心脸一热, 赶紧拽着他逃离教室门口。 *** 回去的车上, 沈棠心点进学校论坛, 上面果然飘着一个最新热帖。 有人偷拍到她和徐晋知刚刚在教学楼里牵手的照片, 还有前几天他送她来的时候,在楼门口吻她的照片。两相对比,锤得不能再锤。 ——卧槽, 果然是仙女配仙男, 太特么养眼了吧!这是校园偶像剧现场吗? ——呜呜呜今天给我们代课的徐老师啊, 还以为他是单身呢! ——这年头长得帅的都有对象了, 我这么好看居然没人要!这不科学! ——帅哥, 我身高170,长得比你女朋友漂亮, 要不要考虑一下?? “喂。”沈棠心嘟了嘟嘴, 关掉屏幕, 转头看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个身高170的大大大美女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男人唇角微微一勾, 看过来。 “长得比我漂亮呢。”沈棠心煞有介事道。 “那,”徐晋知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眸,“你帮我联系联系?”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棠心哼了一声,旋过脑袋不理他了。 徐晋知倒乐得见她这副醋意熏天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不行,路上唇角的弧度就没压下来过。回到家,二话不说把人抱到卧室去哄。 他哄人不爱用嘴,来点实际的,比花言巧语要有用得多。 浑浑噩噩到黎明时分才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属于午后的燥热。 徐晋知也还陪她赖在被窝里,他从背后抱着她,两手相握,就仿佛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过了一夜。 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沈棠心蹙了蹙眉,把手从被窝里拿起来,初醒时惺忪的眼睛顿时睁大。 只见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熠熠闪光的钻戒。 男人将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托起来,温柔摩挲,耳后热气飘荡,他低沉微哑的声音酥酥绵绵地穿透耳膜:“我想了想,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省。求婚这种事,本该是我来做的。” 沈棠心愣愣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眼睛被那一抹光亮刺得微微发热。 他手臂从她身上拿开,倏而携着一捧艳丽的红色闯入她眼帘。花瓣上还带着水珠,馨香浅淡而醉人。 徐晋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愿意有第三个人,所以自作主张选择了这种方式。”他语气低沉而郑重,带着一丝虔诚的微颤,“棠棠,嫁给我好吗?” 沈棠心鼻子一酸,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指间那一点光亮格外的惹眼,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那我还能反悔么……” 男人温热的呼吸贴上她耳垂,低笑一声,摩挲着她手指上钻戒:“晚了。” 沈棠心转过身,手臂勾在他脖子上,语气郑重其事地问:“那你会喜欢我多久?” 徐晋知低头噙住她唇。 良久后,额头相抵,目光直直地钻进她眼底:“我会一直爱你。” 他把喜欢变成了爱,语气就像一种刻入骨髓的宣誓。 沈棠心攥紧了手指,呼吸颤抖。 “直到我的生命没办法支撑我再爱你。” 沈棠心忍着泪意仰起头,碰了一下他的唇。 “那你要活得久一点。”想到未来他也许会先离开她,心里就哽哽的难受,“否则我一定会去找个比你帅比你有钱的老头子,我要管别人叫老公,还要你儿子和女儿管别人叫爸爸。” 徐晋知眯了眯眸,转过去,手撑在她肩两侧:“管别的男人叫什么?” 沈棠心努了努嘴:“老公。” 他仰了仰下巴,唇角微勾,面上却仿佛覆了层霜:“没听清,再叫一遍。” “老公……”沈棠心不假思索地回答,过后突然脑子一清醒,脸颊绯红,用力地捶他胸口,“你讨厌!” 她心软,拳头也是软绵绵的,徐晋知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他低头埋在她脖颈间,气息滚烫:“讨厌么?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棠心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别闹,痒死了……” “再叫一声?”他重重地唆了一口。 “不要!”沈棠心抓着他头发,又不敢太用力。 短发从她手指间滑脱,下一秒,他整个人沉进被子里去。 过了一会儿,再传来他低沉诱惑的嗓音:“叫吗?” 沈棠心半眯着眸子,两眼间雾气弥漫,下唇紧咬着,却还是有控制不住的颤抖从喉咙里漫溢出来。 她手指紧紧抓着被单,不甘地叫出那两个字,嗓音细得像蚊子一样:“老公……” “乖。”男人从被子里出来,眸色幽深,呼吸潮湿,唇瓣是妖异的红。 沈棠心不禁眼皮抖了抖:“你想干嘛?” 温热的手掌探下去,他勾唇笑得温柔而邪肆:“锻炼身体,长命百岁。” “……” 约好的珠宝设计师下午三点见面,他们嬉闹到两点多才起床。 徐晋知向来是个有条理有计划的人,难得因为耽于美色,连做顿饭都是急匆匆。既要喂饱她还不能迟到,他拿出了平生最惊人的效率。 水平倒是一点没打折扣。 吃完饭,两人去约好的首饰店和设计师确定完婚戒底稿,看见商场有活动,会员卡1000送2200,全场通用。 这种好事沈棠心是不会放过的。 “现在正好上春装诶,给你买点衣服吧。”她抬手拽了拽男人的风衣领子,“我看你春天的外套都没几件。” 徐晋知笑了笑:“春季时间短,也没几天,你给自己买就好了。” “不要,我衣服好多呢,都穿不完。”沈棠心无比认真地望着他,“我一直以来有两个愿望,你知道是什么么?” 徐晋知指腹摸摸她的脸,挑起眉:“什么?” 女孩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第一,要找个身材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嗯。”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已经实现了,还有呢?” “还有嘛……”沈棠心踮起脚尖,冲他甜甜地笑,“就是要给他买好多好多衣服,每天穿不同样的给我看。” 徐晋知搂住她的腰,微微眯眸,却满眼遮不住的笑容:“合着你是想要个免费模特儿。” 沈棠心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轻轻的:“你不愿意么?” “愿意。”他当众抱起她,抬脚阔步往前走,“给你当一辈子都成。” 突然整个人被提起来,沈棠心倒抽了一口气,吓得舌头都打结了:“你别别别闹!我穿裙子呢!” “哦。”男人眼眸一沉,手指摁住她裙边,避免走光,“现在好了。” 沈棠心把脸埋在他胸口,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之前不是说腿软?还非得穿高跟鞋。”徐晋知低头看着她,语气一本正经,仿佛她腿软真不是自己的锅,“这块刚有人拖过,我是怕你摔了。” 心底骤然一暖,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就到前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姨姨你看,那个姐姐羞羞,还要叔叔抱!” 带小孩的女人满脸抱歉地望着徐晋知:“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徐晋知客气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低头看向那个小男孩,认真纠正道:“是阿姨不是姐姐。” 沈棠心脑子瞬间就炸了,转过头来:“是姐姐!” “哦,那我俩不就差辈了吗?”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老婆。” “……” 女人光洁雪白的娃娃脸染上几分窘迫的红晕,连忙戳了戳小男孩肩膀,故作严肃道:“姨姨之前怎么教你的?长得帅的应该叫什么?” 小男孩恍然大悟,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盯着徐晋知:“哥哥!” “对嘛。”女人满脸宠溺地蹲下去,捏捏小男孩鼻尖,“明明是帅气小哥哥和漂亮姐姐,怎么可以乱叫呢?” “宁姝,怎么了?”她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高挑挺拔,声如沉玉。 沈棠心抬头一看,顿时呼吸窒了窒。 即便很快要成为有夫之妇,还是忍不住心中感叹,好一个姿容卓绝的帅哥。身上那套高定西装,只因为他本人的气质而更显矜贵。 “没事。”女人低眉垂眼,神色有些害羞局促,“裴先生,您打完电话了?” “嗯。”男人俯身抱起小男孩,“走吧。” 转身前,他淡淡地冲两人点头致意。 沈棠心还懵懵地盯着男人背影,突然被徐晋知放下来,双脚着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徐晋知神色微凉,下巴指了指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嗓音略带些刻薄:“比我帅?” “……没有啦。”沈棠心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表情谄媚得不行,“就,一般般帅。” “呵。” 番外—领证 番外—领证 徐晋知还是拗不过她, 被当成模特儿一家一家试衣服,没多会, 手上就拎了好几个购物袋。沈棠心就像个小富婆, 负责欣赏美男和刷卡。 “可以了。”徐晋知见她还要再进店,搂着人肩膀把人带到扶梯口,“这些衣服我一个春天都穿不完, 明年再买。” 沈棠心低头看了看他满手袋子, 想着再买也拎不下了,只好作罢。 正打算乘电梯下楼的时候, 突然看见拐角有一家宠物店, 沈棠心眼神一亮, 被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吸引过去。 这只猫相貌清秀, 被毛丰厚,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蓝眼睛, 看见人类也不露怯色。 徐晋知想起她之前说过要养猫咪,轻声道:“喜欢就买一只。” 沈棠心听他这语气就像在菜市场买菜似的随意,忍不住笑出来:“在你家养吗?” “不也是你家?”男人搂紧她腰, 也伸出手隔着玻璃戳了戳猫咪粉粉的鼻头, “是挺可爱的, 像你。” 沈棠心笑着瞪他一眼:“哪里像我了?我有这么长的毛?” “眼睛像你。”徐晋知认真地看着, 煞有介事, “鼻子也像你,还有这爪子, 应该也像你会挠人。” 沈棠心下意识地往他背上瞧一眼, 仿佛都能隔着衣服看见自己昨晚挠出的印子, 一瞬间脸都热了,伸手戳戳他胸口, 嘟哝道:“流氓!” 徐晋知不再逗她,笑了笑,转身问店员小姐姐:“这只猫怎么卖?” “这只卖价两万五哦。”店员笑眯眯道,“我们店是正规猫舍的实体店,价格会贵一点,但猫咪是有CFA证书的血统级后代,不会出现任何基因问题,脾气也特别好。我们家布偶温柔黏人,特别适合您女朋友这样的漂亮小姐姐呢。” 徐晋知转头问怀里的小姑娘:“喜欢这只?” “嗯!”沈棠心点点头,目光黏在小猫咪身上挪不开。 徐晋知满眼宠溺,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对店员小姐姐说:“那就要这只吧。” 沈棠心被他的雷厉风行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去和店员小姐姐商量购买事宜。 “如果您需要绝育的话,签完合同我们这边可以帮您的猫咪做好绝育,等身体恢复再领回去。” 徐晋知点了点头,接过合同翻看。 “这边需要您付1000块定金呢。” 徐晋知拿出手机:“好。” 就这样,在沈棠心还是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这男人给她买下了一只猫。 回家后她算了算今天的账,原来自己用总价一万多块的衣服换了一只两万五千块的猫。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让她吃亏。 “晋哥哥。”沈棠心抱着日历转过身,对着正在料理台前切水果的男人说,“我看了一下,今年2月有29天耶!” 徐晋知把最后一块火龙果放进果盘里,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用手喂了她一块:“你才知道?” “那我之前不是没注意嘛。”沈棠心嚼着水果,鼓着腮帮子说,“我们29号去领证吧好不好?感觉会很有意思。” 男人敛眉沉思了一会儿,没回话。 半晌,他剥了块橙子,目光幽深,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来:“你是想省下四分之三的结婚纪念日经费?” “……”沈棠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突然脑子一灵光,忙不迭摇头:“不行不行!我随便说说的,我们还是换一天吧。” 四年才过一个纪念日?那可真省钱。 倒也没必要从这儿省钱。 思忖间,男人将剥完皮的小块橙子放进她嘴里。 沈棠心咬了一口,突然见他眸光一深,倾身覆过来。她失去着力倒在沙发里,嘴里的橙子也被咬去一半,唇齿间泛滥着酸酸甜甜的汁液,以及让她无力招架的吻。 “我查过了,下周二是黄道吉日。”指节上的薄茧摩挲着她的光滑,家居服衣摆被推高,男人一边作乱,一边用温热的气息侵袭她敏感的耳垂,“宜嫁娶。” 沈棠心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在他彻底沉入之前,点了点头:“好……” 整个人像是漂浮起来,尾音破碎而颤抖。 *** 沈棠心加了猫舍小姐姐的微信,小姐姐每天给她发猫咪的视频和照片。刚做完绝育的毛茸茸瘫在窝里,脖子上戴着伊丽莎白圈,看上去恹恹的十分可怜。 “为了以后的身体健康,我们就暂时忍一忍吧,好不好?”她隔着屏幕亲了亲可怜的毛茸茸,“要乖噢,妈妈过几天就接你回家。” “这就是你那只两万五的猫?”楚白筠凑过来。 沈棠心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一脸得意:“漂亮吧?” 楚白筠沉吟点头:“一看就是猫中贵族,你家徐主任为了你也太舍得了。” “可不是么。”沈棠心忍不住幸福地弯起唇,手指点了点猫咪粉嫩的鼻子。 她知道徐晋知从来不是花钱如流水的人,家里不添置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必需品。平时自己买衣服也都是商场几百上千块的普通牌子。 除了那块手表,几乎不用奢侈品。 给她买这只猫的时候,倒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下课陪我去小吃街吧。”楚白筠提议。 “不行。”沈棠心忙不迭摇头,“我今天有事。” 楚白筠扯了扯唇:“什么事啊?你工作日又不约会。” 沈棠心双手捧着脸,笑得眉眼弯弯:“谁说不约会啦?我们要去民政局约会。” 楚白筠刚喝进去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憋得口鼻都呛住了。 她猛咳一阵才缓下来,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你俩今天领证?” “嗯呐。”沈棠心笑得合不拢嘴,“不要太羡慕哦。” “……你这就被拐骗成已婚妇女啦?”楚白筠把她的头转过来,表情有点痛心疾首。 “什么已婚妇女呀,好难听。”沈棠心努了努嘴,“晋哥哥说了,我结了婚也是小仙女,永远都是他的小仙女。” 楚白筠嘴角一抽:“这可真是老徐能说出来的话,哄你这样的小傻瓜一哄一个准。” “他才不会哄别人呢,他都说了,这辈子只哄我一个。” “你别杀我了,闭嘴行不行?” 幸亏下午只有两节课。 今天日子的确好,领证的人有点多,徐晋知便没有来接她。为了节省时间,他一下手术便去民政局拿号排队,以免去晚了今天办不了。 沈棠心一下课就打了个滴滴去跟他会合。 “小姑娘,去结婚呢?”司机大叔问。 “是呀。”沈棠心满脸喜悦,“您快一点哦,我男朋友在民政局等我呢。” 司机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几分,眉开眼笑:“好嘞,大叔带你走三环,不堵车,保证半小时内给你送到。” “谢谢大叔!”沈棠心拿出手机给徐晋知发消息。 【我上车啦!司机说半小时内能到。】 【人多不?你排到了没?】 徐晋知:【还没呢,等你过来应该差不多。】 【注意安全】 后面跟了个亲亲的表情。 沈棠心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回给他一长串亲亲的表情。 徐晋知:【待会儿我要一个个兑现。】 沈棠心:【……】 车子在高架上开得很快,沈棠心看着手机导航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心里的雀跃也越发按捺不住。 一直到民政局门口,司机大叔跟她说了句恭喜,她急匆匆道谢跑下车,像只小鸟似的飞过去,扑进台阶下等着的男人怀里。 周日晚上两人才分开,不过一天没见,她就十分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恨不得把自己给嵌进去。 总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大厅里传来广播叫号的声音,沈棠心刚想问还有几个,张了张口,没说出来的话都被男人吞吃入腹。 想着这是民政局大门口,她囧得不行,连忙抬手推他胸口,唇齿间却钻进来一道清沉声线,夹着淡淡的揶揄:“时间还早,我说了要一个个兑现。” 他总是很喜欢亲她的唇,就像她贪恋他身上的香味一样,乐此不疲。 广播又叫了两个号,徐晋知才终于放开她,从兜里拿出一张小纸条:“下一位就是我们了。” 沈棠心激动地看着他手里的小纸条。 男人忽然蹙了蹙眉,问:“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 沈棠心脑子里嗡地一响,然后着急忙慌地从书包里找出钱包,一顿翻找后拿出她的身份证。至于户口本…… 她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我户口本还在妈妈那里呢。” 徐晋知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眉骨攒成两座山峰,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要,要不我们还是改天……”她无比内疚地抬起头,咬着唇看他,“对不起啊,我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 前两天光顾着高兴,今天又走得太急,完全没想到这个。 听着她越来越弱的嘀咕,男人眉心的褶皱蓦地舒开。 随即他轻勾着唇,从西服里兜拿出两个暗红色小本子。 沈棠心睁大眼一看,是户口本。 “知道你这个小傻子会忘,我就找伯母拿了。”徐晋知用两个小本子敲了敲她的脑壳,落下去的力道却无比温柔,“走吧,结婚去。” 番外—骄傲 番外—骄傲 照相的时候, 摄影师满脸无奈: “小姑娘,咱们表情稍微收一收, 笑得端庄一点。” 这一对男帅女美, 无敌般配,可就是小姑娘有点傻乎乎,看样子是高兴坏了。 沈棠心好不容易控制住表情, 摄影师眼疾手快, 终于拍下一张满意的证件照。 “拍完就可以拿到结婚证了吗?”沈棠心急切地问。 照相的阿姨笑得无比慈祥:“还没有呢,现在去填表办.证, 很快就可以了。” “哦。”沈棠心挽住徐晋知的胳膊, “我们快去吧。”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拉着徐晋知往办.证大厅跑。 徐晋知看着前面小姑娘兴高采烈的样子, 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加快脚步。 没用多久, 工作人员便从窗口递给他们两本热腾腾的结婚证。 沈棠心激动地在队伍前抱住他,整个人蹦到他身上挂着。两秒后才发现不对劲,想起这会儿大厅里全都是人, 囧得把脸埋进他颈窝。 徐晋知满脸无奈和宠溺, 一只手托着她, 另一只手拿起两人的户口本和结婚证, 就这么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了出去。 身后传来陌生女孩抱怨的声音:“你看看别人家老公……哼!” 沈棠心只觉得丢死人了, 感觉他下完了台阶,才把脸从他脖子里抬起来:“你放我下来吧。” 男人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依旧步履稳健地往停车场走:“挂着还挺舒服的。” 沈棠心忍俊不禁, 搂紧他脖子:“你不嫌重呀?” “就这?”他托着她的臀掂了掂, “实验室的骨架模型都比你重。”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日暮西沉,天地间很快被灰蒙蒙的夜色笼罩下来。 沈棠心坐在副驾驶, 拿着两本结婚证爱不释手,拍了好多张照片,转过头问徐晋知:“我们要发朋友圈吗?” 男人笑着握住她手,“不急,等等一起发。” “嗯嗯。”沈棠心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收起来,把照片发到一家人的小群里。 沈司澜:【??】 【!!】 【@徐晋知你给我出来!】 【我还没同意呢,你就把我妹拐去领证了?】 沈棠心:【我们领证干嘛要你同意?难不成向你求婚?】 沈司澜:【你个猪,你迟早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沈棠心忍不住笑了出声:【卖了也是夫妻共同财产呀,我当然要数钱!】 沈司澜:【……】 *** 徐晋知没有送她回学校,也没有回他家。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的时候,沈棠心才愣愣地转头往外看。 大厅里灯光如昼,装修风格偏中式,门口壁画是张大千的山水,两侧是镶金底座的红柱子。 门口小哥恭敬地打开车门迎她下去,徐晋知很快过来,把钥匙递给泊车的小哥,搂着她往里走。 沈棠心疑惑地问:“我们来酒店干嘛?” 徐晋知低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眉梢微挑的样子带着戏谑:“你说呢?” “……”沈棠心突然想到些什么,脸颊一热。 徐晋知勾唇笑起来,没去前台,直接带着她进电梯。 他应该是提前开好了房,从兜里拿出一张很有质感的黑色房卡,沈棠心看着那张房卡都觉得浑身发热。 除了那次出差和回老家看外婆,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来酒店开房。 真正意义上的——开房。 包里还放着两人的结婚证,她当然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一进屋,她都没好意思往别处瞟,只感觉到他将房卡插进门口的取电盒时,屋里骤然亮起来。随后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有几盏灯被关掉,只剩下不知道从哪里漏过来的光线,昏黄又温暖。 沈棠心站在门边,拘谨地等了两秒,男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心里有些期待和焦灼,于是轻轻吸了口气,光着脚丫子上前一步,抱住男人的腰,仰头欺上他唇。 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在碰到他的那一刻,脸颊变得无比滚烫,甚至好像比这个男人更加滚烫。 徐晋知把她压在墙边,明明已经动了情,却将她的手拿出来,温柔握住,唇瓣移到她耳旁轻笑,嗓音喑哑克制:“老婆,我们再等等?” 沈棠心脖子痒痒的往另一边缩。 “给你准备的晚餐,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故意用呼吸烫着她敏感的脖颈和耳朵,掩饰不住浓浓的笑腔。 沈棠心这才注意到花香弥漫的房间里,还掺杂着饭菜香味,顿时囧得从头到脚都麻了。 她以为这个狗男人的性子,就该直奔主题才对。 搞什么情调搞什么浪漫?最终目的不还是啪啪?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有勾人的魔力:“吃完饭,有的是时间满足你。” “……” 景色绝美的落地窗边,餐桌上点着蜡烛,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但也足够照亮桌上的食物和对面的人。 烛光晚餐的意义或许就在于这种专注和唯一,此时此刻除了对方,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东西值得关心。 沈棠心今天很高兴,虽然杯子里只倒了一点点红酒,她都喝光了,最后看着他的时候有点晕,但视野中这个男人今晚却格外的帅气。 她十分迫切地想要些什么,跪着把人扑倒在窗户边的长绒毛毯上,动作却毫无章法,很久没能解开皮带。 他忍得辛苦,却乐得看她这副可爱模样,就好像在做一件多重要的大事,比在手术台上学习的时候还要认真。 终于她有点气馁了,嘟着嘴脸颊红红地望着他:“晋哥哥……” 男人眸底也泛着雾,深邃又朦胧,微哑的嗓音往上翘:“嗯?” “……帮我。”沈棠心一边咕哝着,一边用手指戳了戳,然后触了电似的缩回来。 这一下,男人就像被解开束缚的狼,眼中忽然烈火燎原,反将她压在绒毯上。 他扯开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因为用力过猛而弹飞出去,在木地板上发出很轻的响声。 但谁也不会去关心那颗扣子。 他的领带缚在她刚刚肆意妄为,此刻却又想推拒的手腕上,用外科结的手法系得死死的,任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餐桌上的红烛燃到后半夜…… 沈棠心刚被从浴缸里抱出来,软绵绵的,比床上的大红被褥还要软。 浑身骨头好像没一块是完整的了,除了手指还能在他胸口泄愤地戳几下。 屋里暖气足,两人穿着红色缎面的情侣睡袍,和这屋里的一切装饰相得益彰。 套房被装点成红色主题,头顶是交叉的花帘,背后墙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柜子上一排摇曳的红烛,还有先前被子上铺满的玫瑰花瓣,和满地气球。 徐晋知将她抱在怀里,从床上捏了片新鲜的玫瑰花瓣,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然后他低下头,衔着那片玫瑰花瓣,送到小姑娘微开的唇齿间。 这个吻香气溢散,让人如痴如醉。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扶着男人的肩膀推了推,却被他轻轻咬了下嘴唇:“叫我。” 沈棠心忍不住嘴角上扬,软软糯糯地叫:“老公。” 男人只觉得耳尖酥麻,浑身也像过了电一般。他低沉地笑了笑,双眼亮如星辰:“再叫。” “老公。”沈棠心也有些上瘾,边蹭着他鼻子,边不停地叫:“老公老公老公……” 他勾起唇,翻身压过来,却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捧着她的脸,每一缕目光都落进她眼底,似乎要将眼中的所有星星都送给她:“真好听。” 沈棠心噗嗤一笑,亲亲他的唇:“你叫老婆也好听。” “老婆。”他眯上眼睛,和她脸颊相贴,“我爱你。” 半夜三点多,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他们一起发了朋友圈,带上结婚证和烛光晚餐的照片。 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和他们一样没睡。 徐晋知的朋友圈下面很快有人评论。 某同事:【恭喜徐主任新婚大吉!】 徐晋知回复了一句:【谢谢。】 赵青严:【恭喜恭喜!不过这都快四点了,老年人要注意养生啊[吃瓜.jpg]】 徐晋知微微眯眸,不阴不阳地回复:【年轻人更要努力。时间不等人,以后该独自养生了。】 崔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先笑完。徐主任新婚快乐!看来洞房花烛夜过得不错[奸笑.jpg]】 徐晋知回复崔盈:【谢谢关心,超出预期。】 沈棠心刚翻到这条评论,顿时害羞地瞪了他一眼,在被子里用脚踢。 徐晋知轻笑一声,夹住她脚,把炸毛的小姑娘搂紧了,“不累了?又来招我?” “你干嘛跟他们说这个?”沈棠心捏着小拳头捶他胸口,“丢脸死了。” “丢脸吗?”男人挑眉,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你老公这么厉害,难道不是很值得骄傲?” “……”沈棠心忍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 骄傲你大爷。 谁出去拿这种事骄傲? 然而事实证明,她到底还是太年轻。 直到某天被拉去一个名媛聚会充人数,同去的还有一些阔太,她本来坐在沙发角落安静品茶,那些阔太居然聊起颜色话题。 …… “我老公年轻的时候还蛮厉害,那时候结婚早嘛,一晚上六七次都有的,现在越来越不行。”一名阔太叹了一声,“男人过了三十,就不如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啦。” 沈棠心继续默默地品茶,却不料突然被cue到。 “沈小姐年纪轻轻的,嫁个老公比你大那么多,挺可惜的哦。” “就是就是,那徐医生都三十多了吧?” “到底是不如年轻力壮的。” 沈棠心一脸认真:“我老公很年轻力壮的呀。” 想起这些太太们刚才的话,她居然觉得,还挺骄傲。 番外—求女 番外—求女 一周后, 听说徐晋知把猫咪接回了家,沈棠心当晚就从学校打了个飞的过去。 到家的时候, 里面似乎有一点状况。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俯身在客厅的置物架前, 战战兢兢地盯着置物架上的小猫咪。两只手都戴着平时洗碗用的长手套,连小臂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小猫咪蜷着尾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旁边是一个白色的颌骨模型。 此刻毛茸茸的爪子正挨着那个模型, 他不敢贸然上去抓。一来模型的位置岌岌可危,他怕一不小心碰掉了, 二来, 也怕自己被猫咪抓伤。 所以他戴了一副夸张的手套。 男人的模样实在有点搞笑, 但沈棠心实在笑不出来。她知道徐晋知很宝贝这个颌骨模型, 是在学校的时候亲手做的, 千里迢迢从英国背回来, 每次搬家都带着。 兴许是太过专注,他没留意到沈棠心开门进来的声音,语气严肃地和猫咪说话:“我们来做个交易。” 猫咪晃动着尾巴, 冲他喵了一声。 徐晋知眉头皱得紧紧的, 生怕它一尾巴扫过去, 模型阵亡:“你不要乱动, 你下来, 我今天就不把你关进笼子里,好不好?” 猫咪低头舔了舔爪子, 然后脑袋转向旁边, 盯着那个颅骨模型。 似乎是发现它处境危险, 用爪子往里面推了推。 “很好,真乖。”徐晋知脸上爬上一丝欣慰, 继续和小猫咪对话,“现在你下来,我煮鸡肉给你吃。” 小猫咪叫了一声,然后转身,似乎要跳下来。 徐晋知蓦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小猫咪突然回过头高傲地看了一眼,再伸出爪子,轻轻一推—— 徐晋知来不及伸手去接,模型已经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小猫咪的想法当真是难以捉摸。 沈棠心站在玄关口傻了眼,愣神过后,赶紧跑过去边收拾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男人蹲下来取了手套,力道温柔地拉开她手,“别划伤了,我拿东西过来扫。” 沈棠心一脸痛心地盯着地上的颌骨残骸:“都是因为我要养猫,才会弄坏你的宝贝。” 徐晋知垂眸看着小姑娘内疚得要哭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去拿来扫帚,把残骸扫进去,倒进垃圾桶。 沈棠心依旧蹲在那里,猫咪在她旁边盘着尾巴,神态悠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祸。 “好了。”他轻轻捧住她脑袋,语气温柔,“一个模型而已,没那么重要。” 沈棠心眼眶微红地抬起来,皱了皱鼻子:“真的么?黄主任说这是你特地从英国带回来的,还说,这个对你很有纪念意义。” “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东西,没了就没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现在我最在乎的是你。” 男人温暖的唇像是有安抚的魔力,沈棠心忍不住弯起唇角,“那你也不能凶它……” “我哪敢啊。”他轻笑一声,“我凶它,它还不把我家给拆了?” 说完,他试着伸手去摸了摸猫咪的头。猫咪不仅没躲开,还享受地眯起眼睛。 男人眼底柔光泛开。 有了颌骨模型的教训,两人当天晚上便把客厅里所有危险的贵重物品全都收拾了起来,放到猫咪碰不到的柜子里。 他们还是把猫咪关进了笼子。家中很多地方还没处理好,电线没收拾,厨房门和阳台窗子也没上安全锁,猫咪蹦蹦跳跳的会很危险,咬电线也容易触电。 沈棠心在网上下单了安全锁和装电线的盒子,两个收纳箱,还有一个装杂物的斗柜,然后去浴室里洗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徐晋知还在厨房。 他似乎刚忙完,用一个小盘子装着煮熟的鸡胸肉丝,端到阳台上的猫笼子前,把肉放进猫咪吃饭的碗里。 沈棠心蹲在旁边看着小猫咪吃肉,和男人泛着柔光的眼神,突然幽幽地开口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不管是对患者,对她还是对猫咪,他都似乎有无穷的耐心。哪怕她无理取闹,猫咪闯祸犯错误,弄坏他珍藏多年的宝贝,他也依旧会不计前嫌地疼爱有加。 沈棠心沉迷在男人的理性和温柔里,直到一只手突然撩开她颈侧的头发,勾住她脖子往前一带。俯下来的俊脸近在咫尺,嗓音低沉如耳语:“那你得先让我当爸爸。” 沈棠心脑子里一激灵,脸颊热起来。两人虽然领了证,但还没正儿八经提过孩子的事,这对她来说还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沈棠心她慌得舌头打结:“那,那又不是我,我说让不让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被他滚烫的气息蒸得浑身燥热。 “哦,你的意思是怪我。”他低笑一声,鼻尖碰上她的鼻尖,“怪我不够努力。” 沈棠心吸了口气,忙不迭摇头:“我没有……” “我也觉得。”男人神色正经,语气郑重,似乎在说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我们一周才见两天,是该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就这两天,还是教授看在她新婚燕尔,特意批准她周末不用去帮忙。 听见动静的猫咪抬起头,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男人将一脸娇羞的小姑娘打横抱起,离开阳台。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被关上,只剩从卧室门缝漏出来的浅浅光晕,和屋里暧昧的喘息和吟哦…… 第二天是周末,沈棠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她去阳台上看了看猫,把笼子转了个方向,让猫咪可以晒到太阳。 “等我买的安全锁和电线盒到了,就放你出来玩哦。”隔着笼子,她伸出手指轻轻抠了抠猫咪毛茸茸的脑袋,“要听爸爸的话,别再闯祸了呀。” 猫咪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似乎很享受。 “你说我要不要赔他一个呢。”沈棠心一边撸着猫,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可是我做的一定很丑,会被嫌弃的。” 想想这人也真是奇葩,收藏什么宝贝不好,偏偏是个颌骨模型。 “可是就算我做的丑,那也是一份心意呀。”她暗自下了决心,点点小猫咪的头,“你说对不对?” 小猫咪张开粉粉的嘴巴,软绵绵叫了一声。 沈棠心顿时眉开眼笑:“那我们两票通过啦!你不可以泄密哦,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手伸过来,拉钩钩。” 话刚说完,她便忍俊不禁。 昨晚还笑话某人和猫咪谈判呢,她居然在这儿和猫咪拉钩? “老婆,好了吗?”收拾完厨房的男人走到阳台边,“换身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沈棠心仰起头:“去哪儿呀?” 徐晋知微勾着唇角,满脸神秘:“去了不就知道了。” *** 沈棠心坐在副驾驶,中午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车内温度适宜,音箱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加上刚吃饱饭,没一会儿,她便眯起眼睛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间,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似乎怕惊醒她,只用很轻的力道拢住她手指,然后始终没有松开。 醒来的时候,她被他牵着,十指相扣。 车已经停下了,安全带也已经被解开,驾驶座上的男人脑袋侧过来,目不转睛地,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眼里尽是温柔爱意,每一束目光都仿佛要在她脸上停留一辈子那么绵长。 沈棠心被他看得脸颊发热,咬了咬唇,说:“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看你睡得香。”他握紧她手指,抬起来亲了亲,“昨晚累着了,以后——” 他顿了顿,在她以为这人要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时,他唇角恣意地勾起来,说出的话依旧那么不要脸:“我们早点开始,不熬夜。” 沈棠心嘴角一抽:“……”您可省省吧。 以前她单知道男人谈恋爱会变狗,却怎么都想不到,男人结了婚连狗都不如。 她不想大白天讨论这种话题,瞪了男人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此刻他们置身于停车场,不远处,一排红色高墙蔓延至街道尽头。车前正对着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门顶的金色牌匾上写着无比熟悉的四个字——灵音禅寺。 沈棠心很少来这种佛教圣地,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她瞒着家人偷偷过来求了一张姻缘符,放在送给他的羊毛毡里。 沈棠心收回目光,疑惑地问:“来这儿干什么?” 徐晋知抬眸,望向寺庙门里供奉起来的那棵千年银杏树,轻轻启唇:“听说这儿的观音很灵验。” “……”沈棠心扯了扯唇,羞恼地将他手甩开。 男人倒是气定神闲,温温地笑着打开车门:“去拜拜,说不定今晚送我个闺女。” 沈棠心无奈跟他下车,关上车门,表情有点疑惑:“观音不是送儿子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徐晋知搂着她肩膀往里走着,煞有介事,“现在人们都喜欢女孩儿,观音也要与时俱进。” 沈棠心一脸懵逼:“……” 这也行? 番外—还愿 番外—还愿 一进寺庙, 浓浓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大院侧边有个卖香的店铺,正前方便是大雄宝殿。 两人没有去大殿, 而是直接去了边上的小殿。沈棠心仰头看了眼头顶牌匾上的字, 拽了拽他:“这不是观音殿呀,是月老殿。” 徐晋知轻笑一声,握紧她的手, 脚步却没有停。 进去后, 沈棠心看见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红色小东西。 她顿时心口一跳,“这不是……” “你送我的姻缘符。”男人把羊毛毡放在手里, 轻轻摩挲, 抬眼望向她, 眸底像是星光闪烁, 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沈棠心抿了抿唇:“……不是姻缘符。” 明明是平安符来着。 小姑娘到底脸皮薄, 当年骗他说是平安符。 “你真当我傻吗?”他握住她手, 将里面的符纸拿出来,语气半真半假的,半开玩笑, “你前脚送了我这个, 我后脚被你迷得五迷三道, 不是你给我下了咒?” “谁给你下咒了。”沈棠心又羞又恼, “就一张姻缘符, 哪有那么神?” “承认了嘛。”男人轻轻捏她鼻子,随即勾了勾唇, 眉眼灿烂得如百花盛开。 沈棠心嘟起嘴巴, 却不禁从眼中泄露出笑意。 他牵紧她的手, 转头望向月老像,收了戏谑的心思正色道:“来, 还个愿。” 沈棠心目光一动,也转头看过去。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穿一身绣金的红色长袍,拄着神杖,面容慈祥地看着芸芸众生。 三年前她送他这张姻缘符的时候,不过是小姑娘的心血来潮。然而到了今天,她竟也有点模糊的相信了。 徐晋知将她带到蒲团前,她便也顺从地跪下来。 两人终于松开紧紧相握的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是该过来还愿的。 愿他们白头偕老,永远像今天这样彼此相爱。 从月老殿出来,他们又去了观音殿,离开之前,给大殿的神佛也都供上香烛,投了钱币。 *** 徐晋知发现他的小妻子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自从那次去庙里拜过之后,她回学校便忙得没时间理他。以前就算再忙,每天晚上回到宿舍也会和他聊天或者视频。 而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视频过了,问就是在实验室,忙到十一点才会回去。 “徐主任,晚上何姐请吃饭,您去吗?”有实习生问他。 徐晋知刚给沈棠心发过微信,还没收到回复,眉心紧蹙着说:“我有事,你们去吧。” “哦,好吧。” 那边还是没回复,打电话也不接,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半,于是回办公室换好衣服,直接开车去她学校。 罗教授的实验室他去过,知道地址,但实验楼的电梯需要刷卡。他在门卫那里登了记才被放上去。 刚出电梯,就听到窗户边两个女学生窃窃私语。 “哎,老妖婆新收的那个本科生你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破例让本科生参与课题,老妖婆这可是头一遭,不知道那女的有什么厉害。” “我看手段是挺厉害的。”其中一个女生轻嗤道,“这才来多久,咱研究生院的男神,陆岩学长手把手教她,两个人每天晚上待到实验楼关门。” “我去,陆岩学长不是对女生没兴趣吗?连校花都被拒绝了。” “谁知道呢,要不怎么说她手段厉害?” 徐晋知缓缓地走过去,脚步停在两米外,嗓音凉凉地开口:“请问罗教授的实验室怎么走?” 两女孩同时望过来,眼眸一亮,刚惊喜地对了个眼神,男人语气更加冰冷:“508,是左边吗?” 似乎是被他周身的寒气所震慑到,女孩哆嗦着点点头:“是……是的。” 徐晋知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我的妈,这人比陆学长还冷……” 身后传来女孩惊骇的声音,他扯了扯唇,视线从面前的窗子里看进去。 小姑娘穿着白大褂,和当初在医院里一样,可她旁边站着个陌生男人。 此刻两人离得很近,神色都很认真,但下半部分被桌子挡着,看不见是在做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距离和肢体语言,应该是很熟稔的关系。 徐晋知微蹙着眉,推开门。 听见声响,正在实验桌前的两个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沈棠心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倒是她旁边的陆岩,十分淡定和坦然地望着徐晋知点了下头:“我去找教授有点事,你们聊。” 陆岩离开后,沈棠心拘谨地看了徐晋知一眼,依旧杵在实验桌前,一动也不动。 男人垂下眸认真地盯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停在她半米之外便没继续。 “我来看看你都在忙些什么。”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又似乎有汹涌的浪潮被压在平静的海面之下。 沈棠心把手背到身后,眼皮颤了颤:“没什么呀,就是帮罗教授,做点点研究。” “每天和师兄一起研究到半夜?”男人扯了扯唇,“你当你老公死了吗?” “我没有呀。”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心虚地垂下来,支吾道,“就,只有一次。” 徐晋知这才注意到她藏在身后的东西,眉梢一挑,问:“拿的什么?” “没有。”沈棠心忙不迭摇头,“没拿什么。” “没拿什么不敢给我看?”他走到她旁边,将她背着的手拽过来。 小姑娘还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个半成品模型。 已经都被他看见了,沈棠心也就不再挣扎,嘟哝着说:“我要赔你一个颌骨模型的,可是我自己做不好,就请陆师兄帮帮忙……他是在忙罗教授的课题啦,我也没有天天跟他待在一起。” 男人表情意味不明,她心里一慌,继续道:“老公,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他望着她淡淡开口。 沈棠心手指一颤,紧接着被他握住。 “我知道你不会。”他语气无比的认真,“但我还是嫉妒别的男人可以每天看到你。” 沈棠心咬了咬唇,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低头啄了一口她的唇,“不是做不好么?” 沈棠心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我教你。”他笑了一声,把她转过去,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 “做两个好不好?”男人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故意呼出滚滚的热气,“一个你,一个我,正好一对儿。” 沈棠心嘴角一抽:“哪有这样的啊。” 她见过人家情侣做手模,套个框框摆在家里还挺浪漫。 这厮居然要做情侣颌骨模型? 想象着两个颌骨摆在一起的画面,她非但感觉不到一丝丝浪漫,倒是有些毛骨悚然。 沈棠心正胡思乱想着,脖颈忽然一麻,是男人低下头在她耳朵边吹气:“你陆师兄这样教过你吗?” 沈棠心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后不许和别的男人在实验室待到半夜。”他惩罚似的咬了一口她耳垂。 沈棠心痒的不行,连忙躲开:“我们各忙各的呀。” “各忙各的也不行。”徐晋知语气严肃地说,“你晚上那么晚回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你让师兄送你,我要怎么想?” “……哦。”沈棠心冷静下来,点点头,“我以后早点回去就是了,你别生气。” 男人嗓音一沉:“我没生气。” “还说没有,你刚刚都凶死了。”沈棠心努了努嘴,转过头瞪他,刚好被人噙住唇瓣亲了一口。 男人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呼吸灼热:“怎么舍得凶你。” “……”哼。 两人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才离开,在徐晋知的帮忙下,两个颌骨模型都快做好了。 徐晋知说什么也不回家,沈棠心只好带着他去学校对面的酒店开了间房。 她自己当然也没能回到宿舍。 徐晋知洗澡的时候,沈棠心已经穿着睡衣躺进被窝里,用手机看明天的课表和实验安排。 早上没课,实验室明天也有师姐帮忙,她不用早起。 刚翻身打了个哈欠,微信有新消息进来。 楚白筠:【我上次买的这个还不错!】 【商家做活动,我们一起拼个单呀。】 【一百盒也太多了,我怕用不完又想换新的。】 后面跟着一个套套的链接。 沈棠心复制链接打开某宝,商品界面立刻跳了出来。 拼单的价格确实合算,评价也都说很舒服,质量好。 身后的床垫忽然陷下去,男人火热的胸膛贴上来,嗓音低沉,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什么呢?” “白白说要跟我拼单,一人五十盒。”她点了点屏幕上的图片,“我看了一下评价还不错。” 徐晋知微眯了眯眸,将她的手机拿过来,扔到床头柜上,然后将她抬起的手指握住,翻了个身,在被窝里将她压在下面。 灯光昏暗,男人眸子里却如同烈焰燃烧,将整个身躯都烧得滚烫。 “让她自己买,我们不需要。”说完,低头噙住她的唇。 在他缠绵不止的攻势下,沈棠心难得有一瞬间脑袋灵光。 对哦。 他们要生宝宝的呀。 番外—备孕 番外—备孕 沈棠心一直以来生活和作息都很健康, 倒是不用为了备孕刻意调整。第二天徐晋知回去之前,带她去药店买了点叶酸和维生素, 还有两盒验孕棒, 然后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在种着广玉兰树的花坛旁边,沈棠心依依不舍地抱着他,呼吸之间都是男人身上淡雅好闻的香味。 以前她总不能理解那些每天晚上在宿舍楼门口卿卿我我的情侣。在单身狗看来他们是异类。可如今她也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种不舍, 那种和他抱在一起多待一秒, 就能开心很久很久的情绪。 “我会很想很想你的。”沈棠心脸颊紧紧地贴着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感受他坚硬的胸肌和体温。 他工作忙, 她平时也几乎没空, 再见面又得是周末。虽然算算其实没几天, 等她投入学习和实验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但每次最难熬的都是分别的时候。 徐晋知看着小姑娘这股粘人劲, 弯唇笑了笑, 故意调侃:“你不诚实。” “我哪有不诚实?”沈棠心仰起头瞪圆了眼睛。 “不是说很想很想我?”男人眉梢挑起,“那么多天不视频,也没见你多想多想我。” 沈棠心努了努嘴, 用脑袋蹭蹭他:“那以后天天视频嘛。” *** “哎你们知道吗?罗教授的实验室要在校外成立一个分部。” 乍听见师姐们闲聊,沈棠心顿时眼睛一亮:“分部?在哪里呀?” 师姐摇摇头:“还没定呢,不过医学分部应该不会离医院太远吧?听说研究数据会和附院的资料库连通。” 沈棠心:“那有说要派谁去那边吗?” “那你得问罗教授了。”师姐道,“不过我猜应该不会让你过去的啦,陆岩还差不多,毕竟分部那边需要人负责。” 沈棠心目光骤然暗了下来。 “秦柔,小棠这是想去呢。”陆岩从更衣室出来,一边扣着白大褂扣子,一边笑盈盈地说,“到时候老罗选人,你可千万别跟她抢啊。” “对哦,我都忘了。”另一位师姐恍然大悟,“小棠的老公不是在附院呢吗?学校离这么远,人家新婚燕尔的都不能天天见面。要是去了那边不是更好?” 小心思被大家算计得明明白白,沈棠心顿时脸都热了。 师姐还继续调侃道:“放心放心,没人跟你抢。” “我们都不跟你抢。” “就是就是,毁人姻缘不道德,多行善果才能早日脱单。” “哈哈哈哈……” “……我就,就随便问问。”沈棠心揪着手指,转身跑开,“我要去忙了!” 这些师兄师姐们都很友好没错,可就是比赵青严他们更会八卦了些。 当天晚上,她在视频里和徐晋知说了这个事,问他消息靠不靠谱。 “我知道。”他笑了笑,“今天在院办开会也说了,要把后面那栋空楼划给学校做研究,文件刚批下来。那栋楼以前疫情时改造成药物研究所了,设备也还在,收拾收拾,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搬。” 沈棠心激动得忍不住捶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屏幕里,徐晋知望着她的眼神也亮亮的,像盛了满天星子,“到时候你来这边,学校的课应该就不用跟着上了,就住家里。” “好哇!”沈棠心忙不迭点头。 现在他家已经名正言顺地变成了他们的家。 徐晋知把笔电放到茶几上:“要不要看看珍珠?” 珍珠是猫咪的名字。 沈棠心之前给猫咪起了好多名字,因为选择困难症迟迟没法决定,于是徐晋知想了个好办法,把每个名字写在一张纸上,揉成团扔下去,看它爱玩那个纸团。 小家伙的名字是自己选的。 珍珠,倒是和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相得益彰。 徐晋知把珍珠抱了过来,放在腿上,小家伙立马翻了个身,露出肚子上的毛。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揉它肚皮,“太闹腾了,一回家就对着我叫。” 话音刚落,毛茸茸的小东西像是能听懂似的,喵了一声,小爪子朝他挥个不停。 沈棠心隔着屏幕看着这个男人,眉眼温柔地和猫咪玩耍的样子,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本来也担心他这么爱干净的人,会对养宠物有些微词,也担心他照顾不好小猫咪。可她的男人不论是任何时候,都从未让她失望过。 徐晋知抱着猫咪跟她打招呼:“沈珍珠,叫妈妈。” 沈珍珠打了个滚,迟疑两秒,发出一道绵绵的声音:“喵~~” 一边叫着,爪子一边在男人大腿上踩。 沈棠心眉心一蹙:“你小心点呀,别让它踩奶的时候伸爪子抓到你。” “它抓不到我,裤子倒是毁了两件,昨天刚给它剪完指甲。”徐晋知勾了勾毛茸茸的下巴,“沈珍珠,要你妈赔我裤子。” 沈棠心嘴角一撇。 小家伙仿佛能听懂似的,叫了一声,徐晋知装作恍然大悟,抬眸看向屏幕里的小妻子:“老婆,沈珍珠说了,要连内裤一起赔。” “……”沈棠心忍不住扑哧一笑:“流氓!” “这就流氓了?”男人用哄小宝宝的嗓音对着腿上的毛茸茸说,“那还有我们珍珠不能看的东西呢。” “……” 徐晋知抱着猫玩了一会儿,放下去,扔了个逗猫棒让它自己嗨,重新看向沈棠心问:“这两天测了吗?” 沈棠心懵了懵:“什么?” 男人眉梢一挑:“你说呢?” 沈棠心脑袋一激灵,余光瞟到床头袋子里的验孕棒,顿时脸热起来:“……没呢,我没时间。” 徐晋知笑了笑:“这么忙?” “哎呀这不是,说明书写了要早上验才准,但是我早上走得急呀。”沈棠心连连解释道,“明天一定记得。” 第二天,罗教授就亲自来实验室说了附院研究分部的事情,沈棠心还没来得及主动请缨,师兄师姐们已经将她推了出去。 人员很快确定下来,陆岩留在学校,她和秦柔师姐过去,到时候再在医院招几个实习生帮忙。 罗教授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下午很早便结束了。于是她没和徐晋知联系,自己悄悄打了个出租车。 到医院也没直接去找他,而是挂了个妇产科检查的号。 徐晋知这边刚下手术,心急火燎地边换衣服边给老婆打电话。那边接通后声音有些嘈杂,女孩的声音却还算清晰:“老公你忙完啦?” “嗯,刚下手术,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沈棠心担忧地看了眼面前的诊室门,骗他说:“我还在学校呢,今天有点事情暂时忙不完,我明天再过来找你吧。” 话音刚落,机械的广播音同时响起:“请朱婉婉到3号诊室就诊。” “你在医院?”男人语气顿时慌张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 “你别动,等我过来。” 白大褂还剩一颗扣子没解开,他已经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番外—产检 番外—产检 电话里继续传来男人焦急的嗓音:“你到底在哪儿?” “我在……妇产科门诊。”沈棠心只得老实回答。紧接着听见广播叫她名字, 于是匆匆道:“我要进去啦,先不跟你说了。” 挂断电话, 她赶快进了诊室。 医生检查得很快, 没过多久,确定是怀孕三周,把B超单也一起给她带了出来。 沈棠心刚走出诊室, 差点迎面撞上门口杵着的白色身影。 对方个子太高, 她都没瞧着正脸,就已经被人拉进怀里。 熟悉的香味包围上来, 男人语气带着明显的急切:“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沈棠心把B超单子藏在身后, 想卖个关子, 却已经被男人眼尖发现, 激动得嗓音微颤:“有了?” 沈棠心同样也合不拢嘴, 仰起头望着他点了点头:“嗯!” 男人盯着她的目光格外明亮, 嘴唇也微微发着颤。他俯下身亲亲她额头,至鼻尖,到嘴唇, 然后再也克制不住, 搂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在诊室门口转了好几圈。 沈棠心晕乎乎的, 看见他笑得眼眶都红了, 忙不迭在他胸口捶打:“老公别转了,好多人看着呢。” 大厅里等号的患者和家属几乎全都在盯着他们。 徐晋知却丝毫不以为意, 再亲了一口小姑娘软嫩的唇:“让他们看。” 沈棠心哭笑不得:“我头晕!” 男人瞬间有点惊慌, 连忙将她放了下来:“还好么?要不要找医生再看看?” 沈棠心难得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忍不住调侃道:“找你这个医生就好啦。” 徐晋知眉头紧蹙:“那怎么行?我哪会——” 沈棠心噗嗤一笑,打断他:“我没事, 我可好了,倒是你。”说着她抬手抓住他白大褂的领子,“你就这么跑出来的?扣子都没扣好,是想让别人笑死吗?” 向来连一根头发丝都严谨苛刻的徐医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凌乱地从口腔科跑到妇产科,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议。 她边说着,边帮他把散开的扣子扣好,从领口沿着衣边认真地捋了捋,然后将他口袋里夹着的笔整理好,再用手掌摸摸头顶微乱的头发。 小姑娘一丝不苟地为他整理着装,突然间,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妻子这两个字,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词语而已。他的小姑娘也不再是那个稚嫩青涩的丫头,而是他的妻子,并即将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男人目光一动,紧接着,胳膊绕过她腿弯和后背,把她抱了起来。众目睽睽,他视线始终只落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走出去。 沈棠心只觉得快要被其他人的目光盯成筛子,在他怀里微微挣扎:“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别动。”男人低声缓缓地哄,脚步迈得十分平稳,仿佛生怕颠着她,“当心我闺女。” “……” 他一路抱着她回到办公室时,有一名实习医生在。是个男生,徐晋知亲自带的,沈棠心之前见过一两次。 那男生看见两人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徐老师您门都没锁,这是去哪儿了?” “看不出来吗?”徐晋知淡淡地睨他一眼。 “哦!”男生恍然大悟,望着沈棠心鞠了个躬:“师母好!” 此刻她依旧在他怀里,就被学生这么直勾勾看着如此窘迫的姿势,羞得不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淡定地回了一句:“你好。” 同时她犟了犟,徐晋知才把她放下来。 “是你开的窗?”徐晋知看向微微敞开的窗户皱起眉。 “是我是我。”男医生连忙答道,语气里有些邀功,“黄主任说您这绿植要见见阳光,这窗户是遮光的,我就给您开开了。” “关上。”他搂着自家老婆的腰走进门,嗓音低沉冷淡。 那男生愣了愣:“啊?” 徐晋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师母不能受凉。” “哦……好的。”男生一脸懊恼地跑过去关窗。 沈棠心努了努嘴:“我哪有这么娇气?” 徐晋知按着她坐在沙发上,拢住她大衣的领子,沉声道:“换季容易感冒,你还是多注意点,孕妇最好不要生病,嗯?” 沈棠心这才乖乖地努了努嘴:“哦。” 那男生顿时把头转过来,嘴巴张成了O形。 徐晋知正把刚倒的温水喂给沙发上的小姑娘,看也没看他,淡声问:“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哦!”男生立马挺直了腰身,“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走!” 这电灯泡有些慌张,把门甩得一声巨响。 沈棠心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温水,看着慌不择路的男生扑哧一笑,然后收回目光望着旁边的男人:“你对你学生好凶哦。” “不然呢?”徐晋知放下杯子,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语气和目光格外温柔,“这世间只得一个你,他们对我来说就只是学生。我严厉,是对他们负责。” “那就不用对我负责啦?”沈棠心故意假装不悦,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难怪呢,你都是把我放养的,一点都不负责。” 男人望着她,唇角懒洋洋勾着,眯了眯眸,嗓音沉得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你还想我对你怎么负责?” 边说着,手臂绕过她撑在另一侧沙发背上,灼热的气息肆意侵袭着她的脸颊,“我对你可算是无微不至,无孔不入了。” 沈棠心又被他弄得脸颊一热:“你……下流!” “我说什么了就下流?”他低头啄了一口她的唇,嗓音轻得如同耳语呢喃,温热的手掌轻轻盖住她小腹,“我要那么高尚,能让你这么快怀上宝宝?” 沈棠心咬了咬唇,沉默下来。 还真的是……挺快的。 她虽然已经做好准备要和他生宝宝,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感觉男人灼热的气息又压下来,她心底咯噔一跳,嘟哝着推了推:“这是在办公室呢,你有点职业操守行不行?” “我亲我老婆,跟职业操守有什么关系?”他摁住她的后脑勺,力道不重却不容她转头,“办公室也是私人空间。” “……” 她向来抵御不了这样的他。 直白露骨,缱绻深情,一分一毫都不加掩饰。 他过了许久才放过她,抵着她的唇喃喃:“晚上想吃什么?” 沈棠心脑袋懵懵的:“都行。” “那给你订个养生餐。”男人吻了一下她额头,“我一会儿还有个患者,你是跟过去看,还是自己休息?” 沈棠心在他胸口蹭了蹭脑袋:“不想动。” “那就歇着。”徐晋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柜子里有零食,别吃太多,晚饭很快就送来了。” “嗯嗯!” *** 新的工作地点在医院后面,离门诊楼不到两百米的地方。 徐晋知给沈棠心弄了张饭卡,每天都去医院食堂吃饭。有时候他在手术,也有同事们陪她一起吃。 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是以前那个,见她回来有点惊讶:“沈医生啊,你不是实习结束了吗?” “是啊阿姨。”那天在办公室遇到的那名男医生解释道,“师母现在是家属。” 沈棠心讪讪地咬着筷子。 她好端端双十年华,就给人当了师母?听起来像四五十岁的大妈。 这男医生还比她大一岁呢。 男医生说完还转回头来,一脸恭敬地把桌上的牛奶递给她:“师母,孝敬您的。” 沈棠心嘴角一抽。 赵青严也从对面递过来个鸡蛋,挤眉弄眼道:“孝敬您的。” “……” 怀孕初期她并没有像有的孕妇那样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反而是吃嘛嘛香,精神倍好。同事们也都对她友好和善,所以每天心情愉悦畅快,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除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里多出的一颗受精卵,正在缓慢健康地长大。 两周后再次产检,徐晋知没别的事,接到电话便从科室下来陪她一起去。 电梯里遇到同事问他:“徐医生,又去急诊啊?” “不是。”男人勾着唇角,满面春光,“陪老婆产检。” 同事脸上立刻堆笑:“哎呀,恭喜恭喜!” 他表情和气地点点头:“多谢。” 人逢喜事精神爽,都发现徐医生最近对谁都和蔼了。 *** 徐晋知跟着一起进了B超室。 沈棠心躺在床上,耦合剂碰到皮肤的时候,禁不住一个哆嗦。 “不怕,老公在呢。”他俯身捉住她手,整个包裹进自己温暖的掌心里。 小姑娘手指软软的,声音也格外软:“就是有点冷。” 他亲亲她手指,温柔哄道:“很快就好了。” 影像科的医生小姐姐耐心检查着,回头发现孩子爸注意力完全只在老婆身上,清咳了声:“徐医生,您看看。” 徐晋知这才看向仪器里的图像。 医生把屏幕转了过去,让沈棠心也能看清楚:“孩子发育得很好,你们看,这两个就是孕囊。” 徐晋知稍稍蹙眉,眼底却有光泽泛开:“两个?” 医生笑了笑:“没错,有两个。” 沈棠心紧张得捏紧他手,下一秒,听见徐晋知有点激动的嗓音:“……你的意思是说,双胞胎?” “是哦。”医生小姐姐满脸温柔,“恭喜徐医生徐太太,你们有两个小宝贝。” 沈棠心顿时睁大了眼睛:!! 番外—坦白 番外—坦白 被他从诊室里牵出去的时候, 沈棠心依旧是懵的。 前不久,她才刚刚接受了自己从一个小仙女变为将为人母的身份, 紧接着又是这样一枚重磅.炸弹。 她一下子拥有了两个宝宝。 惊喜之余, 她还有一点担忧。 徐晋知让她坐在大厅椅子上,去饮水机那边倒了杯热水回来,看见小姑娘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揉揉她脸颊:“怎么了?” 沈棠心低下头, 手臂圈在肚子前面,十分认真地望着他问:“两个宝宝, 会有这么大吗?”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随即也认真地望着她说:“恐怕会更大一些。” 沈棠心瞬间懵了。 徐晋知宠溺地吻了吻她额头:“放心, 我不会让你太辛苦的。” 他这样说着, 便也是这样做的。除了没办法替她怀孕生孩子, 其余一切都为她安排得妥帖舒适。 沈棠心在家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太后, 每天去实验室也没什么重活给她干,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闲着的时候就来诊室溜弯唠嗑,顺便观摩学习。落下的课程有徐晋知给她补, 工作之余还帮她一起准备论文。 熬过一个炎热的夏季, 转眼就七个月了。因为有两个宝宝, 比正常七个月的孕妇肚子更大一些, 仿佛绑着个大大的西瓜, 行动已经不是很方便。 学期论文在徐晋知的帮助下已经搞定,实验室也请了假, 沈棠心安心地在家里当米虫。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 她也很少去医院玩了。 最近她口味变得很刁钻, 算是终于有了一些孕期反应,有时候也会因此变得脾气不太好。 徐晋知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也耐心纵着她的小脾气。 某天半夜,徐晋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摇醒。一睁开眼,黑暗里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正盯着他。 他赶紧打开床头灯,看见他的小妻子一脸严肃地坐在旁边,嗓音低低软软地说:“老公我饿了。” 徐晋知认命地弯了弯唇,同时也坐起来:“想吃什么?” 沈棠心认真地回答:“我想吃炒藕片。” 这个简单。 徐晋知想起昨天做藕汤还剩了一节,正好能用,于是翻身下床。 结果刚穿上鞋子,身后再次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我要吃土豆味的。” “……” 土豆味的炒藕片……? 他把厨房里食材翻了个遍,最后把土豆片每一片上都挖出几个小洞洞。弄完后去房间叫人,却见她已经拱进被窝里睡着了。 他只好把炒好的菜放进冰箱里。 第二天起来热给她吃,只尝了一口又摇头皱眉。 “怎么了?不好吃?”他也觉得这做法实在是很奇怪。 沈棠心摇了摇头:“我想吃青湖机场的那家牛肉面。” “……” 她有时候会突然想吃飞机上的汉堡,有时候又想吃外婆做的回锅肉,如果只让他跑大半个城市去买点什么,已经算很仁慈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前。两个崽崽临近卸货,住在医院里待产那阵,徐晋知也跟着她住在了医院,每天口腔科产科两头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他不放心护工照顾,除了上班时间,都要亲自盯着才安心。 这天天气不错,沈棠心在网上买的多肉到了,她便下去院子里打算刨点土种上。 护士站的小姐姐见她出来都慌了:“沈医生,你一个人出去啊?” “嗯,我下楼去花坛里弄点土。”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小铲子和塑料袋。 “那我叫小刘陪你去,要不让她给你弄吧,你这不方便……” 沈棠心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活动活动。” 产科病区就在二楼,乘电梯上下都方便,也挺近,理论上不用太担心。于是护士小姐姐嘱咐了句,就放她走了。 沈棠心找了一个比较高的花坛,不用弯腰就能铲到。可是铲了一会儿发现土质很硬,只能刮下来薄薄一层,而且没什么水分。 地面上的小花坛里倒是有合适的土,可她够不到。 正低着头十分苦恼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站到身边问:“需要帮忙?” 一个男人的声音,略有一丝耳熟,但她也没多想,这会儿满脑子都只想着刨土,于是点点头,把铲子递出去:“谢谢。” 男人接过铲子蹲下去,把土铲起来装进袋子里,边装边问:“这么多够吗?” “再来一半吧。”沈棠心也不跟他客气。 “行。”男人笑了笑,又给她装了一半,拿起来递给她,“给——” 低沉的嗓音戛然而止,他呼吸稍顿了一秒,“是你?” 沈棠心这才抬起头看向这人的脸,也很惊讶:“李先生?” 是她刚来科室实习时,天天往这儿送花,追过她一阵子的那个男人。 “啊,是……”李先生显得有些局促,低下头看着她高高鼓起的肚子,扯了扯唇,“恭喜你啊。” 沈棠心接过袋子应了声:“谢谢。” “你……你先生?”他似乎想问是谁,但又怕听到答案,因此支吾了下,有些模棱两可。 沈棠心倒是十分自然地笑了笑:“是徐医生,我们去年春天结的婚。” “这样啊。”李先生点点头,脸上竭力挤出笑容,“挺好,祝你们幸福。” “谢谢。”沈棠心始终表现得坦然。 李先生不想给她压力,但心中到底对这个女孩有所不同,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语气像在开玩笑:“当年真的是挺乌龙的,我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才做了那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沈棠心想起往事,也觉得好笑,眉眼弯起来:“是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 “那天去‘南山’吃饭,碰巧看到你和徐医生了。”李先生目光澄澈地望着她,略带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那时候才知道,我是在你男朋友眼皮子底下追了你那么久。” 沈棠心脑子里消化了一下,才问:“是他说的?” 李先生笑着点点头。 沈棠心蹙起眉:“他说他是我男朋友?” 李先生微微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沈棠心笑起来,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谢谢你,我得回病房去了。” “要不——”他顿了顿,敛起眼中的光,“没事,你去吧,注意安全。” 他想说我送你上去,那一瞬间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立场和身份,送她上去。 他只不过遇见她迟了一些,便要错过一辈子。 *** 晚上徐晋知下班过来的时候,沈棠心正在阳台上弄那些多肉。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理他,而是继续在那里摆弄。 徐晋知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搂进怀里。 怀孕后她并没有怎么发胖,几乎只长了肚子,腰身依旧让他轻易环抱。 被抱住后她也依旧没说话,手上戴着手套轻轻按压花盆里的土。徐晋知仿佛感觉到什么异样,柔声问:“怎么了老婆?” 沈棠心撇了撇嘴,这才开口理他:“你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 徐晋知愣了愣,眉骨微微一动:“没有啊。” 沈棠心接着问:“真没有?” “真没。”男人毫不心虚地回答,“我对你是一心一意,日月可鉴,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 “哦,那之前呢?”沈棠心轻飘飘打断他,“跟我在一起之前,您可是蓄谋已久,机关算尽呢。” 闻言,徐晋知稳如泰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沈棠心试图挣脱他的怀抱,他如今也不敢强来,于是只好松了手臂,看着她缓缓转过身,双眼灼灼地盯着自己:“坦白从宽哦徐主任。” “……”男人面色为难,仿佛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快要被她清亮锐利的目光给盯穿,才清咳了声,实话实说:“我一开始的确是……用了些手段。” 沈棠心眉梢一扬,示意他乖乖继续。 徐晋知微垂下眸,“听说赵青严给你送早餐的时候,我是故意让你每天早上来我办公室的。” 赵青严? 她倒是没想到会诈出来这么大个惊喜,扯了扯唇,又问:“还有呢?” “还有,是我怂恿他跟你表白。” “……”可真是好大好大的惊喜。 沈棠心差点气笑了:“你就不怕我真的接受他?” “不会。”他胸有成竹,“你说过你不喜欢他。” “……呵。”不愧是老狐狸,算计得明明白白。 沈棠心继续凉飕飕地问:“还有?” “还有老黄的房子。”徐晋知认命地说道,“是我让他租给你的,这样你可以离我近一些,方便我……嗯。”他轻抿着唇,递给她一个你懂的表情。 到此刻,她已经彻底平静了:“……” “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男人理直气壮地望着她,“只是为了能追到你,耍的一些小心机而已。我承认这些可能是不太磊落,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向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沈棠心依旧灼灼地望着他,“不过徐主任,您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丰功伟绩?” 徐晋知微微蹙眉:“什么?” 沈棠心刚要提起李先生的事,突然间肚子一痛,连忙抓住面前男人的手。 徐晋知见她额头瞬间冒出一层汗,着急忙慌地把她扶回床上:“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沈棠心又点头又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只边哭边嚷嚷着肚子疼。 他赶紧摁下床头的铃,嗓音都带着微微颤意:“快叫何主任过来。” 番外—儿女双全 番外—儿女双全 徐晋知想陪同进产房, 却被沈棠心哭闹着赶出去了,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 沈家其他人也都来了。 “别太担心了。”贝曦看见女婿双手紧握, 满头大汗的样子,走上前宽慰道,“我当初生阿衡的时候就很顺利, 棠棠孕期也没什么大反应, 像我,她肯定会没事的。” 即便如此, 徐晋知紧锁的眉一秒钟都没舒开过, 直到凌晨一点多, 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在产房门口不停地踱步。 “怎么还不出来?”他抬手看了看表, “不行, 我得去看看。” “别添乱了徐医生,小棠都说了不让你进。”温令瑶打了个呵欠,站起来, “我帮你去看看。” 徐晋知微微点了下头, 脸上慌色半分不减:“多谢。” 温令瑶转过身, 语气里夹着点戏谑:“妹夫好客气。” “……” 他原以为这声妹夫已经足够耻辱。 温令瑶进去后没多久, 产房的门就打开了, 医生护士推着沈棠心出来,温令瑶怀里抱着个宝宝, 还有个护士抱着另一个, 笑得眉眼弯弯:“恭喜徐医生, 儿女双全。” 徐晋知激动地接过温令瑶手里的小宝宝,然后俯下身, 一个虔诚的吻落在沈棠心濡湿的额头上:“辛苦了,老婆。” 一群人全都围了上来,沈棠心微眯着眼,视线却只落向他怀中襁褓,唇角十分幸福地勾着:“老公我想看看。” “好。”男人温柔地应了一声,把小丫头放到她枕头下边,“你看,咱闺女长得多像你。” 沈棠心虚弱地笑了笑:“还有一个呢?” “护士抱着呢。”他摸摸她的脸,看着她满脸疲累却竭力保持清醒的模样,心疼的不行,“你先睡一觉,起来再说好不好?” 沈棠心的确是很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睡了。”她嗓音轻得像羽毛,“我就睡一会会……” 还没说完,眼睛就已经闭上。 *** 沈棠心身体底子好,虽然伤了元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一觉睡到当天中午,就能笑呵呵地逗小宝宝玩耍了。 两个宝宝也都很健康,眉眼清晰漂亮。女儿更像她,儿子更像徐晋知,但都奇迹般地中和了两人优点。 林鹤浔从墨尔本打了个视频过来报喜,时露也在。两人圣诞节那天已经订了婚,不打算办很大的婚礼,想着去教堂办个小婚礼,然后周游世界。 “露姐,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舅妈啦?”沈棠心笑着看向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许久没见,时露看上去气色更显年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的关系,笑起来就像十八岁少女一样灿烂:“那可不,你家那位呢?” “有我家亲戚过来探望,他出去了,产科病房不能进嘛。”沈棠心听见门响声,抬眸一看,“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徐晋知把婴儿车推进来,“又不能进来看你,让他们先走了。” 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拎着的袋子,沈棠心睁大眼睛:“送了这么多?” “是啊,你家亲戚热情。”男人笑了笑,把东西放到电视柜旁边,“跟谁视频呢?” “我小舅和露姐,你快来。”沈棠心勾了勾手,“露姐叫你呢。” 时露激动道:“快让我看看你们家龙凤胎。” 徐晋知把婴儿床推到旁边,两人一人抱着一个。 两个奶娃娃穿着蓝色和粉色的小衣服,才出生一天,两双眼睛就睁得大大圆圆的了,软嫩的小手在衣服里挥着。 “好可爱啊,长得真像。”时露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仔细看还是一个更像你,一个像徐主任多一些。” 沈棠心点点头:“女儿像我。” 时露笑了笑:“那以后也是个美人儿。” “对了。”林鹤浔突然正色道,“我们俩婚礼决定两个月后再办,等棠棠坐完月子,到时候你们一起来?” 沈棠心:“你们回国吗?” “回呀。”时露笑眯眯地看向她旁边抱孩子的男人,“我可不得回来,听徐主任叫我一声舅妈嘛。” 徐晋知:“……” 沉默两秒,他义正辞严:“你不如做梦。” “辈分还是不能乱。”林鹤浔望着他,搂住未婚妻的肩膀,“放心,你嫁给我,该有的都会有,包括外甥女和女婿。” “……”徐晋知脸彻底黑了。 给小孩取名字的时候,沈棠心再次陷入选择困难症,因为出生前她男名女名都想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孩子的外公拍板决定,姐姐叫徐梓月,弟弟叫沈星洲,小名正好是星星和月月。 两宝贝是夜里出生的,十分应景。 月子期间,贝曦让沈棠心回了家,亲自和保姆月嫂一起照顾。徐晋知也请了一段时间的陪产假,在家陪老婆带孩子。 星星和月月都很乖,似乎是体谅妈妈辛苦,夜里一般不会哭,和大人一样可以睡很久。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始闹个不停。 除了喂奶,别的都有月嫂帮忙,徐晋知也能帮着分担不少,沈棠心每天都休息得不错。虽然刚生完孩子在月子里,依旧气色红润,能吃能睡,过得比奶娃娃还舒心。 徐晋知几乎每时每刻都陪着她。 他就像他先前所承诺的那样,从来没有让她一个人辛苦。 有时候,沈棠心也会在育婴app和论坛上逛,除了了解育儿知识,学习经验,也经常看到一些女人诉说自己孕期产后的各种不易,甚至痛苦。她越发觉得嫁没嫁对人,对女人的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下半生。 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而她何等幸运,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男人。 *** 两个月后,他们搬回了自己家里,贝曦还是不放心,给月嫂续了工钱继续跟过去,还叫保姆每天定时去做三餐。 白天徐晋知上班,沈棠心和月嫂在家带孩子,晚上孩子都交给月嫂,他们便能有完全独处的时间。 两人已经一年没有亲热过了,虽然说怀孕四个月后可以适当的进行,但他不忍心只为了满足自己而让她辛苦,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所以一忍就是十二个月。 终于获得解放的第一天,两人都心照不宣。 沈棠心泡了个香香的澡,还喷了他最喜欢的味道的香水,换上特地去商场新买的情趣内衣。 徐晋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也穿着一身新睡袍,腰带故意拢得很松,领口几乎开到了腰上,露出男人依旧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好看吗?”见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走到床边,轻轻勾起女人光滑的下巴,“为了今天我可是准备了很久,怎么样?满不满意?” 之前她怀孕坐月子,他也没心思坚持锻炼,但他知道她喜欢看,于是提前几天就开始恢复健身。 沈棠心娇嗔地瞪他一眼,直接上手钻进他睡袍里,“我前两天在论坛看到一个说法。” 男人呼吸一紧,手摸上她的脸,嗓音低沉地问:“什么说法?” “有人说,你们男人练腹肌,不是用来看的。”沈棠心竖起手指戳了戳,带着点忿忿的力道,“是用来上床的。” 徐晋知眉骨稍稍一动,眉心也拧起来。 “那你在遇见我之前就练得那么好。”她语气轻飘飘地翻起旧账,“给几个女人看过?”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认真地盯着她:“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说完,也不等她继续发问,俯身压下来。 唇齿间满溢着他一如既往的柔情:“我什么都不为,只为你。” 他久违的攻势,沈棠心半点都招架不住,所幸理智还剩了一些,轻喘着问:“你……没买套?” 男人嗓音低哑而克制:“没买。” 沈棠心立刻慌了慌:“那怎么……” “我去做了结扎。”他温柔打断她的顾虑。 轻飘飘一句话,让她整个脑子都震了震。 看着身下女人惊讶的眼神,徐晋知笑了笑,含住她唇瓣。 “我不想让你再辛苦第二次。”他低语呢喃,手掌怜爱地轻抚她肩膀,“而且有了你,还有星星和月月,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沈棠心眼眶热了热,竭力忍着不在这种时候掉眼泪,她咬了咬唇,说:“会不会影响……那个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男人眉梢一挑,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随即又是另一声啼哭,两道哭声响在一起,仿佛二重奏一般。 紧紧相拥的两人顿时一僵。 沈棠心率先推开他,起身匆忙披上床头挂着的睡袍,“你先睡吧,我过去看看。” “一起去吧。”徐晋知眉心微蹙,紧跟着下床拦住她,替她整理好睡袍领子,捋顺领口,系紧腰带,嘴里温柔地唠叨,“都当妈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就这么出去着凉怎么办?” 沈棠心笑了笑:“这不是有你吗?” 徐晋知紧锁的眉骤然舒开:“也是。” 反正这辈子,他也都会好好照顾她,到老到死,一分一秒都不会懈怠。 番外—最爱 番外—最爱 开始读研这年, 终于听到了崔盈的好消息。 她也有男朋友了。 是隔壁体校的运动员,联谊会上认识的。虽然开场很俗, 但两个人感情特别好。 某次在群里聊着聊着, 那位大哥说要请吃饭,要她们带上各自的老公和男朋友。 那天周六休息,徐晋知正在窗户边的小桌子上准备医学会的竞选资料和讲稿, 沈棠心陪着两个小家伙玩玩具。她转头看了眼男人忙碌的样子, 在群里回语音:“你们定地点吧不用考虑我了,我看情况来, 我老公最近很忙呢。” 窗边的男人闻声转头:“谁?” “崔盈的男朋友说明天请吃饭, 要带上你。”沈棠心把女儿喂进嘴里的娃娃衣服扒拉出来, “你哪有时间去啊, 我应该也去不了, 这两个小东西太磨人了。” “就一天而已, 把他俩放你爸妈那儿。”徐晋知淡淡地说,“你都那么久没出去玩了,我陪你逛逛, 买点衣服什么的。” 沈棠心蹙了蹙眉, 看向他面前的电脑:“那你这个怎么办?” “今晚赶赶工, 就弄完了。” “哦。”沈棠心拿起手机, 在群里回了话。 第二天一大早, 沈棠心还在睡着,徐晋知先起床做好早餐, 然后把两个孩子送到沈家。 回来的时候, 沈棠心正穿着睡衣吃他做的早餐。珍珠乖乖地坐在旁边椅子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时不时舔一舔舌头, 却不跳上来。 珍珠还是只奶猫的时候总是不长记性往餐桌上跳,被徐晋知不厌其烦地拎下去无数次,现在倒是学乖了,只是坐在椅子上解解眼馋。 徐晋知进门就把珍珠抱开,拿了除毛器和梳子给它梳毛。 家里不论人崽还是猫崽,都是他操心得更多。 和崔盈他们定的是晚餐,所以白天的时间可以留出来约会。这是孩子出生后,两人第一次有这么久的独处时间。 吃完早餐,沈棠心把盘子收进厨房里洗。 徐晋知进去的时候,沈棠心正弓着腰,把洗完的餐具放进消毒柜里。 女人穿着白色的公主睡裙,原本就不到膝盖的裙摆,因为弯腰的姿势被抻得更短,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风光。 她生完孩子依旧皮肤光滑,白皙如玉,身材却比少女时更加玲珑有致,清纯中带着些成熟韵味,是男人看一眼就为之颠倒的勾人。 徐晋知眸色转深,走过去,微微俯身接过她手里的最后一双筷子,扔进消毒柜里,然后嘭地一声关上柜门。 沈棠心莫名心口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箍着腰放在料理台上。男人滚烫的呼吸扑面下来,衔住她微张的唇瓣,手掌肆无忌惮地摸索。 睡裙成了无用的装饰,她也快化成一滩水,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攥住男人衣角:“不是去约会么……” 好不容易没有小家伙中途打断,到了此刻他哪还能停得下,面颊和脖颈的皮肤都忍得泛红,却还是耐心回她:“现在不也是约会?” “……” 说好的约会,变成了卧室里的狂欢。 难得孩子们都不在家,两个人久违的肆无忌惮,每一秒都不想浪费。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准备出门。 沈棠心在浴室里化妆,徐晋知一边打领带,一边从镜子里饶有兴致地看她往脖子上压粉底。 感觉到男人灼热的视线,沈棠心嗔怪地瞪他一眼:“叫你轻一点轻一点,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沈棠心皮肤好,平时用的粉底液是清透款,也根本没买过遮瑕产品。可这种清透的粉底液根本不足以遮住她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哪怕压了好几层,也还是能看出来一些。 最后沈棠心挫败地把海绵球扔掉,赌气道:“我不去了!” 徐晋知低头看她一眼,眉目温柔地笑了笑:“你等一下。” 说完他走出浴室,去了一趟衣帽间回来,手里拿着一条灰黑色调,几何图案的丝巾。颜色略低沉,但和她身上知性风的白裙子搭配起来居然无比契合。 沈棠心目光一动:“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把丝巾折叠整齐,从她脖子后面绕过去:“年前去上海出差买的,刚回来就赶上两个小崽子出生,我给忙忘了。” 沈棠心低头看着男人手指灵活地给她打丝巾,还在她痕迹最重的地方挽了一朵小花,完全遮住那点红色的吻痕。然后扶着她肩膀转过去,两人一起站在镜子前。 沈棠心惊喜地发现,他的领带和她的丝巾居然是同色,就像情侣款一样。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笑嘻嘻道:“不错嘛,这次就原谅你了。” 徐晋知俯身在她嘴角偷了个香。 她噗嗤一笑,手指戳在他脸颊,奶凶奶凶地威胁道:“以后你给我小心点。” “嗯,知道了。”他的手从裙摆探进去,顺着小腹往下,低声喃喃,“以后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 *** 徐梓月和沈星洲满月时,是在老宅办的宴席,沈家近亲远亲,直系旁支的亲戚大部分都来了。这些人许多都仰仗着沈氏集团来延续小家富裕,命运都掌握在沈司澜的一句任免上,说到底,不过是来借由贺喜,巩固利益关系的。 宴席当天闲杂人等太多,于是孩子让保姆在屋里照顾着,没抱出来。 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婶婶非说要看看孩子,早年这位婶婶和贝曦关系还不错,虽然现在疏远了,但面子上还过得去。于是贝曦让夫妻俩去屋里把孩子抱了出来。 沈棠心抱着儿子,徐晋知抱着女儿,似乎都是刚刚睡醒,有些怔懵。 两个孩子眉眼相像,但也有明显的区别。徐梓月是女孩子,五官多少比弟弟柔和一些。 一桌人都止不住奉承起来。 “哎呀,这么漂亮的龙凤胎,你们可真有福气。” “就是就是,这俩孩子长大了一定不得了,跟他们爸妈一样俊俏。” “一步到位,都不用要二胎了。” 徐晋知本来也没打算要二胎,倒不在乎生一个还是两个。闻言他只温润礼貌地笑了笑,表示感谢。 大概是围观的人太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还都是陌生人,看在奶娃娃眼里就像是群魔乱舞。没过多久,沈星洲有点被吓到,扁了扁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作为一个男孩子,弟弟从出生起就比姐姐爱哭得多,这点让家长们十分头疼。沈棠心只好把儿子递给保姆带回房间里哄睡。 徐梓月却被婶婶们好说歹说留下来,说要给自家儿媳妇沾沾喜气。 徐梓月被爸爸抱着,满脸的兴致盎然,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周围的人们看,还时不时咧开嘴呵呵笑。徐晋知抓住女儿的小手,不让她喂到嘴里。 “这就是月月呀?”那位婶婶走上前,满脸慈爱地看着,“真乖,一点儿都不怕生,以后别是个小霸王哦。” “是比她弟弟胆子大些。”贝曦笑道,“不过也说不准呢,我们棠棠小时候也是个小霸王,长大了倒是乖了。” 沈棠心忍不住打断:“妈,说我干嘛呢。” 她最讨厌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提自己小时候的事儿,那时候逢年过节老是被逗弄,说自己是爸爸妈妈抱养的,要不怎么比沈司澜小七八岁呢。而且大哥小哥都是男孩,只有她是女孩,因为她是被捡来的。 她乖巧,不发脾气,长辈们就越发起劲。 贝曦抬手安抚地拍拍自家女儿的肩,没继续这个话题了。 徐晋知那边还在和长辈应酬。 徐梓月转身看着爸爸,粉嫩的小嘴巴碰到爸爸的胡茬,似乎觉得很好玩,又抬起手用指头蹭蹭,蹭一下躲一下,大眼睛眨巴眨巴。 “小丫头真黏爸爸呢。”又一位婶婶尖着嗓子道,“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是跟妈妈争宠来的,这有了小公主,我们沈大小姐以后不会要失宠了吧?” 听起来依旧是小时候那样的玩笑话,让人十分不舒服。沈棠心不想挂脸,但笑容也禁不住稍微收起。 徐晋知向来对她的情绪就像感知自己的情绪一样,一丝一毫都很敏锐。没有转头去看,已经察觉到身边气压的细微变化。 他温润的目光也有些泛冷,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牵住一旁的妻子,五指握得非常紧。 “不过爸爸都是宠女儿的,这也正常。”那女人苦口婆心地望着沈棠心劝道,“你可要大度一点哦。” 徐晋知没等妻子回话,率先开了口:“我从来不信什么前世,但这一辈子,我最爱的是我老婆,也不会有任何人凌驾在她之上。” 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夹着明显的凉意。 沈棠心听着男人掷地有声、不留情面的反驳,心底猝不及防地狠狠一颤。 她转过头,只见男人英俊的侧脸在窗口斜射进来的日光下,仿佛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随即他弯起唇,以十分凉薄的弧度,唇齿间每一个字都礼貌得体,却毫不掩饰微微的不悦:“知道婶婶是开玩笑,但我要不说清楚,今晚回家怕是要跪搓衣板了呢。” 番外—孩子们(1) 番外—孩子们(1) 沈星洲对于自己不过晚出生几分钟, 就得管徐梓月叫一辈子姐姐这件事,一直忿忿不平。 那傻妞哪里像个姐姐?看奥特曼打小怪兽, 都吓得躲到他背后尖叫, 晚上还做噩梦要爸爸哄睡。 徐梓月作为小仙女本仙,也觉得沈星洲这家伙爱好低俗,调皮讨厌。 姐弟俩从小互相嫌弃。 沈棠心一直很犯愁, 不懂为什么她小时候两个哥哥跟她相亲相爱, 到了俩孩子这儿,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势。 沈星洲这小破孩的确太调皮了些。 他们给两个孩子请了钢琴家教, 徐梓月每天盼着老师来, 上课专心听讲, 课后也认真练习, 沈星洲却坐在旁边直打哈欠。 有时候爸妈不在, 偷偷溜出去找黄旭天家的二胎小子打球, 还把晏瑞阳和楚白筠的闺女也叫上,祸祸人家。 小姑娘滚得灰头土脸,回去被爸爸好一顿训斥, 下次还傻乎乎和他们玩。成天跟在沈星洲屁股后面, 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好在沈星洲虽然调皮, 但有分寸, 从来没干过什么太出格的事。他从小招女孩子喜欢, 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却不曾招惹过那些姑娘。 除了十七岁那年, 开完高考动员会的那晚, 夜色暧昧, 他忍不住亲了晏朵朵。 小姑娘面颊绯红,溜得比兔子还快。 *** 晏朵朵比沈星洲小半岁, 虽然从小叫哥哥,两人却是同级。晏朵朵在实验班吊车尾,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沈星洲在普通班混日子,高中当了三年学生会纪检委员,只为了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可以明目张胆出去晃荡。 作为学霸群里的两名咸鱼,他们一直惺惺相惜。但晏朵朵除了把他当哥哥,从来没想过和沈星洲发展出更深一层的关系。 这一吻让她懵了一整晚,第二天浑浑噩噩到学校,经过三班门口的时候刻意绕得远远的。 正戴着耳机站在后排窗户边听歌的沈星洲看到晏朵朵身影,刚要追上去,突然被后门口出现的一个女孩拦住。 “学长,那个……”女孩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乖巧齐刘海,低眉顺眼,面颊羞涩如桃花。让他想起昨晚晏朵朵同样白里透粉的脸颊,不由得停住脚步。 沈星洲剑眉微挑,嗓音冷淡:“什么事?” 女孩双手捧着一个信封递给他,支支吾吾道:“祝学长……高考顺利!” “谢谢。”他双手插兜,没接过信,侧身绕过她走出教室。 晏朵朵却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他发的道歉信息她依旧没回。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没在食堂看到晏朵朵,估摸着是家里有人送饭,于是打了饭去找丁明祯一起吃。 丁明祯是黄旭天的小儿子,跟妈妈姓,两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沈星洲有些心事重重,也没吃几口,放下筷子盯着丁明祯:“问你个事儿。” 丁明祯头也没抬:“说。” 沈星洲手放在桌沿,无名指在拇指指腹上搓了搓,皱眉开口:“我有个朋友。” 丁明祯眉梢一挑,突然看向他。 沈星洲继续皱着眉道:“他问我,如果一个女孩儿被他亲了之后就不理他了,那女孩儿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丁明祯不假思索,“不喜欢你,生气了呗。” “不是我。”沈星洲目光一动,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个,真是生气了?会不会只是害羞啊?” 丁明祯:“害羞也不至于完全不理你吧?” “……”倒是有几分道理。 “你别想那么多了,没几天就高考了,考完再想。”丁明祯劝道。 “嗯。”沈星洲沉着脸拿起筷子,突然认真地抬眸,“说了不是我。” 丁明祯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嗯嗯,是呢,我们洲哥可是校草,怎么可能有女孩儿不喜欢你?” “就是。”沈星洲戳了一筷子米饭,念念有词,“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 “好了,最近一周饮食清淡,忌热忌辣,回去24小时内不要漱口。”沈棠心放下手里的器械。 刚拔完牙的患者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半边脸慌忙拿出手机:“医生您慢点说,我记一下。” “不用,一会儿给张单子你,注意事项里面都有。”沈棠心目光落在她嘴角,温柔地笑了笑,“都给你抻破皮了,不好意思啊,过两天就能好的。” 这小姑娘嘴巴太小,还总是坚持不住要闭上,实在是没办法。 不过沈棠心技术好,一开始那个医生弄了半小时下不来,她看不过眼接手帮忙,没一会儿就搞定了,小姑娘也没受太多苦。 一旁学习的规培生举拇指赞叹:“我们沈老师就是彪悍,行走的碎牙机。” “可不嘛,就沈主任这手劲,老徐在家只有躺平挨揍的份儿。”另一名医生调侃道。 “您这话说的,好像沈老师不动手,徐主任就敢翻天似的。”规培生笑呵呵打趣,“整个医院谁不知道徐主任在单位是领导,在家就是沈太后座下的小徐子?那话怎么说来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赵青严摇了摇头,忽然阴恻恻地说:“慎言啊小朋友,当心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清咳。 男人一袭白大褂,身姿颀长,戴着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睛冷淡锐利,落在治疗椅旁的女医生身上时,才终于挟了一丝温柔。 “我老婆从来不揍我。”徐晋知淡淡的嗓音里夹着秀恩爱的得意,望着那个规培生,“倒是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净跟老赵他们学嘴碎。” 规培生战战兢兢地靠在柜子旁,用眼神向沈棠心求救。 徐晋知接着训:“再让我听见你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我就找你沈老师要人了。” “……”那规培生一下子面如土色。 科室里谁不知道,如果说跟着沈棠心是天堂,那跟着徐晋知就是十八层炼狱。 这个男人有多宠老婆,对学生就有多心狠手辣。虽然他教出来的一个个都成了业界的顶梁柱,但学生们一听见这人名字,依旧是下意识的毛骨悚然。 “忙完了吗?”徐晋知不再搭理他,走上前问自家老婆。 “嗯。”沈棠心点点头,对一旁的学生说:“你把这儿收拾下,我先走了。” 今天他们约了沈星洲的班主任,聊填报志愿的事儿。沈星洲不如徐梓月省心,徐梓月的成绩可以盲报B大最好的专业,可沈星洲还得好好筹谋才行。 *** “你爸妈今天不是约了陈老师吃饭?你不去?” 沈星洲抱着篮球走进球场,睨了丁明祯一眼,“懒得去。” 反正对他来说报哪里学什么都一样,人生不过浑浑噩噩几十年。他这人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的执念,不像姐姐,喜欢音乐喜欢艺术,向往着救死扶伤,八成会继承爸妈的衣钵。 他呢,胸无大志,当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就好。 沈星洲和他们打了一会儿球,觉得忒没意思,心口上方总像是压着一团乌云,透不过光也透不过气。 他只打了一局就离场,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杯无糖可乐,然后漫无目的地站在街边,看车来车往,如川流不息。 夜幕将临,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笼成麻麻的灰色,更让人觉得压抑。 突然,他目光一凝,看见对面奶茶店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女孩穿着浅绿色碎花连衣裙,斜挎着一个白色贝壳小包,珍珠串成的链条搭在裙子上,璀璨夺目。 她微低着头,露出后颈和脖子白皙的皮肤,肩胛骨被隐隐顶出来,越发显得清瘦招人疼。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包包上的褶皱,一下一下,慢悠悠的惬意。 沈星洲脚尖一动,正打算过马路,晏朵朵忽然抬头。不是看向他,而是望着奶茶店的方向。 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端着两杯奶茶走过去,递给她一杯。 晏朵朵抬起头,似乎在笑。 沈星洲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住。 再次见到晏朵朵,是在朋友的升学宴上。她一直和女同学一起玩,两人只简短地打了声招呼,便再没其他交流。 后来丁明祯喝多了,沈星洲带着人去洗手间吐,站在门口等他的时候,听见从外面洗手台传来的声音。 是他熟悉的女孩,和跟她一起的女同学。 “你跟校草关系那么好,现在都毕业了,你俩不发展发展啊?” “发展什么?”晏朵朵语气平静道,“我跟他就是朋友啦,你别乱想。” “我看沈星洲对你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八成是喜欢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老往这边看。” “有么?我没注意。”晏朵朵笑了一声。 “咱学校多少女孩儿眼巴巴的想和沈星洲谈恋爱?你俩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在一起太让人可惜了。” “不可惜呀。”晏朵朵语气轻松道,“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而且星洲哥这个人,不适合当男朋友啦。” 女同学问:“为什么?” “他那么爱玩,跟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晏朵朵说,“而且我喜欢有理想有抱负的男孩子,就像许诚那样的。” 女同学顿时呵呵笑起来:“你喜欢许诚?” “你别瞎说了。”晏朵朵娇嗔,“娇娇还等着呢,快走吧。” 水流声停止了,沈星洲脑子里却嗡嗡作响起来。 他想起那天在街边看见的男孩子,长得不帅,个子很高,笑起来温润如玉。 不像他,因为有一侧酒窝,和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玩世不恭。 原来她喜欢那种周周正正,一点都不出格的男孩子。 学习好,有理想有抱负,他还真是,连个边都沾不着。 *** 饭局结束后,晏朵朵站在门口等家里司机,看见丁明祯和几个男同学互相搀扶着出来。 她每张脸孔都看了一遍,没有沈星洲。 晏朵朵上前一步,问丁明祯:“星洲哥呢?” “哦,他啊。”丁明祯醉醺醺地说,“他早走了,说要回去改志愿。” 晏朵朵蹙了蹙眉:“他报哪里呀?” “之前说是离师大最近的那个……什么什么科技大学。”丁明祯挠了挠脖子,没想出来个全名。 晏朵朵要报的就是师大,倒是知道附近那个科技大学,突然莫名的心口一颤。 “我也不知道他要改哪里啦。”丁明祯拍拍脑壳,“我要走了,你自己问他。”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 晏朵朵没问到沈星洲。因为之前那件事她不好意思打电话, 捱了这么久,想着高考完再解决问题, 谁知道他也不回消息了。 不过她也没太担心。两人从小也没少闹别扭耍脾气, 过两天又和好如初。 她找爸妈要了笔钱,和班里的好姐妹出去旅了个游,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后又直接去了老家看爷爷奶奶。 中途她联系过沈星洲, 一次电话打不通, 一次通了,没等她说什么就被他匆匆挂断。 直到她再次和丁明祯在游戏机厅遇到。 “洲哥啊, 你不知道?他没跟你说?”丁明祯一脸惊讶。 晏朵朵突然有点慌了:“说什么?” 丁明祯看着她, 拧了拧眉:“他改志愿去军校了, 人已经走了, 就前几天的事儿吧, 听说对新生管得死严死严的, 都不敢给他打电话。” 游戏机厅里无比吵闹,却被脑子里轰隆隆作响的声音盖住。 丁明祯接着道:“学校在江城,离得远呢, 而且听说连寒暑假都没有。” 晏朵朵没再听他说, 转身从游戏机厅跑了出去。 她不相信沈星洲那么生性不爱拘束的人会去读军校,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丁明祯肯定是骗她的。 晏朵朵打车去了沈星洲家, 别墅里正传来大提琴的声音, 她敲敲门,沈棠心从里面打开:“朵朵啊, 来找月月玩?” 晏朵朵心沉了一下, 突然间没有勇气开口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 如果沈星洲在家,沈阿姨是不会这么问的。 “来, 喝水。”沈棠心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下巴指了指楼梯,温柔道:“月月在楼上练琴呢,自己上去找她。” “……谢谢沈阿姨。”晏朵朵紧紧捏住玻璃杯壁,两只手捧着,心事重重地上了楼。 徐梓月看见门口出现的晏朵朵,大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琴和弦,走过来牵住她手:“过来玩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晏朵朵乖巧道,“你要练琴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的,我正好想休息一下,都练了一上午了。”徐梓月笑了笑,“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去逛街。” 晏朵朵点头,眼睛里却没什么光:“好。”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下午,在奶茶店休息的时候,晏朵朵问徐梓月:“月月姐,你报了B大吗?” 这似乎是个多余的问题。 “嗯。”徐梓月点点头,“B大医学系,跟我妈当年一样。” 晏朵朵笑了笑:“真好。” “倒是沈星洲那个家伙,可愁死人了。”她主动说起来,“华北科技定得好好的,突然改报军校,那么多军校他都不选,非要那么远跑去江城海军,妈妈都被他吓死了。倒是我爸说,男孩子是得跑远些,见见世面。不过你说沈星洲那个不服管的家伙,去军校得被磨成什么样?” 晏朵朵笑而不语,心底却闷闷的难受。 “不过也说不好,能把那家伙塑造成有用之才。”徐梓月撇了撇嘴,“不至于白吃国家这么多米。” “……嗯。”晏朵朵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念起沈星洲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 下次见面,他还会是那副样子吗?还是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晚上回去后,她又给沈星洲发了条微信,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 九月初,晏朵朵和高中好友简寻一起进了师大中文系。 她毅然决然选了和临床医学八竿子打不着的中文系,把未来继承爸妈衣钵的事交给了才一周岁牙牙学语的弟弟。 前两年爸妈说等她去了大学,就再生个小娃娃打发打发无聊的生活,等她结婚带孙子,二胎也长大了。两人计划着计划着,就不小心提前中了招。 还好晏朵朵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爸妈也从来没有因为弟弟的出生,减少对她的半分疼爱。 楚老师生活费一万一万的给,时不时晏主任也用省下来的私房钱给她加个零花,有时候都让她怀疑,弟弟的奶粉钱是不是被克扣了。 不过她心里明白,弟弟出生后,爸妈有意识的不想让她感到被忽略。 来自家庭的烦恼几乎没有,初到大学的学业也一切顺利,只不过,她越发会经常想起沈星洲。 一次在食堂吃饭时,她收到沈星洲回过来的消息,距离她发过去隔了18个小时,只有短短一个字:【好】 沈星洲现在似乎没一开始那么忙了,会回她消息,但每次都很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像从前那样在被窝里聊到半夜,更是不可能。 晏朵朵愁容满面,被对面的简寻发现了,咋了咋舌:“又跟你家星洲哥哥聊天呢?” “没有。”晏朵朵把手机放到桌上。 “你这个不争气的小东西,我真是看不下去了。”简寻把她放下的手机重新拿起来。 晏朵朵心底咯噔:“你干嘛?” 简寻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我早说了你家校草竹马肯定喜欢你,你现在天天搁这儿茶不思饭不想,还不如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 晏朵朵慌得站起来:“你说什么呢?你别乱动我手机!” 紧接着,似乎听到什么提示音,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简寻……你干嘛了?” 简寻笑呵呵地把手机还给她。 晏朵朵颤着手指接过来,低头看向屏幕。 对面传来简寻的声音:“我只是替你说出了心里话。” 屏幕上,是自己微信刚刚发出去的一条消息—— 【我想你了。】 *** 沈星洲在球场上打球,下来喝水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看见晏朵朵新发来的消息,眼眸一颤,连瞳孔都变得幽深。 他抬手将空瓶远远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出了球场。 身后同学在唤他:“沈星洲,你不打了啊?” 沈星洲背着身抬了抬手,折进一旁的林荫小道。 另一边,晏朵朵刚把手机像个烫手山芋似的扔到桌角,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江城归属地。 她一秒想到了那个人。 简寻也看到了,冲她挤眉弄眼:“我说什么来着?我们朵朵主动起来谁扛得住啊?管他校草还是什么草,不都乖乖儿地给你当绿叶?” 晏朵朵奶凶奶凶地瞪她一眼,微颤着拿起手机,摁下接听,压着嗓音让自己听起来比较沉稳:“喂?” “干嘛呢?”听筒里男孩的声音清澈,声线偏冷,却比他惯常的嗓音柔和一些。 晏朵朵捏紧筷子,不自觉嗓音也柔和了些:“吃饭呢。” “吃饭想我?”沈星洲笑了一声,“是想我做的糖醋排骨吧?” “……” 沈星洲这人有一点好,徐主任那身精湛的手艺,他学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家规矩,厨房是男人的天下。 晏朵朵最爱吃他做的糖醋排骨。 “不是的。”晏朵朵连忙解释,“那不是我发的,是我同学开玩笑……” “哦。”那边的人似乎一点没生气,嗓音还夹着笑,“那你自己呢?” “我……”晏朵朵语塞了,脸颊不自觉地发热,“我们食堂的糖醋排骨也很好吃! 我还没吃完呢!挂了!” 她一口气说完,连忙挂了电话。 被撂下的沈星洲,唇角依旧勾着浅浅的弧度。 这么久以来心中的憋闷,在听见她软糯可人的声音时,一下子烟消云散。 虽然那句想他是假的,可假里有几分真,谁又知道呢? 为什么偏偏是拿他开这种玩笑?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却也不是个傻子。 *** 和沈星洲恢复联系后,晏朵朵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忙。军校又不像部队会收手机,每天的自由时间还是有的,虽然不多。 沈星洲没有寒假,不能回家过年。 正月里,晏朵朵在家吹暖气吃零食追剧,有时候收到他发来的消息,穿着白色制服的男孩子们在凛冽酷寒里站得笔挺如松。 他也是其中一个。 听说江城的湿冷是沁入骨子里的,虽然没有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却也十分难耐。 晏朵朵想起小时候打雪仗,那个被雪球砸到就哇哇叫的男孩。 后来一米八的大高个,抽血打针还怕疼。 晏朵朵过完元宵才返校。 新学期下了两场雪,紧接着便是春回大地。三月末的时候,湖边柳条开始抽出新芽,桥上吹来的风也不那么刮脸了。 晏朵朵天气软件里的常用城市加上了江城,每天关注着千里之外的天气变化。这个季节南方气温渐渐回暖,但江城多雨,她总想着他是不是又顶着大雨站军姿跑步,会不会着凉生病。 好在记忆中沈星洲几乎不生病,从小就是个体质健壮的男孩子。 某天,晏朵朵正在帮学生会的学姐跑腿,去给老师送活动教室的申请资料,突然接到沈星洲电话。 她放下资料匆匆跑出去接。 江城的雨下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春暖花开,听筒里传来清冷如玉的男声:“我这儿樱花开了,要不要来看樱花?”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2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2 晏朵朵自小是个乖女孩, 循规蹈矩,从不出格。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 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义无反顾说走就走。 也不知道是慕名江城的樱花多一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春暖花开的季节适合旅行,她乘的那趟航班里, 不少人是专程去江城看樱花的。有阖家出行, 有情侣有姐妹,只有她是独自一人。但只要想到旅程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便一点都不觉得孤单了。 飞机在天河机场落地, 晏朵朵只有一个小箱子, 便没托运, 一下飞机就径直往出走。 在等候的人群中, 她第一眼瞧见了那个身高优越的男生。 经过大半年时间的磨练, 他皮肤晒黑了些,从前的白皙如玉变成健康的小麦色。姿态也更挺拔了些。依旧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眉眼深邃, 目光潋滟动人。 不少女孩都悄悄盯着沈星洲看, 他的视线却始终只落在那个拖着箱子小跑步的小姑娘脸上。 然后阔步上前, 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你是不是长高了?”沈星洲垂眸看着晏朵朵。 “有吗?”晏朵朵仰起头, “军训测的还是一米六三呢。” “嗯, 是高了。”沈星洲抬手搭着她肩膀,把人搂在胸前, “之前没到这儿。” 男孩身上干净的味道扑鼻而来, 还有他怀抱里的腾腾热气, 瞬间让晏朵朵脸颊发烧。明知道就是比个个儿,却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慌乱间, 沈星洲已经放开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接电话:“喂?好,您稍等。” 晏朵朵拘谨地捏着两只手,听见头顶传来他含笑的声音:“车来了,走吧。” 军校管得严,也似乎把沈星洲身上玩世不恭的棱角稍微磨去了些,不然以他往日的性格,怕是会亲自开一辆骚红色悍马过来,再穿一身耀眼的潮牌T恤,戴上墨镜和炫目的耳骨钉。而不是这样普通的白衣黑裤,剪着寸头,浑身素净,像个循规蹈矩的优等生。连叫来的专车都很循规蹈矩,黑色奥迪经典车型。 他和晏朵朵一起坐在后排,司机递过来两瓶矿泉水,车子慢慢地驶离航站楼。 机场在郊区,入眼尽是空旷的蓝天白云,宽阔的街道,起伏盘旋的高架桥。正午的太阳极好,明晃晃挂在天上,作为著名火炉之一的江城,气温已经达到三十多度。 车里开着空调,很凉快,靠近车门的地方能感觉到玻璃外面的丝丝暖意。 晏朵朵今天起床太早,飞机坐得也不舒服,这会儿终于松懈下来,靠在微微发热的窗玻璃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额头不再是抵着坚硬的玻璃,全身都仿佛被温暖的气息所包围,动了动脑袋,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 她睁开眼,顿时被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从沈星洲肩膀上挪开。鼻尖却恍恍惚惚的,还萦绕着他身上类似于青柠的香气。 沈星洲却淡定得很,唇角若有似无勾着笑:“快到酒店了。” “……哦。”晏朵朵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领里去。 沈星洲给她订的是一套江景套房,临江滩的五星级酒店,装修奢华,连地毯上的每一个花样都散发着人民币的气息。 带晏朵朵到房间后,他问:“你需要再休息休息么?还是直接去江大看樱花?” 晏朵朵见外面阳光正好,实在不好意思窝在酒店里睡觉,于是摇头:“出去玩吧。” 沈星洲笑了笑,松松地揽过她肩膀:“那先带你去吃饭。” “好呀。” 他们就在酒店餐厅吃了个饭,然后出发去江大看樱花。 车还是之前那辆,沈星洲包了两天,打算带她玩一个周末。虽然离得不远,但周末堵车,用了半小时才到。晏朵朵想下去自己走,于是在大学门口就下了车。 她在石牌坊前自拍留念,沈星洲去买票,二十元一张。 不得不说这学校的衍生产业做得极好。 晏朵朵后来才知道,这是最后一年需要买票了,以后全都是免费的。 她正弯着腰给花坛里的花照特写,头顶突然罩下来一片阴影。仰头一看,是沈星洲举着一把太阳伞。 他自己一点没遮到,倒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晏朵朵竭力压下心底的悸动,转回去,假装专心致志地继续拍照。 来看樱花的人真的很多,几乎每一颗树下都有一群人在拍照。路上看见不少汉服小姐姐,晏朵朵有些后悔没把那套绿色的春夏款汉服带来,拍照一定很应景。可转念一想,拍汉服是要和好姐妹一起的,和沈星洲这个大男生,穿了也是白穿。 穿过樱花大道,后面是一幢风格古老的建筑,她在网上见过,叫老斋舍。 古时城楼一般的大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往上,两边都是旧时风格的宿舍,红木格窗,门里漆黑的廊道用铁栅锁着,禁止游客进入。 中间歇脚的平台两边,有卖关东煮和小玩意的摆摊商人。 晏朵朵买了两根火腿肠,沈星洲本来有点嫌弃,但还是吃了。 爬完台阶,晏朵朵累得不行,趴在老斋舍大大的天井上面喘气,看着栏杆下一排排的红木隔窗。 没有大树遮阴,她早已湿透了后背,即便沈星洲为她打着伞,还是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 手机突然响了几下,她拿出来一看,全是沈星洲发来的信息。一张一张的照片,有她有樱花,还有刚才爬阶梯时傻乎乎的背影。 晏朵朵顿时气呼呼地转过头:“你怎么把我拍这么丑?” “丑吗?”沈星洲挑了挑眉,神色认真,“我觉得挺好看的。” “就是很丑。”她指着刚刚在老斋舍阶梯上的照片,气得鼻孔冒烟,“别人从下往上拍都是大长腿,怎么搁你这儿就是五短身材了?还——屁股还这么大。” 她一米六三的个子,体重不过95斤,虽然不是骨感美的类型,平时拍照也挺上相的。沈星洲的拍照技术简直魔幻,跌出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水平。 经她这么一说,沈星洲还真低头睨了眼,在被小姑娘凶巴巴瞪过之后,笑着挪开目光,低声道:“好了,你选选,不喜欢的删掉就是。” 他嗓音带着点哄她的意味,晏朵朵炸起的毛一下子被捋顺,努了努嘴,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偷拍我。” 沈星洲笑了笑,不置可否。 从小到大他拍过她的照片不计其数,五六岁扒着鼻孔扮小猪,小学儿童节上台表演把脸画得像猴屁股,春游时躺在餐布上睡得四仰八叉,刚上初中被老师弄去参加辩论赛,输了在台上哭鼻子…… 多丑多傻的都有。 连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傻乎乎的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姑娘,就这么占据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虽然她口口声声叫哥哥,他却没办法只把她当妹妹。 他想长长久久地守护她,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也想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 晚上两人去江滩公园,沈星洲给晏朵朵买了个尾巴长长的大风筝,上面有小灯泡一闪一闪的那种。 他选了摊子上最贵的,卖风筝的大爷笑眯了眼:“小伙子对女朋友可真好啊。” 晏朵朵连忙解释:“我不是……” “嗯,还不是。”沈星洲付完钱拿过风筝,然后虚虚搂着她肩膀,找了块适合放风筝的空地。 晏朵朵还没从那阵窘迫中抽离出来,看见他把风筝轴线放进自己手里,抬起头懵懵地问:“你刚才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他神色若无其事,手抬着风筝骨。 晏朵朵脑袋一激灵,忙不迭摇头:“没什么。” 他都不说了,自己哪好意思说。 沈星洲垂下眸,女孩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风筝尾巴一样打着颤,不禁揶揄地勾了勾唇,“准备好,我要放了?” 晏朵朵迟疑地点了点头:“哦。” 她拿好了风筝轴线。 风筝轴不停地转着,他背影逐渐地跑远,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响,他轻盈的脚步仿佛踏在她心口上,一下一下,踩出不可磨灭的脚印。 风筝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在江风的吹拂下越升越高,晏朵朵不自觉弯了唇,数起彩灯变幻的规律。 忽然,背后袭来一阵暖意,她心口咯噔一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再发呆,就该被那个小朋友比下去了。”沈星洲把她搂在怀里,手轻轻拉紧了风筝线。 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把她包围起来,江风凉爽,他的怀抱却滚烫。 “从小楚阿姨就让我看着你。”男人低笑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手慢条斯理地放着风筝线,“怕你在学校被欺负,怕你被那些坏男生盯上,怕你早恋。” “其实我也不算什么好男生。只不过我答应了楚阿姨,总不能监守自盗。”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夹着砂砾,将她柔软的心口磨得发痒发烫。 忽而他低下头,无比认真地望着小姑娘的头顶,目光深邃而虔诚:“朵朵,我喜欢你很久了。”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3 番外—沈星洲X晏朵朵3 晏朵朵在他怀里猛地一僵。 虽然不是毫无预感, 可当她亲耳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依旧控制不住悸动的心脏, 大脑也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心仿佛跳到嗓子眼, 险险地又落回去,却落不到底。感知到的一切都是飘乎乎的,整个人如坠云中。 晏朵朵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有幸生在一个还算富足的家庭, 占有爸妈全部的疼爱, 无忧无虑地长大。 有幸和他在一起长大。 但和沈星洲的众星捧月比起来,自己就是银河里最不起眼的一颗。 她很满足和他一起长大的缘分, 也想一直做他身后的小跟班, 但从来没有过更多的奢望。 在她眼里, 他是最不可摘的那一颗星。将来与他相配的, 应该是闺秀名媛, 那样才算门当户对。 想到这里她猛一清醒, 转身从他怀里犟出去。她手里拿着风筝轴,因为激动往后退得很快,沈星洲扯着线, 一时没反应过来, 掌心被细细的风筝线划出一道血痕。 晏朵朵一下子慌了, 连忙扔掉风筝, 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纸巾, 毫无章法地按在他掌心:“对不起对不起……” 沈星洲却一声也没吭,仿佛受伤流血的不是他自己, 他蜷住手指将纸巾捏着, 另一只手将小姑娘拉了回来, 搂紧腰背贴着自己,嗓音低沉含笑, 连名带姓地叫她:“晏朵朵,你可真了不起。” 晏朵朵一阵脸红心跳,连道歉都说不出来。 “我这才跟你表了个白,你就让我破皮流血,以后该不会要家暴吧?”他捏着纸巾的手抬起来,食指在她额角轻轻一敲。 “家……家暴什么家暴!谁跟你家暴!”晏朵朵脸都快烧起来了,“我没答应呢,你别想占我便宜。” “行,那给你一天时间。”沈星洲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告别你的单身生活。” “……” 风筝是别想放了,晏朵朵借口说有点困,想回酒店休息。沈星洲把她送到酒店大厅也没停下脚步,又跟到电梯间。 晏朵朵有点慌了,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吻,生怕夜黑风高的再发生什么意外,连忙转过身说:“你快回去吧,晚了宿舍要关门了。” 沈星洲双手插兜,懒洋洋站着,语气丝毫不以为意:“我跟宿管请假了。” “……哦。”电梯门开了,晏朵朵踱步进去。 到了房间门口,她拿出房卡刷开门,进去后回头冲他笑笑:“谢谢你,我到了。” 沈星洲却抬脚跨了进去。 “……” “我说了,我跟宿管请假了。”他十分淡定地走过玄关,把在楼下便利店给她买的零食放在茶几上,然后转头望向她,似笑非笑,“今晚不回学校。” 晏朵朵脸颊又开始热了,装傻着问:“你不回学校你睡哪儿?” 沈星洲用下巴尖指了指沙发,然后勾着唇,神色揶揄:“你要是舍不得,让我半张床也行。” 晏朵朵忙不迭摇头:“不行。”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晏朵朵想起小时候在她家玩,四个大人聊病例能聊到半夜。徐梓月有兴趣会跟着一起听,她和沈星洲却到□□点就困了。 她家就一个儿童房一张床,房间很大。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避讳,于是经常一起睡。 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两人自从上了小学就知道男女有别,初中以后就没再一起睡过,况且还是在他说了那种话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和当初一样心境? 就算让他睡在沙发上,自己都可能会紧张到彻夜失眠。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在听说他改了志愿背井离乡的那刻,她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个近二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她的男人,就此与她隔了半个中国的距离。 这些日子以来,他让她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没有什么朋友是这样的。 “不行,不可以。”晏朵朵红着脸把他往门口推,“你要么回学校,要么再开一间房。” 沈星洲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通红的耳廓,扶着门槛,星眸粲然:“这么大房间,就别浪费钱了吧。” 晏朵朵硬着头皮道:“你又不缺钱。” 沈星洲煞有介事地皱了皱眉:“我爸生活费卡得很严的。” “那,那我给你付钱。”晏朵朵无比认真,誓要把他给弄出去。 沈星洲见她这副小红帽警惕大灰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松开手:“好了,不逗你了。” 晏朵朵掀起眼皮。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眉眼温柔:“我回学校,明天见。” 晏朵朵迟疑地点头:“哦,明天见。” 等电梯时,沈星洲接到舍友电话:“洲哥,刚查寝我们说你在厕所,老李过半个小时还来找你的,你快点儿啊。” “知道了。”他微蹙着眉挂断电话,转头睨了眼小姑娘紧闭的房门,不自觉勾起唇角。 *** 第二天,两人去了欢乐谷。 周末人多,沈星洲是提前在网上买的票,还带她走的军属VIP通道。 晏朵朵回头看了眼普通检票口长长的队列,惊讶地跟上:“我还以为我要排队呢,你是怎么跟那个人说的呀?” 沈星洲温热的手拉住她手腕,语气意味深长:“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 沈星洲这副皮囊虽然看上去稳重多了,骨子里却还是带着点玩世不恭,逗她的时候格外不正经。 晏朵朵很喜欢跳楼机,玩了三遍才过瘾,大摆锤排队的人太多,于是他们先去玩了过山车。 出口有一片食品区,沈星洲问她:“饿了没?” 话音刚落,晏朵朵空荡荡的肚子发出尴尬的叫声。 沈星洲笑着,单手插兜扬了扬下巴,“想吃什么?” 晏朵朵想起来时简寻的嘱咐,一定要尝尝当地特色,于是指着摊位前的牌子说:“热干面吧。” 其实她吃过所谓的热干面,那还是念书的时候,爸爸偶尔手术没时间回家,妈妈就会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买早餐,印象中的热干面难吃得她一个星期都没胃口。 但是简寻说了,江城的热干面特别好吃,她决定再试一试。 沈星洲给她买了一份热干面,担心她吃不惯,于是自己买了酸辣粉。 晏朵朵看着他在调料台前加醋和香菜,默默掠过她不爱吃的葱花,舀了一大勺酸豆角,顿时觉得食欲上来了。 这面闻着味儿就香喷喷,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果不其然,这次晏朵朵差点把碗都舔干净。 “吃饱了吗?”沈星洲挑起自己碗里的酸辣粉,“要不要再来点儿?” 晏朵朵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和男人碗里还剩一小半的酸辣粉,感觉他就像是在喂猪,顿时羞窘道:“我饱了,不吃了。” 沈星洲勾了勾唇,还是用她的筷子夹了一些过去:“尝尝吧,这味道咱们那儿没有,挺好吃的。” 晏朵朵听他的尝了一口,就没忍住全都吃光。 过后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筷子在他碗里搅了一通,他还把剩下的都吃掉了。 用餐区顶上罩着厚厚的遮阳棚,四面开着大风扇,她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吃完饭去大摆锤那里排队,边排边打完一局王者荣耀,才轮到他们。 晏朵朵把包和帽子放进柜子里,沈星洲将墨镜摘下来也随手塞进去,和她的帽子挤在一起,就好像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她忍不住脸又热了。 沈星洲叫她时才回神跟过去,坐到位置上。 沈星洲没急着坐下,先帮她把安全护栏拉下来,系上安全带。做这些的时候有个小姐姐走过来要坐旁边,他便礼貌地回头笑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小姐姐一看面前这对小情侣,顿时窘迫地道歉,找了其他位置。 沈星洲坐到旁边,十分自然地握住她手腕,晏朵朵仗着午后灼人的阳光,肆无忌惮地脸红心跳。 这时晏朵朵心里却忍不住想着,他为什么总是拉手腕,却不牵她的手。 不是说喜欢她么? 念头划过,又被自己羞得无地自容。 大摆锤渐渐离开地面,以轻微的角度左右摆动。 晏朵朵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捏紧了安全护栏。她不敢回头,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脸上,便越发不敢回头。就连不断变大的摆动幅度,与地面越来越远的距离,都不比这道视线让她感觉强烈。 四面八方传来男男女女的呼叫声,晏朵朵觉得很爽。她喜欢这种高高腾空的感觉,旋转,失重,充满安全感的刺激。 但她不出声,旁边的人也不出声,握在手腕上的掌心一直温暖而干燥。 忽然,他掌心从她的手腕缓缓往下,拇指掠过腕侧的经络,最后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进他宽厚的掌心。指腹和手掌边缘的薄茧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酥麻的触感一瞬间蔓延到全身。 此起彼伏的陌生的尖叫里,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用此生最外露的情绪,对着朗朗晴空大喊:“晏朵朵,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晏朵朵脑袋里嗡嗡作响,转过头,对上男人同样望着她的视线,他被阳光染黄的短短发茬在剧烈的风里隐隐颤动,一如他嗓音里隐隐能听出激动的情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沈星洲。 他昭告世界的心意,就等她一个人回应。 她怎么还能拒绝得了? 女孩细嫩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转了个面,她望着他,盈盈浅笑,清淩的鹿眼里泛出来的光,比脚下连绵的春色还要灿烂,也胜过头顶灼灼阳光。 她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的嗓音揉在风里,飘进他耳朵:“好呀。” (二代番外完) 番外—婚礼(补前面) 番外—婚礼(补前面) 婚礼时, 沈棠心已经足三个月了,幸运的是上半腰身没什么变化, 订做的婚纱还能穿。蓬蓬的裙摆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怀孕。 婚礼头一天晚上,沈棠心还在亲自确认能来的宾客名单,徐晋知在那边装红包, 同样是挑灯夜战。 为了挪出这个长达十二天的婚假, 婚礼后陪她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他前阵子都特别忙。 今天沈棠心在父母家, 两人开着视频。 “时露和小舅回来了吗?”徐晋知问。 “回来啦, 晚上到的。”沈棠心点着名单上的宾客名字, “贺青临?” “嗯, 他明天一早的航班, 刚确定能来。”徐晋知点了下头, “是我让妈加上的。” “哦。”沈棠心用指尖在这个名字上划动着,突然有些心事重重地问:“那你还有别的高中同学会来吗?” 徐晋知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屏幕里的小姑娘。她微微鼓着腮帮子, 十分苦恼的样子。 他知道对于那些事, 她比他自己还要在意, 于是笑了笑, 语气宽慰地说:“就老黄和他, 别的人我没请,也没让他们俩声张。” 沈棠心神色松懈下来:“哦, 那就好。” 她不希望在婚礼当天见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勾起他心中不好的回忆。 怀双胞胎的肚子比普通孕妇更显眼些, 才三个多月,穿秀禾服就不太能遮住, 于是原来准备的中式婚礼换成了西式。 地点在沈家一处庄园里,有一望无际的绿草坪和清澈平静的湖泊,依山傍水的绝佳宝地。据传是当年一位挪威富商建在这里的古堡式建筑,沈言勋买下来后经过了一番修整,送给贝曦当结婚纪念日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沈棠心被时露叫醒来,化妆师开始摁着她做头发化妆。本来还有些困,当华丽丽的婚纱被穿到身上后,早已经被折腾到清醒。 徐晋知发来微信,告诉她结亲的队伍十点出发。 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听上去似乎挺充裕,沈棠心虽然脑子醒了,眼睛却很困,她坐在化妆凳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能不能稍微眯个觉。 “沈小姐坚持一下吧,您这个妆发就要做好久,一会儿还得留时间给娘家人拍照,三个小时很紧张的。”化妆师态度温和地拒绝。 “……好吧。”沈棠心努了努嘴。 那就坚持一下。 等化完妆,她第一时间叫来时露给她拍照。 时露忍俊不禁:“着什么急啊?一会儿让摄影师来拍。” “不要。”沈棠心把手机塞给她,“你先给我拍几张嘛,我要给老公看看。” 时露:“你确定你要现在给他看?” 沈棠心认真地点点头。 “别啊,你现在给他看一会儿就没惊喜了。”时露一句话点醒她。 沈棠心脑袋一灵光,顿时觉得有道理,把手机收了起来。 崔盈和楚白筠两个是伴娘,本来打算各带上自家男人来给新娘子堵门,可晏瑞阳提前被徐晋知预定为伴郎。所幸崔盈男朋友那运动员体格,一个顶仨,再加上两个哥哥和小舅,足够了。 沈棠心早上起来胃口不好,只喝了点粥,沈司衡怕她到婚礼上饿,十点多的时候煮了碗牛肉面拿过来。 牛肉面鲜香麻辣,很够味,瞬间让她食欲大增,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摄影师拍了几张照,又叫来家人一起拍合照,沈棠心把珍珠抱过来,让这只帅气的猫公子也入镜,笑眯眯撸着它光滑的毛发说:“你也要快快长大,找个女朋友哦。” 众人哄笑。 忽然听到屋外有车队的声音,沈司澜赶紧扒开窗帘看了一眼。 “来了,都准备好。”他抬手正了正领带,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看我今天不把那家伙整趴下。” 沈棠心害怕婚礼变事故,担忧地抖了抖眼皮:“小哥你悠着点。” “放心。”沈司澜扯了扯唇,“保证让他记忆深刻,毫发无伤。” “……” 伴郎团开始敲门,屋里的小孩高声叫着要红包。沈棠心听见徐晋知的声音,这个平日里沉稳内敛的男人,今天却隔着门对她唱了首情歌,虽然因为激动而略微跑调,但丝毫没影响到他的兴致。 直到他被伴郎团的朋友们簇拥着进来。隔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的人头,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床尾坐着的新娘子身上。 婚纱洁白,衬得她肤如凝脂,欺霜赛雪,精致的妆容和发型,让她此刻就像是降落凡尘的仙女。一时间他竟顿住了脚步,唯恐再靠近分毫,便是对仙女的亵渎。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你特么别发呆啊,赶紧把新娘子扛回去!” 徐晋知才如梦初醒,捧着花束站到她面前,眼眸粲然如星光,又如缠绵的丝缕,只绕在她身上。 沈棠心被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盯着,即便两人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依旧忍不住脸颊发热,小声嘟哝抱怨道:“你别看了,快点干正事。” “对啊,干正事。”沈司澜朝伴娘使了个眼色,“你就算看出朵花儿,人也不会跟你走的。” 作为伴娘的两个姑娘也没法对昔日领导放水,崔盈清了清嗓子,说:“徐主任,为了表达您对老婆的真心,麻烦先做二十个俯卧撑吧。” “好。”他二话不说,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晏瑞阳。 刚要俯身撑在地板上,一旁的沈司澜凉飕飕开口:“听说徐先生平时就爱好健身,二十个俯卧撑应该是小菜一碟。要不,再加上一条?” 徐晋知今天格外的好脾气:“请说。” 沈司澜勾了勾唇:“让你老婆坐你背上。” 此言一出,连沈棠心都惊住了。 她知道沈司澜应该是会为难一下徐晋知,以为顶多是多要点红包,却没想到他出手这么无情。 她开始后悔吃完了刚刚那碗牛肉面。 怀孕后本来就重了些,如果没吃,还能多少减轻点重量。 大舅子的要求没法回绝,徐晋知俯下身,抬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来吧。” 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徐晋知顺利完成了这场刁难。 随即他跪在她面前,一字不漏地念完伴娘递过来的男德条款,并用口红摁下手印。 就在伴郎团信誓旦旦要带沈棠心走的时候,一直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林鹤浔突然走上前,搂住沈棠心的肩膀:“等一下。” 徐晋知眉心一蹙,突然有一丝不祥预感。 “既然想娶我家棠棠,你也就是我外甥女婿。”林鹤浔另一只手牵着时露,偏了偏头,“改口叫声舅妈,就让你带她走。” “……”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直到沈棠心扯了扯林鹤浔的袖子,低声道:“小舅,这样不好吧。” “这不是起码的礼节吗?”沈司澜吊儿郎当地倚在化妆桌旁边的墙上,“也不让你老公吃亏,咱们有改口费的。” 沈棠心明白了。 这两人就是串通好的,特意挑在今天以此为要挟,笃定了徐晋知无力反抗。 简直是太过分了! 沈棠心狠狠地瞪了沈司澜一眼,正想着怎么帮他解围,只听见男人嗓音磁沉,用平和而郑重的声线叫了一声:“舅妈。” 这一声舅妈,不止时露本人懵了,所有人都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徐晋知却无比淡定地弯下腰,把沈棠心抱起来,迅速而平稳地走出闺房。 到了车上,沈棠心才担忧地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徐晋知笑了笑,抬手拢她婚纱的前襟,似乎是嫌低了,眉心微蹙,“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满足他们一次,毕竟以后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沈棠心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那你的腰还好吗?” 驮着她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想想就可怕。每一次起伏,她都生怕把他给压坏了。 “不知道呢。”他装模作样用手按了按腰侧,“要不然晚上试试?” “……” 他们到庄园时,宾客们已经到齐了,时间也临近仪式开始。化妆师帮忙戴好头纱,沈棠心就直接去了婚礼现场。 她站在长长的红毯尽头,看前面的司仪和工作人员忙碌,四处张望,却没看见徐晋知的身影。最后她视线终于捕捉到他,穿着合身的烟灰色西服和他的爸爸讲话,神色安宁,莞尔清俊。 仪式终于开始,在庄重而浪漫的乐曲声中,沈棠心挽着爸爸的手臂,从长毯尽头缓缓地朝那人靠近。她脚步矜持地跟随着音乐节奏,心却早就失去控制飞到他面前,头纱遮住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和期待,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她终于来到他前面,两个人牵手相对,虔诚地交换戒指,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掀开她头上的薄纱,倾身吻住。 两双手十指相扣,轻轻摩挲着对方那枚神圣的戒指。 刚才听过牧师的宣誓词,他气息灼热地萦绕在她齿间,唇瓣抵着她,说出他自己心中的誓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因为沈棠心不喜欢太过隆重,婚礼办得比较简单,虽然用了最好的场地,最好的厨师和团队,请的客人却并不多。都是一些来往较密的亲戚,平时最好的朋友,和父母兄弟的好朋友。 大家考虑到沈棠心身体不宜劳累激动,没有玩到很晚,也省去了闹洞房环节,只多灌了徐晋知几杯酒。 晚上他们歇在庄园里布置的新房,爸妈都回去了,偌大的庄园只剩下他们两个。 窗外天似穹庐,星河绕月,笼罩着这片山清水秀。 而沈棠心此刻坐在床上数钱。 红包被她一个个拆开,全都是粉红色大票子,她一张一张数得兴致盎然。 徐晋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才数了不到一半。 这些红包最少也没有低于一千的,沈司澜给的最多,红包里薄薄的一张支票,却值千钧重。 “别数了。”徐晋知从后面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喷色在她脖颈上,带着沐浴后浓郁的香气,“今天这么累,还不早点休息?” 如今她怀着孕,他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心疼她跟着操劳了一天。 话音刚落,沈棠心便打了个哈欠,边张嘴边把刚数完的一沓捆住,“唔,明天再继续。” 徐晋知帮她把红包收好,两人一起钻进被子里。他的手滑过去,摸了摸小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感觉还好吗?” “放心吧,好着呢。”沈棠心努了努嘴,“不会累着你家孩子。” 男人低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道:“我是心疼你。” “你现在可得好好心疼我。”沈棠心一本正经道,“等孩子出生,你就得围着人家转了。” 徐晋知忍不住笑:“你这醋也吃得太早了些。” 沈棠心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盯着他:“才没有呢,我说的是事实。” 徐晋知吻了吻她额头:“别傻了,不管有没有孩子,我最疼的永远都是你。” “男人都会说好听的话呢。”沈棠心压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望着她,表情认真:“我什么时候说过骗你的话?” “……”沈棠心默默地颤了颤眼皮。这倒也是。 月光从透明的落地窗洒进来,屋里虽然不亮,但什么都能看见。沈棠心抬头睨了眼床顶天花板上的拉花和气球,满屋子喜洋洋的装饰,小声问:“我们要睡觉了吗?” 男人眉梢一挑:“不然呢?” “可是今天……”是洞房花烛呀。 给她产检的医生也说宝宝发育得很稳定,如今三个多月了,可以偶尔来一次,只要注意一些,别太激烈就行。 徐晋知垂眸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一颤一颤的睫毛,若有所思地勾起唇,嗓音低低的,像是故意压下来:“想要?” 沈棠心忙不迭摇头,却不自觉有点心虚:“没有,我就是问问你。” “哦。”他搂紧她的肩,语气和动作格外正人君子,“那睡吧。” 沈棠心在他怀里翻了五次身,许久后还是觉得睡不着,整个人热热的难受。一会儿把手伸出被子,一会儿脚又探出去,怕着凉,没多会再缩进来。动来动去的,徐晋知当然也没睡着。 “睡不着?”黑暗里他握住她手,嗓音微微发哑,“要不要玩会儿?” 沈棠心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玩什么?” “你伴娘团送的礼物。”男人勾了勾唇,意味深长,“我看了,有点意思。” 沈棠心想起崔盈和楚白筠送的礼物,花里胡哨的放在一个篮子里,今天忙了一天都没顾上看。 以为就是些小饰品,结果当徐晋知拿过来的时候,沈棠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竟然不得不承认,是楚白筠那妞一如既往的风格。 她怎么就早没想到呢? 这玩意儿她在楚白筠的X宝订单里见过,当时还夸她胆子大来着。一个女孩子自己给自己买这种小玩具,得需要多大勇气?万一运送途中被人发现,被送快递的小哥看见,被代收的宿管阿姨知道,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还挺贵的,这么小一点东西,就要三四百块。但楚白筠说很值,效果比活儿好的男人更好,这话她本着姐妹情分,没告诉晏医生一个字。 在沈棠心惊恐的注视里,徐晋知拿着那个粉红色小东西,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摁下硅胶材质的按钮,寂静的卧房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马达震动声。听着声音很小,但动力十足。 沈棠心一下子脑袋都麻了。 他眉梢微挑,目光含笑地望向她:“试试?” 沈棠心手指攥住被沿,试图保留住最后的清白。男人却轻笑着掀开被子,再也不容她躲。 一生仅一次的新婚夜,他怎么可能真放过她? 番外—林鹤浔X时露(1) 番外—林鹤浔X时露(1) 【露露啊, 你四婶说最近认识个不错的男孩子,把你微信推给人家了, 记得通过一下哦。】 【好好跟人家聊, 别爱答不理的。】 时露刚拿出手机,下班的喜悦很快被母上大人发来的消息给冲散,取而代之的, 是一阵无名烦躁。 她和前任男朋友分手还不到半个月, 家里就着急忙慌给她介绍下一个。确切来说,那位也算不上男朋友, 顶多是被家里逼着将就处处的相亲对象。 没有爱情, 叫什么男朋友? 简直太可笑了。 可虽然如此可笑, 她还是不得不通过了那人的好友请求, 为了明天不接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夺命连环call。 乘地铁一路上没看手机, 结果刚到家, 从包里拿出手机,就看到满屏折叠的微信消息。她点开,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赵博宇:【你就是孙阿姨的侄女吧?】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消息?】 【听说你性格比较高冷, 女孩子这么端着不好, 你都二十七了, 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了。】 【我是XX科技公司的, 世界五百强企业, 现在年薪一百五十万,我对女方的要求也不高, 家庭没负担, 没二胎弟弟, 有正经职业就行,反正以后是要在家带孩子的。】 【听说你是医生, 我觉得不错,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咱俩约个时间见面?】 【女孩子矜持一点好,太高冷就过了,像我这样的条件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时露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把杯子放到饮水机下面,咬着牙,手指用力敲字:【刚在地铁上,没看手机。】 赵博宇:【你还没买车啊?】 【现在的女孩子都喊着要经济独立,结果都是花钱如流水。】 【你不会也是月光族吧?】 时露扯了扯唇:【不是。】 【我负债族。】 【信用卡十万,网贷二十万,您要不先帮我把这些还清了?】 赵博宇:【……】 接下来,这个男人再没有找她说过一句。 时露总算是睡了个好觉,结果第二天在医院正忙手术,钢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在一旁帮手的沈棠心都听不下去了:“露姐,我拿过来你接一下?” 时露淡淡道:“去吧,我把这点缝完。” 她心里隐隐知道是谁,忍着烦躁深呼吸一次,握紧持针器。 手术顺利完成,洗手的时候,沈棠心把手机举在她耳朵边。 那头传来四婶和她妈妈的声音,开着免提轰得她一愣一愣。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叫人省心呢?爸妈不指望你挣大钱,可你也别捅这么大篓子啊!你说说,你这叫我和你爸怎么办?” 四婶紧接着帮腔:“是啊露露,那网贷是能碰的吗?害人的东西啊!前段时间新闻上那个自杀的男孩子就是因为欠了网贷,那么年轻的一条生命说没就没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妈妈叹了一声,道:“我和你爸这才换了房子,就剩十几万积蓄,都给你,你先还上一部分,剩下的咱慢慢想办法,我让你爸爸去借……” “不是,妈,四婶,你们说什么呢?”时露一头雾水。 四婶尖锐的嗓门再次拔高:“不是你和小赵说的吗?你信用卡网贷欠了三十万?” “……”时露嘴角一抽,“我骗他的。” 电话漏音,一旁的沈棠心忍不住扑哧一笑,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 时露心底咯噔跳了起来。 林鹤浔是来接沈棠心吃午饭的,不过这会儿离饭点还早,她们后面还有病患,于是林鹤浔站在旁边等。 过了一会儿,徐晋知居然也来了。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汹涌,针锋相对,徐晋知臭不要脸的要跟他们去吃饭。 更囧的是,林鹤浔居然莫名其妙地cue到她:“时医生,你也一起?” 时露正在处方单上签字,闻言手抖了一下,险险捉住手里的笔,语气淡定道:“谢谢林先生,不过我有事要忙,就不去了。” “没关系,时间还早。”男人嗓音温和,却夹着若有似无的兴味,“等你。” 时露抿紧唇不再回话,专心做手里的活。 一顿饭吃得尴尬至极。 她看着徐晋知和林鹤浔之间尴尬,她自己也觉得尴尬。 整桌就她这一个外人。 吃完饭,她便一个人先回医院了,正准备午休的时候,看见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请。 夕阳下一个男人剪影的头像,微信名字叫Eric.L,申请信息里只有三个字:林鹤浔。 时露险些点了同意,突然脑子清醒过来,退出页面。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些。 这个中午她没能睡着。 并不是因为林鹤浔。 眼睛刚闭上不久,手机又接连震动,时露心底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拿起来一看,顿时头晕脑胀。 那位赵先生似乎很喜欢微信轰炸对方。 【昨天怎么突然不理我了呢?】 【我觉得我俩挺合适的,就是你这个不理人的毛病得改改。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遇见条件不错的男人要主动一点。】 【今天晚上我有空,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时露困乏加上气愤,牙都快咬碎了:【没空。】 赵博宇:【那你有照片吗?给我看看,要素颜近照,孙阿姨发的照片你化妆了。】 时露:【……】 赵博宇:【视频也行。】 消息刚发过来,紧接着他视频也打了过来。 时露直接摁下拒接,飞速拉黑此人,嘴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因为这个让人啼笑皆非又气到无言的插曲,时露午休没睡,就靠两杯特浓咖啡顶了一下午。 本来以为拉黑了赵博宇,这件事就到了尽头,谁料晚上刚要下班,四婶电话又打来了。 “露露啊,小赵说你把他微信拉黑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也没说什么,就想看个照片,你给他看看又不少块肉。” 时露凉飕飕扯了扯唇,边脱掉白大褂边把手机扔到柜面上。 四婶嗓门实在是大,自带免提效果:“小赵老家是我们这边的,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打拼,你看看多有缘分?而且我帮你打听过了,他家里爸妈开店卖衣服,老生意人了,家底不薄,他自己也干得不错,你跟着他以后吃穿不愁的呀。” 时露吸了口气,说:“四婶,这个人我觉得不行。” “人家哪里不行呀?你总共就聊了那么几句,就说不行。那网上聊天不靠谱的,男孩子就是不善言辞,你别不见面就下决定呀。” “四婶,您别说了。” 四婶接着说:“那你去见一面,实在不行就算了好不好?” “……”时露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烦躁地撇了撇唇,“如果见了还不行,您就放过我好不好?” “行,等你们见了面再说。” 挂电话后,时露暂时把姓赵的从黑名单放出来,主动发过去一条消息:【今晚六点半,明瑞广场星巴克见。】 想了想,又敲字:【能来么?】 赵博宇很快回:【好的。】 【早这样不就好了,说了要你主动一点[微笑.jpg]】 “……”时露忍着没爆粗口。 明瑞广场距离医院两站路,离赵博宇的公司也不太远,是她选的一个折中位置。 赵博宇迟到了十五分钟。 时露没怎么介意,因为她原本就没对这个男人抱希望,对方来之前,她一直在ipad里看医学文献,倒也不浪费时间。 见到赵博宇的那刻,她反而突然烦躁起来。觉得有这时间跟他谈话喝咖啡,多看点医学文献不好吗? 但有一说一,这赵博宇的确长得不错。 个子不太高,但五官轮廓分明,身材也精瘦健美。 “你就是时露吧?”男人看见她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惊艳,态度和在微信里的趾高气昂截然不同,他微微倾身抬手,“你好你好。” 时露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两只手握着没动,只礼貌地勾了勾唇:“你好。” 赵博宇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在她对面坐下:“你想喝什么?” 时露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矮桌上的杯子,漠然道:“我已经点了。” 赵博宇搓着手讪笑:“怎么不等我来一起……” “我早到十分钟,等了你二十五分钟。”时露犀利的目光看过去。 赵博宇自知理亏,只好自己又点了一杯拿铁,然后态度温和地对她说:“一直在这儿坐着挺无聊的,要不我们去看个电影?” “不好意思啊,我没时间看电影。”时露面无表情道,“我答应四婶来见面,现在面也见了,我就先回去了。” “别这样啊。”赵博宇说,“我对你挺满意的,我们接着发展一下?” 时露凉飕飕扯了扯唇:“你当是皇帝选妃吗?你满意,就得跟你发展一下?” 赵博宇感觉到了讽刺,面子上当即挂不住:“你这个姑娘,说话真的不太好听。” “那恭喜你,就听最后一句了。”时露拿着手里站起身,“再见。” “我送你吧。”赵博宇也站了起来。 这会儿坐地铁能挤成肉饼,时露没有矫情,就当是他迟到十五分钟的补偿。 她上了那辆白色别克轿车的副驾驶,里面扑鼻而来一阵说不出的浓郁香味,车内饰也十分干净,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时露坐着坐着发现有些硌屁股,手伸到座椅和靠背交接的地方,摸到一样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是个女孩扎头发的电话线圈。 赵博宇在开车,没发现,时露冷哂着把东西扔进车门上的小格子里。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块荒无人烟的空地停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时露天黑后不认路,有点艰难地辨认出是一家废弃公司大门口,离小区后门大约几百米距离。 她想说还没到,可又实在懒得和赵博宇多话,于是只道了声谢,打算下车走回去。 还没开门,突然被赵博宇抓住手腕。 时露心底忽然警惕起来,转头看着他,面上保持镇定:“还有事吗?” 赵博宇把她的手腕握得很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时露眯了眯眸,目光很冷:“说吧。” 赵博宇瞟了眼后座:“我们去后面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时露瞟了眼车门,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能在黑暗里把他的心思给盯穿。 赵博宇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行,那就在这里说吧。” 时露用沉默示意他继续。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希望能和你处处看。”赵博宇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往上滑。 时露眉头皱得很深,这种触感让她嫌恶。 她用力拽着他的胳膊甩开:“赵先生,我对你没感觉。” “没关系啊,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不是吗?”赵博宇直接倾身过来,手摁在她旁边的车门上,“露露,我想要你。” 时露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可她没吃饭,全都是刚才那杯拿铁的味道,微苦微甜,此刻却让人恶心的不行。 赵博宇的手捏住她肩膀摩挲:“你之前有做过吗?跟我试试好不好?” 胃里翻涌到了极限,她无比嫌恶地摔开他放在肩上的手,用指甲使劲掐车门上那只。 赵博宇吃痛闪开,她飞速下车往小区里走。 赵博宇追了上来,痴汉一样抱住她,甚至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蹭,呼吸急促,像吃了药似的春情荡漾:“你别走好不好?我们回车里,嗯?” “滚!”时露抬起膝盖。 在车里被暗算过的赵博宇似乎精明了许多,躲开她的攻击。 虽然没被她踹到关键部位,赵博宇却还是痛苦地□□了一声,下一秒忽然松开她,整个人撞到旁边的树上。 黑暗中出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时露面前,将赵博宇双手反剪在后,动作如行云流水,声线凛冽而刻薄:“再动我废了你。” 待看清那张脸后,时露忍不住呼吸一窒。 林鹤浔没有看她,膝盖一顶,逼迫赵博宇跪下去,然后一只手捏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扯开领带,用领带把他的双手绑起来。 时露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个字,反而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 “走吧。”他这才转头看她,眸色略微转暖,“先送你到小区。” 时露恍然回神,点了点头:“好。” 林鹤浔拽着赵博宇,时露走在林鹤浔旁边。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她自诩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却不敢靠他太近,始终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谢谢你啊。”说话时,嗓音都不自觉低沉柔和了几分。 林鹤浔若有所指地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却没回话。 时露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到小区门口又谢了他一次。 她是一个人租的两室一厅,房东人好,允许她养宠物,于是刚到医院上班那年,就捡了小区里被人遗弃的一条小奶狗。 现在小奶狗已经两岁了,变成一条威武的大金毛,有个萌萌哒的名字——二妞。 二妞是条公狗。 时露刚准备去洗澡,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她点开一看,是林鹤浔再次发来的好友申请:【时医生,你欠我一份谢礼。】 时露忍不住扑哧一笑,点了通过。 进入聊天界面后,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比较合适,拖延症犯病的她把手机放到沙发上,便先去洗澡了。 想着一切等洗完澡再说,结果当她再次拿起手机,解开屏幕,看见两人聊天界面上由她的账号发出去的猫咪噘嘴的么么哒表情,以及周围那一圈粉红色爱心,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大金毛站在她脚边摇着大尾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可怜又无辜。 时露捏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望着面前的大金毛,从齿缝里钻出两个字: “二——妞——” 番外—林鹤浔X时露(2) 番外—林鹤浔X时露(2) 二妞那双罪魁祸首的爪子略颤抖着往后挪了挪, 像两块大磁铁吸在地板上。 它依旧望着她笑着,睁得圆溜溜亮晶晶的狗眼, 支棱着纤长浓密的睫毛, 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干了些什么。 时露没法真和一条狗较劲,认命地吸了口气,看回手机屏幕。 最下面一行是林鹤浔发来的消息:【倒也不必这样, 我受之有愧。】 这话粗略看着挺正人君子, 可细细一品,总不像是全然正经。时露感觉后背诡异地凉飕飕, 回过去:【不好意思啊, 刚才我家狗动了我手机, 那不是我发的……】 林鹤浔:【……】 【无妨】 时露看着屏幕上干巴巴的一串点和两个字, 脑海里无端浮现出林鹤浔那张清冷雅致的精英脸, 随即换上一副吃瘪的表情, 忍不住咧开了唇,噗嗤一笑。 她继续敲字:【今天真的谢谢林先生了,改天请您吃饭。】 林鹤浔:【好, 我等着。】 时露脸颊稍稍一热。似乎因为这几个字, 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直到九点的闹钟突然响起来, 她如梦初醒, 摁灭了手机。回房间吹头发护肤, 准备睡觉。 只要没有手术和值班,她的作息一向健康规律, 会保证在十一点前入睡。 这是她二十五岁之后养成的习惯。 请林鹤浔的一顿饭拖了个把星期。而这短短几天内, 大姑又不知道从哪给她薅来三个相亲男。 第一个, 某知名医药公司技术部小管理,据说年薪加奖金五六十万, 微信聊天时发来一张对镜自拍,裸着上身,八块腹肌。时露当场和人说了拜拜。 沈棠心不懂为什么,时露苦口婆心地告诉她:“遇到这种有多远躲多远,一般男人发这种照片,等于孔雀开屏求交.配,绝对不是正经人。如果朋友圈有这种照片,那更恶心了,公然发情。” 沈棠心:“……”学到了。 第二个律师倒是见面吃了顿饭,因为对方亲自开车来医院接她,说连餐厅都订好了,她不好拂人面子。 结果回家的路上一边聊着,那人突然开口道:“我以后想生两个孩子。” 时露开始有了奇葩的预感。 紧接着,律师先生十分认真地问:“你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吗?” 时露当时火气就来了,却只冷呵呵笑了一声:“要不能呢?” “我妹妹年前刚生了二胎,大女儿四岁了,上街抱一个牵一个,完全不用她老公操心。”律师先生笑了笑,“为母则刚,到时候就能了。” “好啊。”时露也笑了笑,嘴角弧度肆意,眼神却尖锐,“找个日子我们去结婚吧,生完就离,孩子归我。” 律师先生愣住:“为什么?” “要不然呢?您这样的男人留着有什么用?碍眼吗?”时露从包里拿出五张一百块钞票,塞进他衬衫胸前的兜里,“饭我请了,再见。” 时露对恋爱和婚姻的排斥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概是家里人圈子有限,又总爱给她瞎张罗,她现在已经集齐了三百六十行的各种奇葩相亲男。 其中也不乏初印象不错的,但都因为继续接触暴露出的各种问题,让她无法容忍。 她本身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自己苛刻,另一半也决不能凑合。 就像她每天必须十一点前入睡这件事,如果对方每天非要拖延到一两点,在她看来就是不自律。 或者胖和油腻。 大部分归根结底,都是放纵和不自律的结果。 夜幕低垂,小区里到处都是小孩的叫声和笑声,她好好走着自己的路,有时候还会被疯赶打闹的小孩撞到。时露对于成家和繁衍这种事情很淡漠,也不喜欢小孩,但还是保持着涵养,温声叫他们当心点。 时露正在准备去澳洲医院进修的申请,准备很久了。那边有个念本科时的学姐一直在帮她搜集一手信息,联系教授。 刚回到家,学姐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份资料要原件寄过来。时露有点担忧国际快件运输过程中会不会出问题。 “应该不会的,你可以选择加密贵重物品邮寄,就多付点钱。”学姐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对了,我有个朋友前阵子刚回国,你要是信得过,可以让他回来的时候帮你带,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钱。” 时露迟疑地摇了摇头:“这样不太好吧?” 莫说她的确不太放心,而且如此重要的东西,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担这个风险帮她带。 “我那朋友人品靠得住的。”学姐笑了笑,“这样吧,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要是有意愿就自己联系他,报我名字就行。都是挺好的朋友,顺手的事儿,你开口他绝对不会拒绝。” “好的。”时露点点头,“谢谢学姐。” 挂了电话,学姐的信息很快发来—— 【我朋友姓林,是我们学校金融系教授,这是他国内的手机号133XXXXXXXX】 时露回了句谢谢。 不管用不用,她先把联系方式存了下来。 没一会,又收到那位律师的微信消息:【时小姐,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职,你性格这样强势,以后不会有男人要的。】 时露凉飕飕扯了扯唇,忍住回他一个滚字的冲动,直接拉黑。 去TM的女人天职,这种阴沟里翻出来的封建余孽什么时候能死绝? 列表里躺着这批相亲男的最后一个,到现在还没联系她。 看着安安静静的微信列表,时露顿时松了一口气。 *** 周五,林鹤浔突然再次出现在医院,时露以为他是来找沈棠心,可沈棠心今天休班不在。 时露有点疑惑地看了林鹤浔一眼,后者在诊室门口靠墙而立,一身西服笔挺,姿容如玉:“我是来找你的。” 时露微微一愣。 “时医生太忙,我只好亲自过来。”林鹤浔顿了顿,轻笑,“讨你欠我的那顿饭了。” “……”她完全给忘到姥姥家去了。 今天不加班,明天休息,时露完全有理由怀疑,林鹤浔是提前盘算好的。 他选了一家比较接地气的餐厅吃烤羊排。 时露有点意外。 她最爱吃烤羊排,刚工作时拿了点工资就一定要来放一顿血,先饱口腹之欲,再谋生计。 难不成林鹤浔和她爱好一致? 他这种人,不像是会流连在街头烧烤店的。 他们到的时候,老板说五六斤的已经没有了,林鹤浔就说直接来个八斤的。 时露暗暗捏了把钱包。 老板去下单了,时露跟林鹤浔在桌子的两边相对无言。 男人一身本该出现在名流宴会的装扮,坐在这种街边烧烤店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喝着白开水等着油腻的烤羊排。大厅里不少女孩一眼又一眼地往这边看,林鹤浔却似乎毫无察觉,自顾自端着一次性塑料杯,把白开水品出了特级咖啡的高贵架势。 杯子太小,他手太大,看上去就像拿着个玩具。时露突然也想到什么,语气礼貌地开口问:“林先生,旁边商场有星巴克,我去给您买杯咖啡?” 林鹤浔抬眸淡淡地对上她目光:“你想喝吗?” 时露下意识地摇摇头:“怕您喝不惯……” “不用了。”林鹤浔修长的手指依旧握着塑料杯,唇角勾了勾,“我也就是个正常人。” 时露一囧,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有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那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他略略玩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就和沈棠心,和你那些同事一样。” 时露点点头:“哦,好。” 话虽这么说,她没法把他真当成普通朋友。 非但是林鹤浔此人自带着不同凡人的气质,沈棠心也讲过她这位小舅多么出色。年少出国,自力更生,爬到如今上流社会精英的身份。 是她这种混了许多年,还是个科室小医生的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不过自怨自艾也只有那一瞬间。 自从选了这条路开始,她就知道她未来可能是什么样子。献身医学,不求功名和地位,是她当初给自己立的誓言。好在三年进修回来后,她就能有升副高的资格,能做更难的手术,治好更多的病人。 过了一会儿,烤好的羊排端上来,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架子上。 林鹤浔出于绅士风度,先主动拿起大刀和叉子,看模样却有些无从下手。 时露笑了笑,说:“我来吧,这个我在行。” 林鹤浔也不多说,十分自然地递给她:“多谢。” 时露经常吃这种烤羊排,一开始也不得要领,后来跟着烧烤店里的服务员学了一手。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医生,擅长解剖,切出来的烤羊排比店里技术最好的服务员还要出色。 林鹤浔看着她站在对面,白皙纤长的手指拿着刀叉,柔软和刚硬的结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动人心弦。他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眉眼间不经意露出的属于小姑娘的灿烂神色,这种灿烂,在她脸上他是第一次见。 他希望能再多看一会,时露却已经把他的盘子递过来,又用之前那种礼貌得体的笑容望向他:“林先生,这些吃完再切吧。” 盘子里放得满满的,似乎生怕他吃不饱。 林鹤浔忍不住笑了,其实这些已经远超他平时的饭量。他食欲一直很寡淡,年轻时比现在吃得稍微多一些。 但看着时露脸上期待的神色,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在她面前,他忍不住年轻了一回。虽然三十几岁也算不上老。 他吃完那盘烤羊排,就让时露教他切,他虽然切得不太好但也算学会了,又吃掉好几块。 相比之下,同样的撒料,还是她切得更美味些。 林鹤浔没让时露付钱,原来是趁她洗手的时候就找来服务员付掉了。 时露觉得不好意思,他望着她笑:“你请客我买单,有什么问题吗?” “……”居然无言以对? 时露前脚在店门口的阶梯上迟疑地踩了踩,自己在心中宽慰自己。 林鹤浔有钱,这几百块他或许根本没放心上。 如果像对待那位律师先生一样直接扔票子,那不是羞辱人? 算了算了。 等他走的时候送个小礼物就好。 附近就是一个商圈,林鹤浔的车停在地下。 时露刚要说自己走回去就好,反正不远,他忽然开口问她:“晚上有时间吗?” 时露心底咯噔一跳。 他这话什么意思? 阅男无数的她很敏感,警铃在脑子里连绵地响起来,随即听见一声儒雅的轻笑:“明天我妈生日,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你要不忙的话,陪我去商场看看?” 似乎是感觉到这个请求略不合适,他补充道:“我身边没什么女性朋友,棠棠的眼光太小女生了,我妈肯定不喜欢。” 时露只犹豫了一小下,就答应了。 别人请她吃了那么好吃的烤羊排,她总不能拒绝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要求。 两人先去逛了服装配饰,没有觉得特别合适的,于是打算去珠宝店挑一条项链。 林鹤浔打算挑铂金,时露觉得黄金更好。 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富人来说,保值不保值都无所谓,好看就行。 却没想到林鹤浔采纳了,直接跟着她来看黄金:“没想到现在的黄金首饰做得也这么好看。” “是的呢,我们黄金的款式也很多很新颖的。”导购小姐姐笑道,“先生是买给女朋友吗?” 说着,目光往时露脸上瞟了瞟。 时露正要开口解释,林鹤浔率先回答:“是买给我妈妈。” 他没有特意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时露却不好矫情得再开口了。 导购小姐姐开始认真介绍。 “这边几条都是沉稳大气的款式,适合送给妈妈,那边就显得太轻佻了,您可以看看这几条,有没有您中意的。” 林鹤浔没有说话,他侧头看了看时露。 时露于是仔细比较了下,说:“这条链子不错,但可以换吊坠吗?我觉得圆润柔和一点的更适合母亲形象。” 导购小姐姐笑道:“可以的,链子是单独的价格,您有看中的吊坠我们都可以替您搭配。” 林鹤浔赞同地点点头:“你觉得哪个坠子合适?” 时露转头看了眼旁边那些坠子,目光锁定其中一个:“这个好看诶,就是……贵了点。” 林鹤浔笑了笑,对导购说:“拿出来看看吧。” 时露随即也觉得好笑,自己太抠抠搜搜了。 林鹤浔哪里是会看价格的人? “先生,您女朋友眼光特别好。”导购把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盘子放在柜台上,戴着手套一边从柜子里拿,一边笑嘻嘻地说,“这款是我们公司首席设计师的最新作品,才获了奖的,您母亲戴上一定高贵大气。” 时露忙不迭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 林鹤浔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她解释了他便没多说,接着对导购员道:“你让她戴上试试吧。” “好的。”导购笑眯眯道,“您稍等,给您量一下大概的颈围。” 导购出来量了颈围,给她选了一个小号的链子,搭配她看重的吊坠。 戴上后,林鹤浔点点头:“不错,就这个吧。” 导购收起项链,又问:“您母亲的颈围是多少呢?我们这款链子分大小号的,这位小姐姐刚才戴的是小号。” 林鹤浔睨了眼时露:“她多少?” “35。” “小号就可以了。”林鹤浔目光侧移,随后走到旁边的柜台,“这边戒指也试试吧。” 于是时露又充当模特试了几个戒指,不过林鹤浔没看上任何一个。 “就这条项链吧,帮我装起来。”他对导购说。 “好的,您过来看一下称重。” “嗯。” 结账的时候,时露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林先生,我有这家店的会员,可以打九五折……”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是有这个小习惯,和朋友逛街朋友买东西,如果她有优惠,一般都会主动给对方用的。 会员是本命年妈妈给她买转运珠的时候,以她的身份开的,但家里人买首饰全都积在这一个号码上,所以到现在已经是折扣级别。 可林鹤浔哪里需要一个九五折呢。 然而出乎意料,他居然点了下头:“那多谢了。” 导购小姐姐在电脑里填单子:“您报一下会员手机号。” “155XXXXXXXX” “您是白金卡,基础九五折,最近还有生日月优惠,一共优惠额是一百八十四。”导购小姐姐说道。 “你这个月生日?”林鹤浔挑了挑眉。 时露“嗯”了一声。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付了款,导购小姐姐还送给他们一个小赠品,一条藕粉色的丝巾。 林鹤浔送时露回家,路上状似无意地问:“你生日是哪天?” 既然他问,时露就老实回答了:“二十八号。” 其实还远得很,不过这种会员生日优惠整个月都能用,还挺划算的。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插曲,她都快忘了超市的双倍积分,正巧沐浴露和洗发水都该买了。 林鹤浔手握着方向盘,在路口平稳地拐弯,他开车的风格就像他的人,不疾不徐,清淡雅致。 时露不由自主地看着他。 路灯透过车前玻璃照进来,从在他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表盘上反射到她的眼睛里。 突然强烈的光泽入眼,她有些局促地转回去,平复呼吸。 林鹤浔是一个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男人。 但也仅仅是心动。 车子进小区的时候,时露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拿出一看,屏幕上是四婶的名字。 心底微微一躁。 她看了看林鹤浔,对方气定神闲,并没有给她一点不自在的压力,于是摁下接听:“喂?” “我刚听说小赵在拘留所待了一个星期才出来?”四婶的嗓音尖锐焦急,“露露啊,相亲谈不成就算了,你怎么回事?” 时露面色瞬间冷下来:“怎么回事您问他自己。” 四婶叹了一声:“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呀?恋爱不谈就不谈,当个朋友也行啊,何必闹得两边都难看?咱们这小地方出门到处都是熟人,你叫我和你妈妈以后遇到他父母怎么好意思?” 时露翻了个白眼,不想多说。 林鹤浔把车停在她住的那栋楼下,车子隔音好,安静得他能听清电话里每一个字,眉头越皱越深。 看着她越来越黑的脸色,气得发抖的粉嫩嘴唇,泛白的手指骨节,他淡定磁沉的嗓音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开免提。” 时露看了他一眼,男人认真而严肃的神色驱使她乖乖照做。 对面四婶还在吆喝:“我和你妈还约了过两天去他妈妈店里买衣服呢,你说你这孩子这事儿办得……” “人是我送进派出所的。”林鹤浔淡淡地开口,嗓门不大,和扯着嗓子的四婶天壤之别,却让对面瞬间安静下来。 但四婶哪里是真安静的人,忙不迭问:“你是谁?” “我是时医生的朋友。”他语气沉着冷静,也夹着丝丝冷意,“那天我看见赵先生的时候,您侄女正在被他猥亵。” 四婶吸了口气,似乎想辩驳什么,被林鹤浔不咸不淡的声音打断:“既然您和赵先生的父母熟识,麻烦您转告一声,如果再被我碰到他对时医生有类似行为,就不只拘留七天这么简单了。” 时露心口猛地一跳,随即再也无法平复下来。 林鹤浔手指伸过来,替她挂了电话。 车里短暂的寂静无声过后,时露忽然扯了扯唇,低着头,两只大拇指的指甲互相用力地摩擦:“不是第一次遇到那种事了,以往警察都不会管的,毕竟……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这年头就算被强.奸,有的受害者都无处伸冤。 “心理创伤就不是伤害么?”林鹤浔嗓音轻轻地飘过来。 时露忽然鼻尖一酸,眼眶也忍不住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说:“以往,我也不是没跟她们说过。她们总劝我,男人就是这样的,叫我别这么矫情,小题大做。” “男人可不都是这样的。”林鹤浔突然冷呵一声,“最起码,人要懂得尊重人。” “是这样没错。”时露忍下一阵泪意,口中念着,像是在对自己说,她没错,错的那些人。 整理好情绪后,她转过头对林鹤浔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去吧。”林鹤浔按下中控,开了门锁。 时露推开车门正要下去的时候,林鹤浔忽然叫住她:“等等。” 时露回过头,只见他从中间的储物盒里拿出首饰店送的丝巾:“这颜色我妈用不合适。” 时露张了张口:“那就——” 林鹤浔似乎猜透她心中所想,笑道:“棠棠有男朋友,哪稀罕这个。” 时露抿紧唇在找别的借口,他却把手伸了过来:“拿着吧,就当谢谢你帮忙挑礼物。” 这么一说,不拿反倒是不合适了。时露只好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右手撑在车门上,抬左手去接,林鹤浔的手也正好握在袋子左边。于是她抿抿唇,把左手绕到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迅速地接过袋子。 这些小动作林鹤浔尽收眼底,表面上神色如常,眸中却有一丝暗光淌过。 接下来几天工作很忙,时露一直没抽出空闲去弄快递,有天她打电话问了一下能寄国际快件的公司,对方说了一大堆需要的资料和流程,弄得她头大。 其实或许不那么麻烦,但她没有弄这些东西的经验,再加上工作忙,就更显得千头万绪了。 犹豫之下,她还是拨通了学姐发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里传来一道低沉男声:“Hello?” 嗓音似乎有点熟悉,但她一时间没想起来,心里只揣摩着自己的说辞,礼貌道:“您好,是林先生吧?我是贺依然的朋友,是她给我这个电话的,有点事情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对面沉默了两秒,那人再次开口,换成了字正腔圆的中文:“时医生?” “……”时露整个人完全懵住。 说英文时她想不起来,这会儿换成熟悉的语言,这人极具辨识度的嗓音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个无比尴尬的事实。 她手指抠着沙发边缘,脸颊被窗口幽幽溜进来的风吹得灼热:“……是,是我。” 林鹤浔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时露冷静下来,说:“我这里有份资料要带去给贺依然学姐,想请您回澳洲的时候帮忙带一下。您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就行,我自己送过去给您。” “好。”林鹤浔答应得果断。 时露心底松了口气:“谢谢林先生。” “口头谢谢?” 时露想了想,说:“那就……再请您吃顿饭?” 不等他回复,她即刻否定这个提议:“我觉得吃饭不太好。” 恐怕这个男人又要抢先付账,美其名曰,她请客他买单。 “就吃饭吧。”他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轻笑道,“你请客,你买单。” 时露忙不迭同意:“好!” 他有这种自觉,那就再好不过了。 时露想着早日解决掉这桩事,紧接着问:“明天您有空吗?” “明天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林鹤浔接着道,“改天吧。” 时露“嗯”了一声。 正准备说再见的时候,林鹤浔忽然唤她:“时医生。” 时露微愣。 林鹤浔继续开口:“我之前说,男人不全都是那样的。” 时露不自觉捏紧了抱枕。 “我不是那种男人。”他语气淡而认真,“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 心口密密的跳动瞬间变成擂鼓般,脑子里恍若一阵山崩地裂,时露慌忙间把抱枕掉到了地上,也顾不上去捡,着急忙慌地说:“林先生,时间不早了,我……” “早点休息吧。”林鹤浔嗓音含笑,“晚安。” “晚安。”时露说完挂了电话,太阳穴突突地跳。 番外—林鹤浔X时露(3) 番外—林鹤浔X时露(3) 时露有点心乱如麻, 去浴室冲了个澡换换脑子,躺在床上冥想, 不久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萦绕不止。 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不知道,也不敢多想。 连当天晚上的梦都不同寻常, 她梦见林鹤浔站在一片落英缤纷的粉红色桃花林里, 手拿着一根桃枝走向她,深情款款地说, 我喜欢你。 要命了。 活了二十七年, 时露第一次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少女般幻想, 醒来后懊恼得后背发凉。 林鹤浔这个男人, 实在是太危险了。 *** 饭约在三天后的一个周末。 这次地点是时露定的, 在一家颇有格调的中式餐厅。 本来觉得高档西餐和法餐和他的气质比较搭, 可又想着他长年在国外,地道的中餐肯定吃得不多,于是定了她印象中味道最好的一家中餐。 了解到他平时口味不太重, 点了几样招牌广式菜肴, 和两盘不算太辣的川菜。 为了避免上次一样的情况, 她在预定时就买好了单。 林鹤浔今天穿了一件墨绿夹浅薄荷绿的格子西装, 墨绿饱和度不是太高, 显得不那么刻板商务,比他平常的装束看上去随意许多。深灰色衬衫没有搭领带, 西装裤也不是十足严谨的款式, 咖色皮鞋的鞋面光洁锃亮, 连鞋底都仿佛一尘不染。 像是特别挑选过的装扮,可整个人看上去又丝毫不刻意, 除了发型精致如常,似乎只是随便出门吃个晚餐。 时露约的是晚餐。 她最近白天休息就要去医学会的培训讲座听课,只有晚餐的空闲。 和一个男人约晚餐,总有些不可名状的意思在里面,她只能尽量忽略。 好在那天电话里的话题他没有继续。 两人彼此客气礼貌地吃完晚餐,时露把资料用牛皮文件袋装着,越过餐桌递给他:“多谢林先生了。” “顺便的事,不用客气。”林鹤浔接过来,仔细地装进他带来的文件包里。 这是时露第一次见他带文件包,不知道是不是单为了装这样东西,她也不敢再往深想,依旧礼貌得体地冲他笑着问:“林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回澳洲?” 问完似乎感觉容易让人误会,连忙补充道:“我不是催您,这个东西也不太着急,就随便问问……” “我的假期到月末。”他深邃的眸隔着桌子和头顶暖色的灯光攫住她,语气也有些意味深长,“大约在你生日后。” 时露心底咯噔一下,低头躲开他的注视,竭力保持平静:“哦。” 林鹤浔送她回家,说是顺路,她到现在其实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到了楼下,林鹤浔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白色镶金的信封递给她。 时露愣了愣,听见他说:“我有朋友在做医械公司的IPO,送了我一张邀请函,我想,这个对你比对我有用。” 她打开一看,是世界著名口腔医学权威专家的讲座。 女人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要还过来,林鹤浔淡淡地说:“我没时间去,你如果不要的话,可以帮我扔掉。” 时露手指有些颤抖,嗓音也压不住微微的动容:“……谢谢林先生。” 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对她而言,早已不是一两顿饭能撇清的关系了。 讲座在三天后的下午,她正好轮休。 上午忙完后,时露直接打车去了医科大,连午饭都没吃。到那儿已经快一点了,她在校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份牛肉面,吃完去礼堂直接进场。 座位是根据邀请函安排的,她的位置很靠前,坐在附近的一看都不是一般人物。 察觉到这张邀请函的分量,时露稍微有点紧张,她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画牙体构造图,用以缓解这种紧张。 突然,头顶的光被罩住,一道瘦长身影笼罩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声熟悉的低笑:“你这是……在画牙齿?” 时露心口一个猛跳。 他不是说……不会来的吗? 惊诧间,男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语气平缓自如:“今晚行程取消了,朋友多给一张票,我过来看看。” “哦。”时露点了点头。 “我还没听过医学讲座。”林鹤浔紧接着开口,语气谦逊含笑,“不瞒你说,这方面我一窍不通。” 时露抿唇笑了笑:“像林先生这么优秀,如果学医,应该也会成为业内翘楚的。” “现在是来不及了。”林鹤浔转头看着她目视前方的模样,眼光幽深,“不过我很敬佩,将来要是能娶一位学医的太太,应该很不错。” 时露眼皮颤了颤,微笑不达眼底:“我们学医的女人,应该做不到你们男人希望的那样。” 林鹤浔依旧望着她:“哪样?” 时露能感觉到男人落在身上的视线,头顶发热,脸色却还算平和:“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巧了。”林鹤浔勾了勾唇,“我不想要那种女人。” 时露默默捏紧了手指。 讲座开始,这段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对话没再继续。 时露全程听得认真,然而旁边的男人存在感太过强烈,她需要竭力忽视掉他身上飘来的淡淡檀香味,才能保持全神贯注。 短短两个小时的讲座,听完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结束后快到饭点,林鹤浔提议一起吃晚饭。 时露本来想婉拒,但他的态度总是在绅士的温柔下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另类强势。 或许就是这个级别的男人独有的魅力。 这次在西餐厅,他以资深的品位亲自为她挑选的一家。 不掺一点水分的真实顶级澳洲和牛,时露没敢看价格,从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定不是她接受能力之内的价格。 “国内价格炒得太离谱,等你去澳洲,带你去我朋友的庄园。”林鹤浔拿着刀叉,抬眸冲她笑,“能看见活牛的那种。” 或许是环境使然,时露连笑容都控制得符合这里的品位:“好。” 他们的座位临窗,是江边最高的一栋大厦,能将两岸夜景尽收眼底。绵延的江水被霓虹装点成一条五颜六色的光带,整个城市的繁华由此展开。 想起两人现在有些莫名的关系状态,时露有些心事重重,牛排切得很慢。 等她吃到第二口的时候,林鹤浔那盘已经全部切成小块。 他端起来,把她面前的那盘换掉。 时露慌忙道:“林先生,不用……” “可能切得没你好,但这是最起码的风度,还望时医生包涵一些。”林鹤浔笑意温柔,毫不过分的得体。 时露看着他面前那盘被她吃掉两口的牛排,心底一阵复杂难言。 邻近的窗边也坐了一男一女,一开始安安静静的,谁也不理谁,除了点菜必要的交流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那男的开口:“苏小姐做文案策划,年薪能有多少?” 听这话似乎是相亲。 时露瞬间联想到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奇葩,撇了撇唇。 女的道:“基础年薪八万,加上奖金不好说,得看具体业绩。” 男的继续问:“业绩一般如何呢?平均下来每个月能有一万吗?” 女的语气稍有些不耐:“这个不能确定。” 男人仿佛并没感觉到女人对这个话题的抗拒,不依不饶:“那有没有八千?” “……”女人不说话了。 时露代入那女人的情绪,心中也蔓延起一阵火苗,闭耳塞听。 “现在一些男人,想要的是有点多。”林鹤浔若无其事地淡淡开口,“找老婆既要貌美如花,还要能顾家带孩子,除此之外,挣的钱也不能少。” 时露心底咯噔一跳。 她想起之前相过亲的那些男人,十有八.九都符合他口中的形容。 林鹤浔语气夹着些不易察觉的刻薄:“我一直觉得这样的女人,不会也没必要跟他们结婚。”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嘴里听见这种话,以及这种听上去丝毫没让她感觉到心理不适的鄙夷。 甚至这是一种,能与她共鸣的鄙夷。 “有人结婚是为了爱情,有人是为了面子,或者想要一个经济伙伴,或者是照顾家人的免费保姆,也有人仅仅是为了性和繁衍。”林鹤浔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骨节匀称的漂亮手指捏住高脚杯的杯柄,“顶多要两样,还算是个拎得清的正常人,太多就显得不自量力了。” 自从他开口,时露心脏就一直打着颤,思维有些不受控制的冲动:“那林先生呢?” “我要的不多。”林鹤浔抿了一小口红酒后,连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潋滟,“有爱情就足够了。” 时露心口跳得更快,不敢与他多对视一秒,慌张低头:“没想到,林先生还是个浪漫的人。” “浪漫不好说,我没和女孩儿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叫浪漫。”林鹤浔笑了一声,“时医生别急着给我戴高帽。” 顿了顿,继续道:“或者你愿意试试?” 终究还是绕不过这话题。 时露心乱如麻,竭力保持镇定:“林先生,您别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林鹤浔目光里全是认真,“坦白讲,时医生是第一个让我想要尝试爱情的女人。” 时露微垂着眸,视线落在他面前餐盘的边缘上,唇角若有似无地扯着:“哪有人真的只要爱情呢,对林先生而言,我不是什么最优选。” 林鹤浔目光镇定而坦然:“我要的若是别的,今天恐怕不会以一个单身男人的身份和时医生坐在这里,吃这顿饭。” 时露止不住心口一颤。 林鹤浔今年三十五了。时露一直相信到了这把年纪还没结婚的男人,或者是差到没人要,或者是太过高不可攀。 林鹤浔显然属于后者。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男人一本正经的热情。 是的,她感觉到了热情。偏偏是这个男人淡定如斯的话语,让她感觉到了热情。 前所未有的无力招架。 “林先生,时间不早了。”她慌忙看了眼手机,“我家里还有点事……” “走吧。”男人起身拿起西装外套,依旧镇定自若,风度翩翩,“我送你回去。” 林鹤浔的车里没有香薰,皮革味也没那么浓烈,时露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能让人沉着镇定。 车里开着恒温的空调,和着那股淡淡香味,渐渐消除掉尴尬和窘迫。 林鹤浔也没继续逼问她,只是送她到楼下的时候,再次递给她一样东西。 时露低头一看,瞬间心跳加速起来。 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 “刚才的话可能太过刻板了些,你们小女孩儿不爱听,我想我换个方式告诉你比较好。”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时医生,我很喜欢你。” 时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的副驾驶落荒而逃,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的。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时露以为是林鹤浔,烫手山芋似的扔到沙发上。平复片刻,心情终于冷静下来,她打开一看,原来是之前没见面的相亲男发来的消息。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听说时小姐工作很忙,我想我们不太合适,不好意思,互删吧。】 又是一个嫌弃她不能顾家当保姆的男人。 想起林鹤浔的那些话,时露茫然了。 他真的只要爱情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 如此优秀到无可挑剔,和她有契合的三观,而又刚好喜欢她。 脑袋里几乎绕成一片浆糊,时露烦躁地把脸埋进抱枕里。 *** 第二天休息,时露上午上完课,下午带二妞去补打今年的疫苗。 叫了车,把狗放在后座,司机看上去不大乐意的样子,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宠物医院,她让医生给二妞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然后下去缴费。 刚到大厅,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条汪汪叫的小狗,眼神看上去很不对劲。 时露躲闪不及,犬牙一口咬在她小腿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麻了一瞬,随即用力甩开。 小狗很快被制住,拖走处理,狗主人含着泪给她道歉:“对不起,我家狗狂犬病发了,你去打个疫苗吧,我付给你医药费……” 被狗咬的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时露看着狗主人悲伤的眼神,忍痛摇头:“算了,你去看看小狗吧。” 狗主人再三表示被她拒绝,慌忙从兜里找出所有的钱硬塞给她。 时露告诉医生暂时把二妞寄存在这儿,出门打车去防疫站。滴滴要排队,拦了好几辆出租都是载客。 忽然,一辆熟悉的奔驰越野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隔着副驾驶,林鹤浔微微蹙眉看她:“怎么了?” “我要去防疫站……” 她刚开口,对方打开中控锁:“上车。” 伤口刚经过了简单消毒,疼到发麻,时露上车时动作不太利索。林鹤浔的角度看不见她受伤,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刚被狗咬了。”时露龇牙嘶了一声,“那狗有狂犬病,得赶紧打针。” 林鹤浔眉头紧锁,加快了车速。 番外—林鹤浔X时露(4) 番外—林鹤浔X时露(4) 车子停在防疫站门口的停车场, 林鹤浔快速熄火开门,绕过车头到副驾驶的时候, 时露已经一瘸一拐地下车。林鹤浔低头看了眼她的伤口, 神色更为凝重:“能走路吗?” “可以的。”时露点点头,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 半条腿都疼麻了, 她走得很慢也很艰难, 林鹤浔配合她的步速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看不下去, 低头俯身, 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和腿弯, 将人打横抱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 落入男人充满淡淡檀香味的炙热怀抱, 时露瞪大眼睛吸了口气, 待反应过来,脸颊瞬间变得滚烫,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林先生, 我可以自己走……” 她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 实在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被一个男人就这么抱起来, 像抱一只猫一样轻松。 “别动。”林鹤浔步履平稳地踏上台阶, “你越动, 血液循环得越快,说不定病毒很快就扩散到全身。” “……”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医学生, 她居然被这个人说服了。 医生检查过伤口后, 先给她打了疫苗, 然后带她去冲洗伤口。 把药水放到冲洗的机器里面,医生出去了, 药水从机器里流出来,浇在患处,忽然刺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瑟缩,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眼泪。 林鹤浔刚在旁边洗干净手,按住她失控弹起来的腿,指腹沾了温热的水流轻轻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却还是不忍心碰她伤口。 时露咬着牙僵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 忽然,男人把另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疼就咬我。” 说完,他逼着自己狠下心,将她腿上残留的药水在伤口处抹开,揉了揉,再捏着她的腿放到水流下面。 时露咬住他胳膊的那刻,眼泪也如同开了闸。 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腿上的伤口,看着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耐心地帮她涂抹冲洗,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眉心未曾有一刻舒展,额头始终绷着青筋。 等终于习惯这种疼痛,时露低头看见他被她咬出牙印的手臂,瓮声瓮气地问:“你一会儿要不要也打个针?” 林鹤浔稍愣了一瞬,随即,眼角眉梢笑意化开:“我听时医生的。” 时露忍不住也笑了。 洗完伤口回到诊室,又打了五针免疫球蛋白,医生把按时加强疫苗的单子给她后,又开了点外伤药,两人就离开了。 先去宠物医院接二妞,林鹤浔再送她回家。 “这就是那天给我发消息的狗?”林鹤浔抬眸看镜子,里面倒映出后座乖乖坐着的大金毛。 “嗯。”时露回过头,伸手摸了摸大金毛毛茸茸的脑袋,“他叫二妞。” “是女孩子吗?” “男孩子。” “……” 第一次进时露的家门,林鹤浔有点意外。 和印象中女孩子的居所很不一样。 虽然他熟悉的女孩子不多,熟悉到见过人闺房的,只有外甥女沈棠心,但在他印象中,女孩子的屋子里总会有许多花花绿绿可可爱爱的东西。 但时露的居所,空旷得更像一个临时旅店的房间,仅有一些日常必需品。 唯一算得上装饰的,是茶几上那一株红玫瑰。用瘦长的透明玻璃杯装着,里面盛了半瓶水保鲜。 注意到男人落在花上的视线,时露禁不住脸热起来。 这还是昨天他送给她的花。 “看来你很喜欢,下次我多买点。”林鹤浔偏偏还要开口提一茬。 时露顿时更羞窘,急忙道:“不用了。” 说完着急忙慌地解开二妞身上的狗绳,去给它弄狗粮。 林鹤浔把医生开的外伤药放在茶几上,那支鲜艳的玫瑰花旁边,视线始终落在阳台上忙碌的女人身上。落日昏黄,给她周身染上一层幽微的光,林鹤浔目光也有几分幽深难言的意味。 他没追过人,不知道该怎么追,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好追的女孩。 她漂亮,独立,可想见身边有许多爱慕者,却自始至终孤身一人。她活得精彩而充实,这样的女孩或许不需要一个锦上添花的男人,也不会轻易为人所打动。 他能给的,她或者都有,或者不需要。 喂完狗,林鹤浔提醒她清理一下伤口,本意是他想帮她弄,时露却直接坐了下来,打开药盒,娴熟地自己为伤口消毒,抹药。 随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才有点羞赧:“对不起林先生,我去给您倒杯茶。” 她很少在家接待人,工作上也没有这种应酬需要,居然忘了给客人倒茶这种基本礼节。 她拖着一条伤腿往厨房走,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还是稍微有点瘸。 林鹤浔不放心,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 水是中午烧的,没有保温,她按下开关重新烧,想起茶叶不常用放在顶柜,于是她抬手打开柜门。 柜门和她的手差不多高,时露伸进去摸了一会儿,没摸到,正打算叫林鹤浔帮个忙,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从柜子里拿出那罐茶叶。 “这些年都是咖啡,很少喝茶了。”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茶叶罐,另一只手撑在料理台边缘,几乎挨着她的手。 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就好像她在他怀里一样。时露耳朵开始发烧,强迫自己忽略这种暧昧,把手握起来,“这是我爸爸最爱喝的茶。” 林鹤浔笑了一声,把罐子放在料理台上:“那我更得尝尝了。” 时露没有深究这话里的意味。 她在等水开泡茶,林鹤浔环顾了一下她的厨房,问:“你晚上吃什么?” 时露摇摇头:“不知道,一会儿再说吧。” 林鹤浔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笑出声:“厨房也这么干净。” 冰箱里除了几瓶气泡水和各种拌饭版面酱,什么都没有。 时露平时很少做饭,最多也就是蛋炒饭,拌饭拌面,想吃好点就叫外卖。 男人话里带着调侃,她听得出来,也不想解释什么,眼睛依旧盯着烧水壶。 林鹤浔用手机下单买了些菜和肉,没过多久就送到了。时露看他拎着袋子走向厨房,一瘸一拐地跟过去:“林先生,您要做什么?” 林鹤浔挑了几样出来,其余的放进冰箱,“你得吃点有营养的,不然伤口怎么能好?” 时露觉得很不好意思,居然要别人在自己家给自己做饭:“其实不用……” “上次我就说了,我的手艺比餐厅厨子还算是强点儿。”林鹤浔回头冲她笑,“确定不要体验一下?” 时露站在门边咬了咬唇,她着实有点动心:“那,我帮你……” “不用,你去歇着吧。”林鹤浔低头瞧了眼她的伤腿,“别乱走,影响恢复。” 原本痛感已经不太明显,他这一眼又莫名其妙地引发,时露抿抿唇,把脚收出去:“好吧,那麻烦你了。” 她只好回到沙发上瘫着,边撸二妞边看电视。 林鹤浔动作很快,米饭煮熟的时候,四个菜也全都做好了。有荤有素,色香俱全,摆盘精致,宛若餐厅大厨的手笔。 在时露心中,这个男人的完美无缺更上一层楼。 矜贵风雅,却又不乏人间烟火气。他似乎可以是任何一种完美的角色,学者,丈夫,或父亲。 时露不禁有点呆怔,直到面前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不好吃?” 她陡然回神,红烧肉的香味还萦绕在味蕾,忙不迭笑着点头:“好吃。” 说完怕不够真诚,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 林鹤浔满意地勾了勾唇:“你喜欢就好。” 时露开始认真品尝桌上的饭菜。 过了一会儿,林鹤浔问她:“你会做饭吗?” 时露心底咯噔了下,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图,心底又无端想起某个相亲男说过的话:“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算什么女人?以后怎么伺候我和我爸妈?” 心思沉了沉,她敛眉淡淡地说:“不会。” “那我菜买得有点多。”林鹤浔见她不再动筷子,用公筷给她夹了点排骨,“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再过来。” 头顶的雾霾还没散去,又是一阵霹雳作响,时露张了张口,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意思?” 林鹤浔笑了笑:“你不会做,这些菜总不能浪费,而且你才受了伤,我建议你还是请几天假好好休息,吃饭的事我负责。” “不用。”时露忙不迭摇头,似乎感觉态度有点强势,声音立刻软下来:“谢谢林先生好意,我明天还是要上班的。” “好吧。”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自有考量,他也不多劝,“那我晚上过来。” 时露蓦地睁大眼睛。 男人唇角含笑,如沐春风:“晚饭还是要吃的。” 林鹤浔离开的时候,二妞屁颠屁颠跑到门口,对着人哈气吐舌头摇尾巴,甚至在大门关上后还乖乖地在门垫上坐了许久,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时露看着自家傻狗直摇头。 *** 在林鹤浔悉心的饮食照料下,时露的腿伤在打完第二次疫苗的时候,就已经好了许多。略微的疼痛感几乎可以忽略,走路也完全看不出异常。 时露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表明,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没有合适的时机,还是有些贪恋这种明知道不会长久的温暖。 她和林鹤浔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她的圈子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男人,这种不合常理的邂逅,迟早要从生命里剥离掉,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昨晚她接到家里电话,劝说她加一个相亲男的微信。 那男的是二伯母做家政的客户的亲戚,在老家地级市当公务员。 时露本来就不想再相亲,在看了二伯母发来的照片更是被辣到眼睛,严词拒绝,结果妈妈亲自打电话来劝说她。 “露露啊,这女人找老公,主要看的是人品。人品好,有稳定工作就可以了,你要求不要那么苛刻。” 四婶从旁附和:“是啊露露,你年纪不小了,现在不好挑了,我们这小地方,跟人说你今年二十七,只有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愿意试试,你再等就只能找二婚的啦。” “小李长得是不那么好看,但这不重要啊,你结婚是要过日子的,要那么好看干嘛?我看小李就挺合适,你俩要是处的好,你就回来,跟爸妈一起过日子,安安稳稳的多好。那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物价房价都那么贵,不适合生活。” 时露随意敷衍了几句,心中烦躁,挂了电话。 她当然知道她年纪不小了。 能活下去的同时做自己喜欢并认为有意义的工作,对她来说本该是完美的生活,如果生命里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年龄对她造不成任何焦虑。 她本该没有这些焦虑。 但有些话听得多了,不得不在心底投下阴影。 “你年纪不小了,女人越大越不值钱。” “你工作不要这么拼,实在不行改行做个轻松的,好找对象。” “男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太好的男人你也配不上,差不多就行。” 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如果不喜欢,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也没有人告诉她,原来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一定是多快乐的事。 如果早几年遇见林鹤浔,她或许还能做一做少女梦,拼着头破血流也去冲一冲。 可是现在,既不是对的时间,也不是对的人。 仅仅是一场难能可贵的心动。 而她已经足够理智,很多年没做过不切实际的梦了。 *** 腿好得差不多后,时露没再答应过林鹤浔的邀约。 似乎有那么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但她实在不知道如果再放任下去,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让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也好。 发小周云祁来B市出差,约时露吃饭,好巧不巧的,就在那天林鹤浔带她去的西餐厅。 周云祁大学毕业就自己开了家公司,发展不错,现在已经是个小老板。时妈妈做梦都想让时露和周云祁在一起,但两人之间的确是24K纯兄弟情,连个多余的泡泡都没有。 “怎么样?最近有看上眼的吗?”周云祁问她。 时露一边卷着意面,一边抬眸睨他一眼,“废话,那些凡夫俗子哪配得上我?” “那倒是。”周云祁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她的脸,“我们时医生貌美如花,善解人意,志存高远,要我说你干脆跟我一样,告诉家里不婚得了。” 时露撇撇唇:“我妈能立刻从宜镇飞过来,绑我回去盲婚哑嫁你信不信?” “那要不咱俩凑合?”周云祁挑眉,“明里夫妻,暗里还是兄弟,既堵了那些亲戚的嘴,咱俩还都能自由。” 时露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 周云祁顿了顿,狐疑地皱了皱眉:“你以前可不是这反应。” 时露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这种玩笑他没少开,以前时露也会接腔调侃几句,今天的反应的确不太正常。 周云祁端详她片刻,葡萄酒在嘴里溜了一圈,咽下去,嗓音有些湿漉漉地问:“你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时露眼波闪烁着,往嘴里喂着牛肉,“别瞎猜。” 正说着,她余光一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远处的镂空隔断墙边。林鹤浔同时也望着她,眉心微蹙,目光深邃。 时露心慌地躲开。 剩下的食物味同嚼蜡,她机械地往嘴里塞完,就和周云祁离开了。 外面下了暴雨,周云祁去停车场开车,让她在大厦门口等。 旋转门后不停地有空调冷气钻出来,撩动她长裙的裙摆,她脚上穿着凉鞋,被冷气吹得冰凉僵硬。 忽然,一阵温热从肩头罩下,熨热了整个上半身。她鼻尖一皱,闻到熟悉的檀香味。 时露下意识地想挣脱,被林鹤浔按住肩膀,也将西服拢得更紧些:“变天了,小心感冒。” 时露只好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紧接着,他低声问:“相亲?” 时露迟疑了下,然后点头:“嗯。” 她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短暂的凝滞,男人的嗓音听起来格外低沉,似乎还有些哽塞的压抑:“怎么样?” 时露看见周云祁的车停在台阶下,笑了笑,说:“挺好的。” 周云祁打开车门下车,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缓步走上台阶。 林鹤浔眯了眯眸,似乎觉得有些刺眼,嗓音飘忽:“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林先生。”她抬起头,眼神认真地望着他,带着十分郑重的感激,“感谢您的厚爱,但我们不合适。” 林鹤浔沉默了几秒,在周云祁上来之前,最后一次开了口。 “好。”他手指握了握拳,再松开,“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时露脱下外套还给他。 周云祁走上前,把大黑伞罩在她头顶,对林鹤浔点头致意,然后问时露:“你朋友?” “嗯。”时露点点头,莞尔一笑,“朋友。” “那我们先走了。”周云祁礼貌友好地望着林鹤浔,“再见。” “再见。” 两人转身下台阶,周云祁的手习惯性地搭在时露肩上,伞微微向她倾斜。 林鹤浔眼底泛着幽微的光,在大厦门口呆立许久,直到那辆车彻底离开视线,才目光一颤,如梦初醒,神色归于沉寂。 *** 自从那天过后,时露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没来由的空落落。 好在工作依旧忙碌,日子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品味这种怅然若失。 生日快到了,她也没打算过,过一岁老一岁,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好事。 “小棠,给她开个单子,去拍片。”时露转身叫沈棠心。 “哦,好的。” 患者去缴费了,诊室里片刻安静,时露脑子一空,某些念头瞬间蜂拥进来。 她一边在系统里找患者以前的病例,一边鬼使神差地问:“你小舅他……怎么样了?” 沈棠心似乎愣了下,没有马上回答。 隔壁响起尖锐的器械声,理智骤然回笼,时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慌里慌张地说当她没问。 “哦。”沈棠心有点狐疑地看过来,语气漫不经心,“小舅说他准备回澳洲去了,就这两天。” 时露心底咯噔一跳。 “所以最近都在收拾东西,和朋友聚会什么的啦。”沈棠心接着说,“毕竟他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了。” 番外—林鹤浔X时露(5) 番外—林鹤浔X时露(5) 时露强迫自己将心底的涩意压下去, 全神贯注投入工作。然而到下班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被瞬间抽空了一般。 她浑浑噩噩回到家, 看见茶几上躺着一束粉百合, 白瓷花瓶是他买的,花也是他买的,然而此时此刻却只觉得那白色刺目, 粉色也刺目, 牵扯着心口钝钝的疼痛。 他要走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试图自我催眠, 可这间屋子里却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那个男人的痕迹。 他在厨房给她做饭, 在餐厅陪她吃饭聊天, 沙发上, 两人曾经坐在一起聊国际新闻, 她给他讲医院趣事, 他说等她到了澳洲,带她四处游玩。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第二天休息, 时露失眠到半夜, 睡到下午一两点才起床。抓紧时间学习了会儿, 晚上边等外卖的炸鸡边看电影, 二妞突然汪汪叫了起来。 紧接着门铃响起。 以为是外卖, 她没从猫眼看看就开了门。 来的不是外卖小哥,是穿着常服戴着头盔的小伙子, 手里拿着的也不是炸鸡, 而是一捧铃兰。枝上垂吊着繁密的小花, 被拥在浅蓝色的包装纸里,更显得洁白如雪。 那天他们聊到咖啡和北欧, 时露说她喜欢铃兰一株株从窗口垂下的美景,就像家乡春天里开的迎春花,可是铃兰喜阴怕热,国内很少有地方能种植。 “时小姐?”小伙子出声打断她的走神,“麻烦您签收一下。” “……好。”时露迟疑地接过花,在单子上签了字。 她抱着花在玄关柜子旁站了很久,才发现花枝间夹着一张烫金的小卡片。 卡片上字迹温润隽秀,就像他的人一样—— return of happiness. 只是一句花语,却让她瞬间眼眶湿润。 窗外开始响起雨砸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这个季节B市总有猝不及防的阵雨。 屋内和屋外分明是两个世界,那雨却仿佛下在她心底,到了身体无法承受的界限,从眼睛里溢出来。 微信突然响了一下,她脑子里也轰然一响,着急忙慌打开看。 然而在看清消息的那一刻,眼里的光重新暗下去。 是银行发来的余额变动通知。 这个月工资到账了。 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手指微颤着点开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框,缓慢地往里面敲字—— 【你什么时候……】 最后一个走字,刚打下字母z,又闭了闭眼,全部删掉。 退出去,朋友圈显示有更新。 她往下滑了几下,目光凝住。 半小时前,沈棠心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有的人一把年纪还跟姐姐撒娇[白眼.jpg]你可别回来了吧!】 后面跟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收拾好立在墙边的黑色行李箱,另一张是航空公司app订票界面的打码截图。 航班时间没打码,就是今天晚上,离现在还有两个半小时。 时露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沙发上,外面雨越下越大,几乎盖过电话铃声。 是周云祁打来的。 她没精打采地接听,对方却兴致盎然:“露姐,来打游戏?” 时露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一边:“你自己打吧,我没心情。” “我说你这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学习,日子过得也忒没趣了。”周云祁笑嘻嘻道,“听我的,带你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我说了,没兴趣。”时露打算要挂电话。 周云祁继续喋喋不休:“露姐,我说你也才二十六七,怎么就像六七十岁似的?什么都不愿意冒险尝试。你以前不这样的啊。” 时露顿时怔住,仿佛心底被钝器猛戳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也是坐在教室窗边的座位,每逢下课盯着楼梯口,等那位长得很帅的高三学长经过。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总要多看一眼有没有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要饱含期待地四处张望。 也曾幻想过上学路上的偶遇,写过酸酸的句子在日记里,自我感动。 虽然只是一些少女时期的朦胧好感,谈不上多么深刻。甚至直到他离开校园,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道。 此刻却莫名地怀念起那个时候,放任内心自由地向往一个人。 “露姐,现在那些女人三十多了还说自己是小仙女小公主的,你得找回年轻人的活力。”周云祁苦口婆心,“来打游戏,找个小哥哥来段儿网恋,多好。” “……”这人果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周云祁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顿了顿,说:“你最近真的不太正常。” 时露拉过抱枕垫在脑后,叹了一声,问:“老周,你有没有过后悔的事?” “有啊。”周云祁不假思索,“当年被乔安然拒绝,我就不该那么早放弃,你瞅瞅她嫁的老公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能当她爸了。我周云祁虽然没那个老头儿有钱,好歹我长得帅吧?等到他那年纪我也能比他有钱。” 时露默默地用手指揪着抱枕边缘的流苏。 “所以啊露姐,你要是遇到喜欢的男人,可千万别犯傻。”周云祁叹道,“再遇到差不多能将就的,也不是那个味儿了。更要命的是,想一次,后悔一次。” 时露笑了笑:“所以你就不结婚?” “是啊。”周云祁也笑,“何必祸害人家姑娘。” 挂了电话,时露呆呆地盯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时间,分钟从58变成00,离航班出发还有一个小时。她鼓起勇气,试着打了一遍林鹤浔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不及多想,她鞋也没换就冲了出去。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外面是毛毛细雨,地面上因为积水,颜色深浅不一。浅的发亮,雨丝打在上面漾开细小的波纹,但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 时露往小区外走着,双脚早已经湿透,脚掌和脚丫里夹着沙子和小石头,每一秒都令人难受。 她叫了辆车去机场,接单的车子却堵在三个红绿灯以外,更要命的是取消订单时,手机卡死了。 忍住将破手机砸在地上的冲动,她开始留意路上的出租车。 车没拦到,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 时露不敢往树下躲,用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继续拦车。 新过去的一辆依旧是载客,但司机似乎有点同情她,把车子停下来问她去哪儿。一听说是去机场,便摇着头开走了。 在雨中飞速行进的私家车里,有一辆却在她十几米外开始减速,最终平而缓地停在她面前,没溅起一滴水花。 驾驶座车门打开,黑皮鞋踏在黑色的路面上,面料高级的西裤边顿时被绵绵的雨水浇湿。 来人撑着一把黑色弯柄雨伞,将她周身的雨丝和寒气都隔离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淡雅檀香。 车里开着恒温的空调,播放着八十年代港风歌曲,往前开两百米才能调头,林鹤浔把车停在了红绿灯前。 时露用他给的毛巾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没去机场?”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卡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是一个陌生号码,时露按下接听,中年男人稍显不耐的嗓音回荡在车里:“我到你定位的地点了,你人呢?” 时露心底咯噔一下,赶紧抱歉地回:“不好意思啊,我不去了,刚刚取消订单没成功……” “那你再取消吧。”大晚上的,对方可能也不太想去机场那么远的地方,很快挂断。 时露重新点开叫车界面,按了取消,感觉到旁边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她连忙紧张地熄掉屏幕。 他应该……没看到吧? 脑子里正在百转千回,林鹤浔这时却开了口,回答的是她刚才的问题,嗓音里带了丝揶揄:“下雨了,飞机飞不了。” “……”时露顿时语塞。 她居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还像个傻子一样着急忙慌地要去机场。 在心底把自己抱怨了一遍,她重新看向林鹤浔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问了一下,明天下午应该能飞。”男人十分平淡地回答。 “哦。”时露不说话了。 想问他既然要走了,为什么还送她铃兰花,又为什么会现在她小区附近,可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子驶进小区的时候,他却主动提起来:“其实,铃兰还有一个花语。” 时露怔懵地看过去:“什么?” 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短暂却温柔:“一定会幸福。” 心底那一朵小小的烟花顷刻间炸开,时露不自觉攥紧了手指。 “我有信心给你这个承诺。”车停在楼门口,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理智已经濒临溃散,恍惚中,时间飞跃到很久以后。她看见他和他的妻子,一个拥有他所有蜜意和柔情的女人,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地说,当初是你不要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安全带锁扣啪嗒一响,神智回笼,她看见男人高大的身躯越过来,指骨漫不经心地撑在车窗边缘,望着她的目光却深邃而认真:“你追去机场,应该不是为了再拒绝我一次?” 车内宽敞,在此刻情境下却太逼仄了些。他离得太近,她完全没办法平静地思考,铺天盖地的感性已然将仅剩的理智驱逐出去。 “林先生。”她不敢看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视线下移,却正好落在他形状姣好的唇上,心跳又乱了一拍,“我的确是喜欢你的,可是……” 话音未落,她视野里的双唇骤然逼近,用那片柔软将她余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只一瞬短暂的触碰,她全身却像是过了电,许久许久没能缓过来。 脑子里电闪雷鸣间,男人低沉的嗓音都听不太真切。 “既然喜欢,还有什么可是?”他抵着她的额头,“我衣服都湿了。” 话题陡转,时露反倒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他。 男人唇角微勾,嗓音轻得如同耳语:“借我用一下吹风机。” 林鹤浔再一次合乎常理地混进她家门。 二妞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伸舌头舔他的手,林鹤浔俯身揉大狗毛茸茸的脑袋,在后背捞了一把骨头:“二妞,怎么瘦了啊。” “这几天闷热,它食欲不好,狗粮都没怎么动。”时露说起这个也很苦恼。 林鹤浔再揉揉它脑袋,“一会儿我给他做好吃的。” 时露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林鹤浔在卫生间里冲澡,她把电视声开得很大,试图盖过里面传出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消除心底的一丝异样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在她的浴室里洗澡,用着她的花洒,她的沐浴露。她不敢多想那画面,仅仅一丁点念头闪过,整个人都像被放在火里烧。 忽然,水声停了,男人清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吹风机在哪儿?” 时露这才想起刚才忘了告诉他,连忙回:“镜柜第二层。” 过了几秒他又问:“怎么打不开?” “你往里按一下。” “按了。”男人嗓音疑惑,“还是打不开。” 时露把遥控器放下,拍了拍二妞的头站起身:“我来看看。” 在浴室门口她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没锁。” 时露脸热了热,扭开浴室门。 蒸腾的热气从门里溢散出来,伴随着她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可细闻之下又似乎略有不同。 她抬眸看去,林鹤浔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毛巾,上身赤.裸地站在浴室柜前,镜柜门是半开的,露出一截吹风机线。他从镜子里看她,俊脸在水汽中显得格外白皙,笑意温柔坦然:“刚刚打开了。” 时露不自觉盯着他腹肌看,闻言猛地转开视线,嗫嚅道:“哦,那我出去了。” 她刚要关门,却被一条健壮而修长的手臂捞住腰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浴室。紧接着,他另一条手臂也抬上来,将她摁在墙边的同时托住她后脑勺。 男人炙热的吻随之落下。 时露不是第一次接吻,她相亲那么多次,起初也有想跟人正经谈一谈的,但那些男人的触碰只让她反感,就连初吻回忆起来,也没有一丁点心跳加速的美妙感觉。 而这是第一次,胸口里那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努力想要缓解,甚至偷偷地深呼吸,却只是愈演愈烈,愈发脱离控制。 他的手也不全然安分,带着隐约的试探和挑逗,磁沉的嗓音里仿佛夹着砂砾,在她心口缓缓地厮磨:“你家的狗,会买东西吗?” 时露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然而之后,也无所谓明不明白了。 …… 夜凉如水,窗外雨滴还在往玻璃上砸。时露浑身酥软地蜷在被窝里,脑后枕着男人的手臂。 他半个身子靠在床头,似乎很热,没盖被子,短裤边线上绷着六块腹肌。 他一只手抱着女人,一只手拿手机接电话,说的是英文,许多专业词汇时露都听不懂,越听越困。 他挂电话的时候,时露眼睛早已经眯上了,却在他稍动手臂后猛然清醒。 她睡眠浅,容易惊醒,平时睡觉都是戴着耳塞。 林鹤浔皱了皱眉:“怎么醒了?” “没睡着。”时露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他,“你今天下午走吗?” “嗯,如果能飞的话。”林鹤浔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把你的资料带过去,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大概一个星期,我再回来。” 时露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开始没打算回来?” 林鹤浔笑了笑:“你猜。” “……”时露撅了撅嘴,不理他了。 男人转身把西裤捞过来,从兜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在她闷闷垂下的眼睑前晃了晃,然后打开。 里面一个亮晶晶的钻石吊坠,映在他光泽潋滟的眸子里:“本来想着回来再送你生日礼物,今天这么高兴,就提前给你了。” 时露呆呆地看着盒子里的项链,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以为他眼中的缘分,在她那晚说出不合适的时候,就到此为止了。林鹤浔应该是那样的人,有勇气也有傲气,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她到底猜不透这男人在想什么。 比如两小时之前,他打了个电话叫人送东西来。 送那种东西。 呆怔间,那条项链已经挂在她脖子上,触感冰凉,但很快被她的体温所接受。 就好像林鹤浔之于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融入心底。 “时医生,我们在一起吧。”林鹤浔握住她的手,十分郑重。 有些话是要说出口的,不是接一个吻,上一次床,就能把那些本该进行的过程给省略掉。 在他看来,那是一种不负责任。 时露垂下眼睫,轻轻地咬住下唇。 他看出她在犹豫,他将她手指温柔地穿进指缝,十指相扣,语气低缓而温和:“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只是想要一个彼此相爱的伴侣,在这个基础上,我尊重你的一切。” “要不要结婚,要不要生孩子,你的家人和事业,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不会随意干涉。”他吻了吻她的手指,“但无论何时你需要帮助,我都会竭尽全力。” 时露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得没有一丝杂质。他拥有她喜欢的所有模样,以及她难得被认可的人生和爱情观。 相爱而独立,清醒而尊重。 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时露抬起手,掠过他被昏黄台灯照得虚虚的发梢,眼里有光泽闪烁。 她柔软的唇轻轻覆上去,唇齿间夹着含糊而清晰的字眼:“好。” (小舅舅妈篇完)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1)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1) 楚白筠一进家门, 就听见客厅传来楚澜的声音:“回来啦?” “嗯。”她低应了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妈从沙发上回头, 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第一天实习怎么样?” 楚白筠:“就那样。” 她话音刚落, 郑溪朵后脚进门。 楚澜笑得格外明媚了些:“朵朵啊,快换鞋吃饭,就等你了。” 楚白筠扯了扯唇, 回屋放包。 重新下楼的时候, 其余人已经坐在餐桌旁,楚澜对郑溪朵格外热情, 十几年如一日, 楚白筠冷眼看着, 似乎毫不在意。 “朵朵, 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这鱼我让厨房卡着时间蒸的, 你回来就吃, 正鲜呢。” “来,尝尝这个汤。”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郑溪朵表现得客气冷淡。 楚白筠面带嘲讽, 默默嚼着嘴里的青菜叶。 坐在中间的郑荣轩突然开口:“考研准备得怎么样?” 他问的也是郑溪朵。 楚白筠朝那边看了一眼。 与她同龄的女孩子, 齐肩短发染成带灰调的亚麻色, 肤白胜雪, 大眼睛娃娃脸, 比起她这副清寡面容,的确是更招人疼些。 不过楚白筠曾经也是这样的娃娃脸, 齐耳发, 乖巧可爱。 事实证明有些事和脸蛋和发型都没什么关系。 你是谁, 就注定了你值得什么样的待遇。 郑溪朵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糯清甜,回答父亲的话时比刚才多了丝温度:“差不多了, 九成把握吧。” “朵朵和修明报的是同一所学校吧?”楚澜上赶着问,“你看你,一个人非要跑那么远去香港,还好有修明去照顾你,我和你爸爸也能放心。” 郑溪朵没有搭她的腔,只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唇,当做回应,然后低下头吃饭。 郑荣轩接着道:“你要谈恋爱我不拦着,不过还是以学业为重,别忘了你以后是要继承公司的。” 郑溪朵闷闷地嚼着肉:“我知道,爸爸。” 楚白筠没等他们吃完,便先回学校宿舍了。 准备开始写作业前,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纪修明:【周四我生日,聚聚?】 手指抖了抖,她轻咬下唇,过了片刻才回过去:【医院事儿多,应该去不了,礼物我叫人给你带过去。】 纪修明:【好吧。】 【其实礼物没那么重要,你要是能来就好了。】 楚白筠:【不好意思啊。】 纪修明:【没事,知道你忙。】 楚白筠没再回复,拿出电脑写学校的作业。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她略烦躁地睨过去,是今天实习刚认识的崔盈,和她分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小楚,晏老师说明天上午还是下午上课来着?】 楚白筠翻了个白眼,回:【上午门诊,下午上课。】 崔盈:【谢谢。】 楚白筠神色漠然地摁灭手机。 崔盈和沈棠心看起来关系不错,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两人背后是如何瞧不起她。 不过这样的人多的去了,她根本就不在意。 舍友又和男朋友打电话腻歪到半夜,等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楚白筠犯困的时间。她向来熬过一点就睡不着了,几乎是清醒了一夜。 第二天脸色白得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出门前,她从化妆包里拿了支颜色低调的口红。 其实她五官比较淡,不是沈棠心那种无可挑剔的精致,顶多算清秀,但她个子高,气质好,擅长化妆和穿搭,反而更引人注目一些,在学校也是系花级别。 虽然医院不允许化妆,可人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就自有一股夺目的绚丽。 诊室里的男同事们都对她很殷勤,她也十分享受这种殷勤。 “小楚,中午食堂发的苹果,我不爱吃水果,这个给你。” “小楚,比昨天更漂亮了啊。” 楚白筠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莞尔一笑:“谢谢啊。” 崔盈正要拿水杯去休息室,闻言轻嗤了一声。 楚白筠扯了扯唇。 “喂,我们来这儿是实习的,不是比美。”崔盈凉飕飕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每天弄得跟天仙一样,晏老师就能给你实习评价打A加吧?” “多谢提醒啊。”楚白筠嘴上也不饶人,“可我不像某些凡夫俗子,注定只能在地上爬呢。” 崔盈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楚白筠毫不在意,继续对着镜子补浅珊瑚色的唇釉。 这颜色看上去比较日常,也能稍微提起她因为一宿没睡而显得苍白的气色,只不过因为上班整天都得戴口罩,她没办法化底妆和遮瑕,眼睛下依旧有一层淡淡的乌青, 这会儿诊室人都走了,她不禁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楚白筠啊楚白筠,所有人都看你光鲜亮丽,可谁又知道你是个爹不疼娘不爱,连宿舍关系也搞得一团糟的倒霉鬼呢? 正幽幽地叹着气,门口突然走进来一道白影,高大挺拔,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 楚白筠吸气的同时,听见一道清冷刻薄的声音:“医院规定上班不可以化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楚白筠一本正经地眨了下眼睛:“晏老师,我没有化妆。” 晏瑞阳扯了扯唇:“你还当我眼瞎?” “我没有。”楚白筠戳了戳自己的脸,“不信您……摸摸?” 晏瑞阳眸光微微一闪,下移落在她粉嫩嫩水嘟嘟的唇上:“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楚白筠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表情十分认真,“晏老师,我就只涂了个口红。” 晏瑞阳眉梢微挑:“承认化妆了?” 楚白筠义正辞严:“晏老师,涂口红不算化妆。” “这个月实习绩效扣10分。”晏瑞阳一脸不近人情,“再狡辩一句,20分。” “……”楚白筠生无可恋地看着男人转身出去,沉稳又冷酷的步子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直至消失。 半晌,她嘴角下垂,哭唧唧道:“可是,涂口红真的不算化妆啊……” 楚白筠很想找个人吐槽一下晏某人的冷酷无情,可翻遍通讯录都没一个合适的,不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笑了一声。 *** 晏瑞阳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对大家温润可亲,自从正式分科室后,对手下的两个姑娘可谓是心狠手辣,毫不怜香惜玉。 楚白筠和崔盈虽然大多数时候相看两厌,但面对共同的魔鬼导师晏瑞阳,还是能同仇敌忾的。 “他真的不是地狱修罗转世吗我的天,今天晚上学完这一本?我觉得我还是去死比较轻松!”崔盈软绵绵靠在电梯里,抬头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楚白筠扯了扯唇:“放心吧,你就算做了鬼也会被他揪回来考试,关模型室罚抄的。” 崔盈仰着头呜呜呜。 “别在这儿要死要活了好不好?你这才哪到哪。”楚白筠轻嗤,“我明天还有学校作业要交呢,今晚搞不好要通宵。” “啊?你这么惨?”崔盈顿时活了过来,“那我可太开心了!”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楚白筠本来打算先写完作业的收尾,再学习晏瑞阳给她们准备的疑难病例资料,结果看到一半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小考,崔盈虽然也考得不怎么样,但和楚白筠这个几乎毫无准备的比起来,便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晏瑞阳简单训斥了崔盈几句就让她去吃饭,把楚白筠单独叫到休息室,还算是给她留了些颜面,没当着大家狠狠骂她。 “就你这个脑子这个态度,还学医?我就是教头猪,猪还知道哼两声,你自己看看你答的什么玩意儿?”晏瑞阳一如既往的刻薄。 “……”楚白筠低着头接过自己的小测试卷,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对不起晏老师,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晏瑞阳冷冰冰扯了扯唇:“你还想有下次?” 楚白筠忙不迭摇头:“没,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了!” 她小心翼翼瞧着晏瑞阳的反应,问:“晏老师,我能去吃午饭吗?” “你还想吃午饭?”晏瑞阳低头睨了眼她手里的卷子和资料。 “……”不至于吧? “午休后重考,不合格不许吃饭。”晏瑞阳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去模型室,别打扰大家休息。” 楚白筠接过钥匙,整个人毫无生气。 “晏老师……” 晏瑞阳刚要转身出去,语气不耐:“说。” 楚白筠战战兢兢:“我手机落在诊室里……” “就你事儿多。”晏瑞阳嘴角不悦地拉直,“没收。” “……” ** 晏瑞阳中午也没吃饭,拿着楚白筠惨不忍睹的试卷研究了一下,这姑娘是哪儿需要查漏补缺,又整了一份新的测试题。 下个月就要开始实操,必须得保证理论扎实。 在他看来,楚白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可就是太容易自作聪明。如果好好培养,克服浮躁,是能干成大事的。 中午去了趟住院部看前两天手术的患者,回来的时候,大厅等候的患者已经很多了,诊室正在准备上班,他顺手把手机从白大褂兜里拿出来放在桌台上。 护士叫住他:“晏医生,昨天那个要查血的患者说三点半过来。” 晏瑞阳点点头:“激光仪提前报备。” “好的。” 正在电脑挂号系统里看了看下午的号,突然手机响起,他用余光瞥着伸手拿过来,也没仔细看来电显示便放到耳边。 还没开口,对面就自报家门:“是我。” 晏瑞阳有些错愕,略微苍老的男声继续钻入耳朵,语气十分慈祥:“邮件我收到了,你怎么又写到半夜?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工作太忙晚点交作业也行的,别回头说我虐待学生。” 晏瑞阳偏头看了眼来电显示,陈教授。 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啊,我把电话拿去给她。” “你是她同事?”陈教授问。 晏瑞阳迟疑了下:“是。” “哦,不用给她了,我没什么要紧事。”陈教授道,“我挂了。” “好,再见。” 对方挂断后,晏瑞阳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 和他同款的黑色iPhone,只不过屏保是女孩子加了特效的自拍。 美颜的痕迹倒不太明显,只稍微有点瘦脸的效果,可还不如她本人好看。 “晏医生,准备叫号吗?”有人问。 “叫吧,我很快回来。”他把手机放进兜里,转身出了诊室。 模型室的门没关紧,从门缝里看见女孩坐在板凳上,背对着他微微垂头,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低丸子,有几缕短发漏出来,垂在肩膀上。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披着头发,是如丝缎一般乌黑顺滑的,后来倒是乖乖扎了起来。 楚白筠并没察觉到门外的男人,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还用手比划,十分认真。 晏瑞阳面色沉沉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楚白筠转头看过来,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发现是他,立马正襟危坐,瞪圆眼睛:“晏老师……” “起来上班吧。”晏瑞阳淡淡地说。 “不是还有考试……” 她话音未落,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楚白筠狐疑地站起来,弯腰揉了揉酸疼的腿,龇牙咧嘴跟出去。 下午她也没问考试的事,一直专心跟着晏瑞阳当助手。上午被骂成那样,她是半点都不敢懈怠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晏瑞阳只给她和崔盈布置了今日小结的任务。 “我去,这怎么突然佛光普照了?”崔盈差点惊掉下巴,“楚白筠,你是不是偷偷对晏老师做什么了?” 楚白筠白她一眼:“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可没瞎说。你仗着有几分姿色让那些男同事对你鞍前马后的,我就不计较了,你还连晏老师都不放过?”崔盈扯了扯唇,“我警告你,你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晏老师偏心眼,别怪我不客气。” “懒得理你。”楚白筠拿上包走了。 今天是郑荣轩母亲的生日,法律上楚白筠要叫声奶奶,尽管她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回了趟家。 楚白筠的亲生父亲是在她六岁那年去世的,楚澜独自带着她两年,在她八岁那年嫁给了郑荣轩,有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妹妹,郑溪朵。 从那以后,楚澜为了讨好身价不菲的郑荣轩和一直看不上她的婆婆,对郑溪朵视如己出,楚白筠反而变成了那个仿佛是抱养来的假女儿。 郑奶奶年轻时对楚澜和楚白筠不太好,但如今年纪大了,人也变得慈祥一些,不再三天两头对母女俩挑刺。 今天生日,郑奶奶还给楚白筠和郑溪朵每人一个同样厚的红包。 郑溪朵亲热地上前抱住奶奶撒娇,楚白筠只是接过来说谢谢。 饭局结束,她到院子里数了数红包里的钱,暗自记下来。刚把这些钱放回去,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微风送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 高跟鞋停在身后时,楚白筠刚好转过去,对上一双锐利刻薄的眼睛。 这人是郑溪朵的小姨,郑荣轩故去前妻的亲妹妹,这么多年,一直和他们家联系密切。 楚白筠不喜欢她。 没人会喜欢一个曾经把自己锁在衣柜里,无论怎么呼救哀嚎都无动于衷的人。 “你别以为朵朵奶奶给了你钱,你就是郑家名正言顺的女儿了。郑家的一切都是朵朵的,你一分都别想拿到。”女人双手环胸靠在别墅门口的柱子上。 楚白筠凉凉地睨着她:“郑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郑溪朵的小姨蓦地被哽住,脸色泛黑。 “你不过就是郑叔叔前妻的妹妹,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楚白筠面无表情,“我妈妈再不济,也是郑叔叔的合法妻子。我在郑家的户口本上,你在吗?” 女人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你真的跟你妈一样贱。” 楚白筠目光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的有错吗?”女人趾高气昂看着她,“你妈不就是看中郑家的财产,上赶着嫁给我姐夫?她嫁就算了,还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你们以为朵朵没有妈,就能任你们为所欲为了?做梦!” “我对郑家的财产不感兴趣。”楚白筠眯了眯眸,转身往台阶下走。 身后继续传来尖锐刻薄的女声:“我呸!你跟你妈一样的贱蹄子,你们说的话能信?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休想抢走朵朵的东西!” “小贱蹄子,你喜欢纪修明是吧?我告诉你修明是朵朵的未婚夫,你敢勾引他试试!我给你这小狐狸精脸划烂了!” 任凭身后怎样的污言秽语,楚白筠脚步未停,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今天她睡得还挺早,只不过梦见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半夜惊醒过来,才四点多。看了会儿书到七点,下床洗漱准备去上班。 到医院的时候,晏瑞阳已经在休息室了,楚白筠边啃包子边打了声招呼,他便把手里一个文件夹扔给她:“中午抽空看一下。” “好的。”楚白筠接过来,下意识地问:“晏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晏瑞阳把白大褂披上,“没。” “我带了饼干……”楚白筠边说边拉开背包的拉链。 “不用,我不吃。”晏瑞阳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半过来,准备查房。” 楚白筠没来得及应一声,他说完便走了。 楚白筠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忍不住嘟哝:“不吃早饭怎么行的?” 话说回来,她好像真的从来没见晏瑞阳吃过早饭。前阵子赵青严突发殷勤送过来的,也都被他分给同事了。 今天的工作还算轻松,都是些小毛病。有个想做正畸的小姑娘一听说要拔好几颗牙,吓得花容失色,拎包逃窜。 连晏瑞阳都忍不住笑了,边脱下口罩边说:“我去下厕所,等两分钟再叫号。” “好的。”楚白筠也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她正打算去休息室泡杯咖啡,路上看见隔壁诊室里有个大妈在东张西望,于是站在门口问了句:“陆医生下午不上班,您找谁?” “我约好的。”大妈尖着嗓子回道,“医生叫我在这儿等他。” “哦。”楚白筠点了下头,“那您别坐箱子上,去椅子上等吧。” 大妈低头看了眼屁股下面的蓝色箱子。 楚白筠没再多说,去休息室泡完咖啡过来,看见大妈还坐着,忍不住再提醒道:“阿姨,回收箱是不可以坐的,那边有治疗床。” 大妈咋咋呼呼地瞪过来:“我说你怎么话这么多?我爱坐哪儿坐哪儿,坐箱子犯法了吗?” 楚白筠想起上次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坏了箱子,行政部来收的时候逼逼赖赖十几分钟,这阿姨体型看着得有一百好几十斤,于是继续好脾气地劝道:“我们治疗床都是消过毒的,您随便坐,这箱子真不能坐。” “哎你这人什么毛病?你非跟我过不去?我就跟这儿等个人,我坐哪儿还得你给我安排了?你谁啊?”大妈张牙舞爪地走过来,对着她一通破口大骂,“你干啥不行你非得在这儿管我?你是不是贱的啊?” 楚白筠被她唾沫星子喷得连连后退,靠在门框上。 那大妈还不饶人,疯了似的嚷嚷,并且伸手推她:“我看你就是贱得很,贱人!” 大妈力道蛮横,她脑袋禁不住往后仰,差点要磕到,突然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掌护住。它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带离危险范围。 周围弥漫着的消毒水味和空气里不太一样,稍显浓郁,还带着白大褂布料独有的气味。可在他身上又略有不同,若有似无地携着一丝木香。 这种认知只是在大脑里一晃而过,给了她短暂的安全感,整个身体里依旧充斥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咬着的焦灼。脑海里一会儿是大妈凶狠泼辣的嘴脸,一会儿是那一声声魔音绕耳似的“贱人”,倏忽又回转到昨天晚上别墅院子里的那些话。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那么被人讨厌。从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姑娘,连贱这个字都还不会写的时候,就被人一口一个贱蹄子的叫着。 晏瑞阳对大妈说了什么她都没听到,脑子里的嗡嗡作响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整颗脑袋几乎要炸掉。 她忽然推开晏瑞阳,踉踉跄跄地跑进休息室。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2)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2) 休息室里安安静静, 只有饮水机正在烧水的声音,机器和水流掺杂在一起, 平日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此刻却让人更添烦躁。 人生而不公平,这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深刻认知到的现实,没有对错, 没有理由, 所有的委屈和抱怨也都没有用。 因此她更早地学会主动为自己争取,无论是争取利益, 还是争取别人的眼光。 她以为她对一切的恶意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门被敲了敲, 然后推开。楚白筠双手交握抬起头, 看见崔盈从门缝里钻进来。 崔盈走过来, 语气稍有些别扭:“晏老师要我过来看看你。” 楚白筠吸了吸鼻子, 点头:“哦。” 崔盈杵在她旁边干巴巴地问:“你还好吧?” 楚白筠摇头,忍住鼻子瞬间发酸的冲动,用两根手指抵在眉眼中间:“没事。” “那个, 反正过不久也要下班了。”崔盈接着道, “晏老师说要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会。” “好。” “对了。”崔盈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个你喝吧。” 楚白筠抬了抬眸, 瓮声瓮气地问:“什么?” 她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养乐多上, 嗤了一声,“我才不喝这个。” “知道你嫌我们幼稚, 不过你尝尝就知道了, 真的很好喝。”崔盈难得不和她吵架, “你别难过了,是那个大妈神经病, 她骂什么你就是什么吗?她算哪根葱?” 楚白筠紧紧捏住手指,微垂下头。 “这种神经病太多了,你要跟她们较真那不得累死?”崔盈接着道,“我看你平时伶牙俐齿的,跟我吵架那么厉害,你怎么不怼她呀?你要不行下次你叫我——” 话音未落,她看见一滴水落在女孩交握的手背上,一下子慌了:“哎你别哭呀,我又没骂你。” 楚白筠没说话,只是头埋得很低,摇了摇,更多的水滴落下来。 崔盈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拔腿溜得飞快。 晏瑞阳看见崔盈回来,也没有多问什么。 忙完下午的事,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崔盈写的病历,才脱掉手术服准备下班。 走廊尽头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诊区里一片寂静,依稀听见前方传来微弱的声音。 晏瑞阳脚步缓慢地走过去,停在门口时声音更明显了,透过门缝,他看见最里面的座位上坐着个女孩,桌面上放着笔电在敲字,看屏幕应该是论文之类的东西,同时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吸鼻子的声音。她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却似乎没梳,有些凌乱,完全挡住了侧脸。 然而他不看也知道,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是怎样的梨花带雨。 晏瑞阳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开,却不小心手里的文件夹碰到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楚白筠同时转头看过来,通红的眼睛只盯了他一瞬,就迅速转回去,抬手仓促地抹眼泪。 晏瑞阳比她镇定得多。 “已经下班了。”他淡淡道,“收拾收拾,回去写吧。” “哦。”楚白筠瓮瓮地应了一声,把电脑合上装进背包里。 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才起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晏瑞阳还没离开,还差点撞上男人的胸膛,吸了口气定住脚:“晏老师,还有事吗?” 晏瑞阳目光微闪,但很快归于平静:“你住学校宿舍?” 楚白筠蹙了蹙眉:“嗯。” “我有点事过去一趟。”他抬了抬手里的文件夹,“顺路送你。” 楚白筠稍微迟疑后点点头:“谢谢晏老师。” 似乎不太习惯她如此乖巧礼貌的样子,晏瑞阳望着她眉梢一动,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吧。” 楚白筠平时坐地铁都要转两趟,有人送再好不过了。他是顺路,自己便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今天这个状态,她的确不太想挤地铁。 晚高峰地铁挤,坐车也没好到哪儿去。学校离得远,要经过最繁华的闹市区,也是车况最繁杂的交融枢纽,沿途路况很少有绿色,不是堵着就是在堵的路上。 直到夜幕低垂,路况才渐渐好起来。 楚白筠已经靠在窗户边睡了一觉,睨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轻轻吸气:“这也太堵了。” “嗯。”晏瑞阳淡淡地回了声,“太远了,你坐地铁也要四五十分钟。” 楚白筠打了个哈欠。 “粗略计算,你每天花在通勤上的时间要两个小时左右。”晏瑞阳在红绿灯前停下车,转头看她,“为什么不在附近租个房子?” 楚白筠睡了一觉,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语气也轻松:“您说得简单,租房子不要钱的吗?我实习才拿多少钱?” 晏瑞阳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我看你不像缺钱的姑娘。” “……”楚白筠嘴角一抽,“钱的确是小事啦。” “你来医院实习又不是为了那点儿实习补贴,小沈和小崔也自己掏钱租房子,就当是付学费。”晏瑞阳一本正经道,“有时候时间比钱值钱。这两个小时通勤,你无论是用来补觉,还是学习,都比浪费在地铁上划算。” “可是像我这样美丽的妙龄少女,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很危险的。”楚白筠看上去比他更正经,语气却稍显浮夸,“不行不行,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晏老师您说得简单,您保护我吗?” “……”晏瑞阳眉梢一抖,扯了扯唇,清咳一声转回去。 ** 晏瑞阳从B大回到小区,已经是九点多了。 他买房的时候还在准备留校,所以选址离学校不太远,差不多正好在学校和医院中间的位置。 刚一进门,发现屋里是亮的,还有饭菜香味,他皱了皱眉,叫一声:“妈?” “哎,回来啦。”中年女人边解围裙边从餐厅走过来,“我正准备走呢,就没跟你说,你爸今天钓了两条大鱼,我今天煎了一条,剩一条养着我下次来给你弄,就在厨房池子里呢,你记得换水。” 晏瑞阳有点无奈:“不用了妈,我自己会弄。” “你工作这么忙,会弄也没见你自己弄过。” “……”晏瑞阳顿时语塞,“妈,您不觉得您老这么不声不响的来我家不太好?” “嘿,还你家我家的,你不是我儿子啊?” “我不是这意思。”晏瑞阳轻叹一声,“我是说,万一我有了女朋友,您这样不太方便吧?” “你要真有了我绝对不打扰你谈恋爱,你倒是找一个给我看看?”晏母笑了,“你干妈的儿子年底就要结婚了,你身边儿倒是连只雌蚊子我都没见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催你是不想你烦,自己给我上点儿心。” “嗯,知道。”晏瑞阳心不在焉地拉开椅子,“您不一起吃?” “我都吃过了,等你回来不把你妈饿死?” “……” “我走了啊,回去还能赶上电视剧。” “妈再见。” 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是他最为舒适的状态。 至少在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过习惯这个家里出现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手下意识地伸进裤兜里,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用白色糖纸包着的一颗糖,溢散出甜甜的葡萄香味。 下车的时候,楚白筠从包里拿出最后一颗糖给他,说是谢谢他送她回学校。 糖纸摸上去滑滑的,因为裤兜里热,此刻有不易察觉的黏意,叫他陡然想起在休息室那个抱着电脑边哭边写作业的姑娘。 不同于她任何一种精致完美的状态,有些狼狈,却十分可爱。 ** 楚白筠最终还是在医院附近找了个房子暂住。某个中档小区的一居室,四十多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有点贵,一个月要一千七。 而这一千七的房子,隔音和质量都不怎么好,隔壁和对面关门时都仿佛能牵动她的墙面震动,时不时听见楼上楼下小孩哭闹的声音,还有深更半夜,偶尔会有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 可租都租了,她只能买了副耳塞。 本来想着实习半年,她合同就签了半年,中途没打算换房子。但某天晚上她起来上厕所,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刚搬来的时候她还会被隔壁的开门关门声吓到,总觉得是自己的门,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这次起初她也没在意,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却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的光被挡住了两处。 她心口猛地一颤。 门外传来男人鬼鬼祟祟的说话声,好像是两个,她听不清在说什么,从墙角拿了扫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忽然,门被敲了。 她没吱声。 很快外面的人问:“有人吗?” 她还是没吱声。 “我们是派出所的警察。” 楚白筠依旧不敢说话,外面的人继续敲:“不用你开门,我们接到小区报案,要确认住户是否安全,你只要回答一下就行。” 楚白筠吸了口气,说:“谢谢,我很安全。” “其他人呢?就你一个人住?” 楚白筠“嗯”了一声。 两个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 楚白筠松了口气,隔天看邻居们一切正常,很快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某个晚上,她又听见开锁的声音。 原本以为是隔壁上夜班的银行客服回来了,结果发现不太对劲。 脚步声似乎在她客厅里。 楚白筠脑袋里嗡嗡作响,心脏猛烈地跳动,连拿手机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摁下110的那刻,卧室门响了。 租房在外,她还是有一定的安全意识,平时睡觉卧室门也会锁,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没能打开。 趁对方开锁的时候,楚白筠踉踉跄跄地从床上滚下来,钻进床底下。然而当110接通时,卧室门也被人撬开了。 在电话里出现人声之前,她哆嗦着挂断。 “没人?”尽管这声音压得很低,她还是能听出来,就是上次那个自称派出所警察的声音。 “没看见,估计不在家。”另一个男人也压着声音回答。 “快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楚白筠气都不敢用力喘,手指颤抖个不停,艰难点开其中一个微信对话框。 好不容易,才成功敲出来两个字:【救命】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3) 番外—楚白筠X晏瑞阳(3) 两人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十几分钟, 楚白筠一直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等晏瑞阳和警察赶到的时候, 那两人已经离开了。 警察在现场勘查, 她被带回去做了笔录。 “我们会竭尽全力抓捕小偷,找回失物的。”警察小姐姐温柔安抚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我们消息。” 楚白筠心事重重, 却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别的都没什么,钱包里的钱是小事, 万幸小偷没拿走她的钱包和身份证, 可笔记本电脑被带走了, 里面还有她写了大半的论文。 谁能料到会遭遇这种事呢, 她也没往别处拷贝。 想到这个, 她离开前无比诚恳地请求警察小姐姐:“钱我可以不要, 但是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回电脑好不好?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放心吧,我们尽最大努力。”警察也只能这样回答。 楚白筠知道这事谁都不敢保证,也不好咄咄逼人, 于是道了谢, 跟着晏瑞阳上车。 他发动了车子, 却没有马上开车, 把安全带系上后转头看着她:“电脑里有什么?” 楚白筠郁闷地绞着手指:“论文。” “没有同步到云端吗?” “……”楚白筠愣了下, “我不知道。” 顿了顿,摇头:“应该没有吧。” 晏瑞阳叹了一声, 发动车子。 “这件事以后再说, 你现在需要休息。”他平稳地拐入车道, “我那里还有空房,如果你介意的话, 也可以就近找家酒店。” 楚白筠打了个哈欠,头歪向车窗:“那就麻烦晏老师了。” 晏瑞阳再转头看过来时,这姑娘已经闭上眼了,也不知道睡着没。 晏瑞阳不禁勾了勾唇,她倒是一点不矫情。 车子驶进小区时,楚白筠才重新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旁边有人,用手背捂了捂嘴巴。 晏瑞阳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唇角稍稍一弯:“我上午有台手术,家里没人,你尽管休息。” 楚白筠低下头,发出很小声的“哦”。 晏瑞阳家是典型的男性风格。灰色主调的轻奢装潢,面积大而空旷,目测光客餐厅就有五六十平米。加上高层平层的全景落地窗,视野开阔,看上去比她家里的小别墅明亮宽敞得多。 楚白筠粗略算了算,以他的薪水,工作这么多年应该也不足以买下这地段这面积这户型的房子,看来又是个隐藏阔少。 晏瑞阳把她安置好之后就去了医院,楚白筠在客房里补觉,中途接到房东太太的电话,嚷嚷了几句她没心情听,敷衍着挂了,然后关机继续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听见门外有声音。她以为是晏瑞阳,起来洗了把脸漱了个口,打算道个别之后离开。 结果刚打开房间门,就听见一道高昂含笑的中年女声:“儿子你在家呢?那怎么不接我电话?” “……”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长久的愣神。 楚白筠先回过神来,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晏母开口打破了尴尬,眉眼里泄露出明显的激动:“小姑娘,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不不不我不是。”楚白筠忙不迭摆手摇头,“阿姨,我是他同事,就……昨天晚上遇到点儿意外,临时在这里歇一歇。阿姨我这就走了,不打扰您……” “哎呀,走什么走呀,这都到饭点了。”晏母哪里相信是普通同事,也不点穿,无比热情地拉住她手,笑眯了眼,“阿姨做了一桌好菜,饿了吧?我们不等他,先吃。” “……” 楚白筠被赶鸭子上架,摁在餐桌前坐下。 晏母去厨房端菜的时候,她赶紧拿出手机给晏瑞阳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估计是还在手术室,于是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 【晏老师,您母亲来了,她好像有点误会……】 刚发出去,晏母端着菜出来了,并且拿起她面前的碗要给她盛饭。 楚白筠赶紧站起来:“不用了阿姨,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晏母一脸慈祥,“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当心烫着。” 盛完放在她面前,还又嘱咐了一句:“烫啊。” “谢谢阿姨。”楚白筠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努力解释,“阿姨,我和晏老师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普通同事嘛。”晏母笑得眉眼弯弯。 楚白筠有些挫败了。 这表情怎么看着都不像是相信她说的话。 晏瑞阳回来的时候,楚白筠已经被晏母喂饱了,面前还有一整碗乌鸡汤。 “女孩子多喝点儿乌鸡汤,很滋补的。”晏母的热情就像是用不完一样,“我熬的鸡汤他爸爸可喜欢了,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楚白筠道了谢,边拿起勺子往嘴里喂,边抬眸看了眼玄关口走过来的男人,面色很是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电话铃声解救了她,是凌晨那个女警官的手机号,楚白筠加了备注。 她走到阳台上去接。 “什么?卖掉了?” “是的楚小姐,我们抓到嫌犯的时候,笔记本已经被卖到二手市场了,目前我们正在追查。不过被卖到二手市场的电子产品很有可能被格式化,我们会尽快,但你也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楚白筠垂眸叹气:“好的,谢谢警官。” 挂了电话刚一转身,晏瑞阳正好出来,关上了阳台门:“什么情况?” “电脑被卖掉了,现在他们还在找,但是就算找回来,里面的东西可能也不在了。”楚白筠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晏瑞阳沉默片刻,手扶上阳台门,拉开,“你跟我过来。” 路过客厅的时候,晏母看过来,楚白筠歉意地对她笑了笑,然后跟着晏瑞阳进了书房。 晏瑞阳让她在电脑上登录了WPS账号,里面果然是一片空白。 预料之中的事情,楚白筠倒也没多失望:“我记得是没有同步的,因为我那电脑用了好多年了,联网会卡,但是外出携带方便,就只用来写论文。” “你也别太担心了。”晏瑞阳几不可闻地叹了叹,“等电脑找回来,再想办法。” “嗯。”楚白筠点了点头,突然想起点别的事情,“那阿姨那边……” “我来解释。” 楚白筠放了心。 她还有鸡汤没喝完,不好浪费长辈的一片心意,晏瑞阳吃饭的时候,她坐回去继续喝那碗汤,边喝边估算着这顿吃完,明天要长一斤还是两斤。 对面的男人突然气定神闲地开口:“妈,以后您就别一声不响跑过来了。” 楚白筠猛抬起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晏瑞阳漆黑的眸正好看过来,目光相接,他勾唇笑了笑,“这样不太好,您说是吧?” 楚白筠:“……”我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是是是,以后我不来打扰你们了。”晏母也望过来,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小楚要是想吃阿姨做的饭,随时跟阿姨说,我做好给你们送过来。” “不是,阿姨……”楚白筠张了张口,却紧接着被轻飘飘一声打断。 “您做的这些我都会。” 晏母笑着瞪他一眼:“那也没见你勤快点儿,多给自己做好吃的,每天就点外卖凑合。” 晏瑞阳稍蹙了蹙眉:“哪那么夸张。” 母亲说起自家儿子总会有些夸大的成分,只不过别的母亲说长处,他家母亲就爱揭短。晏瑞阳苦笑了一下,没再多说。 反正阴差阳错,目的是达到了。 吃完饭,晏母就先离开了。当着长辈的面不好发作,人走后楚白筠才问他:“晏老师,您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晏瑞阳勾唇笑得十分坦荡,“你也看到了,我妈总是不声不响地过来,我是希望多一点私人空间,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向你道歉。” “也没什么。”楚白筠摇了摇头,“昨天晏老师帮了我,就算是礼尚往来了。” 话音刚落,她手机又亮了起来,是房东太太的微信。楚白筠没打开看,就已经苦恼地叹了口气。 晏瑞阳问:“怎么了?” “房东找我一天了,老说我弄坏了她的锁,我还没怪她那房子治安不好,让她赔偿精神损失呢。”楚白筠努了努嘴,摁灭手机,“本来没打算换房子,我交了半年房租,还有押金。现在看她这个态度,八成是不能全退。” 晏瑞阳稍一蹙眉,抬起手:“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谈?” 楚白筠迟疑了下,把手机递给他。 晏瑞阳拿着手机进了书房,几分钟后出来,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还她手机:“说好了,该退的退,不过遭小偷这事儿也不能怪房东,精神赔偿就算了。” “我是开玩笑的。”楚白筠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怪她。” 晏瑞阳笑了笑:“也是,要怪怪你自己。” 楚白筠怔懵地盯住他。 男人目光澄澈,笑意盎然:“是你说的,像你这样美丽的妙龄少女,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很危险。” 楚白筠这才反应过来是玩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顿了顿,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这也算是……保护你了?” 楚白筠X晏瑞阳(4) 楚白筠X晏瑞阳(4) 漫不经心里夹着些幽幽的捉摸不透的戏谑, 一晃而逝。分明就只是把她当初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却好像多了点别的味道。 莫名地, 她胸口里那颗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屏住呼吸也平复不下来。 “晏老师。”她强迫自己表现得毫无波澜,“谢谢您的照顾,我该走了。” 男人略点了下头, 望着她的样子无比正经:“你那边能住吗?” “……”猝不及防的, 肺管子被戳了一下。 “你让房东找师傅换个锁,不过记得叫人陪你。”晏瑞阳气定神闲地提醒她, 目光里若有所思, “像你这种……女孩子, 还是多注意点安全, 被人知道你一个人住, 不太好。” 想起昨晚的事, 楚白筠已经开始手脚发凉。 恐怕她再也没法躺在那张床上安稳入睡。 “或者,”他顿了顿,轻悠悠的视线自上而下攫住她, 嗓音也轻得像一阵风, “我这儿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在你找到房子之前, 可以暂住。” 楚白筠心道再好不过了, 如今晏瑞阳在她心目中就是拯救她于水深火热的在世佛陀,什么男女大防也被抛之脑后。 晏老师如此光风霁月, 正人君子, 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心底激动万分, 她面上却表现得平静礼貌:“那就谢谢晏老师了,我会交房租的。” 晏瑞阳眉梢微动, 浅浅一颔首:“好。” ** 楚白筠在他家暂住了下来。 论文的事也是虚惊一场,电脑被找回来时资料已经没有了,但晏瑞阳托了个朋友帮忙,给她全部还原,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缺。 然而事实证明,人都是有短处的。即便被奉为在世佛陀,也没法真正的超凡脱俗,完美无缺。 首先,他是真的从来不吃早餐,无论别人如何告诫这样对身体不好,他也顶多是早起一杯温水,连一粒米都不进。理由十分有说服力:早上吃东西会想吐。 以及他几乎吃什么都是点外卖的习惯,也让楚白筠很是头疼。 身为一名医生,这人对于饮食健康的敷衍刷新了她有生以来的所有认知。 楚白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男人奔三的年纪,还如此让他母上大人不放心。 楚白筠为了保持身材一直不怎么吃重油重辣的东西,川菜只偶尔吃,麻辣烫麻辣香锅和外面的火锅更少碰,久而久之,都是自己在家做轻食。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每天吃大鱼大肉重油重辣的外卖,还能一点都不胖。 更要命的是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怎么能容忍眼巴巴闻着香看着他吃这些,而自己只有寡淡无味的水煮肉和青菜? 一直以来对饮食自律到极点的楚白筠,成功被带歪了。 比长胖来得更迅猛些的,是一次猝不及防的肠胃炎。 因为长期吃得清淡健康,她肠胃养得比较娇气,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顿火锅烤肉,回来都会轻微拉肚子。接连跟着晏瑞阳吃了一段时间外卖,终于在某天夜里从厕所出来时,冷汗涔涔,肠胃如刀绞般的痛。 她无意打扰晏瑞阳休息,自己撑着墙往房间里走,却实在忍受不住,半路疼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恢复知觉的鼻子嗅到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微微刺痛,很快指尖被轻轻捏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平和的嗓音:“别动。” 她睁开眼皮,循着声歪过头,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的,是一张略带疲惫的脸。 “晏老师。”她张了张口,有点干涩,“我这是怎么了?” 晏瑞阳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转开,边给她倒水边说:“肠胃炎。” “……” 晏瑞阳把床背升起来,水递给她,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很低:“医生说,是因为最近吃得太杂,肠胃不适应。” “……哦。”楚白筠接过水杯,抿了一口便不说话了。 为什么会吃得太杂,为什么会肠胃不适应,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晏瑞阳也不说话,但整个人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楚白筠想着他应该是有些内疚,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哎呀,我这个肠胃真的是很娇气,经常会肚子不舒服的。不过我这人又嘴馋,总忍不住想吃好吃的,以后要管着点自己才行。” 晏瑞阳勾了勾唇,眼角稍扬,却没搭腔。 过了一会,他接了个电话,才对她说:“给你点的早餐到了,我去拿。” 楚白筠心底咯噔一下,眼睛也瞪圆了。 他才终于笑出声来:“是小米南瓜粥。” “哦。”楚白筠莫名脸一热。 肚子里空荡荡的,她无意识地发了会呆,直到晏瑞阳拎着两个袋子进来,一个是给她点的粥,一个是从药房拿的药。 “幸好不算太严重,连着来输三天液就行,不用住院。”晏瑞阳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这药你记得拿回去,今天就别上班了。” 楚白筠边喝粥边点点头:“好。” 晏瑞阳上午还有门诊,便没送她,楚白筠叫了辆车回去,想补觉却睡不着,于是窝在床上继续写论文。 午饭自己煮了点白粥喝,随后困意袭来,睡了一下午。 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窗外光线昏黄,几缕残云拢着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整个城市陷在一片半明半昧里。 楚白筠躺着醒了会儿神,才起床穿衣走出房间。 晏瑞阳刚好回来,手里拎着个袋子,溢散出浓浓的香味。她走过去看着他打开,里面却是一大碗用料丰盛的……皮蛋瘦肉粥。 即将分泌出来的唾液仿佛瞬间缩回腺体里。 “你今天只能吃流食,克服一下。”男人看见她耷拉下来的表情,勾唇笑了笑,“如果明天恢复得好,就能正常饮食了。” “哦。”楚白筠坐到椅子上,拿起勺子。 她是真饿了,中午的粥也不管饱,这会儿能吃下去一头牛。 晏瑞阳应该是在外面吃了,没和她一起喝粥,刚回家就进了书房。 楚白筠边喝粥,边拿手机给崔盈回语音: “啊,我现在正在喝粥,你别给我放毒了。” 自从经过上次被骂的事儿,她和崔盈的关系奇迹般地缓和了不少,经常两人分一整包养乐多。虽然依旧经常吵吵闹闹,却都只是嘴上放炮,不往心里去了。 下了班还经常聊微信。 崔盈发过来她和沈棠心在家吃火锅的照片,楚白筠睨着自己面前的清汤寡粥,忍不住嘴角抽搐:“你等着,我明天就元气满满地去揍你。” 结果第二天,崔盈用一包养乐多谢罪,她倒是连根毛都没碰。 男同事们听说她昨天生病休息,一个个跑来关心慰问。 早上才没多会儿,她手里便接满了水果零食牛奶。 晏瑞阳进来的时候,楚白筠正和隔壁陆医生带的小徒弟相谈甚欢,清秀阳光的小伙子递给她一包果冻:“这个是0糖0脂的,好吃不胖哦。” 楚白筠笑靥如花地接过来:“谢谢你啊,这个你也拿去吃。” 说着,她从柜子里拿给对方一袋巧克力。 门口刚进来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语气格外低沉,面色还似乎有点黑:“几点了?还在别的诊室溜达?” 那小伙子立刻夹着尾巴遁逃。 整一个上午,晏瑞阳都没给两个实习生好脸色,并且将他一贯的刻薄毒舌发挥得淋漓尽致,崔盈和楚白筠噤若寒蝉,一根手指都不敢出错。 吃午饭的时候崔盈偷瞄着斜前方那桌的男人小声嘀咕:“晏老师今天吃炸药了吧。” “不知道。”楚白筠摇摇头,“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崔盈眼睛一瞪,错愕地“啊”了一声。 楚白筠立马反应过来,连连解释:“我是说,早上在电梯里遇见还好好的呢,他可能是……大姨夫突然来了吧。” “大姨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崔盈更愣了,“男生真的有大姨夫?” 楚白筠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视线,却莫名不敢回头,懊恼地扯了扯唇:“谁知道呢。” 中午午休时她去楼下输了个液,下午回来继续上班。等到下班的时候,她不过去上了个厕所,晏瑞阳就不见踪影了。 平时她都是坐他的车一起回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想打电话的手放下来,叹了一声,去柜子里拿包。 真不知道今天是哪儿得罪这位爷了,也或许人家就只是自己心情不好呢?楚白筠不再多想。 然而她刚下电梯,就收到那人微信:【你人呢?】 楚白筠:【……】 晏老师:【我怎么没看见你?】 楚白筠:【我到大厅了。】 晏老师:【等一下,我去开车。】 楚白筠努了努嘴,又忍不住唇角上扬:【哦。】 当她知道两人都是各自去了个厕所,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车上,楚白筠摸了摸空荡荡的胃,见对方不吱声,主动开口打破凝结的气氛:“晚上吃什么呀?” 晏瑞阳余光从镜子里瞥见她放在后座的几袋水果零食牛奶,面色始终有些阴沉沉:“随便。” 楚白筠估摸着他莫名其妙的脾气还没消,于是本着不招惹的原则,语气尽量憋得乖巧:“那您点外卖就别点我的份了,我自己做点东西吃。” “嗯。”他淡淡应声,头也没偏一下。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一家大超市门口。楚白筠一脸懵逼地跟着下了车,走进超市。 只见这男人推了个推车,瞧着像是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楚白筠疑惑地问:“您要买什么?” “菜。” “……” 还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两人直接到了生鲜区。 楚白筠发现他买菜的动作很娴熟,一点都不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伙子,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的。 她依旧还是不太放心,因为自己的厨艺仅仅停留在各种水煮的水平,于是小心翼翼道:“晏老师,少买一点吧。” “这儿不好停车,省的明天再来。”说着,他继续往袋子里装土豆。 楚白筠抿了抿唇,也继续:“我是觉得,我们还是点外卖比较好。” 男人终于转头睨了她一眼,凉飕飕的,却有点无奈地睨向她肚子:“不疼了?” “……”楚白筠无言以对。 她依旧觉得自己做饭或许风险更大,可见对方兴致这么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买了一大车食材和调料,两人在收银台前面排队,楚白筠拿着手机查各种菜谱,全都保存下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略熟悉的声音:“晏医生?你也在这儿买菜啊?” 听出是门诊某个同事的嗓音,楚白筠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响,无暇顾他,膝盖一屈就要抱头蹲下去躲着。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勾住她后背,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冲那人淡淡颔首:“嗯。” 同事吹了声口哨:“女朋友?” “嗯。” 晏瑞阳依旧回答得淡定,楚白筠却整个人都快系统紊乱了。 心跳如擂鼓,浑身如火烧,脸颊贴着男人坚硬热烫的胸口,仿佛能感受到衣服里清晰的肌肉轮廓,和震入耳膜里的心跳声。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跳加速,显得他心跳也有些快。她不敢多想,脑子里乱得很,满满都是他灼热的体温和随之越发浓郁的冷调木香味。 好在她的手还争气,迅速地把口罩戴起来,主动脱离男人的桎梏。 那同事看见她侧脸,眉梢微微一扬:“你女朋友有点儿眼熟啊。” 晏瑞阳沉了一天的脸色终于明朗起来,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语气含笑道:“可能,她长得比较普通。” 楚白筠:?? 等同事离开,排队付账,楚白筠口罩下始终鼓着气呼呼的脸,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完事拎着一大袋子旋身走出去。 晏瑞阳拎着另一袋,长腿阔步跟上,嗓音依旧带笑:“你那个重,给我吧。” 楚白筠没理他,一直到停车的地方才把袋子塞进后备箱,自己也拉开后座门,坐在那些水果零食牛奶旁边。 晏瑞阳发动车子,回过头无奈地看她:“生什么气呢?” “我普通?”楚白筠用力拉下口罩,指着自己的脸。她敬他是老师是上司,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忍,但对于外貌,她自小有着变态的执着,“我哪儿普通?” 男人眉心骤然舒开,眼底也像是春风里开了花,勾起的唇缝里溢出懒散的笑声:“是我说错了。” 楚白筠心底咯噔一跳,避开他过于灿烈的眼神。 前方继续飘来如梦似幻的嗓音:“你长得最好看。” 楚白筠X晏瑞阳(5) 楚白筠X晏瑞阳(5) 伴着男人低而轻的嗓音, 好像有数不清的扑着透明羽翅的小蝴蝶,在眼前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楚白筠甩了甩头,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慌忙戴上口罩, 身子贴到另一侧的车门旁边,嘴里小声地嗫嚅:“别说了,快走吧。” 晏瑞阳轻笑一声, 收回目光, 在一片轻快的音乐声里发动车子。 *** 回家后,楚白筠想着帮点小忙, 某人却嫌她碍事, 把她从厨房轰出来了。 她只好歪在沙发上等着吃。 【你们说】 【一个从来都只吃外卖的人】 【突然要做饭】 【他是想毒死我】 【还是毒死他自己?】 群里的小伙伴顿时活跃起来。 崔盈:【emmm我觉得吧, 反正你明天还得打一针, 死不了, 说不定以毒攻毒, 比药还管用呢。】 楚白筠:【……】 沈棠心:【只有我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崔盈:【!!】 沈棠心:【从实招来吧,你已经暴露了。】 楚白筠恨不得剁了刚刚乱打字的手,咬咬牙, 回道:【我亲戚。】 崔盈:【我怎么就不信呢?】 沈棠心:【不信+1】 楚白筠:【爱信不信。】 俩姑娘还在说着, 她索性装死, 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电视。 一集电视剧播完, 就开始闻到菜香了。看见男人端着两个盘子放到餐桌上, 楚白筠立马起身跑了过去。 一盘土豆烧鸡,一盘红烧茄子, 卖相都很好, 她忍不住想尝尝茄子的味道, 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手背。 “烫。”晏瑞阳沉着声, 把筷子递给她。 楚白筠接过筷子,激动地夹起一块,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睨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吹了吹才喂进嘴里。 晏瑞阳唇角勾了起来:“怎么样?” “晏老师。”楚白筠嗓音微微颤抖着,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你真的会做饭?” 岂止是会做,而且做得还不赖。 晏瑞阳看着她,眉眼间夹着淡淡宠溺:“不想做不代表不会做。” “那你还点外卖。”楚白筠搬开椅子坐下来,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你这比外卖好吃多了。” “我懒不行吗?”他答得理直气壮。 楚白筠沉默着抬起手,表情严肃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还有两个菜,晏瑞阳做完都端了出来,正打算开饭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你先吃,我去开门。”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 楚白筠无比享受地啃着香喷喷的鸡块,眼睛漫不经心地瞟向玄关,直到听见晏瑞阳低沉的一声“妈”,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仿佛被定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晏母却已经换好鞋走了过来:“我这次可是敲了门的。” 楚白筠连忙站起身,乖巧地打招呼:“阿姨。” “哎,你身体怎么样了?”晏母一脸心疼地站到她面前,握住她手,“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这不是,才听说你生了病,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楚白筠莫名的鼻头一酸。 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关心过,她压着嗓音,竭力掩饰住情绪:“谢谢阿姨,我都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要吃清淡点的呀,别又复发了。”晏母转头看了眼桌上的菜,皱眉,“阳阳,小楚都生病了,你还好意思让人给你做饭?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疼人呢。” 两人均是嘴角一抽。 “妈。”晏瑞阳走过来,拉开晏母身后的椅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做的。” 晏母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楚白筠见气氛不对,赶紧出面缓和,笑眯眯道:“阿姨,我们都饿了呢,您也一起吃吧。” “行。”晏母瞥了晏瑞阳一眼,坐下来,“我都好多年没尝过我儿子的手艺了,也不知道还下不下得去口。” “……” 晏母性格开朗,嘴上总是说个不停,有她在,餐厅顿时热闹起来。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过后晏瑞阳去洗碗,晏母拉着楚白筠在客厅闲聊。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做饭的手艺不错,阳阳从小就跟我学。”晏母回头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儿子,眉眼柔和起来,“他小时候还挺懂事,越长大越不乖了。” 虽然是抱怨的字眼,可语气里都是宠溺。 “你别看他这把年纪,心思还跟小孩儿一样,没成熟呢。自从开始上班就靠外卖过活,我跟他爸说了好些年了,外卖又不卫生又没营养,他死活不听。”晏母叹了叹,握着她的手,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这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一下子长大了,会照顾人了,我啊,以后也不必隔三差五的过来盯着他了。” 楚白筠只能讪讪地笑。 这该死的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清楚。 “你以后可得帮我盯着他哦。”晏母笑盈盈道,“他要是表现不好,你尽管找我告状,我揍他,揍不过还有他爸呢。” 楚白筠笑得脸都僵了:“好的阿姨。”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晏母热情地拿出手机。 楚白筠愣了愣,晏母已经火速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来,你扫我。” “……”楚白筠只好乖乖地加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上了一条下不来的贼船。 接下来的日子她没再生病,晏母也没再过来送关怀,只不过她原本娇气的胃,被某人养得更是刁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满意的新房子,还颇有些舍不得搬。 “我这儿住得不舒服吗?”收拾行李那天,晏瑞阳笑着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搬?” 楚白筠往箱子里放一沓一沓的学习资料:“那我总不能一直住下去呀。” “为什么不能?”晏瑞阳靠在门边,目光灼灼地俯视她。 楚白筠心口一颤,手忙脚乱的,舌头也有点打结:“那时间长了总是,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他略略歪着头,满眼兴味,“你要是搬走了,以后可就没人给你做饭吃了。” “反正我也饿不死。”楚白筠硬着头皮说着,把箱子封起来,转移话题,“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阿姨解释吧,骗人是不对的,不过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说什么。” “的确不太好解释。”晏瑞阳轻笑一声,“我妈那么喜欢你,她要知道我们俩是合伙骗她,应该会很生气。” “……那也不能怪我吧。”楚白筠抬起头,义正辞严地望着他,“你才是主谋。” “对,我是主谋。”男人唇角勾着揶揄的弧度,“所以你得听我的。” 楚白筠心底咯噔一下,撇开目光。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灰色拖鞋停在她眼皮子底下,头顶是男人似商量又不太像商量的语气:“要不,我们继续?” 楚白筠往后踉跄两步,险些坐在箱子上,撑着床沿站起来,连看都不敢看他:“那个车,都在下面等,等好久了。” 晏瑞阳不再调侃她,笑了一声,帮她扛起最重的箱子。 这次她租的房子离医院更近,晏瑞阳嘴上开着玩笑,却在她签下合同之前就调查过附近的安保情况,还记下了片区负责的民警电话,存进她的手机里,并且亲自和房东谈判,给房子换了指纹密码锁。 楚白筠心里总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老师对学生该有的关心和负责,她心里有些难耐的想法,可又不能确定,不敢乱说。 她平时虽然在那些男生中间长袖善舞,却没真正跟人谈过感情,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对方做什么,她又该做什么,脑子里全是一团懵,于是只好缩进龟壳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逃避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这就是……暧昧? 酸酸甜甜的,也最磨人心的暧昧。 可她的生活里不可能只有酸和甜。 七夕快到了,朋友圈代购和微商们都开始刷屏营销,班级群里的同学们也开始提前预热秀恩爱,她知道到了那天,自己也一定会收到很多祝福和礼物。 可是今年和往年不同,她对那种众星捧月没有了一点期待,却反而在期待一些微小的,仿佛能抓得住的东西。 更不如说,她在期待某一个人。 *** 【小白,我要提前去香港了,明天找了几个朋友聚聚,你可以来吗?】 楚白筠看着纪修明发来的短信,犹豫半晌,回了个好。 纪修明没约在七夕那天,所有人都清楚,他的七夕要留给谁。 发小们不敢提楚白筠一个字,更没想到,纪修明居然请了她来。 他们从小学起就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彼此的关系也好到形影不离,谁都没想到,纪修明会成了郑溪朵的未婚夫。 以往有郑溪朵在的地方,楚白筠都是摆设,但今天这个局不同。 来的都是发小,念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加之楚白筠很久没和他们一起聚,都把她捧上了天。 郑溪朵明显不高兴,全程嘟着嘴甩脸子,纪修明却也没管她,只叫她别胡闹。 在KTV唱歌的时候,楚白筠收到晏瑞阳的微信,问她在哪儿,她顺手把定位发过去。 晏瑞阳:【什么时候结束?】 楚白筠:【包了三个小时,十一点半吧。】 晏瑞阳:【我来接你。】 楚白筠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好。】 旁边一个女孩儿瞥了一眼,八卦道:“男朋友呀?” 楚白筠摇了摇头,脸上却掩不住甜蜜:“不是的。” 女孩儿心知肚明,朝她挤了挤眼睛:“看来这个七夕要有好事发生哦。” 在茶几对面和纪修明耳语的郑溪朵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楚白筠假装不知道,撇开目光。 KTV包厢里待久了头疼,楚白筠正是生理期,人更不舒服,于是十点多就说要提前离开。 纪修明做东,亲自出门送她。 “我去了那边,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纪修明停在会所门口,叹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楚白筠凉凉地笑了笑:“放心吧,这么多年我自己不都好好的。” 纪修明目光一颤,低了头:“对不起,小白,我……” “修明。”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他,郑溪朵走上前来,挽住他胳膊,昂首挺胸望着楚白筠,“姐姐,真是不巧呢,修明的车送去保养了,你怎么回去呀?” 楚白筠低头看了眼亮起来的微信消息,懒散地勾唇:“有人来接我。” “哦,那就好。”郑溪朵笑得眉眼弯弯,目光却有些刺眼,“不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真是不安全呢。” 顿了顿,又问:“男朋友吗?” 楚白筠正迟疑着,身后传来一道清冽沉稳的男声,将她从些微窘迫中解救出来:“小楚。” 楚白筠回过头,目光捕捉到黑夜中一抹亮色,是他身上的白衬衫。 熟悉的冷调木香味包围住她,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抱里:“我们走吧。” 说完他抬起眸,淡淡地朝对面两个人致意。 纪修明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望着楚白筠问:“这是……你男朋友?” “是。”肩膀上的手摁得更紧实,“我是她男朋友。” “姐姐的男朋友好帅呢。”郑溪朵满腔笑意,自来熟地望向晏瑞阳,“姐夫,跟我姐姐在一起挺累的吧?” 晏瑞阳眉梢微动,夹着冷淡的兴味:“怎么说?” “从小到大,我姐姐追求者可太多了呢,连我身边这位都差点成了她鱼缸里的鱼。”郑溪朵挽着纪修明的胳膊,全然无视在家男朋友黑掉的脸,“姐夫,喜欢我姐姐的人那么多,她呢,又喜欢那种复杂的社交关系,你千万得看紧点儿哦。” “是吗?”晏瑞阳勾起唇,似笑非笑地垂眼看向怀里的姑娘,“她开心就好。” 郑溪朵一拳打在软棉花上,脸色顿时比纪修明还要黑。 晏瑞阳淡定而客气地道了别,就揽着楚白筠离开会所门口。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一只手扶在门顶上,一只手推着她进去。楚白筠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他,夜色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不由自主地心慌。 她自知没有和任何人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情,但她身边总有不同的男生献殷勤是事实,就连科室里的男同事,也总是对她格外关心一些。 这些晏瑞阳当然都看在眼里。 从小被家人忽略,母亲把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了郑溪朵,以为会陪着她越过低谷的纪修明,也在看着她痛苦挣扎的同时,选择了另一条康庄大道。她想要被关心,想要被疼爱,想要很多很多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来填补那种空虚。但她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懂她。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婊,肆意玩弄男人们的感情。 她只配被人唾弃。 车子还没有发动,晏瑞阳把手屈放在座位中间的储物盒上,也没有说话。 车里忽然响起女孩吸鼻子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一滴眼泪落在她交握的手指上,然后由着重力滑落,在薄荷绿的裙摆上染就一点深色痕迹。 “我没有。”女孩瓮声瓮气地开口,头埋得很低,侧脸几乎被散落的发丝全然挡住,“我不是她说的那样……” 晏瑞阳侧了侧头,眼皮微颤,手伸进储物盒里拿纸巾。 楚白筠没有听见回应,顿时更慌更害怕了。 她可以忍受任何人鄙夷的目光,也不在乎被全世界唾弃,可是在他面前,她第一次感觉到后悔。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和沈棠心那样天真无邪的女孩,连和男生说句话都会脸红。 他一定也喜欢那样的女孩。 她突然发现,那些铺天盖地的体贴和关心,那些喜欢的和羡慕的眼光,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换眼前的这个男人,只希望他不要像其他人那样看待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她慌极了,语无伦次,脑子里也一片空白,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淌,最后只剩下呜咽声。 车厢里只有女孩抽抽搭搭的声音,因为太过安静,仿佛连泪水滴在手背上都能听见。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有短暂的片刻,这声音忽然停止了。 他拿着的纸巾掉落在她腿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抬起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另一只手温柔地拨开凌乱的发丝,低下头,灼热的气息覆上她的唇,消弭了一切噪音。 楚白筠顿时忘了哭,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又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下意识地合上眼睑。 漆黑无光的世界里,感官被无限放大,男人炙热柔软的唇,并不算娴熟的亲吻,将她心底所有的躁动和难过都安抚下来。 终于他停了下来,却没有移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依旧是鼻息交缠,暧昧的气氛没有消减半分。 “本来想等到明天再说,你哭成这样,我怕是等不到明天了。”男人近在咫尺的黑色眸子深深地勾住她魂魄,微哑的嗓音也像是耳畔回旋的咒语,全都不真切,“我想做你男朋友,真正的,可以告诉所有人的那种。” 像是在梦里,她一个字都不敢信,眼睛睁得很大很圆。 就连刚才那个绵长的吻,也好像是一场梦中梦。 “我不相信他们,只相信你。”晏瑞阳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唇上轻啄慢吻,甚至轻轻地啃咬。 轻微的酥麻和疼痛从唇瓣相接的地方扩散开来,楚白筠如梦初醒,但很快,就被拽得更远更深。 第二次的吻如同疾风骤雨,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在茫茫夜色之中。万籁俱寂,只有唇缝间呢喃溢散出的模糊字眼—— “我喜欢你。” “让我一辈子保护你,好不好?” 更加滚烫的,也不知道是她汹涌的眼泪,还是无休止的吻。 原来她要的很多,全世界都想收入囊中。 可到了现在才明白,她想要的,只是他给的这一方小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