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恶魔的问候 刚刚的那是…… 妖怪? 蝉鸣的酷热街道上,苏翰睁大了眼睛,汗水从脸颊滑落,再次看向蛋糕店的橱窗,他盯了那块玻璃足足有十秒钟,最后还是忍不住眨了下眼睛,那怪东西就彻底消失掉了。 几秒钟前,透过落地橱窗的玻璃反射,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尽管整条大街没有一丝风吹过,但那人影披戴的偌大罩袍却在随风摆动,他的脸上带着一副纯白色的花纹面具,上面雕琢着扭曲邪魅的小丑式微笑,他微微侧倾着脑袋,似挑逗也像在观察苏翰。 苏翰出自本能的摇晃了一下身体,再次向那玻璃橱窗看去,上面除了一张紧张兮兮的脸的外别无他物。 他反倒是注意起了玻璃中的小人儿,玻璃中他一身松松垮垮的灰色短衣,外加一头凌乱不堪的乌黑头发,正提着今天午餐要用的青菜和鲜鱼、一些肉排和牛肉、还有整整五公斤重的鲜鸡蛋。总之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副要上战场打仗的样子,准备齐全。因为他妹妹苏铭抱怨说最近的伙食很马虎。 蛋糕店的老板奇怪的擤了擤鼻子,好奇的盯着正傻站在外面的路人。今天可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这个提着大袋小袋的年轻人在外面站了快一分钟,还顶着那么大的太阳。 最后苏翰一扭头面无表情的继续朝前方走去,他不会骗自己说其实这是个错觉,这是天太热中暑引发的幻视。 那白色人影真真切切,他不想装没看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这家伙的出场方式有些特别。 过去的二十一年中,此类事情基本每天都要发生一遍,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鬼魅出现在他的周围,今天还好,来的不是什么奇怪的家伙。 游荡在他身边的这些鬼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只默默地来骚扰他一个人,例如他在和妹妹一起吃饭时,总有一个全身赤红长有犄角的玩意儿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他有一张快能扯到耳根子的尖牙嘴巴,浑身上下都是奇怪的铭文符号。当然他有时候也会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风格,例如犄角的形状今天可能弯曲,明天可能朝天竖起,他尾巴的尖端有时会是一个箭头状的,有时会修整成鱼钩状,他还会有像人类那样如果剪了新潮的头发或者买了漂亮衣服展示的冲动,所以对这些苏翰知道的很清楚。 他们跟他从不说话,也不回应他的问题,只是每天都要在他身边游荡,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的日常生活里,仿佛都在时刻提醒他别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可那件重要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苏翰小的时候不哭不闹,家里人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稍大一点的时候,他查阅各种资料,透过各种渠道,终于知道了这些整日游荡在他身边的玩意儿叫什么名字。 他上网查阅过欧洲宗教古老的羊皮纸,对照着血红色的但并看不懂的英文,旁边的插图。这些有的长翅膀,有的冒黑烟,有的多种动物混合一体,有的犄角巨大,有的身上纹络特多,有的覆盖羽毛,有的熔岩附体……总之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恶魔。 苏翰走在人行道上被骄阳炙烤的无精打采,一个能看到恶魔的男人为什么非要独自出来买东西,因为现在他正放暑假。社会上给予大学生的暑期活动多种多样,全部包含在了一个叫兼职打工的活动里。 他啐了口唾沫。 所以他被父母安排了照看妹妹的任务,他想在外租房以逃避责任。 一个美好的雨后清晨,他打开公寓的大门准备晨跑,发现楼道里正坐着一个拖着行李看似孤苦伶仃的大眼妹子,他立马关上了房门,但由于那孩子直接在过道里喊我怀了你的小孩千里迢迢来找你……他便立刻把苏铭拽了进来。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父母为什么会把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扔到这里来,因为在他们眼中,苏铭——就是一只恶魔。 反正他身边每天都会有那么多的恶魔在游荡,多一个少一个的也都无所谓了。而且他的父母承诺会每个月打来足够的生活费直到暑期结束,苏翰知道其实是他们想要出国旅游,便假装欢欣鼓舞的答应以此讹了一笔不菲的费用。 反正给苏铭的每天三顿饭除了叫外卖还是叫外卖还是叫外卖。他从没带苏铭去过本市著名的观光铁塔和两步远的海边沙滩,也更不可能晚上陪她一起去逛街购物,所以除了吃饭以外都是零开销。 什么?一个声音说他太冷血太混蛋太可耻了,竟然如此对待可爱的妹妹,呵呵,一个终日与恶魔为伍的男人心肠会好到哪里去么。 再说,他从没觉得苏铭哪里可爱。 苏翰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身上的T恤几近湿透。大门上面的金属灯架上正坐了只长翅膀的怪猴子,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有点吓人,獠牙大概有人的小臂那么粗长有点吓人。 他路过时头也没抬,因为阳光实在太过刺眼他懒得抬头打个招呼。 他租的公寓楼里装了电梯,他刚想伸手按下10楼键时眼睛忽然一睁,整个身体随之僵住了。 因为上面所有的按键都只显示一个数字,666,这是撒旦恶魔的标志。 头顶上的灯管闪烁了一下,如被风吹动的摇曳火烛。一个黑影伸手挡住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黑烟,白骨森森的手指捏着一柄破烂黑伞,他需要弯下身子才能完全走进电梯里来,漆黑的宽大兜帽将他的面容遮去一半。 “麻烦帮我按一下10楼,谢谢。”虽然他们不会说话,但苏翰知道他们能够听见。 果然黑影慢吞吞的抬起了狭长的手指,他的大手很特别,每一根手指都修长的离谱,像一根根锋利的刀子。他点了其中的一个按钮,电梯关门后开始缓缓上升。 此时的监控室里,保安看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画面,空荡荡的电梯间中,一个提着很多袋子的年轻人正紧紧的贴在左侧,明明他可以将手中的袋子放下,人也可以再往中央站站。明明电梯里还有那么大的空间,他却显得跟挤满了人一样。 如果保安大叔能看到这个年轻人眼中所见,只怕会被吓的头发煞白。 “那边雨下得挺大的,是吗。” 苏翰目视前方漫不经心的问,他不指望能得到任何回答。 黑影发出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声音像透过呼吸面罩传出来的一样,大概就说是挺大的。 “叮”的一声脆响,苏翰没看是到了几楼便直接走了出去,不是因为他害怕与这个魁梧的长手恶魔同乘天梯,而是因为他的手臂实在酸痛,出门后他立马放下袋子甩了甩胳膊。 他刚好看到了一个铭牌是1001的房间,他确实是抵达了10楼。他回头向电梯间看去,那个漆黑的长手恶魔竟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电梯门关上。 哈,这帮家伙终于肯回应他了。 苏翰挑起嘴角淡然一笑,提着很大很沉重的袋子开始走向自己的公寓,他懒得再掏出钥匙,直接用脚踢了踢门,反正苏铭是不会外出的,因为她连钥匙都没有。 “咚、咚、咚。” 良久无人回应。 这丫头不会还再睡觉吧,现在已经12点过了。不得已他只好放下袋子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但这时门却被打开了,一只赤红色涂了指甲油的怪手替他打开了房门,他抬头看去,一个从未见过的恶魔出现在了眼前,之前他没有想过恶魔也会有性别之分,因为眼前的正是只雌性恶魔。 她有近乎两米的身高,身上的线条凌厉而又鲜明,裸露的赤色酮体上刻画着一道道的卷曲铭文,头上一对标志性乌黑小巧的螺旋纹犄角伸向两侧(这在恶魔眼中算是很性感的),黑缎般光泽的瀑布长发,双眼正下方各有一道类似猎豹的黑痕,一对硕大的黑色枯翼蜷缩在了背后,黑桃心状的尾巴在悠哉地摇晃着。 “喔,你好。” 苏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自己家竟是一个恶魔来给开门。 那雌性恶魔微笑起来,并没有雄性恶魔那样难看丑陋的尖牙利齿,然后她退到玄关一副恭迎的架势。 苏翰当然没指望她能帮自己提一下沉重的食材,换过鞋后他高声喊道:“苏铭!快起床帮我准备午饭!” 依旧无人回应,倒是那恶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哑语一般摆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还麻烦请你进屋替我把她的耳机摘了,如果我进去的话她一定又要乱喊乱叫。”苏翰仰头盯着她熔岩一般的赤色眼睛说,抱有一丝希望。 她立刻转身而去,一股黑烟从她的脚下腾然升起后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就听到了女孩儿的一声惊恐咒骂。 苏翰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他的亲妹妹是看不见恶魔的,这也就否定了遗传的因素,其实他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自己为何能看见恶魔。 他提着袋子路过客厅的镜子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镜子里成像的已不是那个黑发的男生,而是他的真身。 没错,他本身——就是一只恶魔。 镜子里的他一副苍白的面孔,眼下有两道漆黑的泪痕,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身材比人类大上那么一点,没有其他恶魔那般壮硕的身躯和巨大的犄角。 或许,这就是自己能看到恶魔的原因,为什么自己会是只恶魔呢?苏翰晃了晃屁股,镜子里面的恶魔晃了晃尾巴。 苏铭面容颓废的推门而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兄妹俩默默对视了三秒钟,苏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洗漱。 苏翰一脸黑线。好在他的真实面目只会出现在镜子里,而且只有他本人才能看见。他为什么会是一只恶魔,没人来告诉他原因。 这些事苏翰也从没对谁说起过,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列如,一些可爱的小动物从不敢接近他,他一进动物园不出三秒准会出事,那些黑蟒、狮子、老虎、灰熊、大狒狒等凶残动物会激动不已,就跟张学友现身街头一样。学校各种体育竞赛冠军从来都是一人包揽,有时候做噩梦时会突然惊醒,坐起来一看手里握着柄黑雾长矛,他会使用一些古怪的法术,姑且先这么叫吧,就是会操纵黑炎,那黑色的火焰靠的多近都没有热度,但只要被沾上,就能一直烧穿任何物体。 在这些怪象中,最令苏翰记忆犹新的事件是,初中时班上组织了一次青少年唱诗班,班主任见苏翰长得挺秀气,就让他去了,结果。 那当然是呵呵了,苏翰刚一踏进社区的那个小教堂,蜡烛全灭,十字架全部颠倒,墙上的圣母雕像留下了血泪…… 好在最后他还是顺利完成了演出,因为这是在21世纪,没人会信鬼神之说,就算有人相信那也不会想到,恶魔竟是一个秀气的少年。并且最后苏翰还跟其他同学一起与老神父合了影,神父还卖萌的摆了个V。 苏翰想,如果神父知道了真相的话,他大概会一头撞死在耶稣脚边吧。 总之过去的二十一年中,他是一只恶魔没错,但他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就和其他人一样,他依旧吃饭睡觉上学考试,周末打打游戏,晚上看看起点小说,偶尔去俱乐部一趟,和一个正常的男生没什么区别。 苏翰打开冰箱,将多余的肉类有条不紊的放进冷冻柜中。然后打开电视收看午间新闻,他很喜欢那个声音甜甜的女主持人李英爱。 “嘿!苏翰!我们中午不吃外卖了吗?”苏铭拿毛巾擦着脸说,见他手里提了很多的蔬菜。 “今天起就老老实实的做饭吃。”苏翰回道。 苏铭啊了一声,然后一蹦一跳的躺到了沙发上,暑假里她不是在床上用手机聊天,就是在沙发上看电视嗑薯片。 “那我们晚上吃火锅怎么样?”她试探性的问。 “听起来不错。”苏翰还在看李英爱小姐报道本市一则晚宴的消息,他又加了句,“如果下午你去超市把东西买好。” “真的?” 苏铭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下来,心想今天他是不是撞鬼了,要给自己做饭吃还答应晚上在家一起吃个火锅。这个天生一副坏心肠的家伙终于关心起他的妹妹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苏翰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因为他要锻炼身体,天天跟苏铭嗑汉堡嗑披萨这些垃圾食品是无法增肌的。 电视画面切到了一则有关北方干旱的新闻上,苏翰提着食材进了厨房,点开炉火开始烧水,掏出洋葱来看了一眼,辣眼睛还是算了,交给苏铭来处理吧,他这样想着将洋葱放到案板一边,但那雌性恶魔就靠在门框那儿,撇着嘴直摇头,她一准儿看穿了苏翰的心思。 “好吧,今天中午不吃洋葱。”苏翰说着又掏出了土豆,还冲她摇了摇,“这总行了吧。” 他把土豆握在手中,指间黑雾弥散,这些黑雾具备自我意识同时削铁如泥,苏翰可以轻松的掌控它们,只消一秒钟就能将土豆皮刮下来,他把光洁无比犹如艺术品的土豆扔进盆里,人类是不可能将土豆皮刮的这么完美的,只有恶魔才可以! 苏翰朝客厅里瞄了一眼,苏铭还在看些幼稚的儿童节目,她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仍然每天都“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他张开右手,黑雾缠聚,一柄小刀出现,他拿过一块解冻后的牛肉,切空气一般的切成了规矩的块状,就算是米其林的厨师也没法切的如此完美,只有恶魔才可以! 苏翰的确是一只恶魔,一只正在厨房里做土豆烧牛肉的恶魔。 或者说,一只活在现代的恶魔…… 第二章 吾之名 七月一个凉爽的夏夜,惠金小区十楼的某一处阳台。一个身材紧实的男生正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按着手机,他嘴里没有叼一根燃着的香烟,因为他本身没有抽烟的癖好,讲道理这个年纪这么忧郁的男生应该都会有想抽烟的冲动。 但那仅对正常的忧郁男生而言,苏翰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忧郁男生,因为他看的见恶魔。 虽然他本身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只要看不见这些恶魔时,他还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 一个人一旦能看到恶魔他的生活将会被完全颠覆,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你的身边。你既不能赶他们走,也无须冲他们大吼大叫,因为这些恶魔都会无动于衷。 他尝试过所有的驱魔方法,所有的方法在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都已经尝试过了,听好了,是“所有”的方法。其中包括像泼洒圣水(也就是教士念过拉丁语祝祈文后的水),朝他们丢掷盐块,朗诵网上淘来的《所罗门之钥》、《罗洁爱尔之书》,倾听了超过一百首的教堂圣歌,从古怪的塌鼻子人手里买过一些法器,吃过大蒜、沐浴过阳光,用尖锐的银器和木材刺向他们的身体,企图用镜子封印他们,点燃过一位醉酒老牧师珍藏的古旧衣物,全身涂满黑泥,佩戴十字架,用狗血画过奇怪的符印,冲他们吐口水,张贴过门神,使用过桃木剑…… 但他们依然存在。 就如同现在正跟苏铭一起窝在沙发里,磕着番茄味薯片看搞笑午夜剧场的那个雌性恶魔一样,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待了一星期之久。 苏翰伸了个懒腰,轻点手机屏幕上对手的角色头像框,那家伙临死之前还一直在嘲讽。 一阵凉爽的夜风拂过脸颊,远处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哗哗声。他在考虑要不要带着苏铭去海滩玩一玩,毕竟如果她回去向父母抱怨哥哥一整个暑假都没带她去十五分钟就能走到的海滩游泳什么的还是很麻烦。 之所以他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秦染在昨天邀请过他,如果仅仅是他的话苏翰会一口回绝,他实在想不出来两个大男人在沙滩上能玩出什么花来,一起堆个沙滩城堡,一起往背上擦防晒涂霜,一起来个激情的潜泳,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慢着,苏翰!”秦染在那头已经预料到他要挂电话,声嘶力竭的大喊:“何晴也会去的!” 他又慢慢将手机贴回了耳边,秦染继续解释道:“我问过跟她关系很好的一个女孩,她亲口告诉我的。” 苏翰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的话我会考虑看看,你也知道我妹妹是在我这里过暑假的吧。” “你妹妹,你还藏了个妹妹?”秦染立刻来了兴趣。 “是的,我是还有个妹妹。”苏翰冰冷冰冷的说,寒气透过电话传了过去,秦染的手机上起了一层霜雾,他知趣的立刻收声。 “那不管怎样我就当你答应了呀,我跟俱乐部那几个哥们说一声你会来的,大家都很欢迎你吶!”他在那头笑嘻嘻的结束了通话。 游戏的对局再度开启,苏翰还在考虑着其他的事情,匹配轮盘在一番电光火石后没有停在“旗鼓相当的对手”,指针指在了一个程序代码中不可能匹配到的名字上——嚼口香糖的恶魔。 他驾轻熟路的换掉了三张高费的卡牌,对于他这种国服天梯常年前两百的玩家来说打这个游戏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三张金灿灿的卡牌从冒着熔岩的空卡槽里飞出,阿克蒙德幽绿色的双眼从阴影中闪现,金色臂铠上雕饰着嶙峋的甲片,基尔加丹正张开硕大的双翼从夜色里滑下,赤红色的皮肤上滴落着滚滚熔岩,在漫天飞舞地末日守卫下萨格拉斯提着断掉的戈什拉彻一步步走来,巨大的犄角魁梧的身躯,曾作为Pantheon(万神殿)最强大的泰坦战士,在熊熊烈焰下他朝苏翰伸出了邀请的右手。 如果这些恶魔每天出现的方式有个评分系统的话,那这次绝对会是个五星好评。 “污染者阿克蒙德”、“欺诈者基尔加丹”、“恶魔之王萨格拉斯”,看着魔兽世界燃烧军团的三大恶魔都来邀请自己,苏翰会心一笑,将手机屏幕关掉揣进了裤袋里。 他仰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走进客厅坐在了苏铭的旁边。电视里的家伙正说着他这个年龄段完全不感冒的段子,口齿不清居然也会有人跟着一起傻笑。 苏铭捂着嘴巴嗤笑出声,兄妹两人的手在薯片袋子里抓来抓去,但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 “我说,你晚上吃这么多薯片一个暑假会胖成猪的。”苏翰首先发出了质询。 苏铭的大眼睛里显得有些发懵,她心有不甘的将薯片袋子倒了过来,里面果然渣都不剩。 “唉?我怎么会吃得那么快……” 苏铭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她正穿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衣窝在沙发里头抱着靠枕,小姑娘人很纤瘦但显得鬼精鬼精,虽然她只有十五岁但胃口爆炸,并且最喜欢的就是肉食,一顿大概要消灭掉同龄女孩们的三倍有余。即使这种吃法她也完全没有要长肉的迹象。 “我还没吃怎么都不见了,肯定是你都给我吃光了。”她一脸“凶手就是你”的表情,蹬着雪白的小脚丫爬了起来,由于整天待在家里她全身的皮肤都很白皙。她伸手向茶几上摸去,但刚刚那已经是最后一包了。 “苏翰,你明天再去买一些,家里的布丁和雪糕也都快没了。”她语气平平的命令道,从小到大她都是直呼其名。其实苏铭在外面也算得上是一个懂文明讲礼貌的花季少女,恶魔们都是这样的,他们都有一副华丽俊俏的外表展示给众人,但当他们一个人窝起来吃薯片时——就会原形毕露。 苏翰没搭理她,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之前他不会听她任何的请求。他正眯着眼睛看向坐在另一边笑的花枝乱颤的雌性恶魔,她细长而灵活的尾巴上还残留着一丢丢的薯片碎屑。 当然苏铭看不到这些,看不到有个庞然大物就坐在她身边,不然她会吓晕过去,别看她平常神经大条,其实胆子小得很。 “明天一起去见见我的朋友怎么样。”苏翰端着手机装作很随意的问,尽量想让这一活动显得无聊没趣一些。 远方阴沉的天空一声惊雷炸响,苏铭犹被雷劈,她僵硬的偏过头来,小脸吓得毫无血色,仿佛听到了一个恐怖午夜怪谈。 “你干嘛这副表情。”手机荧光照在苏翰脸上,惨白惨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我去见你的朋友,你这家伙、竟然还有朋友。”苏铭支支吾吾的说。 “我怎么会没有朋友,”苏翰心里加了一句,尽管都是些不正经的家伙,“因为大家好久都没见了,所以我们打算组织一下去海滩愉快的玩耍。” “可我什么泳具都没带。” “来这座以海滩闻名的沿海小城竟然不带泳具,”苏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是打定主意我不会带你去游泳的吗。” “是呀。”她毫不示弱的回答。 苏翰一时语塞,原来在苏铭心中自己的好感度已经跌破阀值了,这个样子可不行,就算是养只猫平时也得摸摸头呢。何况去海边时何晴也会去,让她看见一位经常带妹妹出来玩的居家男人是不是会好感大增呢,说不准好感度就会飙升到交往约会的程度了。 “没关系,这一片有很多卖泳具的,而且都很便宜,明天你会去见个面吧。”苏翰又冷冰冰的问了一遍。 “去,我当然要去,我头上长的蘑菇都快能炒盘菜啦。”小丫头显得很开心,她见苏翰还在低着头看手机,顶着乱蓬蓬的小脑袋硬凑过来,“你看什么呢,跟女朋友聊天?” 苏翰厌恶的翻了个身,一个字都没说,可苏铭还是不依不饶,越是避着她的事情她就越感兴趣,非要搞明白了她才善罢甘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通病。 “别害羞啊苏翰,快!让我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我不给妈说,你快啊!”苏铭使劲拉扯着苏翰的胳膊吵闹,力气大得惊人,平时吃的那些肉在此时才会派上用场。 奶奶个腿儿的,苏翰心里咒骂一声,这家伙现在已经成长到用一只手搞不定的地步了吗?他用一只胳膊死死的抵着苏铭,但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松防御住她凶猛的攻击了。 这一幕从二人还在孩童时期就经常发生,苏翰一手操作着电脑游戏,一手顶着要过来捣乱的苏铭,她那时候就爱搬个小板凳儿,坐在一边儿看苏翰打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游戏,和其他嗑着瓜子儿指指点点的恶魔一起,小小的房间里围了一大票儿的怪人。 美国的超级武器“闪电风暴”已经开始预警,苏翰用的伊拉克超级武器“核弹”也已经准备就绪,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高端的微笑,这些冷酷的敌人扔闪电风暴时总会朝着2000块的“作战实验室”扔,他已经摸透了这个套路,所以他机智的将作战实验室建的很远,用发电厂蔓延过去。 就在他要将核弹丢进美国的大本儿里时,突然感觉手臂上温热温热的,五岁的苏铭正认真的摇着粉嘟嘟的小脸儿把鼻涕蹭在他的身上。 身后的恶魔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的手一哆嗦,瓜子儿散了一地,苏翰手一歪将核弹丢到了自己家里。 自此之后他就不允许苏铭搬小板凳坐过来了。 10分钟以后。 “哎呦真是无聊,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怪癖啊,天天就知道看这些神呀鬼呀的。”苏铭嘟囔着从沙发上一脸不屑的爬了回去。那边的雌性恶魔被深夜档逗得直拍自己的大腿,但听不到她发出的任何声音。 苏翰不为所动,他正用Google搜索着一篇欧洲古老的祭祀文献,他以前看过那篇文章,是个中世纪名叫福洛德的传教士手写的。他刚刚才想起来,那文献上手绘的一张插图和眼前这个雌性恶魔有几分相似。 他向右滑动了一页,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照片出现在了眼前。 苏翰眯起眼睛,羊皮纸的上半部分记述着排巫运动时期一个巫女是如何被烧死的,大概也就是某户人家养的马突然死掉了,其主人想起来,某天村里的某个老太婆或某个漂亮姑娘走在路上对他笑了一下,进而想到,他看到该老太婆或姑娘某天夜晚穿着黑衣服外出,于是男主人开始造谣以致她们被绑上了柴火堆。事实上老太婆可能只是去散散步,漂亮姑娘可能是去约会情人。 他要看的当然不是这些,羊皮纸的左下方作者用惊人的笔触描摹着一个插图,一位跪趴的雌性恶魔——妩媚、妖娆、野性。在那个年代这种画风可真是不可多得。那恶魔有着蛇一般细长的黑色瞳眸,精灵般尖锐的耳朵,有一对黑鼻羊的小弯角,裸露着修长的小腿和双脚,全身上下只裹了件类似佩奴拉的织物,就是一种防寒的带帽斗篷,衣摆是半圆形的。 苏翰想如果那时有个《花花公子》或《时代》周刊什么的,这一定会作为封面女郎上镜。 当然,要作为封面女郎肯定会P掉一些不和谐的元素,例如她手里提着的一颗人类干枯的头颅,身边散布的几副战马完整的骨架。带着断口的腐朽骑士长剑如剑冢一般的插在周围、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摇曳燃烧,这种背景也会被编辑替换成泳池边嬉闹的比基尼女郎。 苏翰将画面整个缩进,试着阅读了一下福洛德所记录的文字,这些中世纪欧洲人所惯用的手写体堪比乐谱般混乱复杂,直至最后他才勉强看清了三个单词。 hernameKopusa “Kopusa?”他发着怪音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语调不太对,又试着重复了几遍,“Kopusa,Kopusa,Kopusa……” “歌普莎。” 他念出了一个古怪的发音,异样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苏翰觉得自己好像找对了某扇大门的钥匙,听着大门里面错综复杂的金属齿轮“咯吱咯吱”的旋转咬合。 一声轻喃如同千百万个风铃在广袤的天际同时颤动。 落叶轻点在了湖心中央,扩散的波纹开始向岸边蔓延。 空旷的原野上,茂密的神木在风中发出了细微的摩挲声……然后这千丝万缕的细线断掉了。 当他念出这个名字时,歌普莎从沙发上忽的一声腾空而起,双翼展开瞬间带走了所视之处全部的光明,小小的客厅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远方的乌云带着谦卑的身姿开始退去,隆隆的惊雷似乎也看到了某位君王降临而沉默收声。夜空中的皓月再次穿过云层,银光照在她猩红的眼睛里仿佛石沉大海带不起一丝波澜。 苏铭淡定的起身去查看电闸,苏翰则一动不动的怔在那里,眼睛斜瞟向手中闪烁不定的手机荧屏,在熄灭之前他看到了插图下还注有一串单词。 Lord'Of'Acheron(冥河之主) The'Duchess'Of'Sighs(叹息女爵) 他再度望向歌普莎夜色里的魅影,那硕大的枯翼如新破茧的蝴蝶般舒展开来。她展露笑颜,带着一种阔别已久再次重逢的喜悦,那紧实的赤红色肌肤在月光下柔美而又光泽。 期盼之人终于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向苏翰俯下了高大的身躯,修长的手臂置于胸前,她的手腕上缠着神话中华丽的「赫里嘉之环」①,发出的声音是两个女人的混合。 “尤贝努塔哈诺(吾王之血不朽)!” 注解: ①“赫里嘉之环”赐予掌控冥河之人的宝物,用三种极富穿透力的材料打造而成,无面女妖的声带、恶毒之人的目光、黑金闪耀的光芒,晃动手环发出声音可以招来世间(不包括天界)所有的座驾。 第三章 地狱囚犯 “Four'scene'of'love'and'laughter,I'll'be'alright'being'alone,Four'scene'of'love……” 《four'seasons》的闹铃响起,夕阳的余晖透过植绒窗帘洒进客厅,下午的朦胧光线让房间内显得影影绰绰,仿佛雾气弥漫的草场。一个米黄色的尖叫鸡正躺在客厅的灰色地毯上,靠着简约舒适的沙发腿,然后它被只大脚整个踩扁。 金灿灿的阳光照的苏翰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索性就闭着眼朝茶几上摸索自己的手机,不料却碰倒了一片空的薯片袋子,“哗啦”一声全部掉到了地上。他气愤的砸了下沙发垫,苏铭这丫头吃完又没有收拾好,他刚一抬头,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这个在响吗?”歌普莎好奇的晃了晃他的米5,然后递给了苏翰。 “谢谢。”苏翰闷闷的说了一声,关掉闹铃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他和秦染、方晨俞定的是七点Lariors酒吧碰头。 看他精神不佳,歌普莎以为是自己的过错,她问:“我昨晚是不是打搅您休息了。”歌普莎一直在用敬语称呼他。 苏翰捡起了那个尖叫鸡,在沙发上盘腿而坐,脑袋仍旧懵懵的,他和苏铭吃过午饭后就一直在睡觉,他揉了揉脸说:“没有,你没有打搅我,只是我们聊得太晚了些。” “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苏翰顿了顿两眼发直,要干什么来着,“哦!要先换衣服,然后该出门了,苏铭!” “需要我帮您安排马车吗?”歌普莎恭敬的问,一副私人管家的姿态。 “谢谢,马车恐怕来不及了,我们要乘地铁去,还要再转一次。”苏翰有些无语,马车?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什么年代,说着他就去拍卧室的门,“我们要出发了!赶快换衣服!” 苏翰走到洗手池边冲了把脸,歌普莎一直跟在后面,她倒也是不离不弃,接着问道:“需要我同行吗?” “需要,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问你呢。”苏翰脸上挂着水珠,他拽过毛巾来,但他的毛巾很潮湿。混蛋!肯定又是苏铭当擦脚的用了,他一咬牙手里窜出了黑炎,将毛巾烧的渣都不剩。 “大人,您在现身状态下是不能使用这些的,我发现您经常使用,但这在远土是禁止的我昨天晚上跟您谈起过这个。”歌普莎睁着蛇一般的眼眸说,但没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远土公约》嘛,你是跟我谈起过,还有个镜世界什么的,你讲的太多我一时没能接受。”苏翰以为自己最晚只是喊了个人名,没想到就跟卫宫士郎喊了声“Saber”一样,歌普莎出现时就差问一句“你就是老娘的master”吗? “那您考虑清楚了?” “清楚、什么?”苏翰脱衣服时犹豫了一下,见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回到冥府,以领主的身份参加公投。” 苏翰还没回答,苏铭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她换上了蕾丝衬衣和一条黑色的百褶裙,耳机藏在乱蓬蓬的头发下面,她一出来就打了个冷战,嘟囔道:“家里不是停电了吗,怎么比开空调还冷。” 那是阴冷,苏翰在心里说。这是歌普莎降临世间的“征兆”,通过昨晚的了解,他知道歌普莎是一只阶位很高的恶魔,位至公爵,她在冥府的工作是管理冥河Acheron,帮助需要引渡的亡灵抵达彼岸。同时她是悲伤与叹息的恶魔,让世间万物心灰意冷,彼此消沉只想一心死去。 昨晚歌普莎降临时就散布了消沉的情绪,整间屋子里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感染,消沉的无法继续工作。恶魔们不光能给活物带来影响,他们的权能对凡间的一切事务都有效果,所以歌普莎又被称为“叹息女爵。” 苏翰检查了一遍钥匙和手机,一摆脑袋示意出发:“我回来再试试看能不能修好,现在得赶路了。” 苏翰读大学的地方是座沿海城市,这里常年笼罩着乌云,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海风味道。这座城市有个怪象,白天总是阳光万里,但只要到了晚上,天空必定会飘起小雨,和新闻联播那么准时,到了深夜,小雨会变成暴雨,城市的人们已经习惯在劈啪作响、雷声隆隆的窗边入眠了。 大街上已是细雨绵绵,兄妹俩快步朝最近的地铁口走去。苏翰有考虑过要买一部二手的雪佛兰,但不是他看不上,就是价格接受不了,时间一长没有合适的他就干脆买了辆二手摩托,在这个拥堵的城市里倒也方便。 要去约定的那个地方,至少要花费一个半小时,因为那件酒吧是在市中心的西边,秦染、方晨俞是本地人就住在市中心,地方是他们找的,秦染虽说是个南方人,但却带着北方的豪爽,用北方话说就是能扯犊子,他是极限俱乐部里的核心人物。苏翰长大的地方在一个鱼米之乡,但他却少了那里男子的几分柔和,眉宇间带着一股锐气。 地铁站里,温度很低,比地面上要凉很多,暖风只有从隧道里面吹出。苏翰找了站台中央的椅子和苏铭背靠背坐下,地铁三号线在身后呼啸而过,月台上站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刚刚下班的职员,列车停稳后他们便集体朝里面冲锋。苏翰庆幸的想还好不是跟他们一起的。 他抬头看了眼到站表,还有十站才到,他算了下时间应该紧巴巴的,他是个极为准时的人,或者说有些强迫症,说是7点他就一定要在秒针指向59格时迈进那个酒吧,不然心里会猫抓似的难受。 歌普莎摇着黑桃心状的尾巴站在一旁,人类是看不见她的,她的个头在人群中很是突兀,和一位NBA女球员一样。自从昨晚苏翰念出了那个名字后,一切都改变了,平常游荡在他身边的恶魔们不再遮遮掩掩,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们昂首挺胸的出现,客客气气的过来打招呼。 苏翰感觉背后被苏铭硌的难受,她娇小的脊梁却坚硬的跟铁铸的一样,她总是一刻也不安分,这会儿正可怜兮兮的摸着自己的小手。 “你给我涂的药膏到底管不管用啊,这些红疹怎么越来越痒呢?”苏铭责怪道,眼睛睁得圆圆的。 “湿疹嘛,我刚来时也是这样的,你越挠越完蛋。”苏翰尽量挺直了背,这样还会舒服些。 “多久能好,我的手都肿成香肠了。”她拽了拽衣袖,试图把红彤彤的手藏起来。 “说不准,反正能好。”苏翰无聊的瞥了眼瓷砖墙上的壁挂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暑期培训班的广告:小升初,初升高,师资力量雄厚,寄宿式管理二对一辅导。苏翰曾威胁过苏铭,如果她不老老实实的收拾好房间,他就会把她扭送到这种培训班里头去,然而对这个古灵精怪心理年龄过二十五的少女来说并无卵用,不过她还是认真收拾了下屋子。 附近那个婴儿的哭啼声还在持续着,自打苏翰坐到这开始,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就在他附近焦急的晃来晃去,她应该错过了好几趟地铁,因为她怀里的婴儿在止不住的哭泣,她一边念叨着好乖好乖一边摇晃臂膀,但都无济于事。 苏翰知道这不是他搞出来的,他抱过亲戚家的小孩,小孩子并不讨厌他,反而会对他微笑,他看向旁边的歌普莎,以一种询问的眼光。 她摇摇头,解释道:“小孩子的心是纯善的,我的能力对纯善之人是没有作用的。” 苏翰叹了声气,手插口袋烦躁的抖着双腿,他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的,但并不是说他不喜欢小孩子。苏翰养过只猫,一只白色的加菲猫,头顶上有两片姜黄色的毛发,说来奇怪,所有弱小的萌物里,只有加菲猫不惧怕他,后来猫被何晴要走了,因为实在太可爱了,苏翰倒是一点也不心疼,何晴是他暗恋的女孩,即使她想要只刚出生的小北极熊宝宝,他也会立马飞到北冰洋弄一只来让何晴摸摸,当然还要在放回去。 恶魔对于喜欢的东西,不亚于龙类对金子的痴迷程度。 婴儿的哭啼没完没了,苏翰受够了这吵闹声,正欲起身离开——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划开光滑的黑板,他举目四望,人未至声先来,他看向周围的人,他们没有一点不适的表情。 隧道里传来了一阵铁轨嗡嗡的震颤声,打着白光的车头在隔离带玻璃后呼啸而过。这种分贝的音量都没能掩盖住刺耳的吱吱声。苏翰站起身来蹙眉思量,这让苏铭差点仰倒在地。 歌普莎也在细细聆听着这怪异的声音。这怪声就好像是在耳朵边发出的一样,空洞而无生气,在这嘈杂巨大的地铁站内蔓延,同时冰冷的让人窒息。 列车启动、加速、驶离了站台,站台上的人们依旧有说有笑。拉着行李箱的游客在看电子广告牌上的地图,抱着公文包的商务人士在喋喋不休的讲着电话…… 苏翰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转过头去,就在左侧的楼梯口间,正往下走的行人之中,残破的拖地斗篷逐渐显现,他似乎没有脚,只是那样虚无的飘在空中,混在行人里一起向下走着,干枯腐化的双手露着森森白骨,身披巨大的白色罩袍,衣摆处像正烧着的白色烈焰。 这个诡异的高大魅影缓缓的走下了台阶,后面还有一位跟他一模一样的怪物。他们手持巨刃头戴面具,那面具上的纹饰雕琢的荒诞而又诡异,唯一不同的是,后面的那个白衣邪魅捧着一本黑色书籍,另只手中的巨刃拖在地上,那怪声就是他制造出来的。 他们就和普通的乘客一样,安静的站在警戒线后。苏翰注视着这两个两米有余的怪物,这跟他以往见到的恶魔有所不同,他们带着武器,服饰统一,明显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苏翰握紧了拳头紧绷身体,尽管离得很远,他也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凋零与绝望的气息,像正站在漫天的落叶之下。 “枯衣……” 第四章 地铁诡影 歌普莎眼神里明显充满了戒备,她紧盯着这些高大飘渺的邪魅说:“肉身在此灵魂却行走在冥府深处,在他们眼中凡间的一切都是颠倒的。这些在地狱深渊犯下重罪的囚徒为买通狱卒,无论他们之前是何等高贵强横的大恶魔,都甘愿来到凡间替人效劳。” “他们也是恶魔吗?”苏翰觉得不像,一边的婴儿哭的更凶了,恶魔并不会给人这种不好的感觉。 歌普莎不再看他们,她说:“他们曾经是恶魔,但犯下重罪被关进了地狱,完成各种委托来获取冥河银币,就是盖在死人眼上或含在嘴里的那种银币,用钱来贿赂狱卒以减少刑期。” “原来是囚犯,怪不得都戴着面具,是不想被认出来吧。”苏翰松了口气,那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就跟假释期的罪犯一样,他们会安安分分的。 “大人,我们得小心一些,一般他们出现都是很危险的征兆,这附近一定会有灾难或者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歌普莎提醒道。 苏翰苦笑一声说:“他们不会就跟《死神来了》一样,所到之处就发生各种意外吧?”歌普莎挑挑眉没有应答。 苏铭站起身来,挎着她的帆布包,朝前面的警戒线走去。 “很不巧呀。看来我们是跟死神同程一班车。” 两位枯衣跟着人群走进了车厢,苏翰拉住护手站在了过道里,他惊奇的发现,不光这列车厢,所有的车厢人都很少,座位大部分还都是空的,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年,头一次在这个点看见空荡荡的车厢。 苏翰发现其中一位枯衣也正看向这边,因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是那雕花的面具扭了过来,他歪了歪头,苏翰立刻就想起了蛋糕店橱窗映射出的那个家伙,只是他们戴的面具不太一样。 几个穿卡通体恤的小男孩比着飞机的姿势穿梭在过道里,绕着栏杆转来转去,他们的父亲大声呵斥了一声快坐好不然会摔跤。一对情侣嘻哈着走了进来,他们穿着相似的流氓兔衬衫,男的向里看了眼后撇撇嘴大概觉得有些古怪,搂着女友朝另一节车厢里走去,路过苏铭时,她立刻收好了憧憬的眼神,假装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她找了处靠门的位置坐下,书上说一般找这种位置坐的人心里都缺乏安全感。 车门关好列车开始加速,苏翰自然的晃了一下,枯衣们却纹丝不动,他们看起来还算友好,苏翰问道:“你说会有灾难发生,我怎么觉得没有什么坏事呢。” 歌普莎正用尾巴缠着金属杆,抱着胳膊说:“我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小时候听长辈们这样说的,冥府的恶魔都知道要离枯衣们远一些。” “嗯,昨晚你给我提起过冥府的事情,你说我是那里的什么人来着。”苏翰当时迷迷糊糊的听完就给忘了。 “您是冥府的四位领主之一,我想有关西国和奥斯兰帝国的那部分您也一并忘了吧。”歌普莎十分善解人意,不等苏翰发问她就说出了这两个国家的名字。 苏翰笑了笑,通过交谈,他知道歌普莎是个性格温柔细腻的恶魔,她有理性,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如果把她想像成人类的话,她大概会是那种带着黑框眼镜温文尔雅的女白领形象。 “对,西国和奥斯兰帝国,他们都是镜世界里的国家,而且听起来还像正在打团战的样子。”苏翰说。 “正因为战事迫在眉睫,我们才需要您宝贵的一票,这将决定着冥府效忠哪一方,对于镜世界的整个格局都有着巨大的影响。”歌普莎重温着这段对话,她确定苏翰根本没当回事儿,她看着苏翰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忽然被他黑金般的瞳孔所吸引,直到苏翰偏过头来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做出决定。 “没有关系,您的决定早已经做好了,现在只要您回冥府参加投选即可。”苏翰露出困惑的神情来,但他不能再说话了,因为有个小男孩正吃惊的猛盯着他,他一定以为这个哥哥是个怪人,只有怪人才会对着空气说话。 地铁已经进入了隧道,两侧的广告牌上透着迷幻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荧光。那是个皮肤白皙的外国模特,为一款美容产品代言,苏翰看着她一帧一帧的展露出妩媚神秘的微笑,她的确是个魅力十足的模特,她还在慢慢的展露笑颜,伴随着咔嚓咔嚓的轨道撞击声。 苏翰仍在欣赏着她的美貌,恶魔也会对美丽的东西感兴趣。但就在这时,车厢的前端传来了一声惊骇的尖叫,然后迅速的变成了一片尖叫声。 他朝前方看去,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短发女孩跌倒在了地板上,她的手机、钥匙、单肩包散了一地,脸上透着难以言状的惊恐之色。附近有位大叔打算扶她起来,但他同样也看到了些什么,吓得他大喝一声。 苏铭睁着惊恐的眼睛指向窗外,大喊道:“苏翰!有鬼!” 苏翰再一看去,广告牌上原本俏丽的女模特张开了血盆大口,空洞的黑眼窝,外翻的眼睑,尖牙从撕裂的腮帮里探出并喷涌着血液,她的脸已经变成了针缝的布娃娃,一帧帧的变换移动似乎要从画面里爬出来。 苏翰难以置信的贴在了车窗前,他急促的喘息让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气,心脏一阵猛跳但很快平复下来。 这一切仿佛是电影镜头,但又如此的真真切切。车厢一阵左右晃动,像是有什么大家伙爬了上来,苏铭大叫一声,有个影子从她背对的窗户外一闪而过,吓的那几个小男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车厢上方的灯管开始一盏盏的闪灭,玻璃窗发出微微的灰色的光,光越来越暗了,黑暗的触手从各个缝隙里面钻了出来,仿佛要把人拉下无尽的泥潭。苏翰想幻化出黑雾长矛,这种时候总要拿把家伙才能让人安心,但歌普莎制止了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头顶上最后一盏灯闪灭前,那个捧书的枯衣转了转手,歪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苏翰没理解他的意图,然后灯灭,两个枯衣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列车的光明全部消失,乘客们陷入了恐慌。苏铭带着哭腔喊道:“苏翰!苏翰!你快过来!你个聋子我叫你赶快过来呀!”她正抱着帆布包蜷缩在座位上,脚都不敢沾地。 苏翰顺着声音摸索了过去,他的腿碰到了一个小男孩,小家伙没哭,苏翰抱起了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找个地方你先坐着呀。” 另外一边,“爸爸,好黑呦,你在哪儿?”“我在这的!乐乐!”男人拍了拍手,“快过来!” 漆黑的车厢内,人们惶恐不安:“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知道,停电了?”“快看外面!有个女鬼!”“嗨谁踩着我了。”大妈不客气的喊道,“大家快打开手电筒!”这是个年轻的男声。 苏翰抱着小男孩摸黑找到了苏铭,她已经吓的快哭出来了,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苏翰本能的笑出了声,他就是有这样的恶趣味。 “是地铁坏了吗?”她瞪着坏笑的苏翰,恼怒的问。 “没有吧,还开着呢,只是停电了而已。”苏翰说着把小男孩放到了她旁边。 “你抖得这么厉害?” “胡说!”苏铭将背包抱得更紧了,她一点儿也不想承认。 见她这样,苏翰又想使坏,很严肃的说:“但我想告诉你,真的是闹鬼了。” “你怎么知道,茅山道士化缘神功邪魔退散啊你!”她最记恨别人拿这些吓她了。 “不是闹鬼还是什么,你看看你后面。”苏翰朝车窗努了努嘴。 苏铭倒也干脆说打死我我也不看,眼一闭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坚决不看外面还在滴血的广告牌,那个嘴巴裂开的女人已经从上面消失了。 苏翰翘起嘴角心中一阵窃笑,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照在苏铭的脸上,然后他把手机硬塞给了她。 “在这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一个手印突兀的拍在了车玻璃上,透过广告牌的微光纹路清晰可见。 苏铭哇的一声炸了毛,针刺般的站了起来,双腿一蹦跶盘在了苏翰身上。苏翰淡定的过去用手比量了一下,苏铭大叫着你别过去呀呆子老老实实搁这儿站好了!苏翰没搭理她,比较后发现那应该是个女人的手掌印。 还真是闹鬼了呀,苏翰心想,但又觉得这无比可笑,他自己就是一只恶魔,听说过恶魔怕闹鬼的吗? “快回去别在这站着啦!听不听得懂人话呀!”苏铭抱在他身上仍不安分,一个劲儿的指挥着。 苏翰觉得有只吸附力极强的章鱼正粘着自己,他一把拉下了苏铭,把她重新扔回座位上,然后将手机握到了她手里。 他一脸忧郁的说:“逗你玩的呀,哪会闹鬼也不想想,这就是天天看‘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的后果,你的智商都给派大星吃了。” 歌普莎拍了拍他的肩膀,苏翰回头看去,艾玛吓老子一跳! 车厢内,被手电筒光束扫到的是一对不规则的黑眼,里面没有眼白,只是单纯的漆黑,而且双眼离得很远,像苍蝇那样。感觉到苏翰的目光,他的脸慢慢抬了起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珠,这怪物有一具类似人类的身体,他的身后带着浓浓的雾气,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向外翻涌。 “一个乌麦尔①。”歌普莎看到这恶心的玩意儿时竟松了口气。 “嗬,就是这家伙搞得鬼啊,长得挺帅嘛。”苏翰看着他扭曲的眼睛一脸嫌恶的表情。 歌普莎向来不喜欢没有脑子的役魔,看他嘴上的血迹应该残杀了不少人类,她带着蔑视的口吻说:“役魔里的杂碎,那两位枯衣来大概就是为了他吧,狱卒都不想动手,所以打发他们来了。” 听她的口气乌麦尔好像还是个战五渣的样子,但苏翰不那么觉得,因为那家伙已经裂开了整张嘴巴,里面是一圈接一圈的细密牙齿,身后的浓雾里已经探出了无数的肉芽,血管一样的粘附在车厢里。 喂喂!等会我还得吃饭呢!你这熊样的让人倒不倒胃口?苏翰实在看不下去了,刚一抬手,只觉两股劲风吹过,枯衣们的巨镰已经将其砍成了几截,那个乌麦尔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张着怪嘴嗷嗷的叫唤,然后脑袋被锋利的刀刃刺穿,切西瓜那样的简单粗暴。 随后列车内的灯管闪烁几下,又恢复了光亮,两位高大的枯衣如山涧薄雾般隐去了身形,一切都正常如初,没有血盆大口的模特,没有黑暗的触手,没有枯衣也没有乌麦尔,干干净净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连窗户上的那个手印都消失了。 “小兔崽子!刚才那么喊你你咋不吱声呐!”男人气势汹汹的走到了苏铭旁边,以为是她在照看小男孩,连忙道谢几句。 原本列车早该到达下一站的,拖了那么久才到竟然没有人察觉。出了隧道后,才有种进入现世的感觉,之前的种种如镜花水月般虚幻。 一到东兴站,苏翰立刻看见了几架专业级的数字摄影机正对准这边,月台两侧,还有十数顶墨绿色的简易帐篷,大量的工作人员在现场东奔西跑,搬反光板,为演员们定妆,为导演和摄像师端茶送水,一部轨道摄影机正随着列车减速慢慢跟进,大胡子的外国摄像师正调试着升降支架,两位厉鬼装的演员在与导演热切交流着什么。 列车停稳后,有个戴眼镜的马尾姑娘拿着场记板冲镜头“咔”一声。 苏翰茫然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尽管还没到站,他也急于下车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苏铭都已经先跑出去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在门口热切的与他们握手,工作人员为每一位下车的乘客分发纪念品。 “抱歉吓着您了,抱歉,真是对不起,对不起,还请见谅……”中年男子一边握手一边鞠躬道歉,态度十分的端正。 苏翰刚一出门就被打扮清凉的长发美女们塞了一大包纪念品,迎接的美女个个瓜子儿脸低胸装,笑容满面热情四溢,胸前是元大惊声尖笑社团的人脸logo。学校里还有这种社团?苏翰愈发茫然,看了眼手中的包装礼盒,是个Q版的女鬼造型,萌萌的很可爱,上印一行大字:《冥日莫出门》暑期重磅来袭!炎炎夏日带您一起不寒而栗! 苏翰是彻底懵逼了,甚至怀疑性的看了眼歌普莎,她究竟是不是一只恶魔?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场骗局?刚刚在车内被吓破胆的众人很快就恢复了神智,扶女孩起来的大叔正笑眯眯的跟美女们比V合影,大妈说闺女呀你得再给我盒纪念品压压惊…… 没容苏翰细细琢磨他就被人一把推开,这强有力的一掌明显是位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所为,苏翰趔趄几步转身就要开骂,但马上就被眼前惊人的气势所震撼,刚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短发女孩正发狂般的超前跑去,好似一头发情的非洲野犀牛,佛挡杀佛的架势,纪念品都扔地上不要了。 在看前面,一大票儿的女生围堵着简易帐篷,与经纪人和保安人员殊死搏斗,大喊着:“欧巴salanghei!”“欧巴我要签名!”“谁也别抢,欧巴是我的!”“再挡老娘跟你玩命!”“欧巴我要跟你生猴子!”“salangheiyo!”…… 苏翰就说怎么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苏铭,原来人家早挤上去了,不过苏铭身纤体瘦,根本挤不过这群女汉子们,只能眼巴巴的在外围干等。 环顾整个东兴站,这里俨然成了好莱坞大片拍摄现场,这气氛这激情,工作人员撒着花迎接到站的乘客们,仿佛接待古罗马凯旋归来的勇士,年轻女孩们的这一张张殷勤笑脸,再大的火气也能给灭了。 苏翰木讷的站在原地,有种尘世渐行渐远的感觉,他偏向歌普莎:“想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不,您早已经醒过来了,并且预算抵达时间已经过半,您看到的枯衣是真的,乌麦尔也是真的。”歌普莎有条不紊的说。 “可是、可我怎么感觉——”苏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纪念T恤衫,精美的玩偶,还有一沓的影院代金券,“我怎么感觉好像都是假的一样。”惊声尖笑社团的美女们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搂着他开始合影,里面不乏几位熟悉的校花。 歌普莎解释道:“没错,他们十分擅长做这个,这应该是西国的远土资源管理局,或者是奥斯兰帝国驻远土的各家族搞出来的,不过看这阵仗,应该是奥斯兰帝国收的尾,他们在远土的势力如日中天,地狱役魔外逃这种事件都是冥府负责清理,奥斯兰负责收尾。” 苏翰无奈妹子们的热情,只好摆了个笑脸,待她们走远后点点头说:“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跟《黑衣人》里的J一样,明明马路上的坑是被外星飞船砸的,硬跟民众解释说是煤气管道爆炸导致,话说拿记忆消除器闪一下不更方便吗。” 枯衣和乌麦尔只有他跟歌普莎能看到,人类刚才只是看见了那个受到“征兆”影响的广告牌和其他一些异象,他们是看不见恶魔的,这么一想倒也就合情合理。 歌普莎显然没听明白,不过她看苏翰好像明白了,也就没再多问。 苏翰顺手就把纪念品丢进了垃圾桶,接着说:“你不是说两国还在打仗的么,怎么还有闲工夫管这事儿。”。 “无论是不是在战争状态,镜世界对于远土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我们一直谨遵公约,小心处理这里的一切事宜。奥斯兰帝国在远土的势力超乎您的想象,处理这种小事情只是他们的职能之一。”歌普莎正说着,苏铭气鼓鼓的跑了回来。 “太不像话了,这群疯子。”她叉着小蛮腰说,明显是因为没要到签名而赌气。 “行了没看到你的亲哥哥还是跟我这混蛋走吧,耽误太久我们直接打车过去。”苏翰正打算朝出站口走,却被苏铭死死拽住。 她不甘心的说:“不行!难得当回群众演员还被整那么惨,他们得补偿我。” “你又想玩什么。” 苏铭眼珠转了转,正好瞥见了门口那个道歉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很好说话(很好捏)的样子,她大步的走了过去,那名中年男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歌普莎看着苏翰无奈的表情,莞尔一笑说:“我倒是很欣赏公主的个性。” 注解: ①乌麦尔:虚无地狱的役魔,通常会拿把手术刀,偏噬漂亮的女人,会将其肢解后吃掉,实力在役魔中属于最下级。 第五章 吸血鬼刺客 九江路的路口处,苏翰降下车窗一股热气立刻席卷而来,他看向墨云翻涌的天空,伸出手去试探外面已经飘起的小雨。 绿灯亮起,他踩了脚油门,KnightXV(骑士十五世)这钢铁怪物级别的SUV轰鸣着超前驶去,4吨半的蛮牛在马路上疾驰。本来他应该开一辆西尔贝去的,但歌普莎两米多的身高显然不适合这款异次元造型闪电般的超跑,里面根本没有她坐的地方。 苏翰原本是不屑于借助恶魔的力量的,他坚持要打车去,但歌普莎说她可以招来凡间所有的座驾后,他迟疑了,小声问了句,现代的也可以吗,歌普莎肯定的点点头,苏翰有了点小激动,他借口去车行租辆车,让苏铭在路边儿等着。 五分钟后他就开着一辆黑色的KnightXV接走了苏铭,苏铭不懂车子,只是从路人们惊异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二,路人们惊呼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是本市哪家的千金呀。苏铭实在看不出这辆黑不拉几又笨重又难看的车子哪里好,上个车都费劲,还埋怨苏翰为什么不租辆正常点的大众甲壳虫。 苏翰连续换挡,猛踩油门6.8LV10的发动机嘶吼着,他不想解释“大众甲壳虫那些玩具车趟过去都不知怎么没的。” 当然,天天看“嗨章鱼哥你想吹泡泡吗”的少女是不知道这种2000万的钢铁雄狮从哪儿来的,她天真的以为真是苏翰从车行里租的。 歌普莎跟苏铭一起惬意的躺在后面,苏铭在翻看着与明星欧巴的合影,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歌普莎在一旁好奇的瞅着,不懂她在傻笑什么。 苏翰拿过手机来一看,叹息说:“拜托能不能别在家里发这种奇怪的东西,在你朋友圈发也就罢了。” “嘿你管我是不,我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说你没虐待本姑娘还不行。”苏铭回击道。 “行是行,但你别用这种方式,不然又有人要叨叨我带坏你了。” “那你给我说种方式听听。”苏铭本想用脚丫子蹬蹬驾驶座,但无奈够不到。 “你可以拍你写完的暑假作业,可以拍今天中午我给你做的清炖鲳鱼,或者我帮你拍张你打扫卫生的靓照,总之——”苏翰朝左看了眼路牌,确定没错后,“别是这种不积极的东西。” “你也有脸说,那鲳鱼说好了一人一半,原来锅里还藏一条!”苏铭抗议道。 苏翰毫不掩饰的坏笑起来,他就是这么个无良的人。 但恶魔们都是这样的,他们有时会给自己藏一条鱼,被发现以后还要邪恶大笑。 苏铭慵懒的放下了手机,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不满的说:“你朋友定的那地方到底在哪儿,我快饿死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那鬼地方导航地图都不显示。”苏翰再次划开锁屏,读了遍秦染给他的短信,肯定的说:“我想我们快到了。” Lariors酒吧的确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附近连个停车场都没有,苏翰就这样把这钢铁怪兽撂在了路边,爱贴罚单贴去好了,反正他也不准备再开走它,下次让歌普莎招辆凯佰赫战盾,他已经彻底爱上了恶魔的力量。 小雨落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燥热的城市还未冷却下来,下车后的世界简直是个蒸笼。 苏翰注意到了那块风吹日晒的小招牌,打量起了酒吧,它的左边是家高档的洗浴中心,右边是一片低矮的小吃街,站在这都能闻到烤鱿鱼和大蒜酱的香味,并且能看到光膀子的大叔在街头出没。而这间起了个洋名的酒吧,与附近的景象格格不入。 会不会和凤凰社总部一样?苏翰嘀咕着,想找找看有木有什么隐藏机关,但很可惜,这只是一间破酒吧。 苏铭望着这间连霓虹灯招牌都没有的建筑,脸上写满了鄙夷,在她心目中苏翰的朋友们已经先丢了印象分。 两人沿着破损的石阶向下走去,苏翰感觉正走向一间阴暗的地牢而不是酒吧。他推开了下面那扇半掩的木门,试探性的朝里面望了一眼,没有蓬头垢面的醉酒者在呕吐,也没有衣着暴露的小姐上来搭讪,他舒了口气,真心祈求这帮家伙找的不是那种地方。 他们穿过了条昏暗的走廊,走廊的左右都是关了门的包间。里面不会是正嗑药的家伙吧,苏翰祈求千万别是。来到大厅,他才发现这只是家中世纪主题的酒吧。 长木桌的尽头,坐着二男一女,方晨俞在跟秦染讲话,何晴先看到了苏翰,冲他挥了挥手。 该死,何晴也来了,苏翰突然有些紧张,秦染没告诉他何晴也会来碰头啊,不过他还是笑容满面的走了过去,他听到方晨俞不安的跟秦染说:“……没听苏翰说会带人来啊……” “嗨,苏翰。”何晴很热情的拉开了旁边的一张木椅,一个月不见,她的长发剪成了短发,皮肤也更加趋近于健康的棕色,看来她最近没少出来运动。 “这是何晴,”苏翰向苏铭介绍道,“何晴,这是苏铭,我妹妹跟你提起过的。”苏铭乖巧的坐过去喊了声姐。 “哎呦你还藏了个妹妹呀,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方晨俞酸酸的说,他是个烫着凌乱小卷发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苏翰心说这帮人真都一个尿性。他看了眼苏铭接着调侃道:“长得跟你可真不像。” “不像就对了,其实我是他们家领养的。”苏翰笑了笑过去与他们对拳,这边何晴跟苏铭两个女生相谈甚欢,看样子要成姐妹的趋势。 “暑假怎么不来俱乐部找我们玩儿呐。”秦染启开了瓶冰镇啤酒递给苏翰,他倒是没变,古铜色的皮肤,下巴上胡子唏嘘头发乱糟糟的。 “想休息一下,缓缓身子骨。”苏翰跟他们对碰,“我的装备也该换了,绳子磨损的厉害,我看中一款不错的攀岩鞋有空发给你。”他灌了一大口啤酒,长舒口气感叹夏天真好。 “你们呢,暑假没什么安排?”苏翰看向二人。 “还能有什么安排,这鬼天气热的跟炸锅了一样,出都不想出来。”方晨俞摇头道,他是俱乐部里的城市跑酷爱好者。 “他是天天在家打H1Z1,我一上线准看到他在。”秦染说。 “袁老大没来?”苏翰没看到俱乐部领头人物袁毅的标志性寸头。 “老大回北方老家了,我都给他说了住不惯俱乐部来我那住,这耿直的汉子非要回去,唉……”方晨俞叹口气。 “暑假没去打工吗。”秦染问。 苏翰用拇指比划了下苏铭,正巧看到了吧台几个衣冠楚楚的外国人,他很快收回目光说:“托她的福,家里给我打生活费。” “喂喂喂,你们几个。”何晴忍着笑敲了敲木桌,“还不开饭我们都饿啦!” 方晨俞有些奇怪,“你不是刚点了那么多么。”“都让你们当下酒菜了。”何晴也是一脸“凶手就是你”的表情,她笑起来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中荡漾着光泽。 方晨俞无奈起身,这家酒吧倒也模仿的彻底,连个服务员都看不见。趁此机会苏翰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几位西装革履的外国男女,他们有说有笑与常人无异,其中一位年轻的金发女人竟还带着只宠物猪,可笑的是,那黑白相间的宠物猪身上也套着身规矩的黑西装,还扣了顶街头画家常戴的深色鸭舌帽。小猪拱了拱粉色的鼻子,女主人从盘子里捏起块黑面包喂给它。 因为那小猪崽太过扎眼,苏翰忍不住吐槽道:“这年头也流行给猪穿衣服么。”秦染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伙人,呵呵一笑说:“你那只加菲猫也让何晴套了件衣服,不过给猪穿西装也真是够奇葩的。”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隔了那么远应该不会被谁被听到,但那金发女人明显是听见了,她偏过了头,一只狭长的眼睛透过垂下的发丝瞥向这边,她的侧脸冷艳白皙,像尊精致的雕像。 苏翰跟秦染赶紧打起了哈哈,看向别处谈论着外面糟糕的雨天。 一会儿方晨俞就端来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粗面包、血肠、鸡蛋、煎肉还有浆糊状的黄豆,苹果是烤过的,厨师把各种水果煮成了糊状再放进木盘子里(中世纪直接生吃水果是下等人的做法)。看着这一坨坨苏翰没什么胃口,把木盘全部推了过去,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几位酷似时装模特的男女身上,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歌普莎晃着尾巴坐在苏翰手边的木桌上,她将领主大人的疑虑看在眼中,她说:“那几位西装打扮的不是人类。” 苏翰表情呆滞的看向她,方晨俞正兴奋的跟秦染说着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歌普莎淡定的说,但她的脸上也有一丝困惑,“看见他们搭在椅子上的罩袍没。” 苏翰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确实,每个人的椅背上都有一套黑色的罩袍,罩袍的边沿还有个奇怪的图案。“那意味着什么。”他问。 “意味着他们是艾斯帕得刺客,隶属奥斯兰帝国最古老的刺客组织。”歌普莎语气沉重的说。 苏翰听到“刺客”二字时觉得很别扭,荆轲刺秦王,专诸藏鱼腹,要离斩右臂……那才称得上是刺客,这是一个没落于历史洪流里的词汇,现代已经消失了,就算存在,这几个坐在酒吧饮酒的人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你说他们不是人类那还能是什么,他们明明就是人类的样子。”而且还不是一般人类的样子,他们都有着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的无可挑剔的尖鼻子,他们的脸看起来都美极了,像是时装杂志封面上的人物。 歌普莎低声说:“艾斯帕得刺客是由血裔组成的,在远土世界,或许叫他们吸血鬼更为合适。” “我的天……”苏翰发出了惊叹,他本想说怎么可能,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恶魔都存在,吸血鬼这类超自然生物会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 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后,苏翰突然感觉酒吧里已经群魔乱舞,真是什么鬼都有…… 第六章 意外的冠军 “那这些……‘刺客’们为何会坐在这种鬼地方,我看这里没什么值得刺杀的人吧。”苏翰左右看了看:一伙跟他们一样的大学生,在角落的圆桌上玩《阿瓦隆》(听了他们发言这么久,苏翰早猜出哪个是梅林了),白衬衫黑西裤的公司员工,下班后在这里聚餐,还有几个穿着时尚的男女在勾肩搭背……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可能出现在两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喂苏翰,”方晨俞冲他弹了个响指,“我跟你说——” “你们去好了。”苏翰直接打断了他,他刚才听到了方晨俞跟秦染说八点半掰手腕大赛的事情。 方晨俞啊了一声,瞪着眼睛说:“上面写着冠军1500元呐。” “我就不参加了,怕伤了筋骨。”苏翰拒绝的干脆,自从初中毕业后,他就没参加过任何体育竞技项目,反正都是碾压,还会被人怀疑。 “唉好吧,叫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的,而且今晚来比赛的人看上去都很渣的样子,我和秦染要去试试。”他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歌普莎警告苏翰尽快离开,因为血裔是能察觉出异族的伪装的,那几名艾斯帕得应该已经知道有个恶魔正坐在这里。 但苏翰摆摆手说没关系,他不会因几个吸血鬼就离开的。他在这跟何晴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学校交换生的事情,俱乐部近期的活动,过几天一起去沙滩玩,苏翰跟何晴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当然还有苏铭,何晴一直在夸苏翰有个漂亮温柔的妹妹,苏翰无言以对,显然这两个女孩子已经处于统一战线了。 千万不要和处于统一战线的女生作对——某位不知名的名人如此说过。 八点一刻,已经有人搬出了专业的腕力桌,毕竟这样更方便一些。虽说这里是中世纪主题,但也不能真像留宿的骑士和神秘的旅人那样,在一群沾着啤酒沫的大汉眼下放倒对手,震得木桌上几枚银币乱跳。 一个外国的粗犷男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枕头们,这是本酒吧每月都会举办的业余腕力赛,在座的男士都可以参加,如果是lady,那我们同样欢迎,但参赛的女士要大于二十人时才会有效。第一轮比赛没有任何限制,获胜者将进入下一轮休息,直到决出今晚的胜者……” 方晨俞和秦染摩拳擦掌,苏翰两个女生嚼着生鱼片看戏。主持人宣布第一轮比赛开始,在第二轮开始前选手都可以参加。 方晨俞是个街头跑酷的高手,YouTube上还有他在老城区飞檐走壁的视频,爆发力自然比常人高出几个档次,他的对手是个三十多岁脸上写着我是程序猿的家伙,他握的那根金属杆猛的一抖,瞬间就被方晨俞“秒杀”。 秦染是俱乐部户外攀岩组的一员,上肢力量不用多说,耐力更是高人一筹。大概是看秦染有两下子,人群里有个很潮的肌肉男站了出来,这也是业余腕力赛的魅力之一,少了几分专业性,但更具娱乐效果,第一轮人们都会自主挑选适合自己的对手,但如果两方看起来实力差距过大,会遭到围观者的嘘声。 那肌肉男站好后冲几位漂亮的女伴挤了挤眼,他的身材是在健身房里经常见到的那类,他们会旁诺无人的举着70公斤的杠铃(这真让人恼火)。秦染已经握好了他的金属杆,他并没有把对手放在眼中。围观者们翘首以待,他们最喜欢看这种重量级的较量,主持人喊出开始后,众人本以为会看到两方肌肉突起龇牙咧嘴的样子,但很可惜,秦染很轻松的就获胜了。 肌肉男不敢相信的站在那里,一把拽住了想要离开的秦染,恳求道:“不好意思啊兄弟,能不能、能不能再来一次,这算我输了,但我想再试一次!”他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他在想自己竟然连一秒都没撑过,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幻觉!是自己喝多了! 围观者们爆发出一阵惊呼,怂恿着秦染再来一次,主持人也很惊讶,这种块头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被秒杀,太不可思议了,他也操着汉语鼓励起了秦染。 “好吧,那就再来一次。”秦染豪爽的答应下来,人群里的欢呼声更高了。 这次他们换了左手,但结果还是一样,肌肉男卯足了劲儿也是一样被秒杀。之后,他拍着秦染的肩膀赞叹说兄弟你真狠。 另一头苏铭也正看得入神,她称赞道:“秦染哥这么厉害呀!苏翰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了。” “就是,”何晴也捅了捅苏翰的肋骨,她抿嘴一笑说:“我们不用你在这陪着,快去快去贵在参与。” 苏翰一脸疲惫的翻了个白眼,心说别瞎起哄行不行,我这身子骨的要掰赢那大汉,岂不是让他们眼珠子都掉出来? “最近我得了一种只要用力就会死的疾病,所以不能参加,只能跟你们俩说抱歉了。”他反正是打定主意不去,无论何晴跟苏铭如何羞辱他。 但是…… 苏翰眉目轻挑,从椅子上直起身来。那个金发女人的男伴正脱去西装外套,笑眯眯的解开领带。他朝人群中走去,垂于两侧的金发,绿翡翠般的眼睛,体型匀称步伐轻盈,身上有种维多利亚时代的贵族典雅气质。 苏翰腾地站了起来,何晴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苏翰放下腰果盘子,只撂下一句“我病好了”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围观的火辣女人们开始发出喝彩,她们脸上涂着可爱的红心,扭动着腰肢为刚站定的年轻人加油鼓劲,这样一个俊朗优雅的小鲜肉正对她们的胃口。 “wait!wait!wait!……” 苏翰挤过人群,还好这已经是第一轮的尾声,那些力量型的选手都已经进入下一轮休息了,主持人正愁没有合适的对手,突然看到一个身材差不多的年轻人跃跃欲试,他含笑点头说:“Comeon,man.” 苏翰站到了血裔的对面,他仍旧在保持着微笑。两人分别握住了金属杆,苏翰对上了他那绿得发亮的眼睛,他用口型说了个单词:“demon(恶魔)。” 话音刚落苏翰瞬间发力,他知道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那不是人类能承受的了的。这个血裔也在用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翰的脸,身体没有一丝颤抖,他的手腕力量极大,大得超乎苏翰的想象。 两个轻量级的选手相持不下,但苏翰已经能听到他这边的实心钢在吱吱作响,他手握的金属杆已经有些弯曲。 不行! 苏翰一咬牙,手心中渗出几缕黑雾,将这个血裔一点点的压了下去,他再不松手金属杆就真的要给扳弯了。 最后还是那个血裔放弃了,他耸耸肩摊了摊手,但立刻迎来了一阵尖叫声,好像是他赢了似的,他没作停留想穿过人群,但已经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围堵他,看来这些疯狂的女观众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主持人宣布,第一轮的比赛结束,五分钟后分组进行第二轮 方晨俞笑嘻嘻的凑了过来,眉开眼笑的对苏翰说:“可以啊心机婊,专挑软柿子捏。” “呵呵。”苏翰活动着酸痛的小臂说,他只想说这俩字,这TM也能叫软柿子?分明是个金刚钻好吗! “你跟何晴商量好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去海滩玩。”方晨俞对这事显得很上心。 “不急,两天以后,她说先把交换申请定下来。”苏翰推给他盘杏仁烤玉米,但被秦染挡住了,他笑着按了把苏翰的肩膀,“不是说不参加的吗,怎么又来了。” “啊……我心机婊专挑软柿子捏成不成。”苏翰没声好气的说。 秦染哈哈一笑,“我可没说呀,不过先跟你订好了,谁拿到奖金谁就负责去海滩游玩的开销。” “没问题呀。”苏翰嘴上这么说着,反正他一会儿就要假装出局了,他可不想为1500元掰赢这些重量级的大汉惹麻烦。 五分钟后,主持人宣布第二轮比赛开始。分组名单上,方晨俞对上了一个脑门儿锃亮的黑人兄弟,苏翰跟秦染分到了一组,这让其他选手很是羡慕秦染,因为苏翰属于那种紧实型的身材,而非肌肉型的,他跟其他五大三粗的选手相比就是个细麻杆儿。 方晨俞活动着肩部站到了腕力桌前,对面的黑人兄弟很热情,他大概能感觉出来方晨俞不是普通人,或者他可能在YouTube上看到过方晨俞跑酷的视频。他一手握成了拳状,方晨俞立马会意微笑起来,双方拳头撞击一下,再上下相撞,接着两手相握,拉近距离,另一只手拍拍对方的后背。 见这个中国人对他们打招呼的方式很熟悉,黑人兄弟点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主持人宣布开始后,方晨俞憋口气使出了吃奶的力量,但无奈就是压不下去,几秒种后他就憋不住了,长吐口气宣布认输。 这种以爆发力见长的选手就是这样,只要泄了那口气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十五分钟后,终于轮到苏翰和秦染这一组。秦染说了谁赢都行,但苏翰还是坚持公正比赛,一方面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恶魔),另一方面他也好奇秦染究竟有多大力气,男生应该都会对朋友有这样的好奇心。 两人站定握牢,苏翰打算的是先等秦染发力,他保持住就行,差不多了他就佯装败下阵去,输给秦染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预备——” “开始!” 一声令下,苏翰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雷霆万钧之力就从金属杆上传来,苏翰猝不及防猛地用力,他只是条件反射性的蓄足了力量,大脑中的每个脑细胞都以150迈的速度在相撞。 这种惊人的力道…… 只是一刹那! 苏翰瞥见了秦染的眼神,那眼神中,是一种“万山压于身我自向天问”的气魄! “咔嚓”一声! 腕力桌的金属机芯被扭断了。 第七章 前往海滩 “你觉得如何?” “我只是随便去玩玩,谁知道上来就碰上那恶魔了。” “恶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用不用告诉洛斯凡多一声。” “我想不必了,看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女人手底下的宠物猪还在睡梦之中,但被他们的对话吵醒,哼哧哼哧的翻过了小肚腩,四脚朝天的睡相也是可以。金发女人给它解开了西装扣子,揉着它肚子上松软顺滑的毛皮。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血裔摇晃着一口没动的冰咖啡,看向落地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城市即将迎来新的一天,环卫工人正在广场上清理着昨夜丢弃的垃圾。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玻璃杯说:“计划要提前了,不能在航班上动手。” “最近的裂隙①会出现在哪。”女人问。 “就在这座城市里,那个地方很早就是据点了,离我们很近,首领打算从这里执行计划。” “但这里可是城区啊,人口密度那么大,比在航班上执行要困难很多。”女人平静的说。服务员走了过来,礼貌的问还需要点什么,女人告诉她来一盘粗面包和一把坚果,如果有溶麦片的话那更好,因为她的宠物猪一醒来就会要东西吃,并且它需要减肥。服务员一愣,显然没见过还有这样点餐的。 “额、小姐,我们好像没有您要的这些……”服务员尴尬的说,这里是家24h甜品店呀,又不是24h宠物店,她表示若是您要杂果千层糕、芒果椰奶之类的我们会马上端上来。 “谢谢,但我不需要,麻烦你向厨房问一问。”她坚持道。 服务员左右为难,看着这对衣冠楚楚的金发情侣,两人像是刚拍完护肤产品的模特,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呢? 还是她的同伴有经验,马上从罩袍里取出两张钞票,含笑递了过去,什么话都没说。服务员也是暑假兼职打工的女学生,一看他那对绿色的眼睛和精致的面容,触电一般的移开了目光,钱都没要低头就往厨房走去了。 “远土的居民还真好说话。”他望着桌上白胖的小猪,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将钱又塞了回去。 *********** 闷热的客厅里,苏铭戴着一顶麻草编织的遮阳帽靠在梯子旁边,小手扇动着燥热的空气。因为家里的电路系统被降临的恶魔破坏掉了,导致冷气设备完全失效,到了上午十点钟,屋里已经和一间桑拿房没什么区别。 “还没修好嘛……” “你的手机又响了!” “今天还去不去呀?” 歌普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儿,一脸很委屈的样子。她解释说因为之前的人类都是点蜡烛或者火把来照明,熄灭以后点燃即可,她没想到这次会造成如此的不便。 苏翰倒也没生她的气,他气的是联系不上房东阿姨了,那个阿姨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从信号极差的电话里啰里吧嗦的他听都听不明白,苏翰已经告诉她换部电话,然后用普通话或者语速慢点来描述一下,但那阿姨已经不接电话了。 现在苏翰正咬着手电筒观察电闸内部的损坏情况,热的满脸大汗心烦不已。 家里的客厅还站着十数个长相迥异穿着另类的围观恶魔,个个都是一副“不明真相我就吃西瓜”的态势,贼溜溜的转着眼睛,生怕被注意到似得用袖子挡着脸小声议论着他。 “看,就是那个人……” “你瞧他在对我们的女公爵发号施令。” “他长得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嘛。” “看起来好弱小!” “他的样子很怪你们发现没有?好像是什么稀有系种的恶魔。” “没错,看起来不像是炎狱系的恶魔。” “他就是我们的新王吗?他在梯子上干什么?” “丁丁应该也很小吧。” ……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苏翰手中的钳子没拿稳,“啪叽”一声落在地板上砸出个凹坑,他双眼喷火气愤的浑身颤抖,他已经对这群家伙忍无可忍了,一个个竟当着他的面评头论足。 “你们这群家伙……”苏翰喘着粗气攥紧了拳头,身上开始浮现出一缕缕的黑色游丝,青黑色的纹路侵染了他的大半张脸。 “到底有完没完!立刻从我家里边滚出去!” 那十几个高大的恶魔吓得虎躯一震,立刻消隐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中作鸟兽散。 “万分抱歉,大人,他们是我的家臣,但并无恶意。”歌普莎欠身说道。 苏翰心烦意乱的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拿湿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恶魔的对话苏铭是听不到的,她只能看到苏翰正摆着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你是说让墙壁里的老鼠滚出去吗,这里面有个老鼠窝?”苏铭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听老鼠们吱吱的叫声。 “没错!是有群该死的老鼠!他们东啃西啃,这房东租给我之前也没说过家里有鼠患。”苏翰把怒火又迁就到了不接电话的房东身上。 “算了,我已经修不好这玩意儿了,里面的部件需要拆下来换新的,还是请人来修吧。”他无奈的对苏铭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给秦染打去电话。 那天晚上他跟秦染生生的把腕力桌给扯烂了,苏翰当时就愣在那里不知所错,秦染也是一样,苏翰暗骂自己用力过度。还好兴奋到极点的观众们并没有在意他们是如何办到的,只是发了狂的尖叫高呼,主持人拿起了断裂的机芯,检查一番后说可能用得太久内部老化了,他高举着两根弯掉的金属棒,现场气氛又来了一次小高潮。 两厘米厚的实心钢被生生扭断,这能是内部老化?这是你脑子老化了吧?苏翰当时万幸的想着。 店方也并没有向苏翰和秦染索赔损失,反而鼓励他们继续下去,剩下的比赛都采用了传统的手握手进行,苏翰按计划败下阵来,秦染最后拿到了冠军。 这几天里,苏翰一直在跟自己强调以后坚决不能参加此类比赛了,他是因为看到那个血裔去了才会蠢蠢欲动,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吸血鬼,任谁都会难免好奇。 “我们得走了,一会儿他们的车要来了。”苏函打完电话,拎起自己的灰色背包,苏铭等的看起来快疯掉了。 二人走出小区的公寓楼,苏翰踏着凉拖,穿着沙滩裤和霸天虎图案的T恤,苏铭则是超短牛仔裤加黑色吊带背心。 兄妹俩走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喜感来。 炙热的阳光照在苏翰的脸上。他把头发向后扎起:即使每天都活在两个画风迥异的世界里,每天都要跟奇奇怪怪的恶魔们打交道,但无论是人还是恶魔,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 街道一侧,茂密的梧桐荫蔽下,兄妹二人在不停的挥舞着草编帽驱赶热浪,聒噪的蝉鸣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响个不停。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地区,已经能够闻出热浪中所带的咸咸的海水味儿。马路上,皮肤黝黑的孩子们挥舞着喷水枪踏着塑胶凉鞋“啪嗒啪嗒”的朝海边跑去,没有大人跟随,大人们都在忙着照料店里的生意,或者找棵树在树下玩扑克,与其担心孩子们的水性,不如考虑看看如何打好自己一手的烂牌。 “嗨!这边!” 有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辆黑色的商务面包在马路另一边停下。秦染打开车窗大声的向他们挥手致意,他戴着副花里胡哨的太阳眼镜,穿件斑驳的红蓝沙滩衬衣,脸上带着莫名的豪放与激情。 秦染比苏翰大一岁,但他的性格跟他的外表完全成反比,现在仍像个十五六岁一腔热血的大男孩。 看到他后苏翰和苏铭一路小跑的穿过了马路,拉开车门,坐在后面的几个男生苏翰都认识,他们全都是一个俱乐部里头的成员,秦染善于交际,跟他们每个人都混得很熟,所以久而久之的苏翰也就跟着认识了他们。 这些笑容满面的大男孩们热情的来跟他打招呼,苏翰跟他们一一对拳。 “嗨苏翰,白了不少嘛。” “暑假怎么不来俱乐部?” “这是你妹妹?来来来这边坐。” 车厢里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一边帮他们放好行李一边让座,苏铭笑着一口一个哥哥姐姐的坐到了后排,跟何晴她们几个女生挤到一起。 “今天我们的人可是都到齐了!”秦染一脸兴奋状的握着方向盘高呼,“今天晚上喝个痛快!” 副驾驶座上的方晨俞抠着鼻子,语气不善的说:“快TM给我关上窗户!热死个人啦!” “行了开好你的车,别瞎嚷嚷!”“今天晚上你请客。”“别拿大排档糊弄人哈。”后面的人也跟着大呼小叫道。 苏翰一言不发的关上了车门,看了眼还在对面树荫下站着的歌普莎,她也在看向这边,在安静的等待他上车离去。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喂!看什么的这么认真。” 苏翰回头一瞧,是何晴。“没看什么,想想家里的煤气关了没。”苏翰笑说。 “我哥他老爱那样神神秘秘的,晴姐你别理她。”苏铭在一旁坏笑。 “苏翰你也不早说你妹妹要来,早说暑假来玩的话我就带苏铭去浅海看看了,夏天那里的珊瑚礁特好看。”何晴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孩,别看她体态娇小柔弱,但她是个游泳、潜水的好手,身材自不必多说,性格还特别随和,就连苏翰这种古怪的家伙都能跟她成为朋友,这就能看出一二。 “苏翰你又欠了我一次浅海探险!还得算上之前的十包番茄薯片。”苏铭毫不客气的指出,“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我以为你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 何晴笑了笑说:“那还不至于,班上有些时候也会填家庭信息调查表的。” “哼,还得通过这种方式。”苏铭摇头叹息。 “你是觉得我得把你校园广播下是么。”苏翰眯眼说。 “这倒不用,你看我的好朋友都知道我有个倒霉催的哥哥,她们排着队也想来瞅瞅家兄长什么样子,你的好朋友就都不知道。” “恩好的嘛,喂大家都来看一看嘿,舍妹就是长这个样子哒,让你们见笑啦,觉得满意的话可以领走但恕不包邮不退货。”苏翰开玩笑说,同时自动格挡了苏铭的凶猛攻击。 何晴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苏铭的样子,替她反驳道:“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你还想怎样,一看你平时就老欺负人家,苏铭你要是在他那儿待够了就到我家来住,随时欢迎你。” 一听这话苏铭立刻来了劲头儿,一副巴不得要逃离魔窟的架势。殊不知,她在苏翰那儿过的是相当滋润,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说,还霸占着苏翰的房间,苏翰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就是找的套一,压根儿就没想过还有人要来,所以苏铭住进来后他每晚都是睡沙发或者铺凉席。 “千万别,何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领一头非洲狮回家知道吗。”苏翰劝阻道,像劝皇上误听奸臣谗言呐。他知道何晴平时吃的都是红薯麦片香蕉鸡胸肉,但这些可喂不饱一头狮子。 “你全家——啊不,你才非洲狮呢,我每顿只吃一碗饭,你不要乱说。”一只恶魔急忙将指甲剪短再剃干净嘴里的碎肉,伪装成一副柔弱少女的样子。 何晴看着这对兄妹捂嘴偷笑,其实是苏翰想多了,他跟何晴的好感度早就达到了交往约会的程度,只是他天生就把技能树点歪了,个人情感那栏是片灰色的。但苏铭那么贼,早就就发现这个姐姐两眼离不开她老哥,瞬间就明白了,决定好好逗一逗这俩闷蛋。 苏翰正跟她们闲聊着,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震颤。地震了吗?他茫然的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人都还在谈笑风生,看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注解:①裂隙:链接镜世界和远土世界的通道 第八章 沙滩上的恶魔 苏翰偏了偏脑袋,目光透过车窗向后看去,一架巨大的黑色四轮马车正从路口疾驰而来,车轮压在路面上留下了两道明亮的蓝色火焰,拉车的两匹马通身都是熔岩的纹路,它们强有力的四肢将路面踩踏得稀烂。挥鞭的马夫则披着一身衣角破烂的黑色斗篷,头上戴着一顶怪异尖锐的黑边宽檐帽,已腐朽成骷髅的下颌骨露着一排黄金尖牙,他的造型让人立刻就能联想到欧洲黑死病时期教士的乌鸦形象。 原来不是地震啊,吓死我了。 苏翰心中温暖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欢快的鸟儿又探出了啾啾的小脑袋,天线宝宝要出来一样。 但两秒钟后他反应过来,画面立刻急转直下,心间已是乌云滚滚鬼哭神嚎,一只尖牙小鬼逮住了鸟头,一口给吃了下去,树林间只有几片鸟毛在飘荡…… 奶奶个腿儿的!还不如是地震呐!这次时代的马车是怎么回事儿?那两匹通红通红浑身写满了我不是正常生物的地狱之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诡异的马车如靠岸的木筏般安稳的停在了梧桐树下,歌普莎撑开一柄做工繁复的花纹遮阳伞,优雅的坐进了车厢。 看着这逼格满满的地狱式接送服务,苏翰的嘴角还在抽搐,他用手好好揉了揉才平静下来,敢情人家是出于礼貌才没有走在自己前面的。 从郊区开车前往海滩比步行要慢上很多,路上的车辆十分拥挤,后街上也没有像样的红绿灯指挥。好在过来玩的游客们都心平气和,在开了冷气的车中惬意的削着苹果,拥挤的街道上很少能听到刺耳的鸣笛。 车里的每个人都在捧腹大笑,大家高声谈论着自己暑假的趣闻,只有苏翰冷冰冰的靠着车门想自己的心事,并时刻观察着后面那辆突兀的黑色马车,那马车经过之处司机们纷纷让道,人类虽然看不见恶魔但灵魂会感觉到不安,所以司机们宁愿开上人行道也不愿穿过马车,他们不会觉得奇怪,也不会对身边的人说,“你快看!那里怎么有这么大一片空地呢?”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在人类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翰眯着眼睛打量起马车的外观来,车身的右侧挂着一盏油灯,里面飘荡着妖冶的冰蓝火焰,如引魂灯一般,车身的木板也是经过了无数打磨抛光再镂刻黄金花饰,车顶是半敞篷式的经典款,用料考究装饰精美,虽然带着股邪气但也难掩它的华贵。 真不愧是恶魔公爵的专属座驾呀,苏翰感叹道,这比他要的什么西尔贝、KnightXV、凯佰赫战盾档次高出了几个次元。他知道歌普莎在恶魔中的地位极高,从她手腕上缠绕的那件宝物就看的出来,那是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恶魔才能拥有的东西。 现在歌普莎就如一位生活在庄园的贵族小姐,端庄的撑着伞坐在马车后面,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凡间的景象。 半小时后他们的车子终于穿过街道,停在了一处荫庇之下。男生先在车中换好了衣服,秦染迫不及待的率先朝人山人海的沙滩跑去,动作扭曲怪异的如一头奇型种一般,其余的人也紧随其后像群疯子似得朝着大海狂奔。 苏翰换好了敞怀的蓝色棕榈树衬衫,因为他平时注意锻炼,即使最近脂肪猛增,肌肉线条也都很明显。虽然他是换好了衣服,但今天他不是准备来玩的。 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何晴跟苏铭从车里跳了出来。何晴换好了一件清凉的薄纱上衣,头上扣着一顶白色的太阳帽,上面还用绸巾系了个花朵,她见苏翰一脸阴郁的靠着车门发呆,关切的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吗?” “不,我去那边给你们买点冰饮,一会儿就过来。”苏翰笑着对她撒谎道,他站在树下身上光影斑驳。 “在这里买饮料很贵的,车上还有矿泉水你不用——” “唉呀晴姐你别理他,他要买我们只管喝就好。”苏铭大大咧咧的拽着何晴的胳膊将她拖走,但何晴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苏翰心里一阵惆怅,若是平时他早就瞻前马后的跟着何晴走了,今天何晴打扮的特别好看,他巴不得两人一起坐在沙滩上吹吹海风,享受凉凉的海水冲刷着脚丫,几只海蟹悠哉悠哉的从身边爬过,望着远方的海天交际,红彤彤的夕阳正沉入地平线以下…… “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温柔的女声从身边传来。 几只白鸽从画面里掠过,他潇洒的转过头去,一脸坚毅的攥紧了何晴紧张不安的手,一曲《对不起,我爱你》中的《雪之花》BGM响起,他看着何晴局促不安的轻捋耳边的细软发丝,他再也抑制不住,痞气十足的上去抱住了一脸惊愕的女孩,“我知道,我爱你。”然后注视着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睛,轻轻搂过她的腰身,亲吻上了她的嘴唇…… 巨大的黑色马车嘶鸣着在苏翰身后停下,扬起的热风快把他的后背烤熟,歌普莎手扶车身,撑着伞从车厢里慢慢走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热闹非凡的海滩。 幻想中的白鸽被小鬼烤熟啃着吃了,BGM也被地狱之马浓重的呼哧声所掩盖,苏翰擦了擦嘴角,确定所有人都走远后,瞪着不请自来的恶魔语气不善的说:“你为什么老要跟着我呢,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在您同意回到冥府之前我会一直跟在您的身边。”歌普莎报以礼貌的微笑,戴的一对黑石耳坠在微微摇晃。 “说了不去呀!跟你叨叨了那么久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苏翰痛苦的捂脸说。 歌普莎不动声色的将遮阳伞向他这边挪了挪,“那我就会一直在凡间等下去,直到您考虑清楚回心转意的那天。” 歌普莎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但这词儿用在恶魔身上真的好么。苏翰对她无可奈何,他的记忆深处确实有这样一张精致而美丽的面孔存在,他虽然不敢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的能猜到那就是歌普莎,苏翰确定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只是现在出于某种原因他忘记了。 他无力的转过身,朝一处太阳伞下的冰柜走去,嘟囔道:“虽然我坏事干了不少但也有一颗想上天堂的心,你是恶魔,应该见过天使吧,天使们是不是一身白衣都很漂亮的那种。” 歌普莎闻言脸上立刻摆出了一副傲慢憎恶的表情,她讥讽的哼了一句:“天使?天界住着的是一群yindang肮脏的臭biaozi。” 一位温文尔雅的贵族小姐摇身一变成了骂街的泼妇。 “喂喂,嫉妒人家可以但别随意辱骂呀。”苏翰没想到她们的关系这么差劲,《圣经》里头不是写着恶魔都是天使们脑袋瓜坠地才变成的么,要说起来之前可以算是兄弟姐妹吧。 “你不知道我们这有句古话,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所以说不会跟你下地狱的。” “恐怕事实正好相反,通往天界的路在上古之战后就彻底堵死了,而冥府的大门却一直在为凡间敞开。大人您想前往天界的愿望是永远不会实现了,众神们高高在上视下界低劣的种族为瘟疫、为残次品,他们唯恐避之不及,而您所说的天使只不过是众神的妓女罢了。” 苏翰听她这么一说顿感浑身不自在,怎么能关天化日之下亵渎神灵呢,小心上帝宙斯奥丁因陀罗玉皇大帝一干人等集体发飙,在这个世界里可不能随便乱说神仙的坏话,因为神话分支太多一言不合会惹来众怒的。 “大人,我要重申一遍,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请求,您的另外两位公爵也期盼着您的归来。”歌普莎小步的跟随在他身后说。 “我还有另外的两位公爵,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过。”苏翰疑惑的问。 “昨晚讲到这个时您已经睡着了。” “好吧,那我又是什么,拜托你们别这样整我了好么,我只想安心过完我的暑假。”苏翰心头堵着一口闷气,对于这些恶魔他有一种莫名的乏力感,因为无人可以诉说,他掀开冰柜心不在焉的翻捡着雪糕。 歌普莎则毕恭毕敬的打着伞站在冰柜一旁,“您是我们封地的领主,冥府的四位领主之一,我已经跟您讲过了。” “我也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去冥府当你们的什么领主,你看起来这么强的样子自己去当不就好了,对了你要什么味儿的,别客气自己拿。”苏翰不忍将歌普莎晾在一边儿,人家看上去好歹也是自己属下的样子,而且还是尊贵的恶魔公爵,让一位位高权重的女公爵大人陪着自己买饮料也真是够了。 (恶魔在远土世界有三种存在形式,“归隐”状态“降临”状态和“现身”状态,“归隐”状态下等同于空气,没有任何效果,凡间的人类就是活在恶魔的归隐状态下,两者没有丁点儿交集。“降临”状态下的恶魔是以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存在,用专业的科学仪器可以探测到其紊乱强大的电磁波,这种状态下的恶魔可以对凡间任意实体的灵魂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也就是常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灵异现象,不是单纯的隐身那么简单。而另一种状态也就是恶魔的“现身”状态,简而言之就是恭喜你,你见鬼了。 因为镜世界在很久以前就颁布了《远土公约》,任何步入远土世界的种族都要遵守,其中《冥府公约》一章就有恶魔降临远土并不违法,但不穿伪躯直接现身远土就会面临牢狱之灾。横向作一个对比,和酒驾一样,喝了酒开车安全回家没被查到,那OK算走****运,这就等同于恶魔不穿伪躯直接现身远土,没被人类看见。但只要被查到,后果是等重的。 另外,在镜世界中,恶魔只有现身状态。) 第九章 不请自来的恶魔 歌普莎一听领主让她别客气,立刻就踱着小碎步的挤了过来,她得狠狠地弯下腰才能看清冰柜里有哪些东西,这些近代的商品她听都没听说过。 “绿豆味儿的是什么做的,好吃吗?” “还不错,我个人挺喜欢绿豆味儿的。” “这还写着红豆,是用冥府那种赤岩杉的果子做的吗?” “你用膝盖想想也应该知道不是。” “这种一大盒的东西热量是不是非常高?吃下去会变胖吗?” “以你的体型吃十盒巧克力布丁也不会怎样,我说恶魔也在意这些?”苏翰觉得这很奇葩。 “当然在意,女性精灵们就尤其注重这些,所以她们的身材才会一直保持的那么好,你要知道,现在的审美都是以精灵为准的。”歌普莎严肃认真的比较着两盒背后的说明,俨然一位挑剔的女白领在为健康饮食发愁,“为什么冻牛奶庶民都能买到?之前我来时还是皇家招待宾客用的。” “小布丁两块五一根儿。” 苏翰抬着冰柜盖子,他已经注意到老板有些不高心了,在老板眼中一直是他一个人在这磨磨唧唧,他催促道:“别废话赶紧随便拿一个。” 歌普莎本来已经抱了一大堆起来,但又听苏翰说只能拿一个,疑问道:“只能拿一个?这很贵?” 苏翰瞟了眼她穿戴的金丝羽衣,上面串的碎宝石能把人的眼晃瞎,这种家伙一般对钱是没有概念的,对她们来说只有买与不买两种说法,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道:“本来……不是很贵,但我身上的票子没带够,下次再请你吃,这次就先拿一个。” 歌普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声说:“看吧,大人,天界果然都是群坏东西,斐西尔竟默许了商人们的奸诈。”她抬起头阴冷的看了一眼肥胖肥胖的冰柜摊主,伸手对他弹了个响指。 本来还带着耳机,一身hip-hop吆五喝三的大叔瞬间萎靡了下去,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画起了圆圈,一副自己要是个海星就好了的表情。 苏翰翻着白眼儿轻抚额头,扯过一个袋子将东西重重的扔到里面,咬着牙恨恨的说:“既然我是你的领主,那我命令你不能像刚才那样在凡间滥用职权。” “作为您最可信的左右手,我并没有在滥用职权,大人,他被贪欲蒙蔽了双眼,他会向您索取三倍以上的价格,这是他应得的惩罚。”阴影下歌普莎的眼眸里红光流窜,散发出一股邪魅的味道来。 苏翰还是将钱硬塞进了老板手里,看着歌普莎一脸的认真劲儿不由笑出了声,随手丢过去一罐冰镇啤酒,她身后细长的尾巴“啪”的一声将其缠住。“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我们是在海边放松,这里的价格也一直都是如此大家心知肚明,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让我省了被讹的部分。” 听到他的感谢,歌普莎跟着抿嘴一笑,双腿略微曲膝,两手稍提假想的裙摆两侧,她那近两米的修长身躯做起这贵族礼仪来显得完全得体大方,没有丝毫反差。即使她是一只本性凶残的恶魔,但她同样也是一位有修养的淑女。 “喂!接着!” 方晨俞大喊一声拍过来一发沙滩球,苏翰立刻丢下袋子一跃而起将球击回,从这座沿海小城呆了三年,他的沙滩球打得早已是炉火纯青。苏铭胡闹着又丢了两三个过来,都被他娴熟的一一挡回。 “可以啊,天天没白跟我抢肉吃。”苏铭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咯咯的笑着说,然后抄起来冰凉的饮料袋子旋风一般的又折了回去,今天她跟这些人玩得很开心。 “公主真是位有趣的姑娘。”歌普莎望着她疯跑的身影称赞道。 “是呀,有趣死我了。”苏翰叹息一声,目光转而变得深邃起来,“她是我的亲妹妹,为何她不是恶魔,偏偏只有我是。” “上一任领主在死掉后步入轮回,转生降临在了您的身上,公主那时还没有出现,若降临时是孪生的话,就会形成稀有的‘血链双生子’,冥府将会恭迎第五位新的领主。” 听完她的话苏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寒,新的领主么……一幅熊熊大火下魔女在狂笑的画面出现在了脑海里,他万幸的想,那还好他们不是孪生兄妹,要不然地狱会不得安宁的。 “血链双生子……”苏翰呢喃着这个陌生又邪恶的词语,忽然想起些什么,“你是不是就属于这血链双生子呢?因为我一直都能听到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跟我说话。” “您的敏锐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确实是血链双生子的姐姐,想必您已经见过我的妹妹歌莱莎了,她在凡间犯下杀戮的重罪,为了不让她被抓进地狱里受苦,我只得将她封印在了体内,”歌普莎勉强一笑,每次她说起歌莱莎时都会显得有些失落,“不管怎么说,家人总还是家人吧。” “已经见过了?”苏翰的脑袋里叮当叮当的运转起来,那个被福洛德画在羊皮纸上的雌性恶魔,原来是歌普莎的妹妹,难怪二者长得如此相像,上面还误把姐妹俩的身份搞混了,好在名字没有记错。 “歌莱莎经常以人类的面容现身于远土,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她仰慕狮心王的英勇与浪漫,在他与另一位人类的帝王萨拉丁相持不下时,歌莱莎现身荒漠屠杀了三百弓骑,砍下他们的头企图博得狮心王的好感,但这种幼稚的小女孩的做法又怎会成功,如果我当时能察觉到歌莱莎的伤心欲绝,就能在她蔓延伤寒疾病前阻止她了。” 苏翰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历史中还藏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青春叛逆期的失恋女孩果然很可怕,厌食割腕轻生跳楼的都有,但您家这位玩得也忒大了些吧,这要不制止搞不好老萨就稀里糊涂的把耶路撒冷搭进去了,还留得一世骂名。 “这个,这罪过确实该打屁股。”苏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沉默的站在海滩上,歌普莎模仿人类将手中的花伞插进了沙子里(她的花伞很大),这一举动立刻让周边的游客减少了很多。她抱腿坐下,睁着蛇一般的眼睛,偷偷观察那些戴墨镜穿泳装的女孩们在海里肆意的玩闹。 苏翰也跟她一起盘腿坐了下来,看着她一脸好奇又憧憬的表情,歌普莎的外貌也就是人类女子三十几岁的样子,但她的真实年龄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以人类的审美观来看待歌普莎,她也称得上是一位美女,除了个子高点长有一对枯翼以外,再没有任何瑕疵。要是用恶魔的眼光来看那更不得了,歌普莎天生一对乌黑小巧的螺旋纹犄角,再配上性感窈窕的身段,说是倾国倾城级别绝对没有夸张的意思。 这就好比人类不觉得母老虎多好,但在公老虎眼中那就是个漂亮妹子。 自己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苏翰不禁起疑,怎么会让这样一位美丽的雌性恶魔死心塌地的追随呢。 “上一任领主是怎么死的,我想,要杀死一只恶魔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吧。” “大限将至,自然死亡,凡间和冥府没有任何武器能真正的杀死一只恶魔,哪怕将恶魔粉身碎骨,也只是让他提前投胎转世罢了,恶魔死后还会是恶魔,这算是种族特权。”歌普莎没有向他提及天界,只有天界掌握着致恶魔于死地的方法。 “还请您尽快下定决心,冥府的四位领主缺一不可。西国和奥斯兰之间的战争也迫在眉睫,我们需要您关键的一票,冥府决议支持的一方将会获得巨大优势,世界的格局也会因此而改变。”这话歌普莎也早就说过了,她像个忠诚的骑士那样进谏献言,而她的领主似乎只关心如何消磨自己的暑假。 “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是西国,什么是奥斯兰,或许我以前知道,但如果还必须要我表决的话,我会支持相对弱小的一方。麻烦你向其他三位领主传达一下。”苏翰对这个话题已经略显疲惫,歌普莎昨晚在沙发边跟他念叨了一宿,他云里雾里的只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期间有一个词语被歌普莎反复提及,巨人王族。 “虽然我已为公爵,但还是无权代表您去参加投选。” “那我将领主的位置让给你,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以后别再提了啊喂。” “冥府的领主向来只有雄性恶魔担任,即使您如此信任我也没有办法委此重任。”歌普莎有条不紊的说,她显然把一切答案都事先想好了,只等苏翰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 这时秦染抱着个沙滩球跑了过来,一米八的大个子尤为显眼,他见苏翰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坑里,笑呵呵的说:“你这样被何晴看见了小心人家会生气呦。” 苏翰白了一眼他说:“生什么气,我想先晒会儿太阳不行吗。” “行是行,但你一个人躺这儿晒有什么意思,没看人姑娘家的老往你这儿瞅么。”秦染笑眯眯的冲路过的外国女孩打了声招呼,你好!hello? 苏翰朝左方一百米看去,何晴果然是一个人在遮阳伞下休息,没去玩排球,也没去玩快艇。方晨俞那家伙倒是嗨的不行,一个人霸占着水上飞行器,他是不知道喷出的那哪是水啊,是钱在哗哗的流逝——天呐苏铭怎么也在上面?! “好吧,我的锅。”苏翰觉得有些惭愧,他不能跟歌普莎继续无所事事的躺在这儿了。 他正欲起身,周围的光线却突然黯淡下来,仿佛日蚀一般,原本晴朗湛蓝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铅灰色,厚厚的云层犹如正塌下的蓝色冰川,棱角分明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砸向远方的海面。 秦染用手遮挡眉梢,和海滩上的游客一起驻足观望着这一奇景,咒骂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不少人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沙滩。 但这乌云密布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温暖的阳光很快就再度倾泻而下,人们欢欣鼓舞,又开始了各自手边的疯闹,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苏翰心力交瘁的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暗道一声麻烦,从刚刚的积雨云中明显下来了什么人类无法看到的东西。 第十章 恶魔比蒙 “是比蒙大人,跟您一样同为领主,刚刚他在凡间降临了。”歌普莎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说,比蒙是一只正统的炎狱系恶魔,他降临时的征兆,就是会有股浓重的焦糊味儿。炎狱系恶魔又被公认为是破坏力最强的恶魔,历来的领主也大都属于炎狱系种。 “他来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苏翰喊道。 “比蒙大人是您之前的老友,你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 “让他不要乱来啊!这里人那么多,他要是找我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见面!”正说着苏翰拔腿就想朝无人的地方跑去。海边的游客那么多,苏铭在扒螃蟹洞,何晴还正惬意的躺在遮阳伞下,谁知道这些恶魔万一心血来潮现身的话会引发何种灾难。 但歌普莎的尾巴“唰”的一下缠住了他,“不必了,比蒙大人已经到了。” 一阵噼啪作响的火焰声从人群里传来,让本就燥热无比的气温再度飙升。苏翰心里咒骂,这TM哪里是只恶魔,分明就是个会走路的大火炉。 “哈哈哈哈……我们的新任领主终于降临了。”比蒙的嗓音沙哑,声音沉重而缓慢,像极了一口广场上撞响的大笨钟,他一张口说话就火星四溅。 一片阴影笼罩住了苏翰的视线,他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拍了拍掉落在头发上的灰烬,几乎是呈九十度的扬起了脖子,看着眼前山一般伟岸的怪物。 因为比蒙有一半炎魔的血统,这致使他的身躯实在大的夸张,歌普莎的那种身材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无力。他的头发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冰蓝烈焰(明显是烫染的),尖锐的巨大犄角弯向脑后(这个也是整形过的),很潮流的雕刻成了一根闪电状和一根斜条纹。比蒙的脸就如同一个大大的万圣节南瓜,刀刻般的粗犷,尖牙之中喷吐着火星,全身上下的沟壑里流淌的满是冰蓝色的熔岩,但他身上没有半点凉意,其温度估计要高达1000摄氏度以上。 歌普莎对他躬身行礼,优雅自然。 跟随在比蒙身边的白色恶魔同样躬身还礼,他抬头的一瞬苏翰认出了他戴的花纹面具,就是之前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肩膀上的那个(之前苏翰认为那是个枯衣)。 “比蒙大人。”苏翰有些心虚的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这是吃了岩浆果实了吗?他不易察觉的抽身后撤几步。 比蒙露出个难看的微笑来,他是不是在笑都让人有些怀疑,因为他的五官整个笼罩在了火焰之中,依旧用那沙哑的嗓音说:“沙利叶,为何你还是这副模样,也不回冥府处理你的烂摊子。” “沙利叶是您的恶魔名字。”歌普莎弯身在他耳边提醒。 苏翰点了下头,他现在虽是一副人类的面孔,但刚记事时他就已经见识过了自己的真实面目,说实话他不太喜欢那个黑白的细高挑造型。 “我还是比较中意现在的样子,即使我降临了也要仰着脖子看你,至于不返回冥府……”你管的着吗,苏翰心里抱怨了一句,不过总得编个理由,“我现在还处于——假期之中,你知道远土世界有很多假期的,我不想被琐事打搅。” “哼哼哼……不想被琐事打搅,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老弟,见到你如此健康的活着真是比什么都好。”比蒙的眼睛扫了扫四周的人类,他所站的地方游客全部自动回避,只留下了一大片古怪的空地,人类在穿过他的身体时灵魂会有一种强烈灼烧的刺痛感,但肉体本身倒无大碍。 “虽然我很欢迎朋友,但这种唐突的拜访令我很困扰,你今天降临于世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是苏翰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说辞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没事的话你就赶紧给我滚回地狱里去! 比蒙收敛起了笑容,哼唧哼唧的说:“我想请你回去参加公投,表示全意支持奥斯兰帝国。” 奥斯兰帝国,雄踞在镜世界的东方大陆,实力强大的一匹。 苏翰蹙眉思考片刻,“据我了解奥斯兰帝国即便没有我们的支持,吞并西国也是迟早的事情。” “是这样的,巨人王卡赞(奥斯兰国王)是个极其老练精明的家伙,比起安婕女王来我更愿支持他。”比蒙说。 苏翰犯了难,他对镜世界一无所知,现在基本上就知道两个国家名,还要跟他瞎BB,迫于无奈,他冲歌普莎勾了勾手,后者俯身听他耳语了几句。 歌普莎点点头,直起身来正色道:“我会跟您详谈此次的投选会议,沙利叶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我,他会出席投选并做出正确的抉择。” 比蒙困惑的低头看了眼苏翰,没想到他回绝的这么干脆,心有不甘道:“我觉得你在回答之前,应该先和你的人好好商量一下,他们给出的——” “比蒙大人,”苏翰苦笑着打断了他,“我很清楚我做出的决定。” 其实支持谁苏翰都是不在乎的,这两个跟他毫无干系的国家要打打去好了,要喊“德玛西亚万岁”还是“诺克萨斯万岁”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是联盟狗。 “可我认为你还不清楚自己做出的决定,沙利叶,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到冥府的存亡,我知道你才刚刚醒来,但也不要把这当儿戏。”比蒙说。 苏翰急于打发他走,敷衍道:“自然,我会认真考虑的。” 比蒙失望的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去时,忽然转过头说:“不知道你还记得在步入轮回前对我说过的话吗。”苏翰茫然的看了歌普莎一眼。 比蒙突然抬起了胳膊,全身的熔岩一下汇聚到了手心。苏翰心中一颤,脸上的黑色纹络随之突现,身后的黑雾披风也已隐隐成型,黑雾在他的手中缠聚成了一柄尖矛,如果比蒙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苏翰有自信两秒之内直接刺穿他的喉咙。 此时比蒙的手中攥着数百吨重的沸腾熔岩,神情自诺,没有任何犹豫挥手直下,海啸一般的岩浆巨浪从人群中炸响,方圆百米的一切顷刻间被这超高温的血潮吞噬。 不行,要来不及了…… 来自地狱深渊的黑炎腾然升起,包裹着苏翰本体的伪躯被烧的一干二净,一抹泛着黑雾的暗夜披风被高速气流吹的猎猎作响,他手腕翻转黑矛呼啸而出直刺比蒙的脖间。 苏翰现出了真身,他是一只渊雾系的夜魔,苍白的面孔,眼下有两道猎豹的泪痕,使用的武器是用黑雾所化,深渊黑炎加持,那种温度和太阳的日冕层相当。 比蒙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飙,不得已先伸手挡住了这附着黑炎的尖矛,他身为整天以岩浆泡澡的炎狱系种,仍被这黑炎烫的直甩手。 他恼怒的大声吼道:“沙利叶!干嘛突然袭击我?!” 苏翰顾不得回应,张开了黑雾化成的双翼,平贴着滚滚熔岩直飞向苏铭跟何晴,掀起的气浪在身下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波痕。 就当他快要抓住嬉笑的二人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他喊了一声苏铭却眼看着她被岩浆吞没。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桌椅破碎声,夹杂着恶魔们恼怒的咒骂,苏翰将整个酒吧冲撞得天翻地覆,由于刚刚飞得太快根本收不住速度,他在酒客之中翻滚了好几圈才仰趴在了一片废墟之中,全身的骨头散了架般,并且身上沾满了碎木屑和啤酒沫。 “沙利叶,是你说见面后要我来请你来喝一杯的,你却要闹成这样。”比蒙伸手将他拽起,他头上的火焰因气愤燃得更旺了些。 这些酒客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有的手中还正握着碎了一半的酒杯,这只夜魔引发的骚乱让他们火冒三丈,但刚刚比蒙将他拉起来的动作瞬间又将众人的怒火浇了个透湿,谁都惹不起一个正在发怒的炎狱恶魔。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拜托我们今天才刚刚见面好不好。”苏翰半睁着眼睛轻揉脑袋,满腹狐疑的打量起了四周。 浑蛋……他咒骂道。 自己终究还是被拉下了地狱。 第十一章 老朋友 小小的酒馆中,腆着红色大肚子的老板在大声嚷嚷着,指挥几个性感窈窕的雌性恶魔清理残局。跟随比蒙的白色恶魔慷慨的支付了酒馆损失,他总是戴着那怪异的花纹面具一声不吭。 “两位大人若是愿意,可以到我的府上小酌一杯。” 歌普莎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周围的恶魔这才注意到她,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叹。 “是公爵大人!”“真的是叹息女爵。”“她怎么会在这里?” …… “这里是我的封地,比蒙大人,还请您接受主人的邀请,我替沙利叶大人刚刚的无意冒犯向您致歉。”歌普莎放低身姿对他做出了请的手势。 比蒙对歌普莎素有好感,见她躬身邀请,头上的蓝色火焰明显弱了很多,看来他已气消了大半,哈哈一笑说:“我正有此意,歌普莎公爵,我跟沙利叶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必须要在今天得出结果。” 苏翰刚才误以为比蒙要干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看起来要放大招的样子,原来人家只是想将他带回冥府喝酒聊天,见歌普莎让比蒙息怒,他在后面感激的冲她竖起了拇指,顺着继续说:“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海底火山喷发了……”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我记得你说过,有一次我轮回完你带我回来时,我还把你的脸打肿了。”比蒙显得毫不在意,虽然他是个大块头,但一举一动总感觉与身形不符。 “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苏翰问,他有种这样的感觉。 比蒙嗯了一声,“我们已经是老交情了,你还不是领主的那会儿我们就认识。”他抬起了堪比汽车轮胎的大手,手心里已经一片发黑,他只是握了一下那黑炎就成这样。“不过……刚才那一下确实把我的手给烫伤了,若换做其他生物胳膊都已经被你烧化了,哎呀好疼好疼。” 歌普莎说:“这里很快就能到我的宅邸,马上就能为您治疗。”她甩了甩手环,发出了类似铜铃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却传的很远。 不多时,酒馆外面传来一声怪物的吼叫,歌普莎叫来的车子已经恭恭敬敬的停在了门口。她自己的一辆专属马车,和一辆跟栋房子那样巨大的狮车,前面栓着的是极热地狱中名为戈库拉①的魔物,深褐色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周围的行人无一敢靠上前来。 苏翰刚一走出酒馆,瞬间就被周围的景象震撼到了,他望着街道两侧巨大无比的巴洛克风格建筑,有种文艺复兴时期漫步在佛罗伦萨街头的感觉。色彩鲜艳的墙壁,沿街深绿色的百叶窗,高高的条纹大理石砌成的屋顶…… 地狱不应该是火焰滚滚、充满哀嚎的邪恶之地吗,怎么会是这种文艺气息扑面而来的地方,苏翰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下地狱了,这里跟他在《圣经》或但丁谱写的《神曲》中读到的地狱完全不同。 (其实地狱在恶魔的认知里指的完全是另外一个地方,地狱是1111支恶魔军团的驻扎地,那里并不是为了惩罚凡界的生灵而准备的②。它是具备监狱的职能,但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下滔天大罪的恶魔,因为无法将其杀死,所以只能将他们丢到地狱里等待轮回以防出来作恶。恶魔们居住的地方统称为冥府,冥府位于岩浆深渊的最上层,温度适宜,植被繁茂,进出凡界十分的方便。很久之前恶魔们就在冥府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划分领地推举出四位领主各自管理一方,同时相互制约防止内乱。) 疾驰的狮车上,“怎么样,这景象还熟悉吗。”比蒙手托腮帮望着窗外问。 “第一次见到,但很奇怪我并不觉得有多么陌生。”苏翰如实回答。 车窗外,一根根装饰华丽的石柱和雕像从眼前快速闪过,这里的建筑修建的非常巨大以方便恶魔进出,造型虽荒诞古怪但同样璀璨夺目,因为其所用的石料中掺杂着大量的碎金,金子在冥府算不上什么稀有的东西。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领地一直由歌普莎负责管理,你看这城区修葺扩建后比以前要气派的多啦,她是专门为了迎接你回来才做的这些,有个这么漂亮又得力的左右手真是让人羡慕啊。”比蒙夸赞道。 “这些都是我的领地吗……”苏翰不敢相信,心里又惊又喜,“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远土连个六十平的蜗居都还买不起。” “所以说那种破地方你有什么好留恋的,这里的房屋大部分都是空的,你一天换一栋睡觉都要花很久才能睡遍。”比蒙说。 由于冥府的版图极其辽阔,而恶魔的数量却只寥寥十数万,一座城中可能只居住几十到几百只恶魔,主城之中的数量也才不过两千至三千。另外有很大一部分恶魔选择在定居在了桑冈大陆的奥斯兰帝国,只在步入轮回时才回到这里。“桑冈”是镜世界中东方的大陆,古语意为“巨人之地”。 车轮“咯噔咯噔”地压在石砖铺设的街道上,红色落叶被吹的纷飞起舞,戈库拉庞大的身躯在偏僻宁静的街巷显得十分突兀。马路两侧的煤气灯中正发出柔和的光芒,但仍不能完全照亮这空旷无人的街道。 那些巧夺天工的浮雕建筑最多只在马灯的照耀下急闪交替,透着迷幻炫丽的金色闪光,孤寂的继续守望这座延续千年的城市。 狮车在路口拐了个弯,路口喷泉处那棵巨大的红色赤岩杉引起了苏翰的注意,一阵凉风吹来枝叶沙沙作响,红色的落叶漫天飞舞,有些落在了车厢顶端,立刻就被急流吹起。 “好像以前我经常来这里坐的,对吧。”苏翰呼吸着凉爽芬芳的空气问。 “没错,我以前只要来这准会碰的到你,你有那么多城但就死赖在那棵树下发呆。”比蒙还清晰的记得这一幕,一只黑白色的夜魔独自坐在空旷的十字路口,睁着眼睛却什么都不干,身后就是那课巨大的赤岩杉和哗哗的喷泉。他嬉笑着过去问你在干什么,那夜魔很不耐烦的说你打扰了我,刚刚飞下的落叶是第1446片还是1445片来着。 “我以前有那么无聊哇。”苏翰一脸黑线。 “除了数落叶你还数顶上的石笋个数,我记得你给我说过躺在那棵树下,能看到的石笋是132648根,不过现在应该又多了一些。” 呵呵……苏翰无言以对,心中苦涩的嘲笑自己,132648根么,应该没有比自己还会消磨时间的恶魔了。他习惯性的抬头朝天上望去,上面黑漆漆的只有石笋散发的微弱荧光,他想起来,这里可是地下的冥府,哪会有什么蓝天白云小鸟依依。 一尊惊艳的魅魔雕像忽然在苏翰眼前闪过,他探头望去,那柔滑浪漫的光泽,精雕细啄的线条让他还以为是真的,上面每一处衣褶都极致的展现出了匠师的功底。真想不到这些五大三粗的恶魔里也会有懂艺术的大师存在,他几乎能想象出来一位正叼着烟斗戴圆框眼镜的老恶魔在一斧一凿的雕琢石块。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步入轮回了,你要记得也把我这样带回来呀,我担心自己到时候会想不起家在哪里。”比蒙一笑喷出的火星差点把窗帘给点了,幸好他的侍从及时用酒浇灭。 “我会记得的,老友。” 注解:①“戈库拉”:一种强壮凶猛的狮子,覆盖鳞片,脊背锋利如刀,不惧火焰。 ②“不是为惩罚凡间生灵而准备”警示裁决者要让罪人们在生前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要妄想着他们会在地狱受苦。 第十二章 一言不合 前面歌普莎乘坐的马车已经放慢了速度,他们已经沿着左侧的铁栅栏行驶了很久,围绕一栋白色的精美古典建筑。 这应该就是歌普莎的官邸,苏翰望着广场中央高高耸立的巨人乌尤①镀金雕像纪念碑,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都是住在这里的,难怪会觉得如此熟悉。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独身漫步在空旷大殿里的画面,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刺醒了他,于是他就厚着脸皮搬到了歌普莎这里,他只能回想起一个大概的轮廓。 官邸的入口处已经站好了不少的恶魔,大概十五名左右,雌性占了大半,她们和歌普莎一样拥有赤红色的肌肤,深褐色的小巧弯角以及高挑的身姿,硕大的黑翼蜷于背后。只有雌性恶魔才有翅膀,雄性大部分没有。 他们下了车穿过寂静的花园,花圃中盛开着鲜红如血的蒲葬花,白艳的雪楠点缀其中,晚风吹过庄园,带起了阵阵幽香。路过中央广场的巨人雕像纪念碑时,苏翰张大了嘴巴,匠师把先帝乌尤的神勇分毫不差的展现了出来,腰间的那铮铮铁斧锋芒依旧,不知有多少天神泰坦倒在其下。 广场的西边是气势恢宏的私人收藏馆,里面大部分都是“苏翰”以前搬来时所带的玩意儿,歌普莎不热衷于收藏。东南方向是一片狮厩、马厩和龙巢,后面一大片的湖畔绿荫都是供它们活动的地方,龙巢是“苏翰”要求建造的,以前他喜欢骑着这些黑鳞会喷火的生物在城市上空翱翔。 苏翰正看得出神,歌普莎紧走几步上前禀告说:“彼雷瑟公爵和玛兹萨弥大钦很快就会赶来,他们都是您忠实的朋友。”大钦是掌握兵权的爵位,高于公爵。 苏翰本想摆摆手说自己很快就要回去,转而一想倒不如把这边的麻烦事一并处理掉,省得还要再回来就作罢了。 官邸大厅,乳白色的石砌楼梯上站着两位雄性恶魔侍卫,他们微笑着躬身致意。 这白色的官邸里有包括典礼厅、音乐厅、宴会厅、画廊等六百间厅室,每间厅室都悬挂有巨型的石晶吊灯并用金粉手工漆制的墙面,两千多件艺术珍品将这里装饰的不输给人类任何一座皇家殿堂。厅室的顶端和四壁都有精心设计的花纹云纹浮雕,在空气中淡淡香料味道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柔和温馨的气氛。这里的纹饰全部都是歌普莎喜欢的蒲葬花样式,花瓣一片一片鲜艳欲滴,红的就如同她的皮肤一样。 所以这座庄园又被称为“蒲葬花庄园。” 苏翰、歌普莎、比蒙三只恶魔来到客厅后。苏翰立刻就被那绘有上古之战的天顶壁画吸引,和西斯延天顶画一样恢弘。 这是描绘巨人王族和天神泰坦长达700纪年的一场战斗,在那精心调制的五彩颜料下,巨人的英武和泰坦的神力都显得栩栩如生。壁画的开头是战斧和神戟在阴沉的天空相互碰撞,中间是巨人王族联合凡间的所有种族殊死相搏,最后是一个叫乌尤的巨人杀死了泰坦首领利维兹,他一手高举斧头,一手提着泰坦的头颅,冲着风雨闪电仰天长啸。 歌普莎站到他身边,同样抬头看着天顶壁画说:“如果当时不是巨人王族挺身而出的话,那整个凡界就要被泰坦们摧毁殆尽了。” 苏翰指指中间的壁画说:“可是上面画的是所有的种族同心协力才干掉的泰坦啊,怎么就只成了巨人的功劳。”这不是那些赢了排位就装B是大神带四腿的玩家干的事吗? 歌普莎摇摇头道:“在传说中,天神泰坦们身高百米,披戴暗绫羽织,手持苍渊雷戟,拥有无上神力,他们是天界秩序的守护者,在凡间也只有巨人王族能与之一战,其他的族类跟泰坦们相比太过渺小了。” “卧槽……何止是渺小,这不是一秒秒一片的节奏,暗绫羽织、苍渊雷戟还有无限蓝条,我就问还能再炫酷点吗?这TM都神装了还打个XX。”苏翰难以想象,这波团是怎么打赢的,“不过那么牛逼的家伙都被巨人给ace(团灭)了,那巨人王族究竟是有多强。” “巨人王族比起天神泰坦来还是差了很多,毕竟是血肉凡躯,第一纪元的前300纪年是世间最黑暗的时光,但巨人和残暴的泰坦不同,他们值得追随值得拥戴,巨人赢得了凡间所有种族的尊重和支持,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逐渐累积优势,最后在杀上天界以前众神就被迫议和。” “果然还是人民群众的力量大。”苏翰感叹道。 一位笑盈盈的仆从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她走过柔软的毛皮地毯没发出任何声音,为他们端来了烤的滋滋作响的碎肉块和翻滚冒泡的红酒。 比蒙惬意的躺在沙发里,那沙发大的可以让别人当床用,一位雌性恶魔正跪在旁边为他的手涂抹药膏。比蒙斟满了两大杯灼热的红酒,冲苏函喊道:“那些你以后再慢慢欣赏也不迟,来干杯,庆祝你的回归。” 苏翰同他一起端起了酒杯,只抿了一小口里面的液体,烫的就如滚开的沸水。 歌普莎和比蒙都属于炎狱系种,这种温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比蒙一饮而尽畅快的舒了口气说:“沙利叶,我有些计划,你会喜欢的。” “如果你的计划是让我改为投选奥斯兰,你可以不用说了。”苏翰一语中的。 “你真的清楚镜世界里的局势吗?”比蒙鼻子里哼出些火焰,“奥斯兰帝国雄霸着整个冈桑大陆,而且在远土的势力简直如日中天,与卡赞作对无疑是自寻死路啊。” “比蒙大人,卡赞放弃了对先帝乌尤的誓言,他用武力夺取了本该属于安婕女王的皇位,与这种人为伍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歌普莎说。 比蒙皱眉,气咻咻地反驳道:“有何危险?巨人王族的承诺堪比黄水晶般珍贵。” 歌普莎抬头望向大厅的穹顶,“但也不是指所有的巨人,沙利叶大人曾经告诉过我,永远不要轻信一个篡位的卑鄙小人,异族们除了人类之外对待承诺就如同过往云烟。” 比蒙看向苏翰,脸上火光摇曳。“你的决策是错误的,沙利叶,不与强者为伍反而去帮助弱小,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眼光应该放长远些,冥府帮助奥斯兰击垮西国是轻而易举,但是,然后呢,谁能保证下一个被灭的不是冥府?”苏翰咬牙坚持,他完全是照着歌普莎的意愿来的,之前歌普莎再三叮嘱过他,无论比蒙说什么,他都要一口咬定会全力支持西国,歌普莎没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让他记着就好。 苏翰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惹这个大火炉生气,可比蒙看起来已经像是火山喷发的前兆了。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沙利叶,我们要支持奥斯兰,帮助巨人卡赞灭了西国,你要和我对着干吗!”比蒙腾地站起身来,稍一发力就掀起了一阵火焰漩涡,脸上带着狰狞可怖的表情。 比蒙是他的老友不错,但如果利益冲突的话,比蒙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清扫掉碍事的东西,恶魔可是没有怜悯之心的。 苏翰表面镇定,但心里已是一团乱麻,他只知道歌普莎是不会害他的,继续坚持道:“我没有和你对着干,而是你自己走错路了!” 比蒙狂怒的一把捏住了他的身体,将面前的桌子整个掀翻,身边的雌性恶魔吓得瘫倒在地连连尖叫,歌普莎也抬起了缠着「赫里嘉之环」的手臂,大厅里顿时剑拔弩张。 注解:①“巨人乌尤”上古之战中斩杀掉泰坦首领利维兹的巨人,奥斯兰帝国的创立者。 第十三章 商讨结果 比蒙瞪着冰蓝色的眼睛审视了苏翰好一会儿,却忽然眉开眼笑,“你说得太对了,沙利叶,头脑还是跟以前一样敏锐。”他搂过地上惊恐的雌性恶魔,像抱着个布娃娃一样。 他继续说道:“若是你糊涂到支持我所说的计划,我也就不会将你带到冥府来了,奥斯兰的意思的确是让冥府别插手战事,这帮野心勃勃的蠢狗是想独吞整个世界,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想和我们翻脸而已。” 奥斯兰帝国的国徽是剑齿虎,而比蒙却蔑视的称其为蠢狗。 他这突然的转变让苏翰略显震惊,原来这个庞然大物不只是孔武有力,还会演戏玩套路,他一直在试探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苏翰暗地里松了口气,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一对身材明显不成比例的恶魔亲昵,无奈的清了清嗓子说:“我在远土世界学到过一句老话,叫做‘唇亡齿寒’,表意是嘴唇若没了牙齿就会挨冻,我们现在就处于这种微妙的关系里。 比蒙伸着火舌在舔雌性恶魔的肩膀,火星四溅却痒的她咯咯直笑,“喔……真是个好比喻,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你奶奶个腿儿的,你确实没在坐以待毙,我在这正儿八经的跟你说事呢,一秒钟前你还要掐死我,现在狗啃蛋糕一般的动作是什么情况!苏翰心里头在冒火。 歌普莎倒是显得很平静,她问道:“奥斯兰给了您多少的好处才买到的这一票。” “五座金山,你不敢想象黑珠联盟公国银行的地下保险库中是一番怎样的景象,那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我还以为他们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珠宝都送给我。”比蒙一想起这个来仍难以克制自己悸动的情绪,他身为领主不可能缺钱花,但一堆堆真金白银倾泻在面前时任谁都会为之心动。 “卡赞为了买到我这一票还真是下了大手笔,不过跟整个世界比起来,人家只是打发了丁点儿的小费,安婕女王一旦被擒,卡赞撒出的钱都是要加倍收回去的。”比蒙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令人厌恶的表情来,眼睛中的火焰燃烧的更为猛烈,“我最尊敬最得以信赖的朋友,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应付。” “要如何应付很简单,收下他们的小礼物,然后索取更多。”歌普莎说,她那深邃的目光里仿佛紧紧攥着一柄刀子,“但别太得意,也别趾高气昂的,您还要和和气气的去见卡赞,对他说还需要更多的回报,但千万别要钱,要钱会让他起疑,您说需要一大块公国的土地,有很多冥府的恶魔都乐于搬迁至此,但还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您准备向他要多少?” “公国的话,奥斯兰北方的比顿公国很合适,我想三十万格足够了。” “那就六十万格,卡赞一定会答应下来的,反正他认为迟早都会夺回去,这时才要心高气傲,要的越多他就越放心您。” “可我要这么多土地有什么用呢,你也知道我们数量一直很少。”比蒙不解的问。 “恶魔的数量是很少,但下面的那些低阶役魔可是数都数不过来,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就在奥斯兰的家门口一点点屯兵,反正暂时还不会闹翻,我们聚集人马也有正当的理由。但那些炎魔、深渊克列奥帕①、加上海里的一些远古级役魔让他们各自待好就行,待时机成熟我们就从北线一路压过去,比顿虽是公国但由于地理原因他们不得不臣服奥斯兰,所以北方的防御应该不会太强。”歌普莎不光长得漂亮头脑也聪明,她懂得要利用暗度陈仓的方法打一个措手不及。 苏翰连连点头,尽管什么都没听懂,他只是捏起一块块的肉丁扔进嘴里。因为他现在对镜世界的了解几乎为零,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他还要作为领主统帅一方恶魔,其难度就如同一个婴儿要去爬完马拉松般艰难。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某些环节难度未免太高了些吧……”比蒙沉思道。 “以联盟作战的名义在他们家门口聚集人马是个好想法,但要组织起役魔的力量这就太困难了,你也清楚那是群不用脑子的杂碎,《冥府公约》里明确禁止役魔现身凡间,一旦被发现这么一群家伙出现,责任谁也担当不起呀。” “公约的确禁止役魔现身,所以他们才无比渴望想进入凡间,如果不能将役魔们编成正式的军团,那我们可以伪装成一次事故,就如同在冰面上凿个洞,他们会如冰面下的鱼般朝窟窿跳去。”歌普莎的做法明显是不计后果的,只为达成目的。 迷蒙身材魁梧,但却小心谨慎,他说:“就这样放出一群没有约束的役魔太胡来了,我建议用冥府的恶魔军团来代替他们,虽然跟整个奥斯兰帝国没法相提并论,但奇袭的目的还是能达到的。” “其实,我还没跟您说,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打开地狱放出里面关押的所有恶魔……” 比蒙大嘴一张很是震惊,他没想到歌普莎竟是个如此疯狂的家伙,连打开地狱这种毁灭性的举动都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比蒙觉得自己的野性真是没法跟她比,不过计划的前半部分倒是可用。 “无论如何打开地狱都是不可能的,但我回去以后,会仔细想想你的前半部分计划,从北线奇袭的战略是可行的,唯一的问题是缺少人手。” 比蒙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天知道歌普莎还有什么更荒诞的主意。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探过身子使劲捏了捏苏翰的肩膀,或者说他本意是这样的。“你这家伙,原来早就预谋向奥斯兰帝国开战了,为什么死之前不早点告诉我。” “拜托上辈子的事我哪还记得。”苏翰很无奈。 “不过能得到你的一票支持我非常感谢,有时间去我那里坐坐,”比蒙提起了那只受宠若惊的雌性仆从,声音低沉下来:“四天后的公投上你我一定要说服其他两位领主。” 注解:①“克列奥帕”:冥府深渊中的一种魔物,又称“吞噬魔”,体型是炎魔的两到三倍大,通体黑色手持巨锤,属于远古级役魔。 第十四章 三位朋友 空荡荡的藏书室中,蜂蜡蜡烛的明亮火光荡漾在五彩斑斓的玻璃上,一排散发着木质幽香的书架前,一只黑白两色的夜魔在仔细搜索着某本书籍,他的手边已经堆了整整一摞,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大人,您要的红酒,已经完全冷却过了。”女仆端着精美的托盘悄悄走过来说。 “就……放在那上面吧。”苏翰随手一指,继续翻找着某样东西。这间书房之前是他经常来的地方,他有这种感觉,他曾花了很长时间去研究这些历史的书籍,上辈子他一定是位出色的历史学家。 苏翰本打算来这里找找之前遗留下的东西,对现在有帮助的东西,但很可惜,找到的除了书还是书。 几天后苏翰就要以领主的身份去参加投选了,可他满脑子的空白如何去发言,这不是去丢人现眼的么,就好比一个快要参加高考的人连语数英为何物都不知道,他对镜世界完全没有丁点儿概念。 这间书房里倒是珍藏了很多有关医学、炼金术、密言术①的著作,苏翰翻开的每一本都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批注。 这些珍藏的图书中,包括了像唐·托尔德·威纳金森编写的《伟大的秘密》和《升华炼金学》这两部经典的炼金术名著,在炼金行当里,这两本大部头完全不亚于《红楼梦》和《基督山伯爵》在文学中的地位。 过去的两天时间里,苏翰已经看完了这《升华炼金学》一千多页厚厚的一本。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看完了扉页而已。 作者简介里这样写道,托尔德是三纪元初期推动炼金学发展的重要人物,是国际炼金协会的著名元老,提出了影响世界的“分层炼金术”概念,对后世的影响深远。 苏翰出于好奇捧起了这本大部头,随手翻开了一页,上面这样写道: “在古老的炼金学中,最顶级的分层炼金术无疑会成为下一个时代最重要的标杆,相较传统的变形炼金术,“分层”的概念正逐渐被越来越多的炼金大师所认可,人们不再仅局限于粗糙的变形和转换,就如铁块只能炼化成铁剑,铁剑又能炼化成盾牌,这种初级的形式上的变形已经越来越不满足需要,人们正朝着更精密的时代发展和进步,我所提出的“结构”和“分层”的概念或许会帮助我们解决这一难题,将每一种物体逐层划分结构,设计出与之对应的环锁型炼金阵。 环锁型是指一环扣一环的多重炼金阵的叠加,只要重叠的方式恰当,多个炼化可同时进行,那么生成复杂物体也就有了其可能性。但在方向、原材料、阵法的标准组成语言等方面还有一系列的问题值待商榷,协会方面给出的答案是依旧采用传统的古代语书写炼金阵,但古代语的使用将会大大阻碍炼金学迈入商品化……” 他发现还有人在这一章写了密密麻麻的注解,字体非常好看。 “托尔德在提出分层炼金术时绝不会想到,这种划时代的跨越将会带来多么可怕的灾难,一个嵌套六十万层以上的超复杂环锁型炼金阵,瞬间就会将数万个细小的零部件组装成一枚导弹,人们只需将电路板、螺丝、锌块、铜块、混合炸药、助燃剂等各种原材料放进工厂,依照炼金家和导弹设计师给出的阵势算法,有多少材料就能立刻产出多少一模一样的军工产品。萨里亚公国的苏梅利克军火公司②每天能造两万枚以上的洲际导弹,比远土发达国家十年能造的总和还要多,但也就是没人买罢了。 所有尖端科学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服务于权利的厮杀。” 看完最后一句话,苏翰捏捏眉心,合上了厚重的书本。心想大师果然就是大师,他虽然没怎么看明白,但仍被这浓浓的学术氛围糊了一脸,他的一位大学老师曾说过,大师能够将晦涩难懂的东西让卖菜大婶听得津津有味儿,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菜摊后的小哥。 苏翰端起了那杯特意为他冷好的红酒,熟透的狱茱萸酿造的酒类,冥府才能喝到的东西,恶魔会觉得浓香清醇,对其他族类来说就是毒药。 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女仆在书房外说:“歌普莎公爵请您到客厅里来,彼雷瑟公爵和玛兹萨弥大钦已经恭候多时。” ①“密言术”:镜世界中独有的一门古老技艺,能操控万物,后面会详细说道。 ②苏梅利克军火公司”:苏梅利克是神话中的铸剑师,泰坦首领利维兹的苍渊神戟和巨人王乌尤的黑石战斧都是由他锻造,公司logo就是戟和斧相交叉的图案。 会客厅中,一只盘羊角的炎狱恶魔正倚靠着大理石柱子,身材伟岸但不至于如比蒙那样,他弯曲粗壮的犄角上穿有一只铜环,下巴留着山羊胡子,穿戴一身漆黑暗铠,上面的纹饰狂魔乱舞尖牙交错,他的身后挂着一柄黑丝环绕的腰刀,刀身略微弯曲,刀鞘镶嵌金色铭文并饰有罂粟花和荷花纹案。 玛兹萨弥,谎言与背叛的恶魔,位至大钦,统领地狱二百一十一支军团,他身后的腰刀名为「夜脊」③。玛兹萨弥这个名字在地狱里令人胆寒,那些犯下滔天重罪的大恶魔无一不向他屈服。 玛兹萨弥的眼角处有一道细微的伤痕,这是他跟歌普莎之间的秘密,当年歌莱莎在凡间兴风作浪时,就是玛兹萨弥亲自将她活捉了回来,让歌莱莎免于被囚禁在地狱的命运,这伤痕就是那场战斗留下的。 坐在沙发上和歌普莎交谈甚欢的恶魔是彼雷瑟,他正眉飞色舞地给歌普莎讲述着他在凡间遇到的趣闻,不像其他凶神恶煞的雄性,彼雷瑟是个性格温顺的恶魔,富有肉感的嘴唇,宽阔的额头,犄角和头发修剪得规规矩矩,壮实的胸肌上文着一行行古怪的文字,那是他喜欢的诗人写下的浪漫篇章,他用古代语做成了自己的纹身。 彼雷瑟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他讲凡间人类的家庭观念,讲和他的第一个人类女友一起去电影院,还讲那些凡间的驱魔人是如何处理外逃的役魔,把歌普莎逗的咯咯直笑。 “他们用拉丁语念叨,‘以他的死亡和复活的逾越奥迹,使我们由罪恶及魔鬼的奴役中解救出来,推翻他们的王国……’”彼雷瑟咬着「黑金烟斗」④,甩着手模仿驱魔者们泼洒圣水,“‘教会一直有鉴于时日是邪恶的,曾祈祷并继续祈祷,使人们摆脱魔鬼的陷害!’他们说的慷慨激昂,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我可学不上来,那架势就好比某位领主现身凡间了一样,殊不知他们面对的役魔,其实只是一坨恶心的烂goushi而以。” 歌普莎闻言笑喷出了一口红酒,她急忙拿过手帕擦嘴,往日的贵小姐立刻成了大街上赤脚疯笑的傻姑娘。 看着沙发上正放肆大笑的二人,玛兹萨弥忍不住冷声说:“彼雷瑟,你这是在当面弹劾我的失职吗?” “怎么会呢,玛兹萨弥,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地狱那么多役魔偶尔有那么几只跑到凡间合情合理。你快过来跟我们喝一杯,别一个人傻站在那儿!”彼雷瑟朝空中吐了口烟气,飘渺的烟雾化成了长弓,朝玛兹萨弥射了一箭。冥府的烟草燃烧出的烟雾可以幻化成任意形状,这也是它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说实话你真应该去外面好好逛一逛,把冥河的一切事项都放心的交给手下来做。到了凡间,你会发现那里完全已是另外一个世界,跟你印象中的大相径庭,凡间的女性早就不穿你这种过时的衣服了。”彼雷瑟摸着歌普莎身上冰凉冰凉的轻羽薄纱,那上面镶了近五千颗细钻和蓝宝石。 彼雷瑟行走于凡间,精通那里的人文世故,他的女朋友至今还以为他是个成功的皮草商人。 “这种衣服,过时了吗?”歌普莎低下头局促不安的拽了拽衣摆,在她看来自己的衣服还是依旧光彩夺目,完全不比哪一位埃及艳后或暗精灵女王的要差。 “过时了早就过时了,”彼雷瑟摆摆手说,“现在的女性们哪还会穿这种拖里拖沓的织物。”他听到了身后门开的声音,立马取下嘴上的烟斗,跟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 “尤贝努塔哈诺(吾王之血不朽)!”他们弯身齐声说。 苏翰一愣,看着三个高个子的家伙一起弯腰还真是说不出得别扭。“这种礼节以后就免了吧,诸位。”他拍拍玛兹萨弥的肩膀,示意他们坐下。 “您还记得我吗,沙利叶大人,我是彼雷瑟,您一直以来最为忠诚的顾问。”彼雷瑟一坐下就焦急的发问,难掩心中的兴奋, “啊,我好像有些印象,不过那应该是你凡间的样子,那个叼着烟斗左拥右抱掷骰子的男人。”苏翰盯了他半天才回想起一点儿。 他立刻眉开眼笑。“没错,那就是我,多亏您还记得,真让人高兴。” “主不公和赌约……”苏翰自言自语,“是不是有一次在某个赌场里见过面。” “没错!我经常去萨里亚公国的赌场,有时也会去远土玩两把缓缓手气,您应该知道,LasVegas!”彼雷瑟边说边打开了桌上一个精美的红木盒,从里面拿出切的均匀的烟丝,重新点上他的烟斗。 “大人,您手下的二百一十一支军团随时效命。”玛兹萨弥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嗨,玛兹萨弥,老朋友,每次轮回我可是都没忘记你啊。”苏翰伸出拳头,满怀期待又自然的想来个对拳,可几秒钟后他就尴尬的放下了手。 “嗯哼……由于、由于我才刚醒来二十年,会和你们印象里的有些出入,这应该能理解吧。” “完全理解,其实您轮回之前就是这样子的。”彼雷瑟真诚的说,他的话让人分不清是恭维还是事实,他作为顾问一向很擅于言辞,擅于洞悉别人心中所想。苏翰可能永远也记不起来,其实就是他支撑着自己的半个帝国。 “歌普莎,我好好想了想,我在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或是跟你交代过什么。”苏翰问道。 “您的遗物我都整理在了收藏馆中,但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您是交代过一些事情,我打算今晚就拿给您看的。”歌普莎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了一封信件,用拆信刀小心的划开封泥,“这是您生前亲自交代的事情,但不是给我的,是给您自己看的。” “还有、还有这种东西?”苏翰狐疑的接过,一封自己给自己的遗书,果然他的逻辑远非常人。 “这是不是我们小时候常写的那种作文,致十年后的我、给未来的我、对已成为科学家的我的一封信,但好像不包括给轮回转世后的我吧。”三只恶魔并没有发笑,依旧严肃认真的盯着他,苏翰干笑几声,“好吧,你们小时候不写作文。” 他拿出里面的信开始阅读,字写的很好看,跟书籍中的注解一样。 注解:③夜脊:上古之战时第一位勇敢的巨人向天空掷出的投矛,命中了掌管黑夜的天神泰坦,驱散了凡间的永夜并带来光明。夜脊正是用此矛头打造而成,它的斩击有能够划破天空的威力。 ④“黑金烟斗:二纪元时期生于桑冈大陆的一位著名典法官,一生秉持公正的信念为下层弱势群体对抗贵族强权,受到了奴隶、公民的爱戴与尊敬,为纪念这位逝去的伟大典法官,人们将他生前用过的法槌重铸成烟斗,用最昂贵的黑金修饰,它散发出的烟雾可以使人保持清醒并恢复神志,不受淫邪、贪欲、疾苦、悔恨等一切情绪所影响。 黑金烟斗上用碎宝石拼着一句古代语——“所有的公平都是建立在不公之上。” 第十五章 遗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成功的被说服(挟持)并被带回了冥府,你可能不会对这里感到惊讶,虽然你是第一次来到镜世界,但一切都还那么熟悉不是吗? 要记得你可爱的三个朋友,彼雷瑟公爵,玛兹萨弥大钦,和温柔美丽的歌普莎小姐。 彼雷瑟是你最重要的小伙伴,看到此信时要马上让他汇报你的资产情况,你要迅速了解你之前是个怎样的坏家伙。 玛兹萨弥手握你最锐利最忠诚的钢刀,他可以帮你解决任何让你头疼的问题,记清楚了,有麻烦的话大可向他提出。 如果你正在歌普莎的官邸中阅读此信,那么恭喜你,你就继续赖在她那里就好。歌普莎是个心思缜密又温柔的朋友,你的领地一直都是她在帮你管理,包括我在写这封该死的信时,这信也是她逼着我写的!不然她扬言会把她的领主赶出这里,看来是平时宠坏她了。 你可以向歌普莎要冥府的花名册看看,里面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你会发现那很有趣。 好了这么多琐事终于交代完,我们来聊一下我们自己。 你是一只渊雾系种的夜魔,我想你应该发现了自己的模样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但没关系,这在雌性眼中丝毫不受影响,我是说她们有的恰好可能会碰巧喜欢迷你类型的。 但千万不要以身为夜魔而感到悲剧,恶魔的数量本就不多,夜魔占的比列那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一直很遗憾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衷心祝愿你这一生能在某个舞会上碰到一位好姑娘。 这一条是整封信中最重要的一条:你要以生命起誓,拥护并承认安婕女王的合法地位,帮助她取得王位。但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个弱鸡,西国刚好有一个培养弱鸡的地方,你一定要去塔兰,无论如何,具体细节彼雷瑟会帮你安排。 最后记着一点,如果你抽烟的话,千外不要用手指冒出的黑炎去点烟,虽然那很帅气,但千万不要那样做,别管我为什么知道。 看完后将信烧掉。 ——沙利叶 写于三纪元756纪年某转日,蒲葬花庄园” “大人,您没事吧?”歌普莎见他保持一个动作已经快五分钟,关切的询问。 苏翰看完后将信夹在手里,重新认真的环视了一遍众人,沉默良久,心绪难以平静,信件在他手里烧成了灰烬,化为细小的烟尘四散在了空气之中。 不是他疯就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这是苏翰的第一个反应,他是一个已经挂掉的家伙,然后又重生了,秽土转生吗?看起来不像,他只有一些生前的记忆碎片,而且他还给自己留了封遗嘱……以一种刘备托孤的口吻,信中还用了“弱鸡”这个字眼,他想说,刘禅也是很强的好吗?! 当然是在三国杀里,刘禅的“放权”技能简直是神技。 玩儿呐这是! 苏翰不甘心,他以前好像很牛B的样子,从这封信里就能感受到一二,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具细麻杆儿的身体究竟会有多强? “我想说,我是已经死了对吗?”苏翰局促不安的问。 “但还活着,只是死过一次。”歌普莎轻描淡写的说,她的潜台词是死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然后我又从安全区复活,从零开始,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歌普莎没听明白,但大概能懂,“您是一只恶魔,死掉的话就会重生,永远无法真正毁灭……”她说得小心翼翼。 “我之前死过多少次了?” “据我了解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您还只是个半大的小男孩,不得已才将您带回来的,因为那会儿正赶上炎魔们造反,需要领主来威慑他们。”玛兹萨弥的年龄是三位当中最大的,跟随沙利叶的时间也最长,“但很可惜,您被炎魔杀死了,轮回后就成了您的上一世。” 彼雷瑟急忙插嘴道:“我和歌普莎都是第一次看见您坐在这。” “那这次拉我回来是因为要参加投选,如果没有投选的话我会怎样。”苏翰不曾想过原来自己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且这故事还不是一般的漫长。 彼雷瑟回答道:“可能会继续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吧,谁知道呢,但您迟早都会来到这里。” 苏翰长叹口气,捂着脸躺进了沙发,看着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指,想如果这是在做梦就好了,他梦到了一个叫歌普莎的女恶魔,梦到了一个大火炉,梦到自己来了什么冥府,其实现在他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翻翻期刊看看电视,刚给何晴打完电话,无所事事的消磨暑假,想着晚饭吃些什么…… 他只是个能看到恶魔的普通人。 他想起了看过的一部叫《源代码》的电影,那个主角就是这样,炸死了一次OK重来,炸死了一次OK重来……恶魔的生命就是这样啊,你死了吗?那就去投胎转世吧,你还会是只恶魔,这是种族特权。 彼雷瑟刚想张口,却被歌普莎制止了,她晃了晃食指。 “谢谢你替我保存这么久,歌普莎。”苏翰放下了手,面露微笑。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从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是只恶魔的那刻起,就知道这背后会有些什么,他不是个人类,他很早就明确了这点。 “您不用道谢,这没什么。”歌普莎有些不知所措,和苏翰在凡间相处了这么久,那个平时懒散心肠坏坏的男生才是她所熟悉的。她面露担忧之色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有,没有不好的事情,都很好。”苏翰又恢复了往日的心态,随口胡诌道:“信上提到了夜魔似乎很难找老婆呢,说得我就跟只大熊猫一样稀有,并且用的措辞让我心里很不安呐。” “您是在为这件事情困扰吗?”歌普莎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旁边的彼雷瑟豪爽的大手一挥,带着职业婚姻中介的口吻说:“夜魔确实比较稀有,单身雌性更是少之又少,但以您的身份何必非要找恶魔呢,我在比顿公国认识很多优秀的女性精灵,她们会很乐意接受一位帅气又多金的渊雾系夜魔,跟您讲迎娶一位女精灵可是现在高端人士的最佳选择。” 玛兹萨弥一听是精灵,马上不耐烦的咂了咂嘴道:“精灵就是一群死脑筋的族类,尤其是女性精灵她们无时无刻都在挑你身上的小毛病,大人,千万不要听信彼雷瑟的一派胡言,冥府有很多愿意陪您度过一生的年轻姑娘。” 彼雷瑟把他按到一边儿,继续吹捧道:“我跟您讲,您还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女精灵们都是文可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可刀弓剑骑矢不虚发断蛟刺虎,个顶个的漂亮不说,比顿公国的丘瓦拜盟校毕业,打理您的财务那是一把好手,她们生出来的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碧眼银发,在家里那更是贤妻良母……” “喂!”玛兹萨弥作势要拔刀,“混蛋你怎么能乱说一通!大人,莫要听信谗言!” 歌普莎见他俩都在积极发表意见,也同样不甘示弱的说:“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会为您引荐暗精灵的公主,瓦拉蕾娅小姐,我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瓦拉蕾娅最近刚刚出道,她主演的电视剧风靡全世界,是现在影视圈里炙手可热的红人,暗精灵公主的身份和您非常般配。” 我靠,连当红女演员都来了,苏翰为之汗颜,他后悔开这么个头了,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想掩饰下自己的小情绪,这三个笨蛋竟然都当真了 第十六章 公投之前 “那个……这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就此翻过。”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然后问道:“彼雷瑟,我们在这边究竟有多少的产业,或者问简单点,我有多少钱。” “嗯……”彼雷瑟推开了脖子上「夜脊」的锋刃,他觉得都不好回答,“您这两个问题都不简单呐,我还是大致说一下好了。” “您大部分的产业都在奥斯兰帝国,大概占七成以上,奥斯兰最大的海登赛马场(包括驯龙、武狮等职能),王都尤伦多的那个,价值超过六百万金蛇①。铁海湾那边,我们是圈子最大的外贸公司,一纪年的收入也非常可观,基本只有西国的西风商事算竞争对手,但你们都清楚,西风商事是凯利沃恩支持的集团。我们在奥斯兰其他小范围的经营就太多了,也无关痛痒。” 听他说完,苏翰两眼放光,“这听起来——我是个富可敌国的人喽。” “富可敌国还称不上,反正相当有钱就是啦。” “那我是不是可以买一整套豪华别墅,带泳池的那种,可以买艘游艇,配个八路泰坦也不成问题……”苏翰快速盘算起来,他确实爱钱,心里想嗯这趟没白来。 “毕业后我也不用去找工作,直接结婚都没问题……” 彼雷瑟不免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说:“但我不得不插一句,大人,您要买的这些在镜世界中都没问题,但在远土就不行了,您的资金可转不过来。”他顿了顿,眼睛里透出狡黠的意味,把脸凑近了说,“当然这些还得是我们跟王室友好相处的前提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和卡赞翻脸不成?”玛兹萨弥从他的话中听出些端倪。 彼雷瑟没有说话,而是在看着苏翰的反应。 而苏翰却又在看着歌普莎,她立刻会意,替他说道:“领主的确有跟奥斯兰交战的意向,卡赞的野心很大,他的目标绝不只是消灭西国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征服整个世界,包括二纪元时期先帝乌尤没能触及的冥府。” “您若想开战我个人非常赞成,”彼雷瑟点点头,“联合西国对抗卡赞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我要提醒您,一旦如此,您将会彻底失去辛苦建立的大半个帝国,宣战奥斯兰,就等于您在镜世界中从零开始。” 苏翰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他那么有钱了,并且他看的很明白:“只要能取胜的话这些都还会是我的,若失败的话这些迟早也是别人的。”他看向玛兹萨弥,“如果联合冥府全部的人马,一旦交战有多少获胜的可能性?”苏翰心里已经有了个大体的轮廓,通过和歌普莎交谈他明确了一点,那就是冥府早晚都会有跟奥斯兰开战的一天。 玛兹萨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他的答案非常艰难,“毫无可能性。” 屋里的四个恶魔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这个回答出人意料但又合情合理。 “那看来我和比蒙说服其他两位领主要多费些口舌了……”苏翰烦闷的敲着桌子考虑对策,偏过头说:“歌普莎,你得帮我写一份要用到的发言稿,内容应该侧重于‘联合与团结’,这是说服其他领主们唯一的突破口,若仅仅强调我们是被迫才反抗奥斯兰,成功的希望会很渺茫。” “真是高见呀大人!”彼雷瑟啧啧称赞道。 歌普莎则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她问:“既然您有确切的思路,自己写的话不是更好吗?” “这个……”苏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连班干部的竞选词都说不好,你让我写这样的东西岂不是让他人看笑话。” 歌普莎没再多问,站起身手扶在肩上说:“我会将您要用到的一切资料都准备妥当,尽管放心。” 接下来的时日里,蒲葬花庄园的恶魔们欢欣鼓舞,每天她们都要布置餐厅摆好金质的刀叉,准备各式各样的新鲜肉类,将红木的家具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庄园已经好久没热闹过了,她们怀着一种自信、激动的心情,因为她们的领主大人回来了。 苏翰拿着演讲稿子每天都在在空旷的花园里反复练习,彼雷瑟叼着烟斗跟在后边,看上去他是在恭敬的伴随,其实是在和那些高挑性感的恶魔女仆们调情,彼雷瑟天生一副优雅又独具魅力的面孔,加上他的油嘴滑舌很快就俘获了不少女仆的芳心,他没有离开冥府而是选择留了下来,跟苏翰详谈了很多镜世界里的事情,而玛兹萨弥则返回了地狱,那里少了他可不行。 在此期间彼雷瑟谈及到了转型的问题,因为一旦确定交战的话,虽然苏翰在奥斯兰的产业都不是直接用他的名字,但王室真要追查,早晚也会一层层的查到彼雷瑟,而一旦查到了彼雷瑟,他们就会惊奇的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地盘上竟还有一个规模这么庞大的金融帝国,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将线整理清晰,就会发现红线无一例外的指向了一处,一个名叫沙利叶的恶魔。 彼雷瑟征求过苏翰的意见,当这这座大厦倒塌后他有什么打算,但苏翰当时正在花园里一遍遍的念着稿子,随口说道“我们去干点恶魔该干的坏事,混黑社会不错。”彼雷瑟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也就是苏翰这开玩笑的一句,才让他有了镜世界中波澜壮阔的旅程,很多年后他回顾往事,却仍然记得这个有些凉意的清晨。 要说这几天蒲葬花庄园里谁最不高兴,那就只有庄园的女主人歌普莎了,她再三警告彼雷瑟离她的仆从们远一些,但效果甚微,已经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仆跟彼雷瑟上过床了。 更令歌普莎气愤的是,比蒙擅自带走了她的一位仆从至今也没有归还的意思,她一直要求苏翰去把人给带回来,但苏翰嫌麻烦总是敷衍了事,所以这几天来他跟彼雷瑟都过得很不好,他们二位的炖肉中总是有股酸腐的味道,歌普莎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迫于无奈苏翰只好跟彼雷瑟跑了一趟,但那位被比蒙带走的雌性却是一脸被玩坏的样子赖着不走了。 所幸的是,由于投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歌普莎的态度不得不先软下来,她教了苏翰很多谈判会议的技巧,并将镜世界两百年内的历史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歌普莎的文化修养非常之高,平行对比的话她去冒充牛津大学的历史教授都绰绰有余,也正因如此,苏翰在听她讲时才没有睡着。 注解: ①“金蛇”:货币单位,黑蛇是皇家标志,1金蛇等于14银盾,32铁币,六百万金蛇相当于两亿美金的购买力。 第十七章 投选会议 四天之后,最终的公投开始。 王殿之中,熙熙攘攘,金漆苍穹圆顶,两排厚重沉稳的石柱。这些石柱是先辈们所留下的魔神柱,上面篆刻着先辈恶魔生前的名号和事迹,令后世仰慕。 “沙利叶!老朋友,好久不见。”一只深蓝色的健硕恶魔热情的上来拥抱了苏翰,苏翰不得已也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安洛瑟,四位领主之一,剧毒系恶魔,这家伙有一对羽翼丰满的翅膀,而拥有翅膀的雄性恶魔通常会被看做极其危险的存在,他们就好比是一条条吐着信子的银环蛇,所带的毒液对任何族类都是极其致命的。 四位领主带着自己的属下和侍卫们鱼贯而入,大殿之中,火焰噼啪的声音里夹杂着恶魔们的低语。比蒙打着粗鲁下流的手势在跟一只炎狱恶魔交谈,那应该就是现在资历最老的领主,旦朗,他身上的火焰已经很微弱了,与其说是火焰倒不如说是炉渣,他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这谁都看得出来。 领主们在石桌的四角落座,属下中只能有一位站在旁边。 左上角的位子上,旦朗有气无力地举起拳头象征性的砸了砸桌面,宣布道:“诸位领主大人,我想你们已经得出了最明智的选择,现在,就让我们在先辈面前起誓,在古老而强大的魔神面前,我们尊重每一位领主的抉择,任何事物都不得干预……” 苏翰耐着性子等他慢吞吞的讲完,忍了又忍才没做出敲桌子的举动。他环视着众人的表情,比蒙是和他站在一边的,安洛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比蒙事前已经提醒过他,据说奥斯兰为了得到安洛瑟的支持赠送了他一座可以开采三百纪年的水晶矿洞。旦朗这个老家伙,他已经快步入轮回,结果碰上了这档子的事,估计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的后世,这种心力交瘁的事情也不愿多管,支持奥斯兰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安逸的选择。 宣讲完毕后,比蒙首先掷出了自己的一枚言论硬币①,他脾气火爆众所周知,大家都不愿抢在他前面发言。 “各位领主听我一句,我不知道卡赞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现在那些可能是黄金、是宝石、是水晶。但当奥斯兰的铁骑踏过冥府的大门时,这些东西只会是岩土,它们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也更不能代表巨人的承诺,巨人的承诺只会是砍在你脖子上锋利的钢斧!支持奥斯兰无疑是个失败、自杀性的举动,他们的征服欲望早晚会蔓延到冥府!”他浑身冒着烈焰,铿锵有力的说了一通,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语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苏翰眯起眼睛,抱着拳头一声不吭。“永远不要动怒,绝不要威胁,要讲道理。”某个人是这样说过。 “叮咚”一声脆响,一枚硬币打着旋儿的停在了石桌中央。 “比蒙大人,先消消气,”安洛瑟像听小孩吹牛似得听他说,“奥斯兰的铁骑永远不会踏进冥府一步,即便你们不屑于我的保证,但霍伦索家世代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宾客,他们誓守冥府大门已经千年之久,凡间几经磨难与变迁,冥府依旧完好如初,我们应该相信朋友。至于奥斯兰帝国会反戈于我们,那更是无稽之谈,从乌尤创立奥斯兰开始就与冥府一向交好,卡赞依然会尊敬先帝乌尤,没有理由也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跟我们刀剑相向。” 安洛瑟挥了挥手,一只惊艳的雌性恶魔开始分发一沓文件,她有一头暗紫色的长发,浑身上下光洁紧实,没有歌普莎这种炎狱雌性的黑色泪痕和卷曲铭文,她那圆润光滑的小角在长发中若隐若现,让人看得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深蓝色的皮肤表明了她是一位致命的尤物。 “安洛瑟这混球,养的手下竟然这么漂亮!”彼雷瑟在苏翰身后不甘的嘟囔了一句。 她在旦朗旁边俯身时,这老不死的还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她走到苏翰这边,彼雷瑟流氓的嘘了一声,眉目轻挑,从她手中接过文件时两人相视一笑。 “我的人花费七十个转日收集而来的情报,从奥斯兰的各个方面分析来看,卡赞拥有十二支庞大的舰队,另外奥斯兰铁骑的威名想必各位也早有耳闻,我和艾斯帕得关系密切,对其执行能力表示钦佩……” 苏翰翻阅着纸张,上面的图表制作的很精细,财力、部队、生产、后勤保障、众家族的支持等一样样的罗列在了上面,让人一目了然,他坏笑着说:“从这上面看情况不容乐观呀。” “何止不容乐观,简直是压倒性的优势。”彼雷瑟精通律法和财务,他只消看一眼那些盖着花花绿绿章印的政府文件就知道,这些绝不是安洛瑟的人能搞到的情报,他指着其中的一份说,“克尔达重工是艾斯帕得刺客专用的武器库,也负责铁骑部队的装备,表面上是以生产加工船舶零部件闻名业界,实质上是与苏梅利克军火公司齐名的军工企业,印章都是模仿来的。这种属于内部的商品生产明细都能拿的出来,我看除了有人故意指使之外再无他法。” 苏翰明白过来:“那这些东西只是一种示威喽,好让我们瞧清楚剑齿虎的牙有多长。” “你个卑鄙的小人竟公然偏袒豺狼!”比蒙毫不遮掩的大吼一声,文件在他迸溅出的火星中烧成了灰烬,惹得几位领主和部下都冷冷的看着他,“无耻混蛋,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一个篡位者的诺言能有多大分量,醒醒吧安洛瑟,你的那水晶矿脉连一百纪年都不会挖到,到时候卡赞会连同你的脑袋一起收回,你的言论是在把我们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安洛瑟被戳到了短处,气得一拍桌子,一片青色的毒脉顺着石桌的纹路扩散而去,吓得几位侍从跌到在地,剧毒系恶魔的毒液比蛇妖的还要猛烈,即使同为恶魔沾上也够喝一壶的,难怪他们纷纷远离这张石桌。 “我再重申一遍,”安洛瑟瞪着凶狠的绿眼睛低喝道,他身后的翅膀威胁性的抖动了一下。“在投选中禁止提及私人事务,卡赞没有赠与我一条水晶矿脉,我们之间也没有达成任何协议。我所做出的决定只是经过个人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卡赞的确是用武力得到的王位,但这在崇尚力量的巨人王族中稀疏平常,首领的位置历来都是最强大的巨人担任,这只能算是巨人们的一种文化,而不是你口中的篡位!” 比蒙受到顶撞身上的蓝焰忽的一声熊熊燃起,他双手撑着石桌,咬牙切齿的说:“懦夫!别不敢承认,西国一旦覆灭接下来就会轮到我们了,嘴唇没了牙齿就要完蛋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他想起了苏翰给他说过的这句话,嘴唇和牙齿的比喻什么玩意儿的。“你若再胆敢帮着卡赞说话,我会像杀鸡一样把你翅膀上的毛一根根拔掉!” “冷静,比蒙,你需要一枚言论硬币。”旦朗好心提醒他。 安洛瑟换上了一脸怒容,嘴唇卷曲,染成黑色的浓眉皱成一条粗线,盖住了绿幽幽的眼睛,他俯身探过身子对比蒙说:“够了!油腔滑调的混蛋,奥斯兰不会踏进冥府一步,这点已经无需再重复了!” 花纹面具的白恶魔默不作声地弹出一枚硬币,比蒙不依不饶:“不会踏进冥府?阳光照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曾被奥斯兰征服过,当年若不是父辈们的威严又岂能挡住乌尤挥军直下,看看你的周围!混蛋,看看那些石柱上的名字!他们对你这种怯弱苟且之流恨得咬牙切齿,我们是强大令人生畏的恶魔,不是任人摆布的走狗……” “注意你的言辞!” “莽夫!” “卡赞是一位贤君!” …… 洪亮的叫骂声在大殿内回荡。 “哎呀呀,”彼雷瑟在苏函身后轻叹,“您不必捂着脸,投选会议一向如此,我倒觉得比蒙大人说的很好,就连我这种痛恨武力的家伙都想抄起刀来跟奥斯兰拼了。” “这次投选的目的又不是为了鼓动我们的士气,”苏翰百般无奈的说,他把玩着手里的硬币,如同精明的赌客把玩着手里的筹码,“就算群情激奋通过了表决,但仍然没有解决眼下最根本的问题。” “看起来,您已经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了?” “我背过比这更晦涩难懂的东西,长篇英语作文一类的,区区一篇发言稿不算什么。”苏翰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眼下恶魔们群情激奋大吵大闹,丝毫不给他机会。 妈的,让一群屠夫商议事情,就是比谁的嗓门更大,比谁手里的刀更锋利。苏翰拿捏着言论硬币按捺不住,“哗”的一声,摞整齐的四枚硬币梭哈,清脆的金属碰撞音让原本喧哗的大殿鸦雀无声。 彼雷瑟咽了口唾沫,他在赌场里头倒是经常这么玩,一摞摞的筹码被他推向台面。但现在是在投选,他小声问:“您这是干什么?” “帮他们醒醒。” 注解:①言论硬币:公投时发言者发表看法须支付的货币,一共四枚,用完可以退场或者旁听。这是为了限制恶魔们喜欢大打出手的个性。 第十八章 意外的决定 苏翰站起身来,跟这雄伟的殿堂相比他实在是微不足道,对上这些高大恶魔们的诧异眼光,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先生们,你们已经彻底迷失在自己的怒火和初衷里了。” “我想我们今天要谈的并不是什么小人的荣誉和虚伪的誓言,你们之所以忌惮奥斯兰,忌惮卡赞,我想并不是因为他给予诸位的恩惠。而是奥斯兰那强大的实力,害怕违逆他们的意愿会引火烧身。”他直视着众人的眼睛说,“仅凭一己之力注定会失败,但我们在凡间从来不缺少真正的朋友——西国,正是我们最诚恳最可靠的一位。德莉法·莫多利亚·安婕古奥是奥斯兰帝国唯一合法王位继承人,西国创立者,先帝乌尤的后代。一个女人并没有因畏惧剑齿虎的獠牙而选择屈服,嘹亮的歌声终会划破黑暗的沉寂①。” “先生们,我希望你们也能拿出安婕女王的勇气和决心,联合所有的公国、所有的种族对抗奥斯兰,我们不会是孤军奋战,我们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一群坚实的朋友,当我们团结了所有人之后,再凶猛的洪流也会被一斩而断。” “相比卡赞而言,安婕女王的品格和慷慨更值得我们去信赖,众所周知,奈塔大陆②有着先进严格的法案来包容所有的种族,西国更是一个多元文明相交融的国度。比较奥斯兰的排斥异己,安婕女王的做法更得民心,也正如一位领袖该做的那样。这些废纸——”他拿起了一沓文件,“在全世界所有的奥斯兰抵抗者面前微不足道,一个朋友不行我们会拉上两个,两个再不行我们会拉上第三个,”黑炎忽地一声窜起,照亮了每个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苏翰最后又加了一句:“比蒙大人没有提到,远土还有一句古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相信各位会得出自己的答案。”苏翰说完深深的看了安洛瑟一眼,拍了下石桌上雕刻的夜莺图案,树杈上黑色的夜莺发出了一点微光,他不做停留拂袖而去。 单刀直入,切勿拖泥带水,发言过后直接退场。这是歌普莎教给他的。 安洛瑟的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夜魔离去的背影,明显被那“联合所有人”的言论所动摇了,他这种老奸巨猾又怎会不明白奥斯兰的狼子野心,只不过是害怕罢了。 安洛瑟的脸上阴晴不定,团结所有的种族?谈何容易,他摇了摇头,抬起手正要拍向剑齿虎的图案。 “我会亲自前往西国与他们并肩作战。” 大殿的门口,微风吹动起了一缕细长的黑色披风,一只恶狼般泛着红光的眼睛侧目而望,让安洛瑟身上的羽翼不由的竖了起来,他的手停在半空,注视着那只眼睛。 时间如同被这渗透入骨髓的寒冷所冻结而静止,与此同时那夜魔的身影也深深的烙在了每位恶魔的脑海里,无法磨灭。 苏翰身边的彼雷瑟、玛兹萨弥、歌普莎显得有些迷茫,这种决定可没在之前的安排上出现过,苏翰继续说道:“恕我无礼,安洛瑟,不久的将来,连你那关系‘密切’的艾斯帕得都会认为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安洛瑟被这气势定格在了时间中,苏翰一行已经走出很远他也没回过神来,直到他那位美丽的手下推了推他。 安洛瑟又恢复了呼吸,他开始犹豫起来,他清楚沙利叶是个何等强横的大恶魔,他的领主之位是硬生生的杀上去的,如果连他的态度都这般强硬,恐怕不等卡赞动手,比蒙和沙利叶就会先把自己做掉。他开始重新考虑起了利弊。 但安洛瑟万万想不到是,刚刚还如一匹恶狼般凶狠的家伙一踏出魔神殿便立刻现了原形。 此时苏翰的心跳已经破百,他捂着扑腾扑腾的胸口硬要跟歌普莎挤在一辆马车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是觉得不那样做事情就要黄。 他只是寄希望于自己之前的影响力,看得出来,这些恶魔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他。 待马车远离魔神殿后,苏翰才开始发飙,心有余悸的乱喊着:“奶奶个腿儿的!刚刚那王八蛋释放的毒脉差点把我给卷进去!真是夭寿啦!你快看看我中毒了没!”说着他就把手一摊。 刚刚若不是彼雷瑟在后面扶了他一把,他一准儿已经滚到石桌下面了。苏翰之前或许是一头雄狮,但现在他只是镜子前一只晃尾巴的加菲猫,雄狮的威风凛凛只存在于镜子里。 歌普莎托着苏翰的小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她捂嘴偷笑,对这位领主……不!现在应该是少主,对这位年轻的少主好感又近了一分,她含笑拍了拍苏翰的头。 投选仍在继续,但领主们的气焰已经弱了很多,他们开始心平气和的讨论起苏翰的观点。苏翰的一席话让他们突然觉得事情又有了转机,之前他们都是仅以冥府的力量来衡量问题,但如果真的能把支持安婕女王的族类拉到自己这边,说不准就有资本和强盛的奥斯兰帝国一较高低。 原本每位领主手里的四枚言论硬币也早已搁置一边,大家畅所欲言的商量了很久。 夜幕降临,上空的石笋开始发出了微弱的荧光,咋一看去,还以为是夜空中的繁星。冥府一年四季都是不见阳光的,周围之所以会黯淡下来,只是下方深渊中的岩浆开始趋于缓和,不再如白天那般汹涌澎湃。 魔神殿内,恶魔们屏气凝神,比蒙抱着胳膊,安洛瑟交叉十指。 旦朗靠着椅背,一副烂泥般疲惫不堪的样子,他用颤抖虚弱的声音说:“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了,向先辈们起誓,在先辈们的注目下!” 他拍下了最后的一票。 石桌上的图案立刻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石刻的线条如同活了一样开始变形攒动,炫目的光线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大殿充满了活力,一条条蔚蓝飘渺的丝线在空中游荡,夹杂着亮晶晶的斑点让人还以为是夜空里的星辰掉落下来。 石桌上,夜莺从神树枝桠伸展翅膀,带着一声嘹亮的长鸣开始向下纷飞起舞,飞向那更黑暗的远方。 注解: ①“嘹亮的歌声终会划破黑暗的沉寂”:西国的国徽是夜莺,这句话是西国人民所笃信的教条。 ②“奈塔”:镜世界中西方的大陆,古语意为“树荫之下。” 第十九章 至尊之戒 蒲葬花庄园,静悄悄的客厅内,彼雷瑟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一直在嘟囔个不停,“怎么做出这么鲁莽的决定呢……” 歌普莎同样愁容满面,她坐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子,双手搭在膝前,对还在查阅私人信件的苏翰说:“大人,您为什么要许下这种承诺?当着其他领主的面,还是在魔神殿内。” “歌普莎,”苏翰两眼紧盯他以前的书信头也不抬,“以后别叫我大人了,也不必用尊称称呼我,那样听起来很别扭知道吗。” “还有彼雷瑟,你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就当旅游去一趟西国而已。”他轻描淡写的说。 “去一趟西国而已?我的大人,”彼雷瑟瞪大眼睛摇了摇头,“您是要去和他们并肩作战啊!这可不是什么‘而已’的事情,我知道您要去塔兰,结业后我可以安排您去风险较低的部门,可您当着所有领主的面承诺并肩作战,那可是得上前线拼命啊!” “这也是迫于当时的情形,如果我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安洛瑟一定会选择剑齿虎,一旦他选择了旦朗肯定也会选择,那么二比二,投选失败领主们可以做自己的决定。”苏翰知道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他已经答应比蒙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彼雷瑟当然也看得明白,接着说:“然后冥府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内乱,这恰恰就是奥斯兰希望看到的结果。” “没错,所以我必须得来点狠的,不然这内忧外患下何谈团结。”苏翰平时不着调,但看问题还是很准的。 歌普莎仍然对苏翰的决定感到担心,她说:“可就算安洛瑟和旦朗全部投敌,比蒙一个人就能收拾掉这两家,您的老友虽然鲁莽了些,但是实力是历代领主中最强的。” 一己之力就能干掉另外两位领主?苏翰从不知道那个冒火的大胖墩儿竟然这么厉害。 彼雷瑟反对倒不是因为害怕内乱,他只是觉得帮助西国不必亲自去拼命,他说:“我只是觉得您的方式欠妥,我们有很多援助西国的办法,我可以搞到大批的军火和资金。” “这些你还要和其他领主商议,大家一块儿出力。况且,这也并非一个鲁莽的决定,要让一个人快速成长起来,那么奔赴前线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途径,反正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苏翰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这上面写的东西我完全看不懂,我们的产业究竟是如何运作的,怎么赚钱,这些个杂七杂八的术语指的什么意思,我一看到这些图表和密密麻麻的文字就觉得脑袋快炸了。” 彼雷瑟嘴上的烟斗还在冒着烟气,他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跟歌普莎对视了一眼。“可以先慢慢适应着来,反正时间还长的很嘛……”彼雷瑟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反正时间还长的很,反正我也不会真正死掉,就算去了战场也不会怎样吧。” 看着苏翰不当回事的样子,歌普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黑色细长的瞳孔里充满了担忧与不安,她说:“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火与剑的时代早已是过去,种族天生的优势已经开始趋于下滑,在世界先进的科技面前哪怕是强横一时的巨人、泰坦都要忌惮七分,更何……” 苏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再往下说了,他想笑又不忍笑出来。被一个午夜剧场都能逗笑、不懂家庭电路是何物的恶魔说教外面的文明有多么先进,他觉得自己真是可以了。 “我应该比你要更清楚这些,歌普莎。”苏翰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感动。“玛兹萨弥去哪儿了,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他?” “他去拿一些重要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要快点,我还得在临走之前跟他告别,希望还能在远土天黑之前赶回,不然被朋友们发现我消失了可不妙。”苏翰从刚踏入冥府起就一直在计算着时间,他已经从这里待了将近五天,现在赶回去的话,应该是下午六点钟左右。 “您要是前往西国,远土那边的事宜又该如何处理。”歌普莎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还在尝试着劝他留下,就像哄小孩子吃下苦涩的药片一样温柔。 这倒是提醒了苏翰,这一去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不怀好意的对她笑了笑说:“那这边的一切就都麻烦你了,别让人看出破绽就行,随你怎么做。” 歌普莎无辜的朝沙发里缩了缩,看她的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委屈的说:“怎么能……怎么能交给我呢,我该如何处理您的事情……” 外面的走廊里传来链甲“哗啦哗啦”的摆动声,客厅的大门被玛兹萨弥猛地推开,他迈着大步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身上燃着熊熊烈焰。 “喂,拿到了吗。”彼雷瑟冲他一扬下巴。 玛兹萨弥的手里握着一个方形的小巧木盒,他一言不发的将盒子放到了桌上,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盯着苏翰,但那也只是他在生气罢了。 “玛兹萨弥,别那样看着我,你们应该支持我的决定,放心我会小心谨慎,别看我这样我很惜命的。”苏翰打着哈哈,拿起木盒放在耳边摇了摇,故作惊奇的问:“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沉甸甸的。” 三个恶魔面色凝重,都没有回答。他只好自己掀开了盖子,盒中立刻传出一阵怪异尖锐的哀嚎,吓的他手一哆嗦,一股亡灵的黑烟从边缘渗出,带着死者痛苦的呼喊向上空飘散,如同木乃伊开馆那样,只是这“棺材”里面摆放的是五枚闪烁光泽的戒指。 镶嵌绿松石的圆形花戒,尊贵的「德希嘉之眼」① 两条王冠黑蛇缠绕的钻戒,王权的「翡莉蓝星」② 龙类玉石般剔透的利爪弯成的指环,勇敢的「伊姆拉之握」③ 漆黑的死人指节浇铸而成的冥戒,恐惧的「戈努玛斯」④ 黄金打造细链连附手镯的章戒,高傲的「辛普尼尔」⑤ 五枚造型独特的戒指一一呈现在了苏翰眼前,黑色冥戒所散发出的幽暗瘴气还未消散,「德希嘉之眼」璀璨的光芒已经开始浮现。 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每一枚戒指,又端起来仔细查看戒指里面篆刻的古老符文,仿佛魔君索伦找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至尊之戒,但仔细一看,又像是小男孩无意中收到了一件站在橱窗外看了很久的模型飞机。 “这是您之前花了两千纪年的时间才收集起来的,每一枚戒指都蕴含着强大的魔力,考虑到我们没有办法伴您左右,这些宝物应该会一如既往的守护您的平安。”玛兹萨弥沉声说。 苏翰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尖鸣,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客厅里,而是站在一个所有人都疯狂摇头的重金属音乐会上,吉他手正玩命的拉着电吉他。 他毫不犹豫的戴起了五枚戒指,奇怪的是眼前的三只恶魔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了,他喊了一遍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复。他只好又将戒指一一摘下,三只恶魔又如同缓缓的拿掉了自己的隐身斗篷。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是「德希嘉之眼」,它能让持有者看不到世界阴暗的一面,所有的不幸都会离他远去,带上它您便再也看不见恶魔了。”玛兹萨弥说,“五枚戒指都被赋予了不同的能力,如何使用取决于您的判断。” 这让苏翰莫名的想起了一句激情的广告语:极品装备一秒刷爆!来玩就送人民币!你还在等什么! 但是他还没开始玩呢,就已经神器在手了。 “很好,非常感谢我自己的史诗装备。”苏翰将盒子揣进裤兜,他对这五件宝物显得不那么上心,三分钟热度,然后他轻快的朝外面走去。“我回远土一趟,处理些琐事很快回来,然后就动身前往西国,歌普莎,我的新伪躯你放在哪了。” “就在您的房间里,我让最顶级的匠师亲手缝制了三个,和之前一模一样。”歌普莎极不情愿的回答。 “很好,一会儿见朋友们。”苏翰闭上眼睛,身边的黑炎如龙卷般向四周肆虐扩散,客厅的的景象开始凋谢扭曲。 几秒钟后,他便降临在了夜晚的海滩,周边的沙子被染的一片漆黑,这是渊雾系夜魔降临时的征兆。 清新的海风重新吹拂过脸颊,目之所及一片金灿灿的景象,沙滩上散落着一个孤零零的排球,夕阳下,泛青的海浪冲刷着白天游客们留下的一排排脚印。 苏翰活动了一下脖子,伸手向口袋中摸去,他的伪躯就装在一个极小的黑纹木盒里,比装戒指的那个还要小。伪躯并不是一件真正的躯体,而是一种延展性级高的薄膜,穿在身上能让异族有一副人类任意的外表,起初这是恶魔们专用的东西,但随着发展这已经成为了镜世界炙手可热的商品。 客厅内三只恶魔沉默的望着黑色漩涡消失的地方,歌普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走到彼雷瑟身边叮嘱道:“你要去一趟米尔西莉娅,不论领主愿不愿意,你一定要见到安婕女王,向她说明此事。” “放心,我会亲自去安排好的。”彼雷瑟捋着黑发,心里乱糟糟的,他快速盘算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这事要去找谁好呢,一定要是安婕女王身边的人,凯利沃恩的首领换了个新的,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跟泰瑞尔亲王关系一般,诺辛达那家伙不知道跟女王的关系怎样,能不能替他安排一次会见。他又想了想,还是得从三位亲王里选一位来替他安排,非得这样事情才能办成。 第二十章 注解五枚戒指的由来 ①“德希嘉之眼”上古之战以前,世间只有天空的存在,清澈湛蓝如明镜一般,泰坦神族首领利维兹的次女德希嘉有一双与之般配的明媚蓝眸,因此经常受到众神们的夸赞,利维兹常以此为荣,遂将无垠天空许给了德希嘉。好景不长,德希嘉从一尘不染的孩童长大成人,看透了世间存在的真假美丑、虚伪、谎言、阿谀奉承……,孩童原本清澈的眼眸受到污染,象征着“恶”的妖魔鬼怪在天界肆意横行。利维兹不得不下令将天空一分为二,一半带着妖魔沉入下界成为大地,一半任然留在天上。德希嘉的一只眼睛也因此落入凡间,利维兹暴怒如雷向下界踩了一脚,大地上的脚印沉陷,遂形成了地狱,独眼已经坏死,遂大地没有光明。 持有此戒者一生只会看到世间美好的一面,所有的不幸都会离他远去。 ②“翡莉蓝星”上古之战时期,利维兹骑乘一头名叫伊姆拉的巨龙所向披靡,导致巨人王族损失惨重,首领乌尤的次子伊修墨某一天在神树下边休息边考虑如何对付,神树上一条巨大的黑蛇落了下来,伊修墨突发奇想,他帮助黑蛇完好的返回了树梢,然后跑了二百七十八步引来巨龙伊姆拉,每一步记作一个转日,用了一纪年的时间跑到神树之下。他和巨龙都已是筋疲力竭,巨龙飞到神树的树杈上休息,准备再次攻击,但却被黑蛇死死缠住,送掉性命。利维兹失去了座驾,上古之战由此开始转入劣势。 三纪元时期乌尤征服了世界,建立了统一强盛的奥斯兰帝国,为纪念黑蛇遂将其作为王权的象征,并用挖到的第一颗黑金锻造了名为“翡莉蓝星”的黑蛇指环(翡莉蓝星古语意为“吞噬巨龙的无限黑洞”),周身装饰钻石以象征王权永恒。 持有此戒者可令世间所有龙类退避三舍。 ③“伊姆拉之握”在伊修墨成功用计谋让巨龙伊姆拉上当时,伊姆拉乞求这位勇敢的巨人能挽救自己的孩子,伊修墨是一个本性善良正直的巨人,他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答应下来,用斧头剖开了巨龙的腹部,从中只取出了三枚龙卵放于神树树巢之中,这便是世间龙类的祖先。 此时伊姆拉大半个身体已被黑蛇吞入腹中,她用前爪死死的握住了伊修墨的手,伊修墨同时也奋力想将她拽出,但黑蛇的力气太大他眼看着巨龙伊姆拉消失在了黑洞之中,他的手里只剩下一只扯断的利爪。这便是“伊姆拉之握”的由来,象征着世间的母爱与勇气。 持有此戒者可以与亡魂交换生命,令其返回凡间。 ④“戈努玛斯”地狱中开拓冥府的恶魔之一,他生性残暴狡猾,颁布无理的法令,“规定步入轮回前的亡灵必须为地狱开凿岩土,以修建冥府。”他为了让这些亡灵无休止的为其工作,规定只有当手指被铁镐震断才能去轮回转生。痛苦不堪的亡灵们索性直接切掉了自己的手指,死人的手指堆积成山,戈努玛斯也因滥用职权被打入了最深层的虚无地狱。无数的的死人手指被狱卒们抛入深渊岩浆处理,亡魂的怨气和恐惧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冥戒“戈努玛斯。” 持有此戒者可奴役胆小怯弱的生灵。 ⑤“辛普尼尔”辛普尼尔是一位上古之战时少数帮助过巨人王族对抗泰坦的恶魔之一,因为只有天界制造的武器能够真正杀死恶魔,所以自私的恶魔们并没有参与上古之战。辛普尼尔生性傲慢),他不相信会有武器能真正的杀死一只恶魔,于是现身凡间前去帮助巨人,因各种机缘巧合在战争中屡立奇功,最为经典的一次是,他为帮助迷路的孩子回家,穿过森林时弄丢了兵权印章导致没能即时支援乌尤。也正因他的失误,反倒让打算埋伏巨人援兵的天神泰坦们苦等了很长时日。辛普尼尔乞求能工巧匠“苏梅利克”为其伪造一件兵权印章,老匠师看在他心善的一面答应下来。他为了防止自己再次搞丢,特意又打了一件手镯,并用金链把章戒与手镯串联在了一起。当他带领巨人部队赶到时,正巧遇到筋疲力尽准备返回的天神泰坦,轻松将其打败。 “辛普尼尔”是人们为感谢这位传奇恶魔才起的名字,他的真名已无从考证。“辛普尼尔”的古代语意为“包裹真金的糙石,”比喻他恶魔的外表下有一颗金子般闪光的心。辛普尼尔一生都受到孩子们的拥戴,他经常现身凡间帮助悲伤哭泣的孩童,陪他们玩乐并吹嘘自己当年的勇猛。也正是辛普尼尔才让凡间的种族开始接受恶魔。 持有此戒者一生远离遗忘之海,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第二十一章 夜色里的獠牙 高楼林立的市区中心,弥留的最后一丝热气正随着夜晚来临逐渐退散,蛰伏了一天的市民们终于可以出来尽情享受夏夜的狂欢。 繁华的步行街上,各种小吃摊铺依仗着路边的树荫一下占据了大部分的街道,整条街上都充满了调味辣酱和炭火烤肉的香气。穿短裤的女孩们拎着包包和男朋友一起吃完这家吃下家,乐此不疲。 一家不大的韩式烤肉店门口,秦染的商务面包就停在路边。十几个年轻男女在里面开怀畅饮,秦染端着大号的玻璃酒杯挨个对碰,这是他的第三杯了,但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醉意。 “来来来满上,喂然总,你那干嘛的!”秦染放肆大笑着说,用胳膊撞了一下旁边皮肤黝黑的男生。 “不是,你来你的,我开车嘛。”那个被称为然总的男生心虚的推辞道。心说大哥别这样呀,他深知秦染的酒量,跟个怪物一样。 过道另一边,方晨俞抢着说:“唉,早就定好了回去何晴开车的,车钥匙在她那没你什么事儿。” 然总暗骂一声方长腿多嘴,但好几个俱乐部的女生都看着他呢,他这背负“总裁”名头的大哥认怂会很没面子的。然总一咬牙,被抬回去就抬回去吧!他硬着头皮跟秦染喝了起来。 “然总果然刚猛!”“都是‘真’性情中人!”“不要怂就是干!”“然总我要嫁给你。”其他的俱乐部成员都跟着在使坏,几个女生也正幸灾乐祸的倒着酒。 …… 隔壁的一桌,何晴拽了拽旁边方晨俞的胳膊,她小声问道:“怎么苏翰还没来,你不是说他接到电话了吗。” “他是接了,他说还在路上马上就到。”方晨俞很随意的说,因为他太了解苏翰这个人了。“苏憨子经常这样一声不响就找不着人的,我们都习惯了,不过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风还很大,他应该在外面的。” 苏翰的确在外面方晨俞倒也没猜错,但他听到的风很大并不是外面真的起风了,而是苏翰正以1马赫的战斗机巡航速度向这边飞来,还得跟钢铁侠一样边飞边接他打来的电话,气流声当然会很大。 何晴叹了口气,将攥着的手机又放了回去,略带嗔怒的说:“他今天好奇怪啊,一下午都没见他人影,还把妹妹就这么晾在这儿了。” 方晨俞的目光移向苏铭,突然莫名的笑出声来,他说:“这倒也还真是他妹妹,如假包换,一下就能感觉出来这俩人很像。”苏铭没听到他的话,她正两眼紧盯着自己刚放上去的五花肉片,鹰般锐利的眼光,端着沾料迫不及待的等着红彤彤的肉片烤至变色。她是疯玩了一整个下午,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自己的亲哥哥什么的爱死哪死哪去好了。 此时两个路口之外,量贩式KTV的霓虹灯招牌下,一位戴墨镜的大汉正百无聊赖的插着口袋,嘴里叼根黑色香烟,一脸的凶相。 他的个头实在太高,身材又如此壮硕,和WBA重量级拳击手一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有一头新潮蓬松的纹理烫,高鼻阔口,下巴上有撮特意修剪过的硬胡须,粗壮的左臂上文着花花绿绿的纹身,上穿花衬衫下着短西裤,蹬着一双深褐色的斑纹皮鞋,倒吊的三角眼打量着远土的街头,一派黑社会来收保护费的架势。 这个如野熊一般蛮横的男人,正是奥斯兰帝国艾斯帕得现任首领,“最凶的剑齿虎”,洛斯凡多。 一个人类能在满是血裔的组织中站到首领的位置,其实力和胆魄都远非常人可比。他穿的那双皮鞋是用深海猎蟒皮手工定制的,市面上没有这种材质的皮鞋,用的是他休假时在凶海亲手捕获的深海猎蟒,当他把两吨重的深海猎蟒拍到匠人家门口时,那老头儿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人们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抓到那种怪物的,但在洛斯凡多看来,捕获一头深海猎蟒比钓一条青石斑鱼难不到哪去。 巷子里,一位披着中世纪骑士长发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到他身边,他穿一身黑色正装,相较于洛斯凡多,这身打扮显然要正常许多,只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血光,随着走路的颠颤留下一抹红色的痕迹。 “首领,他就在前面的那家店里。” “和我们的人打过招呼了么,让警方延迟抵达。”洛斯凡多的声音低沉,透着股懒劲儿。 “已经吩咐下去了,当地的警方会来得很慢。”男人说。 “要活的,记清楚。”他撂下这么一句便踱着步子走开了,只剩长发男人伫立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烤肉店内,秦染不知道说了个什么段子引得众人疯狂大笑。他端着酒杯走到另外一桌,在方晨俞旁边坐下,喝了这么多他脸上一点红晕都没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叠整齐的白卡纸文件,略显得意的说:“看,我的交换申请通过了。”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好像是在说看我中了五百万呐。 “啊?!”何晴跟方晨俞大眼瞪小眼的一同张大了嘴巴,这冷不丁的一句让二人困惑不已。 方晨俞拿过来仔细鉴别。交换生每个学校都有一些,因为他成绩不错也试着申请过,所以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这种公费的交换项目,至少得在系里面的成绩靠前得到老师推荐,口语能力自然不用多说,最好也是社团里的活跃分子,这几样就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来说毫无可能性。 不过他拿着文件反复看了几遍后,发现这确实是官方的印章,文件是白卡纸的,只不过秦染把人家包装的好好的牛皮信封扔进了垃圾桶,就跟张肯德基夏日优惠券一样塞进了裤兜里,方晨俞不甘心,又对着灯光看了几遍。 “嗨嗨!这上边儿又没水印瞅啥呢,是真的!还得咬两口看看咯不咯牙是不。”见他真的张嘴了秦染赶紧一把夺了过来。 何晴也拿过邀请函仔细的看了一遍,她不解的问:“怎么上边儿就写了个Rye呢,你的申请栏跟履历栏都是空的呀,这样也行?”她不敢相信,秦染就跟签快递似的签了个骚里骚气的英文名就通过了,她还是一边盯着笔记本一边改来改去才写好的申请,这样都不了了之。 “对啊我都没在意辅导员就天天催我交申请书,我被烦的不行了只写上个名字就盖章通过了。”秦染咧着大嘴难掩兴奋,在方晨俞看来却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 “IOP是Institute'Of'Psychiatry(精神病研究院)的缩写吗,那里缺人?”方晨俞指着文件上的三个缩写字母挖苦道。 “是Institute'Of'Physics(英国物理学会)的意思,不懂别瞎说。不过很奇怪啊,我听都没听过,好像是那里的什么人写了推荐信,所以才这么轻松就通过的。” 一说起这个秦染脸上倍儿觉有光,英国物理学会那是什么地方,原子和分子物理、凝聚态和材料科学、高能和核能物理等研究一切高大上领域的专业机构,以上科目他均没听过。他们校领导想破脑袋瓜也想不出学校什么时候和这种高端机构扯上的关系,这倒也无妨,最关键的是他们所推荐的学生看上去不怎么靠谱啊,完全就不像是搞学术的样子。犹豫再三他们还是联系了下学会,但从他们口中得知的完全就是一要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他们说秦染在课余时间充分研究粒子物理学并在学会期刊发表了多篇学说,是和Chen-NingYang、Tsung-DaoLee那样的大师般闪光的人物,对方拽着多个专业性单词滔滔不绝的介绍秦染的丰功伟绩,而校领导们只能一边擦汗一边ok'I'know。 “英国物理学会你都有人,我还没听你说过有亲戚混这行呢。”方晨俞半信半疑,不过人家的邀请函上白纸黑字红章加印,这可是真真切切的。 “怪就怪在我哪有什么亲戚搞科研嘛,修自行车应该不算物理学范畴的吧,你说这奇不奇怪。”秦染灌了一大口啤酒说。 “我奇怪的是你怎么擦屁股的时候没一起用了呢,这种好事都能砸你头上我真服。”方晨俞愤愤的表示,他都过不了的东西这个糙汉却能过,要讲道理嘛。 “晨俞你也别这样说人家,肯定是那所学校看中了秦染身上独特的地方,有的外国大学就很注重这些,成绩什么的反而是次要的。”何晴跟方晨俞不一样,她心善,平时遇上个流浪的小猫小狗也得偷偷抱回家养着,她是打心眼的为秦染感到高兴。 “对啊,小子你看何晴说的多好,人家就要有‘独特’之处的人。我都想好了,安顿完立马就去彭布罗克郡,那的海岸公园有一处很有名的攀岩路线。来!碰一个!”他撞了下方晨俞桌上的酒杯,何晴不喝酒,用果汁跟他对碰。 “秦染我说你有什么独特之处啊,”方晨俞一脸无奈的喝干了一杯,“颜值高?交换生颜值担当,那你这忧郁的英伦风一定打动了校领导,派你出去给学校长长面子?” 秦染也不生气,方晨俞是他的好兄弟,知道都是说着玩的,“哈哈哈哈哈……我也这么想哒。”他龇着牙花子大言不惭的承认道,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还好我去的不是泰国喽。”他刚想夹起一片烤好的五花肉压压酒,但立刻就被一种凌厉的目光给瞪了回来。 “秦染哥,那是我刚放上去的唉。”苏铭鼓着腮帮子说,老鹰护食一般。 秦染心头一紧,心说这丫头的语气眼神还真跟苏翰一模一样,当她瞪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感觉脊背发凉。他放下筷子嬉笑着说:“快让你老哥赶紧来,等着他结账呢。” “切~~”苏铭听了直撇嘴,“他这个人小气的很我跟你讲,平常想吃个零食我都得自己掏钱买,你没事也说说我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关心下女孩子,这样下去还讨不讨的到老婆。” 旁边的何晴胳膊一栽,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大腿上,她的脸蹭一下红了起来,低着脑袋手忙脚乱的擦拭裙子上的果汁。刚好路过的经理友善的递了一盒纸巾过来,报以微笑,但何晴头也没抬只怯怯诺诺的说着“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苏铭的一句话让她耳红心跳。她是喜欢苏翰,默默地喜欢谁也不知道,包括苏翰本人都不知道。这两个情商为零的笨蛋又怎么可能会察觉到彼此间微妙的感情呢?何晴跟苏翰一样在这方面都很腼腆,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她知道苏翰喜欢动漫,生日的时候送过他一个鸣人的手机挂饰,其实那是个情侣的,雏田的那个在她这里。苏翰这种脑子短路的人根本没往那处想,点点头说真好,可我还是觉得四代比较帅。 这两个被蒙在一只鼓里的笨蛋只要伸伸手指戳破鼓皮,有光线照进来就能看清对面的人儿,然后两个迟钝的家伙啼笑皆非。 何晴不知道的是,雏田默默喜欢了鸣人十五年,那个迟钝的男孩才醒悟过来,原来真正喜欢自己的人就在身边。何晴只看了火影的结局,觉得那个白眼睛的姑娘很幸福。 她故作镇定的瞟了一眼其他人,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窘态,她看向苏铭,那孩子说起苏翰的不好来简直成了一位出色的演讲家,把秦染和方晨俞逗得哈哈大笑。 “苏翰不给你开门把你晾在过道里,这还真是符合他的个性。”秦染点头称赞,“我有时候唐突的去找他也会受到这种礼遇。” “我是挤了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到他那鬼地方,敲了半天门打了不下十个电话给他,最后还是这个衰人出来跑步时才发现他奄奄一息的妹妹。”一提起这事儿苏铭气就不打一处来,结果就是她顺手消灭掉了一盘子的五花肉。 “服务员,再来份儿嫩牛肉。”秦染高兴的挥手吆喝一声。 “哎马上好!”经理拿笔记下。今天店里的生意特别的火,经理心里乐开花了一样,他大步流星的走在过道里招待着客人们,听着他们开怀畅饮,他经营这家店已经好几年了,口碑一直很好。 这时门被推开,一位父亲带着女儿走了进来,两人一高一矮穿着打扮都很相似,暗黑风格,应该是温馨甜蜜的父女装吧,经理心想。他笑容满面的上去接待。 “里面请,先生几位,禁烟区还有座,需要儿童座椅吗?”他热情的问道。 当他看到父亲是个外国人时犹豫了一下,好好想了想才干巴巴地说:“唔……welcome、please……” “啪”的一声脆响。 一柄精钢手半剑直直的刺进了他的胸膛,血花四溅。男人动作利落的抽出剑身并扛住了他的尸体,就像抱住一个醉酒的朋友般自然。 同他一起来的是个看身材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穿着订制的小版女士西装,复古的白色花领,外面同样披着一件戴兜帽的黑色罩袍,兜帽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红艳似血的小巧嘴唇。 第二十二章 秦染 莉莉茵和凡帝与其说是父女关系,按年龄倒不如说是祖母领着曾孙。 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朝店里面走去,他们身后摆动的罩袍边沿各绣有一只苍劲的银白虎爪,在灯光照耀下犹如死神惨白的镰刀。 莉莉茵步入小店的中央,踏入舞池般优雅自然,惹人怜爱的身姿让不少用餐的客人纷纷侧目,有些按耐不住直呼可爱的女生差点就想搂抱上去,亲一亲她的娇艳红唇。 如此娇小可爱易推倒的萌物,还有一身黑色的coser斗篷和一副冷峻的面容,多种元素加在一起怎能不让人心痒。 这种打扮在步行街附近很常见,晚上很多三五成群的女孩儿都是这样出门,戴着粉色白色的猫耳发卡,或扣一顶可爱的圆形礼帽,蕾丝短裙下再套一双黑灰相间的过膝长袜,为这夜色下的街头又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每当她们路过时,那些挽着男朋友胳膊的女孩总会不自觉的偷偷瞄上几眼。 这些满眼星星的女孩不知道的是,艾斯帕得刺客穿戴斗篷并不是为了cosplay,而是为了掩盖里面超过两百件的高精合金武器。 莉莉茵的手伸进斗篷里,扯住了斗篷下一根皮带,那上面挂有二十把小型合金甩刀。她旋转身姿用力撒出,黑色的罩袍开始上下翻飞如同芭蕾舞者旋转的圆裙,里面的刀子雨幕一般四下飞驰,精准的刺中了二十个人的身体。合金甩刀搀有某种稀有金属,让被击中的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立刻晕死过去,一头栽倒在自己的酱碟里面。舞池中央,开始了一场盛大的银月之舞。 人们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身体从指间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他们终于醒悟,这根本不是什么俏皮可爱的小孩子。跳跃的银色甩刀扫过了他们惊恐的脸庞,锋利的刀锋告诉他们——这分明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烤肉店内瞬间炸锅,剩下的客人尖叫着朝厨房里跑、朝桌子下钻,盘子碗碟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女人正哭喊着摇晃一动不动的男伴,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无力的呼唤着一个名字,她跪倒在了小女孩的面前,眼泪簌簌留下哭得一塌糊涂,使劲拉扯着她的衣服似哀求也似在咒骂,语无伦次的呜咽着什么。 直到女人对上了莉莉茵兜帽下深褐色的眼眸,她的哭叫声才戛然而止。 那怎么会是人类的眼睛…… 那眼眸里带着野兽一样的暴怒,像看待垃圾一样的俯视着她没有一点人性可言,那种眼神怎会出现在一个如天使般可爱的女孩脸上,她怔住了。莉莉茵抬起胳膊反手扇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直接将她的头颅整个掀飞,粘稠的血雨淅淅沥沥的淋在了她的黑色兜帽上,染红了两位艾斯帕得刺客身后的森森虎爪。 这血腥的一幕彻底抽干了其他人的力气,他们有的就直接瘫倒在地两眼放空,喃喃自语着祈求神明的庇护。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味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直抵人的喉间,而他们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两名刺客毫不犹豫的开始了清扫工作,手指向衣袖中一探,五把甩刀落入掌心,不用刻意瞄准,这些刀子仿佛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或者说这片空间进入了一种子弹时间,刀子像被看不见的钢丝吊住一样可以任意拐弯,连后厨房里的人都躲闪不及纷纷中刀。 何晴第一时间抱住了苏铭,方晨俞和秦染挡在前面替她们挨了两刀,两个大男人眼睛一翻直接栽倒了下去。 步行街的路人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几分钟前还人声鼎沸的小店已是一片死寂。 刺客之道,锋芒隐于草革,身影伏于黑暗。 在种族天生的优势面前,人类处于最底阶层,而艾斯帕得刺客几乎全部是由血裔组成,他们天生的力量更为强大,即便是婴儿也赶得上一个成年男子,速度更是快到无以复加,其寿命也远远的超过人类数倍。 在这些“完美生物”面前,造物主是不公平的,他将自然界法则中“强食”的优势全部给予到了另外的物种身上。完美生物们生来就是猎食者,就如猎豹拥有高度进化的肌肉和伸缩性的脊椎旋转,肉掌如胎纹可以帮助它们在奔跑中快速急转,爪短而钝以便扣住地面。 镜世界中同样遵循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游戏规则。 凡帝开始逐一辨认倒地昏迷的年轻男子,他弯下身翻过脸庞一个个的对比查看。 何晴倒在了桌子下面,方晨俞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他刚才和秦染都被那刀子击中。何晴紧闭着眼睛,用颤抖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指甲都按得泛白。她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另外一只手正紧紧抓着苏铭的胳膊,刚才她已经是第一时间将苏铭扑倒在地,可她的肩膀上仍被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口,也仅仅是这样苏铭就直接晕了过去。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何晴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鲜血淋漓,她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疼痛混合着恐惧已经让她彻底崩溃。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兽正向这边走来,一旦他们发现有人还活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抹杀掉。 她是真的害怕到了动都不敢动一下,以前她独自被浅海里的礁石卡住脚踝都没这样惊慌,但现在不行,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只能躺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微微侧过身子,睫毛上沾附的泪珠让她看不清是谁。 “在这别出声。” 是秦染的声音,坚实的让人安心。 “啊————”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秦染歪着嘴从地上挣扎了起来,他背后插着把极深的刀子,想拔又拔不出来,疼得他呲牙咧嘴。 两名刺客循声望去,仍下了手中的尸体,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 “不会错了,就是他。”莉莉茵开口说,声音尖细尖细的还带着点儿萌音。 “你们这帮兔崽子,活腻了是么。”秦染说着就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打着趔趄后退了几步,扶住把椅子才勉强站稳,不甘心的嘟囔道:“这、这这韩国的清酒……有后劲儿。” 凡帝反握一把甩刀,不紧不慢的朝他走来。 “混蛋!”秦染眼神朦胧的骂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当,如同一只中了毒镖步履蹒跚的老虎。 当凡帝离他还有十步远时,黑色的身影“嗖”的一声就滑到了秦染的背后,一股强风将凡帝的长发吹得飘飘散散,他手中的甩刀直刺秦染的后腰。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巨人王族天生的能耐,秦染转身的那一刹那,就如一位真正的上古巨人挥斧劈来,那种开天辟地的气势让凡帝的血色瞳孔微微放大,躲闪不及他被这结实迅猛的一拳直接崩出了几十米远,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的灰尘纷纷扬扬,钢筋混凝土的墙壁被他的身躯冲撞的凹凸变形,店里的吊灯闪烁了几下后也随之熄灭。 这霸道的一拳任何生物都承受不起,人类的话脑袋都能直接打没了。但凡帝只是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鼻血,把鼻梁重新扳正。 “殿下不必紧张,我们对您并没有恶意。”凡帝被重击一拳依然谈笑风生。 秦染呼哧着粗气,左拳上还沾附着一片血迹。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很早就知道了答案。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巨人王子 黑漆漆的店内,莉莉茵平静的摘去了脸上的兜帽,凡帝扬了扬眉毛自觉的退到一边儿。兜帽下的她的确有一副天使般可爱的面容,光洁白皙的皮肤,浓密的栗色披肩秀发,小巧圆润的鼻头。她弯下腰来,眼睛里透着一股从容,罩袍嘶啦一声摆动就不见了踪影。 莉莉茵冲刺的速度极快,秦染只能凭直觉聆听空气的颤动,肉眼无法看清她的身影,只听三声细响,如侠客行于湖面只用脚尖轻点三下,微波荡漾,莉莉茵便闪现在了他的眼前,秦染绷紧小腿一记横扫,踢出的强气流硬是将店面的玻璃全部震碎。 一击未中秦染稳住身姿,知道被她躲开,呼呼的风声告诉他一柄利刃就要刺中脊梁,他抽身闪避动作敏捷,抄起一把椅子回身就朝莉莉茵扔去,在即将砸到她时椅子却噗的一声化成了黑灰。 秦染紧绷肌肉脚蹬地面一跃而起,狂风般冲到她的眼前,速度不亚于一辆疾驰的火车,他挥拳直上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 但他的每记重拳莉莉茵一歪头就轻松的躲闪过去,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纤弱手腕还不及秦染的三分之一,却能轻松的挑开他的肘击,她用纤细的手指拉住秦染的肘部轻轻一捏,“咔嚓”一声他的一条胳膊就这样废掉了。紧接着她撩起小腿一脚点在了秦染的腹部,她还是特意收住的力量,因为首领特别交代过人要活的,但即使是这样,秦染也吐出一口鲜血飞出数米之远,他一米八的健硕身躯在这个纤瘦的小女孩眼里脆如纸张。 秦染捂着肚子痛苦的爬了起来,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逞强的笑了一声。“有、有两下子嘛。” 莉莉茵不为所动,褐色的眸子里闪着荧光,她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威压气场。 “小、小屁孩……晚上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看喜羊羊,”秦染一笑立刻就有股甜腥的鲜血涌上喉间,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你们,这些家伙,究竟是为何而来。”他的眼睛一张一合随时都有可能栽倒下去。 “当然是为殿下你了,巨人王族最后的一位王子,先帝乌尤的子嗣,为了查清你在远土的下落,我们可是费劲心血。”莉莉茵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这声音里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掺杂其中,让人的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小手轻轻抬起,一曲令人颤栗的葬歌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黑手呻吟着从地板上冒出,秦染吃惊的低头看去,整间屋子瞬间变成了一滩泥沼,黑手在紧紧拉扯着他的身体将他拽入泥潭,他大吼大叫着掰开一只,但更多的又从地面上冒出。 密言术·高阶灵所独有的能力。 一切蛮力在这冥国的沼泽前都无济于事,秦染挪不开半点步伐只能胡乱地挥舞着胳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没入黑暗,他被黑手拉下了沼泽,最后的一点光明也彻底消失了。 眼皮好沉重,秦染想昏昏睡去,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睡,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他觉得全身麻酥酥的,仿佛游荡在不见阳光的冰层之下。 …… “熊泽。” 有个女声在耳旁喊道。 “熊泽!你小点声!!伊利昂都被你吵醒啦!!” 一缕暖暖的阳光透过树隙在他脸上摇晃,不远处一定有一条清凉透彻的溪流他敢肯定,他听到了有人在里面踩着溪水奔跑。 秦染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林荫地里,蔚蓝的天空中懒洋洋的飘着几朵棉花云,远处有一座灰色的高耸城堡。刚刚喊叫的女人就躺在他的旁边,戴着一顶华丽的宽大檐边帽,依靠着突起的树根小憩,她的面容被帽子遮挡了大半,但难掩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秦染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身上的服饰是那样的高贵华丽,金丝雀羽。他想这大概得需要几百的匠人才做的出来吧。秦染伸出小手去抓她裙摆上的花朵,那衣料冰凉冰凉的柔软似水,女人察觉到了他的抓扯,伸过手来轻轻拨着他额前的头发,唱起了那首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摇篮曲。 秦染想看清她的面容,一缕清风吹动了树枝,阳光照进了他的眼中…… 当他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的穹顶,晚风带着一股清新芬芳的花香吹到脸上。他的周围不知为何多了一圈的木栅栏,不远处的人们正端着酒杯开怀大笑,此时一对男女在觥筹交错中缓缓步入了舞台中央,人们纷纷为其让开道路鼓掌喝彩。秦染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为何那边这么热闹非得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他直起身来小手使劲的摇着木栏,一直摇一直摇终于把它拉断,结果没收住力一头栽了下去…… 就在他快要落地时一双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服,秦染猛的一荡,只听一辆马车“咯噔咯噔”的飞速穿过着火的街道,他被人提在空中,车轮溅起了一道泥浆,他无处闪躲被迸溅一身,好在很快他就被拽回了马车里。透过小小的车窗,秦染看到很多头戴尖盔身披黑色重甲的骑兵伴随左右,远方的半边夜空已被大火映的通红,塔楼敲响了午夜的钟鸣,四周尽是刀光剑影马蹄纷扬。 一阵利箭呼啸而落,几只链甲巨狼从天而降一下便将马匹扑倒,车身失去了平衡倾斜着滑行在街道上。秦染看见一支钢弩刺穿了女人的身体,箭头没入了他的胸口之中,殷红的血液渗透襁褓,但他还是被人安安稳稳的抱在怀中,他仰头看去,依旧是那熟悉的身影,她受了很重的伤,血将她的衣袖染红,她还是强忍着伤痛用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脸庞。 突然间一声响彻云霄的厉吼炸响,震颤世界,他看见外面的月亮被染得猩红,巨大的妖狐正仰天长啸,那是带着何等的愤怒…… 莉莉茵款款走来,单膝跪地看着沉睡过去的秦染,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嘲弄的微笑,幽幽说道:“该回家了,殿下。” 第二十四章 夜莺隐于天幕 市区的一栋别墅,欧式装修的客厅中,市长正风风火火的重新换好衣服,他本来已经下了班惬意的躺在沙发里看新闻,但秘书的一个电话又让他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位市长先生已经上任了五年之久,期间一直风平浪静,再说,想在这个以旅游和海滩闻名的小城里掀起大风大浪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市长先生很清楚,只要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他的夫人就站在旁边,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知道自己不好过问但也难掩心中的不安。“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大晚上还要跑出去。”夫人皱眉嗔怪道,不过还是在仔细的给他系着领带。 “哎呦……”市长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这天下真是不太平啊,你瞧瞧这电视新闻里,国外哪天都是示威游行、恐怖袭击,这儿打那打的,唉!” 夫人察觉出了什么,将他的衣领仔细折好后说:“哪里又出事了,还得让你亲自去一趟。” 市长正站直了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来有了这么多白头发,伤叹着说:“柳河路的那条步行街被两个外国人袭击了,张局给我打电话说伤亡惨重,又是涉外事件,他叫我还是去一趟的好。” “那、不会是电视里常报道的那种恐怖袭击吧,那些疯子拿着枪挟持人质,还有炸弹,这得伤亡多少。”夫人感觉有些头晕,担忧的将手握在了胸前。 市长不愿回答,只是叮嘱道你心脏不好晚上早些休息,睡觉前记得把药吃了。然后他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家门,走到楼梯口间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嗡嗡”声,他看了眼来电信息后向上滑动,语气不善的说:“喂,有什么进展。” 秘书在那头语速极快,显得万分焦急:“刚刚收到指示说要立刻疏散铁塔附近的群众,拉放空警报并将所有人员有序撤到安全区,这是部队上刚刚发来的通告,您看这……” “铁塔,什么铁塔,还要疏散群众?”市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市区中心的那座观光铁塔,商业街的那个。” “那个地标建筑,观光铁塔?”市长明白了过来,但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不明白的好。“开什么玩笑,那周边十几万人怎么可能说疏散就疏散,他们没说什么理由吗。” “就说是驻防部队上面下达的命令,我们无权过问,马上就要有一支装甲部队开进市区布防,看来问题不小,他们说事态紧急得赶紧做出决定。”秘书觉得自己表述的还不够严重,紧接着又补充道:“跟步行街的那个袭击案有关,我一个部队上的熟人说是一伙规模庞大的极端分子干的,现在这伙人正计划着炸毁铁塔。” 秘书的一句话犹如一把榔头砸在了市长的头上,他两腿一软连忙扶住了墙壁,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晕倒过去,脑袋嗡嗡的说:“炸毁铁塔?不行!今晚绝对不行,怎么专挑今天动手?今晚在铁塔上有一个宴会,绝对不能让参加宴会的人有任何闪失,你安排一下,组织人员务必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万不得已不要中断晚宴,听明白了吗?” “不组织他们撤离?”秘书稍显震惊。 市长咽了口唾沫,他对于有人要炸铁塔的消息半信半疑。 很多天以前市长就收到消息,一群世界各地的行业巨头要来此地碰头见面,他不知道这些大亨们突然发什么神经,要光临他这个旅游小城市。来的人里,还不乏冰岛的钻石大亨、俄罗斯的新能源CEO等等,就是经常在《福布斯》抛头露面的那些人。市长在想他们是不是看中了这座城市某个隐藏的巨大商机,但思来想去好几天也没搞懂这群大佬们的心态,沙滩上卖防晒油和太阳伞应该不对他们的口味吧。好嘛不管怎么说你们来我欢迎,反正是来搞投资谈生意的我举双手赞成,人家没准儿就能砸上几亿搞个什么大项目呢,所以市长对此事很上心,想特意安排下聚餐见个面什么的,哪知人家都一股脑儿的安排好了根本不用操心,有人已经将大佬们的行程计划好了,这不今晚就在丽塔餐厅开了个私人宴会,丽塔餐厅就在铁塔的最上端。 莫非是冲着这帮人来的?市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跟秘书说:“这,等我去了我再跟他们好好说明一下,你先别急,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市长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儿,最近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怎么有种“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的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他问自己,不过还是平平安安的好啊……市长先生叹口气,下楼钻进车子驶离了小区。 这位沿海小城的市长猜对了一半,今晚的确是“风云际会惊天变”的一晚,但这些一股脑儿的事情与恐怖分子、商业大亨毫无瓜葛,恐怖分子们也是很忙的好么,怎会光顾这种没“钱”途的地方,这些商业大亨度假都去迪拜的帆船酒店,难道指望他们会出来喝个夜啤撸个烤串? 那头的“秘书”也挂断了电话,里头明明是个甜美的女音,但拿电话的却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冲周围的伙计点了下头表示搞定。一群神色冷峻身穿灰色风衣的人正站在市中心的铁塔之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泰然自诺的站在这百米高空。他们一个个都在摆弄着手里的枪械,其中不乏单兵火箭炮、拆装的六管速射机枪之类的重武器。 城市上空的强气流吹开了他们每个人的风衣衣摆,战旗一般的在夜幕里上下翻飞,这面旗帜只会代表一个名字——凯利沃恩。 皓月之下,他们胸前的金色夜莺勋章反射出了一抹辰光。 “头儿!市长那边说不动!艾斯帕得应该很快就来了!” 男人用手砸了下钢铁支架,朝上方喊道。他手里托着一把刚组装好的QBU-10狙击步枪,“咔咔”两声拉动枪栓,他只听这清脆的声音大概能判断出枪械性能完好。12.7毫米型的QBU-10,一枚狙击弹14厘米长,一枪下去对方即使是个巨人也得断条胳膊。 因为来的仓促,军工产品穿越裂隙还要得到上面的审批,所以他们的装备一律是从远土获得,由远土资源管理局通过特殊渠道为他们提供任务装备。 铁塔支架的正上,一位脸上戴着白色鬼牙面具的男人正安稳的坐在这蓝鲸低鸣的狂风之中,沉默不语俯瞰着大地,他左耳单戴一枚银蛇耳钉,黑衬衣上的白色领带被夜风吹得纷飞起舞,消瘦的身姿掩映在随风摆动的灰色风衣之下,一柄方纹长刀立于身旁。 沉声静气,却有一股虎狼之势。 他用黑色的刀鞘撞了撞钢铁支架,表示他知道了。凯利沃恩史上最年轻的一任首领——路伊曼·黑尔薇,他的背影若夜莺隐于天幕,黑蛇藏于树间。 远处高空探照灯的墨绿色光柱斜刺进了云间,时机已到,他们的同伴发出了讯号。 路伊曼望着雾气氤氲的浮华都市,用接近冰点的声音说:“来呀,剑齿虎们,游戏开始了!” 暗夜将至,嘹亮的长鸣会划破黑暗的沉寂。 第二十五章 迟到的恋人们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苏翰气愤的按死了屏幕。心想怎么搞得嘛,他给五个朋友打去电话都是拨通后无人接听,虽然是他有错在先无缘无故的跑去冥府参加什么投选,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只是一个下午没在而已,连何晴都不接他的电话了。 苏翰怒眼睁圆快步走在步行街上,稍没注意就被一块突起的台阶绊了一下,他恼怒的咒骂一声,甚至还想回头跺一脚那个可恶的石阶,但这未免也显得太蠢了些,他的胸口一起一伏,方晨俞给他说的那家韩式烤肉店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苏翰举着电话再次拨通了一个朋友的号码,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嘟嘟”的电话忙音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行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前面的路口处围了大批的民众,他们唧唧歪歪的冲里面指点,同时好奇的踮着脚向里张望,不断的有警察过来驱散市民和记者并拉开警戒线。 “警察先生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袭击案是外国人干的吗?”“先生!先生!伤亡情况如何?有多少人受伤?”“这是炸弹袭击吗?” …… 记者们正举着相机问个不停,闪关灯在闷热的街头哔哔的响着。神情肃穆的警官一言不发,只是机械性的在两边的路灯间拉开一道又一道的警戒线。 苏翰从街道的侧边硬挤了过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间缭绕。 路口中央停了三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大量身穿浅蓝色制服的急救人员正推着架子车运送伤患,一辆接一辆红白相间的120救护车疾驰在远方的街头,鸣着刺耳尖锐的喇叭声。再看架子车上的那些人都是一动不动,好像正各自沉睡。苏翰在里面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心脏一阵痉挛。 “让一让,让一让。” 他推开了好事者挤到警戒线以前。不会错的,苏翰看着破败不堪的门面,这就是他要来的那家烤肉店,秦染的那辆黑色商务面包还停在门前。 苏翰仔细辨认着被抬出来的伤患,其中很多都是他的朋友,他们躺在推车上被皮带固牢,带着呼吸面罩,然后急救人员快速的将他们推进一辆辆救护车中。苏翰猛地扼住了自己的手腕,因为怒火已经快要撑破他的胸膛。 他现在恨不得将凶手活生生的烧成黑灰。 苏翰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同时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如果苏铭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毫不犹豫的用「伊姆拉之握」交换生命,但这只在亡魂渡过冥河之前有效,一旦过了河进入彼世任谁也回天乏术。冥府有四条冥河,四位领主各自统领一条,若苏铭走的是歌普莎掌管的永哀河还好说,他让歌普莎尽可能的拖住就行,若走的是其它三条,那他逆天而行也要将苏铭的亡魂从船上带回来,一旦到了这种地步,那他就不得不面对各条冥河中实力深不可测的“摆渡人。” 他心中的怒火冷却下来,但身体又在结冰,没有悲痛,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怒火。 难道是投选的结果被泄密了?奥斯兰帝国已经知道冥府决议支持西国,所以才派人来行刺他的吗?他的脑袋里充斥着千百万个杂乱的声音,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他在远土的身份不会有人知道,奥斯兰帝国在远土的势力渗透的无论有多么夸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定位到他的具体位置,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女孩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店里面被架了出来,这哭声令苏翰感到既熟悉又心碎,他弯身抬起了警戒线向那个哭嚎的女孩冲去,步行街两旁的楼顶上顿时亮起了数道红光,苏翰的身体上也同时出现了数个晃动的红点。 埋伏的狙击手已经就位,只要他们的耳麦里传来自由把握射击的命令,这个突然闯进警戒区的年轻人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狙杀掉。因为这次的事件性质极为恶劣,出动的都是警队里最精锐的城市作战狙击手,装备的是7.62mm高精狙击步枪,和军队的狙击手相比200米头部射击他们的精准度要高出很多。 即便是恶魔也很难承受这爆头一击,苏翰非常清楚一旦开枪他惹出的麻烦将会有多大,并且很有可能因违反《远土公约》而受到西国、奥斯兰、地狱的联合通缉,那他在镜世界中将再无一处容身之所。 但那又如何呢? 他听见喜欢的人在无助的哭泣,她在挣扎着枷锁,她想要摆脱眼前的恶魔,这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 纵使前方是那最深处的虚无地狱苏翰也会义无反顾的冲进去。他一把抓住了医务人员的胳膊,稍一用力就疼的他松开了手。苏翰紧紧的抱住了何晴,嘴唇上下蠕动,但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说没事了,但没事了吗,他怀里这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女孩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之中。 “举起手来!放开她抱头趴到地上!” 几名特警人员厉声大喊,由于事发突然,他们顾不上什么围观群众直接就拔枪瞄准了苏翰,同时战术性的一步步迈上前来,由于处理的是恶性事件,他们的弹夹前几发都不再是示威性的空包弹,而是标准的92式9毫米手枪弹药。 “我是她的朋友!”苏翰大声喊道,他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们,尽量想让自己的眼神和声音温和下来,他缓缓的抬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现在要拿出我的证件,我是这女孩的朋友,我会放开她的。” 一名手持防弹盾牌的特警上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肩,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员一脚下去可直接破门,但他感觉自己这次好像踹在了一堵水泥墙上,眼前的年轻人竟纹丝不动。 苏翰慢慢的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将他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一一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护着何晴的脸颊,不想让她看到正被这么多枪指着。 第二十六章 何晴 队长端着手枪扫了一眼地上的证件,又严厉的看了一眼不慌不乱的苏翰,他做了个收枪的手势,手下的兄弟们纷纷放下了武器,潮湿的空气中来回扫荡的瞄准器红线也消失了。队长蹲下身拍了拍苏翰的肩膀:“小伙子千万别这么冒失,赶紧送人去医院吧,不能在这儿待着。” 苏翰点了点头,谢过队长的好意,他扶着何晴一步一步的走进急救车里,何晴还在低垂着脑袋自言自语着什么,但她的手却一直紧紧抓着苏翰的衣服不放,这是人出自本能的信任。 一名医生拿着针管走了进来,苏翰知道那是要给何晴注射镇定剂,他冲医生摆了摆手,无声的说了句“不用了。” 车厢的外面人声嘈杂,苏翰将门合好,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病床上,任凭急救车闪烁的灯光透过玻璃窗一下一下的晃动,时间在缓慢流淌。 何晴将脸埋在苏翰的脖子里,她喘息的热气喷吐在他的皮肤上,很痒而且湿答答的。 苏翰看着何晴那张惨白的脸庞,在思考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惊恐成这般模样。他狠了狠心问道:“何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用最轻的声音问她,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何晴仍旧在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 “苏铭、秦染他们那些人怎么样了。” 苏翰紧握住了何晴的手,仍旧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她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哭的一片红肿。 “苏铭,应该不要紧,秦染被那些人抓走了……”她捂住嘴巴实在说不下去了,那站在尸体前沾染鲜血的一男一女,银色的虎爪在亡灵的葬歌下飘摆摇曳,冥国的大门仿佛就在她的眼前轰然大开,门内亡者的哀嚎似乎还在耳边久久回响。 秦染被那些人抓走了?苏翰心中一震,果然是秦染……那家伙不是普通人,他突然回想起来,在Lariors酒吧碰头的那天,莫名出现的吸血鬼刺客、他和秦染掰断的腕力机,这一切都是相关联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力气才酿成的意外。 他拍了拍何晴,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他的脸紧紧的贴着她汗津津的柔软细发,几秒钟后苏翰突然意识到,认识了这么久,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抱着何晴。 她的身体绷的很紧并且身上很热,一阵独特而又好闻的体香透过了她潮乎乎的T恤,她脚上的一只帆布鞋已经不知被踢到哪去,白色的袜子上沾染了一片尘土。 苏翰叹了声气,替她向后拽了拽衣服,她里面的白色抹胸在刚才的拉扯中已经若隐若现,苏翰又替她平整了一下腰间翻卷的百褶裙,盖住了她的大腿,让她看起来不再显得如此狼狈。 他轻抚她的后背,一只手向自己的口袋里摸去,却突然笑了起来,淡定的说:“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两人又这样坐在了急救车的病床上,开始了沉默的聆听,夏夜里街道上依附于香樟树的蝉鸣,周围静悄悄的隔绝尘世一般。 …… 一个悦耳熟悉的女音哼唱响起,旋律很轻很欢快。 何晴的手机响了。苏翰知道这个铃声出自哪里,何晴之前告诉过他,那是《夏日大作战》里的一段插曲,她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觉得很好听就拿来当铃声了,她就是喜欢这种不知名的东西,越平淡的越喜欢。 何晴说过她之所以用这个做铃声,是因为有电话打来时她就感觉夏天要来了,这部电影是她在高中时的一个暑假里看的,她的书桌就在窗户边,苏翰能想象到,当这段音乐响起时夏夜的暖风吹了进来,一亿五千万个游戏账号站在了夏希学姐的身后,金色的凤凰羽织下——“三光、猪鹿蝶、雨四光、花见酒、赤短、短册。”剧情看到这有个扎马尾的女生紧绷起了肩膀,“来来”!最后的神之“五光”!夏希学姐赢了,她长舒口气,靠在木椅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但这么轻缓的音乐明显不适合拿来做铃声,周遭的声音稍微一大就听不到了。 空灵的女音哼唱还在持续着,苏翰替她掏出了手机,那个雏田的Q版手机挂饰也连带着扯了出来。 他是情感迟钝,但是不傻。 苏翰无奈的笑了笑,碰了下那个乖巧的玩偶,又觉得,他真是天下最傻的恶魔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又有新的伤患推门而进,苏翰轻轻的放下了已经睡去的女孩,他们认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凝视何晴。 苏翰翻阅过歌普莎的冥府花名册,他们认识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久到思恋已经穿越时空…… 她是大唐盛世青丝墨染的楚凌瑶,白梅落雪下纤足轻点衣决飘飘,看得亭中佳人喜上眉梢。 她是大明王朝倾国倾城的洛婉妍,陪都新府中玉簪轻挽屈膝含笑,惹得大理寺卿梦想为劳。 她是民国时代红颜薄命的李茵燕,花花舞台上红绿旗袍婉转妖娆,听得风流才子神魂颠倒。 但她同样也是何晴,苏翰淡然一笑,但是心中五味杂陈,对医生说:“麻烦联系下她的家人。” 医生露出困惑之色,“你不是这姑娘的男朋友吗?” 苏翰漠然的摇了摇头。 他离开时何晴的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枚绿松石花戒,尊贵的「德希嘉之眼」。无上的、独一无二的、神话里的宝物,他送给了何晴,原本只有神才有资格佩戴的饰品,他随手就给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并且也不打算将其拿回。 何晴就这样在他的眼中消失了,只要她还带着那枚戒指,只要他还是一只恶魔,她就永远也想不起身边有一个叫苏翰的男生,她只会看到这世间的美好。 真的能够让她一生远离不幸吗,苏翰问自己。 希望如此吧。 第二十七章 夜色街头 苏翰轻手轻脚的关上了车门,又在其他的急救车里找到了方晨俞和苏铭,这俩人都无大碍,伤口也已经处理妥当只是还在昏睡之中。他拿走了苏铭的手机,免得会惹出什么事端。 苏翰走到路边的报亭买了一份当日的晚报,外面的空气湿度越来越大,借着路灯散发出的昏暗的琥珀色光芒他扫了一眼专题新闻版,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抬头望去天空的繁星已形成了一条璀璨长河,柔弱的月光与灯光融合成了一片昏暗的天地,整条柳河路仿佛被流动的彩铅笼罩,朦朦胧胧,虚幻不真。 街上看热闹的市民已经退去大半,夜幕悄无声息地包围着大地笼罩小城的周围,苏翰垫着一卷报纸莫落的坐在马路牙子上,他感觉不到丝毫沮丧,大概内心已经麻木了,他只是很疲惫想蒙头大睡,但现在还不到时间。 苏翰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玛兹萨弥,那封遗书上清楚的写着有什么麻烦告诉玛兹萨弥他会帮你解决,但这件事不是用刀就能摆平的,这里是远土,即使叫他过来也会有诸多不便,犹豫再三苏翰决定自己试一试。这时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者的名字,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喂?苏翰吗?你在哪的,怎么那么吵。”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 “晚上嘛,外面人很多的,这几天玩得开心吗。”他用一如既往的轻松口吻说。 “真是的还提这个,你说你爸这个人出门了还舍不得花钱,这个嫌价贵那个嫌量少,抠的要死,你说刚刚我们经过查理大桥,我想买个小工艺品带回去他都不舍得出那点钱,还说什么没有艺术欣赏价值,你也听着点啊这也说给你的,苏铭想吃个零食啥的你就给她买着,一个暑假又胖不了多少,别舍不得花那点钱,你就这一个妹妹还不使劲疼着点儿……”他的妈妈在那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苏翰能想象出来她正站在人山人海的查理大桥上,一边触摸着传说会带来幸福的圣者雕像,一边还得打个电话挂念着自己这里。 “对了,我刚才给丫头打电话她怎么没接呢,以前都是这时候打的,你们那边现在几点了。” 苏翰瞄了一眼正要离去的救护车,捂着手机说:“还不晚,我们刚在外面吃完烤肉,跟秦染他们逛步行街的,苏铭出门可能没带手机。” “就是呀,没事多跟她出来玩玩儿,别怕花钱,不过夏天烧烤什么的还是尽量少吃点儿,那个不干净,你就在家弄个青椒炒肉再烧个紫菜蛋花汤,青椒肉丝用甜椒别用尖椒,别给她弄太辣了,小姑娘这个年纪最容易起痘痘……” 他妈妈又开始唠叨起了日常饮食,苏翰低着头默默的听着,心里恢复了些温度,他笑着说:“知道了,饿不着您闺女。” “那个她的假期作业你也得监督着点儿,别让她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我每次给这丫头讲生活要规律她就不爱听,你平时锻炼身体的时候也带着她点儿,她的那些夏天的衣服该买的就买也别怕花钱,T恤短裤一件又要不了多少……” 要不了多少么,苏翰一个人坐在路边傻笑起来,要得再多还能多到哪儿去,他在黑珠银行名下的金子买下整个Lorenz薯片加苏铭喜欢的潮牌b+ab也是绰绰有余,可笑的是,他父母还认为他们的儿子只是个清贫的在校大学生,尚且需要家里的一些资助,更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富有的坏家伙,他的亲妹妹要买点零食吃还得不到满足,父母过生日的时候他也从没买件像样的礼物,家里的房贷还有十五年要还。 他果然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冷血恶魔,恶魔们从来都只是一味的索取而不懂得回报。 苏翰脸上的笑容慢慢迟缓下来,他的目光扫到了两个扎眼的人,一男一女在街对面跟警察站在一起,他急于结束通话,打断了他妈妈的絮叨,“唉那边还等着我去付钱呢,有空再聊。” 没等同意他就挂断了电话,起身径直朝那两个穿灰色风衣的人走去。那男人正跟警察攀谈着什么,他边走边戴上了冥戒「戈努玛斯」,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直接对那位身材瘦削的警察说:“干你该干的事去,马上离开这里。” 穿风衣的一男一女诧异的看着他,被奴役的警察神色慌张的正了正帽子,二话没说就转身走开了。苏翰摘下戒指,冥戒对付这种警察还有效果,但对凯利沃恩的探员是没有作用的。 “晚上好,凯利沃恩。”他简单粗暴的打了声招呼,在冥府时他就知道了凯利沃恩这个组织,西国的精锐。 年轻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你是什么人,资源管理局的吗。”他问。 苏翰摇了遥头,依旧直接的说:“我的一个朋友被人带走了,我想你们出现在这里也应该跟他的失踪有关。” 他见二人警惕性的后撤一步,又说:“我那位朋友应该是个巨人族的种,如果你们再从这里浪费时间的话,恐怕只能在奥斯兰替他收尸了。” 两名探员对于他的警告无动于衷,他们不可能因几句毫无根据的威胁就跟一个陌生人道出一切,男人嗤笑了一声,插着风衣口袋转身离开,他的搭档,那个金发的女人好奇的凑过来闻了一下,眼睛突然睁大,难以置信的说—— “恶魔?!” 就在她刚吐出这两个字时,苏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拖进了街边一条黑漆漆的巷道里,速度之快好像马路上根本不曾有过这两个人。 这女人是个血裔,她能察觉出伪躯后的真实面目。苏翰感觉到一把冰冷的枪口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男人的反应也很敏捷,他打开了手枪保险,低声冷喝道:“放开她,不然你会提前去投胎。” “我只想知道我的朋友被何人带到哪里去了。”苏翰的手指稍稍松开,他当然不会真的下死手,只是吓唬一下他们,他还要去西国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呐。 第二十八章 两位新人 “我并不知道你的朋友被带去了哪里。但我要提醒你这里是远土,受公约保护,你这样公然袭击凯利沃恩的行为无异于自杀,恶魔。”男人底气十足的说。 苏翰毫不惧怕,他又心平气和的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是何人所为目的是什么。”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能告诉你的只是你马上要滚回地狱里去了。” “最后一遍,秦染让何人带到何地。”被按在墙上的女人无力的拍打着苏翰的肩膀,她的脸憋的通红嗓子里不断的发出窒息的呜呜声。 “在你开枪之前你的搭档一定会先躺进棺材里,这点我可以保证。”苏翰一动不动的说。他只看男人拿枪顶太阳穴他就知道了这家伙是个新人,在这种近距离下用枪紧贴敌人脑袋是个明显错误的做法,应该抵住后心这些既致命又不易偏移的部位。他只要反应稍微快点儿把头一偏这个新人就会射空,在他来不及开第二枪之前就会被轻松KO掉,所以苏翰才敢如此放肆的当面要挟二人。 “恕难从命。” 预感到男人要扣下扳机的前一秒苏翰已经做出了甩头的动作,枪口的“噗”的一声轻响子弹紧贴他的鬓角擦过,他顺势转身想直接将男人踹飞,但一阵令人牙酸的齿轮旋转声让他在半空停住了动作,苏翰这才察觉到有一根极细的丝线缠绕住了他的上半身,随着他身体的大幅旋转那根丝线同时也在扯动着男人风衣下的某样东西。 苏翰眯起眼睛嘲笑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人家故意露出个破绽让自己来钻,这女人刚才拍打他肩膀时,两人就已经在一前一后的布线了。 “啪嗒”一声脆响,一个瓶盖大小的金属锯齿圆球从男人的风衣里滑落。 伊万本打算的是等这个恶魔将自己一脚踹开,然后艾琳斯娜又正好掩在恶魔的身后,金属球落地即爆将恶魔干掉,计划非常完美。 可苏翰偏偏收住了动作,他没有被踢飞,他还是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伊万翻了个大大的“不是这样吧”的白眼儿,把枪一扔,手忙脚乱的想去接住强制解锁的金属球,不接住的话他同样也要被这玩意儿给干掉,那他本人就会幸运当选凯利沃恩死法TOP10的恶搞栏目,一个操作不当被自己的装备炸死的正式探员,他不敢想象同事们会用什么表情前去参加他的葬礼,估计路伊曼这种不拘言笑的家伙致辞时也会笑出屎来吧…… 三个人的小脸儿同时吓得一片哀绿,心里都在骂着对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的深处两把火焰腾然生起,惹的几只酣睡的流浪猫炸了毛,弓着背喵呜喵呜的冲空气抗议着。歌普莎几乎是以闪现的速度用尾巴接住了半空中的微型炸弹。 看着近在眼前的死神又退了回去,三个年轻的家伙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喔喔喔朋友们,都冷静一下,沙利叶大人,还请您先松开手,凯利沃恩的朋友,也请先放下枪。”彼雷瑟张着手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大家都不必这样,以后要一块儿走的路还长着呢,大人,您看这位美丽的吸血鬼小姐已经很难受了,先松开手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彼雷瑟轻轻的按住了苏翰的胳膊,“对,慢慢来,小心你的枪走火呦。” 苏翰松开手指,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退到了歌普莎旁边儿,没有一丝歉意的说:“很抱歉刚才粗鲁的行为,但我必须要知道有关那个巨人的情报。” 伊万和艾琳斯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确实是凯利沃恩的新成员,菜鸟级别的苏翰这点倒是也没猜错。 “对,没错,那位巨人的情报,我们都猜的出来这很重要,不然也不会在远土搞出这么大动静,”彼雷瑟带着狡黠的微笑说,“据我了解这位巨人小哥应该是安婕女王的次子伊利昂殿下,对吧。”他的一番话让两名探员大吃一惊。 彼雷瑟拿过歌普莎接住的金属球炸弹,瞧了一眼后说:“苏梅利克军火公司CU—‘绞肉机’系列的产品,两万把纳米刀片爆开可真是种酸爽的感觉对不对,虽然这属于第《45号世界联盟战争条款》中明令禁止使用的反人道主义武器,不过够劲儿我喜欢。” 伊万脸上的表情顿时慌了,确实,凯利沃恩和苏梅利克军火商之间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例如这些对付异族极其管用但上不得明面的装备,相比起这个来说,伊利昂王子的事情倒还是可以松松口的。 伊万疑惑的问:“你怎么会知道伊利昂王子的事情,是谁透露给你的。” 彼雷瑟伸出食指晃了晃,带着奸诈的口吻说:“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们的消息并没有走漏,而我的人脉又一向很广。被挟持的那位小哥是我老板的一位重要朋友,所以我们也会帮助凯利沃恩全力追查他的行踪。” 伊万听后将目光移到了苏翰脸上,苏翰冲他点了点头。 他将手枪的消音器卸下,眼神凌厉的盯着面前的恶魔说:“56分31、30、29秒后,最近的一处裂隙会在市中心的铁塔打开,艾斯帕得也只会从那里回去,如果你想救你的朋友,最好别迟到了。” 苏翰问:“你们怎么确定是艾斯帕得干的?” “监察部一直在密切关注远土裂隙的情况,在奥斯兰境内有很多出入记录,而且,我刚才发现了这个。”伊万掏出手机给苏翰看照片,上面是一张白纸文件,他解释道:“这是远土某所学校发来的邀请,借用交换生的名义,想将你的朋友骗到英国,他们本想在飞机上动手,飞往英国的国际航线上有一处没愈合的裂隙,这样劫持悄无声息不被人察觉,但我们也同样也发现了殿下的行踪,逼迫他们提前行动。在远土能有这么大影响力,随便指派学校干这种事的,除了艾斯帕得还能有谁。”说完他转身就走。 就在他快要拐弯时,苏翰突然朝他喊道:“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九章 艾琳丝娜(上) 路灯泛黄的微光只照亮了巷子的一半,老旧锈蚀的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音,几只飞蛾上下翻飞正围绕着路灯扑闪翅膀。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正趴在堆积成山的杂物上休憩,这里的废纸箱和破木板如同它的王国,所有的东西都只属于它,在这里它俨然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只不过这国里只有它自己罢了。 在这酷热难耐的街城小巷,深处却独自站着一位神经兮兮的年轻人,他好像还一直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路过的市民看见这一幕纷纷摇头,这种巷子里经常会有疯汉出没,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脑子就有毛病还真是可惜了。 真实的情况是,里面并非只有一人,而是三个正窃窃私语的冥府恶魔。 “玛兹萨弥去地狱里带军团来了,就算艾斯帕得今晚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活着回去,那位落难的王子会平安的。”彼雷瑟在一旁洋洋得意的说,他的神态似乎预示着已经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地狱炎魔就站在他的身后保驾护航,但事实上他身后除了一个肮脏的垃圾箱外别无他物。 苏翰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但他还是要说出来,“给玛兹萨弥说他一个人来就行,让恶魔军团降临远土太不妥当了。” “没错,我一早就给那个顽固的家伙说了,可他非要带着二百一十一支地狱军团上来,您放心好了,我会转告他的。”彼雷瑟翻脸真是比脱裤子还快,一秒钟前他还在说着这主意真是不错但立刻就顺从了苏翰的意思,他停顿了一下,好像一只嗅到奶酪的狐狸,“不过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弄丢了一样东西?” 苏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知道这事不可能瞒过他机敏的顾问先生。 他坦白道:“如果你指的是「德希嘉之眼」,那我确实是送人了。”虽然苏翰很好奇彼雷瑟怎么会知道这个,不过他没好意思开口问他。 “送?送人啦?”彼雷瑟的重重地哼了一声,取下了嘴里的烟斗,他的表情是一副要火山喷发的前兆,“就跟在珠宝店里买的便宜货一样,包装后再让故意露胸给你看的店员缠上根傻里傻气的粉丝带,找间下流卑贱的餐厅点一瓶……额DRC的红酒,对一个傻姑娘说亲爱的嫁给我吧,然后「德希嘉之眼」——噗!”他做了个粗鄙的手势,“就在那姑娘的糙手上啦?” 苏翰目光游离准备向歌普莎求助,可她打定主意了就是不看他,他只好说:“其实,还并没有包装盒子和‘傻里傻气’的粉丝带,我就这样直接戴在她手上了。” “直接戴在她手上了……我的大人,您可真是浪漫,我不得不说,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追到现在的女朋友的,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彼雷瑟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但越笑越发瘆人,“我想那姑娘激动的都快昏过去了吧,她一准儿直接昏死了哈哈哈,哦!Jesus!”彼雷瑟心中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手舞足蹈捶胸顿足,声音介乎哀嚎和咆哮之间,“那可是‘Eye'in'the'Desinga’!您怎么能……上帝啊,我万能的主,”一只恶魔竟在胸前画起了耶稣十字,一脸虔诚的说:“我乞求您快阻止这恶魔的罪行吧!让圣光来审判这一切!” 苏翰看着他滑稽的表演哭笑不得,歌普莎同样面带惋惜的上前来说:“有个凡间的陌生女孩已经在我的花名册上彻底消失了,只要她还戴着那戒指,她就在冥府的掌控之外。我觉得您赐予公主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为何要这样做呢大人。” 为何要这样做?他扪心自问。 帮助一个凡人违逆世间的规则,这本就是一件将其荒谬的事情。可每当他想起来何晴那温柔的笑容时,他就是单纯的希望这笑容能永远留在她的脸上,仅此而已。 “送给她相当于就是送给了苏铭啊,她会替我照顾好苏铭的,那个丫头,”苏翰无声的笑了笑,“一生本来就很幸福了。” 彼雷瑟羊癫疯发作般的掏出了一个黑皮小本儿,“大人,我替您掌管资金已经快八百个纪年了,从奥斯兰还没分裂那会儿我就是您最忠诚的左右手,那五枚至尊之戒姑且也算是您的资产之一,所以同样也在我的责任范围里,请问您究竟送给了哪国公主,”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咬住了笔帽,“我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等她摘下戒指的那刻一睹芳容,想必也是倾国倾城的吧。” “可惜她这辈子并不是什么公主,那女孩叫何晴,给我好好记下了,”苏翰扶着彼雷瑟的手臂看他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几个古代文字,然后“唰”的一声将纸片撕下,他又补充道:“如果在此期间你敢私自将她的戒指夺过来,我会把你的两只角掰断。” 彼雷瑟原本举得高高的手又泄气的低垂下去,纸片被他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摆出副笑脸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耐心的等着那一刻到来。” ************ 市中心,夜色下的观光铁塔。 顶端的Rita餐厅内,身穿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们举着手中的细高酒杯,在沙发或在窗边欣赏着城市优美的夜景,和同僚商谈着建筑投标之类的事情。今晚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有权有势的家伙,这家餐厅是俄罗斯某位矿产大亨的私人餐厅,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前来用餐。 这家店的招牌着实很小,实木招牌上只雕刻着葡萄藤的纹饰和一个Rita的单词,Rita在意大利语中有珍珠之意。 环顾四周手工漆制的粉白墙面,巨大的王冠型灯饰垂坠于大厅中央,近百支未点燃的蜡烛分散而立,乌木制作的低矮书架旁就是松软的天蓝色扶手椅,调酒师正站在晶莹剔透的细纹木酒柜前挤压柠檬,旁边挂着的是某家族几代人的黑白旧照,一张张写满了我是沙皇贵族的面庞。 里面的雅间里,空气中带有刚煮好的茶叶馨香。毛绒绒的沙发上坐着几个手扶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正端起精美的青瓷裂纹茶杯低声攀谈。 宴会厅内,艾琳斯娜独自站在环形落地窗前,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手印,她正懊恼的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要是不说出来他是恶魔就好了,没准儿就能直接走掉自己也不用被那恶魔掐住脖子。 她失落的低着脑袋揉了揉锁骨的位置,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灯火辉煌的都市,心里不由感叹远土世界果然是很漂亮,完全不输给西国的茜利姆斯或者哈玛。 玻璃映衬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深红如血的眼眸,一头稻金色的秀发束成一缕搭在左肩,和其她来参加晚宴的女士不同,艾琳斯娜穿一身灰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但她不用打领带,她的胸前没有像其他成员那样别一枚金色的夜莺勋章,因为这还是在她的实习试用期。 第三十章 艾琳丝娜(下) 她自认为自己能进入凯利沃恩完全是靠家族的影响力,以及大长老们对她的宠幸,因为她在塔兰时的成绩一直都是个吊车尾,天天和姐妹们穿着军装去冻石镇的酒吧逃课撒野,这种人凯利沃恩都能收吗?除了靠关系外她还没想到自身的优势在哪,尽管按纪年她已经六百多岁了,却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艾琳斯娜回过神来,扭头望去,是个远土的年轻男子,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面带微笑,正彬彬有礼的在邀请她。 “抱歉,我还有事,我在等人。”艾琳斯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这是凯利沃恩的基本规定之一,非必要时不得跟远土的人类有任何交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跟这样一位英俊的男人跳支舞也不错,她盯梢盯得已经快晕过去了,再说,也不是总有人会邀请她来跳舞的。 年轻男子直直的注视着她的披肩金发和红色眼眸,他有些挪不开自己的视线,这女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跟以往他搭讪的那些名媛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并没有因她的拒绝而离开,反而愈发着迷。 “没关系,说实话我不太擅长跳舞,”他说了谎话,他怎么可能不擅长跳舞,只是想留在她身边而已,他从桌上拿了两杯蓝色夏威夷,恭敬的递到她的面前。 艾琳斯娜难堪的笑了一声,还是勉为其难的接过一杯,她放在鼻尖底下轻嗅,跟一杯泥浆般难闻。血裔除了嗜血之外,也是可以喝酒的,但不是这种掺杂了椰奶和果汁的酒类,他们喝的酒就只是单纯的烈酒,“黑女巫”、“弗士丁”等一类米尔西莉娅的特产,可以再掺上点冰镇的人造血液。 男子跟他对碰,抿了一口杯中的蓝色液体。“你是俄国人吗,你和莫斯科的女士们一样美丽高挑。” 艾琳斯娜背过他朝上翻了翻眼睛,心想远土的男性们还真是勇敢,在西国可没有人类敢随便跟一名血裔搭讪。 她心里有些慌了,端着杯子不知该作何回答,她哪知道什么是俄国什么是莫斯科,她对远土世界的了解几乎为零,在塔兰时艾琳斯娜翘了每一节的远土历史,去孤鸣白森找乐子或者干脆去调戏下没课上的胆小男孩纸,说你不陪我去冻石镇喝一杯我就一口吸干你的血液,说这话时她还会故意露一露自己的小虎牙,那些可怜的男孩纸们通常就会立马屈服了。艾琳斯娜的借口是“反正我又不去远土资源管理局当职员学这玩意儿干什么,西国上下两百年的简史我都背不下来。” 那么由此看来知识无论在各行各业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此时艾琳斯娜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个“莫斯科美丽高挑的女士”。 “Явидел,тысамаякрасиваяженщина(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男子见她点头立即用纯正的俄语称赞道,满怀激动的想为自己赢得一个追求的机会。 艾琳斯娜闭起眼睛,痛苦不堪的揪着自己的长发,不然直接把他打晕算了,这样下去她的身份会被识破的,她平时的表现本来就很糟糕,再从这种小事上栽跟头就真的要滚粗凯利沃恩了。 正当她拿捏不定时——“先生。” 冷漠的声音从一脸兴奋状的男子身后响起,男子略带不满的转过身去。伊万那张粗犷又面无表情的脸让他不由小退了几步。 “很抱歉打搅你们这场跨越年龄和种族的超时空爱恋,她不适合你,先生这点请你一定相信我。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是晚宴的安保人员,”伊万挥了挥手里一个伪造的ID牌照,“祝你玩得开心,我们走艾琳斯娜。” 伊万见她还愣在原地没动,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艾琳斯娜小声说了几句抱歉后紧跟上了伊万,只留下男子在原地一脸懵逼,他悻悻的整了整领口,没人注意到他的窘迫,然后一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干。 餐厅的走廊里,伊万劈头就骂:“我说你搞什么鬼的,不是说让你盯着点儿的嘛。” “我是在盯着的呀,伊万组长,是那个人类主动靠过来的。”艾琳斯娜心有不甘的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跟他鬼扯个什么劲儿,要是让其他人撞见你这次行动又会不及格,路伊曼首领已经很仁慈的将你留下了。” “不是他的仁慈,是有人跟他谈过了,”艾琳斯娜纠正道,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屑的意味来,“这肯定是针对我违逆家里的联姻才给我的惩罚,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八百岁之前不考虑结婚,他们拗不过我就说‘不结婚的家伙必须老老实实去工作’,然后把我硬安排进了凯利沃恩,想着等哪天我在这里受不了了自然会去求他们,然后这些只喝人血的老木头棍儿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把我扔给一个暴躁爱打老婆的血裔,哼哼,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有我受的了。”艾琳斯娜的目光深邃且看的非常久远,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对抗命运不公的怒火,那个爱将她用铁链拴在床上并喜欢掰开她嘴巴的暴力男血裔形象已经浮现在她的眼前。 但这一切现象还能用另外一种说法解释明白,那就是脑洞太大。 伊万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张精致而又蠢萌的脸他实在发不了火。他跟艾琳丝娜都是刚加入凯利沃恩的新人,他早已拿到了正式探员的资格,而艾琳丝娜还依旧蠕动在凯利沃恩的边缘。其实她非常不适合探员的工作,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适合去工作,她适合整日无所事事的去萨里亚公国闲逛购物,然后提着各种名牌购物袋再飞回黑珠联盟公国,躺在在最奢华的尖晶角酒店里,侍者为她端来一杯最高级的加冰新鲜血浆,好好享受接下来五百纪年的美好人生,反正血裔一族家大业大也不怕她无脑挥霍。 “我想……西国境内应该不会有敢对你实施家暴的血裔存在吧,如果真有勇士敢那么做我保准他第二天就会上《西风日报》的头条,照片是一张他的下巴被扯到胸口的惨状。”伊万摸着自己胡子唏嘘的下巴做了个惨痛的表情。 艾琳斯娜则抱着胳膊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都是即将要出现在裁员名单上的人了。大不了让家族的长老们气得躺几天棺材板儿,她再闹闹脾气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伊万并没有再继续责备她,而是递了根儿烟过来还给她点上,他吐了口烟气说:“我们已经不是在塔兰的同学了,艾琳,我可没法罩你一辈子,你再老一岁时我就已经埋在神木下的公墓里了。” “啊——要是还能回到在塔兰的那段时间就好了,”艾琳斯娜捂着脸感叹道,“大家还在一起的时候,诺利亚,修还有恩维。”她也开始跟着浮想联翩,在塔兰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她最开心的时光,“我记得我老吓唬诺利亚那小子,一旦他不给我抄作业我就威胁他说‘我会在小诺利亚睡觉的时候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哈哈哈哈……所以那家伙睡觉的时候还会藏把刀在枕头下,他也不想想哪有姑娘大半夜的会翻男寝呐。” 你就说不定真会翻,伊万在心里头念叨。 “大家么……现在我们的小队里就只剩你跟我了,诺利亚和修毕业后都是加入了第二舰队,他们奔赴前线到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你的那个弟弟恩维现在怎么样了。”伊万问她。 “家里为他安排了婚姻,他娶了另外一个家族的女孩,现在就住在黑珠联盟公国的诺里阿达,替家里做些事情。” “听着不赖嘛,”伊万苦笑着弹了弹烟灰,“高薪又无风险。” “那女孩很年轻也很漂亮,并且吃素,又是个大家族里的血裔,她很爱恩维甚至想跟他交换獠牙①,但我后来去找过他几次,恩维说他不愿让这个女孩伤心,但又希望自己能为西国做点事情。我是真想和这孩子交换一下,他过的完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艾琳斯娜一口就吸完了整根香烟,这种人类的香烟对她来说太没劲儿了,就像人类嗑一根儿辣条般轻松。 伊万不置可否,他又何尝不想过这样安稳的日子呢,若是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 “你为什么会来效力凯利沃恩呢,我之前好像还没问过你,你去年不是以塔兰综合第一的成绩毕业的么,第一名也要来这种地方卖命?”艾琳斯娜突然想起自己的大部分课业都是抄袭伊万来的,这样她才顺利毕的业。 “申请‘天空骑士团’被拒了,因为他们要求申请者必须完成一次以上的战役,且最低申请人数不得少于三人才行,我既没实战经验也没有合适的同伴,所以喽。”伊万活动着肩膀伸了个懒腰,他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正色说道:“我去外面找一下其他人,首领说务必要在艾斯帕得进入铁塔前将他们拦下。” 注解: ①“交换獠牙”:吸血鬼间的一种庄严仪式,交换过獠牙的两人要厮守一生 第三十一章 全城警报 晚间21:41:23 一阵猝不及防的防空警报打破了小城的安宁。 家庭电视、街头电子荧屏、超市商场广告板、地铁广播、各种城市电台等所有媒体同时播放了一则市民紧急疏散的通知。 中心广场十万平方米的广阔露台下,正在兴头上跟着节奏一起要上天的大爷大妈们终于停止了舞动,竖起耳朵望向天空。 另外一头还在玩快闪的年轻男女们假死的“尸体”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让路过的行人茫然而不知所错,他们摸着脑袋在想你们起得是不是也忒快了点儿?人家防空警报还没响完你们哗啦一片躺下又起来是怎么回事儿,好歹专业点儿烘托出末日降临的气氛嘛。 舔着雪糕的小男孩使劲摇着妈妈的手,杨着小脑袋问那是什么,女人用另只手摸摸他的头顶,她也没经历过,困惑的听了半天,支支吾吾的也没有言辞形容这突如其来的景象。 行政办事中心的汉白玉圣母喷泉前,几束地灯将圣母雕像映衬的愈发耀眼,平坦的路面上,穿着旱冰鞋一身护具的小女孩滑到了爸爸的怀里,睁着懵懂无知的黑眼睛,好奇的听着这奇怪的噪音,小女孩不知道这尖锐的长鸣意味着什么,但她从大人们惶恐不安的眼神中还是能感受到某种危险即将来临。 城市的大部分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到,经理在会议上就业绩正发飙到一半,突然张大嘴巴惊恐的看向窗外,让台下的员工们唏嘘不已,司机们纷纷降下车窗,车子撞上栏杆也不管不问,街道上的行人默契的掏出了手机,默不作声的拍摄着这奇特的一幕。 在这漫长的三分钟里,城市的每一位居民——辛苦加班的程序猿攻城狮们、滴滴出行的老司机们、刚轮完晚班的后台客服们、踌躇着进哪家洗脚城好的老师傅们、进行秘密交易的工作者们、地铁中借此空档手伸向少妇华丽但为赝品包包的小偷后的便衣警察们、躲在厕所里拿着平板看本周《ONEPIECE》的迷惘少年…… 整座城市的居民不分贫富贵贱男女老幼,都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细细聆听着夏夜里防空警报的尖哮。 晚间21:44:23 防空警报停止,小城所有的影视屏幕都在转播着同一个静默的文字画面,人们仰头盯着中央广场的超大电子屏,目光越过了灯火闪耀的观光铁塔,只看到几个氢气球孤立的悬在夜空,下面的条幅上写着市南分局庆祝第六届啤酒节隆重开幕。 一时间整片城区已是万籁俱寂。 电子屏的画面从直播节目迅速切回了本地电视台,刚刚还在聊着明日气温与嘉宾轻松谈话的女主持瞬间进入到战斗状态,有条不紊的整理起桌面上的文件,她低头看着字幕板逐字逐句的开始播报,声音穿过了下方呆若木鸡的人群。 “这是紧急避难速报,紧急避难速报,柳河路、信安路、高桥北街的市民请警惕注意接下来的通告:请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户外市民请遵照安排有序进入带有避难标志的场所,家中的市民请先关闭门窗并切断水电煤气,遵照指示进入就近的避难场所,请勿开车或背负沉重行李物品……” 女主持人镇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城区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小城几十年来第一次发布避难预警,多亏了女主持人专业又让人心安的声音才没有引发范围性的恐慌。 灯火璀璨的街头已经出现交警在有序的指挥人群疏散,市民们规规矩矩的汇聚成了一条人海洪流,向着安全区域进发,一路上广大市民们仍然是有说有笑,尽管是紧急避难,任何事只要参与的人一多,不管多无聊都会变得有趣起来。 “……区域外的市民请返回室内,如无特殊需要请勿外出,期间公共医疗服务、警察服务、消防服务照旧……” 嘹亮的疏散通知还在持续着,中央广场人工湖附近的绿草地,一辆黑色的无牌保时捷-卡宴TurboS肆意的停在了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之上,没有人会来跟车主说三道四,因为来的人已经死了。 卡宴的引擎盖上贱了一大片血污,由于车身是黑色加上夜晚光线不足导致很难被发现,这是人体的颈动脉被利刃划开后喷涌出的鲜血导致的,而那位死者此时就仰面躺在草坡下的人工湖边,半个身体浸在水里,看衣服他应该是这里的一位保安,他手里的电筒早已沉入湖底没了踪影,人应该是死亡多时。 车内,凡帝正用食指轻快地敲打着方向盘,血红的眼睛紧盯前挡风玻璃,外套罩袍的衣袖处还有一片未干透的血迹。凡帝在哼哼着桑冈大陆落羽湾流传已久的歌谣,他出生在烟雾缭绕的落羽湾,那里的每位男性都会哼几首当地的谱曲小传。 “敲着八音琴的人儿啊,你的孤独瞥见了幽深的港湾。” “何不像那隐匿在水天交际的风帆。” “前进吧,直往苍穹的高路阔步前进。” “太阳就在海面上升起。” “余晖中掩映着玫瑰的花影。” “聆听那清泉潺潺穿过沾着露珠的花圃。” “不要和你的爱情决斗,不要跟她比个输赢。” “落羽的声音正点荡在你的心间。” …… 后排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跟着唱到:“我们应该穿越海角溪涧,找出那是谁掉落的轻纱绸绢,伴着月光女神格蕾达尔的柔和曲调,向那无垠天空举目四望……” 莉莉茵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打断他们的哼唱,她正在阅读,而这两个大男人哼哼唧唧的让她无法安心。 莉莉茵裹着一件黑色的编织披肩,身上带着股很浓的榛子酒的味道,一脸厌烦的用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掀过书籍的一页,她翻看的书是《奥德修纪》,精装原著,讲的是希腊英雄奥德修在特洛伊之战后还乡的故事,她对远土的历史神话非常着迷,很早之前她就开始研究远土的神话分支。但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捧着这种书看真的好吗,《汤姆·索亚历险记》《木偶奇遇记》这些才归类为儿童读物吧,起码给人的视觉反差会小一些。 察觉到莉莉茵的不满,洛斯凡多不紧不慢的给她倒了杯酒,一脸堆笑,他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一开口就软趴了一片,“莉莉茵酱没听过这悠扬动人的地方民谣吧。” “听过,但不是这种像驴叫一样的。” “没去过落羽湾吗,那可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当然去过,只不过去的动机跟首领你完全不一样,”莉莉茵头也没抬尖声尖气的说,“你是想去找一位民风质朴胸******圆的姑娘晚上跟你在旅店里滚床单,我是为了去寻找格蕾达尔丢失凡间的「永夜的羽织」。” 洛斯凡多挠了挠鼻尖一脸迷茫,“那不是在诗人的狗屁赞美诗里才出现的东西么,找那玩意儿有什么用,难不成会让女神格蕾达尔跟我上床?” 对于他粗鄙的言论莉莉茵无言以对,她说:“传说披上羽织的人会得到月神永夜的力量,你或许不知道,不,你绝对不知道,格蕾达尔曾被泰坦一族的多位猛将追求,若是之前你敢放出此等狂言,只怕顷刻就会被泰坦们集体踩成肉饼。” 洛斯凡多闻言笑得更加开心,“哈哈,可惜猛将们的尸骨都化成了地下的煤炭,你看现在的和平年代真好。” 第三十二章 莉莉茵 身为首领的洛斯凡多对于属下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语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他的身手实力先放在一边,但从脾气上讲洛斯凡多无疑是历任首领中最好的。 自他上任以来这个以冷血无情著称的刺客组织正慢慢的向另一种风格迥异的模式发展,他允许成员可按喜欢的风格装修各自的办公室,允许带宠物来工作只要不影响他人,考虑到艾斯帕得中血裔的比例占大多数,他还申请资金在成员休息室里特意建了一个储血仓,里面的血型包括各种肉食动物、草食动物、人造血液,风味儿更是应有尽有。因为备受属下拥戴人气极高,洛斯凡多一高兴计划再添加人类的新鲜血浆,这事他还在安排人跟医院方面协商,有望下半年就能实现。 奥斯兰的国王卡赞每次来巡视艾斯帕得总部时都有种进动物园的感觉,这些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吸血鬼把办公室弄得跟贫民窟涂鸦展一样,而且每个血裔还都是带着一种自鸣得意的表情,他们故意敞开百叶窗大门洞开,生怕外人看不见这些自己酝酿百年的伟大艺术杰作。洛斯凡多解释说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以艾斯帕得成员会通过画画的方式释放压力,陛下您看这些放荡不羁的油彩线条,有没有一种轻松释然的感觉。卡赞是个巨人,他不懂得欣赏艺术,他喜欢直来直去的东西,清清嗓子说我只看到了放荡不羁,但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不知为何。 但自从上上次一年一度的巡视后卡赞再没来过,因为有位成员养的山猫跳到了他的头上,以巨人的庞大身躯根本察觉不到这样一个小东西存在,所以这一幕被媒体记者拍摄下来,至今这张国王头上顶只猫的照片还在网上广为流传。由此可以看出,喵星人的作死是不分世界和国籍的。 凡帝在前面正敲着歌词的节拍,听到他们在谈有关落羽湾的事情,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告诉你们羽织、永夜什么的都是噱头啦,我小时候早就听腻歪了,吸引游客来泡山泉买山茶叶才是真的,相信我,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落羽湾人,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 “小孩子……” 莉莉茵的褐色眼眸慢慢抬了起来,凡帝还在无聊的抠着鼻子,这家伙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了某个禁区,直到他感觉背后有很多黑手在拽他时才方然悔悟,急忙纠正道:“咳咳、我是说骗骗人类的小孩子,不要故意歪解我的意思嘛。” 莉莉茵嫉恨所有称呼她为小孩子的家伙,对于这类言辞她感知得异常敏锐,就像鲨鱼能闻出几公里外的血腥味一样。 每位加入艾斯帕得的新成员都会得到前辈们的一个爱心叮嘱,“永远不要碰赫萝姆养的宠物猪海斯皮,用手给它喂食或者想掀一掀它肉肉的耳朵都是绝对禁止的,也不永远不要在莉莉茵面前提到‘年龄’、‘小孩子’之类的时间元素,这些都是前辈们用血换来的教训啊……”要不是大家都知道凡帝平时就是个口无遮拦的混球,那说出这话的家伙已经在死人国躺着了。 外人不会知道,其实这一车的男女非常奇葩,明明最粗犷的大汉应该是年龄最大的,但殊不知次序正好颠倒,面容娇小的女孩才是真正的长辈。 莉莉茵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她就像被时间遗弃的孤儿,岁月无法在她的脸上留下刻痕,她亦永远停在了这样一副孩童的躯壳里。 血裔的一生大概1200纪年,他们也会长大也会老去。凡帝不知道莉莉茵为什么会说要去找「永夜的羽织」,在他看来无非也就是她对历史的挚爱。实际上,这属于一个任何人都窥探不到的小秘密,莉莉茵的秘密,她是想找到那件遗失的衣服献给太阳神努拉,让他以此来向月光女神格蕾达尔表露爱慕之心,莉莉茵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想成为太阳神努拉的孩子。 战争是残酷的,在死亡面前,任何不可能的事都有了回旋的余地。永生固然也是好的,但储光镜、聚光箭、紫光弹的问世,无疑给血裔们带来了最为致命的打击,原本这些昼伏夜出的强悍生物不得不在人类先进的科技面前屈服,他们放弃了对月光女神的崇敬,同时,他们也就放弃了自己的不老不死。 血裔们自此成为了太阳神努拉的孩子,得到了太阳的庇护后紫外线也就随之无效。环绕神圣之火的努拉巡游凡间时似乎喝醉了酒犯晕,他偏偏漏掉了一个眼巴巴的小女孩儿,之后的千年里,小女孩儿只仰望过明媚的银月,却不曾见过炽热的阳光,她孤零零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自己却永远的永远的走在一条名为孤独的路上,直至现在。 要算起来,莉莉茵已经跟那些骨瘦如柴还在依靠机器设备苟延残喘的血裔长老们一样大了,但她仍旧是那个趴在窗户下眼巴巴望天的小女孩儿,如果莉莉茵能选择的话,她会如奥德修斯那样拒绝女神卡吕普索(加勒比海盗里出现过)的恩赐,如凡人一样结婚生子,然后等老去的那天来临时被装进黒玄木的棺材放进家族的陵墓里。 如果有一条贪婪的蛇也能偷吃掉她生命里不老不死的仙草那该多好,就如吃掉吉尔伽美什生命里的那棵一样,这样她就会长大,亦会死去。 莉莉茵眼神朦胧的盯着书本,麻木的让一个个字母跳入眼帘。凡帝接电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个没心没肺的混球仰头紧贴着座椅,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啊嗯啊着,他忽然回过头来说:“首领,要不要让远土的军队先包围住铁塔,凯利沃恩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还敢跟我们动手。” “恩……” 洛斯凡多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说,“先让他们原地待命,情况迫不得已时再说,虽然这很保险但我不想上来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一次行动本来就给弗尔利穆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再让他们动用关系调派正规军进入市区难免会有暴露的危险,我们先去探探底儿,看看凯利沃恩来得都是什么货色。” 凡帝点了下头,按下蓝牙耳机,“让他们原地待命随时支援,清出一条郊区到市中心的路线来,首领说暂且不需要包围铁塔……嗯好,辛苦你们了。” “还是让他们赶紧来的好,首领,我不想再从这个世界里多待一秒,这里的臭气已经快把我给熏晕了。”莉莉茵皱着眉望向窗外,带着惋惜的语气说:“远土再也不是我之前所看到的样子了。” 遥想起大唐盛世,她第一次踏入华灯初上的长安城,便被这宏伟繁华的都市所震撼,流连于灯火辉煌的夜市,身边尽是国内外如织的游人。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奥斯兰帝国的王都尤伦多才是独一无二的,她是带着高傲的姿态和四方使节前来,却黯淡的漫步在熙熙攘攘的朱雀街头,站在青石拱桥上,兴叹车水马龙的繁华长安,即使是尤伦多,这种世界各国的使臣、客商、僧侣、学生、工匠、医生纷至沓而来的盛况也不曾有过。 而今再次到来,莉莉茵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那种“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空前盛况再也不会出现。她身穿绫罗披戴锦缎,迈出紫宸大殿,再一回头,却是这般景象。 “可惜我眼中的远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洛斯凡多呷了口酒,疲倦的双眼透过车窗望向远方天空高耸的铁塔,“我不知道莉莉茵酱之前看到的是怎样一番景象,想必也是辉煌一时的吧。但很可惜我们都得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弗尔利穆家辛辛苦苦为帝国开拓的远土基业实属不易,让他们陷入麻烦会将整盘棋的节奏打乱,所以莉莉茵酱还是再忍耐一下吧。” 洛斯凡多正颔首微笑着,突然间照在塔上明晃晃的灯光消失了,漆黑的塔身融于夜幕。 “终于开始了呀,”洛斯凡多爽快的说,同时看了一眼还在副驾驶座上昏睡的秦染,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也等不及要回家了。” 第三十三章 突围开始 市政厅,人来人往的会议室内,工作人员左手拿一个电话右手拿两个手机,紧急避难通告发布后短短两分钟内,数十万个市民来电疯狂涌入,他们的每条线路无时无刻都有人打来,从未间断过,这些公务员们忙得焦头烂额,但匪夷所思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么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上面隐约传出消息称有暴徒要对中心铁塔动手,且消息确凿。 市政厅的一楼,三位器宇轩昂的军官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肩上两杠一星表明他是名少校。早已等候在一楼的秘书急忙迎了上去,双方简单介绍后秘书就直接带领他们上了楼,朝市长的办公室走去。 “军区的长官到了。”秘书通报一声后便直接离开。 少校坐都没坐直截了当的对众人说:“收到上级指示,命我火速前往市中心进行城市军演。” 市长先生尴尬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颇为头疼的说:“你看你们有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提前说明一下,我是刚刚两小时才得到的通知,人都还没疏散完,街道也还没戒严,你不能就这样把部队开进市区里。” “情况紧急,只得如此,还望相关部门多多配合。”少校坚持道。 市长无奈的看了眼几位局长,但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当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时,少校突然摸了下口袋然后大步走了出去,回来后态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硬,“我们会先在郊区等候下一步的指示,务必迅速清出一条直达市中心的路线,一旦有新的命令我们会立即动身。” 市长暗地里松了口气,心说这打电话的人可真是及时,要是让这么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进入闹市还不知得造成多大恐慌,他是完全没有能力阻止这帮人的,人家军令如山指哪打哪,他不敢想象现在事态究竟危机到了何种程度。 看着他们关门而去的身影市长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望着掩映在窗帘后的漆黑高塔,长叹道:“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啊。” ********** 市中心观光铁塔,由于被切断了外围电源而显得漆黑一片,顶端的餐厅启用了额外的发电设备,不至于一并消失在夜色之中。此时这个Rita餐厅才真正显示出了名字的含义,它就如一颗真正的珍珠在黑暗里散发着光彩。 负责餐厅的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国人,之前在Belmond酒店、新奥尔良温莎苑酒店、洛杉矶贝莱尔酒店有过二十年以上的管理经验,他享受着超过一百万的年薪,却只用打理这间不大不小的丽塔餐厅。但自他接手以来还没见过那位矿产大亨光临过。因为这属于私人餐厅,客人极少,平时只有些怪异的西装男女过来用餐,他们甭管春夏秋冬,都是一人一身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再点一份鞑靼牛排,切生的新鲜牛肉放在精美的手绘瓷器中,通红通红的。 好不容易能举办一个豪华晚宴,经理踌躇满志,结果又碰上了防空警报、紧急避难这种不可能事件,他的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凉。正当他准备按规定疏散客人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 经理竖起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电话自他上任以来就没有响起过,他一度认为没人知道这个号码,那这是谁打来的呢?他颤颤巍巍的拿起了话筒。 “喂,您好,这里是丽塔餐厅。” “是经理先生吧。”那边是个沉稳年轻的男声,说的是汉语,但带着俄罗斯独有的卷音。 “是,我是这家餐厅的经理。” “当初在合同上有关这部电话的条款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是老板的专线。”经理心里犯嘀咕,矿产大亨是个秀气的年轻人吗,不应该是一身貂皮抽雪茄的粗犷大佬吗。 “很好,现在我要求你立刻稳住局面,将晚宴的客人留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 老板古怪的要求让经理犯了难,这防空警报和电视直播所有人都听见也看见了,还要强行将他们留下是何用意,这又该如何执行,来的全都是达官贵人人家可不会听他的。 见经理久久未语。“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家父已经逐一给他们打过电话了,你尽力去做就好。”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经理也不会推辞,人家花了那么多钱雇他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他脸色一正恭敬的说:“我会处理好的,请您放心。” 餐厅下方的观光层中,一位凯利沃恩的探员快步走到了保护栏前,对还在沉思的路伊曼说:“首领,查清楚了,这间餐厅是库尔斯克一家锡矿公司所有,远土资源管理局刚刚传来消息,幕后的老板果然是奥斯兰弗尔利穆家的人。” “撤退的怎么样了。”路伊曼问。 “周边的大部分市民都已经迫于管理局的压力撤出,但上面这些家伙,看起来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是弗尔利穆家族搞的鬼,故意将这些权贵硬塞在这里,逼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那名探员愤恨的说。 “弗尔利穆……”路伊曼念着这个姓氏,确实,西国不光在镜世界中与奥斯兰帝国的实力相差甚远,在远土的影响力也同样如此。早在先帝乌尤创立奥斯兰起,以弗尔利穆家为代表的家族就已驻扎进了远土,当时正值大唐盛世,弗尔利穆家以远方使节的名义进贡了很多镜世界里的奇珍异宝,深得皇家厚爱,并借此留在了当时远土世界最为强盛的大唐王朝。所以弗尔利穆家深受华夏文明的熏陶,这点从他们的后世中便能看出一二。其他家族则远赴当时的另一个强国,阿拉伯帝国。 路伊曼不是塔兰出身,他是西国黑尔薇家的后起之秀,黑尔薇是少数支持安婕女王的家族之一,路伊曼本应该在远土接受教育,但怎奈奥斯兰帝国分崩离析,各家族之间迅速划清了界限,分成了支持安婕女王的一派和支持卡赞的一派。风云变幻昔日的友谊不再,远土也成了西国与奥斯兰明争暗斗的战场。历史上多起著名的刺杀事件、独立运动、教派争斗、恐怖袭击、革命起义等都能看到“夜莺”与“剑齿虎”们的身影。 “首领。”凯利沃恩成员眉头紧皱,希望能得到一个答复。 但目前的情况,即使是路伊曼也想不出对策来。这么多人,总不能拿枪硬逼着他们走吧,即使被逼走了这些权贵又岂会善罢甘休,造成的后果极为恶劣。 “没有选择,只能在艾斯帕得进来之前将他们阻截,我授权解除四级武器限制,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干掉。”路伊曼深知要阻止艾斯帕得就要下死手,而想干掉他们,就要有豁出性命的觉悟! 探员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四级武器都解除了,那意味着火炮类、重机枪、坦克类、火箭类的武器都可以使用,但要知道,在远土引发混乱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搞不好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度过了。他一点头领命而去。 铁塔下方空荡荡的停车场中,几个废纸团翻滚而过,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街道现已是末世求生之象,从头到尾看不到一个人影,尽显萧条凄凉。 临街顶楼,铁塔支架,十位凯利沃恩探员已经架设好枪械,他们趴在制高点,黑漆漆的枪口指向空旷无人的街道。 “三号位安全。” “六号狙击位就绪。” …… “七号位安全。”伊万藏在了铁塔上一个绝佳的位置,透过热成像仪监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艾琳斯娜趴在旁边,她不借助任何装备也能看清黑夜里的东西,她腰间双持“针刺”微声冲锋枪,几秒中内就能将任何敌人打成筛子。 艾琳斯娜很清楚这次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跟她一样同为血裔,但无论力量还是经验都比她高出几个档次,她手心里开始冒汗,不断的在风衣上抹来抹去,伊万拍了拍她的肩膀,咧嘴一笑,“放轻松,艾琳,不会有事的。” 远方的写字楼附近传来隆隆的回音,一架喷着TTV的新闻直升机绕过高楼向这边飞来。伊万咒骂一声用望远镜看去,机舱里的摄像大哥正将镜头对向这边,还有一位长发飘飘的外场女主持举着话筒在说些什么。 “妈的这些人不要命了!”伊万一捶地面生气的说,同时将头压低以免被直升机的灯光扫到。 铁塔支架狂风乱舞之中,路伊曼正屏气凝神,抬着长刀对准新闻直升机,他在尝试用密言术进行控制,双臂颤抖,几秒钟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密言术无法奏效,直升机的体积太过庞大,且属于机械类物体,精密度过高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密言能力。 突然间耳机里警戒声炸响。 第三十四章 阻截 “西北方向有一辆黑色越野快速驶来!” “一号狙击位确认是艾斯帕得成员!” “六号狙击位确认副驾驶座上是伊利昂殿下!” 埋伏在铁塔顶端的探员找准时机,一声枪响,高速旋转的子弹穿透了一层层稀薄的空气,带着死神的精准度,黑色保时捷的前轮被整个轰飞,车身失去平衡在马路上侧滑,断裂的金属在柏油路上摩擦起了一连串的火星,最后车身冲撞进了沿街的一家鲜花店内。 按照一般规律,在这种高强气流和湿度的干扰下,夜晚1000米能击中定点目标就已经是极限了,刚刚的射击距离超1600米,还能精准击中疾驰的车辆并且是无修正射击,但这并不归功于凯利沃恩探员的高超射击技巧,他们甚至都没有经过狙击手的训练,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是密言术造成的,探员们只是告诉了手中的枪械:“我需要你击中那辆黑色越野的前车轮。” 伊万透过高倍瞄准镜,看到三个人从容不迫的推开了车门,远方又是三声枪响,瞄准镜里的男人扯下了脖子上的挂饰,一柄手半剑上下劈砍火星四溅,超高速的子弹头撞击在利刃上瞬间粉碎成了数片。 他竟然用冷兵器挡下了重型狙击枪的子弹?!伊万心说艾斯帕得果然是一群怪物! 鲜花店中,有股茉莉花的馨香。凡帝一抖剑身,冷眼望着远方看不见的敌人,洛斯凡多将秦染抗在肩上,莉莉茵拍了拍用书本上的灰尘,三人就这样悠然自得的暴露在火力交叉点。 “裂隙还有多久打开。”洛斯凡多眺望着铁塔问。 “十几分钟内吧。”凡帝回答,扫了眼空旷无人的街头,“现在一辆车都搞不到哇……” 洛斯凡多紧了紧肩头的秦染,那一米八的健硕身躯往他身上一放还显得很是娇小,“就这样走过去挡得住吗。”凡帝向后竖起了肯定的大拇指。 三人的一举一动伊万看在眼中,他砸了砸嘴颇感头疼,艾斯帕得的威名果然是名不虚传,早在先帝乌尤创立奥斯兰起就一直存在的刺客联盟,就当下而言,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刺客。 新闻直升机在城市上空呼啸而过,场外记者李英爱小姐捂着大大的耳机在嘶吼,这是她工作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场外报道,刚刚所有人都有听见枪声,驾驶员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掉头返航,因为他们飞得实在太低了,很容易被武装分子的流弹击中。 “这里是市中心的柳河路附近,刚刚有四声枪响传来,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在行驶时被击中,伤亡不明……”李英爱小姐探头向下方看去,强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七零八落,她拨开粘到嘴里的发丝,继续喊道:“我们可以看见刚才被击中的黑色越野撞在了一家鲜花店内,没有人员走出,也没有人靠近……哦!看那儿!”她急忙拍了拍摄像大哥的肩膀,“有三个人正走在街上!不对,是四个人,一名男子好像受伤被同伴背着!” 李英爱在兴奋的进行着现场报道,摄像大哥却急得满头大汗,他正不断的调试着摄像机按钮,一会朝下望望一会儿又看向屏幕,对眼前的怪象百思不得其解。电视台的领导立即给他打来了电话,上来就训斥道:“怎么搞得!画面上的人怎么不显影呢!” “不是、这、不知、我也不知道啊!”摄像大哥委屈的拿着电话说,“底下明明是四个人,就只有那个高个儿和昏迷的人在画面中显示,另外两个……”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了,看着屏幕上两套晃动的衣服和迸溅的火星,那一高一矮两人的身体无法在摄像机里呈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天啊……难道这是在录一期探险灵异档吗?摄像大哥拿毛巾擦汗。 现代的数码产品是无法拍摄到吸血鬼的,那种老式的会冒烟的镁光灯照相机才可以。 洛斯凡多不耐烦的朝天上望了一眼,那架直升机就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在他耳边乱飞,他询问道:“这直升机应该不是我们安排的吧。” “没听起过,应该不是。”凡帝边说边挥斩剑身,伴随着“叮当叮当”的金属碰撞音舞动步伐,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挡下飞来的子弹,如同四棒的长岛茂雄,拿着毕鲁斯的神之球棒分毫不差的击中每个投球。 “不是么,那就好。”洛斯凡多大手一挥,根本不用路伊曼那样集中精神,直升机顷刻就被他的密言术所控制,仪表读数全部归零,螺旋桨被切断了电源,发动机也被切断了燃油,整架直升机就像被麻痹了一样,驾驶员无论采取任何措施都无济于事,他能感觉出这直升机已经不属于他了。 “抓稳!我们要降落了!”驾驶员大喝一声,机身便旋转着重重摔在了马路中央,迸溅起的碎石混杂着稀里哗啦的零部件,在路面上足足滑出了几十米远。 路伊曼放下望远镜后沉默不语,他看到了坠机的一幕,这三名艾斯帕得不急不慢的向这边走来,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竟然连洛斯凡多都亲自出马了,路伊曼心情沉重,接下去要阻截他们会变得相当棘手。还有那个长发的成员,己方已经集火了近二十分钟,他竟然挡下了每一发的子弹,即使是血裔也不可能有这么敏锐的感官,那应该是他的密言术·高阶灵所导致的。 蓝牙耳机中传来消息:“路伊曼首领,我们的攻击没有任何效果,这样不出十分钟他们就能走到铁塔下方!” 探员的意思路伊曼很明白,他问道:“周边的区域应该没什么人了吧。”探员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再放近一点儿,等他们完全进入停车场后。”路伊曼下了很大的决心,这计划算是个后手,有可能会误伤到伊利昂,但就现在这情况来看,对付这群怪物必须得下死手才行。 …… 直升机坠落的地点,场外主持李英爱小姐和摄像大哥艰难的从废墟里面爬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已挂彩,刚才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就砸到了地上,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故障。“救、救命……救我……”驾驶员无力的敲了敲玻璃,驾驶舱内燃着的烟气快让他窒息了,然而他的腿又被卡住动弹不得。 摄像大哥二话没说又跑了回去,看着里面奄奄一息的驾驶员喊道:“兄弟挺住,我马上救你!”他从地上随手抄起了一根机械残件,猛地向驾驶舱的玻璃砸去,但除了造成一点裂痕外并没有效果,眼看着尾部的浓烟越来越大,摄像大哥抹了把脸上豆大的汗珠,“嘿啊!”他大喝一声继续猛砸。 一根钢棍猛地插进了细小的玻璃裂缝,李英爱朝钢棍一头狠狠跺去,机窗玻璃顿时松动了一片,这种有机玻璃硬砸是砸不碎的,只有整块的启下来才行。 “来帮我啊!”她冲摄像大哥喊,两人一人一脚很快就玻璃扯了下来,此时机身的温度已经和烙铁一般,他们不敢耽搁,拼上全身的力气将驾驶员拖了出来。 三位幸存者喘着粗气躺在路边,夏夜的温度让他们洗了澡一样,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摄像大哥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有些地方碰坏了但还能用。驾驶员也恢复了神志,他的一条小腿疼的厉害,头晕晕的有些烟雾中毒。李英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爬起身来,看着摄像大哥说:“还能录吗。” “能是能,你想干吗?” 李英爱将长发一扎,眼睛里有种不输男人的倔强,“走我们跟上!电池还能撑多久?” 摄像大哥眼一翻,头摇得那个快,“别干傻事啊,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录。” “那几个人你也能感觉出古怪来吧……”李英爱蹲下身来,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刚才那一段已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TTV的收视率暴增,我们是独家报道,应该继续下去!” 摄像大哥看着这个女人的脸蛋儿,尽管上面满是汗水和污渍,但仍然靓丽。虽说被她振奋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坚决表示要等待救援,任凭李英爱如何劝说推拉他都无动于衷,这个络腮胡的男人身材很敦实,性格也是如此。 最后李英爱生气的踢了他一脚,眼睛一瞪转身就朝路口走去。 驾驶员苦笑道:“真是个不要命的女人啊。” “她就这样,不听人劝,我都跟她场外工作三年了还是老样子。”摄像大哥长叹一声,啪嗒一下扣上了电池盖子,站起身来拍拍屁股。 “兄弟有烟没,我的落里面了。” 摄像大哥翻了翻口袋,将整包都扔给了他,驾驶员疑惑的问:“你不等救援吗。” “我等个屁的救援啊,没看人都走远了。”摄像大哥扛起设备就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他们都一起工作三年了,果然还都是老样子。 第三十五章 恶魔的探望 夜间市人民医院内。 医务人员正加班加点的在忙碌着,步行街几十名伤患至今还未醒来,医生们为此可是伤透了脑筋,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丝毫作用,明明只有指甲点大的创伤,也都已经消毒包扎完毕,但这些人就是一动不动的沉睡着,仿佛都变成了植物人,医生们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给家属们解释这是惊吓过度的正常现象,病人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 医院过道里。 “小王,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吗?”医生喊住了一个年轻人。 “没呢,十几分钟吧。”年轻人夹着几张化验单子焦急的等在电梯门口。 “你说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一切指标都正常,就是醒不过来。” 年轻的实习生压低声音说:“听人传的邪乎的很呐,有说被下降头的,也有说中邪术的,听我那个去现场急救的同学说,伤者抬出来时身上都插着暗器飞刀,那些暗器当时就被公安收走了。” …… 两名医生你一言我一语的扯起皮来,电梯门“叮”一声脆响,一位身姿窈窕的女郎抱着胳膊从里面款款走出,让候在外面的两位医生猝不及防,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这也太美了吧,简直惊为天人!这是两人看着女郎背影的内心独白。 歌普莎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的穿过了走廊,她能听到这两人内心的龌龊想法,但懒得去管他们。 歌普莎极少在远土世界现身,上一次现身还是应女法老克利欧佩特拉七世的邀请,她请求歌普莎能将她带回冥界,她已经失去所有只想一心赴死,但凡间的生死在歌普莎的职责以外,她拒绝了女法老的请求,但许诺会在冥河前亲自接驾。最终这位埃及艳后赶在屋大维之前,选择用毒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为答谢她的礼遇克利欧佩特拉七世赠送了一条水晶头环,就是歌普莎现在戴的这条,水晶在恶魔眼中是十分珍贵的。歌普莎虽为恶魔,但毕竟还属于女性,穿戴伪躯时自然会想将得意的饰品显摆出来,爱美虚荣之心无论是人是神都是一样的。只可惜她的审美还停留在千多年前,金色的眼影配上粗粗的眼线,这复古的黑色盘发加华丽头环,两边挂着大大的水晶耳坠,手上带着四五副的宝石金镯,随便一件都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比阔太太的一套翡翠首饰豪上万倍。 还好歌普莎走之前被彼雷瑟和苏翰死死拉住,一番唇枪舌剑后她才同意换上苏翰从超市买的衣服,由于领主大人囊中羞涩,歌普莎只好穿着特价区里捡来的T恤热裤加凉拖,但这身首饰她死也不愿脱下来,遂就形成了刚才两位医生目瞪口呆的表情。 尽管穿着便宜的T恤热裤,但歌普莎走在凡间那仍是气质脱俗,引得行人争相观望,苏翰受不了这种诧异的眼光,早早的把歌普莎打发走了。若是让她穿之前那身……妈蛋!那是《盗墓迷城5》提前开机了! 歌普莎一间间的审视着门上的标牌。苏翰安排她来医院照看苏铭,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过如果被问起来,就说是他的同学、不!苏翰又摸着下巴想了想,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年纪画风又这么怪异的女同学呢,他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胡编道:“就说是跟我很要好的大学老师吧,教行为艺术哒!” 歌普莎不懂行为艺术指的是什么,只感觉好腻害的样子乖乖答应下来。她遵照吩咐来到了这里,终于在第四间病房的标牌上看到了苏铭的名字,正当她想推门而进时,尽头传来一个大嗓门震得她直捂耳朵:“干什么的!谁让你随便进去的!家属登记了没有?!” 胖胖的护士长叉着水桶腰走了过来,歌普莎冷眼盯着她,护士长往她跟前一站,身高碾压,气势顿去一半。 “我只是想来看望一下病人。”歌普莎冷声说。 “这些是需要特殊照顾的病人,小姐你想进去也得走流程呀。”护士长扶了扶眼镜框还是没有松口。 歌普莎歪了歪头奇怪的看着她,突然壁咚一下将护士长顶在了墙上,惊得护士长“妈呀”一声,她不知道这女人突然发什么神经,愣在原地看着她蛇一般的四处嗅探。 歌普莎按着她的两层下巴左晃右晃,真是不可思议,这其貌不扬的女人身上竟没有一点瑕疵,也就是说她的内心是纯善的,在凡间没有犯下丁点儿的过失。上天赋予了她极端化的两面,外表的丑陋与内心的善良,歌普莎没有对这种人使用“叹息”的权能。 护士长局促不安的扭捏着身体,离那张精美的面孔一指之遥,她还在竭力的向后靠着,但再往后靠只怕那瓷砖墙都要被她挤垮了。说不上为何,这女人一靠近她,她感觉就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蛇在面前吐着芯子。 仔细检查完后歌普莎站直了身体,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冰冷。“走流程的话该去哪儿走。” “去、去楼下登个记就行,”护士长心有余悸的说,见她真的转身就走护士长又喊了停:“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歌普莎条件反射的想起了苏翰的叮嘱,张口就说:“我是领主大人很要好的大学老师,教行为艺术哒!” 看着她还学人家卖萌的眨了下眼,护士长只感觉世界在崩塌,蛇在照相时还会身体绷直了摆个V吗?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看这小姐的一身穿戴那真是豪到爆炸,都不能用大富大贵这种词语来形容了,应该说很喜庆,再看她皮肤黢黑黢黑的不像是城里人,护士长记得前些天村儿里的二丫出嫁时也是这样金镯子大耳坠过的门。 歌普莎特意请匠师缝制的伪躯还是古埃及女性的风格,走在当时的底比斯,那真是惊艳四座,画着烟熏妆的男人们眼睛都给看直了。 护士长觉得她不像是坏人,又穿金戴银的,善良之人心中的评判标准总是很低,护士长暗道一声农民看病不容易呀,她说:“好好小姐,既然您是病人的家属,我看您也挺着急的,登记等会再说,您先进去吧。”护士长给她开了门,脸上的笑容充满暖意。 歌普莎点头致谢。进去一看里面除了苏铭以外还有个年轻人,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歌普莎走到苏铭旁边,先看了眼不知所云的点滴袋子,又检查了一下苏铭身上的伤口。 难怪醒不过来呢,这是黑螺石划出的伤口,上古之战时巨人们拿的就是黑螺石战斧,连天神泰坦都扛不住的麻痹性毒素,人类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黑螺石是远古时期的一种毒性海螺演变而来,划伤后不光有麻痹效果,还能阻碍伤口愈合,对付血裔这种超高速恢复的异族尤为管用,艾斯帕得将这种深埋于地底的稀有矿石加入到了武器之中。 在镜世界的医院都会预备这种抗毒血清,每年在海边被毒性黑螺划伤的人不计其数,但在远土,医生们对这种未知生物当然束手无策。 歌普莎摸了摸苏铭的额头,她想起了歌莱莎,那个同样爱疯闹的小姑娘,她的妹妹。 苏铭的眼皮开始有了些跳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歌普莎让她体内的毒素消沉下去,她很快就能醒过来。歌普莎站在窗边凝望远方,祈祷着一切平安 第三十六章 密言术高阶灵 此时,市中心的某处街头。 苏翰和彼雷瑟正有气无力的跋涉着,深夜空气里的湿度越来越大,也更加的闷热。彼雷瑟抓了抓黑白相间的头发,他的鬓角已经有了银丝,折算年龄的话,彼雷瑟是个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远土男性。他抱怨道:“这里的气候真是比极热地狱还难熬啊,给玛兹萨弥说一声,把那帮罪犯关在这里会更好些。” 苏翰表示完全可以,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之前他跟苏铭晚上从没出来过,都是躲在家里的空调间避暑,他打游戏苏铭边看电视边摆弄手机,跟她的闺蜜和小男友一聊就是一晚上,她对交了男朋友这事毫不遮掩,苏翰根本没兴趣,她硬要拿着两人的合照给他看。那男孩长得挺秀气,戴眼镜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但就是太秀气了,苏翰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女的。好在这个小男友家里超级有钱人又脾气好,所以经得起“苏女王”折腾。 之前苏翰说过,即使不用将「德希嘉之眼」给苏铭,她的一生也很幸福了,这话可不是凭空乱讲的。翻阅苏铭的前世今生,就会发现她哪辈子都有个这样的土豪“小相公”伴其左右,一生为她瞻前马后死心塌地,真是应了那句“才郎女貌世间稀,前缘配定不须疑”的签文。 苏翰粗略翻了一下,苏铭的历任老公有包括状元郎、六部尚书之子、虎啸太尉、翰林学士……我靠哪个都是非文即武大富大贵之人,即使是穷困潦倒的家伙娶了苏铭也能立刻飞黄腾达,那个状元郎岂会知道,他能中状元哪是靠着自己“十年寒窗无人问”,而是十一年后“一遇苏铭天下知”,有这样的命格真是让人不知所措被水淹没。 彼雷瑟啪嗒啪嗒的按了几下打火机,仍然没有火星出来,无奈的说:“大人你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辆车都没有吗。” “有辆摩托车,你带我可好。”苏翰焉巴巴的回道。 彼雷瑟又掏出他的黑皮小本,边记录边说:“看来有必要改善下你在远土的生活了,我会用合法的方式将你黑珠银行下的款项转换到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苏翰点点头,“我觉得靠谱。”远处又传来了沉闷的枪声,在安静的城区如惊雷一般。 “还没有解决掉艾斯帕得么,这些人的手脚真不利索。”彼雷瑟埋怨道,看了眼手表,“裂隙已经打开了,他们还磨蹭什么。” 中心铁塔正下停车场,法拉利F70、迈巴赫Landaulet……等豪车云集,雾气之中,三个诡异的身影迈入了这片沉寂的空旷地带。 伊万趴在上方的观光区域,拉动枪栓退出弹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瞄准了那个落单的捧书小女孩,“嘭”一声子弹呼啸而出。 凡帝舞了朵剑花将手半剑扔出,在空中不偏不倚的挡下了这颗子弹,但他的剑在遭受了这么多撞击后终于折掉了。 “喂~~莉莉茵,能不能走快一点,你离我那么远保护不了你啊。”凡帝斜着眼一脸的忧郁。 莉莉茵目不斜视依旧不紧不慢的迈着小步,一点回应都没有。 “算了嘛,步子小也难怪,我们走慢一点就是了。”洛斯凡多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 凡帝手猛地伸向罩袍,一柄甩刀应声飞出,轻松命中了半空中的子弹,简直如猎人打野鹅般信手拈来。 就当三人准备穿越停车区时,凡帝突然眼睛一睁,举手示意不要乱动,他慢慢的蹲下身体,注视着前方的空气。 “有什么不对吗。”洛斯凡多奇怪的问。 凡帝小心的伸出手掌,似乎在抚摸眼前的空气,他碰到了一根极细的丝线,线的两头缠在汽车轮胎上,和树林里布置的诡雷一样巧妙,如果不小心碰到这丝线的话,就会触发炸弹。 “什么东西。”莉莉茵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同为血裔但她离得这么近都没看见面前有一根坚韧的丝线。 伊万将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这个男性血裔有着超乎想象的视觉存在,他很可能拥有名为“鹰视”的高阶灵能力,伊万的记性很好,他的密言术成绩在塔兰的那一届可是遥遥领先。 《铸灵师的一段历史》中记载的拥有“鹰视”的高阶灵只有一位,那就是诺多的精灵王子——斯塔夏里兰,这位箭术卓绝的诺多精灵在二纪元乌尤统一世界时,为了保卫家园而牺牲,他的英姿及箭术被世人仰慕,某位铸灵师将斯塔夏里兰王子制作成了密言术中的高阶灵,他依附的灵体将拥有名为“鹰视”的能力。 探员们的耳机里传来了路伊曼坚定有力的声音:“打穿油箱!手动引爆!” 一时间枪声四起,凡帝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此时他眼中每平方毫米的感光细胞超三百万个,他能清晰的捕捉到每一发子弹的轨迹,配合血裔的敏捷就有了一路上令人匪夷所思的“切割子弹。” 但现在的火力太密集了,纵使他能看清子弹飞行的轨迹,也无力一一抵挡。“趴下!”他大喝一声,摸向了腰间的短刀,炼化变形一气呵成。油箱爆掉的瞬间几十万把纳米刀片迸溅而出,伴随着蚊类振翅的低颤,瓢泼大雨般的“隐形”刀片飞向三人。 凡帝竭力挥舞长剑,但他身上仍被死神无影的镰刀划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即使他的动作再快也没办法挡住泼来的水。 莉莉茵在爆炸的同一时间双手合十,吟唱出了她的「咏令文」: “降临于世!暗狱尸锁冥王!” 方砖地面上的黑色泥沼顿显,阴沉的天际传来了亡者的哭嚎,一只几十米高的巨大黑手从泥沼中骤然伸出,这是冥国的君王要冲破两界的大门,他在向这个世界招手! CU—“绞肉机”那比发丝还细的刀片伤及不了这庞然大物,泥沼里的大手已经撑住了地面,君王想要从地底下挣扎而出。 莉莉茵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待刀片雨停止后她就关上了两界的大门,那几十米高的黑手随即坍塌,化成各种动物、人类、死鱼的腐尸稀里哗啦的掉在停车场上,一股腥臭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开来。莉莉茵极少使用自己的高阶灵能力,这大概就是原因之一,她本身的嗅觉就很敏感。 凡帝僵在原地一动没动,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到了地上。洛斯凡多身上也被划开了不计其数的血口,他捏住了胸口一片近乎透明的刀片,像挑出肉里细小的尖刺那样。他上去拍了把凡帝的肩膀,嘲笑说:“真想不到他们会用这么卑鄙的玩意儿。” 凡帝扭过了他的左半张脸,上面已经被纳米刀片切的血肉模糊,鲜红的肌肉翻卷露出了生生白骨,他用沾血的右半边脸微笑道:“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装备CU系列,也让他们尝尝这绞肉机的滋味。” 洛斯凡多脸色铁青,他的声音顿时阴冷下来,“已经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了吧。” “全员准备就绪,只等您下令。”凡帝按住蓝牙耳机说,他的眼睛显得愈发血红。 第三十七章 天才炼金 铁塔观光层内。 “目标存活,重复,目标存活。”伊万正向同伴报告情况。真是可笑,刚才他还在安慰艾琳斯娜不要害怕,但现在他先怕了,下面可是放了二十多枚的“绞肉机”,在这么空旷的地方爆炸按理说应该只剩一滩肉泥,但这三人竟还安然无恙,看来塔兰的教育还是缺乏实际经验呐。 一边的艾琳斯娜脸色更差,她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面容,那是莉莉茵,她从小就听过这个不老不死血裔的名字,莉莉茵和家族的大长老们是同辈的。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她?艾琳斯娜手伸向了后腰的“针刺”微声冲锋枪,一跃而起向身后扫射,那两名企图摸过来的艾斯帕得成员立刻闪向了隐蔽物,两股火蛇倾泻而下,一时间观光层中瓷砖碎块飞溅。 伊万也同时意识到了有突袭者,摸出腰间的手枪包抄过去,但柱子后面连个人影都没,突然他向上甩手就是两枪,两把甩刀应声而落,一名血裔从天花板向他扑来,伊万只来得及再开一枪,正中他的胸膛,随即伊万的手枪开始出现了电流和火花,当他抵挡住血裔的短刀时,手里拿的是一柄匕首。 硬拼力量绝对不是对手!伊万深知这点,每次接住对方的挥砍他都觉得虎口发麻,那名身穿西装外套黑色罩袍的血裔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凭借速度优势从各个方向发动攻击,刀刃破风,逼的伊万节节后退。 另一边,艾琳斯娜的局面也不容乐观,她不会炼金术,也没有密言的天赋,只是在凭借过人的搏斗技巧与之抗衡。 艾琳斯娜一记扫腿被他的小臂挡住,她立刻平稳身姿周身旋转用另一条腿的脚跟向他甩去,这击踢击的力量足以直接掀飞大多数族类的头颅。“啪”的一声巨响艾斯帕得成员整个被踢飞出去,他的的小臂也被连带着踢断,但他在空中调整好姿势,一脚踩在了墙面上,钢筋混凝土承受不了冲击开始发出脆弱的裂响,他用另之完好的手扯开了一根皮带,不用刻意瞄准,上面挂的刀子都跟活了一般,连弩一样嗖嗖的刺去。 艾琳斯娜立刻踢开了面前一张数百斤重的实木桌抵挡,却仍被这夸张的力道顶的连连后退,一把黑色纳米合金甩刀击穿了木桌,刺进了她的腹部,她忍痛拔出刀子,但伤口却无法立即愈合,这就是专为猎杀异族而准备的。 伊万挡下了最后一击,他的右手颤抖,再也承受不住,拿着的匕首滑落在了地上,他瞪着那双慢慢逼近的红色眼眸,感觉就像是嘴角沾血的剑齿虎在靠近它的猎物,“剑齿虎”突然开始冲锋,伊万下意识的用手臂抵挡,他的右臂被短刀完全扎透,痛得撕心裂肺。随即伊万被他点中肩膀,飞出去数米之远,重重砸在了酒吧柜台之后。 见状,艾斯帕得成员轻蔑的一笑,带着不以为然的口气说:“伊万,二十六岁,西国公民,没有姓氏,上一届的塔兰优秀毕业生,加入凯利沃恩不足一纪年,但已经拿到了正式探员的资格。” 伊万从碎玻璃渣中艰难起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吧台,金属支架、烈性酒品、和一些硬塑料,这些就足够了!他吐出口血水说:“摸的很清嘛,艾斯帕得果然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新人,”成员笑道,“你没见过的‘特殊’还有很多。” 伊万对于他的傲慢嗤之以鼻,他从容不迫的点上了一根香烟,没有合上打火机的金属盖子,平淡的说:“你以为你见过了大海,才敢口出狂言的吗。” 他单手抵住吧台上的这些基本原材料,火花迸溅炼化开始,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耀并伴随着滋滋的电流音,一把全新的大容量喷火器架在了黑色大理石台上,就是用刚刚的金属支架和提取出的酒精炼化而成。 成员的脸上顿时阴晴不定,做梦吧?!这个只活了二十六纪年的人类竟有如此技艺?纯熟的运用了变形炼金术、聚合炼金术和顶级的分层炼金术,他自己也是一名精通炼金的专家,要用这么简陋的原材料炼化成喷火器最少要精打细算四步以上,可这个人类却一步完成!区区二十多纪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是要拥有何等惊人的天赋! 他将短刀一横冲了上去,想在伊万动手前将其瞬杀。 伊万手中摇动的火苗点燃了喷火器的枪口,嘶鸣的火焰如一群驾持战马驰骋在草原上的骑兵大军,呐喊着轰鸣着,铁蹄震撼大地隆隆作响,喷吐的火舌顷刻就覆盖了大半个观光层,巨大的360度落地观景窗炸裂,凶猛的火焰直窜云霄,城市的地标性建筑——观光铁塔此刻冒起了滚滚浓烟。 “但是强者们啊,你们忘记了吗,正因如此,在你们前进的路上必然有我阻挡!” 喷火器的火焰整整持续了十五秒,整个观景台被烧的一片狼藉,伊万还在死按着扳机,但手中的喷火器早就坏掉了,用这么简陋的材料炼化出来已经很了不起,就不用说质量了。 他捂着小臂的伤口,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具焦尸旁边,尸体还冒着难闻的黑烟,脸上裸露着深红的鲜肉。伊万长出口气,随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瘫倒在地,手臂上的毒素开始起了作用。 突然一只漆黑的手抓住了伊万的脚踝,旁边的“尸体”醒了过来,全身高达九十以上的重度烧伤面积仍不能将血裔彻底杀死,他焦黑的脸上带着狞笑,那笑容令伊万一阵恶寒,毒素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现在已经无力抵抗。 就当血裔想咬住伊万的小腿时,夜空中划过一柄黑雾长矛,精准的刺中了血裔的后脑,矛头钉在伊万的腿边,鲜血撒了一地。 一只黑白相间的恶魔摇摆不定的落在了观景台的栏杆上,怀里还抱着惊魂未定的艾琳丝娜。 苏翰急忙收起了黑雾幻化的翅膀,笑眯眯的冲伊万打声招呼:“呦,兄弟,你现在可没法逮捕我吧。” 第三十八章 进击的小学生 伊万苦笑一声,他连动都动不了,即使恶魔现身凡间他也无可奈何,艾琳丝娜过来一脚踢飞了血裔的头颅,这才稳妥的将他杀死,然后开始检查伊万的伤口。 “我看这突然起了大火,以为赶不及所以才现身飞过来的,正好看见这位小姐脖子快被人扭断了,所以搭了把手。”苏翰看着躺地上的伊万说。“刚才谢谢你了,不然我已经英勇殉职了。”艾琳丝娜感谢道,她觉得这恶魔不坏。 苏翰一笑摇了摇尾巴,“小意思,算是掐你脖子的补偿吧,艾斯帕得人呢,我还得去救我朋友。” “应该已经进来了,我们挡不住他们,洛斯凡多、莉莉茵都在,你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艾琳斯娜说。 苏翰没听过这两人的名字,自然也就没有畏惧之心,“我去找他们,你多保重。”最后看了眼昏睡过去的伊万,朝楼梯口走去,他不敢再从天上乱飞了,刚刚一路飞过来就已经是心惊胆战,现身状态下若是被三好市民目击到那可了不得,XXX晚间惊现UFO、不明物体穿过沿海小城、美军最新飞行试验、百年一见黑色流星…… 苏翰急匆匆的下了楼,刚到拐角,突觉银光一闪,他本能的用黑雾挡住,手中再起锋芒,一把长矛直指黑暗中的人影,苏翰看清了招架住的短刀,上面的花纹他觉得眼熟。 一位银发老者从阴影里走出,灰色衬衣,身形矫健,手持腰刀「夜脊」。 “玛兹萨弥?”苏翰难以置信。 玛兹萨弥脸上同样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他立刻抽刀,疑问道:“沙利叶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是玛兹萨弥,苏翰褪去了黑雾武装,上下审视着他在凡间的模样。玛兹萨弥的年纪是三人之中最大的,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已是一片银白,但穿着考究身材挺拔,一派上流老绅士的风格,苏翰看着他那头狂放不羁的银发和络腮胡,很容易就想到了玛兹萨弥浑身的铁铠烈焰,不由佩服匠师们真是把伪躯做的生动传神。 “等等,先别管我,”苏翰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你又在这里干吗?彼雷瑟让你来的?” “正是,他说阻止不了您,让我立刻赶到。”玛兹萨弥收好腰刀说:“大人万不可冲动行事,既然冥府已经决议支持西国,我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麻烦。” “这是彼雷瑟告诉你的吧,他怕我阻止艾斯帕得提前引战,那些在奥斯兰的产业就会化为泡影。”苏翰一针见血的说,“放心好了,既然你都来了,那这些艾斯帕得成员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卡赞也就不知道此事是我们做的,冥府可以继续隐藏在暗处。” 玛兹萨弥摇摇头,脸上神色凝重,“没有那么简单,要做的话只能一个不留,只要漏掉一只野狗,那么他就会回去报告有恶魔阻挠艾斯帕得,大人您要清楚,现在时机仓促,还不宜与奥斯兰彻底决裂。” “我说了,我们去把他们都干掉。”苏翰的眼神一下变了,变得冷峻如冰,他一改往日的半吊子,因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管他们在哪,时机是否正确,叫不叫洛斯凡多,我只想把秦染找回来,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玛兹萨弥看着苏翰的眼睛,不!是夜魔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漫天的魔龙狂舞下,一柄黑雾长矛指在他的脸上,大雨之中,他只看清了一双同样冷峻的眼睛,那只夜魔本可以直接杀了他的…… “如果您真打算这样,不妨再多等一会儿。”玛兹萨弥妥协了,他明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他一站在苏翰面前,或者说站在沙利叶面前,他只能坚决执行。 苏翰疑问道:“还要等什么?” “比蒙领主,加上他我们胜算会高很多,您让彼雷瑟告诉我不要带军团上来,所以请先等待比蒙领主。”玛兹萨弥说。 我的天,比蒙都知道此事啦?一定又是彼雷瑟告诉他的。苏翰突然感觉胃里一阵不适,为什么非要告诉比蒙这个鲁莽的小屠夫,这相当于将一枚拉弦式的战略核武器送到了小城里,比蒙一旦失控的话,那整座城市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偏偏这个家伙又极易失控,因为这位“拉弦式的核武器”同苏翰一样,也是刚刚完成轮回。 此时两个街区以外,TTV的摄像大哥和场外主持李英爱正蹑手蹑脚的“匍匐”前进着,搞得跟驻赞比亚战地记者一样。 他们是被刚才的哭嚎和巨手吓坏了,那只电影特效般的巨大黑手被摄像机完完整整的拍了下来,摄像大哥欲哭无泪,敢情封锁城区是为了拍好莱坞大片儿呢!他真想知道电影叫什么名字,《林中小屋2》? “嘘!”李英爱在前面示意停住,细细聆听着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说,我们还是走吧,那伙暴徒已经攻上铁塔了,听我一句到此为止吧!”摄像大哥紧张不安的说。 李英爱没有理会,皱着细眉仔细辨别声音的出处,这富有节奏又不慌不忙的声音,简直是雷区里跳芭蕾怡然自得,而他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在躲避看不见的枪林弹雨。 “来了!” 李英爱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上下乱撞,她在想,究竟是何人能在这危险压抑的环境下做到天塌不惊,这份从容,这般气魄,她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她的后面,她满怀期待的向后看去! 什、什么情况?! 怎么是个不良少年?说好的“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大侠聂风呢? 比蒙手插口袋吊着眼睛从马路中央走过,一头的蓝毛格外醒目,没错,那个被苏翰称为“会动的大火炉”、“广场大笨钟”、“拉弦式核武器”的家伙,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第三十九章 路伊曼 没错,那只浑身冒火的大胖墩换算下来就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苏翰去比蒙家要人的时候,看着这个蓝毛小鬼正蒙着眼睛跟群恶魔妹子们玩游戏,也是五雷轰顶三观尽毁。因为比蒙带有一半的炎魔血统(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血统不好深究),所以恶魔的形象是个庞然大物,但人类形象其实是个刚上二年级学加减乘除的小学生,他跟苏翰是老友不假,但炎魔的生长发育极其缓慢,不遵守其它物种的“完美生物论”。 (人类的一生,黄金年龄占三分之一左右,遵循完美生物论的种族,例如血裔、恶魔、精灵等,黄金年龄段占一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所以见到的这些族类,大都是年轻的面孔。) 李英爱跟摄像大哥看傻眼了,他们两个大人趴在地上,而这位小学生却不慌不忙的走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反差之大令这个夜晚格外的安详。 “喂~~小朋友~~快过来~~” 李英爱小声喊道,但小男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前方走着,李英爱顾不了那么多,直接跑过去想一把按倒他,但自己却被拖出去一段路。 比蒙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有些滑稽的女人。李英爱同样也在愣愣的看着他,这个韩流风十足的小家伙。 “你还要拉着我多久。”比蒙一抖胳膊,把她撂翻在地。 “小朋友,这里已经封锁了,你跟父母走散了吗?”李英爱问。 比蒙继续忽视她,转身就走,李英爱以为他被吓傻了精神恍惚,继续拉住他,但这小男孩身上很热,力气又大得惊人。 “小朋友,你不能再往那边走了,那里很危险!” 危险?有什么危险的,比蒙倒没觉得,他的小手上还沾着黏糊糊的血迹,刚刚现身时随手烤熟了几个艾斯帕得成员,来的路上又解决了一批,他清楚不能放跑一个,不然麻烦就大了。 “喂,女人,你要跟我到何时。”比蒙握紧拳头,不解的问。 李英爱有些生气了,这哪家的小孩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一副小坏蛋的样子,连句阿姨也不会喊吗!学人家染头发穿紧身牛仔,还打着痞气十足的韩版窄领带! 她一把抱住比蒙的腋下,但这孩子重的跟水泥墩子样,身上又出奇的热,她只得作罢,这小鬼还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刚想指着他鼻子说教两句,脸突然蹭的一红,顿时哑口无言。 比蒙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胸部,咧嘴坏笑着,然后嘟囔了一句李英爱没听清,她只是张着小嘴呆呆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而比蒙压根没把女主持人凌乱的表情放在心上,他经常骚扰自家的恶魔妹子们,人家都是娇羞一笑说大人你好坏。 相比起这个,比蒙更在意的是苏翰捅出的篓子,他搞不懂这位一向冷静的朋友为何失去理智,非要在这样的时机翻脸,他现身远土正是为解决此事的。 艾琳丝娜将伊万妥善安置好,她走到吧台,捡起了一只还算完好的酒杯,她懒得取下酒瓶盖子,直接一记手刀打碎了坚硬的玻璃,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任务的时候喝酒是大忌呀,艾琳丝娜。”平淡的男声从外面的观景台传来,星月交辉中,路伊曼依旧带着他的鬼牙面具,在用观景台上的望远镜欣赏城市。 看到他,艾琳丝娜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委屈的喊了一声老大。 路伊曼见她要哭,急忙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穆德他们呢,有没有联系上。” “没有,刚才埋伏的伙伴同时遇袭,没有人能联系的上……”艾琳丝娜转着酒杯,带着哭腔说。 路伊曼看见了吧台后面的伊万,他在沉睡,但所幸活了下来,路伊曼很欣赏这个塔兰的优秀毕业生,无论头脑还是身手都有过人之处,凯利沃恩也正需要这样的中流砥柱。 艾琳丝娜泪眼朦胧的问:“老大,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算是吧,这些都是长你几辈的血裔,能活下来你的试用期就合格了,回去写好申请准备宣誓,你会成长起来的。”路伊曼就算在安慰别人也是声调平平的,不带一点感情。 艾琳丝娜咬着下嘴唇在抽泣,眼泪滴在了酒杯里,凯利沃恩这次远土的行动,来的探员折损过半,若是没有苏翰的援助,她和伊万也已经死了。 路伊曼捡起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些,摘掉面具后当着艾琳丝娜的面一饮而尽,他之所以会戴上面具,是因为他太年轻了,比伊万大不了几岁,一双狭长的朗目,严肃而又慵懒,这样的面容可震慑不了敌人。路伊曼嘴角翘起,看向一边的艾琳丝娜,摘下面具后的他,如一位邻家男孩一样平易近人,他的声音也有了些温度,“你不会检举我吧,我的薪水本就不高,这次被扣的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的女友又要埋怨我不能养家。” 艾琳丝娜带着泪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自己的酒也一口喝干,她以前从没想到竟会和老大坐在一起喝酒。 如果这不是在远土,如果没有战争,她不会认识路伊曼的,说不定她会在一个小雨天,诺里阿达某个闲适的午后,紫荆花圃前的一家露天餐厅里,她会碰到一个穿灰色休闲装的男人,这家伙正端着一本小说喝下午茶,身边或许还有一只同样懒散的猫,没有长刀,也没有面具,她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会感到惊奇但仍面带微笑说,我叫路伊曼有什么能效劳的,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用夜莺作徽章吗。”路伊曼问她。 “因为,嘹亮的长鸣会划破黑暗的沉寂。”艾琳丝娜缓缓回答道,然后自嘲的一笑,“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但我从没想过。” 路伊曼点点头,撇了撇嘴但没有轻视的意思,“那些死去的人,葬在神木树下,活着的人,站在神木树下,夜莺的长鸣不光能划破逝者迷失的黑暗,引导他们的归途,更重要的是,它会给活着的人带来希望,驱散内心的阴霾,黑暗永远埋没不了光明,而光明却可以照亮黑暗,夜莺,就是希望的光明啊。” 第四十章 夜莺之名 路伊曼拿下了自己的金色夜莺胸章,将它放到桌上推给了艾琳丝娜,“你带着伊万去顶层,那里是安全的,洛斯凡多不会傻到去伤害这些重要人物。” “那你要干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行动已经……失败了。”艾琳丝娜猜到他要独自抵挡,但这无异于找死。 “谁说行动已经失败了,我不是还在这儿的嘛,你需要帮我联系下远土资源管理局,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想办法拖住就行。”路伊曼将他的长刀横放在吧台上,重新戴好了面具。 艾琳丝娜心如刀绞,不甘的说:“那我也留在这里,老大。” 路伊曼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命令道:“既然你还叫我老大,那现在马上带着伊万离开远土,越快越好,联系凯利沃恩,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们,我会带着伊利昂殿下回去的。” 艾琳丝娜知道路伊曼已下定决心,她在这里劝说只是浪费时间,她背起沉睡的伊万,将路伊曼的胸章小心收好,最后说道:“老大我会替你保管好的。”然后转身上楼。 五分钟后,观光层的大门被人推开,洛斯凡多走在最前,他那高大的身躯格外醒目。 一片狼藉的大厅里,四散着星星点点的火焰,只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安静的坐在酒吧柜台,一柄长刀立于身旁,高空的强风透过碎掉的观景窗,吹动着他的风衣衣摆,天空中已是暗流涌动,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场强降雨袭来。 “洛斯凡多。”路伊曼面具下的声音低的接近冰点,他甩掉了刀鞘,花纹方正的刀柄握在一手,笔直的指向前方。 洛斯凡多向凡帝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后者小声说道:“路伊曼·黑尔薇,凯利沃恩的新任首领。” 洛斯凡多闻言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路伊曼首领,是专程在此等我的吗。” “没错,恭候多时。”路伊曼提着长刀,从容的站在了三只剑齿虎面前。 “凡帝,你和莉莉茵带着殿下先离开这儿,我会摆平的。”说着洛斯凡多就将秦染交给了凡帝,他手无寸铁只是活动了下脖子,他那强悍的身体就是最为致命的武器。 洛斯凡多的威名路伊曼非常清楚,前一任的凯利沃恩首领就是死于他之手。洛斯凡多的密言术非常古怪,寄宿在他身上的高阶灵是三纪元时期铁海湾人鱼屠杀事件的刽子手,‘血腥萨德’侯爵,萨德侯爵被奥斯兰斩首之后,同样进入了高阶灵之列,其所带的能力名为“割失”,书中记载这能力可以割掉记忆。 经此一战后,路伊曼知道他可能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但他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把眼前这个男人的头给砍下来! 凡帝和莉莉茵正欲继续前行,路伊曼双手反握长刀斩下,只见他身后一阵气流涌动,眨眼间便要砍到凡帝的胸膛,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凡帝的反应毫不逊色,抽出短刀挡在了面前,两刀相撞火花四溅。 “有罪……”路伊曼哼出一声,凡帝所持的短刀熔化了一般顷刻断掉,洛斯凡多和莉莉茵眼中同时掠过一丝惊讶,凡帝自己也没想到,直接被他这一刀砍翻在地,伤口深可及骨,几乎要削掉他的上半身。 莉莉茵的手中黑烟突现,一把握住了路伊曼的胳膊,腐化的剧痛传到了脑子里,他胳膊上的肌肉骨骼正被这黑烟吞噬,路伊曼忍痛反手一刀,洛斯凡多大喝声躲开!抄起把椅子朝那边砸去。 还好莉莉茵没有昏了头脑,立刻闪避他这一击,趁此空挡路伊曼一刀斩向凡帝的脖子,可惜被飞来的椅子砸中,刀身偏移,只砍掉了凡帝的右臂。 洛斯凡多再不敢大意,路伊曼让他的一名得力部下瞬间就丧失了战斗力,凡帝用仅剩的左手握住了长刀,洛斯凡多甩开一脚将路伊曼踢了出去。 莉莉茵反握匕首准备进攻,却被洛斯凡多叫住,他恶狠狠的命令道:“把凡帝和殿下带上去,餐厅里应该备有血袋,快走!” 路伊曼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他的右臂一片发黑,还在勉强握着长刀。洛斯凡多拿起了一把餐叉,脑子里一片混乱,凯利沃恩的首领什么时候换成的此人?他的眼神愈发阴冷,之前连续两任的凯利沃恩首领都是死于他们的刺杀之下,所以他根本没把来者放在眼中,但刚才的一幕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洛斯凡多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睛,恶鬼的白色獠牙就已经要扯碎他的身体,他凭借餐叉以超乎想象的臂力挡住了这一击,避免了被拦腰斩断。 “有罪!” 又是那句话,他手中的餐叉立刻成了橡皮泥做的,长刀如猛虎直下,洛斯凡多彻底放弃了防御抬起粗壮有力的腿部直踢路伊曼的面具,他两米多的身高若踢中肯定一击毙命,路伊曼没有硬拼,而是灵巧的闪开、蓄力、再突刺,又是一记横劈,那面具后的双眼不带丝毫人性,他挥刀只为夺人生命。 此时的丽塔餐厅里,还听不到下方激烈的打斗声,餐厅经理在竭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并不断的让厨房端来精美的糕点和珍藏的名酒,但这显然没法讨好众人,尽管经理再三保证铁塔是绝对的安全,但刚刚那群一身灰色风衣看似专业的保安人员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少行业巨头纷纷拂袖而去,经理的脑门上见了汗,这样是拖不下去的,再过不久客人们恐怕都要愤然离席了,那么他也差不多该离席了,跟这年薪两百万的差事说拜拜。 正当餐厅里的宾客们交头接耳时,木门被人一脚踹飞,惊得几位女士酒杯落地,花容失色。莉莉茵拖着秦染和失血昏迷的凡帝走了进来,她的脸上、衣服上满是血污,野兽般深褐色的眼睛环视着众人,硬是将他们好奇的目光给压了下去,然后拖着两具血淋淋的身躯走向厨房,期间整座餐厅里鸦雀无声,直到莉莉茵彻底消失在厨房拐角,众人看着地毯上的两道血痕,赶紧放下了酒杯和香喷喷的糕点,头也不回的冲出餐厅。 第四十一章 咏令文 经理大声的呼喊着外面危险请稍安勿躁,但已无济于事,短短几十秒,客人们就已通过紧急出口溃散而逃。 经理绝望的抱着脑袋瘫倒在地,老板交给他的唯一一件任务就这么黄了,他觉得自己真是白拿了这么多钱,这点小事都没做好,亏他还自诩有着二十年的高级酒店管理经验。 几位身穿汉服的茶艺师将他扶了起来,看到经理憔悴的面容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经理拍了拍姑娘们的手,感激的说:“今天就都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我会收拾好这里的。” 望着安静的餐厅,经理心中有了股释然,他急忙向厨房跑去,去找刚刚进来的那个小姑娘。 不会错的,她跟平时来用餐的那些西装男女是一伙的,经理一看到莉莉茵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开始猜测老板的身份,甚至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家餐厅,他又是不是一名经理,难道这些常年穿西装打领带的都是《黑衣人》?他的厨房里存在某个隐藏按钮,就如黑衣人里的K那样,她进来只是拿一把武器库里的高科技手枪,然后biubiubiu的去打倒霉催的外星人拯救世界? 经理一想到要拯救世界便蹦跶了起来,他早就觉得自己不只是个餐厅经理那么简单。他在厨房末端看见了莉莉茵,她正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滴进男人的嘴里,莉莉茵察觉到了一脸兴奋的经理,冲他招了招手。 “血袋在哪里。”她直接干脆的问。 经理靠近后脸上的兴奋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脸色煞白,看样子已经没有呼吸,鲜血流了一地,吓得他没敢过去,而是在远处结结巴巴的说:“已经、不用输血了吧,我们、是不是、打120比较好。” 莉莉茵凶狠的瞪了经理一眼,让他立刻收声,若不是经理的西装上有剑齿虎的纹饰,她早就一刀放血了。 随后经理不敢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去他办公室的冷藏柜中拿来血袋,莉莉茵在上面扎了个小口,粘稠的血液流进了凡帝的嘴中,他胸前的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臂也开始自我止血。 看到这一幕,经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平时那些奇怪的客人总喜欢点一份带血的鞑靼生牛排,餐厅的很多规章都是用罗马尼亚文书写的,甚至菜单都是,不过经理任职后就都换成了英文的。酒窖里的珍藏那哪是什么葡萄酒,经理还奇怪以他的品酒能力竟喝不出来,他可是有WEST品酒师荣誉文凭的人,现在想想他只觉的想吐,因为那就是一瓶瓶的鲜血呀! 凡帝终于有了呼吸,睁开眼睛后他拿过血袋将剩余的挤进嘴里,像是溺水的人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将整包血袋喝完才算是活了过来。 一阵让人猝不及防的细微突突声响起,莉莉茵身上瞬间血雾升腾,经理也被一发流弹击中仰面朝天哭嚎不止。 厨房门口,艾琳丝娜手持微声冲锋枪一阵狂扫,打的厨房满目疮痍。 莉莉茵身中数十发子弹,弹雨冲撞着她娇小的身躯,但她没有倒下而是向艾琳丝娜张开了手,门口的一小片地板顿时化为泥沼,无数的死人黑手拽住了毫无防备的艾琳丝娜。 枪声戛然而止。 莉莉茵快步向艾琳丝娜走去,身后的罩袍上下摆动,脸上的表情是恨不得生吃了艾琳丝娜。 莉莉茵边走身上的血洞边高速修复,打在她身上的9mm子弹被肌肉组织顶了出来,弹头稀里哗啦的掉到地上,她一把掐住了艾琳丝娜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杀死。 “我认得你。”莉莉茵贴近了她的脸庞,可爱的面容显得狰狞无比,“百岁生日时的那个小姑娘,我吃过你的蛋糕,送了你一对黑金叶耳坠。” 艾琳丝娜下半身已经陷进了泥沼,她摸向腰间的匕首,奋力朝莉莉茵的脖子刺去,但被她轻而易举的挡下。 莉莉茵加紧力道指间黑烟浮现,艾琳丝娜忍不住哀嚎起来,她的手腕处开始发黑,若不是靠血裔特殊的愈合能力作支撑早就腐化成两截了,她的肌肉纤维组织和骨骼在高速修复,却又被莉莉茵的密言术所阻碍,腐化和愈合在无休止的重复着。 “如果你安静下来会少受点苦头。”莉莉茵说。 艾琳丝娜试图张开嘴去咬断她的脖子,却被她冰凉的小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二者相比起来,艾琳丝娜才显得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各家族的大长老们秘密签署过某项协议,他们达成了共识,列出了一份人员名单,这份名单上都是受到保护的血裔成员。”莉莉茵阴冷的笑了笑。 “上面的第一个名字,就叫艾琳·芬妮丝·卡帕索图恩。” 莉莉茵指间的黑烟消散了。艾琳丝娜也停止了挣扎,她知道自己没事了,因为她是受到保护的后辈,但她心里却有着说不尽的苦楚。 到头来…… 还是得活在长辈们的庇护之下吗? 艾琳丝娜轻蔑的哼了一句:“哈,还有个免死名单。” 莉莉茵松开了艾琳丝娜的脖子,站起身冷眼俯视着她说:“只是‘责任’①而已,戒律之一,确保血裔一族不会在战争中灭亡。”正说着,整栋餐厅一阵摇晃,桌上的刀具散落一地,外面传来了钢铁断裂的嘎嘎声。 …… 下方,两人的战斗仍在继续,洛斯凡多身上多了不少的刀口,路伊曼的面具也被打碎了一半,嘴角流血。 洛斯凡多凶狠的抄起一把椅子向他砸去,椅子顷刻就被那锋利的长刀劈成了两半。经过一番交手,洛斯凡多明确了很多,这个男人的长刀很特别,拥有某种密言术的加持,可以斩开任何判为有罪的东西,任何试图近身的武器都是徒劳的。因为没法防御他只好试着不断拉开距离。 这么霸道的高阶灵能力洛斯凡多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确定这不属于书上所记载的任何一位,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他不断抄起身边的一切向路伊曼猛砸。 只要被洛斯凡多击中一下,大脑中某一部分的记忆就消失了,打到现在,路伊曼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为何在此地,此地又是哪里,他只是机械性的挥舞长刀,现在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张几百斤重的实木柜子迎面飞来,路伊曼慢了一拍,他被顶撞出几米远……脑海中又一个重要的伙伴的记忆消失了……他的双眼愈加迷离,却一直死盯着洛斯凡多。 因为他始终谨记着一点,就如将死之人拽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绝不会放手,他要把眼前的敌人干掉。 无论如何! 路伊曼的眼睛里闪动着火光,轻翻手腕将长刀刺入了脚下的木质地板,他吟唱出了自己的「咏令文」: “喧夺吧!饕鬄的暴君!” 注解: ①“责任”:在吸血鬼社会中,晚辈是被当作孩童一样的教导抚养,尊长必须尽力加以指导教养,使其成熟。这是吸血鬼的六大戒律之一,远土世界所遵循的六大戒律通常指“避世”、“领权”、“后裔”、“责任”、“客尊”、“杀亲”,在镜世界中稍有不同。 第四十二章 远土资源管理局(上) 话音刚落整座铁塔的钢结构立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链接点软化承受不了自重,铁塔的上百万个铆钉开始震荡脱落,两百多米的钢铁支架开始扭曲变形,近七千吨重的钢材从高空倾泻而下,伴着这钢铁洪流的雨幕,此刻停在下方的豪车就如啤酒罐子一样被支架踩扁,车顶被砸的稀烂,车玻璃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个的凹坑,和那些灾难电影里的特效镜头如出一辙。 市中心的地标铁塔如中箭的巨人开始倒地坍塌,被激起的烟尘似沙尘暴一般开始随风蔓延,汽车尖利的警报声和轰隆隆的巨响鞭笞着每个人脆弱的神经。 市中心已经是一副末日降临的景象。 “今日凌晨一点五十分,位于本市柳河道的著名观光铁塔发生爆炸袭击事件,根据周边目击证人口述,在最上方的餐厅起火后铁塔开始坍塌并伴有大量建筑材料掉落……现在请外景现场记者报道,正如电视画面所显示,铁塔已经明显倾斜,现场记者李英爱吗?” “时的,我在观光铁塔附近!”轰隆轰隆的噪音下,现场女主持李英爱高举手机奋力喊道。 “能说明现场状况吗?” “我们的直升机刚刚迫降,现场十分混乱,中心商业街及步行广场受损严重,可以看到消防部队已经在周边设防,铁塔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不能进一步靠前。” “铁塔里大约还有多少围困群众?” “大部分的人已经被疏散,目前有十一名工作人员被困在铁塔中部,暴徒还在持续破坏,如画面显示,受困在里面的民众都极为恐慌,有些没来及避难的市民还在废墟中等待救援。”由于用手机拍摄,画面晃动的厉害,神色紧张的现场主持人身后有很多大声吼叫的消防官兵,救援直升机在附近的上空来回盘旋。 一声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起,电视画面一颤,摄像大哥急忙将镜头对准已经倾斜了近三十度的铁塔,李英爱喊道:“预估在十五分钟之内,整座建筑就会完全倒塌,我们收到消防部队传来的消息,在实施定向爆破之前,消防官兵会尽最大努力营救出被困人员。” …… 市长将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墙上,电池啪的一声滚了出来,他身边的的几个人沉默着摇了摇头。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市长涨红着脸吼道。 “恐怖袭击,炸弹劫持,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一个戴着眼镜有点像青蛙的男人低声说。 他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附和道:“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想想如何处理这变故。”他是本市的消防局局长,此刻俨然成了市长眼中的救星,他的部下正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已经敲了很久,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市长办公室俨然成了战前指挥中心,形形色色的人员都在前后忙碌着。一位身穿黄色消防服的人正站在屏幕前指指点点,电子屏上显示的是铁塔的立体全景图,但已布满了警告性的红点,他在给众人报告避难救援的情况。 “……这栋建筑的中层部分,可以通过云梯通道,让被困人员顺利获救,我们正在用直升机帮助高层的宴会宾客脱险,但铁塔状况不稳定,高空风力特别大,救援直升机恐怕很难执行……” “八十米观景台下,消防员们可以通过楼梯解救,但问题出在顶层,由于崩塌后链接顶层和观景台的楼梯受损变形,供电系统完全被切断,所有的电梯包括消防应急的都已失效,还有很多人被困在那里。”消防员面色沉重,环视着一众的政府官员们,“也就是说,能逃离这个地方的所有通道都被堵住了。” 老人不敢看市长的眼睛,闷闷的说:“没有消防员的帮助,那里的人是无法避难的。” “救援时间还够不够。”市长问。 消防员摇了摇头,“铁塔的断裂点集中分布在二层观景台,顶层餐厅正下的那个,一百五十米高,我们的人接近那里需要时间。” “你是说没有其他对策了吗?”市长又急切的问。 “高层建筑发生灾难时,除了队员们亲自冲进去救人外,别无他法。” 市长脸一横,将老人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我给你的那份优先解救人员名单呢。” “在用直升机掌握方位,只有五六个人在里边了,还好他们在崩塌前就离开了餐厅。”老人低垂着眼睛说,“威尔逊议员和他的夫人已经上了救援直升机。” 听到这个市长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这群驻防的部队官兵为什么不早些来制止呢,他们明知道会有这么大的乱子,还傻傻的等在郊区现在才过去,现在去又有个屁用!”市长又爆了句粗口,气汹汹的走了回去。 青蛙脸的男人听到了市长说的气话,“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都是要服从上级命令的,既然部队已经赶往,那这暴行应该很快就能消停下去。”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正塔倒了也砸不到他家,他关心的是如何抓到这帮极端分子,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 市长烦躁的说:“是能消停下去,然后呢,那周边的中海大厦和那么多的写字楼怎么办,小区怎么办。” 青蛙脸男人看了眼电视,本想说不用担心铁塔哪能垮塌之类的话,似乎又有些说不出口,因为从现场画面来看,状况确实非常糟糕,他只好转向老人问:“吴局,有什么办法阻止塔倒下来吗。” 老人还没开口,那个敲键盘的男人先说:“阻止是不可能了,塔身已经出现剥落破裂现象,四个塔墩的底部都已经岌岌可危,真是活见鬼了!就是放着让恐怖分子搬炸弹来炸,他们搬上一天的量也不会造成这种结果啊!” 第四十三章 远土资源管理局(中) 32  老人指了指他,简短介绍说:“这位是爆破领域的技术专家,张先生。” 爆破专家还在嘟囔:“……底座宽度是100米左右,高宽比3:1,很稳定的结构体系,合金钢的交错式结构,和埃菲尔铁塔类似,用材和设计方面还更为先进,想要达到这种垮塌效果,必须要极其了解设计结构,多个点位同时引爆,爆破难度属于十二级,但断裂点明显集中在一个地方,连点火星都没有就将整座塔给搞垮了……”他难以相信现在恐怖分子已经达到这种水准了么,反过来说,这么有才华的人犯得着去当恐怖分子吗? 蛙脸男觉得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强调了一遍:“我是说,有办法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吗,而不是让你让你阐述如何产生的问题。” “当然有,强制爆破会把损失降到最低,让它原地倒塌。”爆破专家一脸轻松愉悦的说。 市长也有些按耐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跟恐怖分子一伙儿的就知道炸炸炸,但出于尊重市长还是客客气气的说:“请问除了炸这炸那的还有什么方法吗,你要知道,这是在我的城市中心,不是在罗布泊,这里就好比是人的心脏,需要用手术刀,而不是消防斧。” “或许您看到这个——”专家将笔记本的数据线连接到了电子屏接口上,“就觉得特殊状况下还是消防斧管用。” 模拟预期图像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上面的铁塔就跟乐高积木搭成的一样被小婴儿推倒,中海大厦被砸了个稀巴烂,掉落的积木将周边的模拟建筑群全部掩埋。 “虽然不知道这帮匪徒是如何做到的,但二十分钟或者我也说不准,情况很难估计,屏幕上显示的模拟动画就会成真。”专家摸着下巴期待众人的答复。 绝不能危及到中海大厦,市长咬咬牙,上任以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要做出的决定是史无前例的,将这座花费无数心血的观光铁塔炸掉,他可是见证着它一步步建起来的呀。 “多久能布置好这些,炸弹!”市长凶神恶煞的问,审讯犯人一样。 “这种工程通常情况下我的团队会计划十天左右,幸好每周末我经常带我儿子去铁塔玩,不得不说二层观光台的设计十分新颖……”技术工作者们的通病又犯了,他们总爱将问题的前因后果给你解释清楚,就跟他们学生时代数学考试必先写个“解”然后罗列堆条件一样,不写?那不叫解决问题。 最后他下了结论:“如何爆破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布置炸药的话要看现场救援人员的速度。” 听他啰嗦完,蛙脸男讥讽的说:“你的意思是你早就踩好点,知道怎么布置了?那依您看这政府大楼该怎么炸好呢?” 好在专家还算有些智商,没有顺口说他会考虑先在前柱区域引爆,如果他再敢多说一个字,市长说不定就真要抄起消防斧了。 此时,同楼层的洗手间内,二男一女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我看起来怎么样?”男人紧张兮兮的照着镜子问。 “不怎么样,像个贼,像个拉皮条的,反正不像个结构工程师。”他的同伴正快速的系着领带,然后用发胶抓着自己的头发。 坐在洗手台上的女人则更为焦急不安,她正举着手机嘟囔道快接快接呀。 “再把那家伙的档案给我看看。”镜子前的男人伸手道,女人从文件夹里递过去几张资料。 他看过后闭上眼睛默念道:“我叫乔安·格兰登……乔安·格兰登,乔安·格兰登,嘿!你好,我是乔安,假期来中国旅游的,正巧在这海滩度假、妈的!”他咒骂一声,对同伴说:“能不能再假一点儿,铁塔刚一出事儿,首席建筑设计师就敲门进来了,叫外卖也没这么快吧!话说我们常点的那个白发老头儿叫什么来着?” “KFC,笨蛋。”他的同伴终于抓好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发型,让后披上塑料袋里的西装,“我来看看……噢,我叫张雨琪,是个毕业大学生,担任乔安先生此次在中国的翻译,天呐,这家伙长得跟个GAY一样,我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么,乔安先生怎么会选这样的家伙,设定上明显有问题,选个妹子不更好么,哦对,他是有老婆的人了。”他对着镜子喋喋不休道。 “这是我第一次执行难度这么大的任务。”乔安坦言。 张雨琪将资料拿过来一看,“嗬,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档次听起来不比丘瓦拜联盟院校低多少,代表作乔治敦的某个教堂、什么什么林大桥,恭喜你伙计,我们还是跑路吧。”他说的正儿八经。 乔安一听跑路立马想扯下自己的伪躯,“我们去哪儿好呢,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我想在远土随便逛逛,不是说八十天就能游遍世界么。” “可她该怎么办,”张雨琪努了努嘴,毫不遮掩的说,“她会揭发我们,不出二十个转日我们就会被同事逮住的。”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和我们跑路的人。”乔安在认真思考着。 女人放下电话,眼睛里有股怒意,她受够了两位同事的一唱一和,这俩人一看就知道是塔兰出身,带着那里典型的话唠与疯狂。 “你们是想把我打晕还是挟持?我们的首领还在里面奋死抵抗,他手下的两个搓逼竟想着弃他不顾。”女人跳下来使劲整了整自己的职业装,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市长的秘书,一位四十多的中年妇女,模样还算漂亮,因为资料上注明她整过容,属于内敛、稳重、传统型的女人。 扮演她的姑娘是临时借调来的,资源管理局的人,在远土的隐藏身份是家小银行的前台职员,与艾斯帕得体系不同,凯利沃恩和远土资源管理局属同一个部门。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乔安说:“大家第一次合作开个玩笑嘛,看你不太爱讲话的样子……”他嘴上这样说,手却一直在紧压腹部,伪躯下他缠绕的纱布已经一片殷红,是刚刚的突袭导致的。 第四十四章 远土资源管理局(下) 洗手间内一段短暂的沉默后。 “就我们三个?”乔安先生一愣,他看二人都已经准备好。 “本来还有一个,那个姓张的爆破技术专家,可是一直没机会下手。”张雨琪说。 乔安深吸口气,调整紧张的心情,“被他识破了怎么办。” “不会被识破的,你是权威人士!”秘书斥责道,“你是有名的工程师,是你建造了这座铁塔,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在这件事上你要拿出说一不二的气势来。” “说得好,混蛋来吧,”乔安摩拳擦掌冷静了许多,然后开始翻看他刚从报摊上买的小道杂志,封面标题有朝鲜官员访非、导弹飞行试验、CJ展、DOTA2赛事等简直包罗万象,“我需要复习一下有关远土的知识,我记得远土人民都崇尚一个能被苹果砸到的笨蛋,虽然这令我费解,不过也让我安心了许多。” 秘书一把夺过了他的杂志,语气坚决的说:“没时间了,我联系不上他们,但任务不变,仍然是阻止他们爆破铁塔,拖得越久越好,要相信路伊曼首领!他不会干出傻事的。”顿了顿,她看着二人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 一分钟后,秘书敲开了市长办公室的门,穿过几层的人才挤到市长身边,她耳语一番后,市长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他连连点头,最后拍了拍秘书的肩膀示意她干得不错。市长清清嗓子,周围的人齐看向他,他的声音里难掩激动,“刚刚得到消息,铁塔的设计者乔安·格兰登先生就下榻在本市的酒店,他了解到了我们目前的情况,现在正火速赶来。” 走廊,乔安一行人大步流星的推门而进,一屋子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他身上。这位总设计师胡子浓密,黑白卷发,戴一副圆框眼镜,举手投足间带着学院教授的味道。市长快走两步与他握手,他很久之前见过乔安一面,依稀还有个轮廓,现在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怀疑乔安身份的真假,更何况这是他的秘书联系的 众人没有多说直接切入正题,爆破专家指着电子屏上的模拟动画说:“铁塔最上方的六十米倒塌会波及到南部的中海大厦,铁塔会从中部开始倾斜断裂,要想降到最低损失,就得逐层炸掉让它原地坍塌。” 乔安听完翻译后,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这些钢材都是特级金属,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防止飞机冲撞等恶性事故,用常规炸药很难将其破坏。” 爆破专家指了指绿线标示的承重结构,“只破坏上方的链接呢?” 乔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位置你也明白,去了就回不来。” 吴局长挥了挥手,正准备给前线下达指令,乔安立刻会意,将老人的胳膊压了下来,镇定自诺的说:“诸位不必慌张,铁塔在设计之初就有完备的预防措施,在主要的结构支点上都是记忆合金打造的,这种金属具备越弯曲越坚硬的特性,达到临界点时就算几百万牛的力也不会将其压断,其承重结构更是经过了严格计算,这种级别的恐怖袭击算不了什么,塔身即使被‘东风’导弹正面击中也绝对不会垮塌……” 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连刚刚看杂志才知道的“东风”导弹都给搬上来了,他手心冒汗,不知道自己瞎编的东西靠不靠谱,不过他还是胸有成竹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静待翻译说完,而他的搭档翻译也是越说心里头越虚。 乔安的身体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现在就像高空走钢丝一样,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都会从钢丝上跌落下来。他是一个生活在镜世界的人类,对远土文化的了解仅限于在塔兰的课堂上学到的那些,你若问他拿破仑是谁,他会反问是修自行车的吗? 乔安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不慌不忙的继续吹道:“请诸位放心,我是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在校期间成绩优异,不久前我刚刚从那个……”他拼命回想才记起了那个侧脸的老人头标志(诺贝尔奖标志),“从瑞典!”他坚定不移的说,想了半天才确定是这个国家名,“从瑞典获得了诺贝尔奖,所以请你们务必要坚信,这点程度的破坏只是挠痒痒而已,记忆合金最终会生效的。” 乔安的搭档翻译痛苦的眨了眨眼,他的远土历史学得明显比乔安好很多,他这编的实在是太离谱了,在远土每年获得诺贝尔奖的人屈指可数,幸好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获得”翻译成了“提名。” 众人被他俩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确实,“东风”战略导弹这种玩意儿实在是太吓人了,而且这位总设计师还是诺贝尔奖提名的人,不过诺贝尔奖项里有建筑学奖吗? 翻译强行解释道:“是物理学奖提名,和一个很有名的华裔科学家一起,你知道这种成果都是需要各行各业的人相互协助才能完成的,呵呵呵……”乔安在一旁连连点头比大拇指。 最后爆破专家扶了扶眼镜框,吞吞吐吐的说:“那、那以您的意思,就是不准备爆破了?” 乔安装模作样的听着翻译员译成英文,其实他听得懂汉语,故意拉上个同事来演这出戏的,能拖延一秒就是一秒。 “不必采取爆破的手段,只要等记忆合金到达临界值整座铁塔就会稳定下来,然后你们再进去救人就可以了。”他拽着英语又让翻译译成了汉语,然后心说妈的老子又拖延了十秒。 这次专家索性用英语交流道:“可是据现场传来的消息,掉下来的建筑材料都已经完全软化,根本不足以支撑自重,是不是高温改变了您所说的记忆合金的属性呢?” 乔安用和善的眼神看向他,心里头在骂就你丫事儿多是不?不过他已经没词儿了,总不能说那是密言术导致的吧,他倒是想呵呵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给这混蛋解释,鬼的记忆合金!你妹的高温改变属性!其实那是路伊曼的高阶灵——“神官欧西厄①”导致的,由于欧西厄本身就属于神明,所以成为高阶灵后其带来的密言能力极其夸张变态。 乔安咬牙切齿的想,技术问题想问问他去好么,我想这位神官会耐心解释给你听的! 见他久久未语,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翻译微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挤出一句“说点什么呀!” 乔安点点头环视众人,他表面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慌得要死,憋了老半天后他才说道:“脱落的软化材料正是为了时刻确保塔身的重量处于一个合理范围,使其趋近平稳,软化是正常现象,结构支点外的建材弯曲时能吸收并释放大量的能量,使其自身升温、软化、脱落,这样以来铁塔就会只保留最基本的骨架,甩掉重量后自然不会倾斜垮塌。” 众人心里无不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总设计师高见,人家一出口就不同凡响。市长心里那更是说不尽的感激,终于来了个不用手术刀也不用消防斧的提案,他紧紧攥着乔安的手,眼里竟还泪汪汪的:“我代表全市人民感谢您所做出的贡献,您老高瞻远瞩设计的艺术品可是救了十几万人呐!” 凯利沃恩的探员们,不光要具备超群的硬实力,各种软实力包括演员的才能也会被记录到绩效之中,这是艾斯帕得刺客所不具备的 翻译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乔安那更是无地自容尴尬的不行,若是让市长知道这些都是他看着16块5毛钱一本的杂志瞎编出来的,估计市长自己背上炸药冲进铁塔的心都有了。 吴局长还在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考虑着总设计师的一番话,他毕竟是个老人,想的会很多也会很全面,是否执行强制爆破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了,他用力握住乔安的手臂,认真的问道:“乔安先生,您可有把握这铁塔不会倒下,本市十几万无辜民众的性命和家园可就掌握在老朽手里了!” 乔安虽说是在演戏,但他看着老人的眼睛仍为之动容,只好又苦苦思索起记录着“东风”导弹的那本杂志,他接触的远土文化实在是少之又少,突然一个男人抱女人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清了清嗓子,庄重的说:“老爷子……on,no!Your'excellency……” “阁下,您可听过一部叫《泰坦尼克号》的电影?我会如那艘船的船长一样,若铁塔倒下,我会跟着它一起欣然赴死!”翻译人员也是翻译的一头雾水,他不知道什么是泰坦尼克号,只是说着说着感觉很燃的样子。 老人一听顿时被震撼到,人家都已经把话都说这份上了,他不再犹豫,立刻下达指令:优先救援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市民,待铁塔稳定后,让赵队立刻带人冲进去营救 注解: ①“神官欧西厄”:上古之战结束后,天界和凡间举行了公正的判决,由于泰坦首领利维兹被杀,由其长子格诺肯出席,主持这场天神与凡人审判的便是神官欧西厄,同为天神,欧西厄并没有偏护泰坦之子格诺肯,在巨人王乌尤及凡界众生灵的指控下,泰坦一族的罪状书传说从天空垂到了大地,当欧西厄一字一句的念完后,泰坦一族已经放弃了申辩。 也正是欧西厄敲下了这响彻天国的一锤——“有罪!” (路伊曼的高阶灵是极为稀有的神明系高阶灵,和莉莉茵的“尸锁冥王”一样。) 第四十五章 殊死相搏 观光层内,四周正在不断的震颤,洛斯凡多举着拳头像位拳击手那样,他在努力保持平衡,但整座铁塔已经倾斜的太厉害了。 “快停手!这要是塌了你就等着下半辈子蹲监狱吧!”他两眼喷火大声吼道。 路伊曼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洛斯凡多又朝后趔趄几步,不得不拉住一根垂下的电缆稳住身姿,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几下重踢可能把路伊曼的某段记忆“割失”了,他现在大脑中一片空白,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如果你还不停手,伊利昂殿下也会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洛斯凡多还在试图让路伊曼清醒过来,“你也知道现在巨人的数量,如果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安婕公主不会放过你,卡赞也更不会放过你。” 洛斯凡多看着路伊曼的眼睛,那眼睛显得空洞而迷茫,他知道这家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种地步。 两道武装直升机的探照灯光照射进来,不断地环绕着观景玻璃。洛斯凡多冷笑一声,想你既然要死嗑的话我就奉陪到底!他张开大手对准直升机,连密言的命令的话都不用讲出口,机翼下挂载的25mm航炮自动开火,路伊曼不得不抽身闪避,观景台的墙壁和地板被航炮轰的七零八落,洛斯凡多再一挥手,武装直升机挂载的五十枚火箭弹自动解锁,火控系统有了自我意识,计算、锁定、点火、发射! 路伊曼单手持刀横向挥去,无影的斩击切断了阻挡的钢筋混凝土,上面只留下一道发丝般的黑线,直升机的一边被斩击削掉大半以致迅速坠落,解锁的火箭弹也因此偏移,命中了铁塔的其它部分。 轰轰轰的爆炸声令前线人员心惊胆战,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断裂音铁塔向中海大厦砸去。 洛斯凡多在几近直角的环境下冲向了路伊曼,大喝一声一脚踢弯了整根钢架,路伊曼也不再有所顾虑,舞动长刀,斩击迸发出的强风压削铁如泥,两只困兽终于露出了爪牙,就在这坠落的钢铁牢笼里,踩着摇摆不定的支架高速移动,洛斯凡多头猛地一偏,躲过了一记致命的斩击,几缕发丝掉落在地,路伊曼闪身后撤,感觉是架喷气式飞机在眼前呼啸而过,但那只是洛斯凡多的一记鞭腿。 这时的指挥中心,一干人等正听着李英爱呼哧呼哧的奔跑声,在剧烈颠颤的画面里可以看到铁塔正在砸向大厦,乔安捂住了嘴巴,以免跳动过快的心脏蹦出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别处,翻译尽量压低了声音说:“伙计,该撤了。”秘书站在门口,也正冲他们使眼色:行动失败,准备撤退。 乔安却拉住了翻译的胳膊,坚定的摇了摇头,“相信他!” “穆德!该走了!”翻译狠狠瞪着他说。 乔安松了开手,嘴角上挑轻笑一声,“说过我会跟那位‘船长’一样,如果‘路伊曼’倒下了,我会跟着他欣然赴死。”在他心目中,首领路伊曼就是他的泰坦尼克号。 小城的天空,已是风起云涌闪电交加,大雨贯通天地,毫不留情的肆虐着尘世。 一句「咏令文」再度响起。 “吾宥汝罪。” 就在倾斜的塔尖即将撞到大厦的钢化玻璃时,一切都停止了,只剩大雨滂沱。 钢铁巨人的骨架开始逐渐复原,带着声嘶力竭的呐喊直起了腰背,雨水冲刷着他的脊梁,但没能将他压垮,任何东西都不能。一座两百米的已经扭曲变形的建筑自己正了过来,这在世人眼中简直就是神迹。 指挥中心内一片欢呼,乔安也兴奋的忘乎所以,鬼知道他瞎编的玩意儿怎么起作用的,他扯着大嗓门用地道的中文喊:“看呐!记忆合金起作用啦,我TM简直要超神了!”幸好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察觉到这位总设计师不科学的地方。 洛斯凡多难以置信的扶着根支架,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他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着他一点点的站了起来,身后的高层写字楼快速掠过,他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睛,他在想究竟是什么高阶灵能拥有如此逆天的力量,他问过萨德侯爵,那个刽子手嚼着根鸡骨架,耸耸肩说他也不知道。 但这明显已经超过了密言术的范畴,如果说路伊曼能让铁塔倾倒,那可以说他的高阶灵破坏力强大,但还能让其复原,这种集破坏和重生于一体的能力是不会存在的。 洛斯凡多看着他切过雨幕双手反握住了刀柄,突然醒悟,问题出在那把刀上,路伊曼也找到了属于他的「遗之物」。 下方的街道上,头戴野战盔的部队长官正拿着对讲机,他气得青筋暴起,怎么未经许可武装直升机就擅自攻击呢,差点把铁塔炸垮酿成大祸,突然!他听到了上空传来一个强有力的怒吼,风雨呼啸中没能听清内容。但这怒吼过后,原本部防的十辆步兵战车的炮塔统一调头,100mm口径火炮和自动机关炮同时响起,明亮的斑点在夜空中飞驰,长官吓得直踹战车履带,但里面的驾驶员也是彻底慌了神,火控系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这些冰冷的机器仿佛自己活了过来。 塔内的某处楼道里,苏翰已经全副武装,黑雾铠甲和长矛,一副黑雾弓箭背于身后,若不是玛兹撒弥一直不让他离开,那他的恶魔形象早就公诸于世了。 “大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您要是真这样出去了,就算能救回您的朋友,也会照样被关进地狱。”玛兹撒弥横身挡在苏翰的面前,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 “我总要做点什么,”苏翰看着外面升腾的曳光弹,手向长矛的下端摸去,坚决的说:“不能再等了。” “下面包围了这么多人,您就打算在这众目睽睽下去战斗?在远土世界,我们是敌不过洛斯凡多的,您也看到,他的密言术有多强大。”玛兹撒弥也在时刻准备着拔出腰刀,就像西部决斗时牛仔掏枪那样,他的手一直按在身后。 窗户外面的弹雨仍在持续,带着一条条明亮的光带。苏翰知道秦染就在正上方,伊万说过这是返回镜世界最近的一处裂隙。他侧头看着外面的暴雨,思绪不由飘飞起来,像是被风吹散的纸页,无序而杂乱的塞进他的头脑里,零零碎碎的拼凑出一些记忆。 秦染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睡在他的上铺爱打呼噜爱喝啤酒,尤其是是冰的扎啤,从得知是他出事的那刻起,苏翰就一遍遍的问自己,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和巨人扯上关系,他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啊,只是这样而已…… 第四十六章 尾声(上) 楼道里的空气几乎凝固,只有时间在往昔奔走,苏翰的眼睛骤然一暗,身后的黑雾双翼腾然显现,玛兹撒弥的「夜脊」也跟着寒芒出鞘,刀与矛的碰撞,墨云涌动的天空被「夜脊」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这一刀的威力将天幕砍成了两半,形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晨曦的光芒从鸿沟的深处涌现,起先是一缕缕的丝线,然后汇聚成了光的帷幕,雷声渐去,风雨消散,小城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躺在沙滩上的曼妙女孩。 走廊尽头,比蒙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他的一头蓝发紧贴脑门,身上带着高温产生的水蒸气。 “你们在搞什么。”他插着口袋站定后问。 苏翰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松开手黑矛消散,玛兹撒弥也收好了腰刀。“你怎么来得那么慢,快,现在去还来的及!”苏翰说罢就想拉着比蒙去救人,可惜比蒙没动分毫。 “老弟,差不多该结束了。”比蒙平心静气的说。 苏翰没理解他的意图,转过身来说:“是该结束了,就等你呐。” “我是说你的胡闹该结束了,”比蒙稚嫩的童声撞碎了苏翰仅存的希望,他将这个昏了头脑的恶魔拉回了冷酷的现实,“你没法去救你的朋友,你的任何阻挠行动都会被看作是冥府要与奥斯兰决裂,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他的话字字珠玑,苏翰看着他那张幼小的脸庞,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是来帮我的。” “相反,我正是来帮你,来帮万千生灵免死于你的冲动,准备不足下提前引战你可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苏翰没再多说转身离去,“你我把他们全干掉就好了。”孤零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独身漫步在昏暗的宫殿里,染血的王座在身后弥远消逝,他以为自己已将这份凄凉埋葬,而今,枯手又伸出了坟冢。苏翰默默的独自前行,指间用力,黑矛顿现,到头来,路还是要一个人走完。 玛兹撒弥刚想追上去,比蒙伸手拦下了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是最清楚沙利叶脾气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硬挡苏翰的话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斗。 “嘿!”比蒙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他迈开小腿跌跌撞撞的跑了上去,他带着萌萌的微笑站到苏翰旁边,搞得苏函一头雾水,比蒙说:“你说的对,把他们全干掉就好,想不到你这家伙这么仗义。” 苏翰稍一迟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说这四世的拜把兄弟果然没白交,虽然目前看来还只是个小屁孩。比蒙天真无邪的脸蛋上还沾有些水珠,苏翰弯下身来高兴的捏了一把,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比蒙的一记手刀打晕在地,身上的黑雾武装化为游丝。 “抱歉了,老弟,大局为重。”比蒙叹息一声,向后捋着湿润的秀发,玛兹撒弥走过来,看着地上的苏翰摇了摇头。 比蒙说:“我已经劝过你家主子,你也看到了。” “您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我相信沙利叶大人会原谅您的。” “原不原谅我倒没关系,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的很,”比蒙说,“这种小事你来处理不就好了,非得让我亲自上来一趟” “我许下过永恒的誓言,我的刀绝不会再指向沙利叶。”玛兹撒弥坚定不移的回答。 比蒙调皮的皱皱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臭味,他不太喜欢玛兹撒弥的古板,相较起苏翰的其他公爵,他还是喜欢漂漂亮亮温柔大方的歌普莎。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终于停止,城市的中心笼罩在一片暗淡的薄雾之中,铁塔上还会不时的落下几根水泥板和粗钢筋,但塔身总体已经趋于稳定。 消防员们早已奋不顾身的冲进去搜救被困人员,不出一小时他们就能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来,紧接着就会有大批士兵蜂拥而至,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洛斯凡多的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轻佻的喊道:“哈哈,你果然还是没那个胆子。”铁塔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相对之前破了一点。 路伊曼的体力透支,却仍保持握刀的姿势,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快要昏厥过去的大脑。“要不要再来一次?”他讥讽的回敬道。 洛斯凡多轻蔑的哼了一声,刚刚他的心中也是隐隐后怕,若最后一刻路伊曼没有清醒过来及时收手,那他们俩现在已经掩埋在这钢铁废墟里了。 “我一直想去比顿公国来一次自驾游来着,”洛斯凡多刚一挪开扶着残垣断壁的手就猛栽了一下,他的花衬衫上满是血污,伤口还在流血,他费力的直起身子继续道:“听说那的女精灵们不讨厌人类,很早之前我就想去看看了,只是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 路伊曼笑了两声说:“我已经去过那了,实话告诉你,比顿公国的女精灵是不讨厌人类,但你另当别论,因为在她们眼中,你的形象标准差太远了。”他指的是洛斯凡多的身躯太过粗犷魁梧,完全不符合女精灵们的审美。 “是么,这话我还是希望能亲耳听到。” “说得就好像你还有命回去一样。” “噢……我当然有,你觉得能依靠遗之物干掉我,”洛斯凡多慢慢抬起了胳膊,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头颅像是被撬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痛,绝望伴随烦躁不安在他的思想中蔓延,每一种遗之物都有自己的负面效果,而他的就是会反噬自己的思维,“路伊曼……你觉得我是靠什么才成为艾斯帕得的首领,难道跟你一样?跟女王上床才换来的地位吗?!” 正说着,一柄长骨镰刀从虚空显露,像是魔物狰狞的獠牙撕裂空间探了出来。 洛斯凡多的遗之物——金拂煞,他的手指握住镰刀柄的那一刻,一股沼泽的瘴气喷涌而出,这是件极其阴邪的妖镰,操控不当就会引火烧身反被其控制,但它能给持有者带来的力量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高阶灵能力由原本的“割失”进化为了“流亡”。 路伊曼从不知道,原来洛斯凡多也找到了自己的遗之物,这点资料上根本没有提及,但他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安婕女王真那么看得起我……”路伊曼努力支撑着刀身不让自己歪倒,“我还会在这里与你殊死相搏?不然我把你活捉回去,你亲自问问安婕女王好了。” “没那个必要了,因为你已经死了。”洛斯凡多的身体上升腾的热气陡然散去,他癫狂的咆哮出自己的「咏令文」: “砍掉他的头颅!侯爵!” 路伊曼拼尽最后的力量举起长刀,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抵抗下去,飘渺的空气中一个浮动的幻影正慢慢逼近他,外面明明已经放晴,他的耳边仍然盘旋围绕着暴雨如注的声音,以及那不息的海潮的拍打…… 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喊叫声,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像被人抢走了心爱的洋娃娃。 “糟糕!”洛斯凡多看见外面的阳光顿时醒悟过来,他握了握镰刀柄,但没有砍向路伊曼,而是将天花板划开一道长长的缺口,碎石和电缆稀里哗啦的掉下,他的一对虎目注视着路伊曼,高声说:“凯利沃恩终于有了位真正的领袖,我记住你了,路伊曼。” 第四十七章 尾声(下) 说罢他便跳了上去,路伊曼没来及多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掀起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之中,在阳光的照耀下升腾漂浮,他剧烈咳嗽几声后摘下了脸上残破的面具。 路伊曼没庆幸自己能侥幸活命,反而觉得,自己战死或许更好,他曾向安婕女王承诺过,会将伊利昂王子平安带回,只是这次,他食言了。 市长办公室内。 “哎!张局,快看呐!铁塔真的没塌下来,真的稳定住了!”市长激动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市长请放心,我马上安排人进行搜救,乔安先生,老朽谨代表……”局长眉目舒展的转过身来,来回扫视了半天,“谨代表、代表……乔安先生呢?” 众人被铁塔复原的奇观所震撼,正纷纷感叹科技的发达,谁也没留意到刚刚还坐在这的总设计师和翻译去了哪里,正想抬起乔安先生庆祝时,这个大英雄却不见了踪影。他们不知道,此时真正的设计师乔安·格兰登,正惬意的躺在马尔代夫度假呢。 市政厅门口,突然窜出了三个玩命狂奔的身影,帷幕已经卸下,一场精彩的演出步入了尾声。 夜色下潮湿的街道上,乔安边跑边抱怨道:“为什么不能等开完香槟再走呢?” 秘书正用湿巾抹去脸上的妆容,她回道:“药效时间已经过了,市长那位真正的秘书随时可能醒来,如果要开香槟,我建议你们先找到路伊曼再开。” “那好歹给我们配辆车吧!难不成我们就这样一路跑过去?”翻译不敢相信,他们明明是拯救了世界的人,退场却如此的狼狈,没有聚光灯照射,也没有直升机接送,就这样如丧家之犬般跑在凌晨的大街上。 “在远土,要驾驶车辆需要进行严格的考核,那个难度简直是地狱级的,整个管理局都没有几个人过。”秘书喘着粗气,她已经把伪躯扯下来了,看模样她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 “刚刚屋里的那个人……”乔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那个戴眼镜的,有点像青蛙的那个……” “他的手背上,有个剑齿虎的纹身。” 另外两人倒吸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翻译吞咽了一口说:“那刚才我们一直都坐在颗定时炸弹上?” “也没那么夸张,他应该只是奥斯兰某个家族发展的下线,他没有识破我们。”乔安跑得大汗淋漓,他已经将眼镜甩在一边,目光延伸向了远方天际的晨曦。 Rita餐厅。 洛斯凡多刚上来就闻到了一股皮肤的焦糊味,莉莉茵正痛苦不堪的暴露在阳光之下,她那娇小的身躯蜷缩在罩袍里面,脸上被紫外线烤得红肿冒泡,身上冒着缕缕青烟,她在奋力爬向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但她的头发已经开始起火,使不出一点力气。 洛斯凡多见状横劈两刀,拿到遗之物后,他的能力不光能切除人的记忆,世间万物的记忆他都能切除,钢筋水泥地板忘记了自己的“坚硬”属性,变成了一滩浑浊的液体向下层沉去,莉莉茵也跟着一起掉落在了阴影之中。 “呼~~”洛斯凡多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说:“总算是赶上了。” 但现在明明还是凌晨,阴天下雨的怎么会突然有阳光照射下来呢,洛斯凡多很困惑但不愿多想,他看到了厨房里昏迷不醒的凡帝,伊利昂殿下也正躺在废墟之中。 不过还不算太亏,毕竟把殿下找到了,他可是最大的蓝筹(赌场最大筹码)呀,损失的这些只不过是白筹而已,洛斯凡多这样想着,虎目一转,手中的黑镰猛地掷出,结结实实的将猫着腰的艾琳丝娜定在了墙上,本来是毫发无损,但艾琳丝娜吓得一哆嗦,自己蹭出了条血口。 “Well,well,well,relax,babes.” 洛斯凡多微笑着说,摇摇晃晃地向艾琳丝娜走去,他的魁梧身躯站在艾琳丝娜面前,就跟林子里一头野熊在审视着梅花鹿。 “我很放松,傻大个。”艾琳丝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洛斯凡多歪嘴说:“我觉得你没有,美女。”洛斯凡多很聪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女人活着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然莉莉茵早就把她杀了。 他注视着艾琳丝娜洁白的脸庞,他得狠低下头才行,对上她的眼睛,他发现里面并没有畏惧,只有浓浓的杀意。 “Whysoserious?”洛斯凡多笑着问她,被一副蠢萌的脸这样瞪着不免有些好笑,就好像一只生气的羊驼在看着你。 艾琳丝娜被镰刀卡住无法移动上半身,只能抬起小脚向洛斯凡多的皮鞋踩去,这招真让人猝不及防,连洛斯凡多这种大人物也不幸中招,他哀嚎一声,踮着脚原在地蹦哒起来。 “你这女人……知道这皮鞋多贵吗!”他扭曲着脸喊道,刚刚跟路伊曼打了那么久,都没这一脚让他心疼。 下面的莉莉茵虚弱的抬了抬手,洛斯凡多跟她搭档了多长时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能伤害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气得牙痒,他只能骂她两句泄愤:“凶八婆,你这样可没人敢要我告诉你!” 艾琳丝娜也不说话,紧闭着小嘴,打定主意了我就用一双红眼睛使劲瞪死你! “哎西八……”最后还是洛斯凡多认怂了,他掏出了转向钥匙不再理会艾琳丝娜,悻悻的朝一处完好的门走去。 远土的武装人员应该很快就会突击进来,再惹上麻烦自己真的就要光荣下岗了,洛斯凡多穿过只剩一半的厨房,脚下的断壁还在掉落着碎石块,他低头向地面看去,眺望着远方的一片狼藉。 这是最近艾斯帕得闹的最凶的一次,回去免不了要写十几万字的报告说明,看来他去比顿公国度假的计划看来是要泡汤了,。 洛斯凡多踢开了几坨废钢筋,将一柄古朴的铜钥匙插进紧急出口的门中,转向钥匙的造型明显跟锁孔不匹配,但那无关紧要,它的作用只是打开并链接两个世界的裂隙。洛斯凡多旋转钥匙推开大门,奥斯兰北方的寒冷气流夹杂着冰渣迎面而来,冻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 清晨初升的太阳驱散了沉淀一整夜的雾霭,一座普通的沿海小城,一个嘈杂喧嚣的夏夜,镜世界与远土世界的碰撞,随着次日的来临归于安详。 经过消防官兵们的彻夜战斗,被困于废墟的市民悉数获救。 李英爱小姐灰头土脸的坐在街边,她的身体有些不适眼里布满血丝,不仅是被夜半骤雨浇透的原因,还有这一夜所经历的一切。憨厚的摄像大哥坐在她旁边啃着煎肉饼,他从买来的早点里拿出包热豆浆,顺手递给了李英爱。 “喝点儿吧,还挺热的。”摄像大哥看着街头忙碌的急救人员,继续啃着他的煎肉饼,李英爱吸着鼻涕没搭理他,他觉得这没什么又耐心问了一遍,因为他已经在场外给李英爱端了三年饮料了,这只不过是其中稀疏平常的一次。 但这次,这个高冷高冷的女主持竟对他报以微笑,欣然接过,她开始认真打量起了这个敦实的男人,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吓得摄像大哥一口肉饼没咽下去噎得直拍胸脯,他诧异说了声你没毛病吧,突然他怔住了,米色的阳光里,李英爱的半边秀发低垂,她正默默的啜饮着豆浆,鼻涕都快流到嘴边却浑然不知。 摄像大哥拿着啃了一半的煎肉饼,就这样如痴如醉的看着李英爱,明明这是她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可摄像大哥觉得这是她最美的一次。两人之间还隔着那台没电的摄像机,镜头玻璃的反光中,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正哎呦哎呦的捂着屁股,Rita餐厅的经理正趴在担架上,被风风火火的抬进了救护车里。 “设计师乔安·格兰登”下榻的那家君威国际酒店中,客房部经理在走廊上整了整蝴蝶结,他将侍者手中的推车接过,为了表示对贵客的尊敬,他会亲自送第一次早餐,他礼貌的敲敲门,然后扶着手推车进入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然后…… 这位客房部经理彻底呆住了,一只穿西装打领带的宠物猪摇着尾巴小跑过来,哼哧哼哧的拱着他的裤腿脚儿,他咽了口唾沫,轻轻喊了几声后发现客房内没人,只有一只穿着西装、倔强的、因为饿肚子而闹情绪的小猪,它已经不再拱他的裤腿边了,而是改为躺在地上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对于一只猪来说这个动作的难度未免有些过高,它似乎在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对客房服务的不满,这应该是是只经常下榻奢华酒店的宠物猪。 经理寻视着热柚木地板上的一排灰色猪蹄印儿,心惊胆寒,有人开了最好的总统套房却只把一只猪放在这里,经理不想再多待一秒,他掀开第一个托盘盖子准备报菜名,心里寻思着是煎蛋还是火腿三明治来着,不料却是一盘蔬菜面包,他又立即掀开了第二个,一把剥好的栗子,第三个,一碗溶麦片…… 第四十八章 新的旅程 第4纪元228纪年131转日,奈塔大陆。 随着凶海的冷气流袭来,秋季已经渐入尾声,女王谷到茜利姆斯的平原地区一片萧瑟之景,人们已经早早的收割完了作物,田野里,只有几台没来及开走的重型收割机。 一只灰克鼠(有点像旅鼠)从田地的洞穴冒冒失失的窜了出来,想找点洒落的谷物囤积到自己的地洞里过冬,老是啃根茎偶尔也得换换口味。它抱着前爪,仔细的在光秃秃的麦秆地里搜寻,终于找到了几粒不是空的麦壳儿,它还很幸运的找到了两颗榛果。 大地有了些震颤,这只灰克鼠很熟练的将榛果放到了铁轨上,因为它咬不开厚厚的硬壳,火车驶过,榛果被压成了一张薄饼,它从草丛里跳出,轻松的吃到了果仁。 车玻璃后,一双灰色的眼睛正向后眺望着远去的田野。“这就是女王谷灰克鼠们的学习行为,它们懂得利用人类的工具解决自己的难题……”温暖的包厢里,彼雷瑟又给歌普莎讲解起了灰克鼠,从女王谷站到平原地他一直在喋喋不休。 木桌对面,歌普莎正慢条斯理的喝着热茶,一路上她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这是她的修养在遏制着她跟彼雷瑟同坐一间包厢,还有一个原因是苏翰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件厚驼绒毯子在安稳的睡觉。 彼雷瑟一边晃动着勺子里的火漆印,一边说道:“……灰克鼠们少有天敌,正相反,这些毛绒绒的小老鼠们是田里的制霸者,它们啃食作物的根茎,让农场主头疼不已,”他小心翼翼将熔化的火漆滴在信件封口处,又去他的皮包里翻找印章,“但是,这些狡诈的人类总有办法,他们用陷阱活捉灰克鼠,然后卖到茜利姆斯去,那些小孩子们最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了,一只能卖到1银盾呐……” 歌普莎还在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谷底平原让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彼雷瑟继续叨叨着生意上的事情,他真的的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尽管对面的女人根本没在听。他摸索一会儿拿出了一枚黑金质地的印章,这官章雕琢的极为精细,几百条黑蛇缠聚而成的石柱造型,彼雷瑟在信件封口的火漆上按下了一个六芒星逆十字图案,这是冥府恶魔专有的标志。 见歌普莎久久未语,彼雷瑟欠身为她倒茶,笑眯眯的问:“你喜欢大月茶?” “喝起来甜甜的。”歌普莎抱着茶杯懒洋洋的回了他一句。 “这可是风息高地才出产的上等茶叶,只在满月之夜时采集,满月之夜时加工,跟其它茶叶相比它的制作工序更为复杂,我也有考虑过在风息高地发展种植园,只可惜一直没有门路……”彼雷瑟刚想掏出火柴点上烟斗,歌普莎毫不客气的打了下他的手。 “这是禁烟车厢,你就不能下了火车再抽?”歌普莎一脸鄙夷的说。 彼雷瑟摊摊手,将「黑金烟斗」放到一边儿,他说:“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新造型,比之前那个木乃伊要好看不少。” “谢谢你的夸奖,我只是顺应时代而已。”歌普莎不冷不热的说,她的手臂上没有了宝石金镯,耳边也没了水晶坠子,她的皮肤变得很白净,穿着针织两件套和普通的人类女性一样。 “但我觉得到了茜利姆斯,你最好再做个头发,”彼雷瑟比了个缠发的手势,“现在女精灵之间流行一种简约的盘发,你可以去美容院稍作护理,我认识家诺多精灵开的美容院,出来后肯定美美哒,而且五折优惠。” 歌普莎默默的抿了一口茶水。 “不过你要做指甲的话我建议去专门的美甲店,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她是个阿尼哞人,在贝克街有连锁店,你知道,阿尼哞人都很擅长修饰自己的爪子,你要去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同样五折优惠。”彼雷瑟说的阿尼牟人是一种长有动物外观的族类,大都是肉食动物,狮子、老虎、猎豹、灰熊、狼等,也有草食性动物,袋鼠、长颈鹿等,是仅次于人类数量的种族,也是和人类关系最好的种族 见歌普莎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彼雷瑟安静的撇了撇嘴,一脸茫然的表情。 “彼雷瑟……你能闭嘴吗。 …… 红色的“西风1号”特快穿过了女王谷地的平原,这部限载102名乘客的列车有着15纪年的悠久历史。由于是1号特快,几乎每隔两纪年就要翻修一次,列车车厢的内部是用红松木做的,餐车里配备了舒适的沙发躺椅,还能听见乐团拉手风琴的声音……当然能有这样的待遇,列车票价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昂贵,官方最低标准200金蛇,但通常是买不到的,需要加到700金蛇左右。 列车行驶的极为平稳,包厢内的旅客感觉不到一点儿颠簸。观景车厢内,旅客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可以欣赏到谷地平原的波澜起伏,大草原上的日出日落。 辽阔的土地流动的风景只是整个旅途的一小部分,西风1号还会穿过参天的古代森林,这些高大的远古植被群将平原整个阻断,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正午刚过,列车的乘务员就敲响了苏翰所在的包厢,即便是一个乘务员,也是穿着的十分正式考究,精心裁剪的法兰绒衣裤,一尘不染的黑皮鞋,胸口处有银线缝制的西风商事的标志。 乘务员拉开玻璃门礼貌的问:“先生需要点餐吗,还是去餐车用餐?” “点餐。”彼雷瑟说完随即思考起来,窗外,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倾泻在了包厢里,光线忽明忽暗,彼雷瑟看了眼远方的湖泊,说道:“鳕鱼冻,鱼子酱,再来份酸菜汤。” “好的,现在鳕鱼正肥着的。”乘务员一笑,然后问歌普莎:“夫人您需要点什么?” 他这声夫人叫得歌普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歌普莎没有刻意指出,她刚想说话,彼雷瑟就抢先说道:“我先提醒你,这里可没有烤全牛、烤鸽子和蜂蜜葡萄干(均是古埃及常见食物)。” 歌普莎无可奈何,只好说:“就跟他一样吧。” 十分钟后,乘务员将点餐端了进来,大概是闻到了鳕鱼冻的香味,苏翰舔了舔嘴唇,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沙利叶大人,您终于醒了。”彼雷瑟拿着刀叉回头喊道。 苏翰坐在床上定了定神,立马就注意到前面有位不同寻常的女人,她正含笑看着自己。 “歌普莎?”苏翰诧异的问,她虽然换了身伪躯,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希望您喜欢她这凡间的新造型。”彼雷瑟眉开眼笑的说。 歌普莎被苏翰盯得有些不自在,她疑问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你太对了,或者说,你终于对了。”苏翰晕乎乎的回道,歌普莎现在这副面容就顺眼多了,只是她绿色的眼睛有些严厉,不如之前那个温和。 他爬下床走到车窗边,但又立刻闭上了眼睛,他被外面刺眼的光线闪的头晕眼花。彼雷瑟察觉到他的不适,立马拉上了窗帘,并将包厢的温度调高一些,他倒是很细心。 隔了一会儿后苏翰适应下来,掀开窗帘放眼望去,疾驰的列车外是一片高大挺拔的参天古木,他现在仿佛乘着一条游荡于树林间的尘世巨蟒。 第四十九章 新的身份 “我记得……我在那条走廊上被比蒙打晕了,”苏翰坐在了歌普莎旁边,懵懵的回忆道,“然后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我们真的是在高铁上吗,你们没身份证怎么买的票,外面怎么是一片林海?” 见他语无伦次,彼雷瑟以一副轻松的口吻说:“稍安勿躁,大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西国,还有一小时左右抵达茜利姆斯,您已经整整昏睡一天了,要不要先吃点什么。”说着他就将叉子上的鳕鱼冻放进了嘴里。 苏翰看着对面两鬓银丝的中年男人,脑子立刻清醒过来,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似的重复着。 他在这里,就说明秦染被艾斯帕得带走了,那个整天嘻嘻哈哈跟他睡上下铺的人,竟会是个巨人,几年下来苏翰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秦染应该跟这些完全扯不上边才对呀,虽然力气是大了些,但怎么可能是什么伊利昂殿下…… 他只是一个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人而已。 见苏翰沉默不语,歌普莎安慰道:“这件事您不能归咎于比蒙大人,他只是作了正确的决定,而您当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我没有责怪比蒙,他把我打晕的确是明智的选择,只是——”苏翰现在理智了很多,他很快就理清了思绪,面色一正说:“现在已经到了镜世界了么,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进来的,我连个旅行箱都没准备。”他忽然想起些什么,看向自己穿的衣服,还好不是什么羞耻的赤身裸体。他穿着整洁得体的休闲西装,料子很厚实,没有生产商标志,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苏翰打量了下四周,这是火车包厢还是星级酒店?私人浴室,躺椅沙发、迷你酒柜……简直应有尽有,中国的高铁可没这种待遇。他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他也同样穿好了伪躯,还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模样,但他从来没穿的这么正式过,夏天他都是裤衩背心,春秋天运动装,冬季毛衣羽绒服,现在却是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三件套,刻花的扣眼怀表放在边上的兜里,细银链从衣襟内侧拉出,连附手镯的黄金章戒、高傲的「辛普尼尔」也规规矩矩的戴在手上,头发间还能闻到股清馨的香波味儿。 他俨然成了一个混迹于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看着苏翰东摸西拽,彼雷瑟说:“是不是肩部太紧了些,因为时间仓促,这身行头儿是成衣,不是定制的。” “不,这很合身。”苏翰停止了抓扯,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干嘛去?” 歌普莎回答:“我们正前往西国的王都,米尔西莉娅,还有一会儿抵达茜利姆斯,在那儿,我们要换乘空艇才能到达王都。” 还要换乘空艇?正当苏翰不解时,列车已经穿过了女王谷平原茂密的古代森林,苏翰透过遮掩的玻璃窗,看见远方有一个通天的黑影窜入云层,黑乎乎的,像一块祭神的方塔石碑。 歌普莎解释说:“那就是伊比娜神木,在整个奈塔大陆都看得到,西国的王都,就是建立在神木之上。” “一个建在树杈上的城市!天空之城吗?”苏翰被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惊得张大了嘴巴,西国人民个个都是属鸟的? “把首都建在树上,那树得多大才能支撑的起一座城市!” “那是姐姐伊比娜所化成的神木,为了给弟弟伊修墨提供一处遮荫的场所,伊修墨就是巨人的祖先,先帝乌尤的儿子。”歌普莎说的这些,都是随便一个西国小孩倒背如流的神话故事,但苏翰是从远土长大的,他从小听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豌豆公主、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这些。 “嗬!真是牛逼的上天了。” 苏翰咂着嘴称赞道,他想这反正都是异世界嘛,你给我说王都建在海底两万里我也相信。“那我们去王都又要干什么,不是说要去塔兰的吗?” “冥府已经决议派遣使者秘密会面安婕女王,每位领主都会派人来米尔西莉娅,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至于您要去塔兰的事——”彼雷瑟拿出了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这里面有您需要的一切,打开看看吧。” 苏翰接过,档案袋非常沉重,里面还有金属“哗啦哗啦”的响,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包括:一袋金币,一个绿色的小本子,一部手机,还有个精致的小册子,一串钥匙,单独的一枚造型古怪的长条水晶,一卷折好的地图,还有把黑色的手枪加真皮枪套,几盒子弹。 “这是007拿到任务装备了么。”苏翰看着这一桌的东西吐槽道。 彼雷瑟拿起沉甸甸的金币袋子说:“里面有3000金蛇,足够您用很长时间了,这个绿色的小本儿,”他指了指封面上的烫金神木图案。“是您在西国的居住证明,也就是西国公民才有的国籍身份证,您是一位定居在米尔西莉娅的公民,王都的身份证明可是很难搞的,上面特别注明了您之前是远土的居民,这没关系,有很多人都跟您一样,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自远土世界,现在生活在镜世界里。” “然后这个,”彼雷瑟拿起了那个精致的小册子,“这是塔兰的入学通知,这上面和国籍身份证上的种族一栏都写得您是一位恶魔,但不必在意这些,这里是镜世界,就算您不穿伪躯直接裸奔都没关系,恶魔不用像在远土那样隐藏自己,正相反,塔兰十分欢迎强大的恶魔加入。” “这串钥匙,是一辆车的钥匙,还有您在米尔西莉娅的一栋带泳池的豪华别墅,”彼雷瑟笑了笑,因为苏翰说过他想拿钱买这个。“但是这个水晶条,它也同样是个钥匙,是您在黑珠银行金库的钥匙,钱花完的话路边就有提款机,将这个插进去,跟远土的银行卡一样使用。” 苏翰认认真真的听他讲着,醒悟了半天后,才终于意识到他讲完了,他差点脱口而出:“没给007说要去杀谁吗,大破量子危机还是去炸黄金眼。” 然后他意识到,詹姆斯·邦德就是他自己。 名叫苏翰的那个人类大学生已经掀过去了,这一刻,他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就在这豪华温暖的火车包厢里,外面秋风萧瑟,即将步入寒冬,而他的镜世界之旅才刚刚开启。 第五十章 茜利姆斯车站 “这些都还好说,可你塞给我把手枪是怎么回事,我想镜世界也还没开放到能随便拿枪的地步吧。”苏翰紧盯着桌上的那把黑色手枪说。他是喜欢枪,每个男生都应该喜欢,但同样,他知道那会给他带来麻烦。 彼雷瑟拿起手枪,熟练的拆开枪管和套筒后说:“塔兰的入学通知书不仅仅是个通知书,它同样也是持枪证明,在学员须知里它允许持有者携带手枪,您已经不是个普通市民了,从来都不是,现在您是塔兰第106期正式编制的学员。” “哇哦……”苏翰轻佻的吹了声口哨,他要变身成魔法少年了,但只给把手枪不给魔杖么,还是说时代在进步单车变摩托,现在魔法师流行用手枪不念咒语了? “顺便问一句,塔兰不应该是个学校吗,教点魔法之类的那种,现在怎么听起来它严肃了很多。” “不您理解错了,塔兰是西国北方的一处军事机构,是通讯拦截和导弹预警站,和全球谍报网相勾连,培训新学员只是它的附带职责,换句话说,您已经是西国的一位军人了。”彼雷瑟“咔咔”两声又把手枪组装好,握把冲着苏翰,补充道:“而且是西国的中尉军衔,苏翰中尉。” 苏翰半信半疑的看了眼塔兰通知书的说明,上面有张不知从哪搞来的他的照片,明显是某人偷拍的,因为照片上他正跟秦染和方晨俞走进一家网吧,那是他们大二时翘课去网吧通宵LOL,这种大学附近的网吧极易爆满,想下了晚自习再来基本上是没座的。照片下面一栏中的确写着他属于尉官,级别是中尉,不同于远土世界中尉的军衔标志一杠两星,上面用的标志是夜莺纹底加两条黑蛇。 其实在高考时苏翰有意向报一所军校,但他知道肯定免不了体能训练之类的,凡是有关体能的他能避则避所以只好作罢。如今又有了一次崭新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手枪。 “PSV-沙鼠,结构简单方便拆卸,弹容量16发适合恶劣环境,整体偏重但手感会很不错。”彼雷瑟这样评价道,“这把手枪很适合塔兰的严酷环境,保养也不是很难。” 苏翰点点头,将手枪插回了枪套里。“谢谢你做的这些,所有的。” “别那么说大人,”彼雷瑟舒舒服服的躺到了靠背上,灰色的眼睛盯着歌普莎。“您不会记得,某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午后,不过是在颠簸的马车包厢里,您就坐在那儿,歌普莎在您的手边,而我在您对面,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 听他这一说歌普莎会心一笑,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沙利叶时的情景:她和一个能说会道的恶魔一起,那恶魔是个市井流氓,而她是个年幼的孩子,刚刚被人抢走了唯一的一点熏肉,饥肠辘辘流落街头,身上的伪躯(出生时自带的血肉之躯)也破烂不堪,然后一个自称沙利叶的年轻恶魔接纳了他们俩,她换上了新的伪躯和漂亮衣服,她从没穿过这么顺滑的织物。她跟那流氓一起坐上了马车,一路上,由于她饿坏了,所以一直在闷声啃着肥美的鹅腿,同时警惕性的盯着旁边年轻的贵族恶魔,怕他会对自己不利。这时对面那个混混模样的恶魔用餐巾擦了擦嘴,一脸奸笑的自荐道,我叫彼雷瑟,你肯定会用的上我大人。沙利叶点点头却微笑着看向她,她嘴上还沾着酱汁,他问你呢,不说点什么吗,她只小声说了句我叫歌普莎,还有个妹妹也在挨饿…… 如今时光飞转,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还是曾经的三只恶魔。歌普莎奇怪的擦拭了一下眼角,她已经很久没有眼泪了,她没听彼雷瑟给苏翰讲那个啃鹅腿小女孩的故事,她一直在看着苏翰,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彼雷瑟那家伙也在笑吧,其实心里跟她一样,在无声的哭。若是没遇到沙利叶,她不可能成为今天的叹息女爵,彼雷瑟也只会是个埋没于人海里的普通恶魔。 “西风Ⅰ号”特快已经开始减速进站。茜利姆斯是一座位于伊比娜神木脚下的城市,也是西国经济文化的枢纽,一个种族多元文明的熔炉,链接着西国东西两大封地,由于三位亲王中一直缺少一位,西边的封地只好暂由安婕女王代理,其中便包括茜利姆斯。 下了火车,苏翰立刻注意到候车厅里有很多怪模怪样的“人”在等待班次:几只熊阿尼牟,直立行走的黑熊,和人一样,一米九左右的身高,看上去像是公司经理那样的,举着手机贴在大大的耳朵边直摇头,这个企划案他很不满意。 安检口前,有位豹阿尼牟的年轻妈妈,至少苏翰觉得她很年轻,看样子是位女性,因为动物的年龄人类是很难观察出来的,性别也是一样。这位女性豹阿尼牟一身运动装打扮,头很小巧,琥珀色的眼睛,毛发打理的很柔顺,身材和田径运动员般修长紧致。她正大喊着孩子的名字:“奈比!不许趴在地上奔跑!会把衣服弄脏的,你快给我过来!” …… 嘈杂的火车站内,苏翰挎着个商务皮包,像位成功人士一样的站在月台,只是眼神有些闪闪躲躲,他四下里打量着那些阿尼牟人,第一次见到只在动漫或电影中才出现的“亚人类”不免会很好奇,他对彼雷瑟说:“看样子这些阿尼牟人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了呀。” “没错,人类很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大个子,阿尼牟人诚实、勇敢、值得信赖,我大部分的朋友都是阿尼牟人。”彼雷瑟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上了他的烟斗,甩灭柴梗后说:“但千万别被他们毛绒绒的外表骗了,阿尼牟人大都保留着动物的野性,在力量上完全不输其他族类。”他用眼睛示意了下,“看见那个女性豹阿尼牟了吗,动起手来她能干掉几个成年男子。” “这么凶?那要是个大象阿尼牟或者老虎阿尼牟岂不是要打十个?” 彼雷瑟笑了笑说:“不会的,人类虽然在力量方面天生弱势,但蕴藏的潜能是无限的。” 苏翰嗯了一声秒懂他的意思,果然人类在力量上是最弱势的,这就好比学校老师说“你家孩子学习差是因为不努力,不是不聪明,他可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呦。” 十分钟后,彼雷瑟举目四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着歌普莎的身影,抱怨道:“怎么这女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一刻钟后,歌普莎才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她的神情不再那般轻松,她对苏函说:“大人,恐怕我没法继续陪您左右了,刚刚有一批亡魂进入了冥河,数量很大,我不得不回去完成我的工作。” 死者为大这个道理苏翰自然明白,他倒也不在意,说:“没有关系,你回去好了,我正想一个人随便逛逛。” 歌普莎又看向彼雷瑟,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歌普莎说:“您在远土的事宜我会处理好的,您的家人和朋友不会发现您突然失踪,尽管放心。”她的保证一向令人心安,苏翰毫不怀疑这点,他上去拥抱了一下歌普莎,这只能在两人穿着伪躯时做到,恶魔形态下他们的身高差太多了,“那苏铭就拜托你了,我在这里会好好的。” 第五十一章 半日游 由于茜利姆斯是伊比娜神木下的城市,从这里抬眼望去,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伊比娜神木广袤的枝干和往来的空艇。从地面向上看去,伊比娜神木突出大地的绿色树根绵延万里,上面早已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森林,沧桑斑驳的树干仿佛世界的大门根本看不到边际,神木的枝干虬曲苍劲,黑黑的缠满了岁月的痕迹,树冠的部分没入云层,看不到顶端的样子。 苏翰惊叹世间竟然存在如此庞大的树木,或者说是神迹,这让他想起了《杰克与魔豆》里那棵通向巨人庭院的藤蔓。 路边的站牌下,彼雷瑟抱着胳膊站在苏翰身边,秋风吹荡着他耳边的银丝。“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去空艇站了,以冥府使者的身份觐见安婕女王,您要和我一起来吗?” 苏翰摇摇头道:“觐见女王什么的还是算了,若是让女王大人看见冥府的领主是这种德行,估计她会对盟友很失望吧。” “哈!大人您太低估自己了,既然您不想来的话我也不强求,您可以随便逛逛,反正去塔兰报道还有段时间。”彼雷瑟心里头舒了口气,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安洛瑟手下那位惊艳的女公爵同样也是此次的冥府使者,他早就打定主意来个愉快的二人世界了。 “那么……就这样了,有事的话记得和我联系,我的号码就是您通讯录上的第一个。” 苏翰跟彼雷瑟在茜利姆斯火车站门口分别了,彼雷瑟开玩笑说我就不用再拥抱啦,他在路边笑着招了招手,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苏翰站在街头目送着车子离去,心中一阵惆怅,不久之前他还生活在酷热难耐的夏季小城,几经变故,他现在竟站在了有些寒意的异世界街头,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里,这里同样也是高楼林立,汽车穿行,下水道朝外散发着雾状的水蒸气,猛一看去,和远土世界别无二致。 但一看街上的行人就能马上知道二者的不同,大街上随处可见动物面孔的阿尼牟人,他们个个身材高大面貌迥异,穿着打扮和人类一样,就是有一点不同,他们很少有穿鞋子的,阿尼牟人都是穿细裤腿或者将裤腿卷起来,裸露着毛茸茸的双脚,有种新潮狂野的感觉。 苏翰在路过一座写字楼前的喷泉时,竟还看到两个没穿伪躯的恶魔,露着大大的尖角,突兀的站在人群中有说有笑,这么冷的天他们还是短衣短裤神情自诺。 …… 整个下午,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游玩茜利姆斯的中心城区上。市区被一条河流分为东西两岸,新城与旧城被纵横错乱的羊肠小道左右缠绕的如迷宫般捉摸不透。大大小小的商店遍布城区内外,各种生活休闲设施种类繁多,令人目不瑕街。 天空阴阴沉沉的,细雨之中,中心城区宁静而不失繁华。 苏翰在歌剧院前的广场上自拍留念,和几位小朋友一起给广场上的白鸽抛洒谷物,听石桥上提琴艺人的独奏,并将一枚金蛇放进他的帽子里,艺人冲他点头,用了一个高音致谢。他在有着八九百纪年的圣教堂前与阿尼牟人合影,是一家同样来旅游的虎阿尼牟,那个威猛强壮的大叔很热情,模样有点像东北虎,他的妻子有着一米八的身高却很腼腆,一身白的发亮的皮毛,确切的说她应该属于孟加拉白虎、雪山虎一类的,他们的儿子约摸着十岁上下,苏翰看了忍不住想笑,因为他长得可“真·虎头虎脑。” 月色朦胧时,他上了一艘停在运河边的豪华游船,妇人们一袭露肩华服,拿着细长的女士香烟,走在晚风荡漾的甲板上,周围殷勤者不断。 苏翰一时兴起,大方的去邀请了一个晚礼服的女孩,上次他伸手去邀请陌生女孩还是几个班搞联谊时。那女孩也很热情,上来就挽住苏翰的胳膊亲了他一口,两人像是很久不见的老友,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心说异世界的女孩真是有个性。 之后他们没去舞池,而是等靠岸下船,走在缤纷的沿河大道上,远眺着古老的建筑光影浮动。 酒醉迷离中两人就跟老朋友一样相谈甚欢,那女孩称赞他的戒指很漂亮,造型很独特,苏翰抬起手来借着醉意说这章戒叫「辛普尼尔」,戴上它不会忘记任何事情,那女孩搂着他咯咯直笑,说你这恶魔肯定被小商贩骗了,在商店里这种戒指就值三四个金蛇。 她对于苏翰是个恶魔倒很感兴趣,她表示自己还没有恶魔朋友,苏翰笑说你现在不就有了,最后他还想把冥戒「戈努玛斯」送给她,并许诺戴上它就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恶魔为了心爱的东西,哪怕是一时的,也愿意用全世界的黄金陪葬,还好女孩说她觉得戒指太丑不想要。 夜幕时分,两人从一个路口道别,她显然是有些喝醉了,一手提着一个高跟鞋走在人行道上,小腿还摇摇晃晃的,直到看着她消失,苏翰才想起还没问名字呢。 茜利姆斯是一座很难用言语勾画的城市,古典浪漫中有些颓废,华丽雍容中又有些沉静,这是苏翰对这里的印象,放在远土,可没有女孩敢这般随性,愿意晚上跟陌生人一起逛大街。 到了晚上十点,空气变得非常湿冷,他又漫无目的沿着主街走了很久,他曾经脑抽,十点多了给何晴打电话问你想出来散个步吗,自以为是个惊喜,可是何晴迷迷糊糊的说我已经睡下了,她是那种十点多就睡觉、六点多就起来晨跑的女孩。 苏翰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整个下午他没吃任何东西,此时已经饥肠辘辘,他迫不及待的想尝尝看镜世界的美食是什么味道的。 一连走过几个街区后,街道突然变得冷冷清清很难再看到几个行人,周围的建筑大都变得低矮起来,道路两旁的路灯也坏了不少,明显是被人拿东西砸碎的,小巷的墙壁上红漆涂鸦随处可见,大都是些歧视性、辱骂性的图案文字。 这应该是到旧城区了,苏翰心想,同时下意识的紧紧腰包,生怕两旁的巷子里有大哥跳出来。他倒不是害怕被抢劫,只是觉得衣服沾上血会很难清理。 路边一家装饰温馨的小店吸引了他,方格窗里透着柔和的灯光,一尘不染的花架上摆着几盆鲜艳的盆栽,店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店主在上面用彩笔画着俏皮的小人头,用花体字写着今日的特价菜。 在这漆黑的街道上,这简直就是寒夜里的一盏明灯嘛,苏翰感觉这温馨的像是有位圣母站在路边冲他招手。他觉得小店应该不错,看这俏皮的小人头他猜一定是个女孩子画的,而且还极富童心。他拽了拽皮包的肩带,穿过马路径直走了进去,铜铃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第五十二章 姬恩的小店(中秋快乐) “欢迎光临!”女孩喊道,声音里透着股疲倦。 店里面有股香甜的气味,奶油和薄荷混合的清香,苏翰一进来就贪婪的吸了口气,他看向柜台,店家是个暗金色卷发的女孩,身材匀称穿着深色连衣裙,脸上没有丁点儿瑕疵,带着女仆咖啡馆里的那种风格,她大方的说了句客人随便坐。 由于已近深夜,外面又冷风嗖嗖的,这家小店里就只有两个客人。苏翰将皮包甩在了靠里的座位上,里面的3000金蛇哗哗作响。 过道另一边,有位和蔼的女士挥手叫了一声:“姬恩,再帮我拿份蔬菜汤。”前台的女孩抬头说了声“请稍等”。 原来她叫姬恩,苏翰盯着那个忙碌的女孩,她正认真的数着一个个银盾,她回头喊道:“多兰蒂,给阿姨端一份蔬菜汤。”一个怯声怯色的小男孩从厨房探出脑袋,同样是暗金色的头发,眼睛亮亮的甚是可爱,他哦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会吧,这就有小孩了?苏翰捂脸泪奔。姬恩跟他差不多大的样子,竟然都成家有儿子了,让他这种女朋友都没的人情何以堪。 一小会儿后,叫多兰蒂的小男孩端来了蔬菜汤,姬恩也点完钱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歉意的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先生要点什么。” 苏翰迟疑一会儿,摊了摊手,心说猪肉炖粉条、小野鸡炖蘑菇你们这肯定没有吧。“能不能先给我份菜单?”姬恩马上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掏出,她表示可以免费赠一杯咖啡。 苏翰扫了眼菜单上的名字,指着菜单不确定的说:“青檬腿肉卷,香草起司,额……岩鱼丁?好的就这些吧。”他点完后有些怀疑能不能吃。 姬恩抿嘴一笑记了下来,有位客人吃好了笑呵呵的准备出门,姬恩微微躬身说请慢走,接着她看向苏翰:“先生你不是本地人吧。” 本地人?不,我现在是不是地球人都说不准,苏翰点点头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用怎么看么,”姬恩笑道,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两个小酒窝。“你穿成这样来我的小店用餐,这里又不是什么高级餐厅,你肯定是不熟悉茜利姆斯,不然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苏翰暗道声真是机智呀!他一身灰色的西装三件套确实太正式了些,还挎着个考究的商务皮包,戴着个古怪的金戒指,与这家闲适温馨的小店风格完全不搭。他笑说:“我是从远土来的,过几天要去塔兰。” “你要去塔兰?!” 听闻姬恩显得很震惊,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苏翰也是一脸诧异,不知她为何炸毛,在他看来“来自远土”不应该是惊讶的地方么。 “你是说你要去北方的塔兰,你是名军官?” “姑且算是吧,”苏翰搞不太明白,那个小本上确实写着他是有军衔的人,他挑挑眉毛摸着肚子提醒道:“能不能先把我点的……” “噢!抱歉,我马上拿给厨房。”姬恩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她似乎不会走总要这样风风火火的。 苏翰从皮包里掏出了塔兰的通知小册子,他很奇怪姬恩怎会有那么大反应,在他看来塔兰无非就是个培训基地,教教新兵蛋子们如何开枪,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跟西点黄埔这些毛都不沾,而且他还听说那地方环境恶劣的要命。 通知小本里写着他应该在十个转日后前往一个叫冻石镇的地方报道。呵呵,这名字就真够降温的,苏翰在考虑去之前要不要准备身厚棉袄。册子上还贴心的给出了几条火车路线,离苏翰最近的一条就是在茜利姆斯站乘特快前往,上面没有提供飞行航班,他想花钱感受下头等舱的愿望也破灭了。 他正认真的端着硬皮小本,那个叫多兰蒂的男孩扭扭捏捏的端来了一杯咖啡,他睁着黑眼睛好奇的盯着苏翰,一副想走又舍不得走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情。”苏翰客客气气的问,他没把多兰蒂当成个小毛孩对待。 多兰蒂看向他手中的小本,歪了歪头说:“那上面真的画着一个夜莺吗?” “你想看看?”苏翰笑着将小本递了过去。多兰蒂紧张兮兮的回头瞧了眼,大概是看姬恩不在,这才小心的接过,像得到了一件宝贝似的翻来翻去,他发出惊叹:“哇哦,真酷,你叫苏……苏苏什么?” “han!那个字念‘翰’。” 小家伙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有佩枪吗?我哥哥就有一把,可帅了。” 苏翰被他呆萌的腔调逗笑,说:“当然有,不过不能拿给你看。”那把黑色的PSV-沙鼠就插在他左腰的枪套里。 多兰蒂拿着他的硬皮小本一直在念叨着真酷真炫之类的话,他伤感的说:“如果我以后也能去那地方就好了,跟我哥哥一样。”话刚说完多兰蒂就怔住了,他抬起头来,小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将硬皮本子老老实实的放回了桌上,绷着小脸说:“上面写着你是个恶魔。” “对没错。”苏翰坦然承认,这也是他将小本给多兰蒂看的目的之一,他想知道恶魔的形象究竟如何,听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还是人类的模样。”多兰蒂嘟囔道。 原来他不知道伪躯是什么,苏翰得出了这一点,不过看多兰蒂也没有跑开的意思,他问:“你害怕恶魔吗。” 多兰蒂摇摇头,表示大人只告诉他别跟恶魔走得太近,他是第一次跟恶魔讲话,感觉很新奇,而且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能跟我的朋友说起你吗,他们一定很羡慕我跟恶魔讲过话。”多兰蒂认真的问道,在他眼中恶魔就是厉害、神秘的代名词,和恐怖、畏惧这些根本扯不上关系。 “当然可以,你可以跟你的朋友说你遇到了一只恶魔,但是不要跟你父母说。”苏翰向他伸出了拳头,多兰蒂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苏翰要干什么。 “你还可以告诉你的朋友,恶魔们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就是要撞击一下拳头,我们可以试一试。”苏翰微笑起来。多兰蒂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抬起了他的小手跟苏翰对了下拳。“看吧,很简单。”小家伙开心一笑,以为自己学到了什么厉害的招数。 苏翰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恶魔的形象在镜世界中还不算太坏,起码能让人接受就就是了,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姬恩端着托盘从厨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她见多兰蒂站在这,和蔼的问道:“他没打扰你吧。” “打扰?没有,我们聊的来。”苏翰冲多兰蒂眨了下眼,小家伙会心一笑,抱住了姬恩的连衣裙。“他长得跟你真像,是你儿子吧。”苏翰问。 “不不不,多兰蒂是我的外甥,”姬恩撇撇嘴说,将一盘盘点餐放到桌子上。“他只是……被寄放在我这,偶尔能帮我点忙,你要芥末吗?” “不用谢谢,我是看你们长得很像。”苏翰看着姬恩和多兰蒂的头发说,同样的暗金色,到了深处就成了黑色的。姬恩抓了下肩膀上的发带:“我们家的人都是这样子,那——用餐愉快。”她抱着托盘,微笑着和多兰蒂离开了。 虽然这些菜名非常古怪,但至少味道还不赖,尤其是香草起司,酥软香甜,苏翰用面包抹干净了盘子里的最后一点鱼丁,看了眼怀表已近午夜了,他起身准备结账走人,去找这几天的住处。 姬恩告诉他花费10个银盾,他正准备掏钱时店门被人推开了,铜铃不安的晃动了一声,苏翰注意到姬恩的脸色明显一变。 一个人类和一个熊阿尼牟站到了柜台前。 那个穿黑皮夹克的男人手扶在柜台上,留着淡金色短发,身上带着股戾气,他平静的打了声招呼:“嗨,姬恩,生意不错嘛。”姬恩则是小声说不能等会再来吗!可她一看到那个高大的熊阿尼牟时就乖乖闭嘴了,从抽屉里甩出一袋钱来。 男人只是用手掂了掂,看着姬恩说:“嘿你瞧,我已经帮你免去很多,别再发牢骚了。”说完他就提着钱袋转身而去。 苏翰被这一幕搞得很无语,虽说这是混乱的旧城区,但这帮人当着客人的面就冲进来,一个收保护费的小弟都这么嚣张,看来旧城的治安真是差到极点了,他摇着头将金蛇放到了桌上。 “嘿!伙计!”那个熊阿尼牟粗声喊道。 苏翰知道是在叫他,因为他们刚才厌恶的对视了一眼。苏翰转过身去。那头熊一手挡着店门,一手给自己点上了雪茄,他用握着打火机的手冲苏翰比了个手势:无名指向里弯曲,其他手指张开,比成了手枪状①。 苏翰明白这是帮派之间的手语,因为方晨俞很懂这些,他没事就爱作死的乱比划。不过这个熊阿尼牟比的手势他不懂什么意思,反正不是“你好”、“西国人民欢迎你”之类的,然后他一扭头就跟同伴出了店门。 姬恩面色凝重的将找回的银盾放到桌上,她难堪的说:“抱歉,你还是快离开这片地方吧。” “我还要离开,有这么严重吗。”苏翰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小混混的警告有多大分量,真动起手来,他感觉自己完全能摆平他。 “你是外地人,如果有事情没处理完必须要住在附近的话,还请你小心一些。”姬恩在暗示他可能会遇到麻烦。 苏翰将指甲盖大小的银盾揣进了口袋,随口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他们是哪帮哪派的家伙,小弟都这么拽。” 姬恩摇摇头沉默不语,苏翰能感觉出来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说罢了,他也不想多管闲事,道了声谢后就离开了小店。出门打车直接说去茜利姆斯最好的酒店,司机诧异的看了眼这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绕了半个小时后把苏翰带到了目的地——米尔顿庄园。 司机师傅也是耿直,这酒店确实豪华的不行,一座几百米高波浪型设计的时尚蓝色建筑,整洁的白沙岩墙壁,富丽堂皇的玻璃幕墙,停在里面的都是奢华的汽车。 只是苏翰下来一看,右边一百米处就是姬恩的小店。 第五十三章 觐见 深夜。 米尔西莉娅,曼菲庄园内,黑衣侍者和女佣们端着银质器皿有条不紊的穿梭于宴厅和厨房之间,官邸的过道里站满了衣着华丽的各路大臣,他们或交头接耳,或碰杯畅饮,或是指着某一幅名贵的油画赞赏有加。 一位老人由两位侍女搀扶着慢慢穿过了人群,他既不参与讨论,也没有跟谁碰杯,深海结冰所制成的酒杯对他来说太重了些。 老人冲一处墙角微微扬了扬头,那里正有个倚靠着墙壁独自喝酒的年轻男精灵,他那狭长的耳朵上戴着三四个耳环,纯白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面容和常人无异,修身西装显得体型较一般人类男性更为挺拔。 “诺辛达!”老人竭尽力气喊出的声音太过微弱,还好诺辛达是一位敏锐的精灵。 “你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拉因赫茨。” “我将命不久矣,我比谁都清楚。” 诺辛达仔细审视着这位昔日老友,心中一阵惆怅,那个曾经驰骋战场威风凛凛的家伙现已成了需要人搀扶的老人。 “诺辛达,这次女王为何将我们召集。” “完全不清楚,”诺辛达如实回答,“我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国家,我的国家,但我却对奥斯兰了若指掌。今天除了守卫边境的指挥官外所有人都聚齐了,我肯定这和一场新的战事无关,大概女王有其他重要事项宣布。”他瞥了眼老人,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不过你还能拖着这副身体赶到让我很惊讶。” “任何原因都不能阻挡我响应女王的号召。”拉因赫茨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威严来。 “可你早已经卸甲归田了,我的朋友,安婕女王需要的是‘夕日雄狮’,而不是今日病猫。” 拉因赫茨听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又咳个不停,两位侍女端来兑了蜜酒的清水,又不停的顺抚他的后背。 诺辛达看着老友一副要死的样子,细细回味自己刚才的话也没发现有那么好笑。“还记得东凌岛么,那个曾经被你打下来的岛屿。” “我打下那么多地方怎么会单记着一个破岛,不过,东凌肯定是知道。” “你之前的部下丘尓因,正率领着两支舰队在铁海湾集结,准备跨越凶海,一旦过来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东凌,对这人有印象吗?” “丘尓因……丘尓因,丘尓因,”拉因赫茨陷入思索,“他姓什么。” “弗尔利穆。” “知道了,哈!这小子如今竟然权高至此,你向我说这个干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在一本人类撰写的书上看到过,我需要了解他。”诺辛达将酒杯放到了开满郁金香的窗台上。 “丘尓因在五十纪年前给我当副官,那时的他年轻有为,但不求功名,不图财富不好女色,起码在人面前是这样,不过我看的出来,他的野心很大,十分善于隐藏自己,不会对蝇头小利上钩。”时隔五十纪年的风尘,拉因赫茨对于这些仍铭记于心,但如果有人问他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他可一样都记不住。 诺辛达微微点头,他开始考虑如何修改已经制定好的作战方针。 “你没有事先问过安婕女王吗?”拉因赫茨靠上前问。 “问她什么,我跟女王的关系一般,很少私下里交谈。” “就是今天把我们都召集起来的事情啊!你有没有在听重点。” 诺辛达一脸迷茫,“为何对此事这么着急,一切等到晚宴时自会揭晓,我想应该是件天大的好事。” 正说着拉因赫茨身边的侍女将电话递给了他,这位身经百战贵族出身的老将颤颤巍巍的接过了电话,诺辛达看着他紧张不安的样子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拉因赫茨放下电话后没有过激反应,突然他眉目大开高兴地说了一句话:“《糕点屋》果然在全国停播了一天,拜托那群家伙还真是管用啊!” 他身边的两位侍女捂嘴偷笑,诺辛达则如同被雷劈一般一动不动。 “明天就能回家和我的夫人一起看到瓦拉蕾娅小姐了,你们竟然还藏着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公主,如果瓦拉蕾娅小姐能早些决意做演员的话现在已经火遍全世界了吧。”这家伙竟然为了一部电视剧如此上心,诺辛达气的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瓦拉蕾娅,我神圣高贵的暗精灵公主。”他两眼发直的说,“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后面的话掩盖在了他老友的喋喋不休中。 “……不过剧集能推迟一天播放真是太棒了!希望这集她不要为了那个小白脸懦夫卖掉糕点屋,明明是个男人非要吃软饭,我真搞不懂现在的女性,为何都喜欢那种剑都拿不稳的软蛋,如果她真要把糕点屋卖了哪怕以后会赎回来,我也要给编剧打电话投诉!”拉因赫茨一说起这个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诺辛达仿佛看到曾经的“夕日雄狮”骑士回来了。 “嗨晚上好,朋友们。” 诺辛达和拉因赫茨同时看去,一个笑容满面的男人正信步走来,鬓角带着细碎的银丝。彼雷瑟满脸堆笑的与拉因赫茨握手,然后恭恭敬敬的对诺辛达说:“瓦杜姆(夜晚安详)。” “瓦杜姆。”诺辛达也一点头。 “不好意思,夕日雄狮大人,我刚才听见了您是瓦拉蕾娅小姐的忠实粉丝。”彼雷瑟忍着笑说。 拉因赫茨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威严,秒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老头,他摸着胡子说:“是呀,人老了就这么点乐趣了,要是再年轻上那么几岁,我就骑着雷焰龙飞过去要签名啦!” “我恰巧有一个关系牢靠的朋友,她是瓦拉蕾娅小姐的闺蜜,若是您想的话,我可以要来她的亲笔签名照,签在写真集上说不定也行。”彼雷瑟十分有把握的说,但笑的很阴险。 “真的吗?!那太——嗯哼!”拉因赫茨注意到了他的两位侍女,这是他的夫人亲自安排的,可不能让她们回去禀告说“大人想要女明星的性感签名照”之类的,拉因赫茨只好清清嗓子道:“正常的签名就可以啦,彼雷瑟公爵,不知您今天到访所谓何事呢?” “是这样的,”彼雷瑟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小声说:“我想单独见一见安婕女王,不希望有人陪同,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知您能否悄悄会面下女王,传达下我的意愿。” 拉因赫茨为难道:“我已经退休了,安婕女王现在倒是很尊敬我,但是为你安排一场单独的会面,恐怕办不到。” “我会将她的最新签名写真集秘密带给您的,谁都不知道我能保证这点。况且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您只要传达下有冥府使者求见就行,我想女王会抽出几分钟来的。”彼雷瑟直接拿出了杀手锏,孤注一掷。 “这……” 拉因赫茨开始犹豫起来,左右不定的摸着自己的家族戒指,上面镶了个银盾大小的红宝石。思考片刻后他目光坚定的点点头,像立下了骑士的誓言,说:“我去拜访下泰瑞尔亲王,我跟他私下里关系不错,说不定他能帮你。” “非常感谢,您会准时收到我的小礼物的,注意后天早晨不要让仆人去拿《西风日报》。” 彼雷瑟不愧是个顾问,他的人脉资源渗透到了社会的各行各业,他只需联系歌普莎,然后让歌普莎联系瓦拉蕾娅小姐,这位暗精灵的公主只会躺在泡泡浴里随手签个名字,让她的经纪人寄到诺里阿达的邮局,然后彼雷瑟再打个电话,通知那里的某个朋友将这包裹连同后天的晨报一起送到拉因赫茨的家门口。这一切都只需他打两个电话搞定,如果不行,那就三个。 望着拉因赫茨笑呵呵离去的背影,彼雷瑟觉得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他将会是冥府的四位使者中唯一一个获得单独觐见的,获得单独觐见意义非凡,这意味着他有可能与安婕女王达成某种私下的协议,为己方带来更大的好处。 因为奥斯兰帝国那块的产业即将分崩离析,他短时间内又处理不动,稍有大动作便可能引来王室的警觉,他需要尽快另开辟一块市场,西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不提前搞好关系是不可能的。 诺辛达的听觉敏锐,刚刚的“秘密对话”他听得是一清二楚。他是位暗精灵,同样也是位身手矫健的游侠,一生仅献于幽暗密林的挽歌,他所认知的世界是寒冷刺骨的清泉与孤鹰翱翔的天际。诺辛达不理解彼雷瑟为何非要单独觐见,他只觉得这恶魔狡猾无比,目的性很强,但同样值得信赖。 “如果每个暗精灵都能像你一样,坚定不移的和我们站在一起,西国的胜算会高很多的。”彼雷瑟举杯对诺辛达说。 “如果每个恶魔都像你一样只为私利,我想我们的联盟撑不了多久的。”诺辛达笑着回敬道。 彼雷瑟嘴角上扬,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夸一只狐狸勇猛它只会摇尾巴走开,但夸它狡猾奸诈它却会满意的露出利齿。恶魔不介意别人说他们有多坏,反而害怕别人说他们有多好。 彼雷瑟望着一楼大厅里的重臣,忽然说:“现在是西国最艰难的时代,说句不好听的,人心很散,特别是伊利昂王子又出了这种事情。” 诺辛达听到后抬起来了他灰色的眼睛,警告道:“我当做没听见你说起伊利昂王子,你若敢在安婕女王面前提及,任何事都要告吹。” “但是卡赞绝不会动伊利昂的,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人质在他们那边,会让我们不敢贸然出击。” “所以这也打乱了我之前的部署……”彼雷瑟突然抬起只手打断了诺辛达,从衣兜里上下摸索着震动的手机,他的手机太多,掏出来两三个才确定是哪个在响。 来电显示的头像是个可爱的雌性恶魔,就是公投时安洛瑟的那个漂亮女手下,用的是一张她嘟着嘴坦胸露乳的自拍照,她也是此次的冥府使者之一。这会儿应该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一个人无聊,所以就问问彼雷瑟什么时候回来。 第五十四章 格伦兄弟会(上) 米尔顿酒店的客房内,苏翰正****着上半身蜷缩在按摩浴缸里,他刚刚从蒸气浴里头出来。 按摩浴缸的下面摆放着一只深海寒冰的酒杯,这酒杯极有分量,摸上去异常冰冷,用来喝黑女巫这样的烈酒再适合不过。苏翰抓起了冰桶里的酒瓶,龟纹玻璃的铜质铭牌上确实写着此酒叫“黑女巫”,65度的口感跟“烧刀子”差不多,但他喝起来却跟可口可乐味道一样,人类的烈酒对恶魔来说还是太清淡了些。 这几天里,苏翰一直住在最好的套房,一个人霸占着三间卧室和三间浴室,享受厨师、管家、服务员们七对一的服务,那个暑假租房子天天顶着大太阳出去买菜的男生摇身一变,成了茜利姆斯最尊贵的客人。 他的私人管家曾暗示说:“我们提供全套按摩服务服务服务,从面部护理到全身按摩一应俱全。”苏翰看他神神秘秘的,秒懂他的意思,马上说那行啊,赶紧来呗还等什么。等按摩小姐进来后他就傻眼了,她是个猫阿尼牟,一身白色的蓬松毛发也是可爱的不行,手掌软的和棉花糖一样。苏翰老老实实的跟她聊了一小时天。 客厅的立体环绕音响里正播放着类似德国战车的重金属乐,地毯上散落着一个CD盒,封面上是个摇滚乐队:主音吉他手和吉他手是一只刺剑羊阿尼牟和一只沙狐阿尼牟。主唱应该是个血裔,因为只有他没戴墨镜,露着红色的眼睛。贝斯手和鼓手都是人类大叔,脸上有着夸张的纹身。键盘手是个人鱼,缠着黑色的骷髅头巾。 苏翰躺在香喷喷的浴缸里,双手枕与脑后,跟着这疯狂的节奏点头打拍子。他拿起无线触摸屏随便换了个台,换到了一个有关美食的综艺节目:场外主持人是个梳着背头的肌肉大叔,正举着话筒端起一盘黏糊糊看起来很糟糕的食物,他周围的游客也是怪模怪样,一个个都长着副死鱼脑袋,兴高采烈的冲主持人发出嘘嘘的倒喝彩。 “现在让我们品尝一下来自赫尔基诺这座沿海小镇的著名美食。”电视画面上艳阳高照,一排排的棕榈树透着斑驳阳光,热闹拥挤的小镇街道满是来往的游客,场外大叔摆出一副滑稽的表情冲围观的人鱼展示了下手中的盘子,赢得了一阵哄笑声。 “据我了解这是用浅海里的带类植物和深海树的可食用茎块,搭配美味的鱼油凉拌而成,这在当地可是有名的美食,”大叔抖了下脖子,深吸口气,用叉子挑起一块放进嘴里,一番咀嚼后露出一个酸爽的表情,凹苦着脸说:“我是说这仅对人鱼而言!”四周的人鱼发出了奇怪的笑声,他们纷纷冲着镜头做鬼脸和一系列搞怪的表情,现场气氛相当的轻松活跃。 “欢迎来到赫尔基诺,这里天气晴朗热情四溢,虽然食物有些不合胃口!”大叔微笑着搂过一个沙滩装的人鱼一起冲镜头摆出pose。画面切到俯瞰摄像机,一座碧蓝海边的优美小镇出现,远处的风帆和垂钓的小船飘在如天空般湛蓝的海面,画面中不时有冲浪者发出的呼喊,好似温暖惬意的夏威夷海滩,随后便插入了节目广告。 半小时后苏翰才从浴缸里面爬出,他一蹦一跳的来到餐厅,穿过一张可供二十人用餐的象牙木餐桌,餐桌的尽头却只孤独的摆着一套餐具。 但“孤独”注定是一个跟恶魔无缘的词语,几世的轮回,造就了恶魔们独来独往个性。 他从盘子里捻起块不知名的肉类,味道果然比姬恩店里的煎肉好太多。他裹着浴袍在大厅中跳起了MJ的太空步,再一按无线触摸屏,窗帘自动关闭,立体成像仪的光线汇聚,大厅呈现了一个虚拟的3D舞女,火辣的探戈舞女郎,但她跳的可不是探戈,只是说她穿的像,苏翰就跟个小蜜蜂似得同她一起翩翩起舞。 一阵敲门声传来,侍者能听到套房内嘈杂的音乐声,一般住在这里的客人听古典乐的居多,喜欢重金属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大声喊道:“苏翰先生,您的衣服已经送来了,现在方便进来吗?” “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就行。”苏翰回道,同时调小了些音响的分贝。 …… 这已经是他在茜利姆斯待的第六天了,一个人握着大把的金钱逍遥快活还是蛮爽的。彼雷瑟开始给他的3000金蛇早就挥霍完了,他一直在用那个长条水晶支付费用,就这么一个几厘米长的小东西,却蕴含了无限的力量。每次插进去,黑珠银行就会从他的金库中转移些金子。 再过几天苏翰就要启程,坐火车前往冻石镇报道。他委托酒店的私人管家买好了御寒的衣物,整齐的打包成一箱放在卧室的角落里,明天晚上他提着就可以走。 他查阅过资料,塔兰位于西国北方,冬季要比神木周边的地区来的更早更凶猛,那里常年天寒地冻,所有御寒的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在这五天时间里,苏翰对于茜利姆斯有了个全新的认识。昨天晚上返回酒店的途中,他被抢劫了,是两个拿手枪的匪徒干的,他们大概是看苏翰穿着高档应该是个有钱人,而且年纪轻轻的,不抢他抢谁。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抢的是位塔兰的军官,而且还是个恶魔。 苏翰没有杀掉这两个花了眼的匪徒,反而与他们来了个“促膝长谈”。手掌固然重要,手背也亦如此,他打算先了解下手背。通过打探,苏翰大体了解了茜利姆斯的情况,阴暗面的情况,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哥谭也不过如此,强盗土匪之流横行,帮派组织是这座城市的主角,势力不容小觑。 他换上了洗过的衣服,系好衣袖的扣子。他将那块刻花怀表送给了街头的乞讨者,因为带着它苏翰总感觉假惺惺的,而且那个老人迫切需要吃顿热饭,再添几件厚实的衣物。 收拾妥当后,苏翰乘电梯来到了酒店大厅,还没走几步立刻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您要出行吗,还是去健身室?”苏翰说我只想出去随便走走,经理却一再表示今天有位很棒的私人教练,是位年轻漂亮的豹阿尼牟,她十分乐意陪您一起运动…… 苏翰干笑着一直拒绝他直到走出酒店大厅,这位大堂经理过于热情的服务态度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每晚1500金蛇的价格就体现在这里。 不得不说在过去的几天里,苏翰过得确实很风骚。 第五十五章 格伦兄弟会(下) 大街上的风冷飕飕的,街道两旁种植的铁冠树呈现出黯淡的色彩,黄褐和淡金色的阔叶几乎成了棕色。苏翰手插口袋紧走两步,带着股寒风推开了姬恩的小店。 姬恩一如既往的为他端来了热腾腾的咖啡,几天下来,姬恩和多兰蒂已经跟他很熟了。 “你过几天就要走了呀。”多兰蒂仰着小脸说,有些不舍的样子。 “141转日晚间的火车。”苏翰微笑道,一如既往的跟他对了下拳。“还有一段时间呐,小老弟。” 姬恩为他端来早点,几天下来,她对苏翰的戒心明显降低了很多,她关切的说:“这个季节去塔兰可不是好时机,你大可等到寒冬过去了再考虑回塔兰。我有个同学和你是同期,他也要去受训,说不定你会遇上他的。” “你的同学?你刚刚毕业是吗。”苏翰觉得姬恩年纪不大,跟自己一样二十几岁的样子。 姬恩点点头说:“我是刚毕业,回到家乡开了家小店,因为战事的原因生意不怎么景气吧,好歹也能维持生计养活自己。”她说得很谦虚,实际上这里的生意不错。 “这店面都是你自己装修打理的?我觉得很漂亮,带着个人风格,我看得出来。”苏翰指了指四周说。 姬恩受到夸赞笑了笑,这的确是她一人置办的。“毕竟我学的就是这个,设计、装修加上朋友们的一点帮助,比专门花钱请人来做要便宜的多了。” 果然是这样,苏翰叉着煎蛋环顾四周,他也是学室内设计的,所以一眼就看的出,他在远土有不少朋友和姬恩一样是个人创业,在街头租家小店铺卖肉夹馍,女生就加盟个连锁成衣店。 不过这几天下来苏翰发现了一个怪象,就是这家小店里没有其他的服务员,哪怕是到了饭点客人激增也只有姬恩一人在忙,他问道:“为什么不请个伙计来帮忙呢,我看来的客人也不少,请个人开销也没多少吧。” “不是开销的问题,而是找不到人手,”姬恩无奈的说,“之前是很好找店员的,但自从新闻里报道说奥斯兰帝国蠢蠢欲动要打过来时,很多年轻人都去军队了。” 她说完深吸口气,慢慢垂下了头,盯着脚上的小皮鞋陷入沉思。“我有个表哥,这家店就是我和他一起买下来的,之前都是他跟我一起打理,但现在他正从第一舰队里服役。” 苏翰看她神情肃穆,以为是她的表哥出事了,但姬恩说是因为她的父亲,她父亲七十个转日前接到命令去了东凌岛,戍守前沿岛屿,如果奥斯兰真的打过来,那么东凌自然首当其冲,她的父亲就可能会有危险。 苏翰知道东凌岛是什么地方,这几天电视上还有《西风日报》中到处都是东凌岛的消息,专家说东凌群岛牢不可破,它们会像钉子一样扎在西国东海海上防线,并且有关学者指出这个季节凶海里的深海生物们正值发情季,奥斯兰帝国选在这种时候进犯西国无异于自杀,他们会连东凌群岛的影都看不见,从铁海湾驶不出三个转日就会葬身鱼腹。 对于“有关学者”的言论苏翰当然嗤之以鼻,在远土待习惯了他知道这是群吹牛不打草稿的家伙。 姬恩还在说着她的同学和前线战场上的事情,苏翰想不到这个国家竟还有那么多有志青年,他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自然体会不到亲人朋友在前线的感觉,他所理解的战争只停留在电影里,《珍珠岛》、《拯救大兵瑞恩》之类的。 苏翰干巴巴的安慰了姬恩几句后,两人陷入沉默。 多兰蒂突然指向窗外大喊道:“快看,下雪了!” 三人同时向外面望去,阴沉沉的天空飘下了雪花。是场小雪,晶莹剔透的细碎白雪带着优美的弧度,融合在了朦胧的视线里。 姬恩打破沉默,开心的说:“在冬季茜利姆斯会有盛大的冰雕节,那些街头艺术家们提着工具和颜料桶,为冰雕刻画眼睛涂彩上色,最后冰雕会被密言术唤醒,大街上满是跑来跑去的小动物,都是用冰块做的。” 密言术,苏翰有所了解,可以跟世间万物对话,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可以。那一到冬天,茜利姆斯岂不成了个童话王国,那些被施了魔法的各种冰雕一起活过来,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属于拍动画都不用加特效的那种。 姬恩啜饮了一口热茶,望着窗外问:“远土也会下雪吗?” “当然会下了,我也打过雪仗堆过雪人的。”其实苏翰小时候根本没见过鹅毛大雪,他上了大学才见过真正的冬天。他经常被北方的室友调侃说“雪仗都没打过,用不用我教你堆个雪人。” 姬恩笑说:“我是很想去远土看一看,可惜申请非常艰难。” “当然艰难,这又不是办护照,你是要穿越两个世界。 “那远土的居民懂得密言术吗?”姬恩问道。 “不,远土世界没有密言术,你们这里才有。” 姬恩转过小脸:“你被塔兰选中,是因为你有密言术的天赋吧,我知道有密言术天赋的人会额外加分,申请也会很轻松。” “不,我不是很清楚。”姬恩听闻露出困惑的表情。苏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没问过彼雷瑟是如何帮他搞定入学的,总不能跟姬恩说是走后门的吧。 “大概、因为我是个恶魔,你知道少数民族也会自带增益buff的,所以我被录取了。”苏翰不知道编的靠不靠谱。 过了一会儿,姬恩问:“增益buff是什么?” …… 两人正感叹着雪景闲聊,苏翰的却显得心神不宁,他注意到落雪的大街上有两个面相不善的人徘徊很久了,他们藏在小巷里的出口鬼鬼祟祟的,猛盯着窗玻璃后的姬恩,脸上的表情像是饿狼看见了一只肥美的羔羊。 那二人嘀咕了一会儿后,他们冲姬恩狞笑起来,然后一步一摇的穿过马路,看样子是要进来。 “该死!”姬恩骂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她要给方兹坦打电话,方兹坦就是前些天来收她保护费的男人。 苏翰见姬恩紧张的不行,看来她平时应该没少被这些流氓混混骚扰。“别担心,他们不会乱来的。”苏翰平静的说,对付阿尼牟人他或许没什么把握,但两个人类小混混是不在话下的,再怎么说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恶魔,这只是新手区的两只小野猪而已。 那两人踱着四方步的走进了小店,其中一个眼眶通红的人抹了把脸,如痴如醉的深吸口气,对同伴说:“闻到没,这里可真香。” 他的同伴个子挺高,脸色苍白,不怀好意的看向正打电话的姬恩。“哈哈,我闻到了,就是这妞儿身上的香味,蹭在她大腿上一定很爽。”“嘿嘿嘿……不错嘛,我倒是想尝尝她脚趾间的味道。”他舔舔嘴唇怪笑着说。两人带着副病态朝这边走来,个高的人还掏出把匕首,一把真正的战术匕首。 苏翰脸上的表情比踩到屎还难看,他在想这二位爷是一人吞了个手榴弹么,言论如此豪迈,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种人要是放在远土,大街上遛弯儿都遛不过三秒,马上就会有巡街的警察上来查身份证的。 姬恩见他们要过来,吓得手机没拿稳“啪叽”一声掉到地上,多兰蒂则是努力藏到她身后,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恐惧。 看到这,两个男人笑的更加阴冷,高个子得瑟着匕首说:“你要找方坦吗,方坦很快就要完了,你以后再也指望不上他了。” 另一人阴险的说:“不过以后你可以求我来罩你,用小嘴来求我,你觉得——”接来下的话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里,因为他的四颗牙齿已经飙出去很远。 苏翰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拳,当然没用全力,然后他迅速拔枪对准了另一个人的脑门,对方的手正停在腰后。 “你俩搓逼当我是空气是吧。”苏翰示威性的打开了保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本来已经拿出了冥戒「戈努玛斯」,但又放了回去,他觉得用拳头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显然这两人没听过“搓逼”这种叫法,不过也能感觉出不是什么好词儿。被枪顶着头的男人没有丝毫慌乱,红肿无神的眼睛里还透着股迷幻劲儿,他嬉皮笑脸的摆了摆手,吐字不清的说:“姬恩……你什么时候又跟这小白脸搞上了,呵!衣服不赖嘛……”在他的脏手伸过来前,苏翰一脚把他踢出去几米远。 这两个营养不良的混蛋挣扎起来,抹了把嘴上的血迹,由于被枪指着他们不敢造次。拿匕首的人冷哼一声,冷酷的冲苏翰比了个手势:朝向地面的V字,铡刀一样向下挥去。这是你死定了的意思。 小野猪发动了单体嘲讽。 这是苏翰一周内被人比的第二次手势了,他咬咬牙忍了又忍才没开枪,现在还没到时候,他压着口怒火背对着姬恩和多兰蒂,挑起嘴角冲二人露出个微笑,恶魔张开了尖牙。 …… 待那二人骂骂咧咧的离开后,苏翰安慰了姬恩几句,她和多兰蒂都吓坏了。好在姬恩是个坚强的姑娘,旧城区的人们多多少少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她平静下来后,苏翰装作“我在四处看风景”的样子,随口问道:“这些小混混最近还来过吗,以前他们有没有要挟过你之类的。” 姬恩低头看着双手,沉默了好久才吭声,“偶尔会来,都是方兹坦帮我摆平,我的钱也不是白给的。” 苏翰知道方兹坦是谁,那个淡金色短发的男人,他说过替姬恩免去了不少费用,苏翰又问道:“看上去他们来头不小,是哪个帮派的家伙。”过去的几天里,他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但姬恩的口风很紧,一直没给他答复。 姬恩端坐在对面,清澈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霾,她捧着茶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苏翰急忙说:“不想提这个也无所谓,我只是好奇想了解一下,就跟大学里的暑期社会实习调查一样,塔兰也有分配的课业……”他随口胡编道。 姬恩被逗笑了,知道他是乱说的,她露出个笑脸把黏着她的多兰蒂支走,这回她没找借口推辞,叹口气说:“他们是格伦兄弟会的人,你见到的那个来收钱的男人,他叫方兹坦,是我幼时的朋友,他现在是格伦兄弟会的一个小头目,所以我交的钱比其他人要少很多,只有一成,这片地区的其他老板,都是按规矩交三成的。” 苏翰一听重头戏来了,他还装模作样的从皮包里掏出个小本,认真做着记录,搞得还真像暑期社会调查一样。但他喵的有哪所学校会让学生调查黑帮的?! “你的朋友,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方兹坦。” “方兹坦?他姓什么。” “他没有姓。”姬恩一愣。 “没有姓氏?”苏翰很诧异,又问:“你也没有姓氏?” “我怎么可能会有姓氏,只有家族的成员才会有,你看我像出身在有钱人家么。”姬恩苦笑说。苏翰觉得姬恩完全不像是家境不好的女孩,他认真打量起姬恩来,她的穿着确实很普通,只是苏翰带着“漂亮女孩子家里一定不缺钱”这种思想先入为主了。 没有姓氏这点倒出乎他的意料,原来镜世界里平民是没有姓氏的,姓氏是家族才有的东西,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苏翰瞟了眼窗外,大街上蒙了薄薄一层雪花,那两个混混闪身消失在了尽头的巷子里,他已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看来这格伦兄弟会实力不弱,不是那种街头渣滓随便组织起来的。他收好笔记本,站起身最后问道:“在哪里能找到方兹坦,我想跟他聊聊。”这只是苏翰想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姬恩摇摇头说不知道,方兹坦怎么会跟你这个陌生人聊天,她瞥见了苏翰怀里一闪而过的枪带,略显紧张的问:“你不是要找他麻烦的吧,方兹坦跟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是个坏人……”说起这个时,姬恩大方了很多。接触下来她觉得苏翰人还不错,起码没像有些人一样凶巴巴的、或者色咪咪的看着自己。 “不,你想多了,是其他的事情。”苏翰将一枚金蛇放在杯子旁。 外面的窗沿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花,在这个季节看到雪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苏翰打开窗户把脑袋探了出去,冰凉的空气吹散了房间里浑浊不堪的气息,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外面的天空异常阴沉,看样子有变成暴风雪的趋势。 第五十六章 灭口 幽深的城市小巷里,有两个嘴角滴血的男人在骂骂咧咧,整条巷子里散发着一股垃圾腐烂的恶臭,脏水顺着墙角流向外面的下水道,平时除了环卫工人进来装卸垃圾外再无人进出。 脸色苍白的男人咬着牙说:“真是个碍事的家伙,那人在姬恩那干什么。” “谁知道呢,他力气有点大,早知道我就直接用枪了。”另外一人叼着根香烟,针织帽上沾满了雪花,他的同伴正靠着墙根打电话。 “喂汉斯,方坦没在店里,去别处找找吧,他是死定了。” “我说他没在姬恩的店里,他肯定跑路了,犯了这么大事儿,啊?你还要我们蹲在这,他不会来的——喂?妈的!”男人捏紧了手机,气愤的咒骂道。 “汉斯怎么说。” “他要我们继续守在这,他说方坦一定会来,这些个死人鱼真是没脑子。”他说话时冻的直跺脚,冷风一吹,脑袋也比刚才刚才清醒了很多,接着说道:“我看我们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吧,这鬼天气冻的我舌头都伸不直了,听说老皮那儿来了不少新人,就去他那了!”他的同伴点头表示赞同。 老皮是旧城有名的奴隶贩子,西国早已经废除了贵族制,奥斯兰帝国却依旧在沿用。奴隶买卖在奥斯兰是个极其暴利的行当,这些凶残的奴隶贩子们从世界各地搜罗年轻女孩,大都是人类和阿尼牟人,辗转经手三到四次后这些可怜的被拐卖的女孩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像老皮这样的职业贩子,从西国的沿海城市赫尔基诺装船,沿着安全航路进发,不出14个转日就能抵达落羽湾,一个阿尼牟或人类稍有姿色的女孩能被抬到十一二万金蛇,如果是精灵,那就是天价了,也没什么人敢买。 “听不少伙计都抱怨说在旧城待不下去了,没什么赢头,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着老皮跑水路。”脸色苍白的人说。 “跑个鬼的水路,你以为凶海这么好走,真要那么简单,奥斯兰不早打到米尔西莉娅了,”针织帽嗤之以鼻道,“给你说,凶海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反正我宁愿在茜利姆斯紧巴巴的,我也决不会上船。” “我就随便说说……”他突然想起些什么,“我听汉斯说格伦来了,你说他为什么来旧城,难道就是为了处理个方坦?” 针织帽哈口气搓着手说:“这种小事情格伦恐怕都不知道,汉斯就能处理了,旧城的收益是地盘上最差的,格伦来肯定不是为这事儿。” “嘿,你那还有蓝货吗,我得来点儿提提神。”男人的鼻头冻得通红,蓝货是个暗语。 针织帽掏出根烟,在烟盒上杵了杵说:“哼!你想多了,下批货还得八个转日才到,先用这个顶顶吧。” “属冷的,粘牙。”男人摆摆手道,他说的是句黑话,意思是没劲儿,不习惯。 针织帽将烟叼在嘴里,嘟囔道:“不知道他们这趟走得顺不顺利,要是给海岸警备队扣下了,下次不知得挨到什么时候。” …… 巷子的拐角处,苏翰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格伦兄弟会……那叫格伦的不就是他们的头儿么,处理个帮众也得老大亲自来?苏翰有些不能理解。 他从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在两人背后坏笑着说:“二位就别走了,地狱里可是很暖和的,要不要下去试试。” 冷冰冰的声音在巷子里蔓延,戴针织帽的男人愣住了,他立刻转身掏出了手枪。他的同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看清是刚才的年轻人后,突然发疯似的大笑,他正想找点乐子来着。“呦小哥!我们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跑来了。” 苏翰沉默不语,他正考虑着留哪一个,这两人都是硬骨头,他知道不用点暴力是扒不出什么消息的,但当着姬恩和多兰蒂的面他不想这么做,恶魔总会给世人展示美好的一面。 见他不说话,两个帮会成员相视一笑,以为是他脑子不好使。针织帽抖了抖枪,他见苏翰穿得很体面一看就是有钱人,凶狠的说:“把钱包手表撂在这,你就可以滚了。”他完全没有考虑清楚眼下的情况,人家能白送过来给你抢? 苏翰的目光移向他。 “就是你了。” 他猛地晃动身形,速度异常迅捷。针织帽冲他连开数枪,他这种没经过训练的人准头很差,加上苏翰的动作实在太快,雪花中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在左右急闪,一时间阴暗的小巷里被火光映的忽明忽暗,枪声的回音很大,几枪未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把黑矛呼啸而出,狠狠的贯穿了针织帽的胸膛,滴血不沾的没入了冰冷的墙壁之中,而他根本没看清黑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如何掷出投矛的。 拿匕首的男人狞笑冻结在脸上,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是人类,但已经晚了,针织帽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胸口喷涌着鲜血,他见状立刻扔掉了匕首,身体吓得打起了摆子,结结巴巴的说:“抱歉抱歉抱歉!刚刚我们不是有意的,放过我吧,我道歉……我道歉!我再也——”话没说完,长矛抵在了他的脖间,苏翰冷声问道:“你说方兹坦死定了,为什么。”他这么问仅仅是出于好奇。 男人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你想知道?我说了你要答应放过我。” “那是自然的,我们无怨无仇。”苏翰板着脸说,他手里的黑雾长矛化为游丝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男人点点头,突如其来的解脱感流遍全身,肌肉松弛下来导致他的脸色通红。苏翰带着心照不宣的平静笑容看着他,知道他是在左右衡量。 最后男人看了眼死去的同伴,脸色又变的惨白,他说:“因为方坦私自少收钱的的事被捅出去了,那家伙不走运,正巧碰上格伦来茜利姆斯,这回可没人敢再帮他,所以他死定了就是这样。”他说完后紧盯着苏翰,嘴里喃喃道:“我、我可以走了吧。” 苏翰挥挥手,他便转身就跑,只是他还没拐过弯去,枪响人倒。 苏翰用他同伴的枪杀了他,然后又朝地上的针织帽开了两枪,他带着皮手套,脚印会很快被雪花掩盖,这种小巷里也鲜有人来,所以没有任何线索。等到警察发现他们时,他们就只是两具冻的硬邦邦的尸体。苏翰杀这两人不是为了姬恩,而是他们的作为触怒到了恶魔。 苏翰拍了拍肩头的雪花,准备返回酒店。染血的尸体甩在身后,他边走边想,最近一次犯事是什么时候来着,应该是在高中时代,他在高中时就已经劣迹斑斑。 人行道上落雪纷飞,苏翰久违的点上根烟,他回忆起了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是他上高二时破例参加了学校的运动会后,他是给自己定下规矩不参加此类活动,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又有多大自制力,谁不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 那次运动会他包揽了所有项目的冠军,文化成绩又是班上前几名,一时间风光无限,各班稍有姿色的女同学都在打听他的名字。惹的不少人人嫉恨,一个叫“苏翰”的男生一时间树敌无数,高中部里看不顺眼他的人能排成几个护旗小方队,他们无一例外的在想,凭什么这个闷瓜运动会上能跑赢体育队的人?凭什么他瘦不拉几铅球能扔这么远?在他们眼里这明显就是打了兴奋剂作弊,但也仅仅是找个理由而已,因为苏翰害的他们唯一能在全校师生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也没有了。 某个晚自习后,苏翰拿着课堂笔记和讲义去了学校操场,就是常说的“去站场”,但他这边只有他一个人。学校的情侣们都知道,晚上在塑胶跑道散步时要远离南墙的沙坑。苏翰夹着笔记讲义独自站在几十个人面前,他是个“刻苦学习挑灯夜战”的好学生,他做的坏事老师家长都不知道。面对几十个飞扬跋扈的少年,他将笔记放下后露出了恶魔的微笑。 苏翰慢悠悠的走在飘雪的大街上,回忆起了那晚惨叫哀嚎的几十个人,他就跟黑客帝国里的尼奥一样以一敌百,揍得他们点脾气都没有,他记得他打完后拾起了讲义,正好撞见了晚上来跑步的同学,他们直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一大群人在地上哎呦哎呦,苏翰冲他们咧嘴坏笑,用还沾着血的手向后捋头发。 班上曾一度传闻苏翰有个黑道家族撑腰,这就导致接下来的高中生涯他身边净是些小太妹之类的,每次他吃完午饭回教室,他的桌子和椅子上总坐着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她们豪气冲天的说以后就跟着苏翰混了。搞得那些老实文静的同学都不敢跟他讲话,最后毕业了同学录都没勇气要。 苏翰平时是很懒散,但疯狂起来也会很骚。 第五十七章 变故 一到喝下午茶的时间,姬恩小店里的客人猛增,来的大都是些附近的熟客,旧城区的一些老人,年轻人大都搬到茜利姆斯的中心城区住了。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很喜欢这里舒适的环境,下午一两点钟,他们会准时过来,戴着老花镜安安静静的看今天的《西风日报》,桌子上一盘蓝纹奶酪和一杯香茶。有的老爷爷干脆打起了纸牌,边出牌边向嘴里扔着小点心。 这家休闲餐厅俨然成了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其实这些老人来还有其他的理由,彼此间心照不宣。 姬恩无疑是个勤快聪慧的女孩,一个人就将小店打理的井井有条。“她要是能做自家儿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就是老爷爷老奶奶们频频光顾这里的另一个原因,他们三天两头的就会来叨叨此事,同时提防着“竞争者们”先下手为强。姬恩对此却颇感头疼,她一直在婉言拒绝着老人们的好意。 “姬恩呀!我跟你说别忙了,赶紧歇着吧……”慈祥的老奶奶爱怜的看着未来的儿媳跑来跑去,生怕累坏了身子骨,但姬恩天生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老奶奶皱眉嗔怪道:“我说你呀,血糖那么高干嘛还点那么多甜食,小心吃死你!” 坐在邻桌的奶奶不乐意了,敲着桌子还嘴道:“我就喜欢吃甜食,你看姬恩烤的饼干多香,以后姬恩来我们家了,她天天给我烤,怎么样?气死你气死你!” “切!谁跟你说姬恩要去你们家了,你那个孙子哪有我们家的好,姬恩可别听她的啊,我跟你讲高尔斯马上就从王都的医学院毕业了,外科医生的薪水高着呢,对了,那小子联系你了没?” “联系了……”姬恩尴尬的将奶油蓝莓派放到邻桌,抱着托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觉得怎么样?我这孙子老实着呐,不抽烟不喝酒,将来准对你好!”老奶奶说的朴实无华,以她这种年龄段的目光来看,男人老实本分不赌不嫖不打老婆就是最大的优点,更别说还有个高薪的工作。 “呵呵……高尔斯人很好……”姬恩心里一阵无力感,那个老实巴交的医学院高材生确实尝试着跟她聊过天,是“尝试”过!他长这么大好像还没跟女孩子说过话似的,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种男生也只能用人很好来形容了,起码人家心地是善良的,但现在的女孩可能会喜欢这种人吗?答案是绝对的否定,谁也不想跟一个木讷的闷瓜在一起,能说会道再加上一点点的坏心肠,这样的人才更有吸引力。 姬恩是个极其正常的女孩子,她的评判标准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很低了,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就行,不求长得多帅多高薪。但眼下很多男生反倒需要女孩来操心,他们还没准备好担负起男人的责任。 老奶奶们看着姬恩扑朔迷离的眼光,心里都在默默感叹:“最深的恐惧还是应验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小店内又传开了一种新的说法。“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经常光顾这里,据说他住在米尔顿酒店,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而且每次来姬恩都与他相谈甚欢。”“姬恩这种单纯的姑娘可能会被这油嘴滑舌的坏蛋骗走的。”“不行不行,姬恩已经内定了,不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老人们产生了一种危机感,这几天他们加班加点的来蹲守。 所以苏翰每次推门而进时都会感受到老人们和善的眼神,那各个都是笑里藏刀一副“不用说了拔剑吧”的样子,吓得他好几次不得不紧攥腰间的手枪,对于老人们为何会这样他当然是一脸懵逼。 姬恩坐在收银台后活动着脖子,她刚才一直在书写信件,尽管发邮件会更快捷,但她觉得那太冰冷了,她抬起头,看见多兰蒂在跟客人聊天,客人们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她打算等会再让多兰蒂去跑个腿,把信件投递了。 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随后店门被人猛地撞开,方兹坦神色紧张的冲了进来,他还穿着那身黑皮夹克,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姬恩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恼火的问:“你来干什么!” 方兹坦看上去是被吓坏了,他的身体哆哆嗦嗦伏在柜台上气势全无,喘着粗气说:“快!快离开这儿!姬恩你听我说,马上带着多兰蒂离开这里,去你亲戚家,马上!” 姬恩皱眉,厌恶的看着方兹坦憔悴的脸庞,他应该好几天都没刮胡子了,她压低声音说:“你快滚开,这次的钱已经给你了,没事别来烦我。” “不是这样的!” 方兹坦猛一拍桌子,吓得客人们齐看向他,姬恩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 方兹坦瞪着眼睛,凶狠的说:“格伦来旧城了,妈的他脑袋抽风,他知道我向你少收钱的事情了,汉斯在通知其他人找我,你一定要快走,不然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他的语速极快,姬恩根本没听清他云里雾里的在说什么,她推搡着方兹坦警告他别打扰客人们用餐,谁知他一把打开了她的手,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冷酷眼神,一字一顿的说:“格伦,他要来杀我了,你不走,也会跟着完蛋。” 姬恩当然知道格伦是谁,旧城区的所有人都知道,仅仅听到这个名字就让她的身体一点点僵住,眼神涣散的瘫倒在了椅子上,她醒悟过来,一下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怎么会知道的,不是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的么……” 方兹坦轻蔑的笑了一声,说:“相安无事是因为我一直在管账目,格伦从不过问旧城的事情,他也更不会来这种小地方,但是今天他来了,一核对就发现了问题。” “那我把欠的钱都补上……”姬恩无力的说。 “这三个纪年里你总共欠了3400金蛇,但即使你拿的出来也帮不了我,我被处决了,你觉得你能在这撑过十个转日吗?”方兹坦摇摇头,“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所以不用考虑留在这了,用这笔去哈玛再开家店铺,去找你父亲或者舰队里的表哥都行。” 姬恩拽着裙角手足无措:“可我、我怎么去他们那儿,他们还在服役——”。 “我不知道,反正事情被捅破了,我是跑不掉,你快收拾东西先离开这,随便去哪避一阵子。”方兹坦摸出了他的钱袋,硬塞进姬恩手里。“这里面还有点钱——喂!别愣着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姬恩被他的吼声吓到,眼里噙满了泪水 方兹坦没理她,而是快步朝客人们走去,拍着手大喊道:“嗨嗨!用餐时间结束了,现在都给我滚!”一个老人盯着他嚣张的态势,不满的用餐刀敲敲盘子。方兹坦冷哼一声,直接掏出了手枪,指着众人说:“我不想再提醒你们第二遍,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见他拿枪,十几个客人立刻起身,二话没说匆匆忙忙的向外跑去。多兰蒂惊恐的站在原地,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委屈的抹着眼泪。姬恩连忙上前抱住了他,安慰道没事没事。 “你听我说现在得——” “你给我闭嘴!”姬恩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她的眼泪滴到了连衣裙上,她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但现在还要变得更糟。“你也给我滚出去!”她怨恨的喊道。 方兹坦还想辩解,他刚一靠上前来,姬恩立刻抄起把餐刀指向他,她气的浑身颤抖。 “我不想再看见你个人渣。” “好,不想看见我没关系。”方兹坦狠狠的把枪插回皮带里去。“但你要答应我带着多兰蒂离开,越快越好。” “我哪都不去,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群混蛋就等着警察来抓吧!” “混账!”方兹坦怒吼一声猛冲过去,一把握住了姬恩的手腕,任凭她如何踢打。多兰蒂被吓得嚎啕大哭,看着两个大人拳脚相加。 “报警管用的话我特么能叫你赶快离开?!你的脑子不是一向很灵光的吗!” 姬恩挣扎一会儿后痛苦的扔掉了手里的餐刀,抱着多兰蒂呜呜的哭了起来。 方兹坦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按住姬恩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是为了你好,姬恩,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们、我们还会是小时候那样,你再往我脸上抹泥巴都行。”但姬恩只是无助的摇头,紧紧的抱着多兰蒂。 “我在附近蹲了好几转日了,看到没人蹲点我才进来,你现在走是安全的他们不会发现你。”方兹坦的声音温和下来,他想再多说两句时—— 悬在店门上的铜铃发出了一阵脆响。 一个高大的人鱼慢吞吞的走了进来,他长着副鲨鱼脸,脸上有不少的伤疤,一身油光的毛皮大衣。他看见方兹坦后哈哈一笑道:“我正找你呢小子,我一猜你就在这。” 方兹坦直起身来,嘴里挤出两个字:“汉斯。” “怎么,不太乐意见到我?我打搅你了吗?那可真抱歉,但我记得你在我眼皮底下修改账目时可不是这副表情。”汉斯幸灾乐祸的说,“本来过了这个纪年,你的待遇会好很多,何必呢,原本大家都相安无事的。” 方兹坦冷冷的说:“别废话了,老大找我我跟你走就是了。” 汉斯满意的点点头,冲他一扬下巴,门外立刻冲进来两人,他们搜去了方兹坦身上的武器。 “跟你共事那么久,在你去见格伦之前,我会给你几分钟处理些私事的。”汉斯的言外之意就是去了你就回不来了。 但方兹坦只是瞪了姬恩一眼,说了声“不必了,大家都很赶时间”,然后他就快步朝门外的汽车走去。 汉斯自讨没趣的撇撇嘴,目光移向姬恩,“以后再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你放心好了,你的问题不是很严重。”他露出两排鲨鱼的尖牙,推门而去。 第五十八章 请求(上) (求收藏,求票票,这一共六十张推荐票看的我心惊胆战……) 姬恩从没体验过茜利姆斯的那些豪华酒店,尽管米尔顿庄园离她的店只一百米远,她也只是路过时才往里面瞅瞅,从未踏进来半步。 但是此刻,她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局促不安的拉着多兰蒂的手,任凭挽着胳膊衣着光鲜的绅士名媛投来困惑的目光、然后趾高气昂的走进电梯。 她实在是无路可退了,方兹坦刚刚被那伙人带走,估计也是九死一生,尽管她表面上很厌恶方兹坦,但心里还是不希望他有闪失的,那个男人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姬恩知道那是他不得已才装出来的,方兹坦一直都是那个被她抹着泥巴还痴痴傻笑的男孩。 她在茜利姆斯也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那些慈祥的老爷爷老奶奶外,她只认识那个最近常光顾的客人苏翰,他是个塔兰的军官,人看起来也很友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翰身上了,说不定他能帮帮忙。 酒店的大堂经理对姬恩非常客气,尽管她的衣着款式老旧、脸上通红并且在冒汗。但当她小声说要来找一个叫苏翰的人时,那名经理马上就警觉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他先是问了姬恩的名字,并且和苏翰一样,他也疑问了一句“没有姓氏?”姬恩尴尬的点点头,她知道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各大家族的成员。 那个经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去找管家通告,虽然他觉得这个女孩非常可疑,但她能说出苏翰的名字就证明了她是可信的,米尔顿庄园是茜利姆斯历史最悠久的酒店,他们掌管的客人信息绝不可能泄露。况且“苏翰”是个少见的名字,有名有姓,她是编不出来的。经理以前接待过很多类似的客人,所以他知道这是远土来的贵客。 套房内,苏翰正窝在懒人沙发里看电视,这沙发是他特别要求的,在暑假租房时苏铭就买了一个,趴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明明是苏铭买的,他却每天都在霸占着,现在已经离不开了。 他的私人管家敲门而进,苏翰抬头疑问道:“我下午没有安排。” 管家说:“不是您的行程问题,有个叫姬恩的女孩要求见您,她就在大厅里等着的。” 苏翰一听立刻起身,二话没说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他大概猜的出姬恩来是所谓何事,那个死掉的混混说过方兹坦有麻烦,所以**不离十就是方兹坦的事情,他在专用电梯间里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拒绝她。 到了大厅,苏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姬恩和多兰蒂,他们坐在一张大得要将他们吞没的椅子里。姬恩发着抖,多兰蒂的脸上还有泪痕。苏翰迎了上去,直到他拍了拍姬恩的肩膀她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苏翰没等她开口就直接说:“先上去吧,有什么事慢慢说。”姬恩眼圈一红几乎要跌到过去,苏翰扶住了她,大厅里往来的客人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眼神。苏翰脸上有些发烫,他是个脸皮极薄的人,在班上发个言都会不好意思,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脸比姬恩还红。 直到他们来到房间里,苏翰才算松了口气,不觉间他的手心已经冒汗。姬恩还在用衣袖擦着眼泪,苏翰把她扶到雕花的沙发上,将他的懒人沙发一脚踢开,他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又取出杯子想倒些喝的给她,但找了半天除了烈酒还是烈酒。 “苏翰,”姬恩终于轻唤了他一声,脸上带着忧愁,“方兹坦他——” 苏翰为难的伸出手打断了她,他说:“我知道他少收钱的事被发现了。” 姬恩立刻乞求道:“能不能请你帮帮他,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我想请你帮帮方兹坦。”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哽咽道:“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方兹坦是个好人……” 苏翰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只觉得很难为情,但心里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他叹口气说:“他这种人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也不是警察,我劝你最好别管他了。” 姬恩低垂下脑袋,捂着嘴巴抽泣起来,她的脸庞隐藏在了凌乱的金发之中,她也明白自己的请求很无礼。 “方兹坦本性不坏,你又是个军官,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我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求助,求求你去把他带回来吧,不然的话方兹坦肯定会被杀的……” 苏翰面露难色的挠了挠发梢,走过去坐在姬恩旁边。拒绝一个人是很难的,拒绝一个来求你的女人更难,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恶魔可不会因别人可怜就去帮她,他初来此地什么都不了解,更不可能无端的卷入帮派斗争,再说,他跟姬恩其实算不上很熟,充其量只认识了几天而已。 “听我说,方兹坦是个好人,他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他还在这,他一定会阻止你这么干。”苏翰想了想又说:“他之前有给你交代过什么吗?” “他让我带着多兰蒂尽快离开这。” 苏翰微微点头,心里默默的为方兹坦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他是个坏蛋,但他的确是个有骨气的男人。“就照他说得做吧,带着多兰蒂离开这里。”苏翰勉强一笑摸了摸多兰蒂的细软金发。姬恩则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直在低着头嘤嘤哭泣。 如何哄一个哭泣的人一直都是苏翰的软肋,恶魔的字典里没有眼泪二字,所以他讨厌哭鼻子的家伙,无论男女老幼。 “如果你还需要我做其他的事情尽管开口,我可以提供给你一笔资金,或者你可以先住在这里,直到一切都过去。” 姬恩蜷缩着身体,沉默良久后抬起了红肿的眼睛。苏翰赶紧别过头去,他已经见识过有个女孩这样看着他了,这种目光真是比刀子还有杀伤力。姬恩的鼻子闷闷的,说话也有些走音,苏翰将纸巾递了过去,他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谢谢你的忠告,你是对的,我的确该听他的主意。”姬恩擦了擦鼻涕,她的金发全粘在了脸上。 “我能在这待一会么,你知道现在我的店附近都是些坏人在游荡。”她轻声问道。 “没问题,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苏翰松了口气,总算是熬过来了,她不再哭泣让他感觉很欣慰,他又补充道:“我后天就要去冻石镇报道,这儿有三间卧室你和多兰蒂想睡哪间都行,我和那个管家说一声,他会照顾好你的。” “哦对了,我走以后你要是找我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苏翰从纸上写下他的手机号码,叠好后压在了水果盘下。 姬恩咬了咬下嘴唇,一番激烈的思忖后,她站起来强颜欢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你。”她俯身亲了多兰蒂一口,然后失魂落魄的朝里面的卧室走去。 …… 第五十九章 请求(下) 客厅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电视里传出的动画片的声音,苏翰和多兰蒂两人沉默不语。多兰蒂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过话,他只是噘着小嘴坐在沙发的边沿,不停的抠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荧幕上欢快的小人跳来跳去。 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奶油水果蛋糕,但都一口没动。苏翰的目光斜瞟向多兰蒂,欲言又止,他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他想找些话说。 “嘿老弟,你可得振作起来,好好安慰下你姨妈。”苏翰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干巴巴的继续说:“你在茜利姆斯还有其他的亲人吗,你的父母呢?” “分开了。”多兰蒂小声说了三个字。 “分——开?”苏翰理解的是离婚了。 “他们都是很忙的人,跟你一样都有那种夜莺的小本本,我几乎没见过他们,就是分开了。” 苏翰猜测那应该是凯利沃恩的人,和中情局特工一样,他们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估计这个家庭也是用来打掩护的。 “那你的父母也应该是直接为西国效力的军人,他们跟你只是暂时分开而已,你应该以他们为荣。”话一说出来苏翰就感觉酸溜溜的,他岔开话题又问道:“你喜欢住在茜利姆斯吗?” “喜欢,姬恩每个冬天都带我去冰雪节玩。”多兰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只是今年去不成了。” 啊西巴,苏翰怪自己嘴笨,他本想让他打起精神来的,没想到适得其反,恶魔果然不适合安慰别人呐。 他悄咪咪的走过去露出个笑脸:“去不成老弟你也别伤心了,游乐场什么的不多的是么,你看姬恩不在这,我让你拿一下我的手枪,那可是很沉的真家伙。” 多兰蒂无动于衷,依旧在扭捏着自己的手指头。苏翰看着他委屈的小眼神,笑容沉寂下去,他承认自己不擅长逗小孩开心。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蛇,塞进了多兰蒂的口袋。 “去买任何你想买的玩具,怎么样,班上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你可以带她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她会很开心的,这可是我亲身实践,保管百试百灵。”苏翰笑的非常灿烂,他丝毫没有发觉到自己此刻有多么蠢萌,他天生就是个技能树点歪情商为零的笨蛋,七岁的多兰蒂都比他更懂女孩子的心思。 多兰蒂抿着嘴摇了摇头,笨拙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金蛇,他开口道:“方兹坦哥哥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我喜欢的女孩已经跟我是同桌了。” 苏翰的眼睛里进了些沙子,他觉得胸口被人用粗麻绳勒紧了一样,喘息急促。 “喜欢的女孩……已经跟你是同桌了呀。” 他无话可说,亦无法反驳。 多兰蒂接着叹口气说:“如果我和姬恩离开茜利姆斯的话,我就再也不是她的同位了。” 在他的认知里,坐在一起,就是一切。 苏翰两眼失神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逃跑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手里握着冷冰冰的金蛇,悄悄的走进了套房里的一间浴室,小心的将门反锁好…… 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扎马尾宽额头的女生,苏翰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在那种情窦都没初开的年纪,苏翰就已经想得到她了,恶魔们总是很贪婪的。但他当时是跟个成绩很差的男生同桌,属于常见的互助关系……哼!恶魔可没兴趣帮助成绩差的人,他要甩掉这个包袱,所以几次考试中故意考的很差,然后回家跟他妈说他要调位置,因为他现在的同桌影响他学习,并且暗示有个女生钢笔字写的很漂亮。苏翰的妈妈一听那还了得,第二天就找班主任谈话,班主任也很喜欢苏翰这样老老实实的好孩子,一上课就安排他跟那个女生的同桌,一个小贼胖子换了位置。当苏翰坐到那女生旁边时,那女孩甜甜的冲他微笑,他兴奋得差点暴露出恶魔的尖牙。 他那时同样也在想,“我喜欢的女孩已经跟我是同桌了,她已经彻底属于我了。” 从此之后他就如那条找到孤山宝藏的巨龙“史矛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财宝,一直守了四年之久,期间他用尽阴谋诡计一直和那女生是同桌,直到小学毕业。 他当然能理解多兰蒂的心情,那种要失去一切的心情,尽管在成人眼里幼稚得可笑。 苏翰靠着浴室里的墙壁,两眼发懵,他在多兰蒂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记忆的触脚一点一滴的缠绕住了他的身体,跳跃的画面中,往事一帧帧的闪过。 不…… 不能失去我喜爱的东西,恶魔是绝不会放手的! 一种疯狂的感觉逐渐爬上心头,撕咬感吞没了他的理智,他决定要去会会这群渣滓,他要帮多兰蒂留在茜利姆斯,留在那女孩的身边。 苏翰掏出了手机,里面只有三个号码有两个还打不通,他按下了最上面的那个。 片刻后。 “喂沙利叶大人,有什么事吗?”彼雷瑟在那边轻快的说,附近还有个女人的欢笑声。 “彼雷瑟,我要去找格伦兄弟会商议些事情,你认识格伦这家伙吗?”苏翰开门见山道,他知道彼雷瑟认识的人很多,所以才打电话去征求些意见。 “什、什么?您要去干什么?”彼雷瑟立刻警惕起来。 “格伦兄弟会,他们的老大格伦。” “请稍等!”彼雷瑟立刻捂住了手机话筒,但苏翰还是能听到。 “嗨亲爱的,扇贝上多放点芥末酱,什么?没有芥末酱了,你知道我一定要加芥末的,那正好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再做调味酱汁,么么!”接着就是彼雷瑟推门而出的声音。 安全后他接着问道:“您要去找格伦干什么?他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您什么时候跟格伦兄弟会搭上线的?” “说来话长。”苏翰言简意赅道。 “我记得您不是三转日后的火车吗?您收拾妥当了吗?”彼雷瑟接二连三的发问。 苏翰略显不耐烦,冷冷的说:“我是来问你问题的,不是你来问我。” “噢好吧,我不认识格伦,我也不愿去认识他,我建议您也别去招惹,格伦兄弟会那就是个树蜂巢,一竿子下去准会出事儿。” 苏翰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必须捣这一竿子呢?” “那我祝您好运,我会过几年后再把您从远土接回来的。”彼雷瑟怪笑说。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为何事,但我听得出来您心意已决,只是打个电话来找些安慰,我也不可能通过这电话把您拴住。” “所以呢?” 彼雷瑟突然止住了笑声,有板有眼的说:“那还请您务必小心,把坐标发给我,我尽量提供些帮助。” 苏翰嗤笑一声,他的顾问果然太了解他了。“我到了会把坐标发给你的,感谢你所提供的帮助,芥末酱先生。”他坏笑着挂断了电话,恶魔尤其讨厌芥末,就跟吸血鬼很讨厌大蒜一样。 苏翰从浴室里走出时,整个人已经换了个气场,他向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多兰蒂困惑的看着他穿好衣服。 “你要出门吗?” “应该很快就回来。” 苏翰走到他身边,冲他抬起了拳头,多兰蒂疑问道:“这不是恶魔打招呼时才用的么。” “没错,但它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苏翰翘起嘴角坏笑起来,他拉起了多兰蒂的小胳膊,他的眼睛变得和黑洞一样深邃,多兰蒂被深深吸引住了。 两人的拳头相撞。 “这动作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 “You'have'my'word!” 第六十章 格伦 方兹坦被汉斯带到了郊区,一座还在运营、距离旧城六公里远的钢铁厂中,工厂自然处在兄弟会的控制之下,老板是个怯弱的人类,他绝不敢报警或者有任何不满。 方兹坦知道这地方,帮派经常从这处决别人,然后将尸体直接丢进炼钢炉中,铁的熔点是1500度左右,人的血肉之躯丢进去就没影了,方便快捷,只是没想到今天竟轮到自己了。 汉斯一路上都没说话,但方兹坦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他早就对姬恩垂涎三尺,还有她那间临街的小店面,若不是有自己在一直阻挠,姬恩早就开不下去了。 但等今天过后,汉斯就能名正言顺的接管那片地区,方兹坦希望姬恩已经想明白带着多兰蒂离开茜利姆斯了。 下车后,冷风簌簌,一众人等快步朝钢厂走去,他们像押送犯人一般推推搡搡的,似乎都在等着看格伦如何处理叛徒。 过道里,几个工人正在轧钢机旁抽烟聊天,看到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走来急忙知趣的闪到一边,他们是一点都不想惹麻烦。 方兹坦抬头挺胸的走在最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领罪的,反倒是他后面的汉斯,这么高大的人鱼却显得畏畏缩缩,他是害怕等会站在格伦面前。方兹坦轻蔑的哼了一声,他只见过他的老大格伦一次,就是他入会的时候,也仅仅只有那一次,接下来的五个纪年里他都是在汉斯手下做事,负责旧城的账目。 钢铁厂之中热浪滚滚,液化的钢铁翻滚冒泡,伴随着机械金属臂嗡嗡的旋转声,方兹坦朝喷溅火星的炼钢炉里看了一眼,他一会儿被问完话后就要死了,然后被尸体被扔进去,那个炼钢炉就是他的坟墓,他路过时笑出声来,欣慰的想起码自己的棺材还是够暖和的。 厂子中间的空旷地带散落着很多集装箱,看上面SR的标示应该是从萨里亚公国运来的,S是萨里亚,R表示级别,这是免检产品。 表面上里面装的是电动机、除尘器、承轴之类的设备,实则木箱的干草间包裹的是“黑熊”冲锋枪、MMK-“灰匕”手枪之类的军火,还有其它一些琐碎的小玩意儿,茜利姆斯的每个帮派成员都有把不错的锯齿生存刀,属于军工产品,也是从各大公国偷运来的。 在摞得最高的集装箱上,摆放着一张精美的小桌子,一个头戴高筒礼帽身穿白领衬衫的男人在上面悠哉的喝着热咖啡。 方兹坦本以为自己不会怕格伦,但站定后一对上他那四四方方的眼睛时他还是胆怯了,他不敢抬头直视,尽量将目光锁在下面的集装箱上。 汉斯一看到格伦立刻兴奋的大喊:“老大,人给你带来了,旧城管账目的就是他,方兹坦。”放在平时他肯定不敢如此大大咧咧,今天他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格伦端着白瓷杯,慢慢的抿了一口,他的鹰眼俯视着下面的一干人等,像是趴在大树上的猎豹般孤傲慵懒。 方兹坦在下面攥紧了拳头,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汗珠,过了一会后他受不了这折磨人的安静,开口说道:“是我私自改的账目,少收了一家小店的钱,但总共也没有多少,3000多金蛇而已。” 格伦无声的笑了笑,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为什么来这。” 方兹坦撇撇嘴,“少收了点钱。” “只有这个吗?” “不然是什么,难不成我还要升职?” 格伦敲了敲指节,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况且3000多金蛇对普通人来说也已经不算少了,你来见我是因为你还有话要说。” “我是有话要说,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也甘愿受罚,只是死之前请您不要为难我,给个痛快的就行了。”方兹坦豪气的说,他一直是个嘴上逞能的家伙。 格伦的脸上露出微笑,剑眉轻挑,他是在笑没错,可身上的气场却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恐怕并不是这个。” “您想知道什么?” “我看过你少收的那间小店,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餐厅而已,为什么单独少收那家店?”格伦问。 方兹坦低垂下头,他不想说出原因,那是他的小秘密,他要带进坟墓的秘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那是我一个熟人开的。”这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格伦会见他这样的小人物,汉斯就能处理的小事情非要搞得这样麻烦,原来是因为好奇,格伦仅仅因为好奇才这样做的,聆听一个臭虫的心声是大人物们的乐趣。 见他避而不答,汉斯在一旁奸诈的替他说道:“是因为方坦喜欢那家店的老板,听说那女人是他的马子,所以才这么干的。” “你个混账给我闭嘴!”方兹坦怒道,他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见他发脾气汉斯笑得更欢了。 格伦深吸口气,眼中的像是能随时扑出一只猛兽,“那家店铺的老板……”他若有所思道,突然想起些什么,饶有兴致的继续说:“我去用餐的时候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那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打扮也不出众,我倒是记得有个眼睛很亮的小男孩。” “你去过姬恩那里?!”方兹坦吃惊的喊道。 “原来她叫姬恩,我前几天去过一次,她店里的煎肉口味太重了些,不过好在又赠了我杯咖啡。”格伦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女人和那小男孩有着同样的金色头发,你喜欢金头发的女人?” 格伦刚说完,一阵突兀的笑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方兹坦朝左方看去,有个怪模怪样的人在拿着颜料桶刷墙,他起先认为那是个钢厂的工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家伙竟穿着熊仔的玩偶服装,就是大街上发广告做宣传的人穿的那种。 格伦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方兹坦。” “我不喜欢金发的女人,正相反,我很讨厌金发的。”他恨恨的说,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被人肆意嘲笑的乞丐。 “哈哈,我可是很喜欢金头发的妞儿,我会替你照顾好姬恩的。”汉斯不怀好意的喊道,鲨鱼的利齿显得愈发狰狞,他看向格伦,底气十足的说:“老大,我已经调查过了,他没有跟其他帮派勾结,就只是单纯的看上人家而已,想少收点钱博得好感。” “是这样么,仅仅是这样而已啊。”格伦摸着下巴说。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没有人给我钱!”方兹坦意识到格伦在怀疑他,这比死亡还令他难过,“我没有跟任何人搭桥!” “别这么说,我派人盯了你一段时间了,他们说你经常和某些人混在一起,”格伦这样说道,“你的那些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凯利沃恩是不是答应你保证家人的安全?” 方兹坦没有急着回答,他清楚这是格伦在诈自己,但是有一点他想不通,就算要做细鬼凯利沃恩也不可能找上自己吧,他只是个小头目而已,顶多把汉斯扳倒,想对格伦产生威胁?那是无稽之谈,这些格伦能不清楚吗?为何他还要这么问。 沉默良久后,格伦开口道:“好吧,我们换一种方式,你看上去是对的。” “老大,他一个管账的能有多大权利,请您放心吧没有任何问题。”汉斯已经准备掏出手枪。 格伦把目光移向他,他立刻知趣的将枪放回去,格伦缓缓的说:“就只是这样?为了个女人你就不惜触犯规矩,皮诺那里有不下二十位金发的女孩,都还是雏,并且比你看上的那位更懂男人的心思,你就这么独恋一枝花?” 帮派的其他成员恶意的大笑起来,方兹坦忍不住了,他抬起头怒视着格伦:“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和她没有关系,我希望不要再纠缠这个了。” “嘿!我们可都想听听你的风流史呐——” 方兹坦握紧拳头一个箭步窜了过去,重重的给了汉斯一拳,将他的几颗尖牙打掉。 汉斯甩头吐了口血水,被打掉的牙齿立刻就长了出来,这是鲨鱼特殊的生理构造,他将大衣一脱怒吼着挥拳砸去,两个人就在这众目睽睽下扭打起来,不少帮派成员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戏。 …… 苏翰尽量压低身姿,他蹲俯在了顶棚上方的安全通道里,用块旧帆布遮挡身体,他是几分钟前才赶到的,因为“询问”这钢铁厂的地点时浪费了些时间,所以才来得这么慢,不过还好方兹坦没死。 刚刚他没听清格伦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下方的二人莫名其妙的就动起了手,他还正犹豫着该以什么方式出场好呢,但思来想去了好久都觉得他一出来准会被打成个筛子。 这时格伦行动了,就在苏翰眨眼的一瞬,他的高筒礼帽被气流带起,弓着腰站在了二人身后,幽灵般无声无息。 “「切」!” 他似乎只是一人碰了一下,用食指轻触,一种气状的弹痕从中间炸裂,方兹坦跟那个人鱼就立刻被弹飞到两边。 苏翰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那种速度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拥有的,这种实力自己恐怕连他一半都没有,刚才他还想着来个低沉炫酷的开场白来着,“喂!你小子就是叫格伦的那个吗?”现在他二话不说正默默的将坐标发给彼雷瑟…… 下面两人龇牙咧嘴的捂着被空气击穿的肩膀,蜘蛛网状的裂纹从他们身后的水泥墙上蔓延开来。 方兹坦确定自己的胳膊是动不了,他紧皱眉头捂着左肩站了起来,仍旧在怒视着汉斯,这个人鱼竟公然说出这样嘲讽的话。 汉斯也同样托着胳膊,但依旧轻蔑的说:“一会儿我会把你直接扔进炼钢炉里的,蠢货。” 他无话可说,现在他已经不是兄弟会里的人了,只是个傻站在这等候发落的叛徒。 格伦朝他看了一眼,方兹坦这才注意到,格伦的下巴留了个W样的小胡子,看起来很是搞笑。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你跟雾月黑勋团可有交涉,你告诉过他们旧城的具体情况吗?”格伦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虽说旧城的收益非常差,但这是他们在茜利姆斯唯一的落脚点,不能有任何差池,尽管他根本不相信雾月黑勋团会跟这种底层的头目搭桥,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毕竟这也是隐患之一。 “没有,我绝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当钱花。”方兹坦恶狠狠的说,雾月黑勋团是茜利姆斯的另一大势力,他们的正式成员都以佩戴黑色勋章而闻名。 格伦还在盯着他,他这种阅历丰富的人从眼神中就能看出对方有没有撒谎,显然方兹坦说了实话,他懒洋洋的说:“记得最初是我收的你吧。” “是,很感谢您当初收留了我,即使您今天亲手杀掉我我也没有怨言。”方兹坦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融化在炼钢炉的情形了。 格伦抬起了手指,他的眼睛仿佛是用深海寒冰做的,冷得让人的五脏六腑结出冰碴。“不伴随痛楚的教训,没有任何意义,人若无牺牲,就不会有收获。” 格伦的高阶灵能力简单粗暴,方兹坦死之前还是睁开了眼睛,他想堂堂正正的面对死亡。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淌…… 方兹坦正愈发奇怪,他抬眼看去,正好看见格伦的脸上古怪的抽搐了一下,是那种口香糖黏在鞋上无比厌恶却又摆脱不掉的表情。 第六十一章 疯熊仔 他身后随即传来阵轻快的踢踏声,这声音吸引着所有人齐看向他,但目光却聚集在他的身后。 那个刷墙的熊仔布偶正一蹦一跳的靠了过来,它的脚下踏着一双乖巧的棕色皮鞋,暗金色的镂空商标是一只晃尾巴的猫,这是黑珠联盟公国的某位皇室创立的品牌,属于一个小众化的奢侈品,一个纪年全世界仅卖几百双,因为是用雷焰龙腹部最软的鳞甲制作的,而且材料只能从年幼期的雷焰龙身上获取,成年的龙类别说麻醉,就是用“R3-蝎尾”地对空导弹也别想捕获它们。 方兹坦诧异的看向身后那堵水泥墙面,这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已经艺术性的画了一个双臂交叉的金发女人,头戴黑蛇王冠,身缠琉璃彩带,像在拥抱某人却又像在死去,她的脸上有着无限的哀伤。 方兹坦一直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古怪的家伙在场,格伦似乎也不是要故意羞辱他。 这蹦蹦跳跳的熊仔布偶过来用屁股撞了他一下,好似轻佻的舞场小姐,示意他将金蛇塞进超短裙里,然后还冲他摆了一个俏皮可爱的捂脸动作,它的头套上画着两坨鲜艳的红晕,估计它的造型放在游乐场中会很受小孩子的欢迎。 所有的帮派成员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这神经病,它竟然敢在格伦面前玩这套,这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老大,这是……”汉斯皱着眉头问。 “它在说喜欢你啊,方兹坦。”格伦竟然没有要动怒的意思,他的声音反而更加温和。 “啊?” 方兹坦下意识的躲开了这熊仔,没想到它竟围着自己跳起了舞,拍着巴掌连蹦带跳,他完全迷茫于眼前的情形,他明明是要被处决的人,现在却被个神经病缠上了。 “妈的离我远点儿!” 方兹坦试着跑开,那熊仔布偶依旧跟上,好像在拿他寻开心。 他受不了这疯子了,握紧拳头刚要发火,一声声细微的刀片刮擦音从耳边响起,伴随着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咔声,他被个隐形的家伙用机械刀具抵住了喉咙。 格伦叹口气竟显得颇为无奈,带着玩味的口吻说:“行了,别折腾他了,机长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你要捎带的东西我会记着的。” 那只卡通熊听闻却跳的更加起劲儿,蹦蹦哒哒的高举着双手来回摇摆,方兹坦则被刀锋定在原地不敢乱动分毫。 有个隐形的,或者说伪装成空气的东西正紧贴着他,那应该是个女人的身体,方兹坦心跳一阵加速,她的大腿正撩着他的腰部,手臂上精密的机械刀具爱抚的在他脖子上划来划去。 他何时被这样羞辱过,这看不见的鬼东西就像堵慢慢挤来的墙,将他肺里的空气一点点压榨出来。 恐惧是怒火的助燃剂,方兹坦被激怒了,他大吼道:“别特么给老子装神弄鬼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出来!” 他这一嗓子也把潜伏的苏翰吓了一跳,苏翰仔细的看了半天,才发现方兹坦身上趴着个隐形的玩意儿,就跟《铁血战士》里那个会变色的异形一样。 几秒钟后那东西解除了自己的变色伪装,身上鳞状的机械铠甲一片片的翻转合拢,从头到脚逐渐显现。 卧槽!苏翰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鼻血流出来。 那是个一身黑科技打扮的长发女人,一个次时代造型的机甲女,那女人蹬着十厘米的粗跟高筒皮靴,所用的材质金属感十足,与终结者里的那个液态女机器人TX不同,她挂载的外携式武器令人眼花缭乱,简直像个微缩版的航空母舰,最醒目的就是她的每根手指上都套着半米长的机械刀锋,还有一头扎眼的粉色拖地卷发。 苏翰对机甲少女、机娘、军武娘一类的情有独钟,机甲御姐什么的勉强也能接受吧。 一个从书上看来的名词涌入了他的脑海——密言术·高阶灵!这还是个战斗系而非能力系的高阶灵,战斗系的高阶灵可以拥有实体,所有人都看的见。 等等!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特么是来救人的,不要有奇怪的想法!” 熊仔布偶终于止住了欢快的舞动,它比了个手势,因为它的手塞在厚厚的衣料下面,众人就只能看到这熊仔肉滚滚的大手上下交叠,完全没明白是怎么个意思。 但格伦明显是看懂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理解的,他拾起地上的黑礼帽拍拍尘土说:“你要来决定吗?” 熊仔布偶背着手撒娇般的点点头。 格伦转过头去,漠视的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帮派成员,剑眉微皱道:“好吧,我让你一次,但你要答应我,今晚必须离开茜利姆斯,我想睡个安稳觉。” 汉斯的脸上的鱼鳃褶皱慢慢展开,他替所有人问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的事交给这种家伙么。”这唐突的质疑换来的还是格伦不满的回瞪。 熊仔布偶看上去也很不高兴,它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布制的大脸凑近了方兹坦,里面的人终于看口说话了,是个年轻的女声,却带着无比的兴奋与癫狂。 “我也很讨厌金发的女人……” 这短短几个字就让方兹坦不敢挣扎,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个女人的话能有如此威压,他的脑袋里似乎有千万根钢筋在用力扭合,咯吱咯吱的要缠聚成一根。 她从肚兜里摸出了一把锯齿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穿戴的熊仔布偶装中,从头顶一点一点的向下割去,白色的棉絮如内脏一样翻涌而出,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撕裂的过程。 裹在这滑稽服装下的女人身材匀称,但下作的乳量却很不成比例的要撑破开胸毛衣,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谁也不曾想过这神经病是个女人。 方兹坦也看直了眼,当他的目光移到女人的脸时便停住了。 她戴着舞会假面般的黄金骷髅,面具的尖牙利齿遮挡住了她的鼻子以下,上面雕刻着一只精美的半朽人手,像正捂着她的嘴巴。她的皮肤有着近乎病态的白皙,卷发的颜色介于银白和稻金之间,看起来像是染过但褪了色的样子,二者混在一起又极端的展现出一种疯狂的美感来。 面具后的她一直在笑,却不知为何。 “这疯女人是打哪儿来的。”方兹坦不禁疑问。 女人的大眼睛笑起来显得很是狭长,她摸摸自己肩头的秀发挑逗般的说:“喂,你,你说喜欢金头发的女人对吗,你看我怎么样呢?”说着她还娇羞的晃了晃肩膀。 汉斯没敢说话,他能感觉出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他看向格伦征求意见,小声问道:“这女的的是谁?”格伦没正面回答他,只轻描淡写的说:“是个疯子。” 汉斯一听心里更没底了,格伦兄弟会的高层几乎都是属疯子的,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嘛,他壮着胆子赔笑道:“小姐,您这么漂亮还用问别人么。” “喔,”女人捻着淡淡的细发转过身去,看向她刚才画的涂鸦,“那你们觉得墙上的这位如何呢,喜不喜欢她?” 墙上的图案画得很精致,女人画得也极为传神,属于大师级的街头涂鸦。在场的成员齐看向汉斯,他们是不敢乱说话的。 汉斯看了半天只觉得涂鸦上的女人很眼熟,以为她只是问着玩的,随口奉承道:“您画的太棒了,我很喜——” “嘭!!” 话没说完汉斯就被崩飞了,他的胸口被十几颗大号铅珠打得血肉模糊。 再看女人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截短散弹枪,是那种狩猎大型动物时才用的双管,枪身上画着怪异恶搞的图案,棒棒糖、蝴蝶结、微笑圣母像、萨摩耶类的大狗等。在众人拔枪之前,她疯笑着再次开火,汉斯的头被00钉刺鹿弹整个打没,红的白的贱了一地。 方兹坦张大了嘴巴,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恐惧,这家伙竟当着格伦的面不慌不乱的杀了他一个手下,他不知道汉斯哪里得罪了她。其他成员举着手枪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以置信的看着格伦。格伦只是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挥挥手示意无碍。 “行了吧,闹够了没有,我安排人送你去火车站。”格伦没有怪罪的意思,还要送她去火车站,这亲昵的举动让举着枪的帮派成员不知所措。 水泥地板上突然摩擦出了几道火星,那机械高阶灵像穿着冰刀在冰面上滑行,没有任何阻力影响,俯冲过来横扫一爪,众人的手枪顷刻间断成了两截。 顶棚的安全过道里,苏翰张着受惊的嘴巴老半天没合拢了,怎么剧情反转的这么快,不是方兹坦来受死的吗,怎么那个人鱼先死了,还有那怪异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萌萌的熊仔怎么一下就成了要人命的黑瞎子。 他的口袋里传来阵震动,他拿出一看是彼雷瑟回的短信,他已经通知茜利姆斯的治安官,特种武装部队很快就能赶到。 苏翰松了口气,他也彻底打消了露个脸的想法,本以为还能在这帮地痞流氓面前显摆显摆,哪知人家是黑手党级别的,出来的角儿是一个比一个狠。 他漫不经心的刚一抬头—— 正对上了一张蒙着电子屏眼罩的脸庞,那个高阶灵正倒吊在顶棚上,两人的鼻尖仅隔了几厘米。 她探测到了手机的震动,大概也就是几分贝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机械高阶灵 苏翰的瞳孔骤然伸缩到了针尖粗细,他没来及多想,幻化黑矛一枪戳去,与她的机械刀具撞在一起,这是个战斗系的高阶灵,她不会为寄主带来任何能力,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件武器。 一时间钢铁厂的上方迸溅着金属碰撞的火星,高阶灵装备的半米长的机械刀具顷刻就将苏翰所站的安全过道切成数段,金属的断口整齐平整。 苏翰腾空一跃黑雾缠聚成双翼,下方顿时枪声大作,几发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他不敢在此停留,直接飞向了最上面的工字钢顶棚,他向下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那个踮脚眺望的女人,她正冲自己歪头微笑。 “原来我们有个客人。” 工字钢顶传来一声幽灵的轻喃。 格伦正用手指着猛冲过来的恶魔。 苏翰已经见识过了他的能力,刚刚那下估计他还没用全力。他抹了一把长矛,手上的黑炎附着在前端,只要被这黑炎沾上就等于判了死刑。 但格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只戴着玛瑙指环的手就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前,像一把手枪一样。 苏翰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咏令语响起。 “切!” 他挥斩长矛的同时被压缩的空气炮贯穿了脑门,一股肉眼可见的剧烈气柱将水泥地面打的七零八落。 这一击就像有人拿着钢管狠狠砸了脑壳一下,苏翰被震得口鼻窜血,扑零着翅膀栽倒下去。 若不是依靠恶魔强横的身躯,他的后脑上早已是一个碗大的窟窿了。 格伦没有犹豫紧跟上一记直踢,苏翰被这脚踢下去十米远,眼里的景象模糊重叠,他依靠本能再次摩擦长矛,这黑雾与黑炎就好比下雨天巧克力与音乐,黑炎只能附着在黑雾上,这是渊雾系恶魔最强的两样武器,大大弥补了他们在力量上的先天不足 苏翰将长矛猛地掷出,格伦也能察觉到这黑炎非比寻常,急身闪躲。 穹顶的水泥墙立刻被黑炎烧出个窟窿,趁此空档,苏翰收起黑雾翅膀借着惯性硬挤过去,衣服被尖锐的钢筋磨出了几道口子,在失去平衡跌落前再次幻化出翅膀,眨眼间就飞到了百米高空。 格伦像只猫一样敏捷的跳到地面上,他一把拽开了沾染黑炎的貂皮大氅,从口袋里摸出枚精钢打火机,“啪”的一声甩开点上香烟,长出口烟气道:“该死的恶魔。” …… 外面的冷气流冻的苏翰打了个喷嚏,鲜血顺着脸颊滴落下去,“真是捡条命啊,”他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 高阶灵为寄主所带来的力量提升太明显了,无论是能力系的还是战斗系的,这就好比是回合制网游中,人家带了个极品宝宝,不论是法攻的还是物攻的,他喵的技能属性再垃圾也比你单打独斗强。 但这高阶灵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想有就有的,高阶灵的前缀名叫密言术·高阶灵,只有天生拥有密言天赋的人才可以与高阶灵沟通,每一位高阶灵都是实实在在存活过的家伙,无论是神明、凡人死后都可能被铸灵师铸造成高阶灵,全部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就算能沟通人家还不一定看的上寄主呢,所以获得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半天苏翰正琢磨着该往哪儿飞好,幸好这一带人烟稀少,不然有好事者将他拍下来发布到网上,那可麻烦了,镜世界里的居民尤其爱看异族们的生活日常,就像老外喜欢在街头拍一些整人视频那样,苏翰估计他要是被传到网上,就仅凭恶魔这个标签,几小时播放量就能破十万。 但他明显是忘记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句老话,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讲的。 苏翰摸摸鼻子屏气凝神,清晰的听到脚下传来一阵扣锁连环相搭的声音,机械齿轮在进行着复杂而精确的变形,高阶灵身后的磁浮助推器组装完毕。 苏翰喜大普奔,这特么是“钢铁女”吗! 他本以为自己躲到天上就没事了,现在他却突然想起来一个烂笑话——傻了吧,爷会飞! 眨眼间这高阶灵的身边就形成了一道音障,马赫数直飙M0.9,硬是将地面震出了一圈圈的裂痕。 苏翰也没犹豫,攥着附着了黑炎的长矛一竿子拍下,因为来者的速度太快他只能凭感觉,动作像打苍蝇那样潇洒,苍蝇可是种极其迅捷的昆虫。 高阶灵左腰的助推器开始运作,已经是超音速的速度瞬间就降了下来,时间上不差一分一毫的晃身闪过,手指上的利刃直刺他的身体。 苏翰无奈只能硬挡两下,他现在附着的黑炎只能持续十秒左右,而且一段时间内擦出的黑炎数量有限,因为之前他根本没有锻炼提升的机会,平时所面对的敌人只用拳脚就能解决了。 “当当”几声脆响,利爪与黑矛的幻影凌厉的在寒风中急掩交替,苏翰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不是这高阶灵的对手,她的力量出奇的大,自身再加上机械装备的加成,闪躲和进攻明显都是经过了复杂的公式计算,精准无误。 苏翰跟她在高空上下翻,仿若两条云间缠斗的雄鹰,打着打着他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他是依靠速度加成才获取的力量,渊雾系恶魔本身就不是力量型的,这种近距离的搏斗他完全没有优势,就好比拜占庭重骑拿着四米的骑枪冲刺一样,一旦失去了马匹提供的速度威力便大打折扣。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人正面作战,他的打架技巧都是从高中时学会的,对付那帮学生是绰绰有余,现在明显是不够用了。 在硬接过一道爪击后,他手中的黑雾长矛消散了,那高阶灵毫不留情的在他胸口留下了三条血痕,若不是苏翰躲闪即时,他就这被一爪子给拍下去了,他的脑门上见了汗,知道不能久留,心想打不过我还跑不过? 苏翰没多做抵抗撒开翅膀就飞,向着远方伊比娜神木突出大地的根茎,那上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人烟罕至,他不可能飞回市区,他闹出的乱子已经够多了,还要在城市上空来场惊心动魄的追杀戏码么。 那高阶灵紧紧的追在他身后,苏翰尝试性的又向她投掷了两三把黑雾长矛,但均未命中,在这种高速状态下对方还带了一身的黑科技武装,命中的难度和用筷子夹住苍蝇是一个系数的。 在急速飞了几公里后,苏翰觉得自己快被冻成冰坨了,在这样飞下去他铁定是扛不住的,他向后望去,注意到钢铁女忽然不动了,在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他驻足观望,她的身体像被链子拽住了似的,她想往前飞但飞不动。 苏翰马上就意识到,原来这种有实体的高阶灵没法离寄主太远,几公里的距离就已经是极限了,想到这他又恶意满满的丢过去一根长矛,被她挥手挡开。 大型RPG游戏的副本里有个名词叫“卡BOSS”,玩家们会利用地图的障碍将凶残无比的BOSS卡住,然后只需站在特定的位置扔技能就可以了。苏翰饶有兴趣的远远观望起来,刚才被她凶的没有一点招架之力,现在……哼哼哼,若是在游戏里他就会Ctrl+F10(一般是跳舞动作)然后按截屏键。 “妈的你不是很能打吗!”隔着几十米远苏翰高呼道,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爽快感袭来。 确定她真的动不了后,苏翰捂着伤口呲牙咧嘴的靠上前去,小时候他很喜欢挑逗邻居家养的一条英国斗牛犬,他在一楼的窗口嚼着口香糖,冲它作鬼脸吹泡泡吐舌头,看着斗牛犬被铁链拴着四脚刨地,恶魔就是有这样的低级趣味。 “那边那个死三八,朝这看!哔哔哔……”苏翰比了个奥特曼的十字必杀技,他现在离那个高阶灵不足十米远,能清晰的看到她性感的身材曲线。 “哔哔哔、哔哔哔看我代表月亮消灭你……”捉弄了她一会后苏翰大概也觉得自己很脑残,不过他还没解气,他靠的更近了些,像在动物园隔着玻璃观赏一条水桶粗的巨蟒。 他假装敲了敲无形的玻璃,盯着她的电子屏眼罩说:“你忘了给自己装语音系统吗,怎么不说话?” “我猜你生前肯定是个搞机械的大龄剩女,你是不是姓斯塔克?拿着扳子锤子整天在场间瞎鼓捣,脾气很不友好,而且身上还有股子难闻的机油味儿。”苏翰很有根据的点评道。 “你——咳咳!”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咧着嘴捂住胸前的伤口想“妈的这三八下手还真狠。” 那被锁住的高阶灵还一个劲儿的想往前冲,身后的链子随着她一下下的拖拽若隐若现。 “脸在这呢,你动我下试试,哥有银儿(人)!”苏翰显然是一副咸鱼翻身的嘴脸,他用长矛柄戳了戳她,就像个小孩用放大镜烧蚂蚁一样。 鲁滨逊站在沙滩上望着沉船,大概也是这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吧。 苏翰觉得差不多了,悠哉悠哉的向前方飞去,看着她拿自己毫无办法,调戏性的喊道:“喔喔喔,你刚才不是凶的一匹么,你特么倒是来打我呀!有种放学别跑,我在小树林等你!” 他一边撂着狠话,一边坏笑着竖起了中指,殊不知自己已经走远了。 与此同时。 碳纤维的机械头罩里,系统判定已经达到安全距离,电子屏眼罩上,画面里的三个瞄准圈由红色变为了绿色,三个绿圈重叠,背后的复合轮轴开始了转动。 平调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阿尔法幽影级空对空尾音导弹就绪。” 高阶灵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眼前方比中指的恶魔,一言不发的切换成了“极爆低空汽油dan”,滚条转动,将一指长的弹芯更换成了凝固燃油,这种低空汽油dan覆盖面极广,专为杀上地面武装人员,一旦沾上就跟灶糖粘着牙一样,甩都甩不掉,直至烧成焦炭。 她身上的数个凹槽同时张开,喷出了一缕液氮的雾气,五枚微型汽油dan弹射而出,弹体尾部的白烟在空中故意先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图案。 然后猛扑向了苏翰…… 第六十三章 被迫离开 套房客厅里,壁炉上方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午间新闻。 “昨日下午五点左右,旧城区以北的高地森林发生大面积火灾,据目击者称,五点十分曾有两个模糊的黑影迅速穿过郊区一带,警方怀疑高地森林失火与他们关系密切,目前正全力追查两名嫌疑人的行踪,并希望茜利姆斯的市民能积极提供线索。”主持人念完后,电视画面转到了一片焦黑的土地,烧成木炭的树枝还在冒着余烬的灰烟。 苏翰拿着无线触摸屏无精打采的趴在丝绒地毯上,他没有穿伪躯,他的胳膊、后背均有多处烫伤,稍微一碰就疼的不得了。 “真是要了我亲命,我觉得我还是去趟医院比较好。”他不停地甩着尾巴,好像这能抵消疼痛感一样。 姬恩正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更换纱布,纱布上涂抹着一种透明的类似于蜂蜜的胶质物,涂在烧伤处有消炎止痛的疗效。 听到他哀声连连,姬恩温和的说:“如果你去医院的话会很快被识破的,不出一小时警察就会来抓你。” “那抓就抓吧,我昨晚疼的一宿没睡好,你给我涂的药真的管用吗?”苏翰从冰桶里捡了块碎冰扔进嘴中,“到现在还是全身滚烫,”他觉得不过瘾又将整个冰桶贴在了脸上。 “这么严重的烧伤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要养好哪能这么快,这样疼不疼。”姬恩紧了紧纱布问道,她一直在好奇的盯着苏翰的两只犄角,想伸手摸摸不知道礼不礼貌。 “还行,换上新的好像不那么疼了。” “你知道你昨天回来的时候有多吓人么,身上没有半点完好的皮肤,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呢。”姬恩拿刀挤着柠檬汁说,“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能恢复成这样,恶魔果然很厉害。” 苏翰苦笑道:“不是吧,我只是把烧破的伪躯丢掉了,还有,我的皮肤是黑色的,所以烧伤看起来不是很明显罢了。”他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贴着柔软的地毯,懒得再起身换上睡衣,现在他就只穿着一件大裤衩趴在客厅里。 “谢谢你帮我诶,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你帮我才对,你是为了方兹坦才以身犯险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姬恩将加了冰的柠檬汁递给他,“烧伤患者需要及时补充水分,喝吧。”说完她便乖巧的坐在了沙发上,相较昨天她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苏翰歪头咬着吸管,电视上的主持人又拿过了另一篇稿件念道:“茜利姆斯的治安官圣乔德发言称,近日在旧城区打击犯罪的一系列措施效果显著,昨日警方突袭了郊区的一家钢铁厂,这间钢铁厂是名义上的合法企业,实则是臭名昭著的格伦兄弟会下一处秘密据点,以货物运输为掩护,从事非法的军火走私,警方在此次突袭中,搜到近六百支制式步枪……” 苏翰听着新闻心里慌慌的,他是雄炯炯气昂昂的跟着方兹坦去了,但其实他根本没帮上什么忙,还白落了一身伤回来,他只是给彼雷瑟发去个坐标让部队突袭。 昨天他被那******直接炸懵了,五枚巴掌大的椭圆体就像太阳一样照亮了半边天空,威力不大但附着性极佳,苏翰掉到森林的湖水中身上的火焰都没熄灭,在湖底的泥潭里折腾了好久直至伪躯烧穿才算消停。 当然这些囧事苏翰没跟姬恩提到,他只添油加醋的说自己怎样恶斗了一番,大体就是“怎奈敌人太狡猾我只得现行撤退。” “我想你朋友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你说最后你没看见方兹坦被处决是吗?” “是的,我只看见另外一个人鱼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苏翰没给姬恩讲具体细节,他也不知道方兹坦究竟是死是活,鬼知道那穿布偶装的疯女人有没有再给方兹坦来一枪。 “你说的那个人鱼应该是汉斯,旧城区的负责人。” “管他叫什么,反正他脑袋都被打没了。” “真是谢谢你做的这一切,你再回茜利姆斯的话一定要来我那坐坐,点什么都是免费的,终生免费。”姬恩笑着说,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苏翰的功劳。 “其实没什么,你朋友回来就好。”苏翰默默流着眼泪道,宝宝心里苦但我不说。 多兰蒂从卧室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嘴上还沾着一圈儿的白色奶油,姬恩用抽纸给他擦掉,并批评他饭点前不许吃那么多甜食。 多兰蒂看着地毯上漆黑的恶魔,笑盈盈的说:“你还从这躺着呢,你看起来真像一条鼻涕虫呀。”他跟苏翰的关系是越来越好,有时也会口无遮拦。 苏翰眯起眼睛真装成鼻涕虫扭动了一番,他现在缠的跟个诈尸的木乃伊一样,多兰蒂被逗得捧腹大笑,苏翰严肃的警告道:“小子我给你说不要招惹我,小心我跳起来咬你两口。” 多兰蒂嘻嘻哈哈的蹲下身子,他也在好奇的盯着苏翰的两只犄角,心里的想法和姬恩一样,只不过他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我能摸一下你的尖角吗?” “你付我十个金蛇我就让你摸一下。”苏翰仰头坏笑道。 “可我没有十个金蛇,我连十个银盾都没有。”多兰蒂倒是很诚实。 苏翰故作为难道:“那可就不好办了……”他的嘴角上挑,“这样吧,这十个金蛇你先欠着,以后记得还我就行啦。” 多兰蒂认真的点点头,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还苏翰十个金蛇,苏翰摇了摇尖角,多兰蒂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姬恩也跟着偷偷摸了一下,苏翰笑说这就二十金蛇喽,客厅里这看似玩笑的一幕,之后谁都没有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多兰蒂还给他的可不止二十个金蛇那么简单。 苏翰缩了缩脖子说:“那恭喜你又解锁了一项新成就,你可以向你的小伙伴们吹嘘自己摸过一只恶魔的犄角了。” “他们才不相信呢,”多兰蒂的目光停留在苏翰的后背上,脸上的笑容又变成忧愁,皱眉问道:“你疼不疼?” “你说呢,把这一小块烧伤放你身上你就会哇哇大哭。”苏翰老老实实的脸贴地毯,他的前胸倒没什么大碍,后背可都烤焦了。 “我不会哭的。”多兰蒂肯定的说。 “不你一定会的,你会哭个没完没了,只有像我这样的男子汉才不会哭。”苏翰轻笑道,即使他现在变成了一块烤得不均匀的猪排,那他也是一块乐观的猪排。 多兰蒂又倔强的看向姬恩,在他眼中姬恩说的话就是对的。“有这么严重吗?可我看苏翰还在笑呀。” 姬恩抿着嘴抓乱了他的头发,“恶魔们可都是很坚强很厉害的,他们哪会跟你一样,这么轻易就掉眼泪。” 这时苏翰的手机响起,他慵懒的卷起尾巴将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机拿下来,是彼雷瑟打来的,这家伙应该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要打个电话给他的领主慰问一下。 彼雷瑟一上来就急迫的问道:“大人您没事吧,新闻上那惊悚的画面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还算活着吧……”苏翰苦涩的回答。 “您不是说只是去见个面吗,怎么见面还把森林给点了?” “一言难尽,我哪知道他们还藏了个女高达,放心好了,我这边除了受点轻伤外别无大碍,倒是你觐见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安婕女王的确很慷慨,她说有您这样强力的支持会让战况变得明朗起来,她也同意了冥府先不要公开表态,总之一切顺利。” “其他几位领主态度如何?”苏翰联系不上冥府,手机信号可覆盖不到那去。 “除了安洛瑟外其他领主都在积极筹备之中,比蒙大人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安洛瑟我们是统一战线……您真的不要紧吗?我怎么还听见有小孩的声音?”彼雷瑟好奇的问道。 “出了点状况,但我不要紧,我会如期抵达塔兰的。”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当然有,你能帮我灭了格伦兄弟会吗?我可是被他们的人狠狠修理了一顿。”苏翰开玩笑说。 “噢……这个嘛……我不擅长处理此类事情,但我相信玛兹萨弥应该很乐于帮您。”彼雷瑟一直很擅长推卸责任。 正说着,套房的门被人推开,管家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见了鬼的表情。 苏翰拿下手机不耐烦的说:“你有什么事,我说过午餐在房间里吃。” 管家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但这、这位先生有事。” 方兹坦拿着手枪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好似从林间跳出的罗宾汉,一脸我要来行侠仗义的表情,他推了把管家的肩膀,示意他一边站好。 “方兹坦!”姬恩站起身来吃惊的喊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呦,都是熟面孔啊,”方兹坦讥讽的哼出一声,他换了一件崭新的皮夹克,但身上的戾气还是没变,“我的眼线很多,你觉得我找不到你?”他的眼中寒光闪烁,继续说道:“我不是一早叫你离开茜利姆斯了吗,姬恩。” “你先拔枪放下,我会跟你说明的。”姬恩惊恐的说。 “不用你来跟我说明,我已经很明白了,”方兹坦将枪对准地毯上的恶魔,这是他见过的最诡异的恶魔了,脸贴在地上,浑身还缠着绷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一条鼻涕虫一样,他嫌恶的说:“你就是那个偷听我们谈话的家伙。” 苏翰知道方兹坦是奔自己来的,他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艰难的爬起身,正襟危坐后,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练功走火入魔正推运真气打通经脉的人,反派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登场。 “方兹坦先生,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苏翰苦笑道。 “是啊,你当时飞的可真够快的,恶魔先生。”方兹坦依旧在用枪指着苏翰。 “你到底是谁?”方兹坦冷声问,姬恩着急想解释但被他粗鲁的打断了。 “路人甲,过客乙,我只是恰巧在这吃了几天饭,又恰巧认识了姬恩,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苏翰故作镇定的说,其实每次被枪指着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是恶魔没错但也怕子弹。 “胡扯,你为谁效力。” “我觉得你还没搞清状况,我去那钢铁厂是因为姬恩拜托我,她以为你要死了很担心你才这么做的,我去那里只是出于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我和你们帮派之间毫无瓜葛,明白了吗?”说话间,苏翰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的多了把黑雾飞刀,刀子很小藏于掌心,他是那种把主动权永远握在自己手里的人。 姬恩插嘴道:“苏翰说的是真的,是我拜托他去找你的,我、我以为你要死了才——” 方兹坦吼了声闭嘴,他直视着苏翰的眼睛说:“你演的挺像啊,探员先生,抄了我们的一个据点,我告诉你格伦已经在茜利姆斯放出话了,所以你今天是死定了。” 该死的!苏翰在心里咒骂道,这些家伙是把自己当成凯利沃恩的人了,也难怪格伦怀疑,他一出现治安官就前脚跟后脚的来突袭,这么巧合真的是说不清了。 “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方兹坦把手枪一扬,姬恩惊慌的喊道:“不!求求你快把枪放下!” 苏翰点了点头,人所作出的所有动作都是由听觉、视觉、味觉等传入的,然后通过大脑作出判断再由神经控制牵引,如果大脑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种感觉上,那么其他的传入感觉就会淡化,亦无做出判断。 苏翰攥紧了刀柄脸色一沉说:“我不是凯利沃恩,我是雾月黑勋团的高层!” 此话一出方兹坦眼睛猛地睁圆,这招转移注意力的做法果然奏效了,就在他思考陷入僵直的一瞬,苏翰用力蹬住地毯向前方扑倒,手里的刀子嗖一声飞出,不偏不倚打掉了方兹坦的手枪,然后用黑雾化成的钝器将他打倒在地。 苏翰用长柄卡住了他的脖子,尽管他负伤了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个普通人类还是绰绰有余,他摆摆手示意姬恩无须紧张,拽起方兹坦的领口说:“朋友放轻松,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刚刚我说是雾月黑勋团的高层纯属是胡扯。” 方兹坦嘿嘿一笑吐出口血水,一颗断牙掉了出来,笑容阴森的说:“你果然就是凯利沃恩的人,探员先生,我劝你赶快提着裤子滚蛋吧,想插手我们的事?我敢说你听到的每个字都会被人从肚子里打出来。”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根本不讲道理的吗?苏翰颇感头大,他很想再给方兹坦来上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听着你误会了,我不是凯利沃恩,那场突袭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打算去帮你的,希望你向格伦传达一下,叫他千万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哼哼……还用不着你来说教我,你个傻鸟,怎么没看见你胸前的小鸟勋章呢,你是不是给藏裤裆里面去了?”方兹坦嘲笑说。 姬恩在一旁吼道:“你最好客气一点儿!方兹坦!他是塔兰的军官,如果你再这样他有权利把你就地正法的!” 方兹坦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他挖苦道:“塔兰的人……就你么,我终于知道西国为何节节败退了,你穿你爸的西装出门你妈妈知道吗?” 苏翰摇摇头心说这人嘲讽技能MAX++呀,他们团里的主T拉仇恨能有他一半好就不必一个副本开荒开半个月了。 “我不想惹麻烦,朋友,我的火车还有几天,不过看来我得退票提前离开了。”苏翰耐着性子说,他刚一松手,方兹坦马上就抽出了刀子,他不得已又补了一拳,将方兹坦彻底打晕。 姬恩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还试探了下他的鼻息。 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苏翰心里没觉得多好受。 他刚一到镜世界就作了这么大死,若是让彼雷瑟知道他肯定会惊恐的说:“大人,您怎么——噢我不想说什么了,没有目击者吧,警察有找上过您吗?”换成歌普莎她会说:“大人您没受伤吧,有没有被子弹击中,以后不能再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来了。”玛兹撒弥可能会一言不发,他会提着他的腰刀直接出门找人算账。 “苏、苏翰先生……” 管家惊魂未定的念叨了一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帮派成员说:“我马上就去报警。” “你等会儿!”苏翰马上喊住了他,从钱包里摸出一把金蛇塞进了管家的手里。 “您这是……” “不用报警,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今天我就会退房,去茜利姆斯的另一家酒店住,明白了吗?”苏翰按着他的肩膀说。 管家自然明白这种事情,这不是他能触碰的,他拿了钱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姬恩坐回沙发长叹口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苏翰匆匆的跑回卧室换上了伪躯,出来时他已经拿好行李整装待发,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我给你说过汉斯被杀了,方兹坦还活着就说明他已经是这一片的老大,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来,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那你要去哪儿?” 苏翰摇摇头,他穿好衣服后伤疤开始一跳一跳的疼痛。“不知道,反正我不能待在这了,我可能要去茜利姆斯的市中心找家酒店,你说过那里还没有帮派的势力干涉。” 第六十五章 启程 两个转日后。 茜利姆斯联邦车站内,人流熙熙攘攘。 “B1000次列车即将进站,请还未检票的旅客抓紧时间,以免耽误您的行程……”播音员的声音在车站的星空穹顶飘荡。苏翰扫了眼候车厅墙上的石英钟,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他的那班“西风Ⅱ号”特快是五点半进站。 塔兰为新学员们提供免费车票,出示那张入学资格证就可以换取,还能附赠售票人员一个敬畏的眼神。 刚刚去取票的时候,苏翰发现很多同他一样来取票的学员,二十几岁年纪轻轻的,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大学入学时的情景,不过那时候是带着锅碗瓢盆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他们跟着忙这忙那,搞到他像个智障残疾人似的。 长椅上,苏翰抬起头再次看向上方的夜空穹顶,这是联邦车站的一道靓景。 方块石筑成的天顶上,艺术家之手用掺了彩砂的颜料描绘出了一个静谧的夜空,躺在下面就如同躺在一个暖意洋洋的大草原上,微风带起了阵阵涟漪,从下面向上看去,只要角度稍微动一动,那夜空就会呈现不同的色彩。 刚刚坐在苏翰旁边的旅人跟他聊天时说到,那是用奈塔大陆海岸线的一种特殊彩贝研磨调制而成的,这种彩贝里面会分泌不同颜色的浆汁,涂在石料上几百纪年都不会褪色。 苏翰点开了手机的新闻资讯,另只手里捧着一杯醇香四溢的花蜜乳,这是他刚刚从站内商店买来的,那商店看起来和星巴克连锁一样,他挑了这个没喝过的热饮,一杯很便宜,只消十几个铁币,喝完拿着杯子还能再续。 他滑动着手机屏幕,今日头条又是一些娱乐琐事。 “据《西风日报》报道,黑狮堡一名二十岁人类男子在地铁站拉扯一名精灵的头发,被对方怒扇耳光打晕在地,路人上前制止仍遭到回击。”配图是两名女性精灵怒气冲冲的拿着短刀,而那个人类男子则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掌,两个熊阿尼牟巡警正试着协调。 “据《西风日报》报道,日前在米尔西莉娅,卡帕索图恩家族最小的女儿卡罗琳完成大婚,男方同样是是维昂公国的血裔名门,据卡帕索图恩家族的长女艾琳·芬妮丝·卡帕索图恩透露,卡罗琳本应该和奥斯兰帝国的某家族联姻,但因两国局势日渐紧张只得作罢,截止新闻发布,奥斯兰国王卡赞·古奥手下的两支舰队已在铁海湾集结完毕,统战局局长诺辛达在婚礼现场出现,但没有就该问题发表任何意见。”配图是艾琳丝娜举着酒杯嘻嘻哈哈,她应该是喝醉了,苏翰曾在铁塔上救过她跟伊万一命。 “据国际网报道,奥斯兰帝国赫赫有名的恶魔家族霍伦索家宣布,正式任命刚刚完成轮回的大恶魔贝利亚·霍伦索为家族族长,国王卡赞·古奥在就职仪式上发表演说,冥府的三位领主均低调出席,但仍然不见第四位领主现身。”照片上,在巨人卡赞雄伟的身躯下,年仅九岁的贝利亚被一位端庄典雅的女人牵着手。黑湖庄园的草坪上,穿着伪躯的比蒙还没人家姑娘的腿长,就在不知廉耻的跟人家搭讪;安洛瑟明显是不愿被记者拍到,阴沉着脸向城堡内走去;旦朗没有穿伪躯,坐在轮椅上身边站着一大帮私人医生和护士,他们生怕这位领主大人突然驾崩。 至于国际网的新闻主编所提到的第四位不知所踪的冥府领主,现在正坐在茜利姆斯车站的长椅上,身边摆着好几个炸鸡腿的空纸袋子,饶有兴趣的浏览着新闻。 “据《先知报》报道,北岭起义革命军在比顿公国发动恐怖袭击,与政府武装军在首都红垒东部的乌尔尔塔地区遭遇,双方发生激烈交火,政府军首次使用了苏梅利克军火公司生产的新式‘密集阵近防炮’,革命军损失惨重。”配图是一些打着马赛克的尸首,被步兵车的密集阵近防炮轰的残缺不全;还有一些当地的儿童在将哑炮当皮球踢,泥地上全是被坦克履带压出的凹坑,这些孩子就在尘土纷扬的路面上嬉闹。 几个穿着正式军装的男女有说有笑的从苏翰眼前走过,女人带着尖尖的黑船帽,男人则是深褐色的。今天的车站里军人随处可见,有很多荷枪实弹的人员在检票口和大厅内徘徊。 苏翰吸着蜜乳,低头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 “据西国社交网报道,来自北方雪原的一对阿尼牟情侣肖恩和玛莎火了,他们在霜潮之谷的白萤湖中,捕获了一只700公斤重的远古甲鳄,身躯足足有6米之长,肖恩表示,霜潮之谷有很多稀奇的生物,捕获它们是一件非常刺激、激动人心的活动。” …… 苏翰握着手机歪倒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一直睡到下午五点钟,被广播惊醒才想起要去检票。 当他把绿色的车票递给检票员时,她干练的打孔后递回,并含笑说了声“祝您一路平安”,跟在远土精神萎靡的检票大妈完全不同。 苏翰拖着行李走进了幽绿色方砖的月台,这月台显然是有些年月了,但保养的一直很好,他从过道的支架上取了一份今天的《西风日报》,弯腰的一瞬,他看见一块青石砖上用刀子刻有一句话。 “一个光荣时代的落幕,却是一群英雄的死去。” 他没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将报纸夹在腋下尽量避开人流。 “朋友,朋友!” 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喊住了他,年轻人脸上挂笑,不由分说的塞过来一张海报,眨眨眼说:“到时候不要忘了投我们一票!”他抱着一卷卷的纸张挥了挥手,守在过道里继续给每个进站的人分发。 苏函注意到还有不少人正拿着这种海报,脸上都是跟他一样的茫然。 月台石柱上,悬挂着十几条宣传横幅,上面来来回回都是几三个傻笑的家伙,两男一女,像是学生会头头那种的,带着统一的、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第六十四章 被迫离开 方兹坦拿着手枪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好似从林间跳出的罗宾汉,一脸我要来行侠仗义的表情,他推了把管家的肩膀,示意他一边站好。 “方兹坦!”姬恩站起身来吃惊的喊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呦,都是熟面孔啊,”方兹坦讥讽的哼出一声,他换了一件崭新的皮夹克,但身上的戾气还是没变,“我的眼线很多,你觉得我找不到你?”他的眼中寒光闪烁,继续说道:“我不是一早叫你离开茜利姆斯了吗,姬恩。” “你先拔枪放下,我会跟你说明的。”姬恩惊恐的说。 “不用你来跟我说明,我已经很明白了,”方兹坦将枪对准地毯上的恶魔,这是他见过的最诡异的恶魔了,脸贴在地上,浑身还缠着绷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一条鼻涕虫一样,他嫌恶的说:“你就是那个偷听我们谈话的家伙。” 苏翰知道方兹坦是奔自己来的,他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艰难的爬起身,正襟危坐后,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练功走火入魔正推运真气打通经脉的人,反派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登场。 “方兹坦先生,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苏翰苦笑道。 “是啊,你当时飞的可真够快的,恶魔先生。”方兹坦依旧在用枪指着苏翰。 “你到底是谁?”方兹坦冷声问,姬恩着急想解释但被他粗鲁的打断了。 “路人甲,过客乙,我只是恰巧在这吃了几天饭,又恰巧认识了姬恩,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苏翰故作镇定的说,其实每次被枪指着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是恶魔没错但也怕子弹。 “胡扯,你为谁效力。” “我觉得你还没搞清状况,我去那钢铁厂是因为姬恩拜托我,她以为你要死了很担心你才这么做的,我去那里只是出于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我和你们帮派之间毫无瓜葛,明白了吗?”说话间,苏翰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的多了把黑雾飞刀,刀子很小藏于掌心,他是那种把主动权永远握在自己手里的人。 姬恩插嘴道:“苏翰说的是真的,是我拜托他去找你的,我、我以为你要死了才——” 方兹坦吼了声闭嘴,他直视着苏翰的眼睛说:“你演的挺像啊,探员先生,抄了我们的一个据点,我告诉你格伦已经在茜利姆斯放出话了,所以你今天是死定了。” 该死的!苏翰在心里咒骂道,这些家伙是把自己当成凯利沃恩的人了,也难怪格伦怀疑,他一出现治安官就前脚跟后脚的来突袭,这么巧合真的是说不清了。 “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方兹坦把手枪一扬,姬恩惊慌的喊道:“不!求求你快把枪放下!” 苏翰点了点头,人所作出的所有动作都是由听觉、视觉、味觉等传入的,然后通过大脑作出判断再由神经控制牵引,如果大脑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种感觉上,那么其他的传入感觉就会淡化,亦无做出判断。 苏翰攥紧了刀柄脸色一沉说:“我不是凯利沃恩,我是雾月黑勋团的高层!” 此话一出方兹坦眼睛猛地睁圆,这招转移注意力的做法果然奏效了,就在他思考陷入僵直的一瞬,苏翰用力蹬住地毯向前方扑倒,手里的刀子嗖一声飞出,不偏不倚打掉了方兹坦的手枪,然后用黑雾化成的钝器将他打倒在地。 苏翰用长柄卡住了他的脖子,尽管他负伤了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个普通人类还是绰绰有余,他摆摆手示意姬恩无须紧张,拽起方兹坦的领口说:“朋友放轻松,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刚刚我说是雾月黑勋团的高层纯属是胡扯。” 方兹坦嘿嘿一笑吐出口血水,一颗断牙掉了出来,笑容阴森的说:“你果然就是凯利沃恩的人,探员先生,我劝你赶快提着裤子滚蛋吧,想插手我们的事?我敢说你听到的每个字都会被人从肚子里打出来。”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根本不讲道理的吗?苏翰颇感头大,他很想再给方兹坦来上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听着你误会了,我不是凯利沃恩,那场突袭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打算去帮你的,希望你向格伦传达一下,叫他千万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哼哼……还用不着你来说教我,你个傻鸟,怎么没看见你胸前的小鸟勋章呢,你是不是给藏裤裆里面去了?”方兹坦嘲笑说。 姬恩在一旁吼道:“你最好客气一点儿!方兹坦!他是塔兰的军官,如果你再这样他有权利把你就地正法的!” 方兹坦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他挖苦道:“塔兰的人……就你么,我终于知道西国为何节节败退了,你穿你爸的西装出门你妈妈知道吗?” 苏翰摇摇头心说这人嘲讽技能MAX++呀,他们团里的主T拉仇恨能有他一半好就不必一个副本开荒开半个月了。 “我不想惹麻烦,朋友,我的火车还有几天,不过看来我得退票提前离开了。”苏翰耐着性子说,他刚一松手,方兹坦马上就抽出了刀子,他不得已又补了一拳,将方兹坦彻底打晕。 姬恩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还试探了下他的鼻息。 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苏翰心里没觉得多好受。 他刚一到镜世界就作了这么大死,若是让彼雷瑟知道他肯定会惊恐的说:“大人,您怎么——噢我不想说什么了,没有目击者吧,警察有找上过您吗?”换成歌普莎她会说:“大人您没受伤吧,有没有被子弹击中,以后不能再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来了。”玛兹撒弥可能会一言不发,他会提着他的腰刀直接出门找人算账。 “苏、苏翰先生……” 管家惊魂未定的念叨了一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帮派成员说:“我马上就去报警。” “你等会儿!”苏翰马上喊住了他,从钱包里摸出一把金蛇塞进了管家的手里。 “您这是……” “不用报警,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今天我就会退房,去茜利姆斯的另一家酒店住,明白了吗?”苏翰按着他的肩膀说。 管家自然明白这种事情,这不是他能触碰的,他拿了钱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姬恩坐回沙发长叹口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苏翰匆匆的跑回卧室换上了伪躯,出来时他已经拿好行李整装待发,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我给你说过汉斯被杀了,方兹坦还活着就说明他已经是这一片的老大,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来,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那你要去哪儿?” 苏翰摇摇头,他穿好衣服后伤疤开始一跳一跳的疼痛。“不知道,反正我不能待在这了,我可能要去茜利姆斯的市中心找家酒店,你说过那里还没有帮派的势力干涉。” 第六十六章 人马齐聚 苏翰找了张空位坐下,展开后才发现是一个叫“黑手指”俱乐部的宣传,他大体看了一下,这是塔兰的学员们自发组建的一个俱乐部,乐于吸收不同种族的新人,但惟独排斥精灵,因为海报上只有精灵描绘的像个傻子,而且还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叉。 他搞不懂这里还存在种族歧视吗?他将海报折起后放到了一边。 铁轨上停靠的白色列车看起来极为豪华,泛着明亮金属光泽的车身充满了现代尖端科技的美感。 这是造价最贵的磁悬浮列车,技术方面由于有密言术和炼金术的支持,比SH的专线、RB的中央新干线要成熟很多,而且路程长度上也是天壤之别。因为磁悬浮技术过于超前,可以使列车抵抗地球的引力,这条横跨茜利姆斯和冻石镇的线路,就算说是用金蛇一寸寸堆叠起来的也不为过。与高铁不同,这种专线只能跑单列,运营上可以说是不计成本。 苏翰看后暗自咂舌这西国也是大手笔,还特意开了这么一条专用线路。 客列后面紧跟的是黑色的军列,从哈玛装载,55吨级别的K10Ⅲ代主战坦克,又名“雪爪”,坦克清一水的白底黑纹伪装色,正面和侧面都有个倾斜角,大大提高了避弹能力。这是西国北方雪地集团军的主力坦克,针对雪原地形设计,野战速度卓绝。 这时,远处有很多身着白色军礼装的人整齐划一的踏步走进站来,这些人四人一组每组都抬着一方黒木棺材,棺材上面盖着夜莺的锦缎旗帜。 苏翰打眼一看,这前前后后有二十几副棺材,应该还只是能找到完整尸首的。 候车厅内,一男一女哭喊着冲了上去,试图阻拦前行的队伍,女人哭的稀里糊涂,不断拍打着抬棺材的军人。 “西德尼!西德尼!你在哪儿?”女人边哭边穿梭在棺材之间,她的头发凌乱不堪,疯狂的举动引来了无数人的观望。 “我知道你就在这儿!快回答我!快回答我呀!” 队伍被迫停了下来,跟在女人身后的男人木讷的喊道:“别闹了!西德尼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死了……听不见你的声音……”男人越说越无力,只是麻木的跟在后面。 “他没死!谁说他死了!不久前我还跟他通过信……”女人步履蹒跚的游荡在仪仗队之间,两眼失神,像是在坟地里徘徊的孤魂野鬼,她嘴里念叨着胡话,脏兮兮的手指在军人洁白的礼服上留下了道道污渍,但他们却不为所动,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地。 从队伍的前端走来一位戴黑船帽的女人,跟着她的还有几位持枪士兵,她双唇紧闭面色沉重上前抱住了女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安慰几句后便搀扶着她离开了月台,仪仗队这才顺利进入列车车厢内。 苏翰听到墙根几位抽烟的男生在嘀咕:“……这是加入舰队的家伙吧,那可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可不是么,舰队是最难混的,我一个朋友在雷德利舰长率领的第一舰队里,听他说在霍布莱克海峡一战就损了五千多人。”“如果真要加入舰队,我还是当后勤医疗比较合适。”他的同伴听闻嗤笑了一声,说:“你就不觉得在一群女人中过日子很羞耻么,老子要是被分到后勤就直接跑路去参加革命军……” 苏翰听着这俩人的谈话,他对舰队没什么概念,只是一听到这俩字就想起了《星河舰队》,可人家那是在异星战场打倒霉虫子的。 《星河舰队》里瑞哥说过一句话,“舰队负责飞,机动部队负责死”,这些躺在棺材里的人就很能证明眼下的问题。 彼雷瑟曾保证过,到时他会想办法把自己搞进“天空骑士团”,天空骑士团象征着西国最高最精锐的战力。 在公选会议时苏翰许诺过他会与西国并肩作战,但又不是真的当个普通士兵扛枪上战场,如果要那样也犯不着来塔兰了。 …… 下午六点时,他正看着今天的报纸,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冲一个方向指指点点。 入站口走进来一群肤色苍白的家伙,凌厉的身影如薄暮冥天之下,千万只漆黑嗜血的蝙蝠掠过。 里面几个女孩还调皮的甩着自己的单肩包,他们有着相同的深红似血的眼眸,男性统一深色双排扣西装,女性的穿搭则很随意,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小脚西裤、彩色拼接的条纹毛衣,就像是亲姐妹团出来逛街购物的一样。 苏翰注意到里面有几个女孩还穿着短裙,露着嫩藕般细腻的小腿,已近寒秋却连条长筒袜都不穿,估计除了镜世界只能在RB的街头才能看到,但RB的女生也没法跟她们比,因为这些血裔就算什么都不穿也不会觉得冷。 苏翰注视着这帮血裔,猜测他们应该是属于同一个家族。 紧随其后的是三三两两的暗精灵,相对于血裔女孩的放纵,暗精灵们则是沉默不语,他们梳着过肩银发,男性红绸缎带缠腰,金壳鳞纹轻甲,他们之中只有一位女性,微微低头像一位虔诚的修女,娟细的发丝垂在遮脸的银叶兜帽下 苏翰看见为首的几位男性暗精灵时心里一阵打鼓,这、这特么……精灵怎会长成这个样子,这是鬼吗?《魔戒》里帅气拉轰的莱戈拉斯不都是迷死万千少男少女的造型么,可眼前这几位绛紫色嘴唇,脸色苍白还有划痕的精灵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来黑手指俱乐部为什么排斥精灵们了,这面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镜世界中精灵族的分支众多,诺多精灵和辛达精灵才是人们所熟悉的,他们英姿勃发身手敏捷,善用弓箭行于幽暗密林和璨星树谷,过着与世隔绝的桃源生活。 而真正融于人类社会的一脉,则是黑暗精灵,也称之为暗精灵,他们可没有姣好的面容,暗精灵们大多使用短刀,会用弓箭但很少带在身上。 第六十七章 在下周之川 两小时后,西风Ⅱ号特快在一片风雪中穿过了古代森林,进入了空旷无垠的谷地平原,子弹头列车在凛冽的寒风中疾驰,天空中又飘起了萧瑟的小雨,雨点撞击在高强度的合金车身上,全车密闭的状态下根本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动静。 头顶的车载电视中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广告,那是西国的征兵广告,没有华丽帅气的战斗场面,也不靠曼妙的年轻女性,西国官方制作的征兵广告朴实无华,前线纪实采访的画面里土腥味迎面扑来。 通往冻石镇的列车上过道里人声嘈杂,这样一群不同文化背景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肯定是相当热闹,有不少人已经在车厢里换上了定制的纯黑色军装。 一对男女有说有笑地从过道走过,他们的黑绒斗篷在胸前用金色夜莺环扣住,斜搭向下,里面的防风夹克立体裁剪、收腰设计,配上长筒皮靴看起来很是潇洒。 苏翰斜眼打量着这身行头,心说这特么我见过,《刺客信条》里的Desmond就这样穿。 说实话他有些嫉妒,因为衣服真的很帅气,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穿的帅死的快。 但他不知道,这只是学员的日常制服而并非作战服装。 西国不靠二次元少女、颜值军花、华丽军备吸引年轻人参军,而是凭着世界顶级服装设计师制作的军装吸引目光,衣服所用的每一粒扣子都是优质的贝螺纽扣,打磨光滑手感细腻,从这就能看出设计师们的良苦用心,这些精致的军装随便拿到远土一件,都会成为今年时装发布会的宠儿。 在服装这点上,西国倒是和二战时的德军秉持一个理念,当时除了元首的个人魅力外,德军的拉风军服、铁十字勋章是吸引柏林小伙参军的另一大缘由。 列车越往北走风雪越大,夜幕降临后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最末车厢的尽头,苏翰正盖着外套小憩,他在这没什么朋友,只能孤零零的窝在座位里,眯着眼头倚窗户听其他人的胡吹乱侃,有时将头顶空调的扇叶扳来扳去,有时眼睛睁开一道缝,无聊的望着双层玻璃,看着外面的水痕被强风吹散。 …… 不知又晕晕沉沉的睡了多久,一声礼貌又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苏翰的美梦。 “先生,您不能在车厢抽烟,抽烟请您到吸烟室去。”乘务员两手相叠规规矩矩的站在过道里。 对面不知何时坐过来一位清秀的男生,正夹着香烟安静的看书,他抬起头说了声“得罪了”,然后将手里的香烟掐灭。乘务员客气的说了声“感谢您的配合”便款款离去。 苏翰重新披上自己的外套,睡眼惺忪的看了眼窗外,已近午夜外面漆黑一片,要到冻石镇还早的很。 他瞟了眼对面的男生,这家伙又旁若无人的点上了香烟,他一头黑发鼻梁挺直,一边抽烟一边看书,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作家的气派。苏翰漫不经心的看了眼他手中的书名,这一看不要紧,他人紧跟着栽了一道。 这家伙看的是狄更斯的《双城记》! 我勒个去,苏翰心里跟塞了个西瓜似的堵得难受,跟“阿姆斯特朗从登月舱出来,突然发现月球上停着架判为失踪的美制重型轰炸机”一样吃惊。 这种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镜世界里? “那个……兄弟,你看的这是什么。”苏翰没想好措辞就直接问道。 “一本历史小说。”他头也不抬的回答,大概想的是说了你也不知道。 一本历史小说?那倒也是,苏翰苦笑道:“狄更斯的《双城记》嘛……我以前看过,世界名著,写法国大革命的,我是想问你怎么在看这个。” “哦?”他弹了弹烟头,若有所思的看向苏翰,“你还知道狄更斯,去过远土?” “还去过远土,你这话说的,我就是从远土来的,你呢?” 他放下香烟拱手作揖,苏翰一愣不知该如何应付。“在下周之川,请教尊姓、台甫?” 周之川?这是个地道的汉语名字啊。 “台台台、台府?台什么府?”苏翰结结巴巴道,台府是个什么鬼,“台府在额——鱼米之乡,我我姓苏。”他误以为人家在问家在哪里。 周之川轻笑两声,朗目微闭,说:“我是问你的名字。” “名字呀!”苏翰顿悟,“那你直接问不就好了,还整这个……我叫苏翰。”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想起高中历史课上,他的老师讲过古人都不是直接问名字的,那样很不礼貌。 “苏翰……文翰若羽,好名字,”周之川点头称道,蹙眉一想说:“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诗经·小雅·小宛》的第一章。” 苏翰呆若木鸡,车外的风儿有些喧嚣。 “兄弟,你是穿越来的吧,时光机在哪儿停着的?”他四下里搜寻起来。 这名字是他爷爷翻了多少诗词才找到的,最后就是找的诗经里的一段,取“翰飞戾天”之意,哪想到人家一下就猜出来了。苏翰觉得他不像是故意卖弄,而是自然而然的习惯性表达,他身上所带的那种神韵气质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下慢慢熏陶,不是现代人一时半会儿能模仿的来的。 “不,我只是有幸去过远土,在欧洲留学三年,慕尼黑大学。”周之川说。 苏翰急忙喊停,思维有些跟不上他的跳转,“听你的意思你是西国的公民?但西国怎么会有‘周之川’这种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尼古拉斯·赵铁柱之类的。” 周之川正在吸烟,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笑道:“我的确是西国公民,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因为我的祖辈是从远土世界来的,从这扎根,现在一直到我这一代。” “那之川兄的祖上又是何方人士?”这跟文人墨客一搭肩,苏翰都觉得自己文绉绉的了。 “说来话长,你是从远土来的,那你可听过东晋十六国?” “我只知道那是个朝代,东晋南北朝倒是听过。” 周之川轻轻的将木质书签夹在了小说中,仿佛这是个漫长的故事,他的墨黑色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举手投足间有种烟雨俏江南的味道,一书一剑一江湖。 他缓缓说道:“根据族谱记载,司马睿称帝建立东晋后,三吴地区农业兴旺,水利工程的修建尤其受到朝廷重视,朝中水司都督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公元334年,曲河兴修水利,司徒光从中作祟克扣银两。公元336年,时逢百年大雨,水坝因修缮不全因此决堤,两岸万顷土地化为泽国,水司难逃其咎,但司徒光落井下石,污蔑水司贪污银两,皇帝震怒改判诛九族,无奈之下水司只得求人托信给家人,让他们连夜逃出建康,这家人突破重围逃到了一个渔村,水司上上下下五十二口至此只剩下五人。” 苏翰见他停住,心急火燎的问:“那五人后来如何呢?” “那五人在渔村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后,还是被官府查到,他们乘舟顺河而下,便就此没了踪迹。” “没了踪迹?那你的祖上跟这些有什么关系?”苏翰实在没法将二者联系到一块去。 “我在慕尼黑大学留学时,接触过很多有关中国的诗词歌赋,你知道《桃花源记》吗?”周之川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初中背的滚瓜烂熟,现在我还能背上两句,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才通人……才通……”苏翰木讷的重复着,眼神涣散,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的周之川呢喃道:“人……” 第六十八章 两世界的渊源 “《桃花源记》中记载的那个地方并不是虚构的,那是一处裂隙,自然形成的裂隙,当然里面的景象可能是虚构的。那个渔人偶然间穿过了裂隙,来到了镜世界中,我计算过当时那处裂隙刚好对应着奥斯兰帝国西边的某处山峦地区,那时先帝乌尤已经统一了镜世界,所以那渔人看到的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但我估计他所见到的人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山涧的精灵或者阿尼牟人,待他回去后再想进来时,自然形成的裂隙已经愈合,所以找不到入口了。” 听他说完苏翰突然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感情《桃花源记》是这么来的,语文老师教的明明是为了抒发诗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怀才不孕对现实社会的吐槽什么玩意儿的。 “那水司家族中活下来的五人,是不是就在顺流而下时正巧碰到了一处裂隙,所以才没了踪迹的?”他渐渐的能跟上思路了。 周之川说了声“Bingo!” “那五人正是我的祖辈,”他望着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说,“现在只能在家族的族谱上得知一二,到我这辈已经四十几代人了,姓氏一直没有变过所以我叫这个名字。” 跟他这么聊下来,苏翰自己突然有了种穿越的感觉,他急忙四下里环顾一番,还好是在车厢里。 苏翰突然记起,彼雷瑟在给他西国居住证明的小册子时曾说过,镜世界中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自远土,那周之川肯定就是了。 “我确实没想到远土世界跟镜世界渊源这么深。”苏翰承认道。 “你来自远土,这些都不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知道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次轮到周之川奇怪了,“盛唐的时候,是奥斯兰帝国和远土世界文化交流最密切的一段时光,那时候的华夏文明空前强盛,先帝乌尤不知派了多少人扮作使节前往长安,《三纪元编年史》中记载,那一百多纪年里光带去的财宝折合下来,现在能买下整个黑珠联盟公国,也就是那时候各大家族才从远土世界站稳了脚跟,这些《资治通鉴·唐纪》里都有提到。”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些书苏翰应该都读过。 “还《资治通鉴》呐,现在的年轻人不百度一口说出是司马光写的就不错啦,我跟你赌10个金蛇得有一半人会说成是司马迁写的,三分之一压根没听过这本书,三分之一仅知道司马光是个砸缸的。”苏翰转了转眼珠子,“再说大唐的时候,合着千多年前吧,那时候……”他本想说我连影都没呢,可一想不对,自己是个恶魔,那时候说不准正从长安青楼里撩妹的。 他能想象到一只穿着伪躯(那时候还没)的恶魔把金锭往桌上一拍,吊着眼睛说,今天群香阁大爷我包了! 周之川继续说:“这还只是两千年间一小部分的交集罢了,《欧洲史》中也有记载,你来自远土,难道都没听过?” “唉,书读的少……书读的少……”苏翰有些惭愧,在不读书会死星人面前他顿感乏力。 “那219纪年的凶海裂隙事件也没听过吧。” 苏翰用力点点头,坦承道:“没有,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天天从网吧跟人打CS的,不关心国际新闻。”同时还得提防着网管喊“来查身份证啦!”然后撒丫子就跑。 “219纪年时凶海海底的火山沟喷发,导致无底海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灾难性裂隙,很多深海生物借此来到了远土世界,当时闹的沸沸扬扬,西国和奥斯兰帝国还一度被迫停火,这都没听说过?”周之川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没有,说了在打CS的,你接着说!”苏翰急道。 “奥斯兰帝国和西国驻远土的各家族发动全部力量,在美国佛罗里达半岛集结了一只私人武装,以油气勘探护航为由在大西洋进行绞杀,现在从网上还能搜到当时捕杀的远古帝王鲸、黑海利齿兽、大王毒鳖、泰坦猎蟒的尸体。” 苏翰马上抄起手机连入列车WIFI,输入219三个字时就已经出现了“219凶海裂隙事件”。 那是一个随行的艾斯帕得血裔拍摄下来的,他是当时的武装部队成员之一,他们用添加了化学合成激素的动物尸体为诱饵,用船锚勾住沉到很深的地方,为的是将这些深海怪物吸引到上流海层。苏梅利克军火公司还特别为其研制了大型号的CU-绞肉机,每一张刀片由原来的纳米级别上升到了厘米级别,苏翰见过CU-绞肉机长什么样子,瓶盖大小的金属圆球,但在照片的军舰甲板上,堆叠的却是直径超10米的玩意儿,和深水鱼雷一样,这东西要是爆开威力可想而知。 “这上面说那个火山沟中的裂隙还没愈合?” 周之川用餐巾抹了抹嘴说:“因为那地方下不去,没法人工修补,只能等自然愈合。” 苏翰又往下翻了几页,眼睛突然睁得滚圆,随之又松弛下去,“那个裂隙正好处在百慕大三角的下面。” “没错,百慕大很有可能就是它导致的,等哪一天那个裂隙完全愈合的话,轮船飞机经过时可能就不会无故失事了。”顿了顿周之川又接着说:“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裂隙的直径应该小了很多,大型的远古生物挤不过去,偶尔会有几个变异的深海鱼类能过去。” “那尼斯湖水怪也是从这跑过去的吗?” 周之川没做回答只是撇了撇嘴。 苏翰摇摇头道:“这属于生物入侵啊,我记得美国的斑马贝之所以泛滥成灾,最初的原因就是夹杂在货船里的一两只,万一这些外来生物也这样远土岂不是要完蛋了。”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先队员,但也是忧国忧民的三好青年。 “应该不会吧,两个世界说起来环境差异挺大的,还指不定谁入侵谁呢,说不准哪天镜世界反被远土的外来生物糟蹋了。”周之川倒干净了最后一滴红酒。 苏翰一看他倒酒的架势,咧嘴笑说:“一看你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华夏子孙。” 周之川眉梢轻挑,问:“为何能看出来。” 苏翰小心翼翼的端起快溢满的高脚杯说:“因为全世界只有我们才这么干红酒,来!咱就别碰了吧,拿都拿不稳当。” 两人端起红酒一口闷。 周之川喝完又规规矩矩的用餐巾擦嘴。 苏翰看着他的举止强忍住笑,妈的都要憋出内伤来了,梁山好汉端起酒碗一口喝干都是碗底朝下示意一番,然后直接摔地上的,你这么有逼格的拿餐巾擦嘴不符合意境啊。 “你在欧洲留学时去过中国没?”苏翰问道。 “每年都去,一到四月四家里人都要带我回远土扫墓,说是拜祭祖先,不过那个渔村已经没了,现在已经是一座繁华的都市,那条河也改了道,成了片主题公园。” 周之川又想起些什么,笑说:“我记得那条大街上到处都是卖小吃的,肉粽子、荷花包、混沌、小糖人什么的,全是些镜世界没有的东西。” “我就说嘛,一开始你那两句可把我给唬住了,闹半天咱还算是老乡。”苏翰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恶魔。 “只是小时候家里死摁着我背这背那,时间一长就成习惯了,到现在跟其他族类打交道时还改不了口,我的几个阿尼牟朋友老说我鬼话连篇。”周之川略显无奈。 “唉,那是他们不懂,这都是读书人的事情。”苏翰调侃道,上下打量了周之川一番,他是穿着身潮流的黑色运动服不假,但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 “你跟现在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演员不一样,敢情你这是本色演出哇。”看着桌上点的火腿切片,苏翰突然联想起起伊比利亚猪肉火腿用的黑猪都是山谷放养橡果喂食的,一点点靠时间堆积出浓郁的肉感,再加上腌制烘焙等八道工序,不是随便一个圈养的饲料大白猪能比的,那做出来的不叫火腿,叫火腿肠。 周之川没看过他说的古装电视剧,在慕尼黑大学时看的HBO美剧偏多。 第六十九章 墓棺疑声 列车过道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男女,不少人的的黑绒斗篷上缝制着各自家族的徽章,双月、八爪红心蛛这两个纹饰苏翰在茜利姆斯的银行里见过,应该是西国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相较后面几节车厢里的死气沉沉,前面的几节车厢又是另一番景象,不断有其他车厢的人加入其中举杯痛饮,随处可见男生们大声吼叫干杯乱闹。 这算是塔兰特快的一个小小习俗,列车长默许了这帮年轻人最后的狂欢,他们可都是要上战场拼命的人,这一去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所以西风Ⅱ号特快向冬季报道的新人们全程不间断的供应热啤酒和烤雪狸肉。 最前的一节车厢里,三四个人在桌子上打牌,一两个金蛇换成的银盾和铁币就够玩一宿的。 托管柜台旁,一群异族的男女端着大号的啤酒杯围成一圈儿叽叽喳喳,里面是一个暗精灵和一个人类在掷飞刀玩。那个暗精灵甩出个七环,他的对手笑了笑递给他一大杯啤酒,回身就将刀子扔在了靶心中央,这潇洒的一幕让围观的男女沸腾起来,那暗精灵高举酒杯说了句“阿伊费诺娜(礼敬我的对手)”,然后一口气干了杯里的啤酒…… 苏翰好不容易才挤过人群,从缝隙间伸过手去,也不知谁就递给了他两大杯,他跟周之川聊天聊了很久,聊的口干舌燥,所以来拿两杯喝的润润嗓子。 周之川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他举止得体,但由于出生环境的影响,礼数中西结合透着一股喜感,时不时的还能蹦出几句诗词,如果演默声剧的话,他一定能火。 苏翰捧着暖呼呼的木杯迫不及待的先来了一口,嘴上沾了一圈的白沫,他是想赶紧离开这节车厢,但走到一半却再也挪不开步子,终于按耐不住诱惑朝车厢中央的桌子上看去。 桌子上面站着三个高挑性感的女孩,她们身上的衣服撕得没剩几片,几个人在桌子上正跳的火辣,裸露着白花花的大腿,丰满的上围也暴露无遗。 不少男生都在下面举着杯子欢呼呐喊,有几个兴奋的家伙还想爬上去但被同伴们拉住了,他们俏皮的喊着:“嘿老兄!你可别想多了!”“我是救了你一命啊!”“想死先把欠我的六个金蛇拿来!” 苏翰混在台下的人群中紧盯跳舞的女孩,黑色短发的那个是人类,卷发的是个血裔,她们身上的碎布条随着身体的摆动一摇一晃的,那个人类女孩也是大胆的可以,抱起旁边的血裔姑娘就亲了一口。另外一个女孩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什么,她没穿伪躯,摇着钩爪状的尾巴在上方扫来扫去,她是个恶魔。 说来奇怪,下面站了这么多人,长桌上那血裔和恶魔的目光一下就定格在了苏翰身上,像是瞬间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恍惚间苏翰看到了雌性恶魔空洞洞的双眼,眼中没有瞳孔,漆黑无神。 她冲苏翰歪了歪脑袋甜甜一笑,一个弯腰俯身的动作将领口里面展露无遗,下面的男生立刻将手放在嘴中吹起了口哨。 苏翰端着两杯啤酒愣在原地,耳边响起了恶魔的低喃,像给他打了针兴奋剂一样, 疯狂的思维高举旗帜侵占了他的大脑,黑色的脉络从耳根开始蔓延,眼睛里同时闪出几道骇人的红光。 迷幻之中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手里还端着两只啤酒杯看起来甚是好笑。 …… 末节车厢的过道里已经没几个旅客,这里没有开灯光线非常昏暗,好在木质的装饰稍稍反射了些月光,让人能够勉强看清。 苏翰很想打开窗户,深深吸一口外面夹着雪花的冷空气,他嗤笑一声,立刻想起了一个笑话。 “服务员,服务员,你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呗,你不透气我憋得难受。”空姐出于职业素质还是耐心的给他解释不能打开窗户。 这列车也是全封闭的,不能打开车窗,而且从头到尾看不见有服务人员。 苏翰手中的热啤酒冒着白色雾气,一股香甜的味道溢满整个走廊。 “这香味都能让里面的死人站起来了。”有人冷不防地在他身后说道。 苏翰回头一瞧,是周之川,他大概又被乘务员警告了,所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抽烟。 “你的脸上……”他指指自己的脸颊说。 苏翰赶紧用袖子抹了几下,试图将脸上的口红印擦去。 “额头上还有。”周之川掏出烟盒在手上敲了敲,用嘴叼出一根,又将烟盒递给苏翰,苏翰摆摆手对着车玻璃使劲擦拭着口红印,咕哝道:“我刚才回来看你没在。” 周之川喷出口烟气说:“真是失礼,上车的时候跟我女朋友闹了点矛盾,你知道她们就会在节骨眼上添麻烦。” “你让你女朋友来这种地方,你心真大。” “我也劝过她,自古就没有女人上战场的道理,可这女人死活都要跟来,塔兰只对种族有限制,对男女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成绩达标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苏翰闷了一大口酒。 周之川看着前面紧闭的门窗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正对着一群死人喝酒是极大地亵渎。” “这车厢里装的是死人?我就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透透气。”苏翰听他这一说睁大眼睛仔细看向最后的车厢,只有这节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这里面的都是棺材,阵亡士兵们的遗体,他们被运回塔兰安葬在孤鸣白森里。” 正说着,周之川眉头一皱,将耳朵贴在了车厢门上,苏翰刚想说话,却被他抬手制止住了。 “里面有动静。” “诈尸啊?” “不是,我听不太清。”周之川伸手摸向锁孔,金属制的门锁一瞬间融化,就如瘫软的面团般扭曲变形,苏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溜门撬锁呢。 “这好像不让进的吧……我说,喂喂!”周之川却已经走进去了,苏翰没办法也只能跟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苏翰看清了里边全是一副副银白色的棺材,夜莺旗帜整齐地铺在上面。 从嵌在棺木上的照片来看他们都很年轻,有一张情侣的照片被一分为二镶在了两张棺木上,女孩带着黑船帽在站台笑嘻嘻地对着镜头,她肩膀上搭着一条手臂,照片上搂着她的那个男生现在就躺在另一副棺木里。 苏翰看着这对年轻的恋人静悄悄地躺在一起,心里一阵惋惜。 周之川掐灭烟头,仔细倾听着声音,但苏翰除了列车发出的轻微呼呼声外什么都没听到。 “还是走吧,一会儿来人了不——” “嘘!”周之川朝他摆摆手,然后指了指靠边的一副棺材。 苏翰点了下头,集中精神他也听到了一些PSP发出的按键声,见鬼的谁会在棺材里打游戏,那鸟人已不能用亵渎死者来定罪他了。 两人慢慢靠近棺材,游戏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苏翰听出来是《英雄传说:零之轨迹》交易城镇的苏格兰风琴乐,妈蛋的还不带耳机,远土的文化毒瘤已经蔓延的太深了。 周之川比了个手势要两面包抄,苏翰从左侧靠了过去。 就当周之川要掀开棺材盖子的时候——“啪”一声一柄利剑刺穿了厚重的棺盖,离他的胸口只有几厘米远。 第七十章 路易斯参上 两人被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接着整副棺材便歪倒在地,一个扎着深棕色马尾的男生从里面爬了出来,他的细剑一直正对着二人。 “真特么诈尸了!”苏翰惊呼道。 男生起身的同时怀里还抱着个死去的女孩,他一脚将棺材踢正,又轻轻地将女孩放回了松软的枕头上,把棺木合实。 “我已经诈过一次了,我是活人好不好,某种意义上的活人。”扎马尾的男生歪嘴坏笑说,几缕棕毛散在额前,他的身材相当结实,拿剑的小臂上尽是肌肉,外面零下十几度,他竟还穿着沙滩裤T恤衫,连双鞋子都没有。 “我说,你们两位干嘛跑这里来。” 一缕月光划过,苏翰看清了他T恤上印的是蜡笔小新肥嘟嘟左卫门的图案,若不是他手里拿着柄挺漂亮的细剑,准会被认为是地铁站过道里的乞丐。 “我们跑这干嘛?王八蛋,你扒死人棺材?!”苏翰瞪大眼睛嗷嗷的喊着。 路易斯稍稍放低了些剑身,一双眼睛堪比染血的红宝石,他是准备一直在棺材里老老实实的猫到冻石镇,不然被乘务员查出逃票可就麻烦了。 “干嘛讲得那么难听,我只是逃票上来跟她挤一挤罢了,再说那姑娘还是单身。”他仍旧没放下剑,单手背身、手臂挺直,看他的姿势就知道是个用剑高手。 “血裔。”周之川盯着他说。 一道亮光在车厢内由远及近,路易斯的红色眼眸稍瞬即逝,他还故意露了露小巧尖锐的虎牙,比起其他血裔来,他的眼睛更为浑浊。 “你为何藏在这种地方,鬼鬼祟祟。”周之川质问道。 路易斯白了他一眼,暗道声真是多管闲事,用一副地痞流氓的腔调说:“怎么了,我就喜欢跟死人待在一起,你管的着么。” “死者长已矣,你若不是干了亏心事,何必藏在这里。”还是周之川懂得说辞,此话一出,苏翰顿时觉得气场提升了很多,两位侠肝义胆的武林正派,月黑风高之夜逮住了一位正欲翻墙进院的采花大盗。 这位“采花大盗”倒也痞气十足,完全没有什么小贼的紧张负罪感,苏翰见状跟着周之川义正言辞道:“走!跟我们去见官——啊不,束手就擒跟我们去找长官!” “混蛋,要算起来我就是你们的长官。”路易斯继续叫嚣着。 苏翰看着他的眼睛,他了解一些血裔的特征,因为血裔属于完美生物,他们都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要想分辨年龄,只能从他们的眼睛上加以识别,就和树的年轮一样。眼前这位眼睛红得有些浑浊,和其他血裔清澈透亮的红艳不同,他是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也就是被赋予了“初拥”的人类,年纪四五百岁? “说实话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落魄的血裔,你是被驱逐还是怎么了。”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能啰嗦的恶魔,话说你穿的还是不是真人皮?”路易斯反唇相讥,用剑指了指苏翰。 “什么?!” 周之川猛地回头,苏翰一脸无辜的站着没动,“嗨!你看这不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是个恶魔,嘿嘿嘿……”他赔笑着说。 “你不是说从远土来的吗!”周之川震惊的看着他说。 “我哪知道上辈子为何轮回转世到远土,还开了个地狱生存难度……” “哈哈哈哈……”路易斯放纵的大笑起来,“你们不都是呆在孤堡里面衣食无忧的吗,哦,最前面那几个跳脱衣舞的就是你的人吧。” “我倒是想,可人家不从。”苏翰知道他说的哪几个姑娘,可惜都跟他没半点关联。 “怎么样,你们继续去狂欢,我继续通关我的剧情任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如何?”路易斯贼笑着提议道。 周之川的手伸进了运动裤口袋,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此人怕是想混入塔兰的细脚,可能是奥斯兰帝国的探子。” 苏翰觉得根本没有可能,他见过艾斯帕得刺客,人家都是西装革履帅气拉轰,怎么看这个穿肥嘟嘟左卫门主题T恤的家伙都不像,不过挺可疑就是了,他在一旁低声附和道:“甭管他是谁,先把他绑了拿下肯定大功一件。” “喂喂,我说我可都听着的,你们的秘密作战计划能再秘密点吗!”路易斯扬声说道,随之他的笑容僵硬下来。 说话间,一阵奇特的“滋滋”声传开来,周之川箭步向前一个突刺,漆黑的身影在光影变幻的车厢中冰冷鲜明。 他用炼化的黑剑拨开了路易斯手中的细剑,蛇类发动攻击时的速度在44毫秒到70毫秒之间,人类眨一次眼的速度有200毫秒,顷刻之间,周之川手中的黑剑已经连续突刺了4道。 路易斯毫不退却,同样向前挥斩,两把剑身在漆黑的车厢中撞击出了点点火星,每一次利刃的交接都将周围的气幕切开,剑身急挑,迸发的风压斩击硬是削掉了厚重棺材的一角。 这种气流斩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掌握,没有几十万次的挥剑练习是不可能领悟到精髓的,但这二人明显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 周之川抽回黑剑瞬间变成了坚盾,挡下细剑致命的一击,盾牌再次炼化,一柄长枪自腰下呼啸而出,枪头受力嘤嘤震颤,向前刺破九道重关。 路易斯越打越奇怪,这家伙竟在速度上跟自己不相上下,他的反应在血裔中已算是佼佼者,但还是被这迅猛的一枪穿刺割伤了手臂,两人的打斗都在一瞬完成,苏翰再看时路易斯已经跳到了车厢另一端。 “好快的炼金术。”路易斯由衷的称赞道,这句没有任何讥讽在里面,是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人类不以精湛复杂的炼化技艺取胜,而是仅仅凭借炼化的速度,路易斯估计如果他全力以赴的话,两秒钟内可以炼化5到6次,也就是说他随身带着几百把不同种类的冷兵器。 “省省口舌待会儿去跟卫兵说罢,估计你到不了塔兰就会被扔下火车。”周之川没理会他的赞誉,侧着身枪柄紧贴肋骨笔直地指向前方。刚刚他从口袋里摸出的是一块微缩冷轧钢,这是炼金术里常见的一种技术,他之所以能炼化出不同尺寸和大小的冷兵器,就是以这微缩冷轧钢为原料才实现的,若换成其他材料那么拉伸变形出的武器和塑料的硬度一样。 “哈!”路易斯发出声轻蔑的嘲笑,“哎呀今年的学弟火气就是大,还要把老学长扔下车。”他依旧单手持剑侧身而对,这是欧洲中世纪标准的击剑风格,这种剑术流派以灵活突刺见长,PVP决斗很实用,但真正实战起来很糟糕,因为需要极强的平衡性才能运用自如,真正混战起来都是连劈带砍,谁还在意步伐稳定性。 “你可有塔兰的通知书?若你能拿的出来,我给你赔不是。”周之川说。 “在梵蒂冈穿越裂隙时弄丢了,但我确实是这一届的学员。”路易斯的话倒挺诚恳,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狡辩,他身上就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诡诈味道,让人觉得轻浮又捉摸不透。 “一派胡言,毛虫小贼还敢诡辩,你果然就是奥斯兰的探子。”周之川横握长枪,狭长的眼睛中透出一股寒意。 苏翰尴尬的站在原地,甩甩手熄灭了幻化出的黑雾长矛,寻思着找张小板凳,再问问前排有没有卖瓜子汽水之类的。 第七十一章 收场 路易斯无奈的摇摇头,半开玩笑的问:“你知道人的灵魂有多重吗?” “人死入棺,黄土朝天,你何出此言。”周之川的回答掷地有声。 “不知道就对了,”路易斯说教一样的指指他说,“人只有在死的时候才知道灵魂有多重,是21克吗?你很快就知道了。” 长枪对细剑,两人如两匹饿狼一样不断的原地徘徊,他们都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这种对决讲求的就是时机的把握。 两个绝世高手过招,拼的不是武功修为,内力招式,拼的是心境,两人提剑站在簌簌的竹林中,等的就是一股清风吹来,枯叶飘落之时,手起刀落。 列车再次扎入了一片参天红木林中,车厢里的光线从路易斯脚边慢慢褪去。 只听一声剧烈的炸响,车窗被冲击震得粉碎,转眼间战局逆转,路易斯半悬在空中踩住了一人高的盾牌,那是面古代重骑兵拿的三角盾,他手中的银色细剑已经将其完全刺穿,细小的金属碎片洒落一地,这巨大的冲击让周之川踉跄倒地,他已经是非常极限的炼化出一面盾牌。 苏翰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七八米的距离连助跑都不够,他还天真的以为两个人充其量也就嘴上吓唬吓唬,没想到一出手一个比一个狠。 路易斯踢开厚重的盾牌,脸上浮现出青色的血管,嘴里的獠牙也开始疯长。周之川的肩膀上见了红,果然血裔的力量还是不能小觑。 苏翰想都没想直接一拳挥去,他的身体一时轻的就像羽毛,那种奇特的感觉难以言表,出拳的那一瞬间苏翰相信自己撕开整节列车也不在话下。 路易斯瞳孔微张显然没有防备,这一击把他整个人都打飞出去,在尽头的车门砸出个凹坑,下巴扭曲到了一边。 他慢慢倚靠着车门站起身,嘴里念叨着走音的咒骂,用手重新将歪掉的下巴掰正,这疼得他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妈的,你打我干什么!”路易斯恼怒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你还真当是酒馆决斗啊,都什么年代了打没打过架。”苏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路易斯啐了口唾沫,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前,他还不想跟一个恶魔动武。“伙计你也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等会有人来了替我做个证。” “我呸,我给你作证?你偷偷摸摸的在这玩盗墓呢!” “Son'of'bich!”见他成心对着干,路易斯气恼的咒骂一声。 “Fuck'you!”苏翰竖起中指同样不甘示弱。 “You'mother'fucker!” “Go'fuck'yourself!” 听到这个恶魔能熟练的用母语骂自己,路易斯差点笑岔了气,继续对骂道:“You're'fucking'piece'of'****(你特么就是一坨屎)!” “You'dickless(你个木有******的)!” “You'bastard(你这杂种)!” “Fuck'your'MOM'forced(不忍翻译)!” “Get'the'fucking'my'way(******给我滚)!” …… 两个人隔空骂架,越骂越嗨,苏翰的英语还没过六级,但从美剧里脏话学了不少,这次一股脑儿的全用上了。 后面响起了一阵金属拖地的吱吱声,周之川拖着一柄沉重的链枷慢慢走来,像刚从黄泉里爬上来的青面恶鬼。 链枷可是一件实打实的大杀器,在古代就算穿着铠甲也收效甚微,它能将人的杀伤力成倍提升。 苏翰放手收声,看着周之川一步步的走上前去,这刚刚还跟他谈笑风生的文人一下就成了个夺命书生,但人家夺命书生都只会拿把纸扇做武器,舞文弄墨风流倜傥,你拖个几十斤的大链枷会不会有些不妥。 路易斯满意的点点头道:“玩真的哈?”他将细剑舞了个圈,猛地向前刺去,苏翰以为他要发射个什么魔法过来半身一闪,谁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但仔细一看那剑的前半截已消失在虚空,随着剑柄转动,就像钥匙插进了锁孔,一圈明亮的火焰出现在中央,一声魔物的低吼压住了其他杂声,虽然眼睛被火光照的看不清楚,但苏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要从火圈中爬出来。 “嘿!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快把人的耳膜震穿,火圈的光亮消失,车厢里也恢复了安宁。 “咔咔”一声子弹上膛,一个身着塔兰军装的魁梧男人正举枪指向路易斯。 “你们在搞什么鬼!”他又厉声质问一遍,同时扫了眼还提着柄链枷的周之川,苏翰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我勒个去”的意思。 “一点酒后娱乐节目,别在意雷戈士长。”路易斯一脸轻松愉悦地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苏翰勾肩搭背,这两个刚刚把对方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的家伙转眼间就成了好哥们,路易斯压低声音道:“别乱说话,不然会有严重处分的。” “路易斯·特兰迪尔?是你?”黝黑的兵士长一脸困惑,但他已经从瞄准镜上移开。 “是我是我,雷戈,你都已经是兵士长啦!” “混蛋,你怎么还敢来塔兰,上次你待到一半就逃跑,这次又想中途开溜吗?!”兵士长并没有因见到故人而高兴,他黝黑的皮肤上有很多类似部落的纹身,让人看了心生怯意。 原来他真的是塔兰的新学员,苏翰和周之川同时意识到。 “要从那鬼地方待四百转日,没有新鲜血液作补充我随时都会疯掉的。”路易斯很严肃的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这次不也一样?” 路易斯嘿嘿一笑,“我发现这期有很多漂亮姑娘,看来战事吃紧让她们也坐不住了。” 兵士长眉头一皱,金色的眼眸里顿生怒火,“你要胆敢袭击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把你就地正法,塔兰也有为血裔准备的血库,你若不想脑袋被拧下来最好安分一点儿。” 路易斯收好细剑,走过去冲神情冷峻的周之川一挑眉毛,“袭击算另一回事儿,我很久都没袭击人类了,投怀送抱可不在此列。”他拍了拍兵士长宽阔的肩膀,侧身溜了出去。 还在气头上的兵士长看向周之川,“那你们两个又为什么在这,这节车厢是禁止入内的。” “我听到里面有异常,所以才进来的,学员手册上也有特殊情况巡视准则,可谁知道里面是他。”周之川解释道。 “你还知道有特殊情况巡视准则,不赖嘛。”兵士长点点头,他的声音缓和了很多,他比周之川要高出两头来,估计他身上的披风都能给人当被子用。“不过我得警告你们,离路易斯远点儿,他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周之川指指左肩上的伤口,是刚刚盾牌被刺穿时留下的。 兵士长低头看了眼手表,将枪支垂下收好,“过了三点就到塔兰境内了,不想去前面喝酒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第七十二张 密言术专精课的教师 塔兰的教员室内,壁炉里的火焰劈啪作响,最上面的铁架台上放着两只倒扣的军靴,真皮GoT尼龙拼接材质,看型号应该是个女人的。尽管靴子里面加了绒,但由于整天在雪地里穿梭,穿起来总感觉冰冷冰冷,所以一到晚上艾丽娅就会把靴子放在架台上烘烤一下,驱散一整天的寒气。 这间不大的房间装饰主色调是一种令眼睛感觉舒适的浅灰色,落地长窗上配着质料厚实的同色窗帘,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未免有些简朴。 艾丽娅正伏在案上审核人员资料,她的桌子上摆着一盆迷你的凛冬花,花瓣的心蕊是粉色的,除此之外房间内便没有其他亮色。 凌晨四点的闹铃响了,艾丽娅将钢笔插回墨水瓶内,然后拍了下她的小闹钟,她已经工作了整整一宿。 她取下头绳,标准的女兵发鬓倾泻而下,艾莉娅有一头美丽的金发,她拿起梳子一丝不苟的打理起来,熬了一个通宵,头发显得有些油腻。 重新挽好后,艾丽娅刚一起身就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因为她一整晚只吃了碟子里的半块蛋糕。 她打着哈欠走到窗边,屋檐下已经结了一排尖锐的冰凌,向远处眺望,山脚下的学员住宿区白茫茫一片,零散的房屋像是奶油上放置的一颗颗榛果,远方有几辆大型铲雪车在为即将到来的车队清扫积雪。 她所住的教员室和学员们住的房子一样,都是普通的独立式民居,只是教员区建在了地势较高的半山腰上,整个雪原尽收眼底,这里离上课的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每天她都得开着雪地越野车去工作。 路边上有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冲她挥手,戴着碎方块式样的提花手套,他们正堆着雪人,还差个胡萝卜来做雪人的鼻子。 艾丽娅透过窗户也向他们俩摆了摆手,这是住在对面的一对兄妹,他们的母亲很照顾自己,大概是觉得这个在军队里的小姑娘不容易,所以经常给她送来自家腌制的咸鱼。 艾丽娅是从凯利沃恩调到塔兰后方的,之前她是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凯利沃恩探员,由于能力出众才被派到这来,教授《密言术专精》这门课程。 暴雪在半小时前就慢慢衰弱,如果这大雪要下一夜,那今年的学员就要在冻石镇等到明天才能出发,风雪中是万万不能出门的,不光因为天气恶劣道路难行,更可怕的是还有雪妖出没。塔兰临近孤鸣白森,每期都有人在里面出事,想到这儿,艾丽娅又赶紧在新生通知上添了一句。 走廊外传来靴子的踢踏声,她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阿斯汀开门从来都是用脚,这个粗犷的战士是和艾丽娅一起被调回塔兰的。 阿斯汀是二舰舰长的副指挥官,个头和艾莉娅差不多,眼神中带着股狠劲。阿斯汀的级别说起来要比艾莉娅大上好几级,起先艾莉娅对他毕恭毕敬,但经过五十转日的相处后,现在她连站起身行个军礼都懒得做了。 “呦,艾丽娅。” 阿斯汀大手一挥算是打了招呼,进到温暖的室内,他身上的岩龙皮大衣不断地往下滴着融化的雪水,还有不少积雪藏在了他的发辫里。 “你又弄得地上都是水,真是的。”艾丽娅不情愿地站起身去拿拖把。 “你坐在这儿当然不知道外面雪有多大,待会儿我还得出去接他们。”阿斯汀随便找了个衣架将大衣挂起,一屁股坐进了靠近炉火的松软扶手椅中,还没忘给自己倒杯酒。 但他刚把酒杯拿到嘴边时,突然皱眉吸了吸鼻子,看到架台上挂的两只军靴他就明白了,嘴一撇道:“你早上要吃烤靴子?” 艾丽娅一边拖地一边说:“那是宵夜吃剩下的,我可是加班加点审核了一天的人员资料,早餐还没来及吃呢。” “哦?人员资料。”阿斯汀捡起了小桌上的一份文件,一边喝酒一边翻看起来。 “这家伙审核不过么,真是可惜。” “五百多人里只有他没过,因为实在是没有一条通过的理由,哪怕能找出一条来我都会批准,你知道我们的审核有多松,就是走走样子而已。”艾丽娅叹口气道。 “如果真要严格审核,塔兰岂不是没人来了。”阿斯汀向后翻了几页,念道:“做过铁匠、海盗、一战澳新军团骑兵师的指挥官、乐队吉他手、黑手党成员、在秋叶原卖过游戏CD和动漫抱枕周边、朴次茅斯的消防员、SWAT(特殊武器与战术)小组队长……他在远土的阅历可真丰富,路易斯·特兰迪尔。”阿斯汀显然是没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杂在里面。 资料最后一页的灰白老照片上,路易斯依旧扎着乱糟糟的马尾,他穿着来自于英军库存的“灰背”衬衫和新西兰造的土黄色灯芯绒马裤,腰带上挂着刺刀鞘,正将棕色哔叽布上衣卷起捆好固定在马鞍尾部,这一幕刚好被战地记者捕捉到。 “怎么只有这一张照片——不对!这还是从报纸上剪切下来的吧,我们连他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找不到?”阿斯汀奇怪的问。 “这是他仅存的一张老照片,我们的人好不容易从伦敦一位收集旧报的爱好者那找到的,因为他不是任何血裔家族的成员,所以他的个人资料无处可寻。” “你要拒绝他?” “是啊,我正准备向上边反应他的情况,塔兰的数据库里有三十几条他的不良记录。”艾丽娅正恼火的捅着冻成石头块的拖把,她忘记了将拖把拿进室内。“想知道这三十多条不良记录都有什么吗?” “还能比把一位法官溺死在马桶里要好?”阿斯汀打趣的说,因为资料上记录着路易斯曾将一名法官打晕在厕所里,成功拖延了开庭时间,从而在污点证人上庭前就将其干掉,某位受贿的民主党议员因此脱罪,这在当时轰动了整个纽约。 “不能更糟,这其中包括晚上带着女同学去孤鸣白森,袭击他人,贩售远土的致幻性毒品大麻,藏匿私酒,聚众斗殴,无辜翘课,天呐!”艾丽娅翻了个大白眼,她也是从塔兰毕的业,算是过来人,加上她年纪轻轻,本以为会很简单的就能和这群年轻人打成一片,但路易斯让她胆怯了,她很确定自己根本管不住这样一个家伙,但愿他不要修炼金术专精这门课程。 “你知道吗阿斯汀,这些不良记录还只是他去年在塔兰待的六十个转日里犯下的,然后他偷了一辆军用越野逃跑了。” “他没有被革职?”阿斯汀笑出了声,“这样劣迹斑斑为何还能成为今年的新学员?” “上面特别指派的,如果罗伊能同意消除掉这些不良记录,路易斯·特兰迪尔才可能通过审批。”艾丽娅又坐回了办公桌前,继续在电脑屏幕和堆积成山的文件中忙碌。 “让他通过,艾丽娅。”阿斯汀喝完最后一口烈酒,他的岩龙皮大衣上的雪水也已烘干,“我最清楚当下需要什么样的家伙,跟其他人比他的丰富阅历就像无形的利剑一样永远保护着他。” “这我可说了不算。”艾丽娅嘟囔道,她见阿斯汀要动身,说:“一会儿你能不能顺路给我捎份腌肉来,要后腿肉,给老板说抓一把野豌豆,我实在不想闻阳台上腌咸鱼和腌盐菜的味儿了。” 阿斯汀已经穿好大衣带好手套,他粗声粗气的回道:“你让你的长官去给你捎份腌肉?还要再跟肉店的老板讨要一把野豌豆?” 艾丽娅现在已经不害怕这个身材敦实的男人,阿斯汀只是面相不善而已,其实人很好说话,她趴在桌上无赖的央求道:“你也可以再包上几个鸡腿,我保证煎的外焦里嫩,反正你都要出去嘛。” “是啊,菜鸟们快要到了,我得去接应他们,免得让雪妖给叼走了。”阿斯汀已经大步走出了门,几秒钟后又折了回来,冲艾丽娅挤挤眼睛:“煎的时候多撒点辣椒籽。” 第七十三章 塔兰副本的第一步(上) 凌晨四点一刻,漆黑的火车准时停靠在了冻石镇的车站,如一匹经过长途跋涉的骏马趴在了青草旁,呼哧呼哧地喷吐着热气。 冬季的新生三五成群地拿着行李走下火车,站台有很多深夜候车的旅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苏翰仅带了个皮箱,所以他是先下火车的那批,周之川的行李打点的也很简单,只是他下车时多戴了条深红色的围脖。 候车大厅的老旧顶灯有股电流的嗡嗡音,伴着柔和静谧的月光回荡在这座百年古镇。 候车大厅的中央单独开辟出了一片露天的土地,一圈打磨圆滑的笑脸石头围着一颗高大的铁乌御神木,御神木的枝杈上被孩子们缠满了四色彩带,一绺方菱白符垂于彩带之下,用以祈祷来年的平安。朱红的冻石鸟居屹立在御神木前,挂在上面的麻草风铃微微摇曳,发出悦耳的叮叮细响。 鸟居是界开神明与凡世的大门,相传巨人的祖先姐弟双生,姐姐伊比娜化为西国的镇国根基,世代守护王都米尔西丽娅,弟弟伊修墨则化为铁乌神木,佑西国将士所向披靡。 苏翰望着雪花从月光朦胧的铁乌枝叶间盘旋飘落,他本来计划今年的圣诞节向何晴告白的,他们的学校一到12月25这天就像到了迪士尼一样热闹,各路社团纷纷想出奇招,校园里随处可见热情洋溢的学长们拿着大喇叭叫卖玩具公仔、圣诞树挂饰、五十元一首食堂门前伴奏献情歌。 苏翰一早就跟他们商量好了,小提琴伴奏他来,二十行不,音乐社的社长也是个爽快人,大手一挥说表白不成功不收你钱,他连歌名都想好了,时空恋旅人里的一首《howlongwilliloveyou》。 苏翰拖着行李跟在周之川后面,他戴的那条红艳围脖让他会心一笑。 每当冬季来临,他们学校有些大三大四的学姐闲的无聊,在学校贴吧里发帖子呼吁关爱单身汪,给没有女朋友的男生们织围脖,280一条,学姐们的小算盘打得是啪啪响,帖子下面的回复有四五千,但就是没有要买的。 出站口,有很多挥舞着荧光棒的军人在指挥出站的人流。 苏翰一出来就瞄上了一位黑发上沾满雪花的女孩,她是个典型的雪原姑娘,身姿挺拔,脸上纹着颗可爱的红心,雪原部落的人们都有在脸上纹身的传统。 这会儿她正挥舞着荧光棒同时高声喊道:“请紧跟前面的人向这边走,四五人一队,朝这边走。” 苏翰瞄了眼她军装上绣的神木枝杈臂章,这代表着她是有实战经验的毕业医务官,医务官再升就是战地军医了。 周之川边抽烟边四下里张望,从下车起他就在不停地寻视着某人,吵归吵其实他是相当在意竹夜里的,从列车上时就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但被路易斯搅得完全忘了此事。 车站外的马路上停了三十几辆全副武装的六轮版“猎剑”雪地越野,一辆能搭载10人,车身漆成了统一的黑白叶伪装色,车顶上架有一挺重机枪,车尾还挂载着摩托车和雪地轮胎。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在大雪中,凌晨的冻石镇显得空空荡荡,越野车的前照灯将沾满雪花的乌尤铜质雕像映的锃光瓦亮。 周之川望着外形彪悍的越野车队说:“如果在北方雪原能搞到一辆防弹版的‘猎剑’,那真是想去哪儿都行了。” “你还懂车子?”苏翰惊奇的问。 “防弹版的‘猎剑’全重7吨,装备12.7毫米重机枪,40毫米榴弹发射器,还配置了小型雷达系统,六轮版的额外强化了地雷防护能力,我为何不能懂车。”周之川说起这些时如数家珍。 苏翰无处反驳,心里总感觉毛毛怪怪的,调素琴、阅金经、诗词歌赋什么的不才是你的业余爱好么,一个绮绣书生怎么突然就成了个现代武器专家,机关枪传教士说的就是你吧。 周之川还在跟他头头是道的讲着各种军备武装,俨然一个军火贩子的派头。可苏翰关心的焦点不在这里,他疑惑为什么不安排大巴来接人呢,这些人有四五辆大巴车就足够了,还非要派这种武装到牙齿又极其耗油的军用越野。 领队的医务官在前面听了半天,回过头笑道:“你还挺懂行情,哪个部的。” “陆战部的新学员。”周之川回答。 “欢迎你们,我是上期毕业的医务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雪原姑娘很热情的向在最前的苏翰周之川二人介绍道。 “哎呀是学姐呀,求罩求罩。”苏翰谄媚的凑上前去,一只恶魔立马伪装成了一个萌萌的学弟,这么漂亮又热心地学姐岂能放过,他没话找话的说:“学姐呀,这里的住宿条件怎么样,有没有暖气什么的?” “诶?居住条件的话还过的去吧,每间房子里都有壁炉,要说起住宿条件来,还是东境的‘荆域’环境最好,不过我们可不是人鱼。”医务官笑着回答道。 她所说的荆域性质和塔兰一样,只不过塔兰招收面向的族群为类人类,血裔、恶魔、人类、精灵、和其他一些稀少的类人族群会在这里受训。荆域针对地则为非人类,阿尼牟人、人鱼,和更为稀少的妖怪会去那里。因为二者的生活习性截然不同,所以是分开的。 “那宿舍里有几个接口,网速差吗?” “额……我们连军用卫星,下载速度每秒100G。” “卧槽!” 听完苏翰没忍住惊呼一声,“连军用卫星?下载速度每秒100G!”比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网速还快,还有,连军用卫星应该不收钱吧……想到这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以前在他们学校时80元包月套餐才给20M的网速,一到晚上高峰打个游戏延迟100多,还老跳频,输了经常被队友喷成狗。 “那我们离上课的地方有多远?” “塔兰给住在一起的小组配车,从学员区开到镇中心的图书馆也就几分钟吧,出行很方便的,不过陆战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野外,很少待在图书馆就是了。” 还、还给配车?苏翰就听到前半句了,他差点想摇一摇走在前面无动于衷的周之川,兄弟,还给配车诶!在他以前的大学,他每天都得骑自行车穿越东西两个校区,风雨无阻苦不堪言,只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才有车开。 “那食堂呢,食堂的饭菜怎么样?”他又迫不及待的问。 医务官略显尴尬,怎么他老问这些无痛关痒的事情啊,她挠了挠被落雪染白的头发,“还算、还算过的去吧,莱嘉夫人那什么都有,都是时令果蔬。” 见他还要发问,姑娘连忙打住,她本以为这家伙会咨询课目相关的问题,没想到他净问些环境条件,唉……也为难这些出身名门的贵族来塔兰了。 医务官冲后面的人群喊道:“大家在这里排队!四五人一组!分批上车!” 此话一出队伍里就开始了叽叽喳喳,人类去找人类,血裔去找血裔,精灵去找精灵,大家有条不紊的分好了小组。 “喂!雪莉尔!等等我!” 队伍的末尾传来阵呼喊。 第七十四章 塔兰副本的第一步(中) 苏翰和周之川回头望去,看到路易斯正眉飞色舞的跑了过来,他套着一件深色棉服,脚上也穿了鞋子,只是T恤上的肥嘟嘟左卫门图案晃得苏翰一阵眼晕。 路易斯跑到近前,脸上带着阳光般的微笑,“嗨,你过的好吗雪莉尔,是我呀。” “路易?”医务官的反应和兵士长一样,直勾勾的盯了他半天,“你、你怎么又来了?” “塔兰邀请的我,但是我把邀请函弄丢了,你得帮帮我。”路易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不会是混进来的吧?”医务官同样压低声音。 “不是,塔兰真的邀请我了,当时我在梵蒂冈想找些事做,在公园的长椅上一个老牧师亲手把邀请函交给我的,当时我以为是谁跟我开的玩笑,所以没当回事,直到第二天西国王室的一笔补贴金打到账户下我才知道是真的,但那该死的小本子不见了。”路易斯咬着牙恨恨的说。 医务官面露难色,显然她不太相信路易斯的说辞。 “求你了,雪莉尔,把我悄悄放过去吧,到了塔兰我会跟罗伊解释清楚的,说不定还能补办一张呢。”路易斯看见了一边的苏翰和周之川,立刻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一副“我们都是好基友”的态势,“他们认识我,我们是一起的。” “喂你别乱说,怎么就跟你一起了,你个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苏翰立马划清界限。 医务官从越野车厢中拿出了一整套的扫描仪,那是个具备声纹、指纹、虹膜识别功能的仪器,每位新学员的审查都十分严格,因为塔兰是个极其敏感的军事重地,把关自然非比寻常。 见状路易斯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拉丁十字架,再次乞求道:“看在曾为队友的情分上,你就放我过去吧,我对这个十字架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他拿出的十字架还是个银质的。 苏翰一脸黑线,妈的吸血鬼都对十字架发誓,我特么也要改信上帝了! 最后还是医务官心软了,同意放路易斯过去,但要跟她坐一辆车,周之川显然还对路易斯存有戒心,勉强才同意下来。 …… 大马力的雪地车队排成两个纵队,整齐地行驶在空旷的雪原上,塔兰地处最北,冬季来得更早也更为猛烈。 冬季期的学员只寥寥几百人,一般在化雪之后学员人数才会激增,塔兰有一条共识,那就是冬季期毕业的学员平均能力都更为出众。 只有经历过严酷环境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塔兰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名言——“总有一天,你所承受的伤痛都会有助于你。” 晃动的车内,众人紧紧抓着扶手,腰间固定着一根尼龙扣环,雪原的地形很不好走,即使是坐在针对性的军车里也仍旧颠簸的厉害。 “呦,你已经是医务官啦。”路易斯注意到了神木树杈臂章,笑嘻嘻地说。 “是啊,没想到连我也能拿到资格吧。”医务官摸了摸自己的臂章,笑说:“去年没少给大家添麻烦呢。” “谁说添麻烦的,雷戈和我都是任劳任怨,毕竟队里只有一个女性。”路易斯哎呦一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砸着嘴说:“跟嘉德儿还有联系吗?” “他去了第三舰队,跟尤金一起,尤金那组也没有被特别空勤团录取,只能各自散掉了。”她说的特别空勤团就是天空骑士团,“我记得雷戈在列车上,你见过他没有?” 路易斯翻了个白眼,有点不想提及他的意思,“见过了,那人的臭脾气还没变呢,上来就被他骂了一顿,还说要把我就地正法之类的。” “也难怪他会发火,因为你逃掉了害的我们组没法申请特别空勤团。”医务官说,由于空勤团性质特殊,只有四人以上的小组才有资格申请,不接受个人申请。 听到这个路易斯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你要是想骂我两句我不介意。” “没有没有!”医务官连忙摆手,一不小心她也咬了下舌头,捂着腮帮子说:“以我的实力当时只能给你们拖后腿啦。” “嘿嘿,不过今年情况可不一样……”路易斯不怀好意的看向坐在对面的苏翰和周之川,像是敏锐的商人嗅到了金钱的契机,“我找到了两个不错的家伙。” 苏翰憋了半天没说话,现在终于忍不住紧咬牙关说:“你发来的组队申请我点了拒绝。” “为何要拒绝?我DPS很高的好么。”路易斯笑道,“再说队长也不一定就是你嘛。” “怎么样,跟我一起申请特别空勤团吧,我们联手机会相当大。”路易斯说的势在必得,因为空勤团的筛选条件极为严苛,虽然不设小组的人数上线、人多队伍的实力强,但其中出现短板的几率也随之增大,天空骑士团需要的是精锐力量,四到五人是个非常合适的人数。 “我可能会找个没从死人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当队友。”苏翰依旧拒绝。 路易斯嘲笑般的翘起了右侧的嘴角,一颗尖锐的虎牙显露出来。 “我接受。”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之川突然来了一句,他左肩上的血渍还依稀可见。 “蛤?”苏翰见鬼似的看着他。 “可以嘛,之前的事抱歉了。”路易斯欠身伸过手跟他达成了和解。 刚才还玩命干架的两人突然握手言和,苏翰一时没能理解周之川为何要与路易斯为伍。 苏翰不想加入的理由很简单,路易斯在车厢里打开的那个虚空十分诡异,周之川或许没感觉到,若不是兵士长及时出现车厢里一定会发生什么毁灭级的灾难,列车上的人会无一幸免,那充满火光的地方给人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况且那个兵士长曾是路易斯的前队友,连他都说路易斯是个危险人物,并且忠告他们远离路易斯。 周之川会答应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问道:“申请空勤团的话至少要四人,你还有没有认识的伙计。” “剩下的人好凑,如果能再拉到两个冥府恶魔最好不过。”路易斯一副坏事即成的样子,血色的眼睛转向苏翰:“你还有没有人?” “我靠,你这是默认了我们已经是同伴了吗!”苏翰抗议道。 “不然呢?”路易斯坏笑着反问。 苏翰略显窘迫,心想妈的观光队就观光队吧,大不了我以后再找个靠谱点的。“好吧,我不认识其他恶魔,所以还得老老实实的再拉个人。” “竟然不认识其他恶魔,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一起的呢。”说完路易斯左手扶右胸,右手摘帽,在颠簸的越野车中行了个滑稽的骑士见面礼,恭恭敬敬的说:“我是路易斯·特兰迪尔。” “苏翰。” “周之川。” 三人简单报了各自姓名。 “好了先生们,”路易斯捋捋头发将棒球帽重新戴好,以一副老司机开车的口吻说:“塔兰副本攻略的第一步:挑一间绝佳的住所。” 第七十五章 塔兰副本的第一步(下) 孤鸣白森的边界地区,是矗立在沼泽地中央唯一的一块坚实的土地,湖沼的溪水环绕着猎人的木屋流过,然后汇入其它水流,并且消失在水汽弥漫的如茵泽草中。 茂密的针叶林里,一双褐色地眼眸正紧盯着远处行驶的武装车队,它那修长的身躯后长着与体型极其不符的硕大尾巴,可抵得上四五倍身长。 塔兰的雪妖有着极为华丽的毛皮,但从没听说过有猎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这只雪妖盯上了车里的晚餐,露出尖牙发出一声声的哀鸣,原本静谧安详的森林里发出了躁动不安的哗哗声,树枝上的积雪不断抖落,一只只身型矫健的雪妖从森林深处快速集结,只看到一条条银光在月下闪过。 医务官从浅睡中惊醒,透过嘈杂的引擎声她分辨出了雪妖的嚎叫,她从小在这片雪原长大,这种声音无论多小多远她都能察觉到。 路易斯显然也注意到了情况不对,紧紧握着剑柄仔细聆听。 孤鸣白森中不断传来雪妖的哀嚎,这细长尖锐的叫声也让苏翰坐卧难安。 “发生什么了。”周之川半闭着眼睛问。 “有雪妖在附近不断召集同伴,这个季节按说不会遭遇它们的。”医务官眉头紧皱,她听出了这是雪妖狩猎前集结的声调,细长而尖锐,她拉开挡板朝外边观察。 她说的很准确,坐在副驾驶上的士兵转过头来宣布道:“靠后的车队遭到了雪妖群袭击,上面命令我们回去支援,当心点儿。” 负责外架机枪的士兵伸出大拇指表示没问题,紧接着前方的雪地车纷纷掉头,按原路折回。 遭遇雪妖群的袭击非同小可,一旦队伍被它们分割开来,这些钢甲车辆的外壳瞬间就会被扯烂,雪妖的尾部力量极大,缠绕起来比巨蚺的绞合力强上几倍。 这时苏翰才明白塔兰为何没拿大巴车来接他们,原来是在防备这个。 “虽然有违规定,但现在情况特殊,我批准你们使用军械防身,医务官,打开备用武器库。”前面的士兵显得相当淡定,遭遇如此变故依旧气定神闲,手持突击步枪观察着路况。 “我知道了。”医务官也很干脆,起身将自己的金属识别牌(俗称狗牌)贴近汽车尾端一处扫描,几声金属弹响后,她蹲下身拉开了车底盘的备用武器库,这里放的器械足以武装十个人。 苏翰正想幻化黑雾武装,突然被她塞了一支短版的NU系冲锋枪,这种枪械结构简单火力凶猛,十分利于便捷操作。 周之川一声不响地拿起了脚下的枪支,一看他装弹上膛的动作就知道是对武器相当熟悉的家伙,由于大家穿的都是便装,身上连个塞弹夹的地方都没。 “路易斯,快点准备!“医务官一边上弹夹一边催促道。 “我随时都准备好了,你看好他们两个就行。”路易斯握着剑柄说。 周之川“啪”得一声合上手枪弹夹,闷闷的说:“我还不至于得让人时刻看着。” 车队加大马力一阵颠簸,天气状况欲渐恶劣,厚重的积云层正不断压下,过不了多久雪原上就会风雪交加,甚至会出现“极寒”现象,一旦出现气温会在几分钟内降到临界点,从而导致气压失衡,界时就算是开着“猎剑”雪地越野也毫无办法,只能停滞在原地等待救援,因为发动机根本点不开火。 在他们就要看到孤鸣白森的边缘时,左侧传来了极为清晰的踏雪声,伴随着一阵阵尖锐的嘶叫。 车身被雪妖猛地一撞脱离了车队路线,这5.5吨重的车子此时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具。 滚热的机枪弹壳呼啦啦地掉落在车仓内,隔着几厘米厚地金属板都听得到雪妖们抓挠的声响。 “坐稳了!”驾驶员大喝一声,急打方向盘同时踩住刹车,底盘后轮的制动器锁死,尖刺从雪地胎的胎纹中伸出,车身来了个神龙摆首,“咣当咣当”的撞击着周边的雪妖。 车厢里的人就跟坐旋转屋似的,幸好他们上车前都被要求系好扣环,不然就已经被这离心力甩成烂泥了。 负责外架机枪的士兵突然呜咽一声,他不幸被雪妖的尾巴缠住了脖子,路易斯想拽住他时他人已经被拖了出去。 苏翰透过窄小的车窗看到一群如猎豹大小的雪妖正在吱嘎吱嘎地分享尸体,这些嘴巴被染的血红的妖兽也看到了车内残留的人,瞪着褐色的眼睛一步步向他们紧逼过来。 车子的后轮被撞变了形,一时间难以开动,同一时刻其余车辆也纷纷遇袭。这群雪妖明显有着极高的智慧,它们先袭击后方车队制造混乱,然后在前方伺机埋伏赶来救援的车辆。 “医务官!上去把机枪架起来掩护我!”前排士兵打开保险推门而出,医务官刚想爬上去,路易斯却伸手拉住了她。 “待在这里就好,我来吧。”路易斯不由分说地代替她上去架起了车载机枪,一连串炙热的弹壳倾撒在车内。 “我们得出去帮他一把,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周之川看着窗外说。 “我跟你一块去。”苏翰回道。 “要小心,妖怪的牙齿大都挂毒,被咬到伤口很难愈合。”医务官拍了拍驾驶室,侧方的门缓缓抬起。 苏翰第一个跳了出去,外面的寒风凛冽如刀。 他身后立刻传来一阵低吼,两只雪妖像离弦箭般扑咬过来,苏翰之前没用过冲锋枪,枪的后坐力比他想的要大很多,扫了半天只有几颗子弹命中目标。 周之川的枪法明显要好很多,几发点射便让一只失去了行动力,这时眼看另一只就要近身,周之川像拿刀般将步枪挥斩过去,电光之下削掉了它的半颗脑袋,再看他的手中,黑刀还在滴着冒白气的热血。 之前下来的士兵正依仗着路易斯的掩护维修车辆,他正忙着卸下损毁的轮胎,浑然不觉有只雪妖已经进入了他的视线死角。 “罗伊!”路易斯大声吼道,但已经太迟,那妖兽已张着血口扑了过去。 一柄黑雾长矛鹰掠低空,“咚”的一声巨响将雪妖钉死在了车身上,矛头嵌入钢板数寸。 罗伊抽出腰间的锯齿匕首,结果了还未断气的雪妖,他转过身的一瞬,苏翰才发现他是个暗精灵。 路易斯拽着医务官艰难地从车顶爬出,他们身边至少围了十数只龇牙低吼的雪妖,医务官没带野战盔,额头被磕破了皮正流血,还好她人是清醒的。 周之川这边寡不敌众,他手中的的黑刀已经砍得卷刃,炼金术从高到低很容易实现,但从低到高就很难了,枪械可以轻松的炼化为刀具,刀具再想炼化为枪械就极其复杂了。他踩住一只半死的雪妖,用力将刀从它的下颌骨拔出,然后再次将锯齿刀捅进它们的眼窝里,随即拔出手枪连点三下,血雾飘散,一只雪妖从空中栽倒下去。 冰冷的雪原上,重机枪的扫射和榴弹炮的轰击没有一秒中断,却仍没压制住从白森中蜂拥而出白色浪潮般的雪妖,这些敏捷的生物速度极快,强壮有力的尾巴让它们有了灵活转弯的资本,榴弹炮很难直接命中它们。 苏翰早已把冲锋枪丢到一边,平持黑雾长矛刺向正前,尖锐的矛尖划过雪妖身上蓬松的皮毛,只留下一条不长的血口却没有将其刺穿,闻见血腥味的雪妖嗤嗤的露出了利齿,受了伤让它更为狂暴。 苏翰一点点的向下握住了矛柄。 一片雪花激起——他端正长矛猛地向前冲去,在即将碰触到时黑炎突现,那雪妖深褐色的眼睛里明显起了一阵波澜,它没见过这种来自地狱深渊的火焰。 高达三百万摄氏度的黑炎就像热刀子切黄油一样熔化了它的身体,空气里连一丝烧焦的味道都没有,超高温将它的组织骨骼血液化为游丝,成为了熔化的晶体状态。 越野车顶,路易斯的细剑捅穿了一只爬上来的雪妖,医务官架设车载机枪,两个人在车顶竭力应战。 车尾处,罗伊打完一梭子弹没来及更换,几只雪妖就猛蹿过来,他弯腰躲过扑击,银叶短刀出鞘,一下就将那雪妖扎了个透心凉。 “路易,这边快没子弹了!”医务官正用力握着机枪托,她已经射杀了五六只雪妖。 “苏翰!来搭把手!”路易斯恼怒地喊道,医务官还没来及反应就被路易斯扔到了空中,她一百多斤的体重对血裔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苏翰直呼操蛋,一个助跑幻化出黑雾翅膀硬是从空中接住了医务官,在往高空飞行时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呼吸不畅,极寒现象已经出现了预兆。 “快下去!气压太低再往上飞我们的肺部会血液供给中断,出现急性缺氧!”医务官大声警告道,她非常清楚这些。 苏翰一手抱着她,一边向下寻觅着合适的落脚点,右下方300米处4辆越野车围成了防御阵型,形成了有效的火力压制。苏翰想也没想一头扎去,完美的降落在阵型正中,里面的十几个人诧异的盯着他。 “喂喂!别再看我啦!集中注意力啊兄弟!”苏翰手舞足蹈着喊道,试图将他们的目光重新转移到正奔跑过来的雪妖身上。 一句话点醒众人,他们又继续凭借掩护开枪射击。 ……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苦战,白森深处的雪妖头领传来一声尖锐的哀鸣,这些原本凶残嗜血的雪妖们一下变成了被人猛踢一脚的流浪狗,纷纷掉头朝着森林奔去,同伴的尸首也顾不得衔取。 雪妖头领预感到了极寒来袭。 车队被迫在孤鸣白森外围重新集结围城一圈儿,每一辆“猎剑”雪地越野都开启了自调解模式,这种模式下车辆无法启动,门窗加压锁死,燃料消耗全部供应车内取暖,这种设计就是为了防止在雪原突遭极寒。 三小时后,极寒现象褪去。 清晨九点的阳光越过了远处的雪峰,森林的阴暗退回到西方的地平线,车队在忙着救治伤员,掩埋死者,第一天报道的学员已经见识到了塔兰的残酷。 在一棵高大茂密的寒针木下众人摘下了野战盔,一共有四位坚韧勇敢的士官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他们将会在此长眠。 站在静穆的队伍里,望着四座坟冢,就连苏翰这种脱节的家伙都深深感受到了某种疼痛。 孤鸣白森之中,莺唏沉沉,牧野幽幽。 沉默蔓延在众人之间,仿佛平静却呼应着空虚。 “如果死亡即是黑暗,愿醒来便见到光明,瑟拉玛!阿辛安娜瑞!(永别了!我挚爱的朋友!)” 罗伊当着所有人放下了最后一块石头,寒风吹拂着这位暗精灵的银发,他面向众人,取下自己的夜莺环扣轻轻放在塚间。 “暗夜将至,嘹亮的长鸣会划破黑暗的沉寂。” 第七十六章 归风节 西国,王都米尔希莉娅,曼菲庄园。 一楼的落地钟分针指向了罗马数字十二,清脆的当当声回荡在官邸的走廊里,就如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石子。 身着雪楠边围裙加素色连身长裙的女仆从四面八方出现,有条不紊的进入餐厅摆放起餐具,然后站在门廊两侧,等待厨房的手推车推门而进将午餐端到餐桌上。 安婕女王只在早餐时才会来餐厅,午餐和晚餐她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享用。 餐厅的乌木门推开,女仆们侧目望去,进来的不是戴高筒白帽的厨师。 今天庄亲王依旧是白衬衣黑西裤,贵为亲王他的穿着习惯还是和当年与安婕女王跨越凶海逃亡时一模一样,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安婕公主身边的侍从。 “今天不必摆餐具,没有客人要来,厨房已经将午餐端到上面去了。”庄亲王对一众女仆说,他的声音极富磁性,说罢他就转身而去。 女仆们相互传递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安婕女王已经好几天都没露过面了,今天可是一年一度归风节,西风商事的记者、各大娱乐媒体一大早就守在庄园外的长湖草畔上,他们为了能占到一个好位子天刚蒙蒙亮就来了,在草坪上调试着录像设备和无线网络,就等安婕女王亮相庄园阳台,发布今年的归风节演讲。 庄亲王站在二楼的拱形窗前眉头紧锁,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在担心安婕女王能不能处理好今年的归风节演讲,归风节是为了纪念巨人王族赢得上古之战的节日,奥斯兰帝国在今天也会举行隆重晚宴,大战在即,若处理不当很容易影响我方士气。 但偏偏安婕女王这几天心神不宁状态极差,想必是伊利昂殿下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 长湖草畔巨大的拱门之外,三辆气派的黑色古董车缓缓驶入庄园,记者们立刻举起相机对着车身拍个不停,为首的车子沿着中间一条宽阔整洁的甬道徐徐向前面的白色宅邸开来。 “泰瑞尔来得太迟了呀……”庄亲王长叹口气,他还指望着泰瑞尔亲王能早一点来鼓舞下安婕女王,毕竟泰瑞尔是女王最亲的人了。 宅邸的第三层,尽头的房间内,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正有规律的跳动着,床头柜上,一束今天刚刚送来的粉木槿还沾着些许露珠,花卡片上写着伊万和艾琳丝娜两个名字,剩下的人名都被省略了。 跟花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里面装的是一个金色的夜莺胸章。 路伊曼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两边并没有高高挂起的输液袋,他似乎是在睡觉,但让人觉得永远也醒不过来。 白大褂的私人医生和两位护士站在床尾认真做着记录,他们是属于安婕女王的特别医疗队伍,水平可想而知。 “路伊曼大人今天气色好了很多呢。”一位护士拿毛巾给路伊曼擦着脸说。 “不光气色好,各项生理指标也一切正常,”医生不断的在框框内打着勾,“他的皮外伤早就康复了,麻烦的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不小啊。”医生长舒口气。 “那路伊曼大人能醒过来吗?” “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对于精神层面的创伤本来可以通过合理的疏导慢慢康复,但他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呐,根本无法展开有效的治疗。” 医生将笔放回自己胸前的口袋,门被推开,他回头看去,安婕女王、庄亲王、泰瑞尔亲王三人已经走到近前。 安婕女王的金色头发盘成了精巧繁复的样式,用来搭配她的黑蛇王冠,她的眼睛蓝若繁星,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血统上由于几经通婚弱化,她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巨人的影子。 两位护士躬身行礼,医生则只是面露微笑。 “路伊曼今天怎么样了。”安婕女王向病床上看去。 “还是老样子,处于深度睡眠之中。”医生回答。 “他的午餐呢?” 医生示意了一下无菌盒中的半流质食物,里面的蔬菜叶、谷物、肉丁打的非常细碎,和粥一样。 安婕女王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生气,她缓缓走到了病床边。 泰瑞尔亲王是个狮阿尼牟,一脸浓密的褐色毛发,爪子、尾巴、魁梧的身躯一样不少,他冲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立马会意,将两名护士打发走,然后跟着他和庄亲王来到了外面的廊厅。 “路伊曼有几成把握苏醒过来?”泰瑞尔直接问道,他是个武将,喜欢直来直去。 “三成。”医生抱着胳膊说,“还只是乐观估计。” 泰瑞尔浓密的眉毛向下低垂,喃喃道:“怎么这么严重……” 医生看起来还算乐观,解释说:“我们的大脑本身就是世上最精密的东西,而记忆又是其中最重要最抽象的模块,人的长期记忆储存在大脑颞叶,如果比作硬盘的话,路伊曼现在就等同于无端消失了几个T的内容,但对于硬盘来说,这种非正常的删除方式会直接损毁硬盘,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损失了几个T的记忆,而是整个硬盘都不能用了。” “我们有办法能帮他醒过来吗?”泰瑞尔又问。 “路伊曼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把自己包进了茧中一样,只能靠他自己破茧成蝶,若是强行让他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庄亲王看了眼房间里面的安婕女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在密言术方面入手呢,他是被洛斯凡多的‘割失’伤及,或许有其他的高阶灵能力可以弥补。” 医生漠然的摇了摇头,“现代医疗本身就是密言术、炼金术和科技的融和,您所说的我们已经尝试过了,能影响到精神层面的高阶灵能力寥寥无几,更何况根据凯利沃恩的报告,洛斯凡多在最后似乎使用了‘遗之物’,其能力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未知层面。” 思考片刻,医生又说:“就算要用到高阶灵能力,那也得是洛斯凡多的‘割失’,但目前来看,我们还没法将他绑到这里来吧。”这句话里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解铃还需系铃人,”庄亲王引用了一句远土的谚语,“不管怎样,泰瑞尔,今年的归风节不同往年,无论如何都要让女王打起精神来啊。” 第七十七章 开课前夕 泰瑞尔咧开狮嘴颇显为难,他精于带兵打仗而不是能言善辩,一个人一旦拿起剑,就无法再拥抱啊,泰瑞尔经常在想,如果熊泽还在的话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逗安婕笑的。 三人在走廊沉默半晌,泰瑞尔开口道:“伊利昂王子早年失踪,安婕将路伊曼视如己出,如今路伊曼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想让我如何去劝她……” …… 房间内,只剩下安婕女王一人,她已经独自站了很久,目光一直停留在路伊曼的脸上,思绪却不知飞往何方。 两位亲王推门而入,泰瑞尔的脸上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相处那么久,他脖子上的狮子鬓发有多少安婕女王都很清楚。 “泰瑞尔,你的领带歪了。”安婕女王淡淡的说。 “噢……”泰瑞尔急忙扯下重新系了一遍,刚才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被这一句冲的影都没了。 庄亲王在一边郁闷的直抚额头,果然大将们在某些方面都是靠不住的,他只好亲自上前说道:“还请您先去梳理妆容吧,楼下的形象设计师团队从七点钟一直等到了现在。” “知道了。”还是一副毫不关心的语气。 这时宅邸的管家敲了敲门,他手里捧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礼盒。 老管家说:“这是彼雷瑟公爵托人送来的礼品。” 庄亲王拿过打开一看,一股馨香扑鼻而来,“冥府的特产香料,哈!这个彼雷瑟。”他摇摇头将礼品放到桌上,蒲葬花和狱陀罗制成的香料还未点燃就已经溢满整个房间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泰瑞尔实在受不了庄亲王的暗示,清清嗓子说:“安婕,就算你一直守在这路伊曼也不会醒的。”他的观点倒很直白,只是表达方式欠妥。 庄亲王立刻替他补充道:“泰瑞尔是想提醒您还有紧要的事情在等待处理,毕竟大半个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窗外。 草坪上的记者们倒是等待的不骄不躁,甚至还希望安婕女王再晚一会儿,曼菲庄园平时可是不对外开放的。 秋意盎然的庄园内,有很多报社的女记者和电视台的女主持正拿着自拍杆四处游荡,大理石池壁青铜像装饰的泉池旁围了十几个年纪轻轻的女性,无一不在仰着头比划可爱的V字手。 男性记者和摄像师们也早已调试好设备,这会儿正三三两两的躺在长湖草畔上,天高云淡下欣赏着宅邸女仆们的裙装忽闪忽闪,为他们端来各种皇家点心和茶水。 …… 这一切的安详伴随着路伊曼缓缓睁开眼睛而破灭。 ********************* 黎明之前,天空缓缓放亮还看不到太阳,只是漆黑变成了灰暗,卷积云的色泽犹犹豫豫地重现人间,塔兰的天气比巫婆的脸还难看。 学员住宅区内寒风呼啸,庭院花圃中的野灌木被风吹得歪歪倒倒,窗户的玻璃在狂风中震颤不止。 房间里没有开灯又拉着窗帘,光线昏昏暗暗的,厚重的深棕色床幔低垂在床的四角,在大床的顶部撑起了一个拱包。 苏翰正坐在床沿上,用被子蒙着脑袋脸上荧光闪烁,咋一看像个沙漠里披戴头巾鬼鬼祟祟的阿拉伯人, “哎呦我去!干!” 他一拍手然后将游戏手柄撂到了一边,不远处的壁挂电视上,他用的的八神庵蹲右蹲右蹲左加轻拳一招超必杀技“禁千二百十一式·八稚女”KO了对手,那个草雉京晃了半天连个必杀技“百二十四式·荒咬”都没使出来一直被打断,他开了8级电脑难度,并且自己伤害1电脑伤害8,8级难度下草薙京的升龙会准得变态,无论是防空还是格挡,一爆气JD、5C、624b半管就没了,国民连更是贱到没朋友…… 可依然是吊打。 看着荧幕上深红色的KO二字,苏翰目露精光洋洋得意的自语道:“操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呀,想当年我可是一个铜板儿打遍全游戏厅的男人(恶魔)。”尽管对面的草雉京是电脑控制的,可他还是很有成就感。 苏翰叹息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又玩起了手机。 电视下面的那台PS4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走私违禁品,因为是路易斯从远土带来的,凡是远土的东西穿越裂隙时都会有极其严格的审核,而他肯定是没走正常流程。 路易斯很精明的以每天1金蛇的价格租给苏翰,虽然黑的不行但苏翰还是租了下来,租过来后突然发现连不上远土的网络,所以他又只能跟路易斯买游戏光盘,一张正版的PS4游戏光盘在远土大概卖300RMB左右,到了这里,路易斯跟他加了个零,截止今天为止他已经从这二道贩子手中买了《三国志》《合金装备》等好几款游戏,超不多有10多台PS4的钱了。 昨天是归风节,一个苏翰没听过的节日,看起来很隆重的样子,黑手指俱乐部在莱嘉夫人那举办了狂欢派对,俱乐部的三个头头很早之前就邀请了苏翰,因为苏翰在孤鸣白森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一个从天上飞的雄性恶魔?这对黑手指俱乐部来说简直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他们轮番发来了三封邀请函以表达诚意,但那三封邀请函至今还躺在门口的邮箱里,苏翰连看都没看,他很讨厌那三个人,特别是那个叫埃文的,双月家的执绔子弟。 所以昨天的归风节他跟着室友路易斯开车去了冻石镇,路易斯从这认识不少的人,能够提前搞到配车,而且还是辆崭新的雪地越野。 苏翰不得不佩服路易斯的把妹能力,他们来到塔兰才短短五天,开车去冻石镇的时候后面就坐了四位陌生女孩,其中两位还是血裔。 那四个女孩很能找话说,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胡吹乱侃,大有一番侃不晕你誓不罢休的架势。苏翰明明是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她们面前立刻就萎成了一路赔笑姐姐真好的居家暧男。 最后是他跟路易斯抬尸似的将几个女孩送了回来,搬她们时苏翰在想,妈的喝无醇葡萄酒都能晕?还能再假点儿么! 昨天周之川没跟着一块去玩耍,而是去陪他的女朋友了,他女朋友似乎很害羞不愿见人似的,来塔兰这么多天了苏翰还是没见着长什么样子。 明天就是正式开课的日子,几天下来苏翰已经将塔兰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总体上来说还过的去适宜人居住,除了气候冷点儿常年零下40度,黑天白夜的都有吸血鬼出没,冷不丁的能听见几声精灵们悠扬的密林挽歌,街上几位正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姑娘突然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里没有瞳孔(这种潮流打扮很受现在的年轻恶魔追捧)。 这时他的手机“叮叮”一声来了条短信,苏翰点开一看是条塔兰的官方消息。 第七十八章 选修方向 致苏翰中尉: 您的学籍信息已经完成归档,请查看附属文件核实是否正确,务必在160转日前完成配枪登记,第一笔军队补贴金将在181转日发放,合计1,121.89金蛇。 请尽快确认您的选修方向,完成课程表并交由各战术小组组长,组长自行选举。 学员条款已发放务必仔细阅读,孤鸣白森是武装重地并埋设地雷,学员严禁私自闯入,山顶军事基地同样属于禁区,没有指挥官许可严禁步入山谷地带,山顶军事基地拥有自主开火权,一经发现闯入者将开枪御敌。 塔兰开放的科目如下: 必修课目为:《现代战术配置》、《现代军械使用》、《战场医疗一级》、《常规体能训练》、《三种地形与机型跳伞》、《常规驾驶》、《野战生存》、《远土人文历史》、《世界史》。 专精课目为:《密言术专精》、《炼金术专精》。 选修课目为:《战场医疗高级》、《空降武装高级》、《电子通信高级》、《野战生存高级》、《武装驾驶高级》。 祝您一切安好。 塔兰副指挥官 ——罗伊 苏翰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反复看了好几遍,这则讯息短小精悍带着浓浓的军令状的风格,字里行间有种违令者斩的意味。 对于所开放的课程,苏翰感觉除了高大上以外就是无比艰辛,横向对比的话他在大学里也仅仅只有九门课要上,还包括了体育、毛干加实践演讲。 在这里,400转日内每人至少要修11门课程,专精科目二选一,选修科目作为每个人的发展方向五选一,其中实践课目占大半,理论课目占少数。 塔兰要求学员必须掌握一门专精课程,没有密言术天赋的修《炼金术专精》,拥有密言术天赋的选修《炼金术专精》。选修的高级课目成绩为毕业的重要指标之一,不合格者没有蹲级一说,而是直接卷铺盖走人。塔兰是一年制毕业拿不到毕业证的话就算是白白耗费了400转日的时间。 细细考量一番,其淘汰制度比地狱难度的哈弗大学还要严苛。镜世界中西国加四大公国每年申请塔兰的人数在26万左右,最后仅录取不到2500人,也就是百分之一不到,哈弗的录取率起码高过百分之十五。 在这2500人之中,大约又有百分之十陆陆续续的被刷下来,违反守则的倒没几个,因为违反的人基本都歇菜了,大都是由于不适应塔兰的环境而选择主动离开的。 苏翰回想起了高考前他们班主任每天都灌的那个心灵鸡汤,说哈弗的学生怎么怎么挑灯夜战怎么怎么刻苦学习一星期熬夜看N本书(这些是真的),还有那个著名的“哈佛大学凌晨图书馆”蒙了不知道多少无辜学子,直到方晨俞去过哈弗后拍了一张照片回来后苏翰才仰面长叹,妈的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燕京等三大图书馆几乎都是零点前闭馆,到了考试月时可能会延长一些,哈弗的学生也是人,是人就要睡觉他们熬个通宵跟我们上个通宵一样也会犯困。方晨俞的几个亚裔哥们都是一到十一二点就蒙头大睡,第二天才有精力上课雄辩玩命奋斗。 苏翰注意到选修课方向中有陆空课目但没有海上课目,他知道塔兰遵从的是舰队编制,他猜测海军编制可能是属于荆域的管理范围,显然人鱼和阿尼牟人更适合海上作战。 …… 到了上午,苏翰磨磨唧唧的穿好衣服下楼,还没忘记给桌子上的凛冬花浇水,这花是他在冻石镇花了几个铁币带回来的,具体花费多少他根本没数,因为出手就是银盾金蛇,铁币都懒得往口袋里装。 一楼客厅里,温度明显高了很多,外面的寒风如鲸般阵阵低鸣,不断有树柳的枯枝抽打窗玻璃,电视机上,午间新闻正重播着安婕女王归风节演讲的回放。 周之川拼了两把扶手椅翘着腿坐在壁炉边看书,炉火上架着一口小奶锅,冻成冰块的鲜牛奶搀着清水在里面咕噜咕噜的慢慢解冻。 路易斯则是侧身站在镜子前面,一会儿摸摸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扯扯上身的披肩斗篷,他已经换上了配发的学员制服。 路易斯头都没转的就打了声招呼:“你还没死呐。” 苏翰自动无视了他奇怪的问候方式,他注意到玄关处摆了四个牛皮纸包裹的箱子,疑问道:“那箱子里是什么?” 路易斯抽出剑来了个下挑直刺,侠客佐罗一般,回答道:“是信仰!” 周之川翻过一页,平静的回答:“是雪莉尔今早送过来的配给物资。” 苏翰歪着眼睛看了路易斯一眼,这个奇葩的血裔显然中二病晚期。他撕开了标签上写着苏翰的纸箱子,里面有一件厚实的围脖,一整套学员制服(比定制版的少了家族徽章),一整套常规训练服,一双冬季军靴,一双野战靴,衣服的牌子都是两条相互缠绕的王冠黑蛇,这是皇室赞助的品牌,一些琐碎的玩意儿例如金属环扣、备用纽扣之类的全部打包在了一个袋子里,另外还夹有一张画着笑脸的字条,应该是那个医务官表达谢意的。 苏翰抱起制服走到镜子前,他马上眼睛一眯吐槽道:“我说你这半天骚个什么劲儿啊,镜子里你连个影都没有。”他只看到一套空荡荡的衣服和一柄细剑悬在旁边。 路易斯又故意冲镜子整了整自己的棕毛,好像他能看见自己似的,“知道Ceptain'Louis(路易斯船长)还有个外号叫什么吗?”之前他已经说了自己的很多个外号,像什么雾都杀手、异次元的伪装者、深红荆刺……等都是些带着浓浓日漫风的味道。 “海贼王?”苏翰正解着衣扣,路易斯成天拿他在新航路从事黑奴象牙买卖的勾当装B。 “NO.NO.NO!”他摇晃着食指,镜子里的他抬着衣袖。 “新世界的卡密?” “是诡影路易!”他带着桀骜不驯的表情说,这差不多是他的第十五个绰号了,“那时候从利物浦到西非黄金海岸的航线上,是个人就听过诡影路易这个外号,知道为何会有这个外号吗?” “因为你拳打百兽凯多,脚踢BIG'MOM,红发要和你结拜,黑胡子是你小弟。”苏翰开始了跟路易斯日常瞎扯犊子。 第七十九章 莱嘉夫人的餐厅 “不对!” “那我不想知道了。”苏翰说。 “因为他们在单筒望远镜里看不到我,只能看见一套衣服站在甲板上!”路易斯自顾自的说,并且语气里有种不知哪里来的自豪感。 “恩,因吹思停。”苏翰敷衍道,他又马上联想起了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这家伙时的情形,“一身蜡笔小新肥嘟嘟左卫门的主题T恤往那一站的确很让人惊悚。” 路易斯不闻不问,用细剑挑起了椅子上他的船长三角帽,帽子是皮质的并且带有很多褶皱,这是顶货真价实的老古董,看到它就能让人联想起会说“八个里亚尔”的鹦鹉和漫过甲板的惊涛骇浪。他继续说道:“在东印度公司,我曾一度被称为海上幽灵、肆虐的掠夺者、苍白的夜魅,” 苏翰整了整衣领,丝毫不怀疑这是他自己杜撰的,说:“原来中世纪大航海时代的人们就已经饱受中二病的侵蚀了。” 苏翰换好衣服后转了转身,塔兰的制服还算合适,然后他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际线对周之川说:“怎么送来了四个纸箱呢?我们还有个室友没来?” “不清楚,那个箱子的标签上没写名字,”周之川依旧在平心静气的看书,他是不参与这种脑残对话的,“明天就要正式开课了,不知道那家伙还赶不赶得及。” “你的课程表决定好了没?” “《空降武装高级》《武装驾驶高级》,如果能修《密言术专精》的话,那我可能就要同时上两门专精课程了。”周之川一看就是文武双全才子类型的,那搁在古代一准儿的状元榜眼,就算他说要全修苏翰也不觉得惊讶。 “NO.NO.NO!年轻人,”路易斯又晃着食指走了过来,一副很欠扁的嘴脸,“《空降武装高级》是必须的,因为我们是冲击天空骑士团的小队,跳伞训练必须掌握到高级,但是《武装驾驶高级》是没有必要的,那几十个精密仪表、表盘读数、弹道理论就够你头大了,更别说模拟飞行驾驶训练,天天跟在游戏厅飙车一样的握着方向盘,后期还有晚间飞行训练,血裔们晚上不睡觉都有些吃不消……” 苏翰听后暗自摇头,你是太小看我们东方人民了,虽说日常生活没法跟拥有北极熊体质偶尔来个高空作死自拍的战斗民族比,但在学习方面,即使你活了几百年,学霸的世界你仍然无法理解。 “……而且你还要修两门专精?开玩笑么,难道你要全天上课,十五转日一休?那你女朋友早晚会跟你分手的……” 路易斯还在诲人不倦中,而周之川已经默默看了十好几页。 塔兰的夜晚总是来的又急又躁,远方姿睢的雪雕刚一振翅,却又不得不赶在夜幕完全笼罩前飞往孤鸣白森与天际的交合处。 冷清的人行道上覆盖着没脚踝的积雪,在路灯昏黄的照耀下有三排一深一浅的脚印。 “该死的,路易斯你是不是又趁我们晚上睡觉偷偷把车开出去过。”苏翰的声音透过围脖显得闷声闷气。 “鬼扯,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客厅里看蜡笔小新,看到野原广志被怀疑出轨的那集。”路易斯还胡编内容用以狡辩。 “那车里的汽油是让鬼弄没的?!” “塔兰经常闹鬼,你没见那些个暗精灵每天总是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么。”路易斯依旧死不承认。 “人家那是在例行向神明祷告,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就想蒙我,你晚上开车出去幽会血裔妹子也没什么,但请你能不能回来前先把油加满!”苏翰咬牙恨恨的说。 路易斯像闻见了什么臭味似的偏过了脑袋,。 他旁边的周之川对此倒没什么抱怨,细雪飞舞下,独自抽着香烟闷声闷气的走在人行道上,脸颊被冻的有些绯红,他似乎是在想着“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这类的东西。 学员住宿区离塔兰的镇中心大概三公里远,开车的话十分钟就到,让路易斯开只需一分钟左右,他能在危险的雪地里飙到120迈,吓得苏翰好几次不得不拔枪威胁他减慢速度。 漫长的路程中,苏翰边走边眺望起了远方,目光延伸到高耸的白色山崖上,白皑皑的山峰中部建造着巨大的圆形雷达,通体白色几乎跟周围融为一体。 那一片是有钢丝网围绕的军事禁区,山林间尽是驾驶单人雪地车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守卫十分森严,即使是塔兰的学员没有命令也不得入内。 …… 在艰难的跋涉了一段时间后,三人终于在路边连呼带喊的搭上了一辆顺风车。 塔兰镇中心。 六七点钟时,北方雪原已经昏天黑地,莱嘉夫人经营的餐厅早就灯火通明,镶着四片银叶的小招牌在风雪中吱嘎吱嘎的摇曳。 透过落地窗看去里面人还挺多,这里原本是一家普通的酒馆,以前镇上下了工的伐木匠和撒网归来的捕鱼人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精灵们的热酒以消除一整天的疲惫。 自从塔兰的学员们人数日渐增多,莱嘉夫人的餐厅就逐渐被这些年轻人所占据。憨厚的大叔们自觉的换到了镇上的另一家酒吧,他们的思想很纯朴,觉得这些黑斗篷的男男女女都是要上战场保卫西国的人,自己就别一身汗臭吆吆喝喝的妨碍人家了。 餐厅的门廊角落,有不少卧式橡木酒桶整齐的码成一垛,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暖身的饮料。塔兰的禁酒令十分严苛,现在的北方雪原只有家庭私酿酒,而且严禁出售,学员中凡是发现饮酒者第一次严重警告并撤销尉官军衔,第二次直接革除军籍勒令离开塔兰。 有几个用完晚餐只露双眼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推门走了出来,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苏翰能感觉到他们身后带出来的一股热气。 这家餐厅的地板全部是用白森的木材铺设而成,四根敦实的支柱顶在一楼,支柱上面栽种着一种类似海草飘动的植物,上面长满了白色的蒲公英般的绒毛,摇曳之中散发着淡蓝色荧光。 第八十章 莱嘉夫人的餐厅(中) 苏翰三人进去后驾轻熟路的脱下军靴放进鞋柜,他们的左手边就是存放雨具的架子,配枪和大衣外套需要在柜台额外登记保存。这里不允许学员们踏着湿漉漉沾满雪水的靴子进来,也不允许携带武器,这是莱嘉夫人新定的规矩,以保持餐厅常年都干干净净安全可靠。 前来用餐的人们都穿戴着清一色的灰黑防风夹克,厚重的披肩斗篷和围脖寄存在了外面的柜台。 路易斯踏着拖鞋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吧台后有位银发的女人正微笑着冲他挥手。 “瓦杜姆(夜晚安详),莱嘉夫人。”路易斯优雅的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若换做平时他都是从后面一屁股坐上去的。 “瓦杜姆。”“瓦杜姆。”苏翰和周之川二人也点头问候。 莱嘉夫人是位迷人的诺多精灵,尖尖的耳朵上各穿着两枚符文耳环,她的发丝极细,脸庞上笼罩着一层银光, “稀客稀客,路易斯,今天过得如何?两位远土的贵客。”莱嘉夫人从身后拿过来三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您不必总这样称呼我,搞的都挺不好意思的,叫我苏翰就行啦。”苏翰略显谦卑的说。 “在下也是,叫我小川就行。”周之川同样表示道。 莱嘉夫人正拿着倒酒器给路易斯斟新鲜血浆,甜美一笑说:“好的,苏翰,还有小川。” 路易斯微笑着冲吧台墙面扬了扬下巴:“我的那张靓照你还收藏着呢。” 酒柜的灰色墙面上整齐的挂着十几个精美的木质相框,左上角的黑白照片里路易斯拿把木吉他弹得正嗨,那是他去年在塔兰时留下的。其他的大都是男人在白森打猎时、塔兰冬捕时的照片,还有一些往届学员们的合影留念,艾琳丝娜抱着伊万的搞怪自拍也赫然挂在其中。 “我当然要留着了,不少姑娘都向我打听你的名字呢。”莱嘉夫人接着看向苏翰,“今晚要些什么?” 苏翰看了眼小黑板上的今日特色菜说:“火山鱼,鲜鱼片和鲜鱼汤。”他不知道火山鱼是什么,但恶魔总敢于尝试。 “小川?” “热牛奶,蔬菜沙拉煎蛋面包鲜鱼片。”周之川的菜谱总是一成不变。 “热牛奶……”莱嘉夫人念叨着拿笔记下,她写的是古代语,精灵们私底下都是用古代语交流的,《世界史》课上会教这门语言。尽管吧台上有一台收银机,但莱嘉夫人似乎不怎么用它。 “你还真执着于热牛奶哈。”她冲周之川笑了笑,转身离去,另一位服务生过来接替了她。 路易斯小口抿着鲜血浆,眼睛瞟向了苏翰左手上的黄金戒指,好奇的问:“你手上戴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没见你摘下来过。” 苏翰立刻甩了甩了衣袖,将章戒「辛普尼尔」盖住,撒谎道:“戒指嘛……家传的。”他不想把自己有四枚至尊之戒的事情说出去,「辛普尼尔」可是保证他不挂科的神器,自从他戴上这枚戒指后——嘿!腰不疼啦腿也不痛啦,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儿! 那当然是扯犊子的,「辛普尼尔」只能让人远离遗忘之海,自从苏翰戴上这枚戒指后,十天前从电线杆上看到的小广告他现在也倒背如流。 路易斯见他不愿多说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 苏翰想转移下话题,故意问道:“你们收到短信了没,最近还要有一次人员登记,我说这塔兰的把关未免也太严格了吧。” 路易斯说:“军方要确保每个学员准时抵达,同时防止间谍混入塔兰,我们已经通过了指纹、声纹、虹膜验证,剩下的就是小组审查,其实他们在发邀请函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的出身调查遍了。” 苏翰显得有些担心,他在茜利姆斯时曾干掉过两个混混,这事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吧。“那如果被查出来有问题呢?” 路易斯和周之川奇怪的看向他,不懂他为何要问这个,路易斯回答道:“一般能拿到这个邀请函就说明没有多大问题,就算有,通常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之川觉得他提到的“没有多大问题”太过轻描淡写,对苏翰说:“看见五点钟方向的那群血裔了没?” 苏翰微微侧身朝餐厅的五点钟方向瞟去,角落里有一伙正细声细语交谈的血裔,男生们在私下里交头接耳,似乎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有两个相当漂亮的女孩正你打我笑的嬉闹个不停。 “他们怎么了?”苏翰问。 “就属他们的问题最大,那些家伙哪个不是活了几百纪年的,对于人类来说都已经是几辈子了,但对于血裔来说他们只是群年轻人,如果你活上几百纪年,你会做些什么呢?”周之川说,“还有那些暗精灵,他们会的可不仅仅是歌唱,就身手来说他们无疑是佼佼者。真要翻老底查的话,这家餐厅里有一半都是开膛手杰克,三分之一曾遭到15万金蛇以上的通缉悬赏,三分之一上过战场且手里的人命不下百条,我敢说坐在你旁边的那个血裔,他咬过的人类起码有五百个。” 路易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幸中枪。“不过请别用开膛手杰克来比喻啊,我跟那个残害妇女的疯子不一样……不对!我他妈根本就没有残害过什么妇女!” 苏翰的心顿时放宽了许多,但他马上又觉得不太对劲,那这里岂不是一群S级重犯的集中营?天呐!自己究竟来了一个什么地方。 “你好像从没对我们说起过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周之川说。 “啊哈,还能怎么变,被人咬了脖子然后放完血扑街了呗,我从那个浴缸里醒过来时一切就都变了。”路易斯举起玻璃杯将里面的鲜血一饮而尽,咂咂嘴评价道:“这人造血喝起来跟铁渣一样。” “那时候《血裔法案》还没出台对吗?”周之川问。 “没有,那时候无论是远土世界还是镜世界都在抱团干仗,谁有闲工夫出台什么法案。”路易斯说,“当时我还只是个骑士侍从,但我不是贵族出身,我是个铁匠的孩子,家里呢由于人太多吃不饱饭,于是那个铁匠就把我送给了一个经常来修补链甲的骑士,那个骑士说我将来没法受封获得头衔,铁匠说没关系给他口饱饭吃再识识字就行了,那骑士大概觉得买卖挺划算的于是便收留了我,从此以后我就住进了一位封主的城堡里,天天擦拭那位高个子骑士的战马,梳理鬓毛端盘子递水,还要保养他的铠甲和长剑。”说到这路易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第八十一章 莱嘉夫人的餐厅(下) “你不会干掉了你家主子然后接替了他吧。”苏翰险恶的猜测道。 “就算他死了我也成不了一位真正的骑士,最多只是个低贱的雇佣骑士,拉着皮老马穿着身开线的护胫甲,但某一天,一切都变了——”路易斯的语风陡然一转,变成了中二病患者,“命运的轮盘开始了转动,在时间的循环中与我邂逅,无人知晓的世界尽头,我越过混沌的交叉,斩断虚伪的潇洒,在遍体鳞伤的夜里挥舞刀尖……” “快说人话。”苏翰催促道。 海盗们爱扯谎吹牛皮的毛病又犯了,路易斯故作神秘兮兮的说:“在某一天,封主响应主教号召,在自家举行了比武,我在前一天晚上仔细打磨好了骑士的链甲,正跟着其他仆从一起前往篱笆墙根儿观赏比赛,突然那个骑士急匆匆的跑过来跟我说他忘了带剑,要我立刻回去拿……”他讲的绘声绘色,引得周之川都频频侧目。 “但我回去后发现城堡大门紧锁,心想这下完了拿不到剑我又得回去打铁了,当我路过教堂前的墓园时,嗨!你瞧怎么着,我正巧发现了一柄插在石头里的宝剑,然后我上去就——” “行了行了!”苏翰向上翻了个大白眼,这显然是路易斯瞎扯的,“然后我知道你拔出了石中剑Caliburn,你姓特兰迪尔又不姓潘德拉贡,你还真当我没看过Fate啊。” 顿了顿后,苏翰又问道:“我说血裔为何都能在大白天的出门溜达呢,你们不是一见太阳就会被烤焦么。”他一直想问问为什么血裔们都不惧怕太阳和银器,这跟他了解的(主要是影视作品中)出入很大。 “血裔又不是傻裔,那么长时间这种基因缺陷早得到改善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关于月光女神格蕾达尔和太阳神努拉的,从现代科学角度来看当然是没有任何依据,在神学上也有些站不住脚,‘天国的大门上古之战后就关死了,众神早已放弃凡间’这句话你可以从任意一本历史书籍中找到。”路易斯说。 苏翰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周之川显然是能听懂,他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词语:“「永夜的羽织」。” “没错,那个神话传说中的东西——永夜的羽织。”路易斯的目光陡然一变,仿佛又站到了雨夜的甲板上,大喊着“捆好绳索收起主帆左满舵!” “那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苏翰来了兴趣。 一旁的周之川解释道:“那是格蕾达尔所穿戴的羽织,由泰坦首领利维兹的长女、德希嘉的姐姐司命女神朱涅诺所赐,永夜羽织是用月光纺制,花了整整30转日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朔望月的周期。传说在某个新月之夜格蕾达尔下落凡尘,在山顶泉池中沐浴时挂在树枝上的羽织被人偷走,也有种说法是大风刮走的,从此羽织就没了踪影,那片地区也由此被称为落羽湾。人们相信找到羽织会得到月光女神的青睐,从而拥有永夜的力量。” 苏翰听完后略显无奈,摇着头说:“这故事我听过呀,牛郎不就是这样撩的织女吗,用的都是一个套路啊,我说除了偷人家衣服外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大家都用这个套路那世上岂不是没有单身狗啦,我去女生澡堂顺件衣服出来人家只会给我一耳光骂声变态然后报警。再说这仙女怎么都一个尿性,下凡就非得洗澡么这到底谁规定的?” 路易斯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才说是神话故事嘛,历史上血裔们一度被人类的聚光箭、紫光弹什么的打焉儿了,觉着妈的我就这一个弱点你还死逮着蹬鼻子上脸了是不?行算你狠你给我等着。然后血裔们一商量就去月光女神那把业务套餐给退了,说你这套餐有点不划算啊,永生当然是很好,但是我流量用不了那么多,还没活完呢就让人类给办了,我要去太阳神那换个业务套餐,没有长生不老就没有吧,反正一个月80G的流量也够用了。但太阳神那边说那可不行这绑定套餐很难换的,除非你们血裔全换成我这个套餐,我给你们个团购优惠。当时血裔的大长老们也没犹豫,当即就代表全体同仁改了业务,所以从那一代起,所有的血裔都不怕紫外线了。” “你这解释的可以,我一下就明白了。”苏翰笑着一个劲儿的点头,“但是到了和平年代,有些血裔不甘于这有限的生命,所以想找到羽织再把业务套餐改回来是吗?” “哈!找到羽织的话不仅能永生,而且还不怕紫外线,谁叫太阳神努拉是个diao丝非要追月光女神格蕾达尔呢。”路易斯笑说。 几个人闲扯了一会儿后,莱嘉夫人亲自将点餐端了上来,一般的客人可没有这等殊荣,端过来后她趴在柜台上跟路易斯聊天,常常被他逗得捂嘴直笑。 苏翰点的火山鱼只吃了一半,但他已经要了五六杯的冰水了,他斯哈斯哈的扇着嘴巴,终于明白了火山鱼名字的含义,因为这种鱼的肉质奇辣,估计有1000万斯科威尔的辣度,比什么“娜迦毒蛇”、“卡罗莱纳死神”还给劲儿,要知道苏翰可是个恶魔,恶魔的口味可是超级重的,他吃下去的时候脑袋上都有种火山喷发的感觉,普通人吃下去有什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 饭后苏翰正跟周之川闲聊,跟他这种正儿八经的人聊天是没有太多话题可供选择的,好在周之川从欧洲留过学,对远土的了解还不至于连美国总统是谁都不知道。 苏翰给他讲某某游戏的高端攻略、讲这个月更的新番、幻想一下各科老师都是怎样的家伙、就时事新闻发表下看法,新闻大都是些无聊的社会动态,例如哪哪海上作业平台捞上来一条远古凶兽、黑珠银行金蛇汇率下调、西风商事组织上千员工归风节旅游…… 周之川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并且总能跟上苏翰的思路,虽然他不打游戏不追番剧不喜欢妹子,但这两个处于不同信号波段的人总能找到共同语言。 苏翰越说越起劲儿,他正讲着他大学寝室里每个人的笑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由于走得太快木质地板都被踩得吱咯作响。 第八十二章 异国的女孩 一个很乖巧的女孩涨红着脸,正低着脑袋快步疾走,一点儿也不敢看周围惊异的目光,好像有只隐形的怪物在后面追赶她一样 女孩梳着细腻的鱼骨辫,发丝黑如乌木,头顶上戴着一条蕾丝发箍,她没穿塔兰配发的学员制服,而是一身红白相间的齐胸襦裙,上绘凤穿牡丹沉鱼落雁,一条粉色的忍冬花绢带穿过腋下系于胸前,厚实的狐皮围脖垂于流云隐纹修饰的衣摆两侧。衣服整体介于汉服和现代的服饰之间,而又特意裁剪掉了拖沓在地上的裙摆部分和过长的缎带。 她连拖鞋都没换提着裙边就“咚咚咚”的跑来,显然是直奔吧台来的。 苏翰回头望去直呼“妈妈她跟我们画风不一样!” 女孩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到了周之川旁边,鼻腻鹅脂上泛着层细密的汗珠,睁着墨染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面,模样显得又惊又怕,脸上红的像是连吞了十份的火山鱼。 周之川按灭香烟,皱眉问道:“你干嘛这样出来。” 女孩好像好沉浸莫大的恐慌之中,用小得跟蚊子一样的声音哼唧道:“我、我穿、穿不习惯塔兰的制服,今天还没有上课,没想到大家都换上了……” 周之川忧伤的捂住了眼睛。苏翰和路易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路易斯,他惊的下巴都快跌到地面上了,此刻两人的内心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果然都是别人的女朋友。 “能、能不能……”女孩话没说完,周之川就麻利的脱下了防风夹克罩在她的身上。 她又把自己往夹克里缩了缩,以为能让自己显得渺小一些,但这样反而更加惹人注目,在一楼用餐的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画风清奇的异国女孩。 “我是想说、想说……”女孩又开始畏畏缩缩起来,几秒钟后她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莱嘉夫人,或者说看着她尖耳朵上带的符文耳环,“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倒杯茶……” 莱嘉夫人先是木讷的嗯了一声,随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精灵们的笑声十分悦耳。“当然能了,你真可爱,不过这里只有白叶茶。” “谢谢。”女孩微微一点头,然后将雪白的狐皮围脖放到膝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条“狐皮围脖”竟睁开了狭长的眼眸,站起身抖了抖娇小的身躯,像只小奶猫似的趴在她的襦裙上,老老实实的来回扫着尾巴。 她戴的不是一件普通的皮草,而是一只活生生的白狐! 路易斯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开始暗自揣摩起这女孩的身份。他曾跟阿姆斯特丹的商船跑过海上丝绸之路,也算见多识广懂得一些东方的奇闻轶事。 这种狐狸叫“十香狐”或被称为“识香狐”,是种极其少见的玩物,不同于一般的狐狸,十香狐天生通体异香,皮毛油光而富有亮泽,性情温顺但十分护主,在古代那是黄金难求。有个通商口岸的货栈掌柜曾给他说过,在东方想戴上这玩意儿可不简单,其中的门道很多都跟风水命理息息相关,没有高人指点万万不可乱带,因为不是寻常人能压得住的东西。 他们曾进过一只十香狐准备送给当时的维多利亚女王,但船开到几内亚时那只狐狸就得病死掉了,就算死了船上的水手们也不敢将其剥了制取毛皮。他们可都是从海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说是群亡命之徒也不为过,别说是只狐狸,就算是个活人也敢剥皮,水手们之所以会如此忌惮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东方有很多说不清的神鬼之事。 路易斯朝女孩的领口看了一眼,果然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刺绣香包,这就是十香狐会趴在她身上的原因。 苏翰不懂这些,他只单纯的觉得这女孩和周之川很相似,两人都带着一种“画扇宣纸渐入雾中帘”的气质,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周之川。 “噢,忘了介绍,这是内子竹夜里。”周之川用了“内子”这个称呼,说明他们已经不仅仅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怎么还是个RB名?”路易斯有些不理解。 苏翰可逮着一个嘲讽的对象,“哼!文盲,内子是谦称,老婆大人的意思,人家姓竹名夜里,没文化真可怕。” 路易斯撇撇嘴不服道:“妈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脱帽致意。 竹夜里乖巧的点了点头,完全不敢正视别人,只是紧张不安的坐在周之川身旁,看上去好像随时要起身狂奔似的。 “额……你、你好?”苏翰尝试性的打了个招呼,他感觉自己无论用什么方式,在畏畏缩缩脸色微红的竹夜里面前都显得跟流氓来搭讪一样。 竹夜里像看怪物似的看了苏翰一眼,是那种头都没偏只用眼睛快速晃了一下的“看”,然后紧紧的抓住了周之川的胳膊,使劲儿朝他身上蹭去,一副“我受到惊吓了”的样子,周之川被她挤得椅子只坐了三分之一。 苏翰满脸黑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他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怎么搞的就像要非礼一样。 周之川略带歉意的替她说道:“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别介别介,言重了言重了……”苏翰赔笑道,都说深闺深闺,原来那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不是诗人随口胡编的。 周之川看向坐在旁边的竹夜里,责怪道:“都给你说了不要跟我过来,你又何必非要来呢,唉……” 竹夜里还是紧闭嘴巴没有说话,倒是她膝上的白狐似乎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感情变化,嗷嗷嗷的从嘴里发出颤音。 四个人的气氛略显尴尬。 几分钟后莱嘉夫人将热茶端到了柜台上,她还没见过这种打扮的女孩,微笑着称赞道:“你的衣服很漂亮,和你的发型很般配。” 竹夜里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蕾丝发箍和鱼骨辫,大概又觉得自己哪里不正常。 周之川一直被她挽着胳膊,他是识大体的人,应承道:“这是远土的一种文化,女孩子都是这种打扮。” 我勒个去,街上的女孩子要都这种打扮那城市的交通事故率会直线飙升啊,苏翰默默的吐了个槽。 “远土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欢迎你来本店用餐。”莱嘉夫人知趣的退到了一边。 “嗯……你们是不是都已经对拜过的那种,”苏翰没话找话的说,并用食指在空气里比划着圆圈儿,他觉得自己说的可能太过委婉了,又补充道:“就是还没领证又在一起……我感觉是这样。” “指腹为婚。”周之川简短回答,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不等路易斯发问,苏翰就跟他解释道:“就是说两人还在肚子里没生下来时婚姻就定下了,两家父母给指定的。” “还能这样?那万一两人相互看不顺眼怎么办。”路易斯担心的小声疑问道。 第八十三章 可疑的脚印 具体的事情苏翰也不清楚,小声回答:“还能怎么办,凑合着过日子呗,白送给你个老婆你都不要,你怎么那么牛逼呢?”虽说现在都讲究婚姻自由革除陋习,但现在中国单身汪的数字已经直逼两亿,其中多为游戏爱好者和二次元宅男,如果父母指腹为婚真能指着像竹夜里这般模样的女孩,妈的别说指了,跪舔说不定都有人愿意。 路易斯感叹道:“哇,那你可比我幸运多了,小时候时你牵着人家的手玩过家家,我却灰头土脸的在铁匠铺打铁。” “别,我觉得你更幸运,你不是都号称拔出石中剑统治英格兰了么。”苏翰调侃道,路易斯神经质般的笑了笑。 竹夜里好奇的看向这边的恶魔和血裔,她听周之川说起过他的两位室友,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白狐睁着黑色的眼睛仰头看着主人。 突然,竹夜里起身端起了茶壶,恭恭敬敬的给苏翰和路易斯一人倒了杯茶,一看她倒茶的架势就知道专门培养过,中指和无名指捏住壶柄,食指轻倚在壶盖上,大拇指捏住壶把,茶汤入杯快中有慢,标准的女性倒茶礼仪。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苏翰捧起玻璃杯受宠若惊的说,竹夜里冲他抿嘴一笑,笑不露齿。 路易斯则是看着自己还有三分之一的血浆又被倒了一半的热茶,呵呵一笑没说什么,他决定无论多么难喝都会一滴不剩。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认识你们是在下的荣幸。”周之川端起了杯子,谈吐间颇有几分要煮酒论英雄的气度,只不过曹孟德和关云长是在小雨雅亭中对饮,他们是在一家现代化的餐厅里。 苏翰连连点头,人家说的祝酒辞多高端多上档次,自己就没这么好的文采。“还真是、时光荏苒呀……GTA都出到5了,来!干杯!” 三人一饮而尽。 临走之前路易斯提议合个影再走,莱嘉夫人很高兴,马上就拿出了一架老式相机,照出来是黑白的还需要在暗房里洗的那种,血裔们只能在这种照片上显影。 苏翰向来不喜欢照相,可还是被路易斯硬拉了回来。 四个人在吧台前坐好,路易斯很二逼的在苏翰旁边摆了个剪刀手,苏翰嫌弃一样的试图离他远一些,周之川和竹夜里则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俨然是受到“照相时必须行为端正”这样的家庭教育。 炫目的灯光闪过后,相机记录下了这永恒的瞬间。 …… 晚上十点钟,飘了一天的小雪终于停住,阴霾的云层消散开来,露出了深蓝得透明不含杂质的天空。 街道上三四尺厚的积雪让人几乎迈不开步子,树木的枝干上压满了一层沉甸甸的雪,让那些稍细的树枝显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 结冰的石板路上,苏翰、路易斯、周之川正一人提着一个深红色的金属桶小心翼翼的走着,他们已经到了学员区,两旁尽是被积雪淹没的信箱,咋一看像是一坨坨还没成型的雪人。 学员区的大部分的房屋屋顶都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雪花,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淡淡的月光单薄地打在街口的路灯下,带着几分暖意,衬着屋角下的残雪。院子中青翠的颜色褪去了大半,只剩一些耐寒的草木开得还算精神,晶莹的银霜挂在枝头。 “卧槽!” 空寂的街道传来一声怒骂,在石板路上滑倒前苏翰只来得及说这俩字,之后他就四脚朝天的躺在了雪堆里,并且桶里的汽油洒出来很多,浸染了一大块雪地。 “奶奶个腿儿的。”苏翰又咕哝了一句,周之川放下铁桶拉了他一把,“悠着点儿。” “明天我要换那双野战靴出门,不然肯定会摔得更惨。”苏翰的脑袋被震得还有些犯晕。 “明天我可能还用不到,我的课程是《现代战术配置》《常规训练》《密言术专精》,还有七转日内唯一的一节《远土人文历史》。”周之川边掏打火机边说。 “《现代战术配置》好像是要一起上的对吗?”苏翰问他。 “是,和《远土人文历史》、《世界史》、《炼金术专精》、《战场医疗一级》一样都是在图书馆上课,明天我们可能会有一场密言术测试。” 苏翰最烦测试考试之类的,疑问道:“怎么上来就要测试呢,我课本都还没翻呐。” “只是一项检测而已,测试我们是否具备密言能力,你知道密言术吧?”周之川反问道。 “知道,”苏翰觉得这样说有些心虚,添了句:“算是了解一点。” “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具不具备了,拥有密言术天赋的人少之又少,我那么多朋友里只有一位拥有。” 说话间,他们已经路过了一片被白雪覆盖的野灌木,由于大多数的庭院不经打理,以致这种灰褐色的尖刺状植物在院子里疯长。 学员们最多在天气好的时候会拿把绿篱剪或者开山刀胡乱修整一下。只有在女生住的房子里庭院才显得干净一些,她们会在房屋角落开辟一块土地,那里通常埋设着热水管道所以不是冻土层,然后在那上面播种些耐寒的花草来点缀下冷色调的庭院。男生们则会搭建几个宠物玩耍的场所,他们养的宠物一般也是皮糙肉厚不畏严寒的。塔兰允许学员养宠物。 三人在路口左拐后,便看见了一座三层楼的独立式建筑,被大雪掩盖下的黑瓦红墙和金属围栏,隐隐透出了几分温馨的感觉,依稀中还可以看到围栏的门牌上写着一串数字:D1区—5097。 这便是他们住的地方。 苏翰迫不及待的想进屋暖暖身子,即使他能操纵几百万摄氏度的黑炎,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怕冷,只有炎狱系恶魔能光着身子站在塔兰的雪地里怡然自得。那些血裔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但没有御寒措施的话他们的皮肤也会被冻烂。 “赶紧走啊,路易斯。”苏翰注意到一直走在前面的路易斯突然不动了。 “别出声。”路易斯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他放下油桶后慢慢蹲在了地上,仔细的看着路面上的积雪。 “有人掉了个金蛇?”苏翰看着他怪异的举动问。 “有人来过我们的房子。”周之川的观察力不比路易斯差多少。 第八十四章 最后一位室友 “只有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看深浅应该是停雪后留下的。”路易斯这么一说苏翰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排凌乱的脚印通往外面的门廊。 “可能是我们另一个室友来了吧……喂喂!你们掏枪拔剑的这是要干什么!”苏翰看到路易斯和周之川都已经是一副要干仗的架势了。 “伙计,现在可是处在战争中,你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朋友而不是野狗呢?”路易斯笑了笑将自己的棒球帽反戴,顺便把汽油桶塞给了苏翰,手持细剑快速跑开。 “学员手册的第一条,无论在哪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周之川撂下一句,也把汽油桶塞给了苏翰,跟着路易斯一起猫腰翻进了庭院,两人俨然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作派。 冷冷清清的路边上,一阵寒风吹过,一只恶魔冷冷清清的提着三个汽油桶在风中伫立。 白茫茫的院子里,路易斯先用食指比了个闭合矩形的手势,这表示从窗户突入。然后他便顺着穹顶角楼的楣梁爬到了阁楼上,看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像是在爬船上的主桅杆。 周之川选择从前门切入,他能无声无息的打开门锁。这个苏翰已经见识过了,他知道周之川能将锁芯炼化成金属橡皮泥,只是他技艺不够纯熟没法复原。 苏翰赶紧提着三个汽油桶咣当咣当的一路小跑穿过了庭院,连呼带喊的制止了他的炼化。 “我说我们明明有钥匙你非要暴力破门么,还是说不破门显得你不专业,你炼化完了我们得重新装个门锁啊喂。”苏翰无法理解他们俩为何都要这么紧张兮兮的,他呼啦哗啦的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嗒嗒嗒的开门声在今晚显得格外刺耳。 玄关没有开灯,有一双棕色皮鞋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壁炉裹的余烬加上西窗外渐沈的满月映衬着安安静静的客厅。 一阵风吹开了没来及关好的窗户,高高的鼓起厚重的窗帘,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苏翰上前去把窗户关好。周之川注意到玄关处的第四个牛皮纸箱已经打开,但里面的东西却未动分毫,他觉得有些古怪,因为这个牛皮纸箱里明显多了不少东西,他挑开最上面的衣物,发现下面的细干草中藏了很多闪烁光泽的琥珀色玻璃瓶。 “喂,苏翰,你该来看看这个。”周之川抽出了其中一个瓶子,脸上的惊讶稍瞬即逝。 “这是酒么。”苏翰拿过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浓郁的炙烤橡木味道,应该是在酒窖中陈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弗士丁?黑女巫?” “是弗士丁,归风节纪念版的,一瓶6万金蛇。” “6万金蛇……有点贵呀。”苏翰拿起来对着月光仔细查看了一番,酒瓶用铂金和黑金装饰,瓶身是用蓝水晶人工吹制成型,上面还有细钻水晶拼成的波浪式花纹。 他们把箱子里的酒全部拿了出来,一共有10瓶之多,每一瓶都是不同年份的归风节纪念版。最贵的那瓶大概有15万金蛇,只能通过拍卖会竞拍的那种。最新的那瓶是当红女星瓦拉蕾娅代言的,上面还有她的亲笔签名。 “这哥们真不怕死啊,带这么多酒来,他不知道塔兰查酒驾查的严么。”苏翰悻悻的将酒放了回去。 “这不是他能带进来的,我猜这些酒都是用偷运的手段,以配给物资为掩护直接发到了这里。”周之川又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苏翰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被某个东西绊了一脚,低头一看是个白瓷的咖啡杯,银质的小勺子就被扔在不远处的地毯上。见鬼的谁会趴在地上喝咖啡。 他轻手轻脚的继续朝楼上走去,这么晚了这哥们可能已经先睡了。 两秒钟后他感觉自己又踩到了某样东西,在第一级台阶上,放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非常卡哇伊的女生款式。 可能他带着个充气少女一类的吧,苏翰这样想着,然后迈向了第二级台阶,他又踩到了某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两枚圆柱型的散弹枪弹药。 嗬!这东西都敢乱丢,苏翰摇摇头继续向上爬。在第三级台阶,放着一件磨旧的牛仔热裤,苏铭夏天时经常穿的那种,只是这件的裤腿短的不能再短,26CM卷边高腰型的,需要一定的腿长穿起来才好看。 苏翰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哥们还有恋装癖啊,秦染曾说过一定要小心有恋装癖的家伙,因为不是Gay就是抖m受,洗澡时手中的肥皂千万要攥紧了。 到了第四级台阶,苏翰很有经验的绕着一边儿走,那里放着一个金色的狂欢节假面,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家伙的口味儿有些重诶。”苏翰看着面具叹息道,“还喜欢玩戴面具的。” 第五级台阶上放的东西让他心跳一阵加快,一条黑色的渔网袜和一条超薄丝袜。 “我去真是有品位,一条腿上蹬一条是么。”苏翰已经有些慌了,新来的这哥们精神绝逼有问题啊。 第六级台阶…… 苏翰习惯性的朝下看去,很奇怪这里什么都没放,但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气味儿非常浓郁且混杂,像是有人直接拿了十几瓶香水往身上倒的样子。 由于楼梯很陡很窄并且没有开灯,他只能抬头向上观望,黑暗中只看到一双紧致细腻的小腿并在一起,给人感觉很淑女的样子,再往上看,裹着大腿的是一件黑色A字裙,同样是高腰短款型的,需要一双大长腿来配才显得好看。 再往上看…… 是一把黑洞洞的截短散弹枪。 枪口正抵着他的脑门儿。 “呦,又见面啦。”女孩嬉笑着招呼道。 她的头发还是那样的松散凌乱,像是闭门不出一个月的游戏宅女,她的皮肤依旧带着病态般的白皙,许久不曾见阳光的样子,长长的卷发是淡的不能再淡的稻金色,发梢甚至已经泛出些银白。 “你、你你你……”苏翰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下文,他认得这女孩,那个在茜利姆斯钢铁厂里的疯熊仔,和格伦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枪崩掉人鱼脑袋的那个家伙。 现在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女孩的脸庞在阴影中慢慢浮现,苏翰看清她的脸后,尽管被枪指着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 她的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口红划痕,就像正化妆时被人猛撞了下胳膊肘一样。嘴唇上鲜艳的红与她白皙的脸看起来反差极大。 她的另只手上举着把大号的左轮枪,点五零的口径威力已经跟步枪不相上下,一枪能轰掉人脑袋的那种。 路易斯就跟个木头棍儿似的站在女孩身旁,被枪指着胸口满脸“女侠饶命”的谄媚笑容。 苏翰咽了口唾沫,现在才想起来学员守则上写的真是字字珠玑啊,无论在哪都要时刻保持警惕。 他本想说“是你?”但又感觉太搞笑了,整的好像他们以前认识似的。 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后,苏翰开口道:“姐姐——啊不,女英雄光临寒舍有何贵干?我的钱包就在楼上,水晶条也在里面……您要我就去拿。”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左手已经悄悄的伸向了背后,他很讨厌被人用枪指着,女生也不行。 “是我光临吗?这可是我的房子呀,先生们晚上来我的房间又有什么事呢?”她反问道,脸上依旧挂笑 第八十五章 竞选组长 “你的房间?”苏翰有些犯懵,“这不是我们的房子么……喂路易斯,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怎么闯人姑娘家来了!” “鬼的带错路,房子那么大我眼瞎么!”路易斯骂道,然后看了眼硕大的枪口语气立马温和下来,毕恭毕敬的说:“小姐您看我又不欠您钱,船和帽子都会是您的,先把这枪放下如何,噢对了!”路易斯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指指天花板说:“当然航海图也是您的,我们在骷髅岛上埋了几口棺材,上面还记录着黄泉岛1该怎么去……” 女孩看着他滑稽的表演,怪里怪气的问:“你这么惧怕死亡吗?你畏惧那黑色极渊吗?” 路易斯眉毛一挑,不假思索的说:“在我有生之年当然很怕。”他这样回答道。苏翰看了眼顶在自己脑门儿上的枪口,插了一句:“我想你肯定不怕。”这话他不是对路易斯说的。 女孩低头笑了笑,淡淡的金发遮住了她修长的眼眸。“你们的一生仅限于此,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逃命的机会?还是赎罪的机会。”她垂下了两只胳膊,一瞬间,苏翰觉得这女孩的眼里有股莫名的哀伤。 她微笑道:“与命运抗衡是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但刚才那一刻,遇见你们——让我有了放手一搏的冲动。” 她说的莫名其妙苏翰才疏学浅没理解其中的含义,心说我们只是个副本观光团而已啊,别说的那么伟大感觉要日天拿服务器首杀一样。 女孩没再理睬二人,晃晃悠悠的朝楼下走去,好像喝醉了一样。路易斯冲苏翰使了个眼色赶紧跟了上去,恍惚间两人就像伺候妃子娘娘出宫游玩的跟班儿。 客厅里,周之川也像个木头人似的被定格在原地,炼化的黑剑握在手中,他却不敢乱动分毫。苏翰一拍巴掌说妈的差点忘了这茬子头,那个战斗系高阶灵正以伪装状态站在周之川身后。 女孩什么话都没说,光着脚丫弯身捡起了地毯上的咖啡杯。一阵轻微的机械扭转音传来,周之川如释重负的吸了口气。 苏翰看到这立刻就得出了一点,这女孩和她的高阶灵之间存在某种信息共享或者说心灵感应,就像佩恩六道之间不用言语交流也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先生们,要喝一杯吗?”她正拿着纪念版的弗士丁往咖啡杯里倒酒。 “好啊,这世上只有一些事不能做,一些事可以做,我愿意跟你来一杯。”路易斯马上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找他的马克杯。 周之川还没理清目前的状况,他只好看向苏翰寻求意见。苏翰示意他见招拆招无需多言。 “那个……”大妹子?苏翰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她,只好先做自我介绍,“我是苏翰,这位是周之川……”见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又继续说:“我刚才又确认了一遍,这里的确是D1区的5097,你真的没走错?” 女孩啜饮了一口酒,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没有选战术小组的组长?” 苏翰很奇怪,这选没选的跟你也木有关系啊。“选是没选,因为我们人还没齐。” “现在人已经齐了,我就是你们的组长。”她把散弹枪撂下,以一副很傲娇的口吻说。 “蛤?”苏翰跟周之川一同喊了出来。 苏翰反驳道:“虽说现在人人平等女性都享有竞选资格……但这他喵的是男寝呐,菇凉,有听过男寝选一女的当舍长吗?”他突然明白过来,“听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我们的新室友喽?” “应该说你们是我的新室友,这里我早就预定好了。”她的语气里有股傲慢。 路易斯拿着他沾血的马克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啊哈!最后一位新室友!”他倒了点酒举杯喊道:“Ahoy,船要开了站稳扶牢。” 只有他们二人对碰。 苏翰还是没法接受房子里突然要住进来一个女孩,虽说合租的时候的确会有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那住就住吧我们都是新世纪的进步青年,思想开放可以接受,况且有妹子要来估计也没人反对…… 只是你跟黑帮有染啊! 苏翰从没跟周之川和路易斯讲起过他在茜利姆斯的事情,那个提着双管猎枪轰掉人鱼脑袋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所幸的是这女孩没有提及。 周之川去玄关默默的将十瓶酒水收好,这要是让人看见了绝对完蛋。苏翰和路易斯站在客厅,那女孩抱着腿坐在沙发里,壁炉里的木炭烧的噼啪作响。 “嗯,我刚才听见说要选战术小组组长的事情了,这可是个大问题,关系着组里每个成员的安危。”路易斯说,“明天要上交的课程安排、日常野战训练、以后的跳伞训练等都是以战术小组为单位,任务繁重劳体伤身呐,所以我认为需要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来担任。”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精力充沛的人?这屋里只有一个晚上不用睡觉的血裔,就精力充沛而言无疑是路易斯最合适。 苏翰习惯性的讲了两句,表示自己也有意愿竞选一下,其实他一点兴趣也没。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将军”,家里人从小就这样教育苏翰,你得争取在班上当个班长班干部什么的呀,这样才能锻炼管别人,以后好当大官出人头地……但随着苏翰年龄的增长,他只想说真净特么扯犊子!官僚思想严重!小学班级十年聚会,他们的班长已经大学毕业现在在某事业单位工作,聚会时苏翰就能感觉出这人成了个事儿B,估计在单位里也是天天对别人指手画脚、唯我独尊型的,完全不懂谦虚低调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有意回避他,你说你一小职员瞎得瑟什么呀。在包间里挨个敬酒、几个正忙着和其他人交换联系方式的男生才是真正的成功者,自我创业敢拼敢赌月入几十万,他们端着酒来向苏翰要电话和微信时苏翰才想起来,这几个笑容可掬的男生就是老师眼中很不起眼的几个,成绩平平但人缘特好,小学同学十年没见但几乎所有人都能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这几个男生长得并不帅气,但总会莫名的引人瞩目,也就是属于情商极高的人。 周之川同样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愿,他是个谦逊内敛的人,站在一旁安静的在听他们发言。 最后那女孩缩在沙发里提议道:“那这样如何,我赌你们三个,我赢了我来担当组长,只要你们有一人赢得了我,我就退出,组长你们定,以后什么要求我都满足。”最后那句话让三人同时一愣,然后默契的看了眼靠在沙发腿上的截短散弹枪,看她这架势如果不答应那随时都要抄家伙啊。 第八十六章 骰子游戏 苏翰在心里直夸女侠真是好胆量哇,什么要求都满足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咩,那…… “上床也行。”她笑着又加了一句。 苏翰的内心是崩溃的。 路易斯眼睛顿时一亮,带着海盗们独有的狡黠腔调说:“割胡子拉绳,油灌喉咙?”这是中世纪海盗们的老话,意思是问你说话算数吗。 女孩竟然能听明白,同样用黑话回答:“刀尖子很硬。”意思是我的话分量很足,很有威信。 “哈哈,有意思,你想怎么赌?”路易斯兴奋的问她,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思。 “随你,赌什么都行,你们来定。”女孩似乎是有必胜的把握。 路易斯弹了个响指,去楼上翻找他的单肩包,他来塔兰只带了这么一件行李,苏翰经常调侃他“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路易斯回来时手里拿了几个老旧的骰盅,其中一个骰盅的造型非常诡异,罩顶上盖了个腐朽的死人手骨。路易斯说这是船上某个私自开盘的倒霉蛋留下的,被他一刀剁了手,断手至今还残留在上面。 苏翰知道他是要赌骰子,他之前无聊跟路易斯玩过(从没赢),深知他的厉害。 路易斯将一张方桌拉到了两人中间,他和周之川各自拿了一个骰盅,见苏翰没动,他投来质疑的目光。 “我觉得还是别一根绳上吊死的好。”苏翰站在旁边没打算入局,他有种感觉,一种说不清的第六感,这女孩赢定了。路易斯轻蔑的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你还不信我么。 他们要玩的叫“谎话骰,”一种欺诈性的赌博游戏,每个人要猜所有骰子的点数,不光是自己的。例如有人说他觉得十八个骰子里有八个四点,另外一个人觉得没那么多,因为每个人只知道自己摇出的点数,不清楚其他人摇出的结果,这时他判断肯定没有八个四点,所以就开杀喊八个四的人,所有人一起开骰,看结果究竟有没有八个四,若真有八个或八个以上的四就是被开杀的人赢,反之是开杀的人赢。 “禁用高阶灵能力和炼金术,规则只有这一条。”路易斯将盅递给女孩。 三人在扶手椅上坐好,每人将六枚骰子置入骰盅中,同时摇了三秒钟后“啪”得一声扣在了桌板上。 “女士优先。”路易斯扬了扬下巴。 女孩抬起骰盅看了一眼,“五个一。”她说,上来就猜五个算是很高的开局了。 轮到周之川,他抬起后看了眼说:“五个二。”在他看来这同样很稳妥,表示他摇出的筛子点数二可能偏多。因为后一个人喊出的数字中个数必须不小于上一个人所说的个数,而所猜的数字可以是1-6任何一个,比如先三个三那后一个人可以四个二。当所猜的个数相同时,点数必须比上一人大,比如三个三后一个人要猜三个时必须是三个四、三个五。 路易斯就算不开骰听也能听出他摇的点数,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开看了一眼,阴险的喊道:“六个五。”他还特别的加重了尾音。六对于十八个骰子数来说已经不小了,他之所以敢直接要到六个是因为他已经听出了另外二人的数目,那女孩是三个一,两个二,一个五。周之川这边是一个一,三个二,一个三一个五。他手里的是一个一,四个五和一个六。 苏翰大概能猜出来路易斯已经知道了台面上最多六个五,他想直接赢下赌局,所以直接喊到了六个五,这时那个女孩无论是要开杀,或者喊七个五、六个六都是她输。 女孩掀开骰盅又看了一眼,从容镇定的说:“七个六。” 路易斯微笑起来,他确认己方已经赢了,这女孩一个六没有竟敢要七个,而且也没人喊过六。他微笑着发出了胜利的宣言:“上床倒不用,你把那几瓶珍藏版弗士丁给我就行。” 女孩抱着膝盖挠了挠头发,雪白温润的大腿裸露在A字裙外面,身后壁炉的火光将她不成比例的身材映的分外迷人,她娇羞一笑说:“我可能会指派你去给我清洁马桶。” 周之川刚要开她的骰盅,那女孩先他一步自己一把掀开了,盅下整齐的躺着六个六。 “What'the'fuck?!”路易斯瞪着眼睛抓狂般的喊道,好像见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周之川将自己的和他的都掀开后,台面上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六。 “其实刷马桶倒不至于,平时给我捏捏肩捶捶腿就行。”女孩嬉笑着说,她涂的深红唇膏比路易斯的眼眸还要红润。 “不可能!”路易斯大吼道,他在充斥着风浪的甲板上听了五十年的骰子,未尝一败,怎么这一次就偏偏听错?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同时听错了六个骰子,他这边只有一个六,周之川一个没有,她想赢必须要自己摇出六个六来,这概率不用算也知道有多低。 周之川虽谈不上是谎话骰的高手,但他的洞察力极其敏锐,刚刚那女孩自己掀开骰盅时他就觉得其中有猫腻,但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她是怎么做到的,以血裔的听力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不可能听错数目,路易斯刚才已经暗示他开杀,就说明他有必胜的把握。 “至于你嘛……”女孩看了眼沉思的周之川,或许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几分灵秀之气,“是你要开杀我的,所以算你输,你平时呢——就给我写写论文什么的吧,看你也有几分才气的样子。” “慢着!”周之川看着她的眼睛说,他的目光似乎不敢朝下偏移,这女孩抱着膝盖白花花的大腿内侧展露无遗,也是难为了这个思想传统男女授受不亲的家伙。“我们还没有输,你说你要赌我们三个,这只能算我和路易斯输了,苏翰还有机会赢你。” 路易斯的眼神似乎还沉浸在怎么打扫马桶中,听他这么一说仿佛又抓到了救命稻草,理直气壮的跟风道:“没错!我们的银色子弹1还没上膛呐,所以我还不用给你清洁马桶揉肩捶腿。”说完他就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苏翰。那女孩也向他看去,眼里是一种“你们三个坏银欺负我一女子”般楚楚可怜的眼神。 苏翰看向她时直觉一阵恶寒涌遍全身,她卖起萌来就像拿把枪顶在你脑袋上,一边嘟嘴发嗲一边逼问“老娘到底萌不萌!” 第八十七章 颤栗的贵皇女 苏翰略显无辜的摊了摊手,周之川起身将他拽到一边儿,路易斯也跟了过来,这两人的脸阴沉得跟铁打的一样。 “你要赢她。”周之川简洁明了的说。 “你必须赢她。”路易斯恶狠狠的补充道,眼睛里露出海盗的凶光。 “我怎么赢她?”苏翰抛出个异常,在他看来能赢本来就是个程序BUG “文的不行来武的。”周之川很有针对性的建议道,并且黯然神伤的感叹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苏翰听完“啪叽”一声将手糊在了脸上,心说大哥你提的建议真好,文的不行来武的……你是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文武双全的吗?武你妹啊武,人家不用动手高阶灵就能把我切了。 三人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来,客厅里,只见三个大男人很没面子的围成一圈儿商讨如何对付一个女孩。 半个钟头后。 “靠谱吗?”路易斯狐疑的问。 “那你说我跟她赌什么。”苏翰跑去楼上拿他的PS4。 商量到最后他们决定用KOF98来决一雌雄……毕竟那是苏翰擅长的领域,况且、姑且也算是“武”的范畴。 周之川和路易斯手忙脚乱的插着电源线,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苏翰走到女孩面前,刚想开口时他突然有了种勇士斗恶龙的错觉,他作为勇士拿着宝剑正面对死人王座上的关底大BOSS,罪恶女皇、莎赫拉丝主母、瓦斯琪、鲜血女王一类的。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大BOSS”的注意。 “决定好了吗?”她打了个哈欠问。 “决定好了,我们用格斗游戏赌,拳皇98。”苏翰觉得自己说得很没底气。 “好吧好吧,随你,可以开始了吗?”女孩显得极其无聊,似乎站在面前的勇者她一招就能秒。 苏翰见状赶紧把路易斯拉到一边,皱眉说道:“我看不行啊。” “什么不行?怎么了?”路易斯立刻紧张兮兮的问,又担心起了要刷马桶的事情。 “KOF98是SNK1998年推出的,我看她的样子不光是听过而且还玩过呀。”苏翰担忧的说道,她本指望这女孩根本就不知道拳皇是个什么,还希望她能反问一句,“拳皇98?是吃的吗?” “不至于吧,一个镜世界的人连远土的KOF都玩过?没道理啊。”路易斯有些不相信。 苏翰是被她的气势威慑到了,为了保险起见,他提议道:“换成《街头霸王5》!Capcom公司2016年2月份才推出的,采用了独特的V系统,我就不信这个她还能玩过?” 路易斯听后诡诈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了“还是老哥稳”的表情。“行!别说《街头霸王5》了,就是街头霸王1234也行,来塔兰前我在电器街都买齐了。” 苏懒得吐槽你是要走私游戏CD还是咋地,他坐在地毯上摸了摸路易斯的摇杆准备先试试键。 晚上12点整,决斗开始。 白森的雪原游隼发出一声长鸣从树梢冲向天空,展开双翅开始了午夜的猎食。 两股《街头霸王5》的数据流通过山顶军事基地的雷达接入了军用通讯卫星云端。深夜的中央控制室中,头戴黑船帽的值班女兵在一排排矩阵式计算机前扫了眼一连串从上直下的程式代码,颇有几分黑客帝国的风采。如果这时有人问你在看什么,她可能真会跟电影里的赛弗一样,盯着屏幕上的一连串代码说“红衣美女和多汁的牛排。” 这些信息数据会通过通讯卫星的一系列加密转接存储到哈玛以北岩层600米以下的主根服务器中,学员的私人信息会获得最高级别的安全待遇。这时哈玛的某个矿坑深处,工作人员正戴着专用的防尘手套抽取着一块块刀片式系统主板。这两股来自十万八千里外的数据流顿时隐没在了茫茫信息海中。 在塔兰学员们的每一项网上操作都会被记录在案,同时会被密切监控,这是为了防止国家绝密情报泄露。 当然平时的数据大都很无聊,什么狗血电视剧、言情电影、游戏数据包、虚拟VR、网购订单、私人邮件什么的居多。 苏翰和那女孩在地毯上正襟危坐,周之川和路易斯跟俩护法似的站在两侧。 苏翰用了他熟练度最高的Ken,俗称小红,爆V后压到版边,重拳ex火焰波动接小升龙重升龙接近400伤害500晕值。女孩用的是Cammy,速度快很敏捷,特点是大部分普通技不会被确反,被防后不利帧数较少,伤害高但血量较低。 决斗开始。 Ken上来开始了蹲姿站姿的切换寻找机会,轻拳再点一下。Cammy在不停的用站中脚试探,然后抓住机会一个后投,贴身再来一个将Ken扔到版边。 Ken起身就抢CC(CrushCounter打断技能)。Cammy跳起直接被旋风腿打到地上,然后接一个后投被压到版边。 Ken前重腿虚晃一道,用了一发V的能量红莲脚摸到了Cammy,两人位置互换,Ken马上起身三阶旋风腿但出现失误没有接上连招。 Cammy的空箭没有骗到升龙,直接带V一套,轻脚点一下。被Ken防住一记红莲脚反击,空中旋风腿。 Ken已经开始了V爆发火热突袭,此时必杀技追加火焰属性,伤害增高hit数增加,奋迅脚前冲。 Cammy站中脚,被防住。直接开V,EX槽已满接上CA(绝杀技消耗全部EX槽能量)! 带走Ken结束了比赛。 女孩的操作行云流水,走位、连段、预判、立回意识给人的感觉都是排位7000分左右的白金段(最高段)玩家,而苏翰的水平充其量也就5000分左右。他懵懵的看了眼屏幕,很小声很小声的问了句:“三局两胜行吗?” 女孩站起身来,拿出抽纸擦了擦脸颊上的口红,笑着说:“行啊,以后有时间跟你打个BO10都行。”她的意思很明确,你已经输了。 她晃晃悠悠的走到沙发边,拿起了其中一个骰盅,又将六枚骰子置入里面,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让人胆颤心惊。 “庄亲王乃是远土大明锦衣卫,东厂第一赌术高手,人称‘鬼千手’,听他说当时沈万三开的天字一号赌坊黑名单上的第一位就是他,去了都是直接请进雅间黄金相赠。我刚过百岁就在牌桌玩牌,三岁开始摸骰子,五岁的时候庄亲王亲自教我摇盅,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泡手1,十岁的时候玩压大小,到了现在八个骰子比我儿子还听话,我要八个六它不敢给我出个五,要摆个长形它不敢给我出方的,跟我比?就你那两下子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她猛烈的摇了骰盅两秒钟,动作快的像是一连串的幻影,花开花朽,盅落骰定。 掀开一看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六个六。 她接着看向苏翰,“KOF98很早我就玩过,《街头霸王5》Capcom公司一发售格伦就给我从远土带来了,所以你无论打哪个都是输。” 格伦兄弟会是西国最大的走私集团,别说从远土带个《街头霸王5》来,就是把整个Capcom公司的员工挟持到镜世界都是有可能的。 女孩向后捋了捋凌乱的金发,左耳上单戴的黑蛇耳环显露无遗。 她瞪着三个男生,一字一顿的说:“我是娅尔薇特·庞·古奥。” 铿锵的声音若利剑刺穿钢铁甲胄,威严得如同上古巨人斧向苍天。 “古奥”这个姓氏是巨人王族的独有的,只有巨人才会被称为“古奥”,这个词语在古代语中是“无上者”的意思。 路易斯“刺啦”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细剑,狠狠的插进了地板,单膝跪地。周之川躬身作揖。苏翰爬起来手插裤兜。 “皇女陛下。”“掌柜的。”“大姐头。”三人同时称呼道。 难怪在茜利姆斯时格伦这种狠角色都对她客客气气,原来他是在恭送当今皇女。那个被她画在墙上的女人,苏翰当时就奇怪怎么越看越眼熟,现在一回想画的那是她妈安婕女王啊! 苏翰看着眼前的女孩,莫名的想起了曾经一度被支配的恐惧。 注解: 1泡手:用古代宫廷秘制的滋养液泡手,手会变得异常光滑,千术中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有的千术基本都是依靠手法来完成的。 第八十八章 烦人的家伙 “快快快!妈的我的牙缸呢?!” “好像在客厅里。”周之川正在洗手池边呜呜呜的漱口。 苏翰拿过牙缸来一闻,差点没把昨晚上吃的东西呕出来。“路易斯!!你特么昨天晚上拿什么喝的血?!” 路易斯轻佻的从浴室里探出了半边身,他刚洗完澡马尾还没扎起来,湿答答的头发散乱的垂在耳朵两侧,他一边系着腰间的浴巾一边故作惊讶道:“Oops!我记得用的是我的丢你雷姆马克杯来着,怎么——” “我丢你老母!” 苏翰拿着牙缸恶狠狠的朝他砸去,“咚”的一声将浴室门的毛玻璃砸了个稀碎。 厨房里,娅尔薇特眉头一皱,继续不紧不慢的搅拌着牛奶麦片,餐桌上摆着一份今天的《西风日报》,尽头的电视机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这位当今皇女自然而然的就住进了苏翰隔壁,挨着路易斯的房间(尽管他不上来睡觉)。虽然娅尔薇特的行为古怪品味也有些荒诞,但晚上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安静的像只趴在窗台上的猫,一整晚苏翰都没有听到丁点儿的动静。 周之川洗漱完后客客气气的坐到了她对面,拧开牛奶瓶刚要倒时突然警惕性的看了娅尔薇特一眼,问道:“这不会是你泡手剩下的吧。”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娅尔薇特笑说,她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弯弯的非常好看。她看着周之川又把牛奶瓶慢慢放了回去,又说:“当然不是啊,那么麻烦我怎么可能再倒回去。” 路易斯正绑着马尾走进厨房,抓起《西风日报》快速扫了眼头版,撇撇嘴道:“还是没有东凌岛的消息,铁海湾开过来的哪几支舰队真让凶海里的怪物吞了么。”他兴趣缺缺的将报纸扔到一边,打开冰柜去找血袋。 总之,当苏翰咬着面包圈、一手甩着围脖一手还得换野战靴,急匆匆的跑过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平静安详的美好早间日常:周之川正不慌不忙的撕着咸鱼干和鱼肉吐司。娅尔薇特斜撑着椅子,在餐桌上翘着二郎腿摆弄手机。路易斯衣服都没穿好拿着遥控器被某档人鱼脱口秀逗的哈哈大笑。 苏翰嘴里的面包圈掉到了地上,昨晚他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有股极流云于昨夜凌晨登陆暴风港,低温席卷了整个港湾,海面上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导致大批的货船滞留在了海港中。 现在苏翰觉得有一种比极流云更厉害的无力感正席卷他的全身,让人觉得心灰意冷。 现在已经是八点一刻了,他们的第一节《现代战术配置》是八点半开始。 塔兰镇中心。 鹅毛一样的雪片无穷无尽地从那黯淡的天空里旋转着坠落下来,轻轻跌在洁白一片的大地上。 拉着沉重绞盘和几百米渔网的皮卡正轰隆隆的向海边进发,这些辛苦的渔民要赶在封海前收获最后一波大背鲛,然后就是长达400转日的休渔期。在塔兰毕业的学员们都会经历一年一度的冬捕日,休渔期过后他们会和当地的居民一起开冰撒网,这算是塔兰的一个小小习俗,冬捕日过后他们就算正式毕业各奔东西。 一辆雪地车呼啸着穿过了街区,路易斯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单手驾驶,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他们的教室在镇中心最大的藏书馆里,那是当地一座历史悠久的标志性建筑,是几百年前的居民用当地特有的冻石修建而成。高大雄伟的石门上镂刻着叙事史诗,乳白色的墙壁上绘着彩色壁画,因为冻石特有的材质使这些颜料沁入内里,几经风雨也未见剥落。 图书馆前叉路口的石子路面上伫立着一座乌尤大帝的雕像,积雪覆盖住了他身上穿戴的盔甲,落雪染白了他的披风和胡须,使大帝的雕像看上去更像个圣诞老人。 虽然藏书馆的外表古老质朴,但走进大厅便又是另一番景象,成百上千的书架罗列其中,放眼环望,几层上去都是规规整整的藏书,只可惜没有几个人坐在长桌上阅读。 他们走过长长的螺旋石梯,终于在六楼找到了上课用的教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先到,坐在桌子上谈天说地。 竹夜里已经挽好了头发换上制服,变得和其他女生一样。苏翰冲她打招呼时她仍旧害怕得闪闪躲躲,周之川把香烟掐了坐到她的身边,这让她看上去没那么紧张了。 “嗨!你好吗?大明星。”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翰嘴巴一歪回头望去,是那个叫埃文的,还有几个黑手指俱乐部的家伙。他简单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埃文顶着他那头海藻般的的棕发硬挤了过来,他似乎察觉不到苏翰很不愿搭理他。 “归风节那天你怎么没来呢,我们给你发了三封邀请函。”埃文自顾自的坐在他旁边问,他的脖子上竟然还缠着一条昂贵的领巾,和塔兰的制服搭在一起显得傻里傻气。 苏翰还不想直接说那三封邀请函都被他丢到壁炉里了,毕竟是双月家的人,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那天我正好去冻石镇上了,所以没去。”他回答道。 跟着埃文的一个金发女生说:“真是可惜呀,我们俱乐部里有三个从冥府来的恶魔,但都是女孩,你要是能加入的话再好不过了。” 埃文可能觉得条件不够吸引人,又靠近了说:“我们有很大一片地方作为活动场所,定期聚会,各种福利,八蛛家的人有一半都是我们的会员,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他们,八蛛家在舰队里的关系很硬,认识他们没坏处的。”八蛛是西国的另一大家族,家徽是一只八爪红心蛛。 “那……我考虑看看?”苏翰委婉的拒绝道,心说这人真是属木头的。路易斯和娅尔薇特就坐在他的后面,路易斯抱着脑袋说:“要是俱乐部还缺人那算我一个。” 那个金发的女生如猎豹一般嗤嗤的张开了尖牙,脸上的青色血管浮现,这是血裔的一种示威方式。娅尔薇特突兀的笑了一声,她觉得这女孩生气的样子还蛮可爱。 “路易斯,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女生瞪着他说。路易斯缩缩脖子很贱的笑了笑。 埃文转过头来看向路易斯,他的目光在娅尔薇特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他当然认不出来这是皇女陛下。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任何人加入黑手指俱乐部我们都举手欢迎。”他又微妙的看了眼慵懒的娅尔薇特,大概也觉得她气质不凡。 路易斯突然贴到他的眼前,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狠劲儿,苏翰不明白一向不着调的他为何突然暴怒起来。路易斯冲埃文微笑,但笑的很阴冷:“你们现在喝的酒都是我从厕所里舀出来的,我忘了告诉你。” 第八十九章 别开生面的一课(上) 埃文眉头一皱,他身边的血裔女孩立刻掐住了路易斯的肩膀,手指稍一用力就陷进肉里。 这些完美生物们很奇怪,包括精灵和恶魔在内,在力量的强弱上只分年龄不分男女,和人类阿尼牟等种族男性的力气天生强于女性有着本质区别。就像公狮子和母狮子一样,很难说哪个更厉害,因为在猎食者当中,它们都是一等一的强者。 路易斯被她掐住肩膀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埃文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说:“你的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儿,不然你的脑袋明早就会在白森里挂着。”他冲那女孩示意松开手,这毕竟是在图书馆的教室里,会对俱乐部的产生很坏的影响。 “今年用不用我再从厕所里给你舀点儿?”路易斯讥讽的说道。 “这是你跟上一任会长的事情,不关我的事,不过还是感谢你的辛劳,你要是加入了俱乐部酒水免费。”埃文阴险的回瞪了路易斯一眼,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开了。那名血裔的女孩也跟在后面,将沾血的五个手指一一放进嘴里舔干净。 苏翰转过头去,路易斯的肩膀上不多不少正好五个窟窿,苏翰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不给那丫的一耳光呢,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怂。” 路易斯又继续抱着脑袋,和娅尔薇特一起斜撑着椅子,他肩上的伤口已经自我修复,只是还有些血迹粘在外面。“当长剑抵在我的肩上时,那个骑士告诉我信条之一就是保护妇孺,所以我不打女人。” “骗鬼呐!你不是在新航路上混海盗的吗?”苏翰觉得这又是他瞎编的。 路易斯略显无奈,眨眨眼睛说:“我是说在我成为海盗之前,我还算是一名骑士,只是没有头衔罢了。” 娅尔薇特飞快的在手机上打着字问道:“你还给他们贩过私酒?” “黑手指俱乐部的酒水都是我提供给他们的,上一任的会长还欠我16万块金蛇。”路易斯嘲笑道,“结果那孙子把我给卖了,去年接了一份俱乐部的大单后他就直接告发了我,一共2600箱私酿的白薯酒都被他骗走了,最后这孙子一个子儿都没付给我,上一任会长同样是双月家的人。” “那你去年偷了辆车跑路,原因就是这个?”苏翰听路易斯说起过去年他在塔兰的事情。 “不然还能是什么,等他们来抓我吗?整整2600箱酒啊,禁酒令规定一个人携带200ml以上的高度酒就算违法,不跑我就要进监狱了。”路易斯懊恼的说。 “白薯酒……”娅尔薇特哼哼了一声,“牲口喝的东西。” 苏翰直捂眼睛,心说那跟你喝的10万金蛇一瓶的弗士丁是没法比。路易斯也是这样想的,笑了笑说:“在塔兰有白薯酒喝就不错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个格伦兄弟会撑腰,月供纪念版弗士丁,还早上在门口就能跟当天的《西风日报》一起收到。” 说到这个时路易斯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做私酒生意如何,有皇女压阵肯定万无一失。” 娅尔薇特丢过来一个能甜死人的微笑,她警告过不要将她的身份四处宣扬,如果有第五个人知道她倒没讲后果会怎样,但苏翰猜脑浆洒一地应该是最轻的了。 “不然你帮我跟格伦兄弟会搭搭桥也可以啊,有他们的支持我肯定能控制北方雪原的私酒价格。”路易斯继续厚颜无耻的说。苏翰表示泥垢了,竟然要拉皇女下水,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娅尔薇特倒不在意路易斯跟她说这些,她就没有在意的东西,就算你直接问她嗨你看片儿吗?她也只会淡定的点点头,现在这种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很污的女孩子是极受欢迎的。“这种蝇头小利格伦根本不屑于做,要是抽头很大这里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她的话中经常带着浓浓的黑道帮派风格。 苏翰一直想问问娅尔薇特为什么要来塔兰,住城堡住腻了么,还是看白马王子看腻了。显然这两样都跟娅尔薇特不沾边儿。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贵族吧,荣誉、责任、勇气才是人家所看重的,即使是像埃文那样骨子里傲慢自大的家伙,他也同样谨遵这样的贵族精神。 苏翰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一战中英国伤亡率最高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参战的贵族子弟,因为他们总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在现代人眼中,真特么****,富二代官二代们都是在公国留学度假豪车美女,战争?还有战争?那有了管我毛事? 但对某些人来说,荣誉比生命还重要。在信仰的精神层面上,不是苏翰这种人可以理解的。 八点四十五分,正当众人疑惑还不开始上课时,教室的门“咚”一声被人一脚踹开,但这家伙明显不知道有种门是推拉式的。所以坐在教室的人只看到一双军靴卡在了门的破洞里,木屑散了一地,接着就是过道里传来的一阵咒骂。 “死人鱼的大粪屁股!妈的!”阿斯汀气恼的往回抽着被卡住的军靴,接着“当当”就是两声枪响,教室的门轰然倾倒。 众人惊愕。 一位身材稍微矮了点、但极为敦实的中年人提着左轮大步走进了教室,他走起路来步子一颠一跛的,腿上像是负过伤。头上梳着几绺小脏辫儿,就是牙买加人经常梳的那种,他去参加雷鬼音乐会都显得很潮。尽管他身上穿着正式的军装,但一眼看过去与他的气质十分不搭。 阿斯汀仅仅是走了进来什么话都没讲,几个嘻哈玩闹的学员立刻耗子见了猫,规规矩矩的坐回了椅子上。阿斯汀目光凌厉的扫了眼座位上的学员,像是拿着剑挨个指了一遭。 苏翰注意到他来上课连本书都没夹,只提着把左轮枪就进来了,这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阿斯汀站到讲台后,将左轮枪往台面上重重一拍,吓得坐在中间的竹夜里浑身一颤。他看了眼下面歪七扭八的座次顺序,声音低沉的开口道:“各战术小组的组长找齐组员,你们要一起坐。”下面的人就像被针刺到屁股一样,默不作声的起身去找其他伙伴。 苏翰知道这个男人叫阿斯汀,课程表上有写,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苏翰便立刻得出了以下几个结论:《现代战术配置》课将会相当难熬;阿斯汀很不好惹;不要去惹阿斯汀。 待下面重新排好座位后,阿斯汀已经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事实上这是他整节课下来写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早上好!士兵们。”阿斯汀粗声粗气地说,“我是第二舰队副指挥官阿斯汀·瓦尔奇,受邀担任你们的特种战术课讲师。” 第九十章 (假期结束)别开生面的第一课(下) 阿斯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现代战术配置”几个大字,这便是他写的全部几个字了。 他指着前排某个人的书本一字一顿地念到:“现代、战术、配置,这是你们桌子上教科书的官方定义。”他拿起来粗略的扫了一眼,“作者是一个……额……维戈?这家伙怎么起了个人鱼名字,不过我并没有贬低人鱼的意思。” “在我看来这本书虽然叫做现代,但它的内容却一点都不现代,我昨晚花了一夜的时间翻看此书,也算是备了备课——”下面传来几声哄笑,阿斯汀立刻冲一个人类学员大手一指,“你!中尉!站起来!” 那个偷笑的家伙立刻成了苦瓜脸,磨磨唧唧的站直了身子。阿斯汀只是瞪着他但没有开口说话,那人就这样干巴巴的站着茫然而不知所错。以苏翰的经验来看这家伙要倒血霉了。 等了一会儿后。 “中尉!你是在等我向你叫声长官吗?!”阿斯汀话一出口周围的学员们立刻都在使劲儿憋笑。 那人慌乱之中又将背挺得笔直,大声喊道:“是!指挥官!” “奥斯兰铁骑的制式武器装备是什么!”阿斯汀大声问道,在苏翰听来更像是在怒吼。 “是、是是……”站着的家伙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他紧张的已经鼻尖冒汗,几秒钟后他终于挤出几个词语:“合金铠甲、猎刀,散弹枪,转筒袖箭——” 话还没说完阿斯汀就粗鲁的打断道:“你是还活在第三纪元里吗?!我怎么不知道班上还有个穿越到现代的家伙!”阿斯汀像只暴怒的老狮子,毫不客气的纠正道:“是纳米合金铠甲,六十四公分长锯齿猎刀,散弹枪早就换成了精准度更高的‘鱼叉’消音霰弹枪,转筒袖箭是十二支装!并且六支是震荡箭矢,六支是爆炸箭矢。” 停顿两秒钟后,阿斯汀又大声质问道:“谁来说说纳米合金铠的特性?”此话一出他周围的人都在竭力缩着身子,显得阿斯汀跟河边伺机捕食的鳄鱼一样。“你!姑娘,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干嘛不敢看我,你来给我们说说。” 竹夜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手窝在一起身体酥酥软软的,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军靴。 阿斯汀显然又不满意了,走到她面前炸雷一样的吼道:“给我站直了!!西国的女兵可不是待宰羊羔!!” 竹夜里的眼睛中似乎噙着晶莹的泪花,苏翰猜测从小到大可能就没人这样跟她讲过话。她委屈的咬着下嘴唇,努力挺起了胸膛。她默默的按住了桌子下面四脚蹬地的白狐,小狐狸觉得主银被欺负了嗷嗷嗷的要跳出来护主。 “纳米合金使它们的铠甲更为轻便坚固,对冷兵器的劈砍作用不明显,但在枪弹贯穿、直刺伤害上防护效果尤为显著,7.44x38的子弹打上去很难造成致命伤。”竹夜里回答的算是很全面了。 “不错!”阿斯汀点点头,又是随手一指,埃文旁边的一名男生站了起来。 “换个问题!你被艾斯帕得刺客的黑螺石合金武器划伤后,你会怎么做?” 坐在后排的苏翰已经把头低下,他不忍再看那哥们儿的表情了,实在是惨的不能再惨。那家伙的脸涨得通红,憋了老半天才回答道:“划、划开十字型伤口,然后注射一支抗毒血清……” “当你犹豫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当你从背包里掏出针筒时,你又死了!记住!你们的敌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会很绅士的先等你划个十字型伤口挤出毒血,然后再等你不紧不慢的掏出抗毒血清注射到血管里!”阿斯汀的两眼发红,让人看了心生惬意。 他又随手拉起个暗精灵,“你!你会怎么做?”那暗精灵显然是有了前车之鉴,站起身后嘹亮的回答道:“立刻扎紧野战风衣的束带。” 阿斯汀赞赏的点了点头,“很好,在你们野战风衣的各个部分上会有勒紧肢体的束带,那可不是为了好看才加上去的,而是为了救你们的小命,暂时止血用的,我希望以后在我的课程上,不要让我看到有蠢货将两根束带缠在一起打个结,否则我会让他当众脱光重新换好!让姑娘们都看看他今天的四角裤是什么颜色的!” 阿斯汀的目光突然移向了后两排。苏翰立刻打了个激灵,他马上绷直身子目不斜视,心想这下完蛋了自己根本就没预习书本。 阿斯汀又是大手一指,厉声吼道:“最后一排的那位女士!” 娅尔薇特立刻起身。“是!指挥官!” “你是来参加宴会的女士吗!为什么不把头发扎好?!”路易斯闻言立刻将他的马尾偷偷塞到了领子里面,他倒是很会见机行事。娅尔薇特强忍住才没翻个大白眼儿,她二话不说摘下黑船帽没几下就将松散凌乱的头发盘好。 “你来给我们说说第一章要讲的战术小组的概念。”阿斯汀提问道。娅尔薇特的手掩在桌下撞了撞路易斯,但路易斯看起来跟她一样茫然。 苏翰急忙翻开课本查找答案。一旁的周之川嘴唇微动道:“分工精细、机动迅速执行单一或复杂战术动作的小队。” 娅尔薇特立刻重复了一遍:“分工精细、机动迅速执行单一或复杂战术动作的小队。”阿斯汀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之后的几节课上,阿斯汀边讲边挨个提问。挑到苏翰时他正好问了个有关枯衣的问题,苏翰当时兴奋得差点没来个抢答。他见过枯衣,并且歌普莎曾告诉过他枯衣的一些知识,所以他回答的很切实际。枯衣们用死人银币贿赂狱卒、散发出的绝望感和凋零感他都说了出来,比书本上描述的还要好。 阿斯汀露出了整个上午唯一的一个笑容,当着全班人的面狠狠夸奖了苏翰一番(狠狠擂了他肩膀一拳),他说你们平时都应该向苏翰学习,不要仅限于这破教材上的东西。整整一上午的课阿斯从来没点过名,苏翰理所当然的就成了他唯一记住的一个名字 直到这时苏翰才理清,《现代战术配置》这门课程教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说白了就是怪物图鉴加一些战场常识,例如后面要学习的血裔、恶魔、精灵、阿尼牟人、人鱼、妖怪、人类等各类敌人,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除此之外以后还要学习如何辨识军用地图、不同地形作战、如何进行小队配合之类的。 中午下课后,在莱嘉夫人的餐厅内,苏翰又遇到了埃文,他对苏翰的精彩表现赞不绝口,拉拢他进俱乐部的意愿更明显了。苏翰好说歹说总算是摆脱了他。娅尔薇特借机嘲笑说埃文可能看上你了,双月家的男人有不少都是同性恋。苏翰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主要人物关系表(全) 将最初的设定贴出来,以免大家认不全名字........ 同时也是督促自己尽量写好,毕竟第一次写东西,尽量写好吧~~~ ======================================================================= 苏铭:主角苏翰的妹妹,人类,正在读高一。 伊利昂·古奥(秦染):苏翰的大学好友,真实身份为西国安婕女王的长子,巨人王族的最后一位王子。现被奥斯兰帝国抓获, 方晨俞:苏翰的大学好友,高材生,目前在美国留学。 何晴:班上苏翰恋慕的女孩,在「德希嘉之眼」的影响下无法感知到恶魔,亦忘记了苏翰的存在。 路易斯·特兰迪尔:苏翰在塔兰结识的伙伴,是一名喜好二次元的吸血鬼。 周之川:苏翰在塔兰结识的伙伴,因祖先意外的穿越裂隙,从而来到了镜世界中,是一位颇具古风的人类。 娅尔薇特·庞·古奥:苏翰在塔兰结识的伙伴,巨人王族的后裔,安婕女王的孩子,秦染的亲妹妹,是一位内心极污又腹黑的女性巨人。 ======================================================================= 彼雷瑟:雄性恶魔,苏翰的公爵之一,掌管苏翰的财务。人类外貌是40岁左右的男性,特征是鬓角有银丝。 歌普莎:雌性恶魔,苏翰的公爵之一,冥河之主,叹息女爵,替苏翰打理冥府事宜。人类外貌是30岁左右的女性,绿色眼睛金色头发,崇尚古埃及女性的打扮。 玛兹萨弥:雄性恶魔,苏翰的大钦,手握兵权,统领地狱211支地狱军团。人类外貌是60岁左右的老者,特征是一头银发,老派绅士派风格。 夏尔·哈伦瑟:雄性恶魔,苏翰的宿敌之一,同为渊雾系夜魔,实力深不可测。 梅菲斯·霍伦索:雌性恶魔,苏翰一生的伴侣,渊雾系夜魔,霍伦索家的隐退家主。 比蒙:雄性炎魔,冥府四位领主之一,苏翰几世轮回的老友。人类外貌是一头蓝毛,穿着很潮流的八岁小孩。 安洛瑟:雄性恶魔,冥府四位领主之一,已步入轮回。 旦朗:雄性恶魔,冥府四位领主之一,资历最老的领主。 ======================================================================== 西国登场人物: 德莉法·莫多利亚·安婕古奥:乌尤大帝的直系后裔,西国女王,奥斯兰帝国唯一合法继承者,是一位女性巨人。 泰瑞尔亲王:西国三位亲王之一,乌尤大帝手下三大将,是一位狮阿尼牟,镇守西国半壁江山。 庄亲王(谢筝):西国三位亲王之一,大明东厂锦衣卫,因误食皇帝的长生不老药而来到镜世界,以前是安婕公主的执事,现升为亲王。 诺辛达:西国******部长,头脑过人,是一位暗精灵。 路伊曼·黑尔薇:西国凯利沃恩现任首领,是一位人类,持有「遗之物」实力不凡。 艾琳·芬妮丝·卡帕索图恩(艾琳丝娜):凯利沃恩探员,是一名逗比的吸血鬼。 伊万:凯利沃恩探员,去年塔兰的第一名,是一名人类。 ========================================================================奥斯兰帝国登场人物: 卡赞·古奥:奥斯兰帝国国王,乌尤大帝手下三大将,最后一位纯血统的巨人,用武力篡夺了安婕女王的王位。 洛斯凡多:艾斯帕得首领,是一名痞气十足的人类,持有「遗之物」实力深不可测 莉莉茵:艾斯帕得成员,是一名不老不死的吸血鬼,高阶灵能力十分强大。 凡帝:艾斯帕得成员,是一名吸血鬼,莉莉茵的搭档。 沙朗:艾斯帕得成员,是一名妖怪,混迹于美国上流社会。 帕杰诺:艾斯帕得成员,是一名人类,在梵蒂冈以红衣主教身份为掩护。 第九十一章 靶场冲突 整个下午细雨绵绵,周之川继续去图书馆上他的炼金术专精,竹夜里尽管没课也跟着他去了。原本定于今天的密言术测试临时调整到了后面,原因是他们的授课教师艾丽娅还没准备好测试时要用的道具。 由于第一天才上交课程表,很多课程安排都还没调整好,下午他们的课变成了现代军械使用。 苏翰、路易斯、娅尔薇特三人冒雨开车去了白森边缘的靶场。教授这门课的并不是像阿斯汀、艾丽娅那样特别指派来的军方人员,而是塔兰一位成绩出色的往届学员,因为教导打靶射击是不用什么太高技术含量的,如果学员们到了选修的《电子通信高级》,就会去山顶军事基地进修。 大部分的学员都被调到了今天下午来靶场上课,第一节课主要是用于登记每个人的枪械。苏翰注意到,除了精灵以外,其他人拿的都是清一色的制式突击步枪。 他们首先要从枪械原理、枪械结构等基础理论知识学起,而那些暗精灵们则不用同他们一起。 发给精灵们的武器,则是一种次时代造型的全息瞄准反曲弓,附带热感成像仪、拉力计数器、多功能箭柄等,近身后甩开就是一把长刀,处处都充满了黑科技的味道,并且这些精灵们似乎天生就是使用弓箭的一把好手,如何引弓而射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基因里。 这种反曲弓可以发射很多不同种类的箭矢,各种类型的箭头被整齐的摆放在防水箭袋中。锯齿箭专门用来对付穿戴合金甲的目标,微缩爆炸穿甲箭是对付轻型步兵车的利器,分裂箭能在密闭空间同时打击多个武装人员。他们潇洒的拉弓射箭动作让苏翰想起了妇联里的鹰眼。 到了休息时间,苏翰忍不住向一位暗精灵借来反曲弓想尝试一波,结果没弄好一发分裂箭脱了手,几十枚子箭嗖嗖嗖的在靶场里上下乱窜,幸好他没用力拉弓,以致箭矢的动能不够,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对于他的处分是下课后擦干净每一把枪械,并且节假日减少一天。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是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在靶场内外走动,冰冷的空气中夹杂着茵泽地里的鲜草腐烂的气味。灰蒙蒙的天空中,时常能看到猎人们升起的袅袅炊烟,由于林子里只有潮湿的松枝和冻得梆硬的松果可以生火,燃烧不充分所以这烟显得特别浓烈。 白森的边缘,星星点点的雨滴中,路易斯坐在沾满青苔的木栅栏上举手眺望白森,他和娅尔薇特都已经填好了表格,在外面无聊的等着苏翰出来。 “你以前打过猎吗?”路易斯忽然问道,他已经在湿滑的木栅栏上站了起来,两手上下挥舞努力保持着平衡。 “小时候泰瑞尔亲王带我去过几次,但由于我太调皮所以后来就没机会了。”娅尔薇特注视着绿叶上一颗胖胖的瓢虫说,那瓢虫张开了翅膀悠哉悠哉的落在了她身上。“就算你想靠搭讪套近乎,我也不会帮你做私酒生意的。”娅尔薇特平静的说道。 路易斯立刻不开森的反驳道:“嗨嗨嗨,还能不能正常交流啦,现在只是闲聊而已嘛,别让友谊被金钱玷污。” “友谊本来就是被强X的。” 路易斯一下没站稳从木栅栏上跌到下来,摔的满身都是泥浆,他爬起来苦笑一声说:“你的笑点可真高。” “就算你想靠恭维,也改变不了你每天打扫厕所修缮庭院。”娅尔薇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御人之道,但她显然是走向了某种极端。 路易斯重新靠在了木栅栏上,这回他选择乖乖的闭嘴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黄昏的白森这么好看。”娅尔薇特贪婪的吸了口冰凉的空气说。 “在城堡的窗户里当然欣赏不到,你得像现在这样亲自站在这才行。”路易斯冲白森抽了抽鼻子说:“嗯……真香,他们在烤雪狸肉吃。” 娅尔薇特一动没动任由那胖瓢虫趴到自己的头发里,纠正道:“我从来没住过什么城堡,是你童话故事看多了所以才觉得公主都是从城堡里长大的,还有个英明勇武的小白脸儿王子罩着。” 路易斯嗤嗤的笑了几声,“啊抱歉,我说反了,是住在城堡的王子被英明勇武的公主罩着。”森林深处传来了猎人们的几声枪响。 “只可惜那最后一位王子也下落不明了。”娅尔薇特说完便转身离开。她说的王子指的是伊利昂,她从未谋面的王兄。由于消息封锁的极其严格以防人心散乱,连她都没被告知伊利昂已经被奥斯兰帝国带走了。更不知道伊利昂还有个名字叫秦染,就睡苏翰的上铺。 靶场内,学员们正三三两两的、喘着白色的热气到处填写表格。黑手指俱乐部的成员经常依仗人多插队,并且他们对暗精灵们极不友好,似乎总在有意的排挤他们。 苏翰拿着表格正准备盖最后一个章印,终于轮到前面几个排了很久的暗精灵登记,紧接着一群人类和血裔就嘻嘻哈哈的挤到了他们前边,把这几位暗精灵当成了空气。 有位银发暗精灵作势要上前理论,但他的同伴马上挥手制止了他,他们用精灵语激烈争论了一会,那个正在气头上的暗精灵还是没忍住独自站到了血裔面前。 “你们应该去后面排队。”他带着精灵们独有的奇妙声调,冷冷的说道。 有个短发的男血裔做了个鬼脸,冲他比了个极其挑衅的手势,一字一顿的说:“只有杂种才站后面。” 那暗精灵的眉心猛然一皱,挥拳就朝他打去,精灵们的敏捷不输血裔,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短发男生的下颌骨上,将他击退了好几步远远。 这一拳让场面直接失控,血裔们猛地露出尖牙嘶嘶的对峙着,像是一群捕食的狼在围猎。 精灵们也毫不示弱,尽管人数上劣势他们依旧提起了自己的反曲弓,抽箭搭弦,指着最前面的几位血裔,同时在用精灵语警告。 “把弓箭放下,我不想提醒你们第二遍。” 第九十二章 黑卡 埃文从队伍末端缓缓走来,用他一贯低沉缓慢的腔调说。 “放下弓箭,可以,你们按规矩去我们的后面排队,相安无事。”精灵的通用语说得很生硬,但他手中的反曲弓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埃文从容的站在了四张拉满弦的弓箭面前,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合成橡胶做成的弓身张力有300多磅,能使箭羽的速度达到恐怖的110米每秒,连穿两个人都没有问题。 “滥用武器罪,威胁他人,聚众斗殴,挑拨种族关系,由于你还没有完成登记,再加一条偷窃军备,以上任何一条都够你们受的。”埃文的眼睛里散发着透彻人心的寒意。他身边的血裔越聚越多,即使面前是几头大象他们也能顷刻将其手撕成肉块。 埃文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我要提醒你们,这里是塔兰,不是你们的下水道和小树林子,所以最好给我安分着点儿。” 那几位暗精灵仍旧没有放下弓箭,他们用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这个人类。走廊里路过的新学员们知趣的乖乖避开,大家都知道暗精灵和血裔向来水火不容。就算在莱嘉夫人那用餐时,也是血裔们从一楼暗精灵们单独去二楼。 正当他们剑拔弩张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急迫的呼唤。苏翰回头一瞧一位扎着银色马尾的女性暗精灵正快步走来,她的眼睛是骇人的黄褐色,脸上的皮肤如烧制的蜡像般规整平滑,却带着一条条细微的划痕,让整张脸带着股说不清的怪异感。 她边走边用精灵语呵斥着同伴,她说得很急很快。那几名男性精灵二话没说立刻就放下了弓箭,愤怒的瞪了眼埃文后便拂袖而去。 苏翰正拿着表单站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埃文却一下就发现了他。他热情的走过来打招呼,引得很多人都频频侧目。 “苏翰,你还没有办理完吗?”埃文瞧了他手中的表单说。 现在黑手指俱乐部近一半的会员都站在这里,苏翰当然不能甩他们老大一个大白眼。别说一个男性血裔了,就是个女性血裔苏翰都没自信将其制服。他只好应承道:“是啊,今天下午来办理登记的人太多了,我一直在排队。” “那为什么不过来跟我说一声呢,虽然你还没正式加入我们,但你已经是黑手指俱乐部最尊贵的会员了。”埃文笑道。他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一会儿坚若寒冰,一会儿又暖如阳光。当他将表单递回来时,纸张里面夹了一张俱乐部的高级会员卡。 他靠上前来拍了拍苏翰的肩膀说:“你要来我们随时欢迎,现在,去把这办好吧。”他的话刚一出口,黑压压的俱乐部成员便自动站到了两侧,中间留出了一条足够宽敞的路来。 苏翰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让兄弟们先来就行,但他正好瞥见了走廊尽头那位女性暗精灵不屑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憋回了肚子里。 他心里暗骂埃文真是个羊屎蛋子,把自己都给熏臭了,然后又偷偷瞄了眼埃文身后几十位正盯着他的年轻男女血裔,犹犹豫豫中还是走了过去。 “噢!对了!”埃文从背后叫住了他,笑眯眯的说:“今天下午有几个姑娘愿意跟你一起清理枪械,她们都很乐意帮你。”苏翰在红眼睛的狼群之中点了点头,队伍里有几个热情的血裔还主动上前同他握手,在他们眼中能得到会长亲自邀请的家伙绝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都有意与苏翰交朋友。 当三人从靶场回到D1区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学员们晚上的时间一般是上远土人文历史课,但今天的预报中塔兰会有极寒天气,所以历史课取消并实施了宵禁,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听路易斯说晚上实行宵禁的这种情况很常见,有时是因为极寒天气,有时是因为武装押运,就是核弹头、洲际导弹、或者高危炼金武器一类的过境,为了不出乱子所以实行宵禁。 暖融融的客厅里,壁炉的铁架台上整齐的倒扣着八只靴子,不断有融化的雪水滴落在滚烫的木炭上,嘶嘶的溅起了一层层烟灰。 客厅里只有周之川和路易斯两人,苏翰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娅尔薇特在阳台打又臭又长的电话。 四柱床上,苏翰拿被子蒙着脑袋津津有味的阅读着《远土人文历史》,《远土人文历史》是学习远土世界风土人情的一门课程,在镜世界生活的人阅读此书时可能不会觉得奇怪,但苏翰翻阅几篇后却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编写此教材的人明显和国内那些编“How'are'you?Fine,thank'you'and'you?”的人走的一个套路,他们的确有将异国的风土人情写了出来,就好比韩梅梅和李雷之间的对话让苏翰明白了外国人都是这么讲英语的,但他们没有将更实际的文化内涵所展现。 方晨俞给苏翰讲过一个笑话,说出中国留学生在国外的高速公路出车祸了,连人带车翻下悬崖,交警赶到后向下喊话道:“How'are'you?”留学生答:“I'm'fine,thank'you!”然后交警走了,留学生就死了。 这本书上同样犯了很多啼笑皆非的错误。例如他们把苹果公司的标志性logo,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画成了一个咬了一口的西红柿;把万有引力定律说成了是居里夫人发现的,配图是一个严肃的女人正在树下做思考状;书上拓印的世界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没让苏翰一口喷出翔来,作者显然是没分清《憨豆先生的微笑》与《蒙娜丽莎的微笑》之间有何不同。苏翰觉得这位作者八成是从网上找的资料,他很可能没注意到回复者在后面跟了一个斜眼微笑的表情,其实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更搞笑的是,出版社的编辑还在憨豆先生那不羁的笑容下写了整整一页A4纸的专业评论,大意是说远土文化博大精深、艺术家的刻画到位表情传神。蒙娜丽莎的微笑丝毫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含蓄,都说要在一个特有的角度才能欣赏到画中的笑容,但这明显是胡扯的,画上的男人明明笑得很奔放好么。 读到这时苏翰感觉达·芬奇的棺材板已经快压不住了。 尽管上面的内容写得很逗比,但大体方向总算还是对的,没有把七大洲四大洋写成七大洲八大洋。 今天晚上苏翰收到了一封意外的邮件,是歌普莎发过来的,自从苏翰在茜利姆斯车站跟她告别后还没联系过她。 整封邮件被歌普莎的一张自拍照所占据,她看上去很开心,学人家尝试性的比了个V字手放在嘴边。说实话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做这种少女般的动作看上去不免有些怪异。看照片的背景她应该是在一家奢华酒店内拍的,由于照相技术不佳照片上彼雷瑟只露了半张脸。 至于内容大都是许久不见问候一下之类的。唯一让苏翰在意的是歌普莎提到了他的家人。 彼雷瑟去拜托了黑尔薇的当家、凯利沃恩的首领路伊曼。黑尔薇家族在远土的势力范围主要盘踞在RB在美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们替苏翰编了个借口,说他提前办了离校在华尔街一家证券交易所工作,薪资光鲜体面,并且随时有远土资源管理局的专员伪装成苏翰本人与他老妈视频聊天。让苏翰喜大普奔的是,邮件上提到伪装他的那位专员曾获得过奥斯卡提名。 可是他一个学室内设计的跨了三百六十行去做金融真的大丈夫吗?而且还是在华尔街,一个对国家经济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地方。他这是要化身为华尔街之狼的节奏。 远土资源管理局却认为自己处理的很完美,但他们的工作人员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提前预知到更实际的隐患。 现在后续的麻烦接踵而来,苏翰家的亲戚朋友一听苏翰在美国出息了,三天两头的来搞留学咨询和海外代购,化妆品、运动鞋、数码产品、奶粉狗粮纸尿裤代购什么玩意儿的都有。资源管理局美国分部的办公桌上成天堆得都是发往中国的各类包裹。 这还不是最让管理局头疼的问题,问题是苏翰的那个妹妹苏铭,这丫头非要寒假时去美国找她老哥,让苏翰带她去加州的迪士尼逛一逛。并且这项举措苏翰的老妈非常赞同,大有要来个全家游的倾向。 白莹莹的手机灯光中,苏翰躺在床上看着邮件微微一笑。 这就不是自己要操心的问题了,歌普莎和彼雷瑟会帮他处理好的。 第九十三章 密言术测试 《密言术专精》的教室就在图书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由于还没有进行测试环节,所以这门课迟迟没有开放。 今天终于来了消息,密言术测试要开始了。苏翰问过路易斯为什么要搞得如此麻烦,路易斯说大概是因为测试需要的东西太诡异了些,很难搞到才会拖了又拖。去年他们进行密言术测试时,所用的道具是一个杀人音乐盒,据说里面存着教廷没有焚烧彻底的禁曲曲谱,音乐一响就能让人产生幻觉抓狂发疯。一个诅咒洋娃娃,古代巫师们下降头用的,被密言术唤醒时当场就吓哭了几个女生。一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遗骸,是某家历史博物馆无偿提供的。 其中最凶的一样物品是一个在海底刚刚打捞上来的咒杀金柜,金柜的边缝全部用液体黑金浇死,柜上还带着有关远土风水命理的麒麟凶兽图案,四枚毒蛇造型的铜钉打在金柜的四角。送来时由于拔了插在深海海底的九根漆红链锁,有个学员在对金柜使用过密言术后当场就晕厥过去不省人事,好在里面封印的邪物被牢牢束缚着,所以休息了一会儿后人没有大碍。 苏翰头一次一句话没说静静的听路易斯叨叨了一路,这是他唯一一次没觉得路易斯在扯谎吹牛。 当他们走上螺旋楼梯时,路易斯越说越诡异,他已经讲到那副只剩骨架的干尸突然坐了起来,它同样是被密言术唤醒的。那干尸用枪打用刀砍都无济于事,扭下脑袋来还能四处抓人,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是教远土历史的老师火速赶来,用陪葬的一支铜钱剑制服了干尸。路易斯赌誓说那就是中国的吸血鬼。 他们之所以要用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做密言术测试,因为越是古旧的东西感知密言术的效果就越好。新手们的密言能力通常来说是极其微弱的,声音小到听都听不见。但像娅尔薇特这样直接拥有高阶灵的另当别论。 娅尔薇特像听笑话似的听路易斯讲了一路,她是完全不怕鬼神灵异这些的,巨人们总是无所畏惧。苏翰觉着待会儿即使有粽子起尸也就是她的高阶灵两发导弹的事,如果不行,再来一发。 临到教室门口,路易斯转过头来怪声怪气的问:“没走错教室?” 待众人走进来一瞧,房间内窗帘拉的死死的,长木桌上立了很多扁平状的木箱,不少先来的学员正小心翼翼的搬动着箱内的名画和瓷器。这些东西即使不懂古玩的人看了也知道都是真家伙且价格不菲。 艾丽娅抱着一大框杂物挤进了人群。“借过一下,同学,劳烦替我把这箱子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千万要轻拿轻放,里面的东西都附带有高阶灵。” 然后艾丽娅又委托几名新学员用撬棍拆开剩下的木箱,将里面的古画、瓷器等一一拿出。 “如果在场的同学有已经清楚自己没有密言天赋的,请到三楼上炼金术专精课程,不清楚的人请留在这里等待评定。”艾丽娅喊道。她提醒完后房间内立刻就走了一大半人。竹夜里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路易斯和娅尔薇特果断留了下来,他们两位已经确定自己有密言术天赋。 周之川看着苏翰说:“你也想试一试吗?恶魔一般都是没有密言天赋的。” “那既然是天赋了,就应该人人平等嘛。”苏翰回道。“为何你说恶魔一般没有呢?” “密言术天赋在人类身上出现的几率最大,这是公认的事实。”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艾丽娅站到了一块小黑板前,清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这一期《密言术专精》的代课老师艾丽娅,我要先向你们说明本门课程的特殊之处,因为只有天生拥有密言天赋的人才可以与灵沟通,所以这极大的限制了我们的授课人数。如果你没有这种天赋,但又真的对密言术感兴趣,请在空闲时间前来旁听,我会非常高兴。” 在艾丽娅讲话时,苏翰一直在看着桌上的小器件出神,那些全都是精美的博物馆艺术品,现在就直接放在架子上供人随意拿取。那些小器件中有象牙做的鼻烟斗,锋利的花纹巨剑,一副未组装起来的钢铁铠甲,各种造型的泥土玩偶,一把老式燧发枪…… “……目前来说密言术的应用范围非常之广,各行各业都需要出色的密言者,当然你们以后也可以选择成为铸灵师,直接参与国家项目。现在西国取得铸灵师资格的人只有二十几位,如果你们是以这二十几位铸灵师为目标,那么选择《密言术专精》只会是一个开始,我将与你们一同分享密言术领域的知识。”艾丽娅交叉着双手温和地说道。 “现在请你们排好队,一个个站到我面前来,重复发到你们手上的句子。” 苏翰边站队边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什么套路?” “等会儿你喊出那句子时,若这些古董有反应,就说明你通过了测试,如果毛都没有,你就失败了,说明你没有密言天赋。”路易斯回答道。 “你说的棺材和杀人音乐盒在哪里呢?”娅尔薇特抱着胳膊懒洋洋的问。 “很明显是因为太危险了,所以今年就换成了这些博物馆里的东西,我想就是因为押运的原因才推迟了这么久吧。”路易斯正说着,第一位上前接受测试的学员已经喊出了纸条上的话。 “都醒来吧!倾听我的声音!” 他将这句傻里傻气的话对着空气一连重复了三遍,三遍过后房间内什么动静也没,他傻乎乎的行为倒是引得后面的学员一阵窃笑。 艾丽娅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后,耸耸肩膀说:“很遗憾,下一位!” 第二位上前测试的男生面临了同样的窘境,喊过三遍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些古董们依旧死气沉沉的。苏翰想的是它们本身就不是生命体,只是一堆泥巴和纸张,难道还指望死物能给出什么回应吗? 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同样怀疑这愚蠢的举动能带来何种效果。 直到第十一位学员上前测试时才打破了众人的猜忌。当他喊完第一遍时,墙角的一幅山水画便活了过来,画上的溪水开始潺潺流动,牧童坐着黄牛正缓缓过河。当他三句话全部喊完时,房间内至少有五件以上的艺术品被唤醒。鼻烟斗自己冒出了一缕缕的烟气,瓷器上的釉彩仙鹤绕瓶而飞,巨大的双手长剑在桌上像条活鱼般乱蹦不止……这神奇的一幕幕让没见过密言术的学员暗地里吐舌头。 第九十四章 黑夫人夏洛特(上) “很好!你的密言能力很优秀,能唤醒五件艺术品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欢迎加入《炼金术专精》的第一位同学。”艾丽娅点评道。 苏翰站在队伍最后面开玩笑说:“唤醒五件艺术品……要是再多来几个密言者不就能拍博物馆奇妙夜了么。” “密言术的强大之处在于它不仅能唤醒这些古老的收藏品,掌握到一定境界后任何东西都能够随意唤醒,打火机、手机、房门、开瓶器、纸杯、汽车……任何东西都行。”周之川说。 有个腼腆的女生站到了最前,她看着纸片上的句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念出来。艾丽娅在一旁鼓励道:“试着跟灵对话亲爱的,我知道这行为很奇怪,你只要随便说点什么就行,让灵听见你的声音。”那女孩勉为其难的对着空气说了声:“嗨?” 距离艾丽娅最近的一只青花瓷有了些晃动。正当那女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时,一只灰色的老鼠从瓷器后面爬了出来,让她倍受打击。 之后进行测试的学员中十五个差不多才能有一个展现密言术天赋,这还是塔兰从26万精英中千挑万选出的2500位,若是把密言天赋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比例能达到八十万比一,也就是说每八十万人才能有一位拥有密言天赋。 经过几小时的测试,苏翰发现能唤醒这些古董的基本都是人类。暗精灵们早就去炼金术教室了,他们很清楚自己没有密言天赋。而留下来的血裔中,目前还没有一位成功。 路易斯说大概是因为“完美生物”的原因,这些属于完美生物的族类天生就没有任何缺陷,而密言术天赋恰恰就是一个微小的缺陷引发的。 在现代生物学、医疗科技的帮助下,人们终于弄懂了拥有密言天赋的原因。密言术无法对活物起作用,这是一条铁律。但人在刚出生时颅骨还没有完全闭合好,大脑思维的自我防御机制没有成型,潜意识区极易受到外来入侵。这时有少部分的婴儿也能被密言术所控制,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等这些天生自带小小缺陷的婴儿们长到百日,或者一岁左右时,颅骨就会完全闭合,大脑思维的自我防御机制成型,从此不再受到密言术的干扰。再等他们长大成人后,他们就会被称为“密言者。” 血裔、精灵、恶魔等都属于完美生物,他们出生时就如同一个个在**里精雕细琢了十个月的艺术品,颅骨平整的跟机器压出来的无缝钢板一样,思维防御机制、身体免疫系统、骨骼、毛发等都是最最完美的,出生后连一针疫苗都不用打,什么肺炎、脑膜炎、败血症、感冒发烧统统都与他们无缘。 苏翰正站在队伍末尾与其他人闲聊,突然被一嗓子大吼惊得身心一颤。 前面有个耿直的家伙用最大的嗓门儿喊出了纸条上的话,他这一声吼叫音量着实够大,正在一楼看书的人可能都要被吓一跳。 但他除了让众人精神一振外没有收到任何效果。艾丽娅在一边捂着耳朵略显尴尬地说:“之后的同学不必如此,密言术和声音大不大没有任何关系,下一位。” …… 等到娅尔薇特上前测试时,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随意的弹了个响指,就如同交响乐团的指挥家挥舞起了手中的指挥棒。清脆的弹响后,下面的大提琴手、长笛手、钢琴手、圆号排钟等瞬间爆炸,一场宏大的音乐会拉开了序幕。 几乎所有的物品对娅尔薇特都有了回应,学员们纷纷鼓掌称赞。艾丽娅则被惊的瞠目结舌,这个姑娘的密言能力已经和铸灵师们旗鼓相当了,她默默记下了娅尔薇特的名字,就只有“娅尔薇特”四个字,姓氏她是不知道的。她想查一查这是哪位铸灵师的女儿,真是天赋异禀。 轮到路易斯时他看上去格外紧张,似乎是在规避某样东西,但又无可奈何,他走到了最前面。 看到路易斯时艾丽娅心中一阵忐忑不安,这不就是那个问题学员吗?罗伊莫名其妙的让他留下来了。艾丽娅心中一阵敲锣打鼓,她打心底的希望路易斯没有密言天赋,这样就不必在课上遇见他了。 路易斯神情紧张的站定后,说了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妈的智障!” 周围的学员立刻发出了一阵哄笑。艾丽娅好心提醒道:“请不要说侮辱性的语言,灵是有独立思想的,这样即使他们听见了你的密言也不会回应你。” 路易斯撇了撇嘴表示没什么可担心的。十秒钟后,所有的古董们仍旧都安安静静,可能真的被艾丽娅说中了,灵确实不会回应这种喊出“妈的智障”的家伙。 这时路易斯腰间的细剑开始震颤起来,像是在呼应或者在悸动,剑身发出了清晰可辨的心跳音。 立在长桌尽头的打火机“锵”的一声,不锈钢的金花盖子弹开,火焰冒出,橘黄色的火苗在安静的燃烧着。 所有收藏品中只有这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打火机回应了路易斯。 艾丽娅略显失望,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即使很微弱但这也算是密言术的一种表现。她鼓励道:“没有关系,密言能力的强弱与高阶灵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你同样拥有获取的资格,你以后可以朝高阶灵的方向发展——”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空气立刻嘤嘤震颤,轰隆隆的像是有东西要从虚空中伸出爪牙。 桌上打火机黄橙橙的火焰陡然一暗,顿时变得漆黑无垠,黑色的火苗突然急促收缩,成了连通地狱的业火! 小小的铝制油箱中爆发出了如火山岩浆般的能量,一个巨大的狰狞鬼脸从空中炸裂,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呼啦啦的碎成了渣滓。 青冥鬼火,灼灼黑炎,鬼脸带着尖锐、疯狂的大笑。 此刻不止打火机,所有与火焰相关的事物统统被唤醒。三纪元时期的名作《生死火》是描绘战争后举行篝火节晚会的写实类作品,此时画布上已经成为了一片烈焰的风暴。中世纪欧洲焚烧女巫的概念画作上,火柴堆已经熊熊燃起,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巫正痛苦哀嚎。更夸张的是,一幅天使的显圣图已经开始冒烟自燃,纸张从中间开始泛出了燃烧的黑斑,画纸两侧的边缘已经被高温炙烤的翻滚卷边。 苏翰很清楚这些都是地狱魔物现身前的征兆。 路易斯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一把握住了他的细剑,剑身的心跳音戛然而止,房间内明亮的火光顿时退散。 没等艾丽娅说些什么,路易斯就急匆匆的跑出了教室。 学员们拿着灭火栓叮当叮当的搞了老半天,才将房间内的每一处火星悉数扑灭。 这算是整个上午第一个拥有密言天赋的血裔。苏翰猜测这跟路易斯之前是人类有关,他是被“初拥”转化成血裔的。 “这家伙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啊。”苏翰望着被烈火烧黑的天花板感叹道。周之川已经开始了他的测试。 “那应该是依靠着他的高阶灵才产生出的共鸣效果,他的密言能力本身很弱。” 苏翰点点说:“的确如此,刚才的火光我之前见过,就在来塔兰时的车厢里,我能感觉出那火光中充满了不详。” “充满了不详……那你还跟他走的这么近?” 苏翰不以为然道:“路易斯不危险的,他就是有点中二病而已,我不觉得喜欢蜡笔小新的人能坏到哪去。” “你怎么知道一个人危不危险?你了解他吗?” 苏翰皱眉想了想,挠着头发说:“我又没心灵感应我哪知道一个人危不危险,只是从感觉上来说的,绵羊就给人很温顺的感觉,老虎就很凶残。再说,我就是一只恶魔啊,你觉得我看起来危险么,像不像猥亵女孩的地铁痴汉?” “哼哼哼哼……我倒觉得你很有意思,明明被笼子所束缚着,一只牢笼里的困兽,却每天都在踩着自己的影子玩,踩影子游戏玩腻了就去抓自己的尾巴,每天就这样自娱自乐开心的不得了,你还真是积极乐观。” “牢笼里的困兽?这是个什么鬼的比喻,我每天吃的好睡的香身体倍儿棒,周围也没有什么牢笼啊。”苏翰觉得这人也太能吹嘘了。 “钢铁的牢笼才束人身,束缚着你的,是心,你如行尸走肉般的度过每一天,每走一步,脚踝上的枷锁都在当当作响,你的皮肉早已褪落,铁钉已经打进了你的骨中,你在狱中,却浑然不知。” 苏翰被烦的有些恼火,奶奶个腿的,大清早的尽说些晦气的话,他刚想转过身去与之争辩。艾丽娅在前面喊道:“请最后一位同学过来测试,午饭前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讲。” 苏翰应声急忙跑了过去。 但…… 先等等! 最后一位同学? 苏翰察觉到了什么脑袋翁的一响,他慢慢的收住了脚步,猛地回头望去,可他后面除了长桌和油画外哪有半个人影。 第九十五章 黑夫人夏洛特(下) 周之川走过来拍了拍苏翰的肩膀,看着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问:“你还愣着干什么,轮到你了。” 苏翰被他拍醒,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进行的怎么样?” “没有任何反应,我要去上炼金术专精了,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节,中午在莱嘉夫人那儿见。”周之川一边背包一边在口袋里翻找着香烟,打算在去上炼金术之前先来一根。 苏翰又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教室末端,那个刚才跟他说话的人蒸发了一样,出现、消失时都没有任何动静,来无影去无踪。他眼神恍惚的站到了艾丽娅面前。 “同学该你了。”艾丽娅催促道,她身后已经站了十几位男女,他们是之前通过测试的一批,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股得意劲儿。娅尔薇特也无聊的站在其中。 “你是最后一个了吧。”艾丽娅问。 “是,没有人了。”苏翰回道。他看着桌台上的瓷器一阵发慌,这让他回想起了曾经去应聘工作时的情景,他就这样站在HR面前,公司的几位大咖也在场,然后他就开始背诵准备了一宿的自我介绍。 拿捏了一会儿后,苏翰面朝瓷器低声说道:“喂喂?能听见吗?”学员们立刻发出了一阵哄笑,之前来测试的人都被他们挨个嘲笑了一遍。 艾丽娅扶了扶额头无奈的说:“请认真一点,你在跟灵对话,你这样即使他们听见了可能也不会搭理你的。” 苏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深吸口气,换了种方式神圣庄严的重复道:“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现在以你的主人,苏翰之名命令你!解除封印!” …… 全场沉寂。 我靠连魔卡少女樱的咒语都不管用?这可是一句人尽皆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命令啊。苏翰这回真的是没辙了,看来自己的确是没有密言术的天赋。 他马上又开始了胡思乱想,不过去学炼金术也不错啊,搞不好就成了爱德华·艾尔利克那样的钢之炼金术师……嘿嘿嘿,这么一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苏翰正脑洞大开着,突然发觉到四周出奇的安静。他费力的转头看向艾丽娅,她的眼睛正以慢放镜头似的一帧帧合拢。苏翰想张口说话,但身体的每一组肌肉群都像灌了铅一样活动不开,地球的重力好像一下增长了数倍之多。 这种沉重感是完全浸没在水中才能体验到的。 正当他想说话说不了憋了一肚子火时,一声轻柔妩媚的女音从他身后传来,声音近在咫尺,苏翰都能感觉到她嘴里喷吐出的幽香。 “放轻松小恶魔。” 时间在这一秒凝结。 苏翰用眼角使劲向后瞥去,这声音来自一位高挑漂亮的女人。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她身上高贵落寞的气质所吸引。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镂空晚礼服,双手带着纯黑丝的手套,乌黑的细发简单地盘在了脑后,她的眼影描画的很重但很好看,嘴唇微翘看上去总是一副不满的表情,现在正抱着双臂靠在他身上抽烟。 四周的景象开始剥落风化,变成了一幅幅的黑白素描,所有东西的棱角正以铅笔的笔触重新描摹线条。苏翰看到的三维空间逐渐变成了二维平面,一切事物都被有条不紊的转换成了黑白超现实主义画作。他想大声呼喊,但身体正被虚空吸走,突如其来的挤压感就像几十万吨水泥在塑料吸管中缓缓流出。 黑夫人夏洛特的高阶灵能力——“白描。” 从塑料吸管中挤出来后,苏翰忍不住一阵犯恶,跪倒在地时忽然觉得膝盖咯得生疼,抬头看去,他正趴在一条长长的灰白色街道上,地上铺的鹅卵石、花店卖的花朵、建筑墙壁、路灯、牌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白色的,除了他自己和面前一身黑色打扮的女人。 “第一次进入映射世界都是这样,以后慢慢习惯就好。”夏洛特点上了一支女士抽的细烟,黑丝手套间夹着一枚玛瑙烟嘴,艳红的嘴唇中喷吐出了一口巧克力香味的烟气。 几只白猫从窗台上跳下,喵呜喵呜的在苏翰腿边蹭来蹭去,猫咪毛发蓬松萌萌的很可爱。随后屋檐上又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花盆旁又是一声……短短几秒钟内原本冷清的灰白街道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白猫。 “Holy'Shit!”苏翰大惊失色的喊道。“又是你!你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刚刚在后面跟我搭话的人就是你吧!” “我是夏洛特·斯温,是位名演员。”夏洛特盯着他说,然后她接下来的一番话让苏翰为之汗颜。 “你昨晚没有睡好,彻夜失眠,明显是有烦心的事情,从你头发上的压痕就能看出,你躺在枕头上辗转反侧,最后是用被子盖住脑袋才睡着。你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刚刚你来到映射世界时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挡身后,这说明你有牵挂的人,能让你牵挂的应该是弱者,看到那些映射出的白猫没有,所以一定是个女孩,你有一个妹妹,她正在干一件让你挂念的事情。你不太喜欢攀岩运动,从你手上绳子磨出的茧可以看出,那茧很糙没有用金属磨出来的那般均匀,刚刚我撞了你一下,感觉出你肱三头肌要发达结实很多,臂屈伸运动会极大的促进肱三头肌群发展,用到绳索、又经常做臂屈伸的运动,我第一个想出来的就是攀岩,当然帆板也有可能。你之所以会不喜欢,是因为我发现你经常走神,经常走神的人更易受到外界干扰,他们都有一种逃脱心理,总想着如何规避已经到来的麻烦,我猜你之所以会攀岩是由于你的朋友隔三差五的来邀请你,你觉得很麻烦要规避他们所以就假装答应了。我推断的另外一个理由是,攀岩是一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运动,这明显不适合你,但刚刚你告诉我你是只恶魔后我就明白了,你可以一边轻松的攀岩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只求图个清静。” 苏翰一言未发的听她从头讲到尾,当夏洛特开始说第一句话时,他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夏洛特的声音里带着女低音特有的质感,一字一句间充满了让人安安静静听下去的欲望。 她又继续抽起了细烟。一只胆儿肥的折耳猫跳到了苏翰的肩膀上,与苏翰四目相对,小猫抿着w样的嘴一脸卧槽的惊异表情,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似乎在说你个铲屎的别乱盯着本喵看。 “满分作文。”苏翰干巴巴的称赞道,夏洛特一条也没说错,他会加入极限俱乐部全是因为秦染死缠烂磨,他确实不不太喜欢攀岩,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看小说看杂志才是他的爱好 苏翰用手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刘海,抬起头来望着阴霾的灰白色天空。 “你是个高阶灵。”苏翰说。“我还是个女人。”夏洛特笑道,仿佛在提醒他这显而易见。 “可我没有密言术天赋,为什么还能跟你对话?”他指出了一个明显的错误。 “那些老家伙不喜欢恶魔,所以他们刚才在假装没听到你的声音。”夏洛特依旧用她柔和妩媚的声音说。 “恶魔也会被歧视……要不要这样啊我说。”苏翰显得很无奈。“能力系的高阶灵别人不是看不到的吗?我怎么还能看见你?”苏翰的确能看见这位与众不同的高阶灵,清晰到连她头上戴的发网都能看见。 夏洛特夹着烟嘴朝他款款走来,她的身形步伐典雅高贵,明显是受过严格形体训练的人才具备的。“别人?为何要说别人,你觉得自己是别人吗?” 苏翰的头脑也不傻,马上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这是他自己的高阶灵! 第九十六章 「白描」·映射世界 街道上的白猫越来越多,有几只都已经坐在了苏翰头顶,他盯着脑门上扫来扫去的猫尾巴问:“你是什么时候寄附在我身上的?我还没同意做你的Master呢。” 夏洛特偏过头去,目光停在了一家沿街鲜花店内。店外的木架上,一株株雪白的欧石楠正慢慢绽放开来。夏洛特笑了笑说:“我想你的意愿已经很清楚了。” 苏翰心里咯噔一下变得惶恐不安,在夏洛特面前,他就跟没穿衣服一样被她里外看光。惊恐、担忧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四周的景象也随之产生了变化。天空中飘起了小雨,黑色的乌鸦落在电线杆上嘎嘎直叫。 夏洛特撑开了一柄黑伞。苏翰确定这伞刚刚是不存在的,只是雨水落在他脸上那一刻起,他条件反射的想起自己没有雨伞,所以,这伞就凭空出现了。 他已经猜到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夏洛特藏在黑伞下说:“这里是你内心情感的映射世界,你所看到的每一样物品都代表你的一种情感。”此话一出街道上的白猫顿时少了很多,夏洛特继续说道:“例如刚才的白猫就代表着你的好奇心,现在你的好奇心理正慢慢衰退,所以白猫很快就不见了。” “小雨映射的是你的担忧之情,乌鸦则代表着恐惧,你在担心我将你的小秘密看穿。” “你之所以能来到这个映射世界,是由于的我的‘白描’能力,我可以让寄主的每一样情感具象化,当你所有的情感都具象化后,这个映射世界就形成了。” 苏翰一边听她说着一边走进了家露天咖啡厅,遮阳伞下放着杯温热的白咖啡,他端起来抿了一口,清苦的味道现实中的咖啡没有区别。 “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有特殊含义,你的喜悦、愤怒、悲伤、懊悔、崇拜、尊敬等等一切感情都有与之映射的物品,你手里拿的咖啡就代表着惬意。“夏洛特走进了隔壁的花店。 真是糟了个大年糕,苏翰浑身乏力的合上了眼睛,这里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不行!这种能窥探人心的高阶灵是万万要不得的,要是夏洛特能窥探别人的内心那很牛逼,但只能窥探寄主内心算怎么回事。想到这苏翰偷偷瞄了眼报摊上贩售的《周刊少年Jump》杂志和《花花公子》期刊,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两样代表着什么。 苏翰捧着咖啡杯站到了花店门口,夏洛特正卷着一大捧的包花纸,她看起来尤爱欧石楠。 苏翰略带不满的说:“那个不是我挑刺哈,但你这能力好弱鸡呀,人家的高阶灵能力都是轰!咚!唰!一类的。”他用了三个拟声词来形容效果,这么抽象的比喻也只有心思细腻的夏洛特能秒懂。“但是你这个‘白描’有什么用呢,只对寄主起作用,搭建了一个这么骚里骚气的世界,还整一水儿的灰白色,我说我的内心就这么苦逼这么文艺范儿吗?” 夏洛特用力摘掉了一朵玫瑰花瓣,声音的温度骤降几分:“你是第一位说我的能力没用的寄主。” 苏翰感觉出她有些生气,连忙纠正道:“啊不不不,我没说你的能力没用,就是不大适合我而已。你看我这人性子比较直,喜欢那种轰咚唰之类的能力,摧枯拉朽式的,界王拳、元气弹、尾兽化·阴阳螺旋丸、因陀罗之矢这类挺符合我的品位。” 见她没有说话,苏翰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您再找位文艺小清新Master?” 夏洛特沉默着走出了花店,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她的眼睛平视前方,一个空旷无人的路口。 “看到那把长剑没有?”她轻声说。 苏翰跟着她一同走了出来,但已收敛了笑容,神情凝重。 不远处十字路口的中央的确插着一柄单手钢剑,半截剑身深深的嵌在方砖路内。 “将它拔出来,你再考虑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夏洛特身体后倾,直接躺在了一把沙滩椅上,那椅子又是在苏翰走神时凭空出现的。 苏翰迷惘的望着眼前的十字路口,那把单手剑就这样孤零零的插在路口中央,没有任何衬托与铺垫,突兀的像是最后一位高举大旗的战士。 路沿的积水映着单调闪烁的红绿灯,伏在电线杆上的灰白乌鸦嘎嘎乱叫。 苏翰没再多问夏洛特为什么让他拔剑,而是小心翼翼的朝前方走着,好像街道两侧随时都要有暗器标出。他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惧便加重一分,越来越多的乌鸦在死寂的城市上空盘旋。 前方明明是个十字路口,但在他看来,自己的路,却始终只有一条。 这个场景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每当他从梦中惊醒时,手里总是握着一柄黑雾长矛。 夏洛特没说他内心的映射世界为什么只有灰白两色。可苏翰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他嘴上说是因为自己苦逼文艺范儿,其实这都是假的,他在欺骗一个根本不会上当的人。 “没想到还是要见你一面。”苏翰站到了那柄单手剑前,沉重的说道。 五指握住了细铁链缠绕的剑柄。 一股黑色的纹络沿着他的手上血管和神经向全身蔓延。 剑身朝外拔出一寸,几公里长的巨大裂痕带便从脚下形成,向外喷涌着乌黑色的瘴气。 剑身露出一半,凶光再起,哗啦啦的铁链声中,冲天的尖刺状渊雾将周边一切染成了无尽的黑。 苏翰内心的映射世界正被地下喷涌出的黑雾吞噬,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散着来自地狱的渊雾。几百米高的大厦顷刻间就被这铺天盖地的黑潮撕咬殆尽,就像黑压压的蝗虫群掠过麦田一般。 站在通天的黑雾龙卷中心,苏翰彻底看清了地底下的深坑中埋的竟是错综复杂的炙红铁链。每一小节的铁链上都挂着叮叮作响的镇魂铃,每个镇魂铃都是经过神社里的巫女画纹祈福,一个铃铛就足以镇压住百年修为的妖怪。但这深坑里所用的镇魂铃,恐怕将世上所有神社祠堂里的铃铛加起来都还不够。 狂风乱舞中,钉在四周岩壁几千米长的铁链被吹得哗哗震颤。在深坑的最底端,千万根滴着滚滚铁水的链条交织在了一起。 这么多手臂粗细的链锁埋葬在这里,却只为困住一人。 “钢铁的牢笼才束人身,束缚着你的,是心,你如行尸走肉般的度过了每一天,每走一步,脚踝上的枷锁都在当当作响,你的皮肉早已褪落,铁钉已经打进了你的骨中,你在狱中,却浑然不知。” 一只牢笼里的困兽,明明被笼子束缚着,每天却仍旧自娱自乐开心的不得了。 这映射世界是灰白色的,因为它不止属于苏翰一人。 这里还住着另外一位,那个自打苏翰出生以来就一直陪伴着他的恶魔……沙利叶。 此时这位渊雾系的大夜魔正安安静静的沉睡在坑洞的最深处,无数根铁铸链锁将他牢牢束缚着,一纸黑漆红符封在锁上。 苏翰手持钢剑站在深坑的边缘,自嘲道:“我就说我内心没那么骚气嘛,原来苦逼文艺小青年说的就是你啊。” 一声轻叹。 “沙利叶……” 第九十七章 「一维·崩化」 夏洛特早就从沙滩椅上爬起,这会儿正拼命控制着漫天肆虐的黑雾。 她的“白描”能力明明在自己创造的映射世界中是无敌的,她在这个世界里就相当于创世神、游戏GM一般的存在。可沙利叶醒都没有醒来,仅通过几个老旧腐化的镇魂铃所泄露出的瘴气,就将夏洛特的映射世界完全颠覆。 “快把剑插回去!” 夏洛特喊话时已经站在了最高的写字楼顶,上空的黑雾正逐渐缠聚成一股庞大的螺旋状龙卷。夏洛特高举着双手来回舞动,像是站在世界之巅指挥着万千生灵,她在竭力抗争着这摧枯拉朽的力量。狂风将她的假发发套吹向天际,她原本是一头短直的中性烫发。 苏翰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用胳膊挡着脸大喊道:“你也没给我说BGM要换成拔剑神曲啊!!”几颗随风飘散的碎石打在了他的身上。 苏翰稳住身姿,望着远方已成一个黑点的夏洛特,高举钢剑大声喊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嘭”的一声脆响,剑身再次没入地面。 顷刻间所有的黑雾开始剧烈旋转翻涌,抽水马桶一样的被吸进了钢剑内。雾气中的万千亡灵正抱着脑袋放声哭嚎,他们使劲挥舞着双臂,在陷入深渊的流沙前他们想回到尘世。 苏翰紧闭双眼只觉身边有无数只枯手撕扯着他的衣角,亡灵的幻音在耳边余绕。 “饶了我……”“……已经脑死亡……”“妈妈……”“宽恕罪行……”“全体上刺刀!”“别、别杀我!” …… 短短几秒钟内,云过天空,黑压压的荫云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明媚的阳光从街道尽头逐渐铺撒开来。 苏翰只是一秒没看,刚刚被黑雾吞噬殆尽的高层建筑瞬间就平地而起恢复如初。街道上出现了一两只喵呜喵呜的白猫。 “啪嗒”一声脆响,夏洛特一边点烟一边戴好她的假发,烟嘴、打火机、香烟都是信手拈来。一只肥猫百无聊赖的从花盆后缓缓走出。 “你想要的‘轰咚唰’式的高阶灵能力,对此还满意吗?”夏洛特微笑着问。 苏翰望着木架上一盆盆盛开的欧石楠,欲哭无泪,他的心思是瞒不住夏洛特的,他只是尴尬的笑了几声。 夏洛特的眼神微有改变,低声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词语。 “「一维·崩化」” “诶?”苏翰皱眉。 “「崩化」,是你的咏令语,目前来说还只能是一维的,刚刚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所以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不能太长,不然你内心的映射世界就会完全崩塌。” 苏翰惊愕。“我擦嘞,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个强力BUFF,嗯……“他摸着下巴的胡渣以另外一种独特的视角分析起来。“技能吟唱只有俩字释放时间很短不易打断,类似于刺客的爆发型状态归隐背杀,盗贼的爆发型状态暗影疾步,你说持续时间不能太长否则这里会崩塌,这里崩塌了又会怎样?” “因人而异,之前某位寄主的映射世界崩塌后,他就成了植物人了却一生。”夏洛特说的相当轻快,好像植物人什么的和感冒发烧是同一水准。 “副作用这么危险,那我还开个毛线。”苏翰的兴奋感顿去一半,花店里的太阳菊也跟着快速萎靡。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个从一开始就应该问的。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苏翰忽然正儿八经的说。“因为我是个恶魔吗?” “不。”夏洛特果断回答。“恶魔的内心总是一成不变的白色,我比较喜欢纯黑,至于原因嘛……大概,白色的欧石楠看起来比较漂亮吧。”她挑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变魔术似的凭空摸出了一个玫瑰金手链表,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了,现实世界中已经过了两秒多一点,你该回去了。” 苏翰站在原地没动,茫然的摊了摊手。“怎么回去?你送我?” 夏洛特的手摸向后腰,脸上带着演员的标志性假笑。“那第一次就好心的送送寄主吧,作为我们友谊的开始。” 她的右手伸出来时,苏翰就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一把老式的燧发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他闻到了黑胡桃木枪柄所散发出的幽香。 夏洛特不知是奚落还是惋惜地感叹道:“你这还怀揣人心的恶魔,早晚有一天这里也会腐朽化土,然后成为开满欧石楠的荒野。” 苏翰看着她久久未语。天空飘下雪花,原本就单调的世界又蒙上一层凄凉。 在燧石击发的那一刻,苏翰再度被挤进了一根塑料吸管中,眼前的景象正逐渐从二维素描画还原成三维空间。 当他重新看见艾丽娅时,她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记录的本子掉到地上也不闻不问。 他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教室,面前有二十几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苏翰扫了眼满目疮痍的教室,立刻就明白了刚刚的两秒钟内发生了什么。 各种琳琅彩器的碎片迸溅一地,刚才凡是没有回应他的灵所寄附的古董悉数炸烂。 夏洛特用只有苏翰能听见的密言说:“还不赶紧跑!傻站着你赔得起吗?” 苏翰如梦初醒,和刚才的路易斯一样,他也低着脑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教室的门都不用推,自己吱呀一声就乖乖的打开了。 经过整整一上午的密言术测试,塔兰五百位学员中只有三十三位拥有密言术天赋。其中像娅尔薇特、苏翰、路易斯这种直接拥有高阶灵的密言者更是寥寥无几。高阶灵是相伴寄主一生的存在,两者一旦达成契约确立关系,从此便生死与共。 下午在白森边缘地带的《野战生存》课上完后,每个人的脸都绿的跟食物中毒了一样。他们被迫试吃了三种森林里常见的高蛋白昆虫,就是把脑袋一揪嘎嘣脆的那种,然后就着混合了砂砾的雪水咽进肚中。很多人看着手里没了脑袋四条腿还乱蹬的昆虫迟迟没有下嘴,结果就是被教官责罚再吃一只。 其他人立刻二话不说直接将虫子塞进嘴里。苏翰当时苦着脸想今晚莱嘉夫人的生意一定会很惨。 夕阳西下,其他战术小组的成员纷纷开车离去。苏翰站在了空无一人的白森边缘,路易斯、周之川和娅尔薇特在越野车旁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他是不是吃错虫子了,我知道有一种昆虫吃了能让人智商骤降。”路易斯坐在引擎盖上略显担忧的说。 “没有,他没吃那虫子,我看见他一把黑火将虫子烧干净了。”周之川站在最前面回答道。 娅尔薇特正嚼着三份薄荷糖,怒斥道:“为什么血裔不用吃,路易斯你真该尝尝的。” “我是不用吃该死的虫子,我特么咬了一下午的大背鲛,鱼血啊!知道什么味儿吗?把煤炭掺进可乐,添点醋搅拌均匀再煮沸,和那个味道一样。”路易斯说着说着又啐了口唾沫。 三人在后面扯淡。苏翰面朝深林屏气凝神,他正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绝世武林高手,发功前正运送丹气,蓄势待发。 第一式,霜寒抱月。第二式,排山倒海。第三式,亢龙有悔…… 嚎——嘿! 妈的好冷……不能再装B了。 苏翰抽了抽已经流到嘴唇的鼻涕,五指伸展,吟唱出了他的咏令语。 “崩化!” 气流涌动,他的身体周围迸发出了很多烟般的黑线,小臂上突出的刃骨将衣服完全刺破。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势蛇一样的四散开来,嘶嘶的吐着信子在风中游蹿。方圆百里飘落的雪花顿时被染成了漆黑。 “老天!这是超级赛亚人吗?!”路易斯被强气流掀起的积雪糊了一脸。 再一看现在的苏翰,已经介乎于人类与恶魔之间。环绕他周身的高速渊雾吱吱相撞,每一抹雾气就相当于藏着无数把利刃,这些气流状态的刀子反应更加灵敏迅捷。苏翰五指相握,一把黑雾长弓显现成型,拉弦,萦绕的渊雾化为三支羽箭。 咚! 一声爆响,三支箭羽刺入了落雪的幕帘,形成了三条真空带的痕迹。其速度和威力已经大大超越了冷兵器的理念。 白森深处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木材断裂声,惊起了一群白色的鸟儿。三支羽箭不知穿透了多少棵松树。 苏翰手中的长弓开始分解重组,一把大机括的重弩出现在他的手中。崩化状态下的渊雾更为敏锐,一般的冷兵器全部可以模仿幻化。 苏翰单手举着重弩,扣动扳机,弩矢发射时的效果不亚于一枚单兵火箭炮。他对新get的技能非常满意。 崩化状态下不止渊雾的结成速度提高,他本身的速度和力量也明显提升了很多。若不是飞起来会变成冰坨,苏翰早就要上天了。 他在现实世界中的确拉风洒脱,可映射世界里的夏洛特就不那么好过了。 崩化一旦开启,她就要竭力维护映射世界不被吞噬。崩化是引导出人性另一面的手段,对大部分密言者来说,即使拥有夏洛特也无法发挥出崩化状态百分百的力量。 只有那些人格极端对立的人才可以。 第九十八章 破产领主(上) 塔兰雪峰山腰,一副庞大的钢铁骨架矗立在凛凛寒风之中。夜色垂下,刀劈斧砍的山崖间,微弱的红色指示灯在有节奏的一闪一灭。 这是西国境内最大的天波雷达系统。该项目预估耗资两亿金蛇,但由于雪原地区环境恶劣,工程经常面临各种突发意外,工兵冻伤、冻石难以开凿、车辆进出雪原困难、极寒天气等,项目成本又追加了三千万。 天波雷达的监测范围覆盖整个奈塔大陆的三分之二。因为北方是煤铁石油生产重地,西国大部分的重量级企业都在雪原建设工厂。天波雷达的主要作用就是有效预警导弹袭击和外太空武器。奥斯兰帝国的战略弹道导弹即使能穿过第一层海上防线,第二层本土拦截,在进入雪原前也会被雷达定位,隐藏在地表以下的“蜂刺”拦截导弹几分钟内就会精准的将其击毁,无论是在大气层内,还是大气层外。 北方雪原是西国的大后方,这里驻扎了十万人的重装雪地集团军,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国家重要设施的安全。 晚上八点至九点是撤销信号屏蔽的时段,一天之中只有这一个小时学员可以跟外界通电话。这样的集中通讯有利于监控。对于情报的保护措施,塔兰真的做到了极致。 D1区的5097栋房,阳台上的旧纸箱和无烟碳积了一层薄雪,空气里有股腌咸鱼的气味。塔兰镇临海,鱼是这里的主要肉食,肉铺和超市中哺乳动物的肉价奇高,当地居民也不会去买,因为细算一番还不如自己扛着枪去白森猎一只雪狸划算。 “啪”的一声细响,娅尔薇特吹的泡泡糖糊了一嘴,她用舌头将嘴唇周边舔干净,带着耳机继续咀嚼。深红色的嘴唇映着她苍白的脸庞。下巴一张一合中她又吹了个粉色的泡泡。对于这位皇女的品行实在不敢恭维。 电话另一头,庄亲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娅尔薇特,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在别人面前吃口香糖,快把它吐了。” 娅尔薇特默不作声的向上翻了翻狭长的眼睛,从嘴里抠出来时庄亲王又恰当的补充道:“也不能把它粘到墙上或者锁眼里。” 娅尔薇特的手定格在了冷冰冰的墙面前,耸耸肩膀将口香糖丢到了庭院里。整个墙面上,已经粘附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冻得梆硬的口香糖。 “唉……”庄亲王长吁一声。“最近过的还好吗?有没有被冻伤?” “没有,弗士丁很驱寒。”娅尔薇特平静的回答,视严苛的《禁酒令》为笑话。 庄亲王自然明白她的烈酒是从哪搞到的,声音低沉的说:“告诉过你不要和格伦走的太近,你若再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明天格伦兄弟会就从西国彻底消失。” “哼……”娅尔薇特不屑的摇了摇头。“你要能让他们消失,他们不早就分水(散伙)了么。” 庄亲王那边一阵沉默,他暗自苦笑一声,娅尔薇特已经不再是那个缠着他玩扑克的小女孩了,他也没法轻易吓住她了。 两人举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庄亲王开口道:“好自为之吧,你已经长大了,伊利昂不在,早晚有一天你会戴上你母亲的黑蛇王冠。” 阳台上的凛冬花被风吹的一阵摇摆,娅尔薇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你怎么不问问你母亲近来如何呢?”庄亲王一直在等待着她说出这句话,但显然是徒劳的。 “就算我不问你也会给我说吧,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听她这样说,庄亲王心中某一块被刺痛了一下,他说:“归风节那天安婕女王一直很期待你打个电话来的,那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啊,她守在电话旁从晚上八点一直等到了九点钟,只为了等你一个电话。” 娅尔薇特依旧保持沉默,她和她母亲的关系冷的就像塔兰的冬季,冻彻心脾而又寂寥漫长。 他们之间的通话总是这样,庄亲王在说,娅尔薇特在听,她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想听庄亲王说教自己,但每次电话打来她又不得不接,如果她敢不接电话,半小时之内雪地集团军就能包围这栋房子。她只是不想惊吓到另外三位室友而已。 庄亲王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把娅尔薇特培养成一位端庄高贵的正统公主。小时候,他就不该由着她躺地打滚耍赖绝食,就将摇骰子和扑克的千术教给她,他自认为这是导致现在娅尔薇特变成个坏女孩的主要原因。 泰瑞尔亲王对此却不以为然,安婕女王还是公主的那会儿,折腾的比娅尔薇特现在更凶。那时尤伦多的跋扈公子哥和一干权臣武将,王殿里见了安婕公主都是能转身跑就转身跑,不能的就缩在墙角花丛期望不被发现。通常的结果就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公子哥被她揪着耳朵拉出来,权臣武将要背着她直到气喘吁吁走不动路。那时乌尤大帝平均每天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专门处理他这曾曾曾孙女的烂摊子。 泰瑞尔始终觉得娅尔薇特是个很勇敢很有性格的好女孩,因为无论是奥斯兰帝国还是西国,一只温顺的绵羊可统领不了狮群。。 庄亲王还在给娅尔薇特讲着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忽然问道:“你和你的三位室友相处的如何,他们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他们都是我小弟了。”娅尔薇特说这话话时,路易斯正戴着头巾收拾杂物间和卫生间,周之川在替她写一篇阿斯汀布置的有关奥斯兰铁骑的论文,苏翰正准备着PS4,在考虑今晚玩《合金装备5》好呢还是《黑暗之魂3》。 “小弟?”这次轮到庄亲王诧异了。“他们都没告诉你自己是谁吗?” “一个书呆子人类,一个逗比血裔,一个战五渣恶魔。”这是三人在娅尔薇特心目中的形象。 庄亲王仰天长叹。“呜呼!” “这三位都是特意跟你排在一个组里的,那个人类是西风商事的第二大股东、周氏家族的大公子,你母亲前天还在米尔西莉娅接见了周王爷(谦称)。” “那个血裔,应该是你们这一期的好手,有他在万无一失,至于那个恶魔,身份特殊不便透露,总之你不能对他们无礼。” 娅尔薇特耐心听他讲了一大坨,最后只说了声:“知道了。” 清晨,路易斯端着丢你蕾姆马克杯翻箱倒柜的找着烈酒,他的早餐一般是浓稠的血浆兑弗士丁,当然弗士丁是娅尔薇特的。 “该死,她把酒藏哪去了。”路易斯一边抱怨一边翻找橱柜,但酒明显不在橱柜里,如果在的话,不管封的多严实他都能闻出来。 第九十九章 破产领主(中) 苏翰从路易斯身边经过,虽然他没有酒瘾但偶尔也想来一杯。策略性的猜测道:“她可能都藏在房间里了,或者根本就没有了,娅尔薇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路易斯直起身来,奇怪的盯着苏翰说:“我们要不要做一些,我是说私酒,味道差了点但也能喝。” 苏翰将埃文给他的黑卡弹了过去。路易斯接过来一瞧,马上哼哼鼻子扔到了一边。苏翰说:“俱乐部免费供酒,你给他们做的白薯酒到现在都还有库存。” 路易斯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一步一晃的走出了门。娅尔薇特穿着防风夹克从楼上走下,作为一个女孩她从来就没有拿梳子梳头的觉悟。苏翰每次见到她时她的头发总是凌乱不堪,只有在阿斯汀的课上她才会老老实实的扎起来。 她捡起了地上的黑卡,歪着脑袋快速瞄了了一眼。“黑手指的通用高级会员卡,一张也值几个钱,很多人都巴不得要呢,你就这么随便给扔了。”她又递给了苏翰。 “通用高级会员卡,黑手指不就是个塔兰的自大狂俱乐部么。”苏翰跟她一起往屋外走着。 “那只是在塔兰的而已,双月家想多吸收一些有背景的年轻人,埃文只是借了个名号罢了。真正的黑手指最初是由血裔创立的教团组织,总部设在米尔西莉娅寸土寸金的女王大道上,后来血裔融入了人类社会,黑手指才开始吸收人类成员。”站到外面,娅尔薇特又解开了她的夹克衣扣。今天塔兰的天气意外晴朗,深秋的天空碧蓝如洗,正午煦暖的阳光照射在茫茫白森中,树梢的积雪化水,反射得亮白令人目眩。 周之川在前面开车。苏翰在后面拿着黑卡左右观摩,他细细一摸才知道,黑卡是用铁乌御神木做的,极有分量,里面嵌了个小小的水晶磁片。 在时速一百二十迈狂奔的越野车中,苏翰冒着咬掉舌头的风险问:“为什么叫黑手指,这有什么寓意。” 坐在副驾驶的路易斯抬起了左手,比了个掏心的手势,说:“那不是黑色,而是血液干涸后留在手上的暗红,很多人不知道,所以一直用黑手指来称呼。” “很早之前暗精灵们曾和血裔开战,那时《血裔法案》还没出台,人类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到黎明时分,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晚上被咬死的人类。暗精灵们认为血裔是死亡和邪恶的象征,于是便开始征讨未联合起来的血裔。这些暗精灵们被称为‘雾月游侠’,因为他们总是出现在城市的午夜、雾气最浓的时刻。”娅尔薇特非常了解这段历史,因为雾月游侠就是格伦兄弟会的死对头,雾月黑勋团的前身。 “幸好那会儿我还在远土当海盗,不然肯定会被聚光箭射成刺猬的。”路易斯万幸的感叹。“黑手指有两层含义,一是象征着血裔的团结,二是提醒后代上面粘的血都是暗精灵的,开战期间被装进棺材里的血裔有上千之多。所以塔兰的的这帮人才处处跟暗精灵对着干。” 越野车在镇子中心停稳后,周之川看了眼秒表说:“3分12秒。 “嗨,竟然比我的记录还快了3秒。”路易斯摇摇头跳下车去,朝着熙熙攘攘的图书馆走去。 炼金术专精课程已经进行到了第二阶段的聚合炼金,聚合炼金术可以将任意两种或多种物体拼接在一起,是炼化的一种基本形式。虽然难度尚可,但目前就算周之川这种头脑极好的家伙,也要每天忙到深夜才能搞定。 相比起电流涌动火光四溅的炼金术教室,密言术教室又是另外一番欢快的场景。 充满潮气的地下隧道中,墙上的各种PP管数据线纠缠分布,架在顶端两侧的长灯管嗡嗡的响着。 苏翰站到了一座十米高的钛合金液压门前。这扇大到夸张的防弹防蚀金属门足足有150吨重,内部是纯机械式的齿轮咬合构造,没有一根电路接在门上。也就是说这扇门即使用钥匙也打不开,因为根本没人推得动150吨重的巨型门身。 这是专为密言者设计的大门,只有用密言术才能通过。 苏翰握住了把手,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夏洛特马上给出了回应。其实他说什么根本就无所谓,他就算喊个芝麻开门、捅你菊花一类的门也会打开。因为他跟寄附在上面的灵已经很熟了。 门内部的链条开始哐哐吊起,拉动着里面上万个精密零件,小腿粗细的钢钎从门框四壁插回了门孔内。苏翰、路易斯、娅尔薇特各自默契的后撤了一小步,一声震耳欲聋的钝响回荡在幽深的隧道中。 从门内侧可以看出,这些留在大门上锋利的抓痕一定是某种独眼怪物留下来的。实际上这都是被密言术唤醒后不听从指令的家伙搞出来的,教室的门之所以建的和地下金库的门一样,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不老实的灵四处游荡。 路易斯一边躲着飞来飞去的奇怪投掷物,铁饼、标枪、链炮一类的,一边阅读着报纸,他咂咂嘴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艾斯帕得强行介入黑珠银行’。”他大声念着一个新闻标题。“‘查封了大笔涉案赃物……高达700万金蛇……银行负责人被拘……’天呐这个傻瓜,有700万金蛇还存在银行里,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他们一如既往的坐在了中间一排。 教室的角落,一尊复活的大理石雕像正口齿不清的愤怒咒骂,被突然唤醒它显得非常生气,握紧了拳头像是在恐吓威胁。唤醒他的男生正咬着一枚散弹枪子弹,低着头默默装填,忽然抬手扣动扳机,炸裂的大理石块散落一地。 艾丽娅夹着课件走进来时被吓了一跳,拿着课本使劲拍了拍。“都安静!不许用枪解决失控的灵,你应该好好和他沟通沟通。” “他之前威胁要杀了我。”那男生耸耸肩膀说。前面又是一声碎响,掷铁饼者雕像被大锤砸没了脑袋,手持铁锤的家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抱歉我也被威胁了。” 艾丽娅不听借口,她只是一瞪眼睛所有叽叽喳喳的雕像瞬间闭上了嘴巴,恢复成原有的姿态。 “你们要打扫干净了才能走。”她快步穿过了一排排座位,左手一挥,窗帘垂下,小黑板自动翻了过来,投影仪打开。右手再一挥,每个人的课本自己翻到了最新一章。艾丽娅就像个云端遥控器一样,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听她指挥。当然想要练到她这种程度,没有个十年八载是不可能的。 苏翰托着下巴正无聊转着笔,这是他从小上课的习惯。艾丽娅食指轻点,他手里的笔就老老实实的掉到了桌上。 “博物馆前天来了消息,你炸坏的古董幸好都是赝品,不然你就有大麻烦了知道吗。”她路过苏翰身边时语速飞快的说。 “这节课我们要练习精密仪器控制,与之前练习用的雕塑和油画不同,谁来说说影响密言术的三个要素是什么?特兰迪尔先生。”艾丽娅的谁来说说从来都是指一个人,她尤其喜欢点路易斯来回答问题,这让路易斯苦不堪言。他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大小体积形状,还有其他一些什么。” “回去你要多看一看,你说的都是一个要素,另外两个是距离和精密度,坐下。”教育路易斯已经成了艾丽娅每堂课的必备环节,她已经将路易斯视为自己的重点关注对象。 “为了赶上进度,我们要在冬幕节开始前将消灵技术剩余的一部分讲完,谁来告诉我上节课我们干了什么。”艾丽娅满怀期待的环视众人,但没人回应她。一片沉默中,她继续说:“是军工产品的消灵技术,所有的军械出厂时都经过了消灵处理,无法被密言术所控制,各类重要设施也都是如此。” “密言术只能控制人造产品,对于自然存在的事物无法控制,风、水、火土地岩石等等等等……你们为什么不记下来?这些都是必须考察的。”她语气不善的指责道。下面的人浑浑噩噩的掏出了本子和笔,大家显然对冬幕节更感兴趣。 苏翰的小队里面有三位密言者且都拥有高阶灵,他们无疑是密言术专精课的佼佼者。 当其他人还在课堂上苦苦练习时,苏翰已经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闹钟,他不用拨动也能够将时针和分针旋转自如,甚至加上秒针一起做出各种眼花缭乱的摆动,精准的停在某一时刻。从小到大他都没很认真的学习过,但各门功课成绩一直不错。 操控闹钟的三枚指针,是训练他们密言术灵敏度的一种做法。娅尔薇特也能熟练做到。路易斯和大多数人一样还控制不好。 艾丽娅在教室里来回游荡,一眼就看穿了路易斯的小聪明,他企图手动将闹钟调整到精准时刻。 “特兰迪尔先生。”艾丽娅总是这样称呼他,拿着他的闹钟说:“你该请教请教你身边的两位队友,询问下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不要自欺欺人企图蒙混过关。” 又挨了顿批评后,路易斯恼火的拍着闹钟撒气,嘟囔道:“只是那家伙不经常搭理我,所以才会这样子的。”他说的是自己的高阶灵。 苏翰一整节课都在嘲讽他手残,其实他自己也是因为有夏洛特的缘故。作为高阶灵而言夏洛特很好说话,平时她就躺在映射世界中看小说晒太阳。 第一百章 破产领主(下) 中午在莱嘉夫人的餐厅和周之川碰头时,苏翰发现竹夜里的脸色异常惨白,估计是跟下午的空降课程有关。 每当天气晴朗时,他们就会集中训练跳伞科目,由塔兰的副指挥官罗伊亲自代课。因为还不到选修高级,所以这是每个人都要上的必修课程。如果一个在舰队里混的家伙连基本的跳伞都不会,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餐厅一楼,周之川一边切着鱼肉一边抬头收看午间新闻。壁挂电视上循环播放着有关黑珠联盟公国银行的最新消息,联盟公国大使就奥斯兰帝国的野蛮行径进行了警告,称其违反公国条款插手黑珠银行的内部事务。 苏翰坐到沙发上拉过来一盘蒜瓣腌鱼,立刻皱眉挺了挺鼻子,抱怨道:“特么再这么吃下去我感觉我要变人鱼精了,希望变成人鱼精去了荆域后不会天天吃这操蛋的腌鱼,他们不吃同类的吧。” 娅尔薇特同样对臭臭的腌鱼深恶痛绝,她平时吃的都是两面煎得金黄焦脆的深海蓝鳍鱼排,大火收汁口感细嫩。而到了塔兰就只有这种用盐巴腌制的大背鲛,肉质坚韧的跟尼龙绳子一样,还一股臭味。她用叉子将盘中的鱼头搅了个稀碎,一看到那没摘掉的鱼眼睛她就一阵犯恶。“走得时候别忘叫上我。”她咬着牙说。 “怎么今天的头版全部被艾斯帕得介入黑珠银行的事情占据了,白天就这么硬杠死亡之愿世界银行(PayDay2收获日2),他们也太跳了。”苏翰拾起桌子上的《西风日报》,欠身拿过胡椒瓶使劲往盘子里倒了倒,想遮掩一下这股腥臭味。 “全世界也就只有艾斯帕得敢这么干,瞧瞧上面是怎么写的。”路易斯抖开了报纸,讥讽的念道:“社会强烈谴责,公国深恶痛绝,国际法庭,提出指控……没有一条立即生效的实际性措施,这些西装制服控们还是大摇大摆的闯进了地下金库,大白天抢银行都抢的辣么帅,妈的我好想投敌。” 竹夜里一下笑喷了出来,又被胡椒呛得咳嗽连连。众人诧异的盯着她,她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阵红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你的……”竹夜里低头拿纸巾擦着嘴巴,小声说道。 “只是个玩笑。”路易斯睁大眼睛,将及时挡在脸前的报纸挪开。“你不会没听过笑话吧。”他看了眼周之川,这家伙肚子里明显是没什么笑话的。 路易斯坏笑道:“我刚好有个不赖的笑话,讲的是关于一个大脚怪、一个女巫和一个吸血鬼,他们全都去了一间酒吧——”娅尔薇特大声地清了清喉咙。 苏翰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污妖王后又要开污了,他端着盘子赶紧离远了点。娅尔薇特一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就会在客厅里讲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黄段子,他跟路易斯经常听得二脸懵逼面面相觑,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这些。 果不其然,娅尔薇特又开始了。 “有个家伙去商店买安全套,店员说,你想要塑料袋吗,这家伙说,噢不,谢了,她没那么丑。”娅尔薇特说完自己捂脸疯笑起来,还一个劲儿的在桌下蹬腿。其他人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她笑得眼里满是泪花,拍着周之川的肩膀说:“我想你肯定用不到塑料袋。”然后她一把拉过了路易斯,问道:“你做爱的时候怎么能让你老婆尖叫?” “额……前提得要有个女朋友……”路易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愤怒的瞄了眼已经机智的躲到很远的苏翰。 “不!打个电话给她!”娅尔薇特又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惹的邻桌用餐的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打个电话给她……哈哈哈……嗯真不赖。”路易斯陪她干笑了两声。坐在对面的竹夜里脸上红得已经要嘟嘟嘟的冒出蒸汽来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世界上竟还有这种女孩,可以随意的说出这些污言秽语。 午后的山顶高坡,暖意洋洋的微风拂过了馥郁凛冬花香的草地。干燥舒适的草坡就像一张张床,让人想倒在草地上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黑色的直升机前,有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绿色飞行伞包,但不是给人用的,运送救援物资时才会挂。 苏翰和其他人一起熟练的穿戴起了护腕和护膝,他们要用的是磁悬浮动力装置。降落伞已经明显不适合现代战争的节奏了,开伞后目标太明显,天气、地形等因素局限性太多,而且训练难度较高不易上手。几周以来他们一直在练习穿戴使用这套黑科技装备,从穿好到就位不超过四十秒。之前他们每个人都经过了风洞训练,今天是第一次场外实训。 来自峡谷山涧的风吹开了罗伊的银色长发,他一遍又一遍的巡视着众人,高声喊道:“固定好肩枪!不然高速飞行时你的肘部会撞到枪托,会把你的下巴打烂!把飞行衣的腹带绕着穿好,检查磁悬浮动力表!检查副伞!” 众人开始登机时。“嘿!你的枪带还一个没扣。”埃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脸上挂笑替苏翰合上了最后一扣。 “你的小组看上去很强大。”他扫了眼众人夸赞道,但没人有回应他的意思。 “等会儿来看场好戏吧,既刺激又精彩。”埃文笑得很阴险,迫不及待的走进了机舱。他的几个血裔朋友也跟着默契一笑。苏翰能感觉出来他们在预谋着什么,一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这家伙心术不正。”周之川看着埃文离去的背影说。“小人无耻,重利轻死。不畏人诛,岂顾物议。我听说他三番两次的邀请你加入黑手指,你答应他了吗?” “你看我有拒绝的余地么。”苏翰摇了摇头。“每次见到他他身边都有十几二十号人,我说去尼玛的给老子滚也不合适呀,毕竟是人家的地头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呐。” ,机舱里有股皮革的香味,维修工具的组合箱就放在他们的脚边。周之川坐下后戴好了防风镜,将锁扣扣在身后的环形槽内。“那拜托你帮忙看着点夜里,她也被埃文的花言巧语骗进去了。” “啊?”苏翰难以置信,竹夜里也加入黑手指了?他想了想又觉得很正常,这种高颜值有背景又萌萌哒的妹子不被骗谁还被骗。苏翰苦笑道:“你别说的我俩跟进了传销组织一样啊,好歹人家也算是豪门沙龙,放心不会被洗脑的。” 周之川眉头紧皱。“我觉得他另有所谋……” 十分钟后,三架直升机轰隆隆的开始从草地高坡起飞,向着远方的山谷顶峰进发。涡轮旋翼的轰鸣声回荡在嶙峋陡峭的山崖之间,两侧的雪峰凌厉如刀,上面粘附着白晃晃的血液。 雪原游隼的巢穴一般就筑在山崖的岩石缝里。直升机嘈杂的马达声仍然掩盖不住成千上万的游隼幼崽在嗷嗷直叫,它们正等待着猎食归来的父母带回一只肥胖的雪狸。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悬停在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机舱里的绿色指示灯亮起。一直在舱门附近的罗伊银发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渣,他拇指向上摆动示意可以出发。十多位学员纷纷起身解开了自己的尼龙安全扣,开始最后一遍检查飞行衣和磁悬浮动力装置。 狂风之中,罗伊高声喊道:“我会在山谷下面接应你们,来自炉火的问候!” 第101章 埃文的阴谋 学员们开始从机舱内一个接一个的向下坠去。飞行衣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能从斜坡起飞,它需要在近乎垂直的悬崖或者在高空跳下滑翔。最快时速能达到惊人一百五十公里,有时距离山谷的草坡不足五米的距离。这在外人眼中几乎就是平贴着地面飞行冲刺。 苏翰以前的那个极限俱乐部还没有玩滑翔衣的,所以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新鲜玩意儿。轮到他时他站到了机舱边缘,伸开胳膊成大字状,然后一头扎进了寒风呼啸的峡谷之间。 他在空中急速下降了四五十米后,两腿和手臂间的羽翼材料完全被气流撑开,他慢慢的调整前后十个小型推进器以保持角度和平衡。两侧的山峦和白雪覆盖的草坡发了疯似的在眼前闪过,速度达到极致后他只能看见四周是一幕幕白色的虚影。 在飞过了峡谷的第一道坎后,大家的队形和速度基本稳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持住直到飞过山谷底部的河溪丘陵地段。 众人呈线型排开飞进了峡谷的一处视野盲区后,苏翰突然发现正前方的一个家伙动作有些古怪,他正不断调整着推进器做反推助力飞行,就是正不断的贴近地面。这家伙明显已经偏离了既定好的队形,但他似乎就是有意这么做的。 再飞过一段雪峰后,不光是他,还有两个人也做起了反推助力飞行。在拐过一道弯时,他们三人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张不断下压的网,逼的夹在中间的人也不得不下降高度。 但他们之间相互挨的太近了,在这种狭隘复杂的地形下靠这么近无异于找死。每秒四十多米的滑行速度中两人哪怕是轻轻一撞,都足以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苏翰紧跟在后却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为何非得挤在一起。最先下降的那个家伙嘴唇上下蠕动默默念叨了一句话,由于风声太大苏翰根本没听清楚。 两秒钟后他就明白了那家伙刚刚做了什么,他用了密言术。 被夹在他们中间的人像突然全身抽筋了一般,快速滑行中被一根树枝狠狠的绊了一脚。眨眼间他便冲撞进了海浪般的雪地里,由于速度太快他就像一颗打水漂的石子,切进雪地里时仍旧在急速的自由翻滚。他身上的磁悬浮动力装置跟着哗啦哗啦的摔烂成了几片。 前方就是几百米高的断崖,跌下去的这家伙没了推进器减速肯定会直接翻滚下山。后面的队伍中已经有人发现了突发险情,正全力减速准备搭救,可他们现在时速已经超一百五十公里,想让速度立刻降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苏翰一把摘掉了防风镜。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左肘的羽翼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像是被人用绳子套住一样,被狠狠地拽了一把直接翻车。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耳畔的风在尖啸,如千百只虫在蠢蠢欲动。 “夏洛特!!” 苏翰跌下雪地的同时撑开了黑雾翅膀,背后的飞行衣刺啦一声破了俩洞。他的细长尾巴朝后甩去,但与那急速翻滚的人失之交臂,只差一秒他就能拽住他的胳膊。他的另只手中握着一柄减速用的黑矛,半截矛尖插进土壤中都被硬拖出了几十米远,速度之快惯性之大可想而知。 “准备好了!!”夏洛特的声音在心间回荡。 苏翰两脚蹬住地面,做出了冲刺状。 “崩化!” 一染墨汁在画纸上慢慢散开,水墨泼画一般的润进了白雪皑皑的山谷。黑色的游蛇炸开了一朵瑰丽的花,整片天空都为之一暗。 崩化开启后苏翰眨眼间就冲到了断崖边缘。头顶上身着飞行衣的学员嗖嗖嗖的掠过,如一把把尖刀笔直的冲下山谷。 跌落的那人被摔得人事不省,已经在雾气氤氲的山崖下做自由落体。 苏翰再次一头扎进了悬崖绝壁,他脸部肌肉被冻得僵硬。用不了四秒钟,刚才摔下去的那人就会变成一滩肉酱。 即使他速度再快也赶不及了。夏洛特大声吼道:“用弩箭!” 苏翰马上会意,张开左手,环绕周身的渊雾快速幻化成了一把重弩。他在坠落途中一个急停上翻,脚踏上弦稳定瞄准,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强弓劲弩平分秋色,弩本身在射程和精准度上就比弓更占优势。古有神臂良弩,射百三四有余。更何况是这渊雾做成的弩身。 苏翰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的视线随着不断下调修正的瞄准槽移动。 嘭的一声细响弩矢直刺而出,破风划过壁立千仞。 他抬起胳膊冲着弩矢飞去的方向握紧了五指。急速飞行中的渊雾弩矢再次幻化变形,分散成了五枚更细小的箭头,精准无误的将人定在了陡峭的崖壁上。 苏翰解除了崩化状态。飞过去将他的面罩摘下,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位在靶场见过的女性暗精灵,那刚刚的三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他又摸了摸她穿戴的的飞行服,原本柔软轻便的材料现在硬的跟石头块一样。由于飞行服还不属于军工产品的范畴,所以不做消灵处理。刚刚的那个密言者一定通过交流将她的飞行服改变了材质,所以她才失去平衡栽倒下来的。 十分钟后救援直升机迫降在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山涧。罗伊神色肃穆的疾走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很多医务人员。苏翰惊讶的发现竹夜里也在其中,她的飞行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他这才想起竹夜里也是一名准医务官。 望着躺在雪地上浑身是血的暗精灵,罗伊的脸部肌肉明显一阵抽动。医务人员打开箱子开始抽取药水,准备实施现场急救。 苏翰看到那位暗精灵女孩的脸部已经开始枯朽化木,她的两束银色长鬓从耳边直垂到胸前,上面有一枚绿色的四叶草发卡。现在她的一头银发正一点点的脱落,预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她全身的骨头基本都断了个干净。双臂惨白的桡骨刺破皮肉,骨刺滴着鲜血直接裸露在空气之中。她现在就像一团被扔掉的废纸一样,即使再延展开,也不会平整如初。 众人心里很清楚已经无力回天。 精灵们的死亡方式就是回归自然,回到他们最初的地方。精灵们死后会成为幽暗密林的一株野花或一颗小草,当晚风吹过时,花香草香飘荡在密林深处,仿佛在向营火边的旅人诉说着瓦杜姆,夜晚安详。 竹夜里正拿着剪刀将女孩身上的飞行服剪开,观察小腿和胸口的伤势。她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风格,此时她手上脸上沾满了血迹,眼睛里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张力性气胸,要穿肺。”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即使跟她一起的来的人员都已放弃。 “空心针。”她说,同时在将裸露在外的断骨放回原位。一名同伴给她递过了一支空心针。 苏翰望着她跪在雪地里一丝不苟的将粗针孔穿进女孩的肋间。慰问性的说:“伤的这么严重,能挺到你们来已经是奇迹了。”他想说差不多可以了。 竹夜里没有搭理他,她正拿着针头猛地扎入女孩的胸口。“她还有心跳,看见这些淤青了么,是内出血,需要回去做分层扫描才知道有多严重。” 罗伊点点头示意立即返航,众人登上了直升机。 当他们赶回河溪丘陵时,医疗车已经准备就绪。此时那暗精灵女孩的心跳已经停止了近一分钟,将她搬下来时她的半个身体已经成了木头。十几次心脏电除颤后,她仍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空降课程被迫中止,学员们三三两两的散在结冰的溪水边休息。大家对这起恶性事故议论纷纷。 真相当然只有苏翰清楚,他当时就飞在那女孩的后面。那三个人一定是埃文指派的,他们特意选了个飞行视野盲区,而且利用转弯时下手,做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即使那女孩醒来,飞行时每个人都戴着面罩,也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第102章 生死由命 路易斯和周之川坐在潮湿的河畔,两人无聊的将石子儿扔在结了冰的小溪上。 “这姑娘好悲催,我还从没听说飞行训练出过这么严重的事故。”路易斯投球一样的抛着石头块。扑通一声石头在冰面上砸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周之川正望着河对岸的白森沉默不语,忽然说道:“那女孩是个暗精灵。” “你是想说跟黑手指有关么,不可能。”路易斯一口否定。“他们顶多也就恐吓恐吓,装装样子而已,这种事情他们是没胆子做的。”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周之川沉吟一句。 这句诗词路易斯还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都觉得跟周之川对话很艰难,没有像跟苏翰那般清爽直白,脑子都不用转一下只张嘴就行。 路易斯说:“我个人更偏向于飞行意外,可能是她的飞行衣哪里有细微破损没有检查出来,或者是她昨天晚上嗑了药,劲儿还没缓过来。” “精灵们不吸烟不嗑药,我认识的暗精灵就是一群虔诚的清教徒。”周之川歪着头又点上了一支香烟,他总是烟不离手。 路易斯神神秘秘地从内测口袋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烟盒,说:“试试看,劲道十足呦。” 周之川拿过来看了一眼,烟盒上面画着一只恶魔正和女人缠绵交配,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东西。 “不是毒品,是从冥府带过来的,那些恶魔都吸这种牌子的香烟。”路易斯抽出一根烟怂恿道。 “还是算了,人类吸一口我觉得就能当场毙命。”周之川知道他是闹着玩儿的。在另一边摆弄手机的娅尔薇特来了兴趣,她像是看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蹦一跳的靠了过来。她最喜欢这种既危险又刺激的东西了。 “给我一根儿,我想试试。”她一脸兴奋的对路易斯说,即使她从不吸烟。 路易斯赶紧把烟藏进了怀中,呵呵笑道:“闹着玩的啦,就是商家的噱头,普通香烟而已。” 他的谎言娅尔薇特一秒看穿,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巨人天生的力量是所有种族中最大的,就算像娅尔薇特这样纤瘦的巨人王族女孩,制住一个血裔就像老虎制住猎豹一样。 路易斯只撑了几秒钟便挥起了小白旗,乖乖的将烟拿给了娅尔薇特。周之川识相的递过了打火机。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冥府香烟啊,我从冻石镇酒馆一只恶魔手里买到的,抽了真会死啊!”路易斯义正言辞的警告道,他买来只是为了装B用,自己完全不敢尝试。因为众所周知,恶魔专用的东西例如香烟酒类都是出了名的烈,除了恶魔能享用外对其他族类来说就是毒药。 娅尔薇特点着打火机,用烧柴火的方式点了一会,困惑道:“烟怎么点不着呢?” 周之川跟路易斯一脸黑线。“你要放进嘴里吸一口嘛。” 娅尔薇特照做。路易斯抱头大声喊道:“毒害王女的事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娅尔薇特夹着香烟吸了两口,喷出的烟气化为一条蟒蛇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空中,吐着芯子朝下滑去。这是冥府烟草特有的效果。 然后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用小手扇着舌头呼哧呼哧的说:“应该先让苏翰来试试的。” 医疗车旁边已经搭建好了一个简易帐篷,进进出出的都是塔兰的随军军医。他们正来回搬着各种医用器械,厚重的呢绒大衣上粘附着点点血迹。 苏翰和竹夜里站在帐篷外。罗伊刚刚问过话,然后调查人员又问了一遍,他们正从源头开始一点一滴的调查此事。 苏翰没有告诉他们是埃文指派的,一个字都没往黑手指俱乐部上靠,他心里清楚但无凭无据。而且施加在那女孩飞行衣上的密言术早已失效,唯一的一样证据也没有了。 “怕是醒过不来了吧。”苏翰叹息一声。他看见很多浑身是血的军医走出了营帐,在跟罗伊低声交谈。 “还有一线希望,我看过她的伤情,只要心脏能恢复跳动,以精灵的体质她应该会苏醒过来。”竹夜里望着帐篷,固执的坚持道。 苏翰的手慢慢伸进了口袋,他在等帐篷里的人出来。“我以为你是一见到血就会晕的那种人。”他笑了笑说。 竹夜里垂下脑袋,微风吹起了她黑色长发上的白绸飘带,她轻声说:“竹家没有怕血的人。” “哈哈,但是你怕恶魔。”苏翰微笑着看着她说。“也怕血裔,不过路易斯除外。” 竹夜里不置可否。小时候和周之川晚上一起听《聊斋志异》她都能吓的不敢起夜上厕所,对于怪力乱神之事她就是害怕。所以周家才不惜重金给她带回了一只十香狐,为的就是让这未来的大少奶奶定神安心。 “其实呢,恶魔跟你都差不多的,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少,睡觉吃饭工作打屁。只是‘恶魔’俩字让人望而生畏罢了,其实都是披着狼皮的滑稽。我有不少的朋友,搞笑的是,其中只有恶魔才算是正经朋友,不是疯子和神经病。” “正经的朋友……”竹夜里不解的重复道。“那你认识的其他人……” “都是群逗比啦。”苏翰一语概括。 竹夜里不明白什么叫逗比,听上去像是吃的豆饼。她说:“你还有一群豆饼朋友,从小到大我就只认识之川。” 苏翰大概能想象出她的童年,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刺绣煮茶歌舞诗词,搁在古代叫大家闺秀,搁在现代叫文艺软妹纸。 唉席巴,周之川这家伙真是个脑抽棒槌,明明有幸福生活在向他招手,他却非得仗剑走天涯迈向不归途。苏翰恨得牙痒痒,如果老天能赐给自己这样一位能歌善舞会倒茶,非你不嫁赖你一辈子的姑娘,塔兰腌鱼什么的死一边儿去吧!冥府种田东篱下,一行白鹭上青天才是我的归处。 见帐篷里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苏翰蹑手蹑脚的晃了进去,身影鬼鬼祟祟的犹如一位身在敌营的探子。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帐篷内,医疗器械已经全部关闭,那位暗精灵女孩正安稳的躺在染血的手术台上,原本的一头银发已经变成了绿草,五官也完全枯朽成了木刻雕塑。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接下来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喽。”苏翰戴上了玉石般剔透的龙爪指环,勇敢的「伊姆拉之握」。 伊姆拉之握的正确用法是戴上此戒的人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腕,两人交换过生命后,亡者就能从冥河前返回尘世。苏翰当然是不可能这样用的。 他走到手术台前,用戴着指环的手轻轻戳了戳女孩的手臂,她头上的绿草瞬间褪去大半,枯朽的面容也重新焕发生机。苏翰冲心电监护仪弹了个响指,仪器自动开始运作,上面显示女孩又恢复了微弱的心跳。在报警声响起前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帐篷。 夏洛特将他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她摇晃着葡萄酒杯说:“刚刚那一戳你会少活23分48秒。” “23分48秒?我靠这么精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苏翰用密言说道。 映射世界里的夏洛特惬意的翻了个身,她正躺在天台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一只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相册,上面是苏翰二十一年来的所有记忆,她将其做成了一张张照片,无聊时就翻一翻用来打法时间。 “你十二岁那年玩捉迷藏,你妹妹苏铭藏进了洗衣机里,然后你使坏安了启动按钮,你妹妹在滚筒里被吓坏了出不来,最终你慌了神不得不将洗衣机砸了才将她弄出来,并且用全部的零花钱买来薯片赔给苏铭,好说歹说这才没让她向父母告状。”夏洛特娇笑起来。“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苏翰慢慢停住了脚步,脸上一红。“喂喂喂!你不能乱翻私人信息啊!我让你住在这里,好歹也算是你的房东吧!所以给我放尊重点!” “这有什么关系,全世界就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想告诉别人也没人听得见啊。”夏洛特说。 “那些不行!这么羞耻的事情我是准备带进坟墓的,不,带进下一世轮回。”苏翰坚决抗议道。 夏洛特又翻开了记忆相册。“我看看啊……喔,这里还有条更好笑的……你最后是不是成功隐瞒住了那位老牧师?去偷他珍藏的那件旧衣物时。” “泥垢了,不要再说了,不然我真会把你赶出来,让你寄附在一坨便便上,你不会想知道一坨会崩化的便便是什么样子的。”苏翰威胁她说。 “好啦好啦,这个时代的男人真没幽默感。”夏洛特凭空抓过来一个眼罩,手心一转,映射世界的白昼变成了黑夜。她打了个哈欠拍拍嘴说:“我要睡觉了,晚安。” 第103章 领主背叛 夜晚的塔兰又飘起了雪花。学员住宅区内,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静谧的只有烟囱里冒出来的热气在空中升腾。 炉火上的肉汤咕噜咕噜的翻滚着,一块块透烂的后腿肉混合着香辛料的味道在小小的客厅里四散开来。 苏翰坐在扶手椅上,拿着匕首削着一个个浑圆饱满的洋葱。拇指大小的洋葱丁落在了脚下的盘子里。他最讨厌剥该死的洋葱了,在家里时都是让苏铭干这些辣眼睛的工作。 周之川从厨房里出来,掰了一块儿黄色的脂膏丢到锅中,然后拿起汤勺搅拌均匀。他刚才放进去的是种类似于味增的调味料,在北方炖煮肉类时都会放一些用以提味儿。 客厅里只有娅尔薇特显得很清闲,开心的哼着北方雪原感谢火焰恩赐的小调儿,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的换来换去,完全没有理会在辛苦准备晚餐的另外二人。 窗外的屋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幸好今晚只是下大雪没有刮起风来,不然出门的路易斯可就要倒大霉了。 每当到休息日时,他们就会在家里准备准备材料打打牙祭,因为越到冬季餐厅的食材供应就会越单一,基本只有腌制的鱼类、地窖里的土豆冬笋和面包。 天天吃莱嘉夫人的腌鱼谁都受不了,周之川都表示再闻到那股咸鱼味道都要吐了。 苏翰斜眼瞅了瞅悠然自得的娅尔薇特,考虑了半小时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是皇女嘛,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切菜摆碗筷这种小事情还是自己来办吧。 屋外传来了一阵轮胎急刹车的声音,伴有一声保险杠撞倒邮箱的闷响,那可怜的邮箱至今还没装过几封信,却已经被撞的像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一样。 接着苏翰听到了一阵靴子沙沙沙的穿过庭院的踩雪声,随后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喂,好歹去开下门嘛,我特么一下午都削了二十几个洋葱了。”苏翰眯着眼睛对娅尔薇特说。 “是谁的女人谁去开门。”娅尔薇特眼睛一翻无赖的反驳道。“或者等路易斯停好车他用钥匙来开。” 苏翰无奈放下刀子,扯过一张抽纸擦擦手说:“你这么懒你家里人知道么,安婕女王造吗?我要打米尔西莉娅女王宅邸的群众热线,将你的残疾人生活日常都报告给女王大人。” “887694,”娅尔薇特平静异常的说。“别忘了在前面加个区号MYA1,接通后转3咨询服务,再转2民意调查,再转1人工接听,但转到最后你的小报告反馈给的是宅邸管家,是不会出现在安婕女王的办公桌上的,还有,我劝你动作快一点,因为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塔兰九点开始信号屏蔽。”她缩在沙发里继续看鬼畜的人鱼脱口秀,噗嗤一声捂脸笑了出来。 苏翰听完为之汗颜,仰天长叹一声:“唉……大西国要亡啦……” 门外的竹夜里戴着兔毛耳套,两只手贴在脸上哈哈哈的吹气。苏翰给她开门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身后像是有狼群在追赶她一样,实际上只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她在玄关换鞋时,缠在脖子里的白狐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昂首挺胸的穿过玄廊跑进了客厅,熟门熟路的趴到了最舒服的座椅上。 “路易斯呢?”苏翰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问。 “他带的东西……有点儿多。”竹夜里笑说。 这时苏翰的手机响了,他扫了眼来电显示,看着竹夜里去了客厅后,紧走几步来到了阳台,仔细的将身后的房门关好。 他这么小心因为电话是彼雷瑟打来的,他可不是那种闲着无聊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的人。苏翰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刚接起电话,彼雷瑟急促的声音便立刻传来。“沙利叶大人,谢天谢地您终于接电话了,我今天给您打了不下一百个电话。” “塔兰会屏蔽信号的,晚上八点到九点才会开放——” “先不说这个了。”彼雷瑟破天荒的打断了他,语气沉重的说:“安洛瑟背叛了我们。” “什么?!” 苏翰惊呼一声,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他没有丁点儿防备。 “领主安洛瑟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冥府。”彼雷瑟又愤恨的重复一遍。 苏翰闭上眼睛直拍额头,想让自己迅速认清现实。 “什么时候的消息。”他问。 “五个转日前的消息,由于不敢确定真伪所以一直没告诉您。” “那安洛瑟现在人呢?”苏翰又急切的问道。 “比蒙大人和霍伦索家的人都已经去找他了,只要这王八蛋还在镜世界里,掘地三尺都会将他找到!”彼雷瑟咬牙切齿的说。 苏翰眉头紧皱,不用彼雷瑟再多说什么他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安洛瑟是冥府的四位领主之一,参加过公投会议,非常清楚冥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作战计划。一旦他将这些泄露给卡赞,卡赞知道了冥府是假意与他联盟实际要联合西国背后捅刀子,那么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首先驻扎在奥斯兰帝国的恶魔家族霍伦索将会被全员被捕,接着冥府的大门将被打开,奥斯兰铁骑会一马平川的扫荡整个地下冥府。就凭玛兹萨弥和其他几位领主大钦的兵力,连抵挡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考虑清楚这些后,苏翰睁开眼睛幽幽地说:“无论如何,都要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安洛瑟,死活不论。” “比蒙大人已经在做了,比起这个,这几天的新闻您都看了吗?”这个节骨眼上彼雷瑟突然说起了新闻,搞得苏函很是困惑。 “就目前来看安洛瑟还并没有将一切全盘托出,他应该是在跟某人做交易,一点一点的交换他知道的情报,就在昨天,王都尤伦多的赛马场,您名下的那个,海登赛马场的经理突然失踪了,接着我们洗钱的地点就莫名其妙的被警方抄了,赛马场也在同一天被查封,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那位经理是被艾斯帕得挟持了,皇室很有可能已经通过安洛瑟知道了您在奥斯兰帝国的产业链。” 苏翰很聪明一点就透,他马上就联想起了不久前艾斯帕得查封黑珠银行地下金库的事情,急忙问道:“那个被查封的金库,就是我自己的吧。” “是的,我在银行里有熟人,是他告诉我的,所以我正想提醒您立刻将那个水晶条销毁掉,以免被艾斯帕得追踪,您最近没有用过水晶条消费吧?”彼雷瑟问。 “这鬼地方哪里需要用水晶条付款,消费水平这么低结账用银盾就够了。”苏翰说。“那我到底还剩下多少钱?”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彼雷瑟沉吟一会儿,回答道:“不好估计,可能只有一个小金库里的钱了,20万金蛇不到,那里面是铁海湾外贸公司每周例行的流动资金,钱的来源是合法的,所以艾斯帕得查不到。” 苏翰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了下墙面,墙上硬邦邦的口香糖咯的他生疼。“大爷的!这家外贸公司还能挤出多少钱来,趁着还没被艾斯帕得查到赶紧想办法把钱集中一下。” “这个……”彼雷瑟很是为难。“我现在只要从冈桑大陆一露面,在机场入境半步,就会被立刻逮捕。遥控指挥麻烦事又太多,谈判估价,投资银行的事情,我在那认识的人倒不少,但没有什么真正信得过的,所以我建议主动放弃奥斯兰的产业,这样一来风险为零,二来不会被艾斯帕得顺藤摸瓜,要知道现在就算在西国也是不安全的。” 苏翰听后心口一阵触痛,没有哪个人是不爱钱的,看着几百上千万的金蛇离自己远去,他揪心的说:“只剩20万了呀……” 彼雷瑟立刻安慰道:“这个请您放心,只要人没事钱总是有的,我已经联系好了风息高地的一家种植园,现在的茶叶特别是大月茶的前景非常之好,几年内我就能让您的资金翻上十几二十番。” 第104章 私酒帝国 (感谢风水引、肥皂大有用同学的打赏~~) 苏翰听彼雷瑟说要去发展种植园种茶叶时一阵无语。他心想,你是个恶魔啊我说,又不是面朝黄土踏踏实实勤劳致富的农民伯伯。 但苏翰没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彼雷瑟能做自己八百纪年的顾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生意上的事情彼雷瑟远比自己要更有眼见。 之后他们又一直就细节问题谈了很久,直到九点钟信号屏蔽。 当苏翰皱着眉头来到温暖的客厅里时,一株脏兮兮的圣诞树吓住了他。客厅地板上,黏糊糊的土渣和残枝断叶掉了一地。竹夜里正拿着扫帚在小心翼翼的打扫着。 其实只是外面在下着大雪应景苏翰才勉强称其为圣诞树的,这棵树明显是刚刚被人从冻土里拔出来。 能干出这种奇葩事情的当然就只有路易斯了,这会儿他正拿着细剑试图将其修剪为圣诞树的模样。娅尔薇特戴了顶红彤彤的圣诞帽子,毛茸茸的白色线球坠在她背后一摇一晃,她正从编织筐里挑拣着铜铃铛和雪花片。壁炉顶上,五双鲜红的袜子赫然挂在其上,令原本心灰意冷的苏翰猝不及防。 妈的下面的锅里还炖着今晚的洋葱肉汤呐! 他好奇的凑了过去,看着路易斯华山论剑般嗖嗖嗖的挥舞着细剑,这棵树被他修整的已经越来越偏离圣诞树的概念了,看上去像是根光秃秃的耶稣受难十字架。 “镜世界中也要过平安夜的吗?”苏翰站远了些观望道。 “这里没有平安夜,”路易斯说话时又咔嚓一声斩断了一根突出的枝条。“这里有冬幕节,我只是——”头顶上一大片绿油油的叶子簌簌直下。“只是觉得一下大雪家里就要有这么一个东西,所以去白森拖了一根回来。”一旁的娅尔薇特终于将筐子里的大麋鹿饰品和彩结铃铛全部挂到了树上,玩的不亦乐乎。 望着这棵略显畸形的圣诞树,苏翰暂时将刚才不愉快的消息抛到了脑后。 竹夜里倒完垃圾,拿着簸箕和扫帚路过他身边时说:“你救的那个暗精灵活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恢复了心跳,真是奇迹。” 现在苏翰的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没心思去过问这些,随口说道:“活下来好啊,说明她命不该绝。” “但是她现在的外伤还很严重,没有脱离危险期,现在正从医院的加护病房中修养,我去看过她几次,她已经知道是你救了她了。”竹夜里发现苏翰兴趣缺缺跟平时很不一样,并且从他脸上她读出了一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奇怪的问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看你很不开心?” 苏翰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竹夜里继续说道:“听我的一位军医前辈说塔兰要授予你夜莺勇气勋章啦,以表彰你在危难时刻不顾生死救下伙伴。”她以为这个消息能让他振奋起来。 苏翰听后也觉得没什么,义务教育十二年他所得的三好学生奖状拿出来都能贴一墙了。而且不顾生死这个说法也有点太夸张了些,他就是随手拉了人家一把。当时的情况要真是“不顾生死”那么危险,他是铁定不会去帮忙的。 周之川捏着两块布将热气腾腾的洋葱汤从厨房端了出来,深口锅里的雪狸后腿肉已经煨炖了整整一晚上,肉香早已溢满整间客厅。 摆好餐具后,众人围坐成了一圈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一时间只有雪花在窗外纷纷飘落,壁炉里的火舌舔'舐着无烟碳劈啪作响。 每当到这种时候才能体现出路易斯的独特价值来。他端着斟满鲜血的马克杯高声说:“感谢光明火焰的恩赐,赐予我们温暖和肉香,来自火焰的问候!”这是在北方雪原非常普遍的饭前祷告词。 众人以茶代酒相互碰杯。 苏翰神情严峻的抱着热乎乎的茶杯,没有参与其他人有关阿斯汀的吸血鬼论文和冬幕节出行安排的谈话。 他端着茶杯坐在沙发边沿,小口小口的喝着,蹙眉思考。面前香喷喷的炖肉也索然无味,直到他将茶水喝完,准备再沏时,随口问了句:“我们是没酒了么,还是你们不敢喝。” 旁边的娅尔薇特顿时脸色一沉,将切肉的刀子放下,冷冷的说道:“还好意思说,明明是格伦特意给我带的酒,全被某只馋嘴的老鼠偷喝了。”对面的路易斯立即被呛了一口,不打自招。 “喝的这么快……”苏翰嘟囔着去找茶壶。在客厅走到一半时,突然一个全新的想法劈中了他的脑袋。 该死!为什么之前没想到呢?! 他连茶都没沏径直走到了路易斯面前,路易斯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苏翰只简明扼要的说了俩字儿。 “私酒。” “私酒?”路易斯不解的重复一遍。 “对!私酒!”苏翰开始坏笑起来,每当他要干坏事前总会有种强烈的兴奋感,一种不由自主的肌肉颤抖涌遍全身。 “塔兰现在没有卖私酒的了。”路易斯误以为他想在黑市上买两瓶酒,摇晃着食指说:“最大最精明的一个私酒商人去年就销声匿迹了。”他不经意的将指间对准了自己。 “那恭喜你,你要重操旧业了。”苏翰挑起嘴角,灯光下映着恶魔的微笑。“只是这次你有我的帮助!”他环视了遍吃惊的众人,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疯了吗?”周之川立刻皱眉道。 “贩私酒那可是重罪啊。”竹夜里瞪大眼睛也跟着附和道。 只有娅尔薇特最豪气,她直接扔过来一枚额度等级最高的黑水晶条,完全不在乎的说:“缺钱先拿着用。”黑水晶条是黑珠银行所发行的最尊贵的取款凭证,其存款下限就要200万金蛇。苏翰之前用的还是黄水晶条,下限40万的那种。 虽说她态度不咋地,但苏翰心中还是一暖。人在有难时才会铭记别人的好。他将黑水晶条捡起来又还给了娅尔薇特,笑道:“你的高利贷我可不敢借,再说我也不缺钱。” “那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路易斯同样很困惑。 “只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雪原的《禁酒令》是块大蛋糕,与其让它干放着,不如我先拿刀将蛋糕切开。西国的十万雪地集团军常年驻扎在这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特喵的禁酒,让不让人活了?” 苏翰嘴上是这样说,其实没有告诉他们实情,他现在的确是很缺钱。通过彼雷瑟他了解到,现在光维持玛兹萨弥地狱大军的军饷开支就入不敷出,他必须尽快想出赚钱的营生,不然他的钢刀就要折了。 “这也是为西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苏翰试图将他的犯罪行为描述的伟大一些,古代的远征侵略者还都打着捍卫皇室主权拥戴天子登基的幌子呢。 “你们想想,这么多汉子常年累月的守在这荒芜的雪原上,没有女人再没有烈酒,估计也没有充气娃娃,这么熬人谁受得了?谁还有心思戍守什么西国边疆,军心一散国土就岌岌可危啊。”他假装是在忧国忧民,恶魔狡猾的本性暴露无遗。 娅尔薇特赞许的点点头说:“嗯!真好!等我戴上黑蛇王冠的那天,说不定我就会废除这《禁酒令》。” 苏翰很高兴有了第一位支持者。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周之川很恰当的背出了王之涣的《凉州词》,这是描写戍守边疆的士兵们生活清苦思念家乡的一首诗词。 “我反对你要贩卖私酒,但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他这样评价道。 路易斯一言未发的盯了苏翰半天,确定他没在开玩笑后,说:“你是认真的。”这是个陈述句。 “我当然是认真的。”苏翰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突然发觉面前的炖肉是如此之香。 路易斯不假思索的伸出了右手,他老早就有重操旧业的打算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搭档。 自从在西风Ⅱ号特快上遇到了苏翰,直至现在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路易斯虽从没说出口过,但他的阅历和内心直觉告诉他,苏翰是个值得信赖又靠得住的朋友。 他的一双红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恶魔,同样坏笑道:“希望这蛋糕我们吃得下。” 苏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身上涌现的渊雾四散而去,背后的火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庞。 “为了私酒帝国!” 第105章 探望 要酿制酒类,必要的工具是不可或缺的。路易斯对私酒的制作流程了如指掌,他建议苏翰分批次外购酿酒设备。他所说的这些酿酒设备原本在冻石镇上就能买到,而且物美价廉,只需三千金蛇就能全部搞定。但为了安全起见、掩人耳目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外购。 而分批次购买的目的是为了不引起检查人员的怀疑。送到塔兰的每一个包裹都会受到极其严格的扫描检查,X光探测、金属物质探测、放射性探测、毒性探测等等等等。 苏翰用了五个人的名字分别购买了专门用以酿酒的高压锅,大量的6毫米钢管,冲击钻,一口大约80升的金属锅,大量的棉布,就连稀疏平常的橡木木桶他都是邮购来的。安全措施可谓做到了极致,如果不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只单个看的话是绝对想不到和自酿私酒有关。 他买的这些金属器械全部是从萨里亚公国海运来的,产品质量属于最上乘,用个几十年也不用更换。 萨里亚公国是镜世界的“钢铁之心”,境内拥有最大最优质的矿产资源,国内廉价的铜铁矿石和煤炭原油带动了一大批机械制造业和军工企业的快速发展,其军事力量异常强大,是四大公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就连奥斯兰帝国也会忌惮七分,另外四分是因为久负盛名的军火公司苏梅利克的总部就设在萨里亚。 苏翰和路易斯花了整整二十个转日的时间才一件一件的收集好这些酿酒设备,他们将这些空罐子、螺纹钢管和橡木桶等全部堆放在了宿舍的车库里。 今天中午路易斯从野外体能训练课上开溜了,独自开车去码头将剩下的最后一个大空罐取了回来,毕竟这500升的金属罐子如果要用邮递的话实在是太扎眼了。 路易斯去的时候开的是塔兰配发的军用雪地越野,过安检站时士兵一看挂的牌照就直接放行,即使车顶上捆着个奇怪的东西一般也没有人敢上前过问,因为学员的军衔比起这些普通士兵来要大上好几级,见了面士兵们都是要收枪敬礼的那种。 当天中午他们连午饭也没来及吃,两个人联系了一下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宿舍。 待路易斯将车停进车库,苏翰关上车库大门后他才长舒口气,这几天下来他就没能睡个安稳觉。 “没什么问题吧?”明亮的车库内,苏翰问道,同时在用黑雾刀子割着遮挡车顶行李架的帆布缆绳。 路易斯跳下车竖了个大拇指。“一切顺利,没有傻缺上来盘问我。” 苏翰正将四百多斤重的罐子小心翼翼的抱下。这是他们发酵时要用的主要容器,车库里的这种大罐子还有三个。按照路易斯的估计,他们每次能制作800升酒,500毫升装一瓶,一次就有近1600瓶酒,勾兑下来大概能出产2000至2200瓶。 他们一边拿着冲击钻打孔,一边组装着钢管。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没有白薯啊。”路易斯一开始就向苏翰提到过这个问题,他给高压锅打着空洞时说:“去年我是在夏季来的塔兰,那时候漫山遍野的都是白薯,四五个金蛇就能买上一次制酒所需,所以那会儿不缺原料。” 白薯是一种糖分含量极高的作物,用来做酿酒的原材料是再适合不过了,酿造出的白薯酒口感和味道也都还不赖。 苏翰点着一把黑炎,将钢管过长的一部分烧化重铸,皱眉说:“那米酒怎么样,糯米总有的吧。”他以前喝过米酒,甜甜的挺好喝。 “米酒就算了,这里的人都喜欢度数高的。”路易斯说。“不然就用冬笋吧,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应该能喝。”他用的“能喝”一词让苏翰心里一阵不安。 “别,我们又不是要做什么黑暗料理,冬笋?那玩意儿也能酿酒?真亏你想得出来。”苏翰连忙摇头。“你别把我们的性质定义成什么小黑作坊啊我说,只要能产出第一批酒来,我们会立刻扩展规模的。” 路易斯抱着脑袋躺在了车库的地面上,望着顶上的白炽灯开始冥思苦想,似乎问题的答案就藏在那盏白炽灯里。 苏翰坐在椅子上继续用黑炎灼烧着钢管,见他愁眉苦脸,乐观的说道:“粮食的种类那么多,到最后我们肯定能找到一种合适的。” 仔细思索一番后,苏翰说:“相比起原材料,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酒瓶不够、贴标签、场地、人手等问题,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这些。” 路易斯眼神呆滞的回答道:“原来你还在想这些啊,我现在在考虑等我有了钱后要不要买一堆大原娜娜子的抱枕呢……” 一根钢管突然砸来。 三天后,表彰仪式在塔兰的野战医院里召开。当着全体学员的面,副指挥官罗伊亲自拿起了锦缎木盒里的夜莺勇气勋章,将其戴在了苏翰的左胸。 苏翰有些不自在,他现在是个做私酒营生的罪犯。带着这沉甸甸的勇气勋章有些过意不去。 望着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苏翰心里一阵发怵,他个人十分讨厌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这让他有种要现原形的感觉。特别是埃文还站在下面,他的眼神里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当罗伊和阿斯汀三番两次的示意他讲两句时,幸好夏洛特及时救了场,不然苏翰一紧张就要出糗了。 这位没落过气的女演员口才极佳,她用密言术一字一句的告诉苏翰该说什么,同时该配合什么动作。以至于他的演讲词里处处充满着意大利歌剧式的波澜壮阔,高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比希特勒的广场演讲还有统召力。 当他以“暗夜将至……”那句老话结尾后,台下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表彰仪式过后,苏翰想顺便去病房里探望一下那位暗精灵女孩。一路上,医疗部的姑娘们在楼道里冲他指指点点。苏翰将那枚黑金质地的勇气勋章揣进了口袋,但收效甚微,仍有很多穿白大褂的女孩子窃笑着跟在他后面。他转过头去时她们也不躲闪,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捂嘴偷笑,叽叽喳喳的让苏翰很是无语。 第106章 凛冬花 走进病房,一位男性暗精灵正倚墙而立,见到苏翰进来后他只是点了下头。那被救的女孩已经撤掉了呼吸机,现在仅仅是在打点滴。她的胳膊和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苏翰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尽管没发出任何声音女孩还是察觉到了,缓缓的睁开了黄褐色的眼睛。她的面容以暗精灵的审美来看绝对是个美女,但对于看惯了人类女孩细皮嫩肉肤如凝脂的苏翰来说就有些难以适应。 “是你。”那女孩面露微笑。 “他们把你绑得挺结实啊。”苏翰开玩笑说,他注意到柜子上放有两个绿草编制的精美头环。“精灵们睡觉都睁着眼睛么。” “不,只是恶魔们散发出的气息太浓重了。” 苏翰尴尬的抬起胳膊闻了闻,衣服上是清新的沐兰花味道,他来之前特意好好打整了一番。 “不是体味,是气息。”女孩一笑又剧烈咳嗽了两声。 气息?苏翰纳闷,之前谁都没跟他提起过他有什么气息。难不成自己还有股王霸之气?有成为王者的资质? 他暗自摇了摇头,习惯性的伸过手去。“我叫苏翰。” “久仰大名,班上唯一一个没被阿斯汀训斥过的家伙。”她笑了笑。“我是嘉洛赫。”她看了眼悬在面前的手,耸了耸肩膀。 她的两只胳膊还打着石膏,自然没法握手。苏翰拿起了一顶草环仔细审视起来。这草环编得很细腻,点缀在上面的凛冬花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送来的。他说:“精灵的名字都有寓意,嘉洛赫代表了什么。” 听到他这样问,嘉洛赫跟守在门口的暗精灵对视一眼,这个小细节没逃过苏翰的眼睛。 “瑰中致宝。”嘉洛赫说。“没想到你还了解这些。” 苏翰眉梢一挑。可不是嘛,作为《魔戒》脑残粉不了解这些哪行,他当然知道每个精灵的名字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含义。例如高冷总裁风的林地国王“瑟兰迪尔”,他的名字就是蓬勃春天的意思。酷酷的精灵王子“莱戈拉斯”,在精灵语中就是绿叶。银光熠熠女神风的精灵阿尔温,她的名字则代表着幕星(长庚星)。 苏翰来看望她可不是为了和她聊天解闷的,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暗精灵,欲言又止。 嘉洛赫马上会意用精灵语说了一句,那暗精灵道了声我会再来看你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的目光重新转向苏翰。“有什么话就说吧。” “当时我就飞在你的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有个家伙对你的飞行衣使用了密言术。”苏翰的声音低沉了很多。 “我没看清那三个人长什么样子,摔成这样后就更记不得了。”嘉洛赫闭上了眼睛,银色的秀发趴在胸前,她的四叶草发卡隐在其中若隐若现。“那天参加训练的一共有六十多人,想找到作案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夏洛特充满魅惑性的声音响起:“她在说谎。” 苏翰也能感觉出来嘉洛赫没说真话,她似乎是在刻意隐瞒,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他想稍微试探一下,直接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是黑手指的成员所为呢。” “其实不用你告诉我我也会首先怀疑他们,人人都知道血裔憎恨暗精灵。”嘉洛赫回答的很巧妙,并没有透露什么。 “但是他们明显已经超出了日常恐吓恶作剧的范畴,他们想要杀了你啊。”苏翰能猜出她同样没有跟调查人员说过这些,因为最近几天埃文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大概是因为临近冬幕节的原故,如果他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指控谋杀未遂的话,估计作为黑手指的会长埃文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情了。 “就只是个恶作剧而已。”嘉洛赫坚持声称。“他们可能就只是想在飞行中吓唬我一下,没想到玩笑开大了,差点把我害死。” “那你不准备告发他们喽?” “告发?”嘉洛赫摇头。“恶作剧而已有什么好告发的,我也没那么娇贵,再说就算告发他们也无济于事,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说明就是他们干的,反而会让血裔们觉得暗精灵只是群胆小鬼。” 映射世界里的夏洛特砸着嘴摇了摇头。“这姑娘要去拍戏会被导演NG(重拍)几十遍的,我能感觉到她的怒火已经要把病床烧穿了,如果她现在能站起来,会直接提着短刀去找血裔们算账。” 虽然不理解嘉洛赫为什么要佯装无所谓,苏翰也懒得去过问其中的缘由。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酒酿出来,他的地狱军团短时间内没有军饷玛兹萨弥还能应付,可时间一长就要生事端了。 他正欲告辞时,嘉洛赫在他身后说了一句精灵语,轻灵的如同一阵拂过花圃的微风。 “雷哈诺,娜爱林娜丝,蒂丝拉恩瑞林(谢谢你,愿辰光永照你的旅途)。” 苏翰转身,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微微点下头说:“娜瓦奥(再会)。” 当他走出野战医院时,正值下午三点。剧烈的风从天空正中央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把云层的碎片扫荡一空,使其裸露出了原本清澈蔚蓝的底色。空气里带着股秋季特有的潮湿枯叶的味道。 石板路面包店的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白伪装色雪地越野。路易斯正靠着车门低头沉思,察觉到有人走来抬头一看,见是苏翰他便快步迎了上去。 两人站定,相视一笑。 苏翰抬起了胳膊,手里攥着一片刚揪下来的白色花瓣,这花原本是编在送给嘉洛赫的草环上的。 路易斯同样抬起了右手,他的手心里也有一朵刚摘下来的白色野花。 两人像是赤壁之战中,面对曹军水师八十万,周瑜和诸葛亮各在手心写下一字,最后亮开一看。 火! 火烧赤壁,不谋而合。 两人异口同声道:“用凛冬花。” 凛冬花是北方地区冬季最为常见的植物,芳香无比不畏严寒,可捣碎入药也可泡菜提香。在孤鸣白森和雪原上这种野花随处可见,完全不需要担心产量问题,价格方面那更是低到一银盾就能买上几十磅,商贩们都不屑于出售这种廉价的野花。 路易斯将手里的凛冬花扔到一边儿,笑嘻嘻的说:“我已经买好了十大包新鲜的花瓣,糖和酵母也都买齐了,今晚就能装进蒸馏器里。” “你有把握吗?”苏翰是一点不懂如何酿酒,他只能指望这位天天娜娜子长娜娜子短的血裔了,他希望路易斯关键时刻能靠谱一点。 “分量全凭手感,火候温度的把控全凭经验?” 路易斯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苏翰不知道他是以骑士还是海盗的角度允诺的。 “我以前在拜伯里①的乡下做过这个,在一家酒坊给人当学徒。” 苏翰略显担忧的说:“那我拜托你可得走点儿心哈,我前前后后可是花了三万块金蛇,希望到时候你能给力一点。” 注解: ①拜伯里:拜伯里是英国格洛斯特郡的一个村庄,被誉为“英国最美村庄”。 第107章 猎杀前奏 (感谢瓦尔赛同学的打赏~~) 黑珠联盟公国是奈塔大陆南部的联盟制国家,由六个不同的国度组成,距离西国王都仅三个半小时的航程。 在三纪元末期,距今两百多纪年前先帝乌尤创建的奥斯兰帝国分崩离析,这些小国为避免卷入西国和奥斯兰帝国之间的战争,纷纷达成和约组成公国,对战事持中立态度。黑珠联盟公国正是四大公国中的一员,其拥有的黑金占世界总额的四成以上,黑珠银行更是充当了世界交易平台的角色,其所发行的水晶条是不同种族、不同国家之间进行交易的通用货币。 这片遍地黑金、人均收入过二十万金蛇的国度自然就成了有钱人的天堂。无论是西国还是奥斯兰帝国的公民,节假日休息时都会来此消遣大把撒钱。流连于金碧辉煌的赌场,豪华游轮,名牌服装店,首饰店和高耸入云的联盟双子塔。 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多的水晶条就不怕买不到什么,即使你想买一头雷焰龙只要价格到位,也会有专人把龙运送到你的庭院里,前提是你的院子要足够大才行。 这就是彼雷瑟喜欢黑珠联盟公国的原因,因为这里可以用钱解决一切。 赌场的前台门厅,人来人往,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露背礼服,挽着彼此的胳膊一起步入演奏着悠扬小提琴乐的赌场正厅。 “先生,您的衣服。”白衬衣红马甲的服务员笑盈盈的递过了外套,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真诚。 彼雷瑟咬着黑金烟斗,一言不发的将小费拍在了服务员的胸前,拿起他的丝绒西装便径直向大门外走去。 服务员摊开手心一看,接着会心一笑,心想这位客人今晚应该输的挺惨的。因为彼雷瑟只给了他一枚银盾,一般的客人都会毫不吝啬的给出一枚金蛇。 彼雷瑟叼着烟斗走在毛毛细雨的繁华街头,用手向后捋着银白的鬓发。他今晚的确输的很惨,虽然他是掌控不公与赌约的恶魔,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就只是掌管而已,又不能使用,就像在银行里工作的人一样,每天眼看着经手那么多钱,却一个铁币都不是自己的。 彼雷瑟一早就想把他的公爵之位辞掉了,这样还省心一些。冥府公爵听上去很高贵,其实就是个名头而已,没什么实权还要管凡间的一摊子烂事儿,他只要继续做沙利叶的顾问就好,那才是他真正的职责。 今晚他之所以要来黑珠联盟公国玩两把,有一个原因是他遇到了自己解决不掉的难题,他将手机里能联系到的人全部咨询了一遍,得到的回答都是无能为力。 彼雷瑟心情不好时就会通过扑克和骰子来发泄。尽管他身上没多少钱,从赌场出来后更是连打车的钱都付不起,他也要坚持输掉最后一个筹码再优雅起身离开。 见鬼的!为什么开个茶叶种植园也要经过璀星树谷的精灵们批准呢?彼雷瑟恼火的回瞪了一位正盯着他看的贵妇,那妇人一身金色的貂皮大衣,站在家首饰店里挑挑拣拣着。彼雷瑟路过橱窗时她莞尔一笑,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他的脸上,搞得柜员还以为她是看中了橱窗模特所展示的项链。 彼雷瑟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任由雨水打湿他昂贵的丝绒西装。 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这一环,咔嚓一声,彼雷瑟折断了一根受潮的火柴。 风息高地虽然在西国境内,但实则是由璀星树谷的精灵掌管的。他去哈玛申请办理土地产权交易,那的负责人一句不归我们管就把他挡回来了。之后他气急败坏的联系了很多朋友,甚至去探了探庄亲王的口风,所有人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要在风息高地买卖土地,必须得到璀星树谷的授权,因为风息高地紧挨幽暗密林,那里自古就是精灵们的地盘。 安婕女王推行种族平等、种族自治制度,规定凡是在划定区域内的事务皇室均不过问,由不同族群的领袖自主管理,但原则大方向上必须服从皇室的命令,并宣誓誓死守卫西国领土完整、承认安婕女王是奥斯兰帝国唯一合法继承人。 彼雷瑟这几天来为种植园的事跑断了腿,心想既然哈玛办不成那我就专门去一趟璀星树谷,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大月茶之所以价格昂贵堪比金沙,复杂的采摘烘培工艺流程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它只生长在风息高地。因为幽暗密林是极阴之地,能吸收藏聚月光,只有那一片的土壤能培育出大月茶来。 这么赚钱的买卖璀星树谷的精灵怎么可能轻易分给外人,所以无论彼雷瑟的申请在法律上多么的严谨又无懈可击,最终都还是失败。 时间迫在眉睫,玛兹萨弥已经拉下脸来第二次向他要钱了,要让这个老顽固向别人要钱可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彼雷瑟表面上是在调侃玛兹萨弥,但他心里很清楚地狱那边快撑不住了。 玛兹萨弥统领的地狱军团虽说是211支,实际上只有300人出头(恶魔加起来一共才七八万),但千万不要小看这区区300号人,他们每个都是穷凶极恶的炎狱系大恶魔,实力之强不用多说,随便一只放到凡间,说是一支军团的战斗力毫不为过。 几千年里,这些雄性大恶魔原本可以过上更富足的生活,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成为地狱军团的一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沙利叶的个人崇拜,而并非那区区两千金蛇的军饷。彼雷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300多位大恶魔是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万万不能散掉。 当年大夜魔沙利叶的势力如日中天时,跺一脚整个冥府都为之一颤,渊雾滔天鬼哭神嚎,神挡杀神魔挡杀魔,领主之位下堆了多少人头枯骨。那时所有的恶魔都甘愿为其效力,另外三家领主形同虚设。 这一切盛况直到那个家伙出现,才被打破。 彼雷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躲到了一处天桥底下避雨。 他从怀里掏出手机,嘟囔道:“比蒙大人可真不准时啊。”刚说完他又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笑道:“指望一个小孩子准时也真是愚蠢到家了。” 他来黑珠联盟公国的另一个原因是,霍伦索家族查到了安洛瑟就住在尖晶角酒店内。 第108章 Happy Birthday 半小时后,一款复古的老式跑车从街角徐徐开来,穿过了薄薄的小雨,驶入了天桥底下。整个车身漆黑的如同一股幽冥漩涡,让人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彼雷瑟眯着眼睛看了看车牌标志,这是俩典型的远土走私车辆,保时捷356A。车的骨架是复古型的,里面配备的是可变几何涡轮增压系统的水平对置发动机,带来的充沛动力使其最高车速可达310km/h,这一整套的改装费用就能再买一辆一模一样的车了。 彼雷瑟暗自咋舌。这也太嚣张了,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就敢开一辆无牌的走私车出门,这就像扛着火箭炮去商场购物一样,简直目无王法。 比蒙敢这般猖狂自然有强大的实力做支撑。黑珠联盟公国的高层官员有三分之一都收过他的钱。联盟国的CBD区努里阿达,理发师、酒吧侍者、旅馆服务生、饭店守门人、出租车司机、甚至是擦皮鞋的每个人都是他的眼线。相比大公(公国的元首),比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黑珠之王”。 漆黑的车门打开,驾驶座上一位穿灰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冲他挥了挥手。彼雷瑟低着头快速穿过马路,上了车扬长而去。 “比蒙大人。”行驶的车内,彼雷瑟恭恭敬敬的称呼了一声。 坐在他的对面的小男孩一头蓝发,每一根都规规矩矩的向后梳理着,他穿着修身亚麻短裤,打一条深红窄领带,再加一件灰色马甲,他还像活在夏季一样。前面的副驾驶座上,那位在首饰店里冲彼雷瑟微笑的贵夫人正抬着手欣赏刚买来的宝石戒指。 “沙利叶近来可好吗?”比蒙开口问道。 “有点忙碌,但索性没被压垮。”彼雷瑟说,苏翰已经将计划全部告诉他了,他并没有急着向比蒙说起私酒的事情,他私下里认为这很不靠谱。 “尖晶角酒店,2140普通套房内。”比蒙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说,彼雷瑟知道这是安洛瑟所在的房间。“有两个家伙在跟着他,都有武器,我的人二十分钟前就到了酒店里,期间除了一个女人进去外再无人进出,哼!这个杂碎,竟然敢藏在我的地盘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难怪我们找了他那么久。”彼雷瑟说。 “这个无耻小人我一早就想除掉他了,天天像苍蝇一样围着卡赞转悠,估计他已经预谋了很久,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卡赞有意安插在我们中的。”现在比蒙的脚都还够不到地面,可他身上的气场却摄人心魄,就连彼雷瑟这样的老油条在他面前都不敢耍什么花招。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安洛瑟让沙利叶损失了全部,你们为何会跟这种反复无常的人有生意来往。” 彼雷瑟懊悔的捏了捏眉心,又将烟斗里剩余的烟丝倒进了烟灰缸里。“我们不光和他,和旦朗也有生意往来,因为沙利叶大人坚持不碰他认为是下三滥的东西(黄赌毒),所以涉猎的范围一下就少了很多,我们与安洛瑟有黄水晶、深海寒冰、黑玛瑙的买卖,与旦朗操控赌马、赌球,这些要在不做就真的没有生意做了。” 前排那位打扮富态的女人适时的递过了一个金属烟盒,彼雷瑟这回冲她报以微笑。他点着烟继续说:“我们跟您可不一样,占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什么都不用做只管钱飞进口袋里来就行。” 比蒙偏过头去笑了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坐在这辆车里,是定期一枚小小的黑水晶条让我有这个权利的,嘿亲爱的。”前排的女人转过脸来,她的侧脸如同鹅卵石般光滑细腻,肩膀上的裘皮大衣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气味儿。“你今天花了多少。”那女人用食指点着嘴唇想了一会说:“你给我的都花光了,没细数。” “很好。”比蒙听到钱被花光显得很开心,然后低声对彼雷瑟说:“那是整整八十万金蛇,你还觉得这里是块肥肉吗?” 彼雷瑟被烟呛了一口,八十万金蛇?堆起来能有这女人两倍高,撒钱都要撒半天。 “我有联盟双子塔40层至42层的一家餐厅,还有努里阿达十几条的街区,或许能提供一个不错的机会。”比蒙盯着彼雷瑟说,蓝色冰川般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 见彼雷瑟愣住,他又补充道:“我只是想帮一下我的兄弟。” 彼雷瑟醒悟过来,比蒙说的是私酒,他已经知道了苏翰在干些什么。“您怎么会知道这个的?”彼雷瑟睁大眼睛问。 比蒙没有回答他,而是说:“我们每周至少要两百箱,如果这北方的烈酒卖得好,视情况而增加,只要他能拿得出来,价格会和雪原地区的一样,这笔买卖直至你们走出困境为止。” “运输方面我可以提供一个港口,我在贝陶克刚好有一个,卸货时能免去不少开支。” 他说完的两秒钟内,彼雷瑟已经快速过了遍利害。比蒙确实提供了一个看似极大的销路,实则他并不亏什么,即使他给出的价格跟实行禁酒的雪原地区一样高昂,这里的超高消费也能弥补差价,只是说他少赚了些而已。 “感谢您提供的帮助,我们会永远记得的。”彼雷瑟再次点头,他觉得不适宜去跟比蒙握手。他会同意是因为比蒙说免费提供港口卸货,也就是说只要运到了这边剩下的运输就不归他们管了,这是他同意的主要原因。 车子停靠在了尖晶角酒店的门口,石阶红地毯上,一位人类侍者上前为其开门。前面开车的司机递过来一大捧花束,比蒙抱着鲜花深吸了一口香气。彼雷瑟已经看到了一把三管复合枪掩藏在里面。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有头脑,不然也就离死不远了,就跟这上面的家伙一样。”比蒙捧着鲜花束跳下车去。沉默寡言的司机和那衣着华丽的女人紧跟在后。 彼雷瑟不是战斗型的恶魔,他摸了摸贴在肋间的短弯刀,摇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尖晶角酒店明亮的大厅内,五彩盘纹的大理石地板上映着四只恶魔快步疾走的身姿。柜台的女接待被走在最前面手捧鲜花的小男孩吸引住了,不光是他一头醒目的蓝发,她一直面露微笑目光紧随,但这四人看都没看她一眼。 电梯员礼貌的说了声晚上好,然后按下了21楼键。电梯中间不停径直的爬上了百米高空,透过玻璃向外望去,暮色像一块手帕般盖在了城市的上空,天上飘着绵绵细雨,远处的码头停了一排白色的私人游艇,长长的桅杆上偶尔停着几只飞累的海鸥。雾色朦胧的联盟双子塔顶端闪烁着红绿交替的信号灯,玻璃塔身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2140号套房所在的走廊,两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早已恭候多时,他们一人拿着一把消音冲锋枪,看到比蒙来时只用手压压帽子致意。 比蒙站到了套房门前,稍一抬手就像触发了一枚C4炸弹,木门轰的一声被火焰炸了个粉碎,燃着的木板碎片迸溅了整个客厅,嵌在墙上的铁质门把手已经被高温熔化了一半。 套房内顿时乱作一团,几个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比蒙一边走一边抖开了手中的玫瑰花束,他的小皮鞋踩在新鲜的玫瑰花瓣上咯吱作响。 紧接着其他人冲进来抬枪突突突的开始扫射,沙发靠枕棉絮四溅,酒瓶窗玻璃哗哗碎裂。来不及躲闪的人身上冒起了片片血雾,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一个从阳台冲过来的男人被比蒙的三管复合枪直接崩到了墙上,他的胸口处顿时红了大半。他怒吼一声身上开始泛出了熔岩的纹络,恶魔的身躯挣脱开了人类的外表。 比蒙伸开小手,冲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飙升,两股火焰龙卷摩擦对碰,疾烈的呼啸声要穿刺众人的耳膜,火焰中心内的玻璃制品被高温完全烤化。 飘渺的火焰终究还是不能与炎魔的力量相抗衡,炙热的滚滚岩浆很快湮没了那只炎狱恶魔,在其身后烧出了一个偌大的空洞。再一看那恶魔就只剩下两条腿站在地上,身体的其他部分全被高温岩浆卷走。 比蒙扛着枪走到了阳台上。护栏前,安洛瑟正端着酒杯不慌不忙。 比蒙冲他歪头微笑。 “HappyBirthday(轮回快乐)!” 第109章 最强领主 见到突然杀出来的比蒙,安洛瑟看上去不怎么惊讶。他端着酒杯站在毛毛细雨的的露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里充满了轻蔑与傲慢。 “怎么到了我的地方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呢,安洛瑟,怕我吃了你吗?”比蒙扛着把半米长的三管复合枪站到了他面前,木质的抛光枪柄上蒙了一层水汽。刚才他打出那颗子弹是步枪枪管里的,威力最大的霰弹枪子弹还在枪膛里没用。 “很抱歉你不请自入了,我的请柬还没来得及派送出去。”安洛瑟冷笑一声,明知故问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努里阿达——” “行了少说废话。”比蒙直接打断了他,垂下枪来漫不经心的问:“你在跟谁做交易,说出来留你个五分熟。” 这赤裸裸的挑衅让安洛瑟鼻子附近的肌肉一阵颤动,他手中淡红色的葡萄酒被渗出来的毒液侵染成了深紫色。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五分熟对一个幼齿来说还太早了些,容易造成消化不良,我建议你直接全熟就好了,或者干脆叫个儿童套餐,水果布丁奶油蘑菇汤之类的。”他喝了口已经化为猛毒的液体,面露古怪的微笑。 “沙利叶没跟你说起过远土的一句老话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没戏了,某人一定要让他死,但你不一样,冥府历代领主中最强的一位,黑珠之王,大炎魔比蒙,我想卡赞会亲自迎接你的加入。” “那就是没什么可说了?”雨点打在比蒙的脸上嘶嘶的响着,化成一缕缕的水蒸气弥散消失。 “我们向来就没什么话说!” 酒杯落地,毒液像王水般将阳台的地面腐蚀出一片白沫。 安洛瑟身后的羽翼呼啦一声张开,握紧了鹰般强有力的指爪向比蒙扑来。剧毒系恶魔身上的一切都是带毒的,哪怕被他们划伤一点,猛烈的混合毒素就会立刻蔓延至五脏六腑。中毒者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血管一点点黑化,对此却无能为力。 复合散弹枪硕大的枪口指着疾驰过来的恶魔。枪声响起,一百多粒钢珠从母弹中炸开,每一粒菱状钢珠击中后都是针眼小洞,出去时则会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安洛瑟向前收起羽翼以抵挡子弹,一百多粒钢珠打在上面只让它的几根黑色羽毛悠悠飘落。他再次撑开翅膀时暗自用了全力,不熟悉他招式的家伙很容易被此招击中,稀里糊涂的毒发身亡。 “毒羽!” 安洛瑟大喝一声,翅膀上的千根黑色羽毛像梭镖一样嗖嗖甩出,原本轻飘飘的羽毛竟带着钢铁一样的分量。 一对闪电状的弯角从比蒙的头顶冒出,巨大的炎魔身躯撑开了小小的人类之身,明亮的蓝色火焰直冲天际,他的双眼中尽是地狱烧不尽的熔炎。 一丝锐光,周遭的火焰向中心齐聚,一把冰蓝炎刃蓄势待发——比蒙以手刀之姿向前挥斩。 数百米长的环形猛火将整座尖晶角酒店拦腰斩断,19层至23层的钢化观景玻璃台被悉数震碎,炎刃的余烬一直扩散出很远才被雨水浇灭。 飞来的青黑羽毛被这火障焚的漆黑,转眼便只剩些许渣滓。哗的一声一股劲风弹开了这深邃的杀意,月下一黑影凌空翻转,躲开了刚刚的一记绝杀。 安洛瑟带着狰狞的狂笑俯冲下来,两手的倒钩利爪已成狩猎之势。急促的清鸣响过,爪尖深深的嵌入了比蒙的小臂,蝎蛰一样的刺痛感让他头上的蓝焰骤然收缩。 这是他愤怒时火山爆发前的预兆。 比蒙的大手一下反握住了安洛瑟的手腕,高温让他的皮肤起了一片红斑,他试图挣脱开这猎人的陷阱,但双翼不管如何扑闪都无济于事。比蒙仅凭单手的力量就能牢牢钳住他,哪怕是两个安洛瑟他也能制住。这就是炎魔压倒性的力量。 比蒙的尖牙之中喷吐着嘶嘶火星,他将安洛瑟拉到面前,缓慢而沉重的说:“我说过我会像杀鸡一样把你翅膀上的毛一根根拔掉。” 安洛瑟咬着牙关仰天长啸一声,用脚蹬住了比蒙魁梧的肩膀,像在拔出一根土下的根茎绵延万里的苍竹。 炎魔最强的武器便是炙热岩浆,金黄色的粘稠液体像刚刚出炉的钢水,滴溅在脚下的石料上熔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孔状蜂窝。 比蒙握紧右拳,身躯沟壑中的岩浆全部汇聚到了右边的手臂,那如公牛般强壮的小臂绷得结结实实。安洛瑟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惧之色,火光照映下豆粒大的汗珠慢慢滑落,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毒脉!” 火山喷发。 无数柄巨型长矛状的黑刺迸发开来,安洛瑟用尽了身体里的毒液,准备与比蒙来个鱼死网破。 比蒙聚于右拳的岩浆炸裂,这一记直拳的力道能有千百吨之重。毒液黑刺被喷涌而来的岩浆挡死,安洛瑟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冒烟的大洞,黑血簌簌流淌。 比蒙扔开了两眼无神的安洛瑟,他翅膀上的羽毛果然被烧的一根不剩。 等了片刻,见声音平息,跟随比蒙的女人才小心翼翼的迈过还未冷却的岩浆,她站在五米高的比蒙面前就跟个芭比娃娃一样。 “亲爱的……你的伪躯。”她战战兢兢的递过了盛放着伪躯的木盒。 躺在地上垂死的安洛瑟吐出一口黑血,看着刚刚的地狱魔物又变回了七八岁的可爱小男孩,艰难的挑起嘴角,癫狂的笑道:“X老婆时是不是感觉力不从心呢……” “咚”的一声巨响,安洛瑟恶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被比蒙整个砸进了地板中,面部的骨头向颅内凹陷,死状惨不忍睹。 比蒙路过女人时沉声说:“剩下的交给枯衣们来处理。” 女人乖乖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锈迹斑驳的银币。不知何时阴霾的天空中飘满了白色的魅影,这些身材高大带着诡异面具的枯衣自由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中丝毫不受影响。 她将钱币掷出,随着叮当落地的清脆声响,原本安静的魅影一下变得躁动不安,就像嗅到了血迹的鲨鱼,铺天盖地的白袍魔物从夜色中尖叫着涌现。 比蒙的身后浮现出一片人形白雾,且雾气越来越浓。几个高大飘渺的枯衣正逐个现身。他们各个手持巨刃头戴面具,那面具雕琢的荒诞而又诡异,身披巨大的白色罩袍,衣摆处像正烧着的白色烈焰,他们的身体腐朽露出节节白骨,对着比蒙俯下了高大的身躯。 “萨哈路卡(找到他们)!”比蒙怒目而视命令道。 彼雷瑟在客厅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了一眼,听到比蒙的命令后急忙制止住了正欲隐遁而去的枯衣。他知道比蒙要对安洛瑟的公爵们下手,那位美丽动人的女公爵在觐见时曾跟他上过床,彼雷瑟不想看着她就这么为安洛瑟陪葬。 “先等等,比蒙大人。”他一边拦着枯衣一边喊道。“既然安洛瑟已经步入轮回,他在冥府的领地总得有人打理才是,不然他那条冥河无人管理,时间长了又有一堆麻烦,到最后还得我们出面。” 比蒙现在身重剧毒,不想为这种小事情操心,晕晕沉沉的说:“你看着办好了……过来扶我一把亲爱的,我有点走不动了。” 第110章 勾兑难题 天光微弱,冰冷的灰色大雨泼洒在砂石小路被踩得凌乱的冰雪上,四散的积雪点缀着庭院里盘根交错的干枯荆棘。 雨点稀稀沥沥的打在门窗上。车库内,一股令人愉悦的芳香四散开来。 苏翰站在蒸馏器前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火候。锅里的东西必须精确加热到80℃,温度不可再高。这也是花蜜酒精的近似沸点。高压锅加热时,乙醇转变成乙醇蒸汽,通过冷凝管进行冷却。得到的液体滴入地板上的静置桶中,这就是酿好的私酒。 背后的路易斯正拿着棉布布条,将车库门的丝丝缝缝都用棉布堵住,以免有寒风吹进来影响室内气温。 煮熟捣碎成泥状的凛冬花发酵需要一个恒定的环境温度,一个阴凉避光的空间,后者很好满足,塔兰经常连续十几天不见阳光。倒是前者又让苏翰花了三百金蛇,他们又购来暖炉和暖气,将车库内的温度控制在21℃左右。 “你去看看锅里的花瓣煮熟了没。”苏翰两眼盯着冷凝管说。 “忙着的,你不会去看看么。”路易斯搬着里面咣咣当当的橡木酒桶说。 “嘿!”苏翰转身两眼一瞪,带着土地主来收租的刁蛮眼神说:“感情花的不是我的钱对吧,你个打工的哪来那么多屁话。”之前的一切开销都是苏翰垫付的,路易斯一个子儿都没出,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的没钱。 路易斯放好酒桶后长叹口气。“恶毒的资本家,还是无产阶级****的马克思主义好。” “你还扯个马克思鬼大头啊,花瓣都要被煮烂了,那可是我们的最后一包。”苏翰催促道。路易斯不服气的哼哼着拿起木勺搅拌均匀。 在进行发酵步骤前,所有的凛冬花都要和糖块一起被煮成糊状,出锅冷却后再加入干酵母,放入500升的发酵桶中静待时日。酵母代谢产生糖和蜜乳碳水化合物时,发酵就开始了,酒会慢慢产出。 “嗨,你跟那姑娘怎么样了。”路易斯一边搅拌着花瓣一边挤眉弄眼道。 苏翰知道他说的是谁,撇撇嘴说:“没怎么样,我感觉出嘉洛赫有些敌视我,不光是她,其他的暗精灵也都一样,可能是因为我跟埃文走得太近了。” “你可是救了她的命呀,怎么就没下文了吗?”路易斯不敢相信。 “如果是跟莱嘉夫人那样的精灵我会考虑,但暗精灵的话我想还是算了,每次一看到她的脸我就觉得怪怪的。”苏翰坦承嘉洛赫确实漂亮,但那仅仅是在暗精灵的眼中。 路易斯捧着纸包的糖块撒进高压锅里,说:“今晚我们的第一批花蜜酒就静置好了,要不要开个狂欢派对庆祝一下?” 此话一出苏翰感觉有只傻驴在嗷嗷直叫,藏都来不及你还要开派对告诉别人自己有酒?他知道路易斯是开玩笑的,但这家伙开起玩笑总要说得跟真的一样。“行啊,你把这十里八乡的学员们都请来呗,就说我们这有好酒好肉,最好再知会罗伊一声。” 路易斯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沉,拿起一瓶还未贴标签的酒说:“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来了,是如何勾兑。” “拿饮用水灌一下不就完了?一比三来兑。” “哪有那么简单。”路易斯拽着马尾叹了声气。“你这样拿水兑出来的能喝吗?要用到香精和酒精,最后才是水,但是其中的配比都是独家秘方,我也不知道啊。” 苏翰就知道总是要出点篓子,他问:“那你去年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个伙伴搞定的,他懂这些。” 苏翰闭上眼睛摸索着下巴说:“你不是说你在拜伯里的酒坊干过学徒么,怎么会不知道,你被你师傅逐出师门没有得到真传?” “不是这个原因。”路易斯摇摇头。“那年德国鬼子打得正凶,虎式坦克横扫欧洲,我就去报名参战了,制酒只学了点皮毛。” “那你也敢硬充狗尾巴军师,在这瞎指挥?”苏翰气愤的一拍桌子。 “其实勾兑之前的流程我们都没做错,反而做的相当完美,就算直接拿去卖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度数太高就限制了卖的数量,勾兑下来后度数降低、口感更好、销量变多、金蛇滚滚、成为富豪,然后我就可以正式迎娶一位漂亮的妻子,远离战火喧嚣。”路易斯的美好未来好像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个道理苏翰还是明白的,勾兑是非常必要的一环。他们已经做了将近500升花蜜酒,还有300升处于发酵阶段,如果直接拿去卖会亏损近四五百瓶,一瓶按雪原超高的价格来算怎么也得120金蛇,这笔损失他是承受不起的。 “要不然我就来尝试着来勾兑一下?虽然口味可能差了点,但总比没有强。”路易斯说。 苏翰立刻否定,关掉火后他坐到了木桌上,蹙眉说道:“宁可就这样卖也不能乱勾兑,影响了口感就没人要了,你知道塔兰这些有钱的贵族学员是不在乎那几十个金蛇的,他们更注重口感,因为他们平常喝的都是高档酒品,所以我们一定要保证质量。” 路易斯也坐到了桌子上思考起解决方法,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地面。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库门上,庭院里的枯枝败草在沙沙摇晃。温暖的库房里异常安静,苏翰几乎能听到发酵桶里的花瓣正被酵母菌分解成糖。 距离冬幕节还有二十六个转日,冬幕节是雪原地区迎接冬季到来的盛大狂欢,起源于北方,但南方地区同样也会庆祝,例如每年在茜利姆斯举办的冰雕展。 想到茜利姆斯时苏翰又记起了姬恩和多兰蒂,那个小家伙一定快要等不及了。 到了冬幕节那天整个北方都会放长假来庆祝节日。那时出海的渔夫、矿上的工人、白森林场的伐木工、发电厂里的员工等都会在家休息,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卖酒的好机会,合家团圆时少了酒来助兴怎么能行。 苏翰考虑的正是这点。现在时间紧迫,接下来他们还要找场地、招劳力,如果因为无法勾兑而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那就相当于白白失去了几十万金蛇。 花再多的钱苏翰也不含糊,他心疼的是浪费和白白失去,那怕一个金蛇都要起到它应有的价值。 到底什么样的家伙会精通制酒流程呢?苏翰反复的问自己。这可是个极其困难的事情,这家伙得像路易斯一样有丰富的人生经历。 那他应该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才对,并且要懂得很多,要连酿私酒这种冷门的知识都会。想到这苏翰不禁怀念起了Google和百度百科,以前每当他有问题时这两个贴心的工具总会给予他最大的帮助,无论他的问题有多傻瓜有多幼稚,他总能在这两个平台上找到答案。 因为世界上早就有人先想到了这个傻瓜的问题。 苏翰的思绪一阵飞转,睁开眼睛露齿一笑,纵身一跃跳下桌来。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家伙,是比Google和百度百科更厉害的存在,这世上应该没有他不知道的答案。 路易斯困惑的看着苏翰跑上了楼梯。 第111章 E—贝丽塔 苏翰想到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一位隐藏室友,娅尔薇特的高阶灵——“E—贝丽塔。” 这位大名鼎鼎的战斗系高阶灵是娅尔薇特八岁时获得的生日礼物,由西国二十三位铸灵师联名为其打造,阵容可谓豪到爆炸。 “贝丽塔”是个代号,她的真实姓名已经被时间所淡忘。人们只知道其生前是一位著名的神经学女工程师,负责研发机器人的脸谱识别系统。为了能更好的模拟搭建人脑中复杂的神经网路,这位女工程师毅然决定将自己作为首个试验品。 因为一个人的思想感情是最为复杂的模块,机器人可以明白走路、跑步、跳跃、攻击等硬性行为模式,但要它们理解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和复杂心思就不是用机器语言或者人工编译能做到的了。 所以克服这一难题的有效方法是,直接复制一个人类完整的思想感情模块到机器人里面去。 由于这一创举实属先列,谁也不敢保证安全问题。当数据线和电极刺入大脑皮层后,会给提供思想感情的人带来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就当项目进行不下去时,这位勇敢的女工程师将自己的一头秀发减掉,自愿成为了首个试验品。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她失败了,并且电流破坏了她的大脑造成了脑死亡。 一位伟大的神经学工程师就此陨落。正当她的同事为此意外懊悔万分捶胸顿足时,原本安静的躺在试验台上的机器人坐了起来,它慢慢走到了女工程师的遗体旁,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由于只复制了思想感情模块,记忆并没有被复制,所以它不认得面前这位死去的人类是谁。 但是它会哭泣,一滴导气管冷凝成的眼泪落在了女工程师的遗体旁。 实验成功了。 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思想成功植入机器的先例。伊贝丽塔成了她的名字,她被赋予了科学界中最强的矛和最坚的盾,所有尖端科技汇聚一身。贝丽塔这个名字前的大写字母“E”就是最好的象征(遂隐去了伊),这是第Ⅴ代战斗用负载机械的意思。 百分之九十五的高阶灵生平事迹都被《铸灵师的一段历史》记录在案。那本书苏翰早早的就读完了,这本书上记载了很多有趣的高阶灵,只是每位寄主原则上只能拥有一位,要问原因是为什么,书上用了一个极其恰当的比喻。 “你现在的对象同意你另外找个小三一起住吗?如果他(她)同意,那么你就可以拥有第二位高阶灵了。” 高阶灵们也是有思想的,这种傻瓜性的问题问都不用问。要获取第二位高阶灵只能先舍弃前一位,因为没有哪个正房愿意和小三共享一个寄主。 苏翰搓着手局促不安的来到了客厅。娅尔薇特正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看电视,就和苏铭一样她也喜欢看那些咋咋呼呼的综艺节目。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无聊的泥潭摔跤比赛,当红女星暗精灵瓦拉蕾娅的加入为电视栏目吸金不少。 勾兑酒水这件事情的操作难度不是在贝丽塔身上,而是在于娅尔薇特。苏翰极不擅长与这种头脑敏锐之间的关系又很铁的女孩子打交道,苏铭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们好像自带一个减益光环,苏翰与她们过招周旋时都像磕了脑残片一样,与这些女孩子打交道他每次都得吃点小亏。 娅尔薇特正嚼着鲜鱼干,草秆一样的叼在嘴里痞气十足,她转过头来一脸超不爽的问:“你鬼鬼祟祟的站在我后面干嘛,不去你的车库酿马尿吗?” 即使被说成是酿马尿苏翰也面露微笑,他笑得连自己都觉得瘆得慌,慢慢悠悠的靠了过去说:“我们出了点小意外。” “噢。”娅尔薇特随口答应一声继续看电视。 苏翰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来。娅尔薇特依旧叼着鲜鱼干看电视,对于他的长吁短叹完全没有好奇的意思。 这个干物大皇女,每天就知道躺在沙发上吃吃睡睡叼鲜鱼干,不懂民间疾苦。苏翰心里一阵不爽,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阿尔薇。”现在他们都这样称呼她,苏翰直接说道:“我要借E—贝丽塔用一下。” “E—贝丽塔又不是充气娃娃,你想用就用么。”娅尔薇特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苏翰掩面叹息。“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开污了行不行,现在我真的需要E—贝丽塔的帮助。” 娅尔薇特眉头一皱,抽出纸巾擦擦油乎乎的嘴说:“冻石镇的妓nv都很便宜的,一个金蛇她们就愿意陪你一整晚上,只不过都是年轻的人类女孩,没有恶魔,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天啊,苏翰掩面想转身就走。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借E—贝丽塔要干什么?” 苏翰老老实实的解释道:“我们在制酒上遇到了一个技术难关,所以想请E—贝丽塔指点迷津,我想她一身未来黑科技一定能帮到我们的。” “借你可以。”娅尔薇特痛快答应下来,仰头望着苏翰说:“但这是笔交易,你总要拿点什么东西出来。” 苏翰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面露难色道:“我他么身无分文了快,还有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呐!不信你瞧!”苏翰一拉口袋,里面真的是一个铁币都没有。“说,你想要什么吧。” “你的戒指。” 短短四个字让苏翰心里咯噔一下,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夏洛特。 “你想要……我的戒指?”他不确定的重复一遍。 “我不是要,只是好奇想拿来看一看,我以前好像见过你手上戴的那枚章戒。”娅尔薇特的目光落在苏翰的手上,眼睛里透出一股狡猾的玩味之意。 “就在我外曾祖父的遗物中,我确信造型这么独特的戒指世上不会有第二枚存在。” 苏翰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夏洛特不满的闹起了起床气。 黄金章戒「辛普尼尔」是他最喜欢的一枚至尊之戒,戴上后可以远离遗忘之海,妈妈再也不用我的学习了。 娅尔薇特的外曾祖父?外曾祖父?对于亲属关系称谓一塌糊涂的苏翰完全不知道她指代的是谁。 “你的外曾祖父是……” “乌尤大帝。” 苏翰立扑,乌尤大帝……他以前就觉得这五枚戒指来路不明,肯定是他上辈子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四处搜刮来的,这下好了,人家失主的后代找上门来了。 “这就是个普通戒指而已嘛,这有什么好看的。”他用戴戒指的左手摸了摸后脑勺,想让它尽量离开娅尔薇特的视线。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如果你撒谎我会看得出来,那么E—贝丽塔就免谈了。”娅尔薇特说。 在苏翰来塔兰前,歌普莎和彼雷瑟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将冥府领主的事情说出来,因为现在就算在西国也不安全了,艾斯帕得刺客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任意一个地方。 现在娅尔薇特又从戒指上看出端倪,他一时没考虑到该如何回答她的最佳对策。 “就算你身份特殊那有我特殊吗?”这句装B满分的话还好是娅尔薇特一个女孩子说的,她疯疯癫癫众人皆知,要是换成男生这么装B早给人打死了。“我都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们了,你还畏手畏脚的干什么?” 苏翰听后默默的摘下了章戒,又从一侧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三枚至尊之戒,「翡莉蓝星」「伊姆拉之握」和「戈努玛斯」。 娅尔薇特看到这些一一摆在桌上时,眼睛里明显有了一阵波澜。 “五枚至尊之戒好像还少了一枚。”她只看不碰的欣赏着四枚戒指。 “我把它放在了一个需要它的人那里。”苏翰摸着额头说。 娅尔薇特嘴上挂笑,盯着他来回闪躲的眼睛说:“在传说中,冥府的某一位恶魔从地狱极渊中找到了德希嘉遗落凡尘的左眼。以八千万金蛇的代价从拍卖行买到了奥斯兰帝国的开国之宝,翡莉蓝星,那时候的八千万可真不是个小数目。从某一位巨人的坟冢里找到了能扭转生死的伊姆拉之握,这起古墓盗窃案至今未破。斩杀了危害人间的地狱魔君,戈努玛斯,从他手中夺来了领主之位。还有这件趁着奥斯兰帝国分崩离析之际,从我外曾祖父手里偷来的继承者之戒,辛普尼尔,苏翰,或者我要叫你,沙利叶。” 快30W字了,感觉要写点什么 每天看着留言区的差评如潮,作者是实在没什么勇气点开这本小说的版面了。每天写好后只敢登陆后台,悄咪咪粘贴复制,完成后就关掉前往漓江塔,虽然小说写得不好,但我的半蔵贼6呀【滑稽】。 看着留言区,除了说乱就是说人名多,文字表达不清晰,主角全程无尿点,不爽不无敌,特么垃圾文磨磨唧唧,讲了个屁的故事嘞,有的干脆直接回垃圾,还有一哥们发了那么多字说模仿龙族真特么垃圾文…… 作者总结后感觉书评就俩字,辣鸡,辣鸡,还是辣鸡,这特么辣鸡。 其实这个故事讲得不是什么西国和奥斯兰帝国的战争【滑稽】,什么四纪元历史上古之战都是为了让故事看起来高大上的噱头【滑稽】,剥丝抽茧后—— 这只是简简单单四位小伙伴一起组队冒险的故事而已。 三位小伙伴的现实原型都取自作者大学里的好朋友。 “周之川”是个武侠迷,很少和作者一起撸啊撸,只知道玩他的武侠RPG,《天涯明月刀》《天下3》等,一生痴迷金庸古龙,最喜欢的人物是楚留香,所以小说里的周之川就是这样一个画风清奇时不时蹦出几句诗词的家伙。 “路易斯”是作者打一款叫《激战2》的老游戏时认识的,当时在天空网花了88RMB买的鸡和马,天天跟“路易斯”同学打那个冰天雪地的副本(时间太久忘记了名字),爆什么德玛西亚套装,作者天天跟这位二次元神经病欢快的不行。 “娅尔薇特”可以说是还原度最高的一个人了,现实里的娅尔薇特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头发凌乱但颜值不低,污到爆炸但人见人爱【滑稽】。 所以…… 毕业了。 大家收拾收拾吃顿饭,然后各奔东西了。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偶尔发个段子相互污一下,就表示我还活着吧。 这篇辣鸡小说就是为了祭奠下逝去的美好生活。 说故事乱的毛病作者还可以适当更改下,把视角尽量稳定在所谓的主角身上,那为何非得这么写?大概是前段日子作者中了权游的毒吧,也想模仿人家马丁大大来个帅气的POV写法,试了试毒果断放弃了。所以后面的篇章不会像第一篇那样看着乱了。 至于语言组织表述不清、看着特别扭的问题,可能是口语化严重了些,谁叫作者平时跟朋友讲话就这个调调呢。 但说人名多真的是容作者做一个悲伤的表情,每个人物都是精心(花了十秒钟)构思出来的,出现的人物也没法删除。不然剧情就变了。 如果能上架就算哭鼻子抹泪感言了吧~~ 妈的!我看谁敢跟我抢半蔵! 第112章 塔兰最强小分队(上) (感谢MrFine的1000打赏,感觉又浑身充满干劲了呢!) 苏翰一早就知道他的事情是隐瞒不住精明的室友的,时间久了早晚都会被发现。 但实际上也无所谓,他不认为艾斯帕得刺客会翻越千山万水的来行刺自己,他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从没有向外人吐露过半个字,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只恶魔。再说娅尔薇特又是自己人,考量一番后,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实际情况告诉了她。 当他讲到秦染的事情时,娅尔薇特先是震惊了老半天,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伊利昂是安婕女王在奥斯兰帝国生下的巨人王子,本应是由他来继承王位,安婕女王摄政。但大将卡赞早已预谋在乌尤大帝死后用武力篡位,并积极拉拢各路大臣收买人心。 两百多年前的某天夜里卡赞发动了政变。伊利昂就是在那天晚上与安婕女王走散的,由于当时的情况紧急万分,安婕女王只得忍住悲伤先行跨越凶海。谁也不曾想过,两百年后,伊利昂竟还活着,并且在远土世界长大成人。 当娅尔薇特问苏翰她的王兄是怎样一个人时,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之后他便带着全副武装的贝丽塔来到了车库里,或者说是他跟在贝丽塔后面。面对这个不笑不说话的半机器人苏翰感到一阵困惑。 不是说被赋予了情感系统了吗?怎么给人的感觉还是个铁疙瘩呢? 贝丽塔确确实实被赋予了思想情感模块,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苏翰冷冰冰的。之前她曾差点干掉一代冥府领主,幸好当时苏翰飞得有够快,不然就要被她烧成炉渣了。 当路易斯看到贝丽塔下来时立刻就明白了苏翰的意图,他赞许的点着头说:“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家伙呢。”当他再次看向手持机械刀具面无表情的贝丽塔时,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住了,心说这是要来砸场子的还是怎么着。 “贝丽塔小姐,我们酿好的成品酒就放在橡木桶里。”苏翰站在她身后温柔的说道,同时在向路易斯使眼色让他赶紧搬过来。 当三大桶成品花蜜酒摆在他们面前时,凛冬花独特的芬芳直钻人的鼻子。苏翰相信只要能勾兑完美,这种独家生产酒品绝对会大卖的。 路易斯恭恭敬敬的递过了一只木碗,想请贝丽塔先尝试一下。 “哗”的一声,机械刀具将橡木桶拦腰斩断,掀起的微风让拿着碗的路易斯一阵凌乱。 整整半桶花蜜酒倾洒在了地上,带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蜜香。贝丽塔舔了舔沾附着蜜酒的刀具,平调的声音通过内置语音系统传出。 “热量,120kcal(千卡),蛋白质4.9克,饱和脂肪2.4克,胆固醇0.9克,糖分27克,水分50克,酒精含量百分之二十,富含对人体有益的18种氨基酸,VB1VB2VC等多种维生素,铁、磷、钙等微量元素及酶类活性物质。”她精准无误的报出了营养成分表,精确的像是从化学实验室里分析出来的一样。 苏翰听她说完后笑得快合不拢嘴了。贝丽塔不愧是集成人类智慧结晶的产物,光她身上那套可变形的外挂式飞行翼就能代表镜世界的最高科技水平,让她来做这种事情简直是大材小用。 苏翰的小心思被夏洛特看的一清二楚,她又开始在映射世界里乱发脾气了,开始酸溜溜的嘲笑苏翰。对此苏翰也能给予充分理解,因为演员们的嫉妒心理是很强的,她们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女一号位置被其他人所取代。 贝丽塔走向了发酵桶,顺便拿起了一瓶装好的蜜酒。 “凛冬花酿制的酒类最佳口感是酒精含量百分之六,煮沸后饮用更佳,需要六比二比四调配,我只演示一遍。”她又挥手一爪,半个发酵桶倾倒在地,酒水簌簌流下,那里面盛放的是发酵未完全酒精度数较低的蜜酒。 她这绝逼是故意哒! 明明可以正常打开发酵桶,她偏偏要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苏翰在后面充满怨念的看着她,他有些明白了贝丽塔为何能成为娅尔薇特的高阶灵,因为这俩人的行为习惯臭味相投,一个比一个蛮横。 当贝丽塔一甩粉色秀发转过头时,苏翰和路易斯立马笑脸相迎。 贝丽塔站到桌前,玻璃眼罩上传来了数据计算的哔哔声,两把机械刀具自动缩进了凹槽内,就像金刚狼用完了利爪再收回来一样。 她的两只手忽然动了起来,快得风卷残云令人猝不及防,她只用了三秒钟便调配好了酒精含量百分之六的花蜜酒。桌上盛放着香精、清水、低度蜜酒、酒精的三个玻璃容器忽的消失然后忽的出现,快到像是娅尔薇特摇骰子那样“哗哗哗”一连串的幻影。然后桌子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三瓶装配好的酒水。 她这绝逼又是故意哒! 苏翰有些忍无可忍了,她动作故意这么快好让他们看不清楚。当他想叫住贝丽塔时,她再次一甩拖地卷发,径直的走上了楼去。 “唉席巴,她故意整我们。”苏翰恶狠狠的说道。 “已经不错了,你究竟是怎么说服阿尔薇帮你的?”在路易斯看来这根本是个不可能事件。 “一笔肮脏的交易。”苏翰说。“你刚才究竟看清楚了没有?” 路易斯露着小牙得意一笑。“当然看清楚了,你不知道我有个绰号叫‘深红之瞳’吗?我之前没给你说起过?哦对,我确实没有,因为这不是新航路上的人给我取的,是德国人,当年我一把莫辛-纳甘——” “现在我们要立刻开始筹备人员和场地,准备扩大生产规模。”苏翰习以为常的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看着他说:“关于场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隐蔽性和安全性要放在第一位。” 路易斯又恢复了理智,昂着头闭目沉思道:“冻石镇和塔兰镇中心倒是有不少的空库房,那里是屯放该死的大背鲛鱼的,因为快到休渔期了,所以现在就一直闲置着,只是那里的条件不太适合做私酒用,人来人往安全性太差,租金价格也过高。” 苏翰顺手拿起了一只杯子,倒上了刚刚调配好的花蜜酒,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大有不同,只要能量产这东西,他几乎能看到金蛇在围着他跳舞。 “场地要不被发现……还要偏僻……还要便宜……”他突然惊醒。 “喂!” 苏翰不放心的看着路易斯,又问一遍:“你刚才到底有没有看清啊?” 第113章 塔兰最强小分队(中) 翌日清晨,白森的雾气还未散尽,四十位学员便只穿单衣开始了每天的魔鬼晨训。 晨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负重越野,每人一把3.3千克重的制式突击步枪,外加18公斤重的迷彩野战背包。人类五公里越野17分钟达标。其余族类同样是五公里的距离,但要7分钟内跑完。 单按速度来讲血裔无疑是最快的种族,但他们的耐力明显不足。要这样以每秒11米的速度跑完全程非常艰难,相当于人类一直极限冲刺完5000米的距离。像路易斯这样敏捷的血裔还只是勉强达标,其他人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晨训中的偷懒耍滑者比比皆是:有熟悉白森地形不会迷路的学员就抄近道,有些血裔会乔装打扮混在人类学员之中,有些体质较差的女孩会千方百计的申请病假,什么脚踝扭伤、感冒头疼、例假恶心……只要有点小病她们就会烦到艾丽娅吐血为止。 夜幕下的森林边缘一片寂静,晨曦还蜷缩在云层之上。月光倾洒,暗影幢幢,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山脊密林遍布,丘陵缓缓下降、直至河床。地势越低,潮湿的雾气越浓,矮树丛也越见稀疏。 “快跟上!后面的!”领队的血裔大声吼道,回头望去,后面的人跑得已经歪歪扭扭上气不接下气。 路易斯勉强还能撑着。苏翰和娅尔薇特等人已经要歇菜了。 “妈的、我是人类啊你们搞错了!”苏翰脸色泛白的抗议道,结果就是冷气灌进肺部引来一阵刺痛,他喘着粗气不甘心的说:“我也要去跑17分钟的!” 旁边的娅尔薇特还在咬牙坚持,她的速度已经降到了六米每秒。“那些精灵、他们不会累吗?”他们这一队人中只有暗精灵能稳稳的跟上领队的速度,踩踏着溪流边湿软的芦苇泽沼,擦拭锃亮的反曲弓背在身后。 “不达标者领不到早餐!”领队的血裔又威胁众人,不过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因为今天是上连课,早上第一节是阿斯汀的战术配置,他要求晨训完后直接集结在白森入口。 现在他们已经进修到了复杂难懂的军用地图部分,按阿斯汀的的话说即使傻瓜式导航已经普及,他们也必须掌握如何查看、抽象绘制纸质版的军用地图,他认为这在实际战斗中非常必要。 今天他们就将学习如何描绘白森地区的地貌,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同伴地点坐标在哪里,类似于拿着树杈在沙地里头比划那样,有可能随便几块小石头就代表一片山峦,几把草代表树林,划出一道沟壑就代表河流。 待他们跑到白森入口的营地时,天已蒙蒙亮,众人原本期待有顿丰盛可口的早餐为他们接风,哪想营地里只有菜叶稀粥和火山鱼面包。两个肥肥胖胖的家伙正坐在篝火旁抽烟,见众人来时才开始慢吞吞的拿勺子分发煮成糊状的米粥。 这回不光是苏翰对后勤部的服务不满了,众人见阿斯汀率领的人类学员还没到达,纷纷对这双胞胎胖哥俩发难。 因为陆战部平时就饱受后勤部“黑暗料理”的迫害,每当这些吃得胖乎乎的混蛋有了新点子,倒霉的就是试毒的陆战部学员,什么野菜根炖骨头,油炸蜜蜂,油炸毛蜘蛛,火山鱼果冻……吃得他们早就想拔枪了。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围了上去,一个人类学员拿着碗气势汹汹的站到了他们面前,当着他们的面将飘着菜叶的米粥倒进了篝火里。 “别再拿你们自己吃的猪食糊弄我们,你们在塔兰就只学会做这玩意儿吗?”他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然后朝他们开来的越野车大步走去。 那位肥肥胖胖的厨师长急忙伸手挡住了他,睁大眼睛说:“你不能擅自动我们的车子,那里面有重要的补给品。” 围着他的血裔和人类立即哄堂大笑,他的话真是愚蠢到家了。路易斯站在人群里坏笑着起哄道:“你带着重要补给这种情报下次最好慢点讲,可以让你再多活一会儿。” 有个黑发的人类女孩上前拍了拍他肉肉的肚腩,嘲笑道:“原来车里面是补给啊,那我们可要谢谢你了。”然后她狠狠的扭了一把他肚子上的赘肉,疼的他哀嚎一声。 双胞胎弟弟见状焦急的喊道:“不行不行!那是中午和晚上才能吃的!每个人都有严格的定量!”但他一瞅四周已经恶疯了的群狼,目光便立刻低垂下去,看着自己的军靴小声咕哝道:“每个人严格定量……” 众人没再搭理这对双胞胎,与他们擦肩而过嬉笑着散去,还不时的喊出几句挑衅的话来。 “我看是你俩要严格定量了,肥猪。”“吃这泔水他妈我还不如就地挖两只虫子吃,哈哈!”“后勤部的家伙真都是猪脑子。” …… 饿疯了的学员们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整整十二箱的野战罐头和三箱压缩干粮。 这种铁皮罐头是精心搭配的军需用品,里面的精盐、植物油、白砂糖、后腿肉等高能量补充一样不少。 苏翰和娅尔薇特就地坐在了一棵松针树下,拿起匕首就撬肉冻罐头,也不管低温在上面形成的厚厚一层油脂,摘了两片湿漉漉的叶子,胡乱擦了擦刀身就开始狼吞虎咽。 路易斯不吃这些所以替他们打来了两瓶冰冷的溪水。苏翰道了声谢将消毒片放进钢瓶中使劲晃了晃,就着砂砾一般粗糙的压缩干粮灌进肚中,他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嘉洛赫正咬着自己的饼干和罐头肉在树上望风,只过了短短二十天她就活蹦乱跳了,精灵的体质的确异于常人。 她从树上随手丢下来一包绿叶包裹的碎饼干,冲苏翰喊道:“家乡寄来的,味道还不错,快点吃呀!我看到阿斯汀带着队伍过来了!” “他还有多远?”苏翰挑开缠着绿叶的细线,里面包裹的是小点心般的块状饼干,他跟娅尔薇特一人一半大把大把的往嘴里猛塞。 “不出五分钟!”嘉洛赫把手放在嘴里吹了声嘹亮的口哨,警告营地里的人都抓紧时间。 本来还靠着树干悠哉悠哉的路易斯一把攥干净了剩下的血袋,手忙脚乱的将袋子塞进背包里,他哆哆嗦嗦的喊道:“千万不能让阿斯汀看到这些!赶紧把罐头和干粮收好!” 营地里的学员没有比现在更配合的时刻了,有的人在往溪水里倒菜叶米粥,有的人在恐吓那倒霉的胖哥俩不许将此事说出去,有的人则拿刀将成筐成筐的火山鱼面包剁碎了,然后一把把的往白森里撒。倒是那些铁皮罐头大家堆积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谁带着手榴弹?”一位学员极具创意性的询问众人。苏翰暗笑这家伙真是狗急跳墙。 “还手榴弹,子弹都是空包弹。”娅尔薇特白了他一眼。 “那赶紧往周围扔吧!被发现就死定了!”有个女生焦急的催促道。 娅尔薇特用手沾了沾还没吃完的肉罐头,摇摇头说:“以阿斯汀的嗅觉隔着两百米都能闻到。” 阿斯汀·瓦尔齐是个极其变态的家伙,虽然他是个人类,但在学员们心中他比大妖怪还恐怖,压倒性的实力外加狼狗般的敏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正当大家伙急得头皮发麻时,人群外围忽的一声一股黑炎熊熊窜起。 学员们一一回头,看见苏翰正握着柄附着了黑炎的长矛,带着惊叹声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时,白森的入口方向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呜咽声,让神经紧绷到极点的众人一下抬起了手中的枪械。 “救命……救命、救救我……” 第114章 塔兰最强小分队(下) 树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跄着冲了出来,两眼一翻直接扑倒在地,像只虾一样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林子里的猎户。他穿着防雨冲锋衣,肩上挎着一把老旧过时的步枪,腰上缠着的子弹看上去也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是自己用机床一颗颗冲压出来的,安全质量完全没有保障。 几位学员收起枪上前营救,苏翰也跟在后面。他们以为是枪械炸膛或者走火导致的意外,因为长时间使用这种劣质的民仿军械很容易引发事故。但大多数猎户的枪都是通过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加上塔兰对枪械管理松散,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有一两条枪。 这位躺在地上的猎人大叔还在不断呻吟:“救命……救……救……” 两位医务官立即将他翻过身来,用匕首划开他的衣服,然后用清水将伤口附近的血污冲洗干净。苏翰听到一个女孩奇怪的说:“这不是枪伤,是某种——” “抓痕。”她的同伴替她说道,轻轻抚摸了一下猎人肚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也不是抓痕,是刀伤。” 她们取出医用针线开始为其缝合伤口,期间这位猎人一直在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大部分的学员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暂时死不了了。”医务官女孩肯定的说道,拿起钳子剪掉了多余的细线。 “他好像一直在说什么。”苏翰这半天一直在试图听清猎人的低语。 路易斯蹲下身把耳朵凑到猎人跟前,皱着眉头呢喃道:“他在说……” 听了两秒钟后他的眼睛和嘴巴一同张大,苏翰还从没见过路易斯有这般恐惧的表情。 “他在说蛇妖!!” 一听是蛇妖围着猎人的学员像被马蜂蛰了一道,立刻向后退出十几米远。刚才还在淡定缝合伤口的两位医务官尖叫一声,看着手上沾附的鲜血一下瘫倒在地。其他学员则像是躲T病毒一样的躲着她们,生怕自己被她们感染似的。 他们之所以如此恐慌,是因为在不久前他们还刚为阿斯汀写过一篇有关蛇妖的论文。 蛇妖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妖怪,身高三至四米,身长可达十余米,属于远古级妖怪,远古级妖怪大都会使用一些独特的邪术,不属于炼金和密言术的范畴。蛇妖最令人胆寒的地方就是她们的毒液,不同于雪妖这种小喽啰级别的妖怪,她们的毒碰到就死不需要通过伤口扩散,并且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在古代被蛇妖杀死的人和牲畜都是一把火烧掉尸体以免祸及他人。也难怪这两位医务官会瞬间崩溃。 短短五秒钟内,方圆二十米已经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没有人敢再靠近那位猎人半步。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前方一动没动的苏翰身上,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竟然不跑。 苏翰转过身来,看着一众学员们露出了黑人问号脸的表情。 “这大叔要是沾毒了还能跑到这里来求救?蛇毒一分钟内就能让人体器官衰竭,你们再看看这俩妹子,她们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所以根本没有挂毒。” 刚才路易斯喊出蛇妖时他也被吓了一跳,但细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根本没事。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阿斯汀来了,这让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阿斯汀穿着短衣短裤大步走来,一头个性的脏辫甩来甩去,他的个头不高但同时撂倒两位血裔简直不要太轻松。 “谁在前面躺着的?”他站到苏翰身边问。 “一个从白森里跑出来的猎人,浑身是血神志不清,他称自己遭遇了蛇妖的袭击。”苏翰回道。 阿斯汀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车上找担架救人。“蛇妖?”阿斯汀显然也不相信。“这个季节哪有什么蛇妖,你们几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不快去抬人!” 几个男生面露难色:“大家伙都说有蛇毒……” 阿斯汀恼火的吼了一声:“有你屁股里的蛇毒!要中毒了人不早就死了!”他和苏翰一样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点。“周之川!”他大喊一声。 “指挥官!”浑身冒白气的周之川立刻三步出列,看样子他也累得不轻。 “跟这帮胆小鬼一起去,给他们壮壮胆子!” 周之川看了苏翰一眼,二话没说拿起担架就跑了过去。见他都用手碰了那猎人,其他学员也就打消了蛇毒的顾虑。 “指挥官!”嘉洛赫出列报告。“我有几位朋友训练时抄了近路,他们进了白森现在还没出来。” “抄近路?”阿斯汀的眼睛一瞪,然后大声斥责道:“为什么当时不阻止他们?他们真的是你朋友吗?!”他低声骂了一句,果断命令道:“打信号弹!通知基地!让他们派直升机来!这帮兔崽子净会给我添乱。” 阿斯汀离开后,苏翰靠上前去问:“你朋友在林子里迷路了?不可能啊,我已经看到他们好几次这样抄近路了。” “所以他们应该不是迷路。”嘉洛赫快步朝营地走着,幽幽的说道:“怕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绿色的信号弹划破了漆黑的天空,炸开了一朵无声的绿焰,明晃晃的十几公里内都能看到。 周之川脸色苍白的躺在树下休息,竹夜里一如既往的申请到了病假。苏翰将之前偷偷藏起来的压缩干粮递给了周之川,站在一旁眺望着静悄悄的白森。 “难不成真的有蛇妖?她们现在不都是在湖底冬眠的么。” 周之川掰开一块干粮放进嘴里,说:“最近这白森很不太平,我听夜里说冻石镇又死了两个老猎人,都是被雪妖咬死的,送到野战医院前人就毒发身亡了。” “先是雪妖狂暴(刚来塔兰那次),然后是蛇妖提前结束冬眠,哈!怎么好事全让我们赶上了。”苏翰苦笑道,他还想一门心思在塔兰卖私酒呢,这妖怪伤人的事情搅得他心神不安。 “我感觉两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若只发生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几个巧合接连发生,那就不是天意而是人为了。” 苏翰看着他像个小老头似的长吁短叹,笑道:“我只是不想让这些琐事影响到我的计划而已,如果白森真的变危险,危险到连入口的边缘地带都没法进入,那我可就要白白失去几千包野生凛冬花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恶魔们果然都是自私的。” 周之川话音刚落,白森深处惊飞了了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儿,随后一阵阵木材倒地的噼啪声传来。 “是雷区。”苏翰眺望着那个方向说。 “不对!” 周之川站起身来,凝视着远方说:“听见吱嘎声了没有,那是湖面的冰被拱碎了,蛇妖们要从湖底出来。” 第115章 狂蟒之灾 山顶军事基地内,监控警报灯一阵蜂鸣。就在刚刚,白森雷区埋设的破片跳雷被连续触发了十余枚。 跳雷又被称为“截肢手术刀”,传感压力式引爆,杀伤半径有10米远,弹跳起1米后正好在人体要害处爆炸,锋利的破片能将人的血肉之躯完全撕碎,是步兵长久以来的梦魇。 这片雷区是用以隔开白森和霜潮之谷的屏障。霜潮之谷是国家自然保护区,是世界探险家和户外达人直播的天堂,那里面有许多未灭绝的神奇远古生物,大多数都是凶残无比的猛兽。所以为了预防突发灾难塔兰布置了一条雷区带,以防止霜潮之谷里的珍惜动物擅自跑出来(跳雷对它们来说只是挠痒痒,起个警示作用)。 罗伊整理着衣领快步走进了指挥调度中心,冲几位官兵问道:“白森的情况如何?” “跳雷被触发了,有东西私自闯入了白森。”坐在大屏幕前的士兵连续敲了几下键盘,将布置在林子里的监视摄像头逐一调出。 “这个放大。”罗伊指了指一块分屏说。 画面被拉近后,众人只看见了一片片断裂倾倒的松针木,再拉近后,雪地里有一条明显的类似于坦克车辙的压痕,压痕极有深度,说明这是个大家伙留下来的。 “罗伊中将!您该来看看这个!”某位士兵将自己的屏幕切到了中央大屏幕上,这样指挥中心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屏幕上显示的是高空监视器拍到的画面,这种监视器一般隐藏在二十米高的寒针木上,功能很多,负责对白森整体的监控。 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木材断裂音从画面中传来,茂密的树林里,只见一条漆黑巨大的长影快速滑过,监视器的摆动有些跟不上它的速度。 “调转画面,将它给我找出来!”罗伊命令道。 白森的几百个监视摄像头同时运作,通过画面的不断切换,罗伊终于看清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蛇妖的体积与她们的爬行速度成反向增长,体积越大腰部肌肉力量越强,成年蛇妖的爬行速度能赶得上一头猎豹。 “把画面再调清晰一点!看清她们的动向!” “画面只能是这样,我们没法用热感成像来显示。”一名士兵飞快的在触控屏上连接划线,他正不断地取消标注红点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是因为树木被撞倒而损坏的。 蛇是一种变温动物,它们的体温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白森的气温常年零下,所以蛇妖们的温度就融入进了周围的环境中。 一位挽着标准丸子头的女兵站起身来报告道:“刚刚收到消息,阿斯汀中将带领的陆战部学员在白森走散,请求直升机支援。” “让他们马上撤退,通知部队起飞,命令雪地集团军火速前往白森守备,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蛇妖挡在塔兰镇以外。”罗伊边向外走边发出指示。 …… 苏翰眉头紧皱,遥望着远方天空升腾起来的烟雾。他和营地里的学员都听到了刚刚连绵不绝的爆响,现在就连林子里的动物们也纷纷发出了恐惧的哀嚎。 夏洛特大声警告道:“快!!跑!跑!跑!” 苏翰立马反应过来,冲还在愣神的周之川喊了一句,两人头也不回的朝营地方向跑去。 “我们有多少家伙?!”苏翰问道。 “空包弹和练习箭不算,我们一把能用的都没有。”周之川呼吸急促的说。 白森入口的营地里学员们手忙脚乱,大家正迅速收拾武器准备撤离。阿斯汀站在营地中心的篝火旁大声吼道:“医务官上车,其他人跑去靶场!获取武器弹药坚守岗位!直至集团军的支援来到干'他'妈的!” 由于整个营地只有一辆后勤部用来运送补给的车子,所以危难关头女士优先,尽管大家都已经跑得筋疲力竭也没有一个男生哄抢上车。苏翰看着这群“现代版的绅士贵族”无声的笑了笑,这让他想起了那个老掉牙的有关泰坦尼克号的故事,原来世界上真有一群秉持“荣誉至上”的家伙,他们会安静的坐在甲板上抽烟,等待妇孺先上救生艇。 路易斯和娅尔薇特边跑边拉上野战背包,和其他人一样没命的在大草地里狂奔起来。 在他们身后,一大群雪妖哀鸣着从白森里蜂拥而出,这些雪妖并不是出来猎食的,它们同样也在逃命。 白茫茫的孤鸣森林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一个独眼巨人拨开密林那样。嘉洛赫的几位朋友踉跄着从入口跑出,远远的落在了雪妖群之后,他们被吓得魂不附体,边向后开枪边奔跑逃命。 突然一道黑色的剪影冲撞出了密林,带着散落的木屑嘶嘶的在雪地里面游窜。 苏翰回头望去,只见一只五米多高的蛇妖下趴着上身成S型的向这边游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蛇妖们冲破了白森的阻碍,速度变得疾如闪电。 这些妖怪的头上带着肮脏破旧的宝石金钗,上身穿着破烂不堪的丝绸锦缎。她们曾经被人们奉为神明、奉为王族,被供奉起来享用年轻的祭品,但巨人王族一统天下后这些蛇妖便被拉下了神坛,从她们身上残留的服饰打扮可以看出昔日的辉煌。 路易斯边跑边大声喊道:“你认识的蛇妖都是长这种样子的吗?我怎么觉得叫她们大号美杜莎比较贴切。” “我认识的蛇妖特么都是主Q副E,不出鞋子冰杖是核心!”生死关头苏翰依然是脱口而出,这是作为一个王者玩家的觉悟。 后面的大草地里,一只四手蛇妖吐着信子贴地而行,手持残剑猛地昂头,一个抄近道的学员被她的残剑刺穿胸膛挑到了空中,他的血淋在了蛇妖的手上,提线木偶般挣扎几下后便没了动静,尸首落在了草丛的泥沼里。 娅尔薇特的高阶灵从空气中慢慢显现出来。贝丽塔挺直身躯,面对势如破竹的蛇妖群没有半点畏惧。她脚踝处的三角支撑架打开,深深的刺入了松软的泥地,就像重机枪支架那样目的是为了稳固自身瞄准。 她身后的数个细小圆盘开始急速旋转,身上挂载的所有武器同时张开。这是贝丽塔的固定集火模式,不能移动但火力全开后能和两辆坦克车媲美。 只见一缕缕液氮气体从贝丽塔背后、肩膀的小孔喷涌而出,她所装载的微型燃烧弹、穿甲弹、阿尔法幽影级导弹同时扇形弹射,弹射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小后坐力。 一阵炫目的白烟火光过后,导弹炸起的泥土足足向上抛出了四五米高,大草地里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巨大凹坑。幸好这草地都是湿的,要不然就要引发一场燎原大火。 正在前面狂奔的路易斯突然蹬住了地面,血裔的听觉极其敏锐,即使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他仍然能够听到一丝不合节拍的杂音。 他拔出腰间细剑的同时急速转身,血色的瞳眸留下一抹淡红的痕迹。 “趴下!!” 时间只允许他喊出两个字来。 众人身后一支挂毒的黑箭劈开了熊熊烈焰,箭矢掀起的强气流直接让划过的火焰骤灭,弓手的力道可以说是恐怖之极。 苏翰只用了一秒进入崩化状态,一秒凝结渊雾,再下一秒就和路易斯一起挡住了破风黑箭。 两人被箭矢巨大的冲力震开,双手颤抖虎口发麻。若不是他们及时挡下,这支黑箭能穿透十几个人。 苏翰定了定神半跪在草地里,高速环绕的渊雾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张巨型攻城弩,他用手掌拂过上了弦的弩箭,箭头上黑炎窜起。 “嘭”的一声爆响机括复位。手臂般粗细的弩箭狠狠的穿透了一只蛇妖的身体。 第116章 靶场阻击 穿刺过去的黑炎弩箭只干掉了其中一只蛇妖,威力虽大但蛇类的反应更快,她们所拥有的15000块肌肉能轻易的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 苏翰想再次搭上一支弩箭,尝试一番后他果断放弃了。攻城弩不是靠人力拉弦的,需要几个人用绞盘将机括撑开。 在最前方爬行的蛇妖弓手同时直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像是一条条愤怒的眼镜王蛇蓄势待发。直起身后她们的高度能达到七米,视野将会变得更加开阔。抽箭、搭弓、瞄准、又是一轮平行齐射。 顶在最前面的贝丽塔已经提前计算出攻击无法防御,她张开飞行翼急速向上躲避。苏翰和路易斯也第一时间扑倒在地,箭矢从头顶擦过时苏翰还以为这是一阵EF5级龙卷掠过。 路易斯和苏翰爬起来后二话没说掉头就跑,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对付蛇妖代价太大,万一不小心沾染蛇毒就得不偿失了。 靶场内正在练习射击的学员还不知道白森出了紧急状况,一个个还正趴在垫子上扣动扳机练习射靶。 突然十二点钟方向一辆发疯的越野车撞开了草场的木栏,吓得几只吃草的牦牛哞哞哞的拔腿狂奔。越野车高速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泥浆地里,一路上迸溅起的泥汤把车身整个染成了土黄色。驾驶车辆的嘉洛赫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眼看就要撞上靶场时,车子来了个飘逸的手刹斜停,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甩了其他人一身泥浆。 嘉洛赫跳下车来,一边调试弓箭张合度一边冲不明真相的学员大声喊道:“把弹药箱都搬过来!做好准备掩护射击!蛇妖群要过来了!” …… 高速低飞中潮湿的雾气将苏翰的头发完全打湿,他提着重弩回身一击,弩箭刺进了一只蛇妖的腹部,这种小型号的弩箭即使附着了黑炎也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反而让蛇妖更加狂暴。 疾跑中的路易斯向上一伸手,苏翰立刻会意提了他一把,一排呼啸而过的箭雨差点将他穿透。 “你还有一分钟!”夏洛特的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怒吼。苏翰很清楚此刻他的映射世界里是怎样一副情形,估计堪比电影《2012》中那场席卷珠穆朗玛峰的滔天巨浪。他从没维持过这么长时间的崩化形态。 “最后用一下新招式,然后结束崩化。”苏翰用密言回答道。 “可用完之后你连飞都不能飞了,万一没有效果怎么办?!”夏洛特还在苦苦支撑。 “与其这样慢性死亡,还不如梭哈拼一把。”苏翰想起了彼雷瑟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我从不相信运气,我精于计算,但从不赌运气。 运气这种正面权能本来就是由众神掌管的,恶魔从不将筹码压在神的身上。 苏翰已经计算观察了很久。这片大草地空旷而无遮掩,周围也没有友军所以不用担心伤及无辜,非常适合发动他的新招式。就算杀不死这群远古蛇妖也能重创拖延她们,为集团军的支援赢得时间。 “路易斯,你得再跑快点!不然你要被卷进来了!”苏翰倒是不担心这家伙的死活,他知道路易斯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别特么废话了!有什么大招赶紧撂呀!”路易斯哭喊着左晃右晃跳来跳去,在极限躲避着一发发致命毒矢。 苏翰收起黑雾翅膀落在了草地上,两手用力向胸前挤压,他身上所有的渊雾都在奔流缠聚,在手心中央凝结成了一团黑色物质。 天下武功为快不破,这是苏翰认同的唯一一条真理,这条真理是他从多年的副本BOOS战中总结出来的。甭管法师的吟唱技能再华丽再牛逼,被人沉默打断还是屁用没有,反观盗贼刺客的瞬间爆发技才是王道,只是被玩家们严重低估,其实最后点开DPS一看,盗贼刺客常常占据榜首。 所以苏翰反复练习的招式一向以简洁迅速为目的。 “「黑蝗」” 凝聚成团的渊雾瞬间爆开,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雾态刀锋喷涌而出,几十米高的黑色海啸拍打在了空旷的草原上,从远方看去就如同一片灭世的蝗虫席卷大地,黑蝗掠过的地方任何生命体都会遭到雾态刀锋数亿次的切割。 蛇妖们眨眼就被这浩浩荡荡的地狱渊雾吞没,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寒冷的晨风在大草原上弥散开来。 苏翰没有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还要回头捂着耳朵欣赏自己点燃的爆竹,要听到砰一声、看到华丽丽的效果才会离开。他是机智的拔腿就跑。 「黑蝗」从聚拢渊雾到爆发不过短短两秒,代价是每发动一次就要消耗掉全部的渊雾,并且在一定时间内无法使用黑雾武装。 苏翰是最后一位跑出草地的学员,他百米冲刺般的跨过了草场的木栏。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高中年代,学校每次开田径运动会,他几乎都能拉别人一整圈儿,每当他撞开终点彩带时身边就是这样空无一人,他能看到、听到的只有女生拉拉队的挥手和尖叫。 他满面春光的向靶场看去,期待着众人投怀送抱笑脸相迎,男生比着大拇指说这些人老哥我就服你,女生掩面哭泣说啊你救了我们救了大家。 一般最后一个出来的人都是英雄。 对吧…… 几十把上了膛的突击步枪直直的瞄着苏翰,浓厚的雾气中密集的红外光束扫来扫去。精灵们站在屋顶上拉弓开弦,他们使用了对付步兵车的穿甲箭头。 并没有什么臆想中的投怀送抱和笑脸相迎,苏翰倒看见有个家伙正扛着把“R3-蝎尾”单兵导弹指着自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别开枪!自己人!” 苏翰泄气的摆了摆手。听到有人应答扫荡的红外光束才一一消失。正当他向靶场走时,一名医务官紧张得手一哆嗦,枪械走火子弹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脚边,这让他本就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 苏翰走进靶场时没有一个人注意他,大家都各自隐藏在掩体后屏气凝神。他一屁股坐到了周之川旁边,娅尔薇特叉着腿背靠着长廊的木板,路易斯时不时的探出头去观察草原上的情况,可惜雾气太重十米以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太阳出来以前弥漫的大雾是不会退散的。”路易斯重新趴回了木板长廊,将一枚枚榴弹整齐的在腿边排好。 “我去,那是只雪妖么,我眼睛没花?”苏翰看见一只雪妖妈妈带着自己的幼崽蜷缩在娅尔薇特身边,那几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雪妖正安安稳稳的躺在雪妖妈妈温暖的尾巴里,这些雪妖幼崽看起来萌萌的估计现在连喵星人都打不过。 娅尔薇特摸着一只扭来扭曲软绵绵的小雪妖说:“它们被吓坏了,阿斯汀不准我们开枪射杀它们,待安全后它们就会回到白森。” 第117章 靶场阻击(下) 苏翰看着她手心里不断翻身的小毛球,很难将其与凶残嗜血的妖怪联系起来。 他们之前曾写过一篇有关雪妖的论文。雪妖在妖怪中体型只能算是微量级的,但它们的智商却出乎意料的高,尤其是雪妖首领,它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所有的书上都说雪妖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有当领地受到侵犯时才会予以反抗。 千百年来这里的居民和白森里的妖怪关系一直融洽,猎人在林子的边缘地带讨生活,妖怪们则在更深的地方互不干扰。过去塔兰镇有些年月不好过时,人们经常能在森林外围捡到受伤的动物,伤口没有挂毒可以直接宰杀来吃,那是妖怪给当地居民的馈赠。同样,当妖怪们在捕猎时受了伤,它们也会跑到镇上哀嚎两声,人们会马上为其包扎伤口。 直至最近一段时间妖怪袭击人类的事件才屡有发生。苏翰在靶场训练时亲眼目睹过好几次雪妖在驱逐猎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妖怪变得如此狂暴,现在就连湖底冬眠的蛇妖都被惊醒了。 “嘿,你看上去脸色很差,你不会是沾上蛇毒了吧。”路易斯紧盯着苏翰苍白的脸说,他在努力寻找着中毒迹象。 “没有,只是太累了些……喂我说,”苏翰抬起头无辜的摊了摊手,眼瞅着他们几个离自己越来越远。“不要搞得我跟母体病毒一样好吗?很容易让人误解啊,我要是中了蛇毒也一样挺不过一分钟的。” 路易斯认真瞧了半天后没发现什么问题,低头继续压着子弹说:“可是你看起来就跟连打了十几次飞机一样。” 苏翰偏过头去冷哼一声,回敬道:“我还没你那么猛。” 使用一次黑蝗的确让苏翰消耗了很多体力,他的额头上都见了虚汗。这一招的副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不光是对自身身体的一个考验,还能强制结束崩化形态,所以只能在最后关头使用。 苏翰闭着眼睛倚靠着长廊的木板,鼻头冻得通红,白气在鼻翼间不时冒出然后快速消散。刺骨透心的冷和翻山越岭的疲惫,让他的关节如被冰封般一刺一刺的疼痛。 远方的天际云卷云舒,薄雾朦胧笼罩着这一片土地。在靶场埋伏的学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目光的都在飘渺的雾气中来回扫荡,十分钟过去了,周围安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 在草场上游荡的牦牛突然警惕性的抬起了头,铜铃大小的黑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 乳白色的流动雾气中,传来了沙沙的细密摩挲声,那是鳞片穿行在湿滑的草地里所发出的动静。 周之川摇醒了在浅睡的苏翰。路易斯和娅尔薇特半跪在木板掩体后,食指放在红外线开关的地方。顶棚上的精灵们举起了弓箭,但并没有急着拉弦,大雾之中他们同样无法辨别方位。 路易斯的手指反复的敲打在枪托上,嘴里低声念叨着:“holdon……holdon……”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壕沟里,耳畔的马克沁重机枪嗒嗒嗒的响着,远方敌军骑兵团的铁蹄震撼着大地,他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塞回了胸前的口袋,抽出自己的指挥刀从壕沟站起,朝前方高喊:Now! 浓雾里的黑影愈发明显,接着骤然消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说散就散。 蛇妖们冲出了迷雾。 阿斯汀也在同一时刻下达了开火命令。 几十把全自动突击步枪一齐射击,枪声四起。苏翰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开枪好,目标太多他只是盲目的瞄准然后扣动扳机,他的渊雾弩矢都没法造成伤害,他很怀疑这些小口径步枪弹有没有作用。 蛇妖们摆动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游窜过来,但她们的速度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迅捷。苏翰注意到大部分的蛇妖都已是断胳膊断尾,身上鲜血淋漓。这是他刚刚释放的黑蝗所造成的,对于远古级的妖怪能造成这种伤害就有够夸张了。 密集的枪声中,苏翰冲娅尔薇特喊道:“快让贝丽塔出来啊!这种火力压制不住她们!” 娅尔薇特正贴在瞄准镜上专心射击,红唇微张道:“第一波时就把弹药打没了,近身搏斗无异于找死!” 正说着周之川便抬手炼化黑剑,剑身还未炼成处在拉伸状态时,他转身横扫挥斩,空气一阵波动,一条无形的长鞭抽打在了一只企图偷袭的蛇妖身上,但只在她的粗长的尾部留下一道红印。若是人类正面受到这种程度的斩击,那感觉就像被电锯锯开一样。 “小心后面!她们从两侧包抄过来了!”周之川提着黑剑翻身上了顶棚去支援精灵。刚刚那只蛇妖的尾巴已经顺着木梁快速消失掉了。 苏翰伸出右手暗自用力,指间只有星星点点的黑雾涌现。“该死的!还不行。”他咒骂一声立刻抬枪射击,周围尽是蛇妖粗长的尾巴在来回摆动,她们已经用身体勒住了整条长廊,头顶上的木板支架正发出脆弱的咯吱声,好像随时都会崩坏在她们的缠绕之下。 娅尔薇特左手拖着枪托,向后倾斜退出榴弹发射器里冒烟的弹壳。“再扔一发!”她喊道。路易斯头也不回的丢过去一枚154毫米的榴弹,这种看起来胖乎乎分量十足的玩意儿炸开能产生2000多块碎片。娅尔薇特将它推进发射器里,冲着一只探进来的蛇妖就是一炮,榴弹爆炸后她自己都险些被误伤到。 近距离下观察这些蛇妖,苏翰突然发现她们竟长得个顶个的美艳,只要她们能洗洗脸把头发打整一下,把佩戴的珠宝都擦干净,换身超长款的连衣裙,再做个美容spa……特么一张嘴还是蛇妖! 苏翰难以想象古代的君王是如何与她们共寝的,说不准她们能收起蛇身变成人形……想到这苏翰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那也够重口的。正当他脑洞大开时,一只爬进来的蛇妖吐着红色的分叉长舌,舔了下剑刃后,黑褐色的毒液被涂到了剑上。 这时桌子上的高频通信设备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附近环境嘈杂谁都没有注意到。 “‘大象’呼叫地面指挥,‘大象’呼叫地面指挥,收到请回答,重复,“大象’呼叫地面指挥,‘大象’呼叫地面指挥,收到请回答……” 苏翰听到后一把抓过了耳机,弯腰藏进了桌子底下,心说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把你给盼来了。 “收到收到,额……SOS团收到!”这名字是他临时想到的,他们现在也的确需要SOS支援。只是SOS团真正的含义完整翻译过来是——让世界变得更热闹的凉宫春日团。 “‘大象’、‘轻剑’、‘鬼怪’已经到达预定区域,下方雾气太浓可见度为零,请求下一步指示。”飞行员回复道。 苏翰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阿斯汀,但他向外看了一眼后就果断放弃了,外面的战场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大家都在各自为战,枪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这种乱如马的局面下他是不可能找到指挥官阿斯汀的。 第118章 狂暴之谜 “低空飞行,掠过迷雾,找机会干'他'妈'的!”苏翰模仿着阿斯汀的口吻说,这家伙动不动的就老爱说干'他'妈'的。他觉得依靠战斗机强劲的动力应该能拨开这一片的雾气。 “大象”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苏翰以为是被他精妙绝伦的办法吓到了。这点他也没猜错,驾驶“大象”的飞行员的确是被吓到了。 “低、低空飞行?”这种询问句一般是不会出现在飞行员与塔台无线电通话标准用语中的。 “有什么问题吗?”又是一句聊天式的询问句。 飞行员那边略显迟疑的说道:“呼叫‘轻剑’,下降高度低空飞行,获得准许自行开火over。” 听到飞行员的转呼苏翰这才顿悟,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要迟疑一下。“大象”、“轻剑”、“鬼怪”三个可不是随便乱取的代号,他们之前有学过的,只是那堂课上他手托腮帮迷迷糊糊的在睡觉。 “大象”这种沉重感十足的名字指代的一般是指挥机,又称为堡垒机。“轻剑”和“鬼怪”指代的才应该是战斗机和炮艇机(对地机型)。指挥机就相当于是飞行编队中“将”的存在,没什么火力,但各类防护措施和信号干扰设施是最完备的。他为刚才让“大象”做低空飞行的指示一阵尴尬。 指示下达不久后,苏翰就听到上空就传来了涡轮发动机刺耳的呼啸,声调极高移动速度极快,两三秒钟后又消隐无踪。由于声速比战斗机的速度要慢很多,“轻剑”飞过后留下的余音简直是爆响。 “无法精确攻击,目标间隔密集over。”“轻剑”驾驶员回复道。 “激光目标指示器,呼叫地面,使用激光目标指示器精确定位。”“大象”的声音传来。 苏翰知道他说的激光目标指示器指的是什么,《现代军械使用》课程中有教过。现代武器虽然已经普遍是激光制导,偏差甚至不过2.5米,但在实战应用中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激光制导武器仍然有很大的缺陷存在。这时激光目标指示器就能很好的为其提供引导,精确打击目标。 苏翰放下耳机立刻去寻找那个跟望远镜一样的东西。“激光目标指示器……激光目标指示器……”他反复的嘟囔着,好像能把它叫出来似的。 “路易斯!看到激光指示器在哪没?!”苏翰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就找东西来说他绝对不在行,家里的钥匙和自己的手机他都能找上半个小时。 路易斯正在跟一只蛇妖缠斗,或者说是在单方面的躲避攻击。蛇妖的剑刃已经挂毒,碰到就是个死字。他大声吼道:“娅尔薇特的包里有一个!谢天谢地支援终于来了吗!” 苏翰手忙脚乱的去拆娅尔薇特的野战包,怒火攻心下他一用力直接将包给撕开了,拿出指示器后直接对准了路易斯面前的那只蛇妖。 在上空盘旋的“鬼怪”炮艇机侧翼的侧射机炮同时掉头,长过四米半的机炮炮管为其提供了出色的狙杀能力,在配合地面的激光标记下,其本身就是一把超大威力的高爆狙击枪。当然更直接一点飞行员可以直接掀开保护盒解锁航空炸弹,但这样做的话别说蛇妖了,整个靶场都会被一发炸上天。 路易斯已经看见那蛇妖身上的光斑,他脱帽弯腰,微笑说:“My'Lady……” 随后30mm的二连发机炮子弹倾泻而下,两发穿甲弹一发曳光弹一发破片弹,曳光弹标示的轨迹就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转瞬即逝。蛇妖的身上顿时被炸出了数个黑窟窿,她拿剑的手悬停在空中,嘶嘶的尖叫着栽倒在地。而在她面前弯腰规避的路易斯只被溅了一鼻子灰。 炮艇机作为“空中狙击手”,对地打击能力本来就强,它可以一直盘旋对地面目标实施360度持续攻击,再加上有激光目标指示器的引导,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苏翰拿着指示器配合高空盘旋的“鬼怪”开始了逐一点杀,他们就好比一个观察手一个狙击手。一旦被激光标记,万米高空中双管侧射机炮立刻联动,只见一个明亮的光点闪过,很多蛇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天上飞来的钨钢刀锥洞穿。高性能穿甲弹贯穿的的伤口足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不少已经死去的蛇妖伤口处还在着火。 …… 经过半小时的死亡一指,剩下负了伤的蛇妖开始自发的往孤鸣白森退去。 苏翰没有选择赶尽杀绝而是关掉了激光指示器,并回复“大象”危机解除可以返航。当然他也可以呼叫“鬼怪”来一发制导导弹送她们上天,他是看到那些依偎在娅尔薇特身边的雪妖幼崽才没那么做的。因为这样做不光是杀了她们,连带着在湖底未孵化出的小蛇妖也给杀了。 何必呢?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就连他这样的恶魔,都还有人时刻挂念着他。 八九点钟时,晨雾退散,塔兰的救援直升机呼呼的从空中落下,草场上的牦牛还在安静的嚼着嫩草丝毫没有被打搅到。 听闻这边发生重大灾难,医疗部的姑娘们集体出动,为他们带来了爱心满满的自制早餐和温暖的毛毯,贴心的坐在一边为伤者加油鼓劲自拍卖萌,学员们顿时觉得,辣么粗的抗毒剂针头扎进去也不觉得疼了呢! 打完抗毒剂后,苏翰将一个姑娘给的毛毯铺在了草地上,躺在上面望着清晨纯净的天空,无聊的哈着湿漉漉的白气,有时偏过头去瞅瞅那一群正在做饭的大胖墩儿,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想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草场中央,死里逃生的双胞胎胖哥俩就地支起了炉灶,他们是在营地里唯一上车逃命的男生,有三位医务官主动将位置让给了他们,因为如果要跑的话他们铁定就会成为蛇妖的美餐。这会儿哥俩二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后勤部的其他胖子烧着喷香的料理(是料理)。抹上了香料和盐的肥羊架在小树杈上,下面暗红的炭火一起来,香喷喷的羊油就直往下滴,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蓝烟,烤羊肉的香气让还在打哆嗦的学员平静了下来。 针对此次重大险情,罗伊还有山顶军事基地的几位军官在白森入口搭了个临时营帐,召开紧急会议。一般他们只要开会,就说明今天又成了假期。 “蛇妖的冬眠季明明才刚开始,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提前醒来的呢……”罗伊摸着下巴看着其他几位军官呢喃道。 “不光是蛇妖,其他妖怪的习性也变化很多,开始袭击人类变得狂躁不安。”艾丽娅说,“我查了大气温度变化,没有异常,问过地质局,也没有地震警告,霜潮之谷也同样安全,没有什么大型远古生物跑出来。” 罗伊点点头说:“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那就是它们自身的问题了,待问题没有搞清楚以前,先封锁白森,然后……让监察部传一份详细的裂隙变化报告过来。” “裂隙?”阿斯汀皱眉道,“你是担心会再出现一个219事件吗?” “不,我只是忽然想到,因为裂隙会产生极强的电磁干扰,我猜测妖怪们的极端反应可能跟扰乱的电磁波有关,动物们对这些极其敏感,艾丽娅,你再去查一查白森对应的远土世界,是不是远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让裂隙久久没有闭合。”罗伊说。 “裂隙是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西国整个北方对应着中国北纬40度一带,而塔兰的位置正好处于一个叫DXAL的地方,那里不是城区人口密度很小,是不会对裂隙产生影响的。”艾丽娅说。 “那……但愿如此吧,阿斯汀,明天派队人进入白森勘察勘察,主要针对裂隙的情况,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119章 招募人手 蛇灾过后的第七天,塔兰镇又恢复了昔日的安宁。那些死掉的蛇妖被就地焚烧,以免贪心的人来窃取毒牙。 蛇毒是一种极其致命但又异常昂贵的材料,昂贵的原因自然是难以获取。市面上人工合成的蛇毒都要八百金蛇一克,这些天然的蛇毒还要再贵上三成。 应阿斯汀的指示,苏翰、路易斯和周之川等人组成了临时勘探小组,前往白森调查妖怪狂暴化的原因。但查了三天下来,除了发现磁场有些不正常以外,其余指标都在合理范围之内,空气指标竟还显示这里是个天然氧吧,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监察部那边传来的裂隙报告也显示一切正常,远土那边没有未关闭的裂隙,只是最近产生的裂隙有些集中而已,一天之内在同一个地方竟连续出现了四次之多,这种概率低于百分之一。 裂隙作为连通镜世界和远土世界的桥梁,完全是由自然产生、自然愈合,地点也是在全世界随机出现的。监察部的职能就是监视这些随时随地冒出来的裂隙大洞,以免发生穿越误入、被远土世界发现等等危险情况(如第四章地铁鬼影里穿越过来的役魔)。 这次的蛇妖突发事件最后以军方全面封锁白森不了了之,现在白森成了彻底的禁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警备。这对于冻石镇的居民来说倒无痛关痒,他们早就不靠去白森打猎谋生了,偶尔去一趟只是为了找找乐子。 这天塔兰镇和冻石镇上的居民突然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围着镇上的布告栏指指点点。这布告栏上贴的经常是些交易买卖、渔船管制、镇上的集体活动等信息,有时招工的信息也会贴在上面,只是极少。 一位挎着花布篮子的大妈凑上前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拍拍旁边的年轻姑娘问:“孩子,那上面写的什么呀?怎么大家伙都看得这么认真呢?” 年轻姑娘正使劲踮着脚向里张望,回答道:“因为上面刊登了一个报酬很丰厚的工作,不是短工,也不限男女,只要16岁以上身体健康都可以去。” 大妈一听立刻哎呀一声,把花篮子往地上一放,使劲儿向人群里挤去。 贴在布告栏正中的一张麻草纸上赫然写道: “塔兰镇花场招工,男女不限,要求细心肯吃苦,16岁以上身体健康即可,日常工作主要为切碎花瓣,会使用简单机械,贴标签,分装花束,简单易上手。” “花场提供住宿,薪酬为一周5枚金蛇,外加10枚银盾的全勤补贴,有意者请前往冻石镇鹿头酒吧签署合约,招募人员有限先到先得。” 下面的署名是一个叫克劳维奇的人,后面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大妈认识的字少的可怜,她没看懂工作具体要干什么,她只看明白那个尖尖的“5”和诱人的“10”,还有由数字组成的联系方式。 人群里有个高挑的雪原女孩惊讶道:“一周就有5枚金蛇?是不是写错了?还是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我有个朋友已经去了冻石镇,还把签回来的合约拿给我看了。”另一位黑色麻花辫的女孩子说。 “不知道人家用不用不识字的人啊……”大妈的眼睛里透着股焦急,一周5枚金蛇比她男人在林场里挣得都多,更别说还有10枚银盾的全勤补贴,全勤补贴这种东西她只从她大儿子那听说过,好像只有正规企业才有,例如发电厂、炼钢厂还有她大儿子在的西风重工。 “大丈夫萌大奶(没关系没问题)。”一个俏皮的男声回答道。 围观的女孩们好奇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带着黑色爵士帽的家伙笑盈盈的站在后面,深蓝色的单宁衬衫外加条纹窄管裤,这家伙硬把一身随搭的休闲西装穿出了上世纪雅痞的味道。 看着众人困惑的目光,他摘下帽子扣在胸前,深红的眼睛微微上弓,微笑说:“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上面的要求里又没有写要识字的,只要细心肯吃苦就行。” “小伙子,人家肯要我你怎么知道的?”大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棕马尾上,心想这爷们家的咋还留个姑娘的小辫子呢。 “我是克劳维奇先生同行的伙伴,他的太太很喜欢这里的凛冬花,克劳维奇先生有意在这里开个花场,只为留下这短暂的芬芳。”即使对方是个中年大婶,对路易斯来说也是位女士,他依旧彬彬有礼的在说谎。 大家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这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既然人家都说了就表示这肯定是真的了,民风淳朴的雪原居民很容易轻信这种衣冠楚楚的家伙。还在围观的人立刻朝家里跑去,准备驱车赶往冻石镇签约。 路易斯又重新戴好了帽子,走到布告栏前将麻草纸撕下。只一个上午他就鼓动了整整四批人去冻石镇,大概有七八十人的样子,初期的话人手就足够了。 他哼着小调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餐馆。苏翰正靠着椅背通过落地窗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手里捧着的热可可还在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我说你是少女大妈之友么,怎么一上午来的全都是女性。”苏翰看着路易斯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虽然我是活了很久,但我依然喜欢年轻女人。”路易斯冲老板弹了个响指,示意点餐。“之所以全是女性,因为男人们都去上工去打仗了,只有女人留在家里。” 苏翰喝了口有些凉意的可可,说:“为什么镇上有这么多十七八岁的小妹妹,她们都不去上学不去念书的吗?” “念个鬼的书啊,”路易斯摊摊手说,“她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可靠能赚钱的男人把自己嫁了,这里是雪原,世代都是以狩猎为生,你以为是哪。” 北方的雪原曾经一度贫瘠,人们依靠在白森捕猎为生,直到安婕女王成立西国开始,这里蕴藏的丰富煤铁矿和原油天然气资源才得以开发,成为国家重工业区,这里的居民才摆脱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生活。 苏翰展开了路易斯丢到桌上的废纸团,低声念道:“花场招人……亏你想得出来,操作简单器械,真行,分装花束,有够可以,每周4枚金蛇、全勤补贴10个银盾,这我要给你满分。” “不然我该怎么做呢?”路易斯将餐巾折好平铺在自己的大腿上,老板为他端来了一杯冰血浆。“难道我要写苏氏私酒场招人?酿酒工艺流程包教包会,大家踊跃来报名吧。” 苏翰无奈的偏过头去,揉着眼睛说:“那万一暴露了怎么办,这些人发现自己没有从温室里栽培花朵,而是鼓捣着一个个大铁罐子酿造花蜜酒,她们会揭穿我们的。”他觉得路易斯没把这关键问题当回事。 “这些女孩子看过的字还没我咬过的人多你信不信,我们就说这是花场处理废弃花瓣的工作,她们不会多问什么的。” “你这是赤裸裸的欺负人家读书读得少是么。”苏翰歪嘴道。 路易斯咬着杯子里的吸管,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喝杯血浆他也要搞得跟吃法式大餐一般,餐巾规规矩矩的叠好,身体坐端正,手肘不放在桌上。 “对她们来说这本来就没什么,她们在家就经常酿酒喝的,只是不像我们要拿出来卖而已。” 苏翰立刻纠正道:“可这换种说法就叫法律意识淡薄。” 路易斯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眼睛,说:“那你想怎么办?” “每人再加3块金蛇,2块加在薪酬里,1块加在全勤里。” “可4块已经够多的了,比一些工人的都多。”路易斯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过没有,我觉得这样能更好的管住她们的嘴巴,再说,就算给她们每人10块金蛇也都无所的不是吗,就是几瓶酒的事情,她们产出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的薪酬。”苏翰知道这几枚金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这些人来说就意味着一件更漂亮的衣服,冬幕节到来时给家人的礼物,寒冬里的生活也会变得更滋润一些。 路易斯啜饮着新鲜血浆,笑道:“怎么恶魔也开始有绅士风度啦?你什么时候对我如此慷慨过。” 苏翰一笑站起身扣好了一粒西装扣子,拍拍他的肩膀,低下头说:“有句话你要去问问周之川是什么意思。” 路易斯不解的盯着他,苏翰拿起他的外套朝外面走去。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第120章 鹿头酒吧 冻石镇距离塔兰仅仅半小时的车程,苏翰独自去了一趟冻石的鹿头酒吧,想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鹿头酒吧这家不起眼的小店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火爆过,他是挤了又挤挤了又挤才进去的……花了两个银盾给店里的伙计走的后门。 酒吧的老板正满头大汗的坐在柜台后面奋笔疾书,他是路易斯指派来专门干这活的。 一群脸上纹着部落图案的女孩排着长列站在他面前,其中不乏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妈。她们的脸上无一例外的纹着雪原特有的部族图案,有心形也有菱形,只在眼角下小小的一片。 苏翰找了个靠门的位子坐下,机灵的伙计立刻为他端来了驱寒的热饮。 苏翰望着柜台,问店里的伙计:“怎么这半天了人都不动一下,效率也太低了吧,不然告诉你们老板我换家酒馆招人。” 伙计一听急忙回道:“不是我们的问题先生,有个女人得了流感,她却硬要说自己没事,赖在这耽误了很长时间。” 伙计很清楚绝对不能让这上门的生意跑了,鹿头酒吧还是头一回接待这么多客人。 苏翰又朝人群里看了看,摆摆手说:“就身体健康这一点要求都不行?那你还在这站着?不赶紧去打发走。” 伙计连忙应承着向柜台跑去。苏翰叹了声气,心说妹纸你可不要怪我喽,现在无论在哪儿就业形式都是这么严峻的,他这招人标准可以说是无学历无经验无门槛,条件三无是个人就行,而且还高薪水带福利包住宿,这工作机会要是放在远土,早给人争破头皮了。 “你再动下老娘试试?!” 苏翰手里的热饮被这一声震得微微荡漾,只见刚才过去的伙计一边摆手一边被逼的节节后退。一个裹着厚袄的女孩气势汹汹的站在他面前,尽管她因生病脸颊红扑扑的,她却仍旧挺直腰板不断向伙计逼来。 “我身体健康为什么不要我!我有耐心也能吃苦!也自学过通用语!你、倒是、给我个、说法啊!” 她边说边提起小腿用力踢店里的伙计,在雪原长大的姑娘性子大都很烈,经常一言不合就抄起猎刀猎弓开干的。 伙计不敢还手被她追得绕着桌子跑,苦笑着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回家躺着,流感是会传染的。” “胡说!我哪有生病!这是喝了你们的马奶酒给热的!” 马奶酒是雪原这边独特的一种风味饮品,带个酒字但不属于酒类,有暖身养胃的疗效。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乌黑倔强的眼睛一直死瞪着对方。 苏翰暗道一声这才是他喵的女汉子呀,比远土什么死拧瓶盖、硬扛水桶、在家裸奔打游戏的女孩还正宗。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大跌眼镜,这女孩竟开始解自己的厚袄扣子,一边解还一边说:“有种你就来摸摸看,老娘身上冷得很,生病的人身上热得都跟火炭一样……不信来!”她气咻咻的一把甩开毛皮大氅,一挺胸脯藏在厚袄下的胸围差不多有56F。 周遭的其他姑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起哄道快上去摸呀她又不吃你。可怜店里的伙计还只是个十四五的小男生,此时脸上已经红得要渗出血来了。那女孩不依不饶上前一把拽过了他,非要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贴。 伙计立刻被这气势吓到,向后抽着手哭嚎道:“姐姐不是我要赶你的呀!”他泪眼汪汪的看向正猫腰向外“爬”的苏翰,指正道:“老板是他!是他要我赶你走的!” 眼看就要溜出门的苏翰顿感内心被暴击了一下,心说这贼小子可真会来事儿。夏洛特捂着肚子无良的疯笑道:“哈哈哈哈……爱莫能助,自己看着办吧。” 苏翰恼火的咬牙站直了身子,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枚金蛇吹灰,他在假装刚刚是钱掉了。 那女孩一把推开了伙计,仇恨被苏翰成功拉到,皱着眉头敞着皮袄向这边大步走来。 “嘿!” 她抱着胳膊站到苏翰跟前,个头竟然跟苏翰差不多高,只是她穿的厚皮袄让她看起来臃肿很多。 “你好。” 苏翰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别抖,稳在她的脸上。 “你就是花场的场主吗?” “不!我不是!”苏翰果断否定,同时给伙计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哦?不是……” 女孩伸出手摸了摸苏翰的衣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料子不错嘛,说吧,我哪有毛病才不要我?” 哎呦这哪是你有毛病,分明是我有毛病好么?作业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瞎逛悠呢? 苏翰悄悄后撤了一步,女孩马上向前跟了一步,他又撤她又跟,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能看清对方的眼睫毛。 “我是来这旅游哒,你找错了人了姑娘。” 苏翰躲避着她灼人的目光扯谎道,他能感觉出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热气,这姑娘不但生病了,而且病得还很严重。 “嗨……老板!我终于登记好了,整整八十个人全都在这了!” 鹿头酒吧的胖老板拿着叠合约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神气活现的将一沓纸张递到了苏翰面前,他站在那没走似乎还想等苏翰夸他两句。 苏翰带着恶魔冷酷的杀人眼神看向他,心说你真特么神助攻,他现在只想发一个“微笑着拿斧子砍人”的表情。 女孩替他拿过合约,拍着哗啦啦的纸张说:“哼!你还装?今天你要是不收我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苏翰听后马上大手一挥,冲酒馆老板说:“收!绝对得收!不收哪行,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勤快人……你等着,快!去把人给我添上!”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朝女孩的衣服里扫了一眼,只扫了一眼他就感觉血脉喷张——自己的黑炎快要把伪躯烧穿了。 真是“未出庭前三五步,**已到画堂前”。古语不是有云“穷胸极恶、*****么,胸小的姑娘一般脾气特大,胸大的姑娘一般脾气特好,眼前这位却正好颠倒。 苏翰斜视着她身上黑色的薄纱文胸……诶?我的颈椎病怎么又犯了,脖子怎么动不了喃? 女孩一把合上了她的皮袄,将手里的合约重重拍在苏翰身上,捏着眉心走出了酒馆。 苏翰这一下倒是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可那些没签上合同的女孩不乐意了,纷纷靠上前来找他理论。 “胸大的先说是么?那我说啦……” “我胸大我也要先说!我要签合同!” “去去去,小孩子没你的事。” “我认识通用语!我也56F不信你摸摸。” “胸小的靠边站。” …… 在众人围着他快把他的脑袋喊炸时,苏翰立刻抬手叫停,众人沉寂,他大吼一声:“全签了!”(未完待续。) 第121章 雪原女孩 冻石镇去往塔兰的公路上,高速行驶的皮卡中,伊莎贝尔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感觉在上面烫得支口锅就能直接做煎肉了。 她知道自己的确病得不轻,刚刚在酒馆中的闹腾都是她硬装出来的,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这份工作。 自从她那爱喝酒的父亲从矿场出事后,家里就断了唯一一条收入来源。她的家里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她母亲早早就离开了她这酒鬼父亲,离婚协议都是那脾性刚烈的女人拿猎枪顶着她父亲的脑袋签的,她的个性也随那洒脱的女人,能用嘴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动手,能用手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动枪。 一百多转日前她的父亲雪葬过后,留下的那点积蓄眼看就要花光了,可她的嫁妆还没着落呢,有不少人都觉得她不错,但一听无父无母,连个像样的陪嫁都没有,纷纷摇头叹息道:“女孩出嫁总得有几件像样的嫁妆吧,可惜了,可惜了……” 按雪原这边的风俗习惯,女孩出嫁时“七十二妆”是最基本的(七十二是冬捕持续的时间),也就是七十二套不同的衣服,因为在冬捕期间女人每天都要换新的衣裳,预示着每天都热热闹闹、是个新的开始。 至于其它的陪嫁四五袋精酿的马奶酒,一把祖上传下来的猎弓(示意是正统的北方血统)等都没有问题。她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家里有一把桦树短牧弓,用雪原野牛的筋角绑制,粘合用的是手工熬制的鱼鳔胶,三十年没动威力依然不减当年。那精酿的马奶酒更是好说,她从小就跟着大人学如何酿制,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只是那黑金首饰她是不敢想了,虽然不戴首饰出嫁的女孩夫婿一般都很普通,不会是富裕人家。 伊莎贝尔努力的撑着眼睛想:普通也好啊,起码生病的时候还有人照顾陪着说说话,而不是像她这样独自躺在冰冷的、壁炉都没点的屋子里,想喝杯热水都还得自己起身去倒。 皮卡在广袤无垠的雪地里疾行,两旁深邃单调的雪景像是个无底洞,湿气的触角让车窗蒙上层白,大路两边快速掠过的松针木让人产生了审美疲劳,如催眠的节拍器般,伊莎贝尔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人在感冒发烧时本来就睁不开眼睛,加上长时间暴露在雪地里引发的雪盲,她脑袋一晕便一头栽倒在了方向盘上…… 苏翰从鹿头酒吧出来后就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倒不是他有非分之想,而是他也要回塔兰也要走这条路。他正看着前面那辆皮卡空荡荡的车斗,正想着路面这么滑怎么这车连个雪地轮胎都没装呢。 突然那皮卡的轮胎打滑,180度旋转侧斜着冲向了路边,硬生生的撞到了一颗松针木上熄了火。 “改装玩具车真是说翻就翻呐……” 苏翰看着那冒烟的引擎盖嘟囔一声,踩下刹车拉上手刹,越野车轮胎上突的一声冒出一片倒钩刺来,将车身稳稳的停在了结冰的路面上。 他朝着那辆冒烟的皮卡走去,边走边戴上了伊姆拉之握。伊姆拉之握不光能扭转生死,戴上它的人还能看见索命的地狱小鬼,和杀生丸的佩刀天生牙类似,只不过它不能像天生牙那样直接斩掉小鬼令人起死回生。 苏翰伸开手掌拨开了眼前的景象,只见车内一丝丝飘渺的绿线正向外蔓延随风飘散。那是人的生命线,流逝完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好在眼前飘出来的生命线是一丝丝的,这说明那女孩受的伤还不严重。 他又戴上了冥戒戈努玛斯,冥戒所散发出的幽暗气息立刻令前来守尸的小鬼闻风而逃。 驾驶座上,那女孩的身体被安全带紧紧勒着,额头流血。苏翰看了眼撞变形的车头,他懒得小心的将女孩拉出来,心想反正这车也报废了,抬起右手稍一用力,凌厉的渊雾无声的将皮卡安全肢解,恢复成了一堆出厂零件。 …… 黄昏时分余烟袅袅,当他拖着女孩回到住所时,在客厅吃零食打游戏的娅尔薇特露出了得意的坏笑,嘴角上挑但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盯着那额头流血的女孩猛看,一副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 苏翰拽着女孩的后衣领将她拖进了客厅的地毯上,他倒是希望娅尔薇特说点什么的好。 娅尔薇特正喝着兄弟会这星期刚偷运进来的弗士丁,低头扫视了一眼,苏翰立刻抬手示意她等一下,他说:“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解释的,这就一路边上捡来的,不管就要冻死了。” “呵呵,路边上都能捡到属F的姑娘,那给我说在哪我要天天去捡。” 苏翰脱去外套摘下围脖,坐进了他的扶手椅中。 “竹夜里怎么没来?她今天没课的吧。” 娅尔薇特说:“和小川公子泡在图书馆里,诶……”她特意加重了“小川公子”这四个字,打了个寒颤撇嘴道:“整天粘的跟浆糊一样。” 苏翰掏出手机给周之川发短信,让他回来并把竹夜里带着。 路易斯捧着冒热气的马克杯走进客厅,一股浓浓地血腥味儿顿时传开,他嗅了嗅鼻子,舔舔嘴唇说:“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然后他就看到了地毯上直挺挺的女孩,脸上的青色血管一下浮现出来,他砸吧着嘴说:“不含杂质,不油腻,味道醇香,还活着。” 苏翰把刚刚在鹿头酒吧收上来的合约塞给了他,说:“从这里面挑八十个人出来一个也不能多,老实本分是第一位,有酿酒经验和在家做过马奶酒的是其次,其余的人都打发回去,实在不行再给点钱。” 只要八十人是苏翰和路易斯一早决定好的,因为他们的酿酒场地既不是仓库也不是厂房,而是学员区的住宅。因为冬季期的学员人数较少,有不少房子都还处于闲置状态。苏翰去找了黑手指的会长埃文帮忙,让他以申请俱乐部活动场地为由获取了这些房子的使用权,不多不少正好十六栋,里面生活设施齐全水电完备,没有任何场地开销。 苏翰计算过一栋房子平均五个人正好可以完成分工,而且都是年轻女孩五个人住在一起别人只会当成塔兰的学员,隐蔽性和安全性大大提高。制酒设备都放在住宅的车库里,二十四小时有人照看,产量和品质也会同步提高。 路易斯拿过这厚厚一沓纸张,掂量了一下说:“怎么一下签了这么多?” “因为当时的情况很危险,为了脱身不得已才这样的。” 苏翰想起那一个个身材丰满的女孩挺着胸脯挤在他周围,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挺危险的。 “那为什么让我去回绝她们?你知道拒绝一位女士是很难的好么。” 苏翰坐回去说:“因为你是少女之友嘛,你来说这事儿她们肯定不会打死你的。” 路易斯摸着后脑勺面露天真的微笑:“就算你这么抬举我我也很难做呀……不过要是能再多百分之五的份额给我,我保证这些女孩会开开心心的回去。” 他说的百分之五是盈利分成,原本是八二开,苏翰占百分之八十,路易斯有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一不能再多了,我们是长期合作嘛,怎能为这种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呢?”苏翰开导他说。“再说等后面做大了百分之一都是很大一笔钱呢。” 路易斯耸耸肩膀摇着头说:”“喂喂喂,我已经问过周之川了,你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气度哪去了?要归心得先吐哺哇!”(未完待续。) 第122章 我的朋友 竹夜里拿着小手电照了照女孩的眼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缠绕在她额头上的纱布,站起身来说:“发烧烧到了39度,体力透支,伤口倒不是很严重,只是擦破了层皮,就先这样养着吧。” 靠在门上的苏翰一愣:“就这样养着是什么鬼?” 竹夜里正在收拾医疗箱:“就是静养喽,你也可以把她抬到野战医院去,不过她不是塔兰的学员所以要额外付钱。” 苏翰想无所谓嘛,静养就静养,反正睡的又不是他的床,他跟竹夜里一起下了楼。 “竹夜里问:你知道冬幕节晚会的事情吧。” “你是说哪边的晚会?”苏翰知道那天晚上很多地方都会举办宴会。 “黑手指那边的,埃文要我来告诉你一声,提醒你到时候别迟到了。” 苏翰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这个会他是不能推辞的。场地的事情都是埃文帮他的忙,如果不去那就太说不过了。 虽然他现在具备了量产花蜜酒的能力,但是没销路还是一样白搭。比蒙说他每周能要两百箱大概四百多瓶,彼雷瑟给他说起时他想一口回绝,但彼雷瑟好说歹说磨了很久,说虽然比蒙目前是只要这么点并且路途遥远,但努里阿达潜力巨大,之后一定能发展成为最大的客户。 这蚊子腿的买卖苏翰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几天来他正犯愁如何运输的问题。简单的酿酒设备他还能通过萨里亚公国运来,可船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搞不定的。路易斯也没从没向外面贩运过,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搞到货船。 黑手指俱乐部无疑是他最大的市场,那里面绝对不缺有钱的公子哥。只是他们那还囤积着去年路易斯卖给他们的白薯酒,在晚会来临前肯定是喝不光的,喝不光自然就会阻碍他的销量,这也是目前让他头疼的问题之一。 玛兹萨弥通过彼雷瑟下了最后通牒,告诉他要在三转日内凑足六十万金蛇的军饷,否则他也难以维持军团的存在。 这一股脑的事情让苏翰的晚餐吃得闷闷不乐,他盘子里的煎蛋都快被叉子捣烂了。 其他人也看出苏翰很没精神,娅尔薇特端着他酿制的花蜜酒喝了一口,咂咂嘴评价道:“说实话其实还蛮不错的,适合南方人的口味。” 餐桌另一边,周之川正抱着一大摞有关炼金的书籍,他吃个饭的时间都要看书,他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打气的评价道:“清甜甘冽,还不错。” 苏翰声音闷闷的说:“我当然知道还不错了。” 娅尔薇特放下杯子:“那你为什么吃个饭看起来比受刑还难过呢?” “我……” 苏翰欲言又止,摸着额头长吁口气,低下头沉默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能跟别人推心置腹的家伙,身边再好的朋友他也从没将心事讲给他们听过,包括秦染和方晨俞在内,他们只知道苏翰是个外冷内也冷的家伙,除了宅在家里看番剧看杂志外没有其他任何爱好,所以一到假期才想尽办法勾搭他出来玩,他们想让苏翰多和大家一起活跃活跃别整天一个人死气沉沉的。 每个人应该都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吧,他们总会拉着你出来玩,不想让你一个人孤独的待着。 苏翰想或许不能和别人推心置腹,就是他为何能在人类之中隐藏二十一年之久的原因,一个人能将这么大的秘密藏在心里二十一年,那他不是哑巴就是精神有问题,亦或是他还背负着更大的秘密。 但这三样苏翰恰恰都不沾,他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内心深处觉得这些人只是群过客,只是一群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跟他多说过几句话的人而已,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无法永世相伴。 所以恶魔的朋友…… 才会那么少。 路易斯撸着袖管,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还能有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嘛。” 苏翰眯缝着眼睛说:“切,请不要用这种过来人、万花丛中飞过的语气说话好么,说得你好像见过大海见过新世界一样。” 路易斯轻声一笑,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那种古旧的西方女人侧拍照,照片有些折损,看起来经常被打开。 苏翰不解的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克劳维奇的太太。”路易斯摸着下巴,他的眼睛里有些东西在闪动。 “克劳维奇?那不是你瞎编在招工宣传上的吗?” 由于苏翰一直戴着辛普尼尔,他不会忘记任何一样看过的事物。 “克劳维奇是我曾经用过的化名之一,是假的,但这女人,是真的。” 路易斯拿捏着照片说,他深红色的眼眸继而深沉下来。 “1914年我跟她相识在埃菲尔铁塔,那年我刚刚从马恩河战役中退下来,我记得那晚下着小雨,我正一个人坐在铁塔上无聊,那时候PSP还没有问世,也没有蜡笔小新,然后有个卷发的女人走过来问我,能不能带她出去,因为她工作的太晚被锁在上面了。1918年,德国战败,我带着她去了美国,因为一战刚刚打完欧洲还破败不堪,初到美国她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片天堂,她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学会讲英语。1928年,米老鼠的第一部有声电影问世,我和她一起去了纽约的电影院观看《威利号汽船》,我和她都很喜欢那个胖胖的绅士老鼠。1938年,唐老鸭的电影问世,但她已经四十三岁了,可我还是当年在埃菲尔铁塔时的样子,她从没问过我为何不会衰老,她问我的是唐老鸭下一部电影什么时候出来,出来再一起去看,就跟当年她被锁在埃菲尔铁塔时一样脱节,但从影院出来后,我告诉她我是个血裔,是个吸血鬼,然后就消失在了日落大道,从此便离开了她。”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墓地里看到她的名字,可人们已经不爱看米老鼠和唐老鸭了,而是直接建了个迪士尼。” 几十年的蹉跎岁月被路易斯说出来,平淡的像是昨天今天和明天。 苏翰皱眉盯着那女人的照片,说:“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变成血裔?既然你还想跟她一起看唐老鸭逛游乐园。”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记不得她了,因为一直害怕忘记所以一直提醒自己,慢慢想起来的东西才能叫回忆啊,而不是一直装在脑子里的,那样即使你能活几千年,也会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这点请相信我,等遗忘时再去找回再去想起,能活一百年,你也会觉得有千年之久,能遗忘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却非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往自己脑子里硬塞,隔着你的脑壳,我都能闻到里面的浑浊不堪。” 路易斯欠身摘下了苏翰的章戒。 …… 众人沉默了半晌,直到娅尔薇特吹了个粉色的大泡泡。 “好一碗心灵鸡汤。” 苏翰冲着空气痴痴的笑了笑,摘下戒指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释然了很多,他看着路易斯、娅尔薇特和周之川顿时有了种说不完话的感觉。 原来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真正依赖过他们,他的旅途一直是他一个人默默前行。 苏翰笑了起来,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发现自己面临的诸多问题原来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需告诉他的朋友们就好,他不再有所顾忌。 “现在我需要把生产出来的花蜜酒运送到贝陶克去,只能走水路,那里有我的一个重要客户,但是目前缺船,是一条都没有,同样也缺人手,该怎么办?” 娅尔薇特挑挑眉说:“格伦的手下每次给我运酒时,他们走的就是水路,是用渔船进行伪装,渔船的货仓很大,并且进出不会被查,你想想怎么能搞到渔船就好,现在是捕鱼淡季我想那些渔民很乐意将船租给你。” 用渔船进行伪装?苏翰感觉脑袋上有个电灯泡亮了一下,继续说道:“冬幕节快要来了,但是黑手指俱乐部那边还有大量的白薯酒没喝完,如果失去俱乐部这个重要销路,我基本上没有地方可卖,该如何解决?” 周之川毫不犹豫的说:“三十六计之十九,釜底抽薪。” 他接着解释道:“你可以将他们的囤积的酒类‘抽’掉,就像去年他们告发路易斯那样,你也可以先告发他们,等他们的藏酒都被查收后,你的花蜜酒自然也就有地方卖了。” 苏翰拍手称赞:“高见!高见啊!”周之川为他提供了一个思路,他觉得有些地方可以再改进一下。 “那么最后……”苏翰抿嘴一笑。 “借钱!金蛇六十万!没有期限,利息免谈。” 他说这话时感觉自己还理直气壮的,但他认为朋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更何况他的朋友一个是当今的贵皇女,一个是西风商事的大股东,不找他们借钱还找谁借去? 周之川和娅尔薇特同时笑了笑,各从钱包里掏出一枚黑水晶来。 路易斯也很“大方”的掏了掏钱包,将一枚金蛇落在苏翰的手里,他说:“虽然不多,但也聊表心意。” 苏翰郑重的将那枚金蛇放进口袋,他觉得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太阳菊都要爆满了…… 原来,恶魔的朋友这么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