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一如初见

    2010年4月30日

    这一年的初春,对于常年阴雨缠绵的澄海来说是个少有的温和而干爽的春天。

    林曼卿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来到澄海最高检察署特别案件行动处这个传奇的地方,当时她并未意识到,所有的故事都将从这里开始。

    两个月后。

    2010年6月3日。

    “林检察官,今晚是还是我值班吗?”

    说话的女孩叫做田甜,她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助理检察官,留着齐耳的娃娃头,一说话鼓起圆圆的眼睛,颊边一个小小的梨涡上下抖动,声音又尖又亮。

    “是的。”

    林曼卿从夹子中抽出了这周的值班表。

    “那么值班领导呢?是莫队长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田甜一脸的期待。

    田甜口中的莫队长指的是行动处副大队长莫震,特别行动处二号人物。

    31岁,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古铜色皮肤,宽阔的方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茬,为人豁达豪爽,心思镇密,风度翩翩。

    在调任副大队长之前,莫震干过七年刑警,因与歹徒搏斗被一刀砍中眉骨,留下了左侧的断眉,成为了他的标志。

    为表示尊重,大家都省去了副职,称呼他为莫队长,而行动处的大队长同时是首席检察官,因此大家多称他大队长,也偶尔称他检察官。

    “不是,值班领导是楚大队长。”

    林曼卿翻了翻值班表。

    “啊!”

    一声惨叫之后,她圆圆的脑袋耷拉了下去。

    “你别看我啊,我是打死也不会跟你换的。”

    临近下班,跟田甜一道来实习的材料分析员柯小峰一边心情愉悦地收拾东西,一边幸灾乐祸。

    “虽然楚大队长值班的时候基本不来,但只要是被他逮住哪怕一回,这半条小命就没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简直都要神经衰弱了。”

    田甜愁容满面,看着柯小峰的眼神,幽怨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咬死他。

    两人口中这个如洪水猛兽一般让人闻之色变的人,正是特别案件行动处的大队长,一号人物,楚江威。

    关于他的传闻太多。

    这位风云人物留给公众的一切都是空白。

    因此,关于他的各色各样的猜测喧嚣直上。

    刚来就曾听说过楚大队长被称为高检署有野史以来的“四大恶人之首”,并且这个之首所指的并不是他比其他三个人恐怖,而是比其他三人加起来还要恐怖。

    然而命运中的际遇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不知道为什么,林曼卿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5月2日,她来行动处正式报到的三天后。

    处里为着一桩杀人碎尸案忙得团团转,林曼卿几乎是刚来,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氛围里。

    好在事情的进展还算是不错。

    抱着收集好的证词材料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推门进了办公室,却愣住了。

    “奇怪,这人都去哪儿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资料,她转身往外走。

    结果刚刚一抬脚,就听到有声音传来。

    “会议室有人,难道他们在开会?怎么没人通知我?”

    会议室与办公室只是用玻璃幕墙隔开,挂着薄薄的纱帘,林曼卿走近了一些,隐约看到里边有两个人影。

    一个人背对着她,膀大腰圆,应该是王中民警司,而另一个则是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低着头。

    有些模糊,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从身形大略观察,她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身着黑色西服,白衬衫,系着浅蓝色的丝质领带,正倚靠在椅子上低头翻动着什么。

    “江威,你看这件事情……”

    王中民警司浑厚的说话声突然从会议室中传出来,林曼卿跟着心一提。

    江威……楚江威?

    莫非这位就是楚大队长吗?那个传奇人物?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目光格外关注起来。

    会议室中的那个人并没有抬头,仍然在继续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厚厚的一本文件在他的手中发出很响的哗啦啦的声音。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亲娘啊!我也是走仕途的人,这两小鬼……这素质简直……”

    “你看看这个,这个叫柯小峰的,2年前还因为一学期挂了三门必修课目被XX大学计算机系勒令退学……”

    “要不……先让他们先到下面侦查组去锻炼几年,积累积累经验?”

    “不用去侦查组,就留在这里。”

    王警司絮絮叨叨的话音落了之后,突然响起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不知为何,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林曼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意识地,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只是,不动还好,一动,就察觉出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来。

    陡然抬头,就看到那个人将手中的资料簿‘唰——’地往桌上一扔,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直扫向她的方向。

    不好!

    心头一紧,林曼卿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

    而且,有些诡异的是,心跳也在一瞬间剧烈加速。

    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她转身就想跑,结果一着急就绊到了旁边的椅子,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中抱着的厚厚的材料哗啦啦散了一地。

    “啊……”

    真是……

    压抑住痛呼,她顾不得被磕痛的小腿赶忙整理散落的文件。

    不过随即,就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慢慢抬起头向上仰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孔。

    似乎瞬间被夺去了呼吸一般,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巨大震憾。

    肩膀宽阔,脊背笔挺,因为身材太高而微微显得有些瘦削,黑色的头发削的很短,只在额前微微有几根垂下。

    面色有些古怪的苍白,飞扬的剑眉、深陷的眼窝、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刀刻似的下颌,在他的脸上组合成为了一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然而最让林曼卿印象深刻的并非他的英俊,而是他的眼神。

    他拥有一种与刑侦工作掌舵人身份完全不相符的阴暗眼神,像鹰一般冷酷而锐利,深邃的疏离,只一眼,便直透人心。

    如果说他的声音冷漠到让人本能地想要后退,与他保持距离,那么只要与他冰冷的眼神接触,你就会意识到,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他与你之间的距离早已遥不可及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恐惧占领了林曼卿的思维。

    “怎么回事?”

    大队长眉头轻蹙,薄唇轻启。

    声线,依旧冷漠的让人发寒。

    “我……”

    林曼卿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她原本就内向寡言,这一下就只能沉默。

    好在王中民警司也很快从会议室出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怎么了……林检察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警司,”林曼卿理了理思路,“你跟我说的关于这宗碎尸案的所有证词资料,我整理完了。”

    “哦,对对对。”王中民神色一喜,“这么快就收集完了?哎呀,林检察官不愧是澄大毕业高材生,办事效率就是高。”

    话毕,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队长,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她吧?来,我介绍一下,她就是刚从灵江区检察署调过来的林曼卿检察官,三天前刚来报到,工作成绩非常突出。”

    “大队长,您好。”

    林曼卿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然而,楚江威却不置一词,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大队长!”

    王中民在身后喊道。

    “证词资料你要看吗?”

    “放我桌上。”

    他回答。 


2.第2章 :他其实是个醉鬼

    “你怎么了?”

    林曼卿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田甜支支唔唔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

    “楚大队长一向是不来值晚班的。”

    林曼卿说道。

    “那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田甜战战兢兢地问。

    “现在不在。”

    “你别看大队长现在不在,保不齐他晚上突然心血来潮过来巡视一圈,只要是你两个眼皮粘在一起超过三秒钟,你就死定了!”

    柯小峰继续落井下石。

    “那么我跟你换吧!”

    看到他们这样,林曼卿说道。

    “真的吗?”田甜几乎激动地跳起来,“怎么能让您……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

    林曼卿接着继续低下头整理资料。

    “太感谢啦!林检察官您真是我的大救星!”

    夜幕慢慢降临,皓月当空,星辰点点,像是在深蓝色的绸缎上镶满了水晶。

    林曼卿放下手中的文件,只身来到值班室,打开窗户,几丝徐徐的凉风夹杂着清新的气息拂面而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忙碌与嘈杂之后难得的宁静。

    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值班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林曼卿拿起听筒。

    “这里是行动处。”

    “我是段秘书。”

    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急切的声音。

    “您好。”

    “请问你们的值班领导在吗?”

    “您说楚大队长吗?他并不在处里。”

    “是这样啊……这下可怎么办?”

    他显得十分失望。

    “您有什么事吗?”

    “湘南路锦绣华苑小区发生了劫持人质案件,情形快控制不住了,连部长正急着找他呢!”

    “您拭过打他的手机了么?”

    “打过了,无人接听啊!”

    “这样啊……”

    按照常规程序,劫持一类的案件通常是由警署负责并不该由行动处插手,连部长在这样时刻寻找楚大队长,想必情形定是十分危急了!

    林曼卿心里紧张起来,这样的关头却找不到人,不觉对楚江威的行为产生了一丝不满。

    不来值班,也不该连电话也不接啊!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即使很想帮忙,但林曼卿却连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都提不出来,他的行踪又有谁能知道呢?

    “司机知道他的去向吗?”

    “对不起,大队长从来不用司机。”

    “怎么会这样?”那男人很惊讶,“这下可真是棘手啊……”

    “您可以问一下王中民警司,”林曼卿想了想说道,“他同大队长关系比较亲密,说不定会清楚。”

    “我已经找过了,他也不知道。”

    “是这样啊……”

    “你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抱歉……除了手机……”

    “好吧。”

    来人十分失望的挂断了电话。

    湘南路锦绣华苑小区。

    21时03分。

    “快点把钱拿来,100万少一个子儿老子就先杀了她!”

    客厅里身材精瘦而结实的人咆哮着,他一手拿着枪抵住小女孩儿的头,一手拉着一根引线。

    疯狂的叫嚣,回荡着。

    整个小区已被黄色的警戒线重重封锁,外围与内围均站满了身着黑色警服的特警,被隔离在安全地带的公寓住户们焦急地向着里边张望,议论纷纷。

    无视布防的警察,一个身着黑色西服高大挺拔的身影直接穿过层层包围的警戒线向小区内走去。

    “这个匪徒是个亡命之徒,身上背着好几个案子,前段时间的花岗2。5灭门惨案就是这家伙干的。”

    特警队李成凯队长解下手套解说,语气很是不耐烦。

    “这个家伙原本就是部队出身,反侦察意识特别强,我们追踪他一路每次都让他跑了,妈的,现在这家伙狗急跳墙了,劫持了3号楼16层西户的两名人质,其中有一个4岁的小女孩儿,目前知道的是他身上绑有炸药,还携带有枪,我们已经把小区的群众都疏散到了安全地带。”

    “歹徒劫持着人质就在客厅,客厅的门正对着楼道,正面楼道里的一切都在歹徒的视野内,这里是老式的公寓,楼道十分狭长,周围都是死角根本不可能伏击,而且屋子的其他窗户、门都是紧闭的,所以除了客厅的门,不可能在不惊动歹徒的情况下从别的途径潜入屋子,李队长带着我们冲上去几次都没找到机会,这个歹徒太狡猾了!”

    李成凯身边一个狙击手装束,身着防弹衣、头戴防弹钢盔,黑色面罩的男子说道。

    话音落,一直握在男人手里的对讲机传来刑侦部部长连伟温和有力的声音。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从正面击毙歹徒,楚江威,你是否清楚?”

    “不需要用枪,我有别的办法……”

    楚江威回答。

    “必须正面击毙,这是命令!”连伟的命令不容置疑,“里面有一个4岁的小女孩儿……”

    闻言,楚江威稍稍变了脸色,迟疑了片刻才沉声回答,“我明白了。”

    “楚江威,你必须给我保证人质的安全,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楚江威脱下黑色的西服外套,里边的墨蓝色衬衫有些零乱。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连部长!”

    李成凯不满的目光扫过楚江威,黑黝黝的眼睛丝毫没有掩饰轻蔑,“您这位检察官看起来喝了不少酒啊,我看他连爬上楼都困难!”

    话说的没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闻得到从楚江威身上传过来的浓烈酒味。 


3.第3章 :请您相信他的能力

    “怎么能将人质的生命安全交给一个醉鬼!”

    “我很怀疑到底是谁爬上楼更困难。”

    楚江威沉声说道,微微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距离李成凯不过咫尺,一双锐利黑眸居高临下盯视着他。

    “李队长,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他声音不大,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情绪,却有一种骇人的威势从无形中传来。

    李成凯被他震住了,怒气把他的脸憋得通红。

    “让开,”楚江威接着说道,“耽误了时间你负不起责任。”

    他傲慢的态度语令李成凯更加火冒三丈,他抬起头狠狠瞪着他,挡在楚江威面前的身躯一步未动。

    正在此时,对讲机再次响了起来。

    “李队长!服从命令!”

    “连部长!”

    “服从命令!”

    “是!”

    李成凯咬着牙,狠狠地甩了甩手中的拳头,极不情愿地让开了一条道。

    “妈妈,我怕……”屋里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

    “别吵,再哭老子炸死你们。”

    “客厅门虽然是开着,但楼道又窄又长,顶灯的光线也不好,几乎都看不到里面的人,怎么办?”

    一个狙击手从楼道的拐角处探头出去看了看楼道那边的情况,背过身来小声对楚江威说道,“这人是那家的男主人,是附近中学的老师。”

    “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和女儿,我女儿才刚刚四岁……”。戴眼镜的男人眼眶微红。

    “钱准备好了吗?”楚江威问道。

    “准备好了,都在这个包里,都是现金……只不过……”狙击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一个黑色旅行包支支吾吾。

    “只不过什么?”楚江威冷冷道。

    “钱……不够。”

    “不需要,”楚江威对男主人说道,“你拿着包出去,尽量与歹徒周旋,吸引他的注意力,听到我的命令,你就立刻闪开,速度要快。”

    安排完任务,他回过头对旁边的几个特警队员说道,“所有人都下去,退到安全地带。”

    “您的意思是……只留下您一个人?”领头的狙击手觉得不可思议,奈何他的命令有种令人畏惧的威慑力,想了想便郑重地把手中的狙击步枪交在了楚江威手中,“枪,给你。”

    楚江威迅速将衬衣的袖子紧密地挽了起来,接枪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然而当沉甸甸的狙击步枪在他手中时,他的手腕只消轻盈一转便将它架在了肩膀上。

    特警队员们吃惊地看他异常熟练的动作一个个面面相觑,一会儿便都纷纷下了楼。

    “快点把钱拿来,老子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们!”歹徒的声音越发刺耳,一边说话一边不忘警惕地四处张望,小女孩哭闹声也越发响亮了。

    紧张的空气吞噬着所有人的耐心。

    准备好了?楚江威比了一个手势。

    行动!

    “大哥,大哥,钱来了,钱来了,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儿和妻子吧!”那男人提着旅行包转身走出去。

    “就你一个人?”里面的歹徒看到有人出来了,警惕地躲在了那个被绑起来的女人身后,只露出眼睛,拉着引线的手也有意地提了提。

    “走近点,老子看不清你。”

    “好好,大哥,只有我一个人,这楼里的所有人走了,没人敢上来啊!”

    “你后面有没有人?”

    “没有啊,大哥,你看。”说着他闪到一边,“你看,大哥,真的没有人,都跟你说了嘛,没人敢上来。”

    在小区公寓楼下,高检署和警察总署的高级领导都陆续到达了现场,李成凯向他们汇报了案情进展。

    “连部长,这次行动有几成的把握?”一位将近六十岁身着西装,体态发福的男人手握对讲机说道。

    “这次的行动确实很冒险,而且难度很大。”

    “你何时能到现场?”

    “我正在另一件紧急的案子上,恐怕短时间无法抽身赶到。”

    “人都没来现场,情况也没摸清,就把这种行动交给一个检察官,连部长是不是有些轻率?”那男人操着官腔,摸了摸肚子,瞟了一眼密切关注事态发展、操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大军,微微压低了声音,“本来警检联合前景尚很渺茫,这种棘手的事情,有他们的人在,我们就不该插手,况且这么多记者都在现场,一但任务失败,我们该如何解释?连部长,你怎么能把这种屎盆子往我们自己身上揽呢!”

    “侯副检察长,楚江威是行动处的大队长,请您相信他的能力,不会有问题。”

    “哦?”那男人斜起了眼睛,“我早就听说特别案件行动处在刑侦部的地位非比寻常,这个楚江威又是你的心腹爱将,不过连伟,我希望你搞清楚,在这种关头,感情用事断送的可不只你一个人的前程。”

    “是,我明白,请您放心。” 


4.第4章 :他有一双绿眼睛?

    “真的有100万?”

    “真的,大哥,100万,一分不少,你看,你看,都在这里。”歹徒的视线被包里的现金给吸引住了。

    此时,歹徒的头从人质的身后试探性地伸了出来,楚江威单手携枪身体贴紧墙壁,闭着眼睛头微微侧了一下。

    “少费话,你把包给我扔过来!”

    “好的,大哥,我这就给你扔过去。”中年男人将手中的提包高高地抛起,装着现金的旅行包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成功地吸引了歹徒的目光。

    就在此刻,一直不动声色的楚江威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瞬间放射出凌厉的光茫。

    几乎是同时,忽听得‘哗啦——’一声响,楼道与室内的顶灯在同一时间爆裂,整个楼道陷入了一片黑暗。

    楚江威的嘴角微微一挑。

    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中年男人顺势往旁边一倒,楚江威一个转身,出现在那男人的身后。

    “嘭!——”

    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因这一声枪响悬到了嗓子眼。

    公寓楼外原本嘈杂一片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上楼!”没等接到命令,李成凯和特警队员们就一起冲了上去。

    “妈的,这灯都么都灭了?”

    到了16楼,李成凯眼前漆黑一片,心里知道出事了,这么黑连他妈个鬼影都看不见,怎么可能击毙歹徒?

    如此推断,刚才的那一声枪响就很可能是歹徒开枪打死了那个检察官或者是人质……

    他不敢再想下去,可是疑惑却始终在心头盘旋,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灭?又怎么可能同时熄灭?

    李成凯的心凉了半截,脚步也慢了下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电筒,光柱射向案发的地点,昏黄的光线下一个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李成凯警惕地举起了枪。

    他手中空无一物,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去。

    李成凯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这是……那个‘酒鬼’检察官?他还活着?

    那么,死的是谁?是那个小女孩儿吗?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不可原谅……

    “正中眉心!”

    正当李成凯怒不可遏之时,忽听得从屋内传出一声大喊。

    “谁?”他焦急地问道。

    “歹徒!”率先跑到屋子里的狙击队员兴奋地回答,“是歹徒!队长!正中眉心!这太不可思议了!”

    李成凯半信半疑地跑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他们追踪这么久的亡命之徒竟是被如此精准的一枪毙命,分毫不差。

    “丽丽!小洁!”

    中年男人扑了过去,一片漆黑中他抱紧了自己的妻女失声痛苦起来。

    “妈妈……”

    “小洁!”生死一线的母亲紧紧地抱着脸上还挂着泪痕、惊魂未定的女儿。

    “妈妈,那个叔叔……”

    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

    “那个叔叔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睛啊!”

    楚江威走下楼,从地上拾起衣服,此时西装口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行动处值班室。

    “楚大队长。”

    楚江威接通电话,那头立刻就传来了林曼卿十分焦急的声音。

    “锦秀华苑小区发生了劫持人质案件,情况非常紧急,连部长正在找您,请您立刻赶去吧!”

    “务必请您不要耽搁!”

    林曼卿又重复了一遍。

    “我已到了。”

    “您已经到了?那……情况怎么样?”

    “已经解决了,”楚江威顿了一下,接着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林曼卿还没有说完,听筒那边就传来了连续的忙音。

    他把电话挂断了。

    楚江威一枪击毙歹徒,独身解救人质的事件传得很快,没有几天,整个高检署便都在议论这件事。

    “嘿,你们知道么,据说是连特警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呢!”

    “是啊,他们都急得团团转,然后楚大队长上去立马就把匪徒击毙了。”

    “听说是一枪正中眉心。”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楚大队长七年前创造过的射击纪录到现在都没人破呢,他本来就是个神枪手。”

    “那么今年的比武他会参加吗?”

    “应该不会吧,从七年前那次比武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了。”

    “好可惜啊!”

    “好想看到他啊!”

    林曼卿跑现场回来,一路上真是听厌了各式各样的杜撰与议论,略微疲惫地走进办公室,想要安静一下,谁知刚一坐下肩膀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田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么?”林曼卿有种不好的预感。 


5.第5章 :意外挨骂

    对于林曼卿,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被她与众不同的美所吸引,高挑优美的身姿,略有些苍白的肌肤,清丽的脸颊上两只细细长长深邃幽静的灰色眼睛,她从不施粉黛,也不穿着艳丽的衣服,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大多数长相标致的年轻女孩活泼、开朗、充满热情,而林曼卿却是安静、孤僻、独来独往,深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刚刚来到高检署两个月,她的这种与众不同就已招致了诸多非议,一说她太过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也有说她城府太深、故作姿态,估且先不探究原因到底是什么,她的这种完全不与人交际的性格确实导致了与旁人之间的距离感,最终使她成为了高检署世界的‘边缘人’,如果你在她身边,你就会发觉纵然这个女人如此美丽善良,你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对她产生好感。

    孤傲与孤独是一对双生子,并没有人知道在林曼卿的这种孤傲背后真正潜藏着的是一种可悲又可怜的自我保护,15年前,在她11岁的时候发生过一场严重的车祸,当林曼卿挣扎着从死亡线上回来的时候,她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而且身边只有一个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阿姨,阿姨告诉林曼卿,原来她是个孤女,父母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而自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直到8年前阿姨因为赌博和偷窃入狱,两年后在监狱里撒手人寰,从此之后,林曼卿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孤女。

    到如今,许多年过去了,尚且年幼就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的艰辛与因为亲人不光彩的记录而饱受的侮辱猜疑让林曼卿不得不一层层将自己真实的内心包裹起来,从不暴露于外人,生活就是这样奇怪,所有因果皆是自己所种,对于林曼卿来讲,车祸之前的不幸她没办法改变,之后的生活却是可以重新选择,然而她仍旧一个人活在保护套里,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冥冥之中她的生命中有一种暗示,孤独就是她的主题,她因孤独而生,有一天也终将孤独地走向死亡。

    “林检察官,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如果是关于劫持人质的那案子,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不是不是,是我……私人的事。”

    “嗯?”林曼卿有些意外,因为这实在不符合田甜这个好事女主角的个性。

    “是这样的……林检察官,我听说你是一个人住公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搬去和你一起住……这样两个人既可以相互作伴还可以分摊房租多好啊!”

    田甜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地甜笑道。

    原来是这样……只是……

    “对不起,”林曼卿微微低了低头,“我习惯一个人住了。”

    “啊?”田甜受到了打击,显得有些沮丧,“那……那隔壁呢?你的隔壁有人住了吗?”

    “我的隔壁是杜青青。”

    “杜青青!!!”

    还没等田甜反应,坐在旁边的柯小峰的一声大叫打破了平静。

    “杜青青啊!高检波姐!0h,myGod!”

    柯小峰手舞足蹈地喊道。

    “林检察官,你信不信,如果我半夜去你楼下给你唱歌打扰了波姐就寝,波姐会出来直接把我给办了的!”

    “办了?怎么办?”坐在角落里闲得长草的江波冲过来蹭蹭柯小峰的肩膀,奸笑起来,“不会是在床上办吧?”

    接着一堆人笑成了一团。

    也许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少见的热闹,不一会便见莫震与王中民站在了门口。

    王中民警司是行动处里元老级的人物,据说楚大队长七年前刚来高检署便将王警司调了过来,所以地位非比寻常,连副大队长莫震都十分尊敬他。

    两人站在门口,莫震什么话都没说,注视一会儿就默默走开了,而王中民则是磨磨蹭蹭地踱到了林曼卿旁边。

    他似乎有什么事难于开口,踟蹰半天才说,“林检察官,头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叫我吗?”

    “啊,对……”

    王中民抓了抓乱篷篷的头发。

    “好,我马上就去。”

    林曼卿说完,便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正准备往大队长办公室走,王中民却又在身后叫住了她。

    “林检察官,头儿好像有点上火,要不……我和他说你出去办事了,等他气消了,你再去?”

    “不用了,谢谢!”

    林曼卿婉言谢绝王中民的建议后,便来到行动处大队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许久没有听到回音,轻轻转动了把手,门没有锁,她便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楚江威大队长正靠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装挂在身后椅背上,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在合适的位置站定后,林曼卿用余光微微打量着他,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觉得这位楚江威大队长的脸色非常奇怪,这一点连刚来一个月的田甜都注意到了。

    他的肤色不是正常人肤色的白或者黑,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病态的灰白,并且因为他的脸太过棱角分明,灰白之中便又透出了明显的阴郁沧桑,更加让人觉得阴森恐怖,难以捉磨。

    “大队长,您找我?”

    她微微低了低头。

    “哗啦——”

    只听得一声脆响,他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直接扔在了林曼卿面前。

    微微怔了怔,林曼卿走上前一步,拿起文件夹打开一看,是前几天的一份审查报告。

    关于一桩恶性杀人案件,因为一些口角,在百货公司担任保安的杨立武将同村的两个工友杀害,手段非常残忍。

    案件在行动处的侦办下,迅速结案,凶手被一审判处死刑,并附带有大额的民事赔偿。

    “是你在被告家属请求抗诉的审查报告上签的字?”

    楚江威大队长用一贯的冷漠语调问道。

    “是。”

    微微抿了抿唇,林曼卿点点头。

    “支持重审?”

    “是。”

    “刚刚升职为正式检察官就这么急于行使职权?”

    楚大队长冷哼一声,他的话真够不客气,丝毫不曾掩饰言语中的嘲讽之意。

    “不是的,我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林曼卿赶忙解释。 


6.第6章 :与我无关

    “很好。”

    并没有抬头看她,楚江威从桌上放着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起来。

    办公室里立刻变得烟雾缭绕,刺鼻的烟熏味让林曼卿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告诉我你的理由。”

    “是这样的。”

    停顿了几秒钟,先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迅速在脑海里面将那件案子有关的资料都重新组织了一遍之后,林曼卿才再次开口。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被告杨立武来自一个典型的农民家庭,有一个60岁患病的父亲、一个患关节炎无法工作的妻子和一个10岁的儿子。

    因为家中还欠有3万元的外债,所以才不得不常年在外打工,所以考虑到被告家庭的现实情况……”

    话未说完,便被直接打断。

    “两条二十岁的生命,手段极其恶劣,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你所说的并不能成为恶性犯罪的理由,也不是博取无知同情的筹码。”

    林曼卿明白了大队长的意思。

    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只能算作是一种愚蠢而无知的同情。

    “我只是希望通过努力能减轻部分民事赔偿。”

    “不论是谁,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

    “但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同时也可能是个孝顺的儿子和慈爱的父亲,他可能迫于生计的压力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长期的受人歧视与不公平待遇导致了他心理的扭曲与情绪的失控。”

    “法律就是法律,身为一个检察官,不应该将个人情感带入工作之中,这是不理智的行为,对司法的权威也是极大的损害,难道因为怜悯就要对所有犯下罪行的人广施恩惠,法律的存在将没有任何意义。”

    “法律之外,也有人情,”

    林曼卿并不退缩。

    “站在犯罪者的角度去思考他所面对的一切,我认为他并不罪大恶极,而有值得同情之处。”

    “所以说你还不是个称职的检察官。”

    大队长轻轻熄灭手中的烟卷,又点起一根,语调冷漠而平淡。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有处于高等社会的人,就有处于下层社会的人,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检察官,社会需要你做的是惩奸除恶,乐善好施是慈善家的事。”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

    “你认为杨立武处于下层社会背负着家庭的重担,就过活得十分凄惨了么,说不定很多人都求之不得。”

    “但是,”

    林曼卿还是不想妥协。

    “您是否有设身处地想过杨立武的家人,他们要如何面对高额的赔偿,他10岁的儿子小磊背负着父亲作为杀人犯的事实,要如何面对将来的人生?”

    “这些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您说什么?”

    听到他最后的话,林曼卿突然愣住了。

    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楚江威,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真没想到……您怎能讲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不负责任?”

    楚大队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如果你有意见,可以马上离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

    真的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林曼卿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从大队长办公室走回来,大办公室里已空无一人。

    她慢慢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林曼卿并不是个鲁莽冲动、缺乏理智的人,可是楚江威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一丝温情的理性与冷漠,让她在那一刻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因生命中唯一的亲人而倍受歧视,那种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心情,除了她自己谁又可以真切的体会?

    不知不觉,双手又攥紧了些。

    这就是那个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那个传奇人物?他们的精神领袖?

    林曼卿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回头,发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7.第7章 :沉默小姐

    回头,正是莫震站在她身后。

    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衫与酒红色波点领带,衬得他愈发身材修长,英气逼人。

    本来就是大家眼中的男神,相貌堂堂还未婚,已经成了高检署各种年龄段的广大女青年们做梦都想要嫁的完美对象。

    他一手拿了公文包,一手托在桌上,正微笑着打量着她。

    与大队长不同,莫震一向亲切和蔼。

    “莫队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没想到莫震会突然出现,林曼卿连忙站起来朝他微微行一礼。

    “你也不是还没走?”

    莫震略带着笑意的噪音颇有磁性,仿佛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下班了,还不回家,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吗?”

    “哦……没事,我收拾一下就准备走了。”

    一边说,林曼卿一边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挨骂了吧?”

    “没什么。”

    林曼卿顿了顿,继而摇了摇头。

    “只是一点小事。”

    “还说没有,”莫震笑笑,“好了,下班了,外面还下了不小的雨,走吧,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林曼卿回答,“我自己回去就好,习惯了坐公车,挺方便的。”

    “你知道外边的雨多大吗?”

    莫震指了指玻璃窗,林曼卿这才发觉高检署老旧的玻璃窗户已被雨水透了进来,原本灰黄的木料颜色已变成了棕黑色。

    “你预备冒着这么大的雨在公交车站等车吗?”

    “……”

    “抱歉,真的不用麻烦您了。”

    林曼卿再次拒绝。

    “我刚想起还有些工作没忙完,还得稍等一会儿再走。”

    嘴里说着,也扬了扬一份文件,证明她是真的有事。

    似乎林曼卿的冷淡反应完全出乎了莫震的预料,他有些尴尬地沉默片刻,干咳了两声。

    “咳咳……那好吧,天气不好,就不要加班太晚,否则大雨夜的错过了公车可没有人管你。”

    送走了莫震,林曼卿又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

    今天轮到田甜值班,可是到现在还不见这小丫头的踪影,估计又和谁跑出去吃饭去了吧?

    望了望窗外,林曼卿再一次翻开审查报告,她打的报告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

    以工作半年的了解,楚大队长一向说一不二,既然他已经明确表示不同意,看来想要通过案件重审减轻民事赔偿变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起杨立武患病在床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想起他因病丧失了工作能力的妻子樊春萍,还有他10岁倔强的儿子小磊,林曼卿就忍不住心绪难平。

    如果杨立武肯回头看看,他怎么会忍心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抛下还这么小的儿子?怎么会忍心让他还这么小就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如果……

    如果阿姨肯回头看看,她又怎么忍心卖掉父母留给我唯一的房子去赌去偷,让我露宿街头?

    可惜,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检察官的经历令林曼卿更加体味了人心诡谲与现世无常,不幸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各种各样的时间、地点上演。

    大队长说的是没错,这确实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即便如此,面对小磊,我又怎能假装他们一家与我毫无关系?我又怎能泰然自若袖手旁观?

    他究竟是怀着怎样一副冷酷与漠然才能说出那样的话?

    林曼卿感到心情沉重,她将报告放在文件柜中,收拾好东西,拿着雨伞走出了办公室。

    已过了下班的高峰时间,可由于大雨的缘故,公交车站人满为患,林曼卿将风衣裹紧钻进人堆里,好容易等到一辆公车驶进车站,本来一只脚已经迈上车子,却因为前面一对人高马大的情侣被硬生生地挤了下来,不光是没能上车连手中的雨伞都被甩到了马路上。

    真是倒霉!

    林曼卿也顾不得那么多,埋下头就往前冲,刚跑出两步胳膊就被拉住了。

    回过头,惊讶道。

    “莫队长?”

    怎么可能?

    莫震不是已经走很久了吗?

    莫震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来。

    “还跑什么跑!”他责备道,“雨这么大,等你捡回来都淋成落汤鸡了!”

    “莫队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莫震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

    林曼卿不知所畏,一件宽大的黑色西服外套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盖住了她湿辘辘的发丝。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不过是送你回家,又不是干什么,有这么难吗?”

    林曼卿抬起头,只见莫震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站在她面前,他穿着白色笔挺的衬衣,领带松散地打在脖子上,雨滴顺着他解开的衬衣领口流下去,隐隐约约透出皮肤的颜色和健硕的肌肉线条。

    “抱歉……”

    林曼卿低头解释。

    “请问沉默小姐,我现在合格了吗?”

    “合格?”

    “现在我可以送你回家了吗?”

    莫震先是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接着突然哈哈一笑。

    “得了,别磨磨蹭蹭的!”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一边,打开了早已停在旁边的黑色奔驰车的车门。 


8.第8章 :那个豪放的女人

    七月份的澄海就像是刚出生的娃娃,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张小脸儿常常挂着泪珠,而且一哭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让这本来就阳光极少的城市仿佛是整日都笼罩在袅袅的雨雾中。黑色奔驰穿过市区,沿着笔直的公路行驶,车窗外零零落落、疏疏密密的雨滴,在天与地之间编织着朦胧柔软的大网。

    林曼卿从包中取出面纸,递给莫震一张,又给自己取了一张,一边擦拭起脸颊的雨水一边说,“我还以为您走了,没想到您还在,真是谢谢您了。”

    “做什么事都让你猜到了,那还得了?”莫震说着,接过面纸只在脸上简单抹了一把就作罢,很符合他的作风,豪爽又不拘小节。

    “说吧!”他接着说道,“在大队长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关于杨立武案件的重审的事。”林曼卿尽量将事情说得简单,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重审?”莫震左打方向盘,“不是已经判了么?听说量刑恰当,很大快人心嘛,大队长经手的案件一向没什么问题。”

    “我在杨立武家属请求重审的报告上签了字。”

    “你签了字?”这回轮到莫震诧异地转过头看看她,接着付诸一笑道,“你平时看着很安静,闷葫芦一个,没想到么这有勇气,哦……我知道什么事了,是大队长没批吧?”

    林曼卿点点头。

    “意料之中。”

    “莫队长,”林曼卿道,“我想问您件事,楚大队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照理来说,以我的身份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大队长,”听到她的问话,莫震先是一顿,才缓缓说道,“这么说吧,我来刑侦一处的时候,大队长已经是刑侦二处队长了,你可以想像吗?他在七年前来到高检署,刚一来就接手刑侦二处,在高检署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从来没有不经过一番打拼就担任要害职位的先例,所以当时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只是没想到不出两个月所有人都闭了嘴,我们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拼命三郎’,他办起案子来简直不要命,除了零零星星的小案子,在这两个月里刑侦二处一共破获了四起重特大案件,两起特大杀人案,一起绑架人质案,还有一起持枪抢劫案,通过那起持枪抢劫案打掉了一个经营多年、势力庞大、组织严密的黑社会集团,共抓获犯罪分子58人,这个集团的头号人物‘石佛’心狠手辣、情商极高,是石门江区警检两界多少年来的头号通缉犯,可是年年喊抓,年年都抓不到,陆陆续续我们还死了十几个兄弟,我在澄海市警察总署工作时也经常听同仁们向我抱怨,说想要抓‘石佛’只能找齐天大圣了,可就是这样一个特大案件,是被大队长一个人解决的。”

    “一个人?”林曼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莫震点点头,“说出来谁都不信,他就是一个人,没有动用高检署和特警队一个警员、一支枪。”

    “这太不可思议了……”林曼卿赞叹道。

    “当时,我有一个二处的兄弟告诉我,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领导,无论大案小案,他事必躬亲,连出现场都是每次亲到,他这样跟我形容,这个人冷静却疯狂,像是一只拉紧的永远不知疲倦的发条。”

    冷静却疯狂……

    “所以说你问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客观评价,他是个传奇,不过……”莫震在路口转弯,话锋也跟着一转,“越是传奇的人物就越难以捉摸,试想如果你在一个人手下工作七年,除了他所展现出来的最表面的东西,你居然对他一无所知,你就该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所以说白了,他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个人感觉,”莫震笑了笑道,“一个刑警的直觉。”

    林曼卿点点头,不得不同意再没有任何一种评价比莫震的话更加精准。

    “你也来了两个月了,多少应该知道些大队长的脾气,这件事情你如果能提前与我沟通一下,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你这样傻乎乎就直接把报告送到大队长那儿,光明正大地挑战他的权威,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这是正常程序,只要是大队长不同意,还能有什么办法?”

    “起码你不用挨一顿骂吧?”

    “我没什么关系……”林曼卿摇下车窗玻璃,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进来,她轻轻闭上眼睛让雨点洒落在脸颊上,感到丝丝凉意,如果不能减轻民事赔偿,我挨不挨骂都没有任何意义……

    “说你傻乎乎,你还真是傻乎乎。”莫震将车一停,示意她解开安全带,“到了。”

    林曼卿提出将车停在公寓楼前就好,莫震却执意将她送到了楼下,下了车,雨已经小了些,林曼卿冲莫震微微行一礼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莫队长,哦……您的衣服,等我给您洗好再还给您。”

    莫震靠在车前,冲她摆摆手,“走走走,还磨蹭什么?赶快上去,不要再淋了雨!”

    林曼卿正准备上楼时,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影,一身黑色高档丝质套装,披肩波浪卷发,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艳丽的红唇,最让人无法忽视是她那在修身套裙包裹下的波涛汹涌的身材,她解开了领口两粒扣子,丰满的双峰随着别扭的‘高跟鞋式跑法’像小白兔一样上下跳动,香艳程度让人分分钟都能喷出鼻血来。

    可是这一次她留给别人的印象却不光是美貌与性感,更多的是她此刻豪放的形象:LV皮包顶在头上,完完全全的汉子式跑法,一路泥浆飞溅一路骂骂咧咧、大喊大叫,真是想不高调都难。 


9.第9章 :我不敢造次

    在林曼卿惊讶的眼光扫描下一路小跑过来,她的脚步还没停就直接取下顶在脑袋上湿淋淋的皮包,照着莫震的肩膀就是一下。

    这下可好,莫震的白色衬衫湿了一大片,胸前健硕的肌肉线条透过湿漉漉的衣服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哇哈哈!”杜青青狂笑道,“吓死你了吧?”

    林曼卿无语,难道青青以为凭着她这么大的动静莫震居然会不知道她跑过来了吗?

    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就是人与人的缘分,林曼卿与杜青青,一个安静孤僻,一个豪放高调,一个不善交际又沉默寡言,没有什么朋友,而另一个太善交际,为人大大咧咧又不懂得收敛,再加上两个人令人发指的颜值,所以自然而然都成为了不受高检署女人圈欢迎的‘异类’,就是这样脾气性格完全不同,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因为住在隔壁的缘故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朋友,现在虽然有些狼狈,但丝毫无损杜青青的美丽,她很美,但与林曼卿的美完全相反,她的美是耀眼逼人的。

    杜青青一溜烟跑到林曼卿身边,一边活动酸痛到几乎没知觉的脚,一边还为自己成功地调戏了莫震而自鸣得意。

    “嘿嘿嘿,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莫大帅哥嘛,”她全然不顾顶着的两个黑眼圈,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纤纤玉手指指莫震胸前的一片湿润坏笑道,“哟哟哟,你露点了噢!”

    杜青青比林曼卿年长3岁,今年29岁,当莫震还在刑侦一处时就与他有些交情,所以即使莫震高升了副大队长,她也照调侃不误,不过,也许对于她这种时而人精时而犯二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谁料莫震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两步走到杜青青面前弯下腰,英俊的脸颊距离她近在咫尺,“不用这么麻烦,你想看我全脱给你看。”

    这下轮到杜青青吃瘪了,她眼睛一瞪恼羞成怒,“变态!官当的越大越变态!别的女人吃你那一套,我可不吃!”

    “奇怪?”莫震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女人吗?”

    站在一边的林曼卿终于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笑话!我听过有人质疑姐姐我不温柔的、不贤惠的,还有说没人敢娶我的,就从来没听人说我不女人的!”杜青青三下两下就把黑色的丝质外套脱下来,里边修身的白色衬衫完美无缺地勾勒出她火辣妖娆的身材。

    “好啦,”林曼卿从她手中抢过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雨还没停,明天你要感冒了。”

    “对,快上去吧!就算我怕了你还不成?”莫震陪了个笑脸道。

    “哎,等等,”杜青青突然两眼放光地走到莫震身边,“咦,这车不错嘛,当了官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换的新车?莫大帅哥这么春风得意怎么不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莫震明显一顿,愣了愣才说道,“好好好,派对派对,你说怎样就怎样,满意否?”

    “这还差不多,记得一定要叫我!我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派对女王’!”杜青青得了便宜,高高兴兴地转头就要拉林曼卿上楼,却听得莫震在身后叫住了他们。

    “怎么啦?这么一会儿就想我啦?”

    莫震笑了笑开口说道,“林曼卿,你过来一下。”

    “我?”林曼卿有些疑惑地走过去,看莫震欲言又止便率先开口道,“莫队长,青青一向心直口快,她说话比较随便,您不要介意。”

    谁知莫震反而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的车她去年就见过了,这些话她去年也说过了,一个字都没带差的,你说我跟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啊?”林曼卿大跌眼镜,再回头看看杜青青,她则是一副女主角受到了冷落全身每个细胞都不爽的模样,好像莫震再敢对她熟视无睹哪怕一分钟就会直接抄起高跟鞋扔过来。

    “那就好,”林曼卿低下头微微笑笑,“那……莫队长,明天见?”

    “林曼卿,”莫震突然叫住她,低下头贴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流喷过来弄得她耳边一阵麻痒。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美啊?”莫震轻声在她耳衅说完,潇洒地一笑,“所以以后要多笑,不要每天冷着脸,要多和别人说话,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听见了吗?好,就这样,明天办公室见。”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轰响起来,黑色奔驰消失于雨幕之中。

    “哎哟……脚……我的脚要断啦……”林曼卿扶着杜青青上楼,她硬生生地哼哼了一路,更是理直气壮地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莫震头上,她就是这么个人,每次都用实际行动向林曼卿证明幼稚这件事真的与实际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

    “唉,今天真是背到家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真是的,姐姐我花钱打个出租车,让他把我送到楼前,嘿,那司机非把我扔在小区外边,我跟他说师傅啊,你看我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下这么大雨,你让我一个人走这么长的路回去不怕我被人盯上吗?你知道那司机说什么,他居然说他同情那个盯上我的人!哎,你说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师傅跟你开玩笑的,”林曼卿忍着笑安慰她,“你别这么较真了。”

    “我怎么能不较真?你知道他说这话有的后果有多严重吗?首先我会生气,一生气内分泌就会紊乱,女人最怕内分泌紊乱了,更何况我今年都29岁了,青春与美貌马上就要离我而去了,这一紊乱各种什么皱纹啊,色斑啊,统统都爬到脸上了!”

    “好了,不生气了,”林曼卿说道,“我刚知道你跟莫队长居然这么熟。”

    “废话,”杜青青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姐姐我追过他啊!能不熟吗?”

    “啊?”林曼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追过莫队长?”

    “很奇怪吗?姐姐追他的时候,你还在灵江区玩土呢!莫震刚来的时候,前途无量、长得帅又是单身,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那群胸大无脑的女人就天天在我耳朵旁边议论怎么把他拿下当‘压寨夫人’,吵得我烦都烦死了,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所以姐姐我一拍大腿就决定收他做压寨夫人。”

    “你说……这种事是你一拍大腿决定的……”

    “对啊!比起她们那群只会每天对着帅哥流水口的花痴女,姐姐我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样才能显示出我魅力超群啊!”

    听了杜青青的话,林曼卿对她强大的逻辑已无言以对。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放弃了啊!”

    “为什么?”

    “没意思,”杜青青撇了撇嘴,“后来我发现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别看他表面上装得风流倜傥,实质上严肃又古板,并且对派对一点都不感冒,你说这人多无趣,一点都刺激不了我的雌性激素……”

    “这……”

    如果连莫震都算得上严肃,那其他人岂不都成了出土文物……青青,不是别人古板,是大多数人都跟不上你的节奏好吗?

    最终林曼卿只得无奈地叹口气,“青青,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不敢追的吗?”

    “有啊!”杜青青扭过脸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就是你们的大BOSS。”

    “楚大队长?”

    林曼卿心中一惊,她没想到青青竟然会提到楚江威,随即便想起莫震的话,“为什么?”

    “这个嘛……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来着,但是当我见到他第一面,我就怂了,”杜青青摇摇头,“那个人太耀眼了,好像你一看到他,你的眼神就没法从他身上移开,我见他的面不多,可是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毛骨悚然……你刚来,关于他的很多传闻还不清楚,他曾经是刑侦二处的队长,有一次一个从他来高检署就一直跟着他的属下,也算是他的爱将吧,在侦办案件的过程中,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导致了一名证人自杀。”

    “自杀?”

    “对,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因为这名证人最后被证实是畏罪自杀,那名手下虽然有逼迫证人出庭作证的行为,但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求功心切,并没有恶意,这件事本身可大可小,最严重给个警告处分,并且那名属下跟着楚大队长已有将近三年了,工作成绩一直很突出,所以我们都以为这事儿会大事化了,可谁知楚江威大队长竟然直接把他下放到了分区,你也是从分区来的,你知道从分区到总部工作有多难,这样的机会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竟然就这么做了,丝毫不讲一丝人情,后来我慢慢了解到,那个人的冷酷无情不仅仅表现在这些方面,还有凡是经他手公诉的案件,无论是有别人暗地里打招呼,还是案犯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都从来不会对犯罪分子施以一丝一毫的同情,有一回我老板的一个亲戚犯了点事,亲自打电话给楚大队长想让他在量刑上从轻一些,因为他确实也有一些悔过情节,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竟被楚大队长断然拒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老板碰了一鼻子灰,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摔了,害我打扫了一晚上,曼卿,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这种人就像一块冰石头,从里到外、彻头彻尾都是冷酷的。”

    “曼卿,”杜青青叹口气拍了拍林曼卿的肩膀,“你说在这种人面前,我怎么敢造次啊!” 


10.第10章 :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由于没有得到楚江威的同意,杨立武案件重审的事被搁置了下来,实际上整个案件事实清楚,量刑适当,不要说楚大队长这一关过不了,就算他点了头,案件重审也不一定能获得法官的支持得以减轻赔偿,然而即使是困难重重,林曼卿也不打算放弃。

    6月7日。

    她早早就到了办公室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因为正值职务调整期,所以行动处的办公室简直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希望能为自己谋个好前景得到提拔重用,协警想要转为正式警员,普通的警员想要转为刑警或是缉毒警,老警员想要当警司,他们的调职任免都是由他们的直属上级特别案件行动处决定,换句话说都是由楚江威大队长一人说了算,与刑侦一处与二处不同,行动处不仅有本级机关,还下辖五个侦查组,人员近200人,地位几乎可以等同于一个小结构的刑侦部,因此行动处理所当然地在成立之初就一跃成为整个高检署最受瞩目的部门。

    下辖的编制越多就代表了越大的职权与利益,这一点是整个高检署运行了多年的规则。

    这一天林曼卿见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影,一组的、五组的,还有一些虽然不认识,但也曾在高检署大楼里有过几面之缘,想必都是来托关系的,可是奇怪的是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物均是由莫震在应付,林曼卿一直都未见得楚江威露面。

    像这样要害的事情楚大队长居然不闻不问,这也真是天下奇闻。

    办公室里,忙里偷闲的柯小峰、很长时间都无所事事的江波,正在和因工作需要被临时抽调来帮忙的侦查二组的何云惜警员玩一个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手机软件,大概是他们知道今日楚江威大队长不在,而莫震向来不拘小节又事务缠身,腾不出时间来管束他们,所以一个个都放肆了起来,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办公室里充满着罕见的欢乐气氛。田甜端着紫砂茶壶笑眯眯从接待室出来,她性格外向开朗、喜欢交际,只是有些马虎又缺乏耐心,一提到缜密推演案情与静下心来研究材料就十分头疼,所以来到行动处短短一月没少受到大队长的训斥,连年假都被取消了,自信心受到极大打击,这一回头一次见处里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小姑娘迎来送往端茶送水样样都做得不错,她也像是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一般,跑前跑后,没叫过一句苦累。

    田甜最爱凑热闹,一看到柯小峰他们几个凑成一团,立马贴过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几个在玩什么呀,这么开心?”

    “这怎么能告诉你!”柯小峰故弄玄虚地收起了手机。

    “德行!”田甜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不稀罕问你,”转过头,对着何云惜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云惜,你告诉我嘛,你们在玩什么呀?”

    何云惜好不容易忍下了笑,开口说道,“我们在玩一个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软件,这软件只要把两个人的脸同时拍进去,就可以算出你们俩的缘分指数。”

    “我和何警员的缘分指数是65%哦!”柯小峰把手机掏出来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道,“看,上面还有评语呢,‘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就说明何警员啊,咱们俩是前世有缘,今生有情,本应该郎才女貌,比翼双飞,你怎么这么早就有意中人了呢?唉……太浮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浮躁!”

    “得了吧!”田甜不屑道,“跟你比翼双飞?云惜没那么倒霉吧?江波,你和云惜测得啥结果?”

    “算了算了,”江波本身就腼腆,这一下脸直接红成了猴子屁股,不停地摆手,“这东西不准,不准。”

    “他呀,”柯小峰笑道,“缘分指数29%,评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洗洗睡吧!’”

    “哈哈哈”田甜立刻爆发出一阵豪放的笑声,“挺准的嘛!”

    “最准的不是这个呢!”何云惜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刚把他们两个也照了进去,你猜出来的是啥?”

    “谁?他们俩……”田甜望了望柯小峰与江波,那两个人也相互看看,四目相对,江波的脸唰一下又红了,而柯小峰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88%,而且评语是‘亲,你怎么还不跟我表白呢?’”

    “噗嗤——”这一下田甜和何云惜几乎是同时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笑什么笑!”柯小峰一本正经道,“亏你还是助理检察官呢,能不能专业一点,像这种测试软件都是通过识别人的面部轮廓形成抽样样本,然后通过搜索样本容量趋于无限大的数据库得出匹配的信息,根本没有把人的性别、年龄等等诸多变量因素的影响考量进去,从概率上来讲,误差率一般是49。57%,所以说根本不科学,不过嘛,”他突然话锋一转,冲江波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我们小波波长得还算是标致,能被识别成女人也不奇怪。”

    “你……”江波一愣,“谁说……谁说是人家被认成女人了?”

    “哈哈哈”看着江波的窘样,田甜继续狂放地笑着,连手中的茶壶都跟着一起震颤起来,“准……准……准,简直是神准!”

    “别光顾着笑,你敢不敢跟我测一下?”柯小峰冲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测就测!本小姐会怕你吗?”

    只不过她的气势只维持了几秒,当屏幕上赫然出现:“89%,‘你俩相爱,为民除害’”的评语时,田甜立刻傻了眼。

    这下轮到江波笑的花枝乱颤了,连何云惜也拍拍田甜的肩膀,“准……确实是准!”

    “准什么准!”田甜恼羞成怒,扯着嗓门儿咆哮起来,“一点都不准!不!是半点都不准!”

    “什么准不准啊?”一个微带了些笑意的悦耳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向后望去,只见莫震环抱双臂站在门口,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一身黑色西装、高大挺拔,愈发地英俊逼人。

    视线所及,何云惜的脸上立刻飞起了一片红晕,忙殷切地答道,“莫队长,我们正在玩一个测姻缘的软件,田检察官和柯助理刚刚测完,缘份指数竟然是89%呢!而且还劝他俩赶紧凑成一对,免得祸害我们大家。”

    “还有这种东西?”莫震大步走了进来,看了看吃瘪的田甜和一脸无奈的柯小峰,立马了然于胸。

    “莫队长,你别听何警员的,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准,而且不科学,误差率有一半呢!”田甜急忙解释道。

    “对,”柯小峰也斩钉截铁地道,“不准,而且不科学。”

    “我看挺准的,”何云惜拿着手机凑到莫震身边,“要不,莫队长……您也试试?”

    “好!”莫震也不推辞,潇洒一笑,爽快地答应。

    他的话音一落,何云惜的脸更红了一些,身体也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他一步。

    “那我就和林检察官试试吧,”莫震向前走了两步,长臂一勾便将一直坐在座位上闷声不响的林曼卿揽了过来。

    “我?”一直在埋首看文件的林曼卿没想到莫震竟会突然提到自己,他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肩头,亲切却不失礼数,只是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大家,林曼卿赶忙站起来,刚想拒绝,耳边便响起了田甜和柯小峰他们快要掀翻房顶的的起哄声。

    “哦哦哦!!!”

    “哇哇哇!!!”

    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接下来第一个开口的是柯小峰,“我们刚才一直想和林检察官测呢,但是林检察官不给我们机会,不跟我们玩,后来我心里一想,也对啊,咱跟林检察官测还是有点心虚啊!”

    “莫队长,”第二个说话的是永远的女主角田甜,“有你出马那就必须没问题!林检察官,你一定要答应啊!就是玩玩嘛,不必那么认真的,求你啦!”

    “我手里还有些事,你们玩……”林曼卿的话还没说完,莫震已经拿过了手机,一面轻揽着她的肩好让她靠近自己一些,一面按下了快门。

    当测试结果出来时,办公室里响起了比之前更为热烈的怪叫声。

    “哦哦哦!!!”

    “哇哇哇!!!”

    “缘分指数98%,评语‘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嗷嗷嗷!!!”

    尖叫声持续不断。

    “我看也挺准的,”莫震打趣地笑笑,接着略微恢复了些严肃的神情,“好了,这下该玩够了吧,玩够了就抓紧时间干活。” 


11.第11章 :意外地……遇到他?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了。

    一下班,林曼卿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由于时间还早,她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散散心,龙潭公园是距离高检署最近的公园,只相隔几个街区,不消半个小时便可以步行过去,而且那里景色优美、清雅幽静,是她常喜欢一个人走走的地方。澄海夏短冬长,秋天来得很早,不过今年的气候相较往年似乎古怪了些,不过六月初,白昼已开始逐渐变短,林曼卿看看手表,现在刚刚七点,周围的景物已是一片昏暗了。

    龙谭公园依傍灵江而建,钟灵毓秀的灵江流至此地江水已呈墨蓝色,从河堤上方极目望去,夜晚的灵江幽然静谧,反射着周围居民楼灯光的波光粼粼的江面静静流向远方,与墨蓝色的夜空融为一体。

    站在河堤上尽目远眺是林曼卿很喜欢做的事,扬起头让温柔湿润夹杂着海水清咸气息的海风轻拂过面颊,感受在这条静谧神秘的墨蓝色水域之下隐藏着的无尽未知与想像,这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包罗万象却又静默不语便是它的性格。

    沿着河堤走了一会儿,林曼卿远远望见一家人,爸爸、妈妈,带着他们年幼的小女儿正在散步,也许是刚吃过晚餐住得又不远,全家来公园散心,小姑娘梳着三条高高的小辫儿,一会儿要妈妈抱抱,一会儿又要骑在爸爸脖子上,家长也并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宠溺与疼爱的笑容,林曼卿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出神,是否在爸爸妈妈离开我之前,在我发生车祸失去了所有记忆之前,他们也曾这样宠爱地抱过我?

    “小雪,来看这位漂亮的大姐姐。”那位温柔美丽的主妇似乎注意到了林曼卿的存在,她微笑着将小女孩儿叫过去,又指了指林曼卿的方向。

    林曼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笑,小姑娘已晃晃悠悠朝她走了过来,她心中一暖,紧张地手足无措,只得僵硬地伸出手臂,抱住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你好……”她轻轻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姑娘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那小女孩睁着棕黄色的大眼睛天真地盯着她,伸出小手摸摸林曼卿的脸,她的眼睛真的很大,容易让人联想到乖巧可人的猫眯。

    “哇——”不知什么原因,小女孩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声,林曼卿赶忙收回了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痛她了吗?”

    “没关系……”妇人走过来,冲着林曼卿微笑道,“小雪是被我们宠坏了。”

    “对不起……”林曼卿抱歉地说道,“我……我不懂得怎么哄小孩子开心……”

    “这位小姐面露忧容,是有什么不能释然的事吗?”那家的男主人也走了过来,林曼卿这才发现这两位皆是平淡五官但气质却极为出众,举手投足、一瞥一笑都透出与众不同的超然风姿。

    “沒什么……”林曼卿微笑道,“只是看到你们的家庭这么幸福,不由自主想到了我的家人……”

    “哦,那小姐的家人也还好吧?”

    “我都不记得他们,”林曼卿道,“我是个孤儿,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可怜的孩子……”那妇人伸出胳膊抱了抱林曼卿的肩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从她的手臂传递过来,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此令人安心……

    告別了那对夫妇,林曼卿一个人走在江边,回想着那妇人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人生如赤身穿于荆棘,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世间诸般痛苦皆系于执念也。”

    当那妇人说出这些话时,林曼卿着实吃了一惊,在这样安静的公园之中遇到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妇人竟能说出如此微言大义的话来,她说的很对,世间诸般痛苦皆系于执念也……可是身处尘世之中,谁又能如圣人一般真正做到的心中无念?更何况我不是圣人,我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又怎能达到那样无欲无我的境界呢?

    时间渐渐过去,公园里渐渐冷清起来,林曼卿也准备回公寓去,只是到了这个点,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公车,她只得放弃了坐车的念头。

    从龙潭公园到高检署公寓楼步行至少得四十分钟,不过如果是绕道酒吧街行程就会缩短很多,时间已近十一点,她也不敢再耽搁,赶忙离开了公园向酒吧街走去。

    这世上的巧合总是这么让人难以预料,林曼卿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她穿过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时,竟然会遇到王中民警司,还有……他身上架着一个人,在个头不高略有发福的王中民的对比之下那人的身材高大的过分,这是……楚大队长?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看王中民一脸绯红的模样定是喝了不少酒,旁边楚江威的脸色倒是一点没变,依旧十分苍白,只是闭着眼睛一只胳膊被王中民扛在肩头。

    看到林曼卿,王中民好像是遇到了救世主一般,激动地喊道,“哎,林检察官!林检察官!”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老天保佑啊!”

    “王警司……”林曼卿快步跑过去,从他们身上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你们……怎么喝这么多酒?大队长……大队长他怎么了?”

    “唉唉唉……快先别说了,”王中民看着一脸通红,神智还挺清醒,“快,你快来帮我,先把大队长扶回去再说!”

    “好!”林曼卿麻利地跑到楚江威的另一侧,抱住他的身体,上帝啊!她在心中惊呼,他的身体怎么会如此冰冷?

    “王警司,大队长家在哪里?”

    “家?”王中民道,“扶他回办公室吧!”

    三个人吃力地朝街口走去,走了大概一半距离时,林曼卿小声提醒,“王警司,小心脚下,这附近有个松动的井盖。”

    “松动的井盖?”王中民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过来的时候注意到的。”

    “奇怪……我今天从这里走了好多个来回了,怎么没有一点印象?”王中民自言自语,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个女人真是有着非比常人的洞察力啊。 


12.第12章 :不寒而栗

    出租车上,王中民坐在前排,林曼卿扶着楚江威坐在后排,他穿着薄薄的黑色衬衫与西裤,好冷……他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冷……不会是生病了吧?林曼卿有些担心,微微靠近了他一些,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酒精的气息顺着他清冷的呼吸钻入林曼卿的头脑,第一次,一个男人的气息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她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酥麻。

    他似乎真是喝醉了,剑眉挑起,双眼紧闭,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呢?林曼卿心想道,他一天没有露面难道竟是去喝酒了吗?

    十二点钟的高检署已空无一人,古旧的大楼内黑暗阴森,两人跌跌撞撞扶着楚江威上楼,穿过大门来到行动处办公室时,柯小峰正趴在值班桌上睡得天昏地暗,连他们几人进来都未曾吵醒他。

    大队长休息室在楼道最里侧,办公室旁边,长长的楼道一片漆黑,“哎,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能靠谱点?睡得跟猪一样,你也先起来给我们开了灯再睡啊!”王中民一边伸手从楚江威口袋里掏出休息室钥匙一边唠叨着柯小峰。

    林曼卿顾不得那么多,一开门便将楚江威扶了进去,大概找到了床的位置,她踉踉跄跄地将楚江威沉重的身体放在床上。

    休息室虽不比得公寓,只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但也是卫生间、淋浴室一应俱全,当然这是只有大队长可以享受的特权,然而当昏暗的白炽灯被王中民打开的瞬间,林曼卿几乎惊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大队长私人的场所,诺大的休息室里有一张铺着深灰色纯棉床单的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上面摆着两包香烟、一个积满了烟灰的烟灰缸,旁边还有几个放着黑色的男装的衣柜,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一件家具也没有一件日用品。

    “林检察官,你真是及时雨啊!”王中民扭了腰,“要不是你,让我一个人把这小子扶上来,我这老腰铁定要废了。”

    “王警司,你们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呢?楚大队长怎么喝成这样子?”

    “唉,你刚来半年,不了解情况。”

    “可是这样很伤身体。”

    “他这些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王中民从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点燃一枝烟,“不用担心。”

    是吗……真的不用担心吗?

    林曼卿用余光打量着楚江威,他半倚在床上,黑色的衬衫与西裤衬地身体有些单薄,一双眼睛微微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好了,林检察官,真是辛苦你了,”王中民熄灭了烟,“时间不早了,我已给江波打了电话,让他开车送你回去。”

    林曼卿可以感觉的到王中民的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逐客令,他们不愿意我留在这里,她心里想到,好吧,她慢慢走到床边,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长呢大衣,准备为楚江威盖上就离开。

    谁知刚一靠近他,右手手腕便被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抓住,好快……几乎是令人震惊的速度……林曼卿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半倚在床上的楚江威突然睁开了眼睛,鹰一般的视线充满攻击与防备地扫过她。

    林曼卿突然心头一紧,手中的衣服掉落在地上。

    “大队长……”她将目光移向他。

    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他似乎缓过了些心神,冷冷放开林曼卿的手,立马从扔在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快速燃了起来,接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在颤抖,林曼卿清楚地感觉到了。

    “林检察官,”王中民走了过来,“江威喝多了,让他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吧,江波在楼下等你,要是时间再长点他没准就睡着了。”

    林曼卿在王中民的‘劝告’下离开了休息室,下了楼,车牌为澄35011的黑色奥迪车正等在楼前,相反的,江波根本没有睡着,他第一次开到大队长的专车,正是兴奋地不得了。

    “嘿,林检察官!”他激动地与林曼卿打招呼,“托你的福我总算有机会开到这车了!再不摸摸方向盘我这司机的手就要生锈了!”

    上了车,林曼卿将衣袖微微卷起,右手手腕处已是一片乌青,他不过只抓了她一下就立马松开了,当时只觉得痛,没想到竟会这样严重。

    好可怕的力气……

    林曼卿的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刚才的画面,那个人在沉睡时依然眉头紧皱的模样,他放开她手腕后拼命想要镇定下来的模样,还有那一瞬间瞪视着她的眼神,那眼神是如此怪异,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13.第13章 :稍等……案子马上来

    6月8日。

    仿佛前几日的工作得到肯定给了她莫大的鼓舞,田甜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微微解开的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迷人的锁骨,一条紧身深蓝牛仔裤将她的腿部曲线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像小鹿一样活泼可人,她低头看看自己,嗯……很满意。

    一路春光满面、连蹦带跳地走进办公室,迎面就看见柯小峰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瞄到田甜进来,他冲着她挤眉弄眼,干嘛啊!……这神经病,她伸出拳头冲他晃了晃,以示警告,只不过刚迈出一大步,脚就悬在了空中。

    大办公室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一身黑色西装,线条挺拔,气势逼人。

    我的老天爷……

    前方有危险……撤!

    田甜偷偷摸摸地放下脚,正准备开溜,一眼就看到那人已转过身来。

    田甜倒吸一口凉气,“啊……那个……楚……楚大队长……您早……早”她一边说一边都想拿自己的脑袋撞墙,前几天的表现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一碰到楚大队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是你写的?”楚江威问道。

    田甜探了探脖子,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份案卷分析,那正是她昨天下班前交上去的,因为大队长昨天没来,田甜就在下班前将文件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本以为那文件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呢,有空还可以再偷偷拿回来改改,真是倒霉,他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是……是我写的……”田甜低下头,吱吱唔唔道,说老实话在完成的时候她就一个头两个大了,所以此刻她连一丁点的自信心都没有。

    “唰——”

    田甜一愣,只见他长臂一挥,那文件被摔在了她的脚下。

    “狗屁不是!”他冷冷地道。

    “我……”一股酸意瞬间直涌而上,田甜想辩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天时间你就给我这样完成工作?”

    “大队长……”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田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打着转,“我……我真的认真写了……”

    “先不提逻辑问题,一篇报告八百字,8处错字,5处漏字,2处格式不对,你认真写就写成这样?”他一拍桌子,连同地板都跟着震了起来。

    眼泪再也止不住像豆子一样吧嗒吧嗒掉下来,“大……大队长……我……我重写……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好好改进……”

    楚江威锐利的目光越过田甜,扫向柯小峰,“还有你。”

    “是,大队长。”柯小峰连忙低下了头。

    “值班人员需知还有司法人员要则,各一百遍,抄不完不用下班,还有,下次再让我发现睡觉给我卷铺盖走人!”

    林曼卿一来便发觉办公室里气氛不对,江波半夜出车此刻正在那儿神游,柯小峰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而田甜则是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

    林曼卿上前询问,才知道早上大队长大发雷霆的事。

    “头儿今天心情不好,撞在枪口上你就认了吧!”柯小峰说着话都不敢停下手中的笔。

    “这一大早的究竟谁招他惹他了嘛!”田甜肿着核桃一样的大眼睛,“干吗嘛,干吗总是对我那么凶,我到底怎么啦,我已经很努力了啊,怎么就从来看不到人家一点进步啊?”

    田甜从小到大都受尽呵护,哪里有人这样教训过她,若不是跟田老爹赌气离家,跑出来工作,怎么会受这样的气?

    “大姐,我们才来几天啊,谁能看出你进步了?”

    “那也是进步了啊!”

    “好吧好吧,进步进步,怎么样,你后悔从家里跑出来了吧。”柯小峰在一旁幸灾乐祸。

    “才没有呢,你不要烦我!”

    “我说大姐,你就知足吧,撞到咱头儿的气头上,能活下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哎,你知道值班人员需知还有司法人员要则加起来多少页吗?324页,你知道一百遍是什么概念吗?一百遍啊!大队长对你够宽容了,又没让你重写,也没罚你什么,我就是抄到世界末日也抄不完啊!唉,我就是衰,明明以为大队长不会来的,谁知他又半夜还会过来……我真是……从今天起,请不要叫我帅哥,叫我衰哥。”

    “噗嗤——”田甜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转而又愤愤道,“大队长就是个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的大魔头!”

    一个早晨便是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渡过,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十五分时,王中民警司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林检察官!”一见到林曼卿,王中民便急急说道,“有案子了,集合队伍,我们马上出发去花江区。”

    花江区……林曼卿微微皱了皱眉头,“大队长似乎出去了,需不需要我通知他?”

    “大队长已经到了现场,我回来通知你。”

    “有案子!”田甜从副大队长办公室出来,早晨的阴霾已一扫而空,激动地差点把手中的茶壶都扔出去,“这次带我去吗?”

    “废话!”

    “太棒了!王警司,林检察官,这可是我来高检署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你收拾一下,立马去取枪,车已经在下边等着了。”

    “可是这个……”田甜看了看手中的茶壶,“上午有客人,莫队长叫我帮他接待,我就这么走了可以吗?”

    “你去和莫队长报告一下,说是有案子。”王中民说道。

    “可是他会同意么?”

    “你只要这么跟他说就行。”

    高检署对枪械管理一向比较严格,普通警员除非有任务不得随身配用,田甜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便提了枪出来,分别递给王中民和林曼卿。

    “哦,对了!王警司,”田甜迅速将自己的那支第一次摸的宝贝塞进口袋,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看到大队长的枪还在枪库里呢!我们要不要替他带上?”

    按照规定处级领导可以单独配枪并且随身携带,所以枪械库中存放的那支一般来说只是个摆设,田甜来的时间短并不清楚情况,林曼卿刚想解释,却只听得王中民挥了挥手道,“用不着,他从来不用枪。”

    堂堂行动处大队长竟然从来不用枪?真是奇闻。

    牌照为澄35013的黑色别客商务疾驰在前往花江区的公路上,林曼卿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暗暗觉得楚江威与莫震的关系有些奇特,任何事物的运行都需要平衡,更何况是横亘于男人之间物欲横流的权力世界,作为行动处权力顶层的两大巨头,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楚江威的强势与莫震的隐忍。不同于别的任何处室,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不是貌合神离就是貌离神合,他们两人是单纯的泾渭分明,极少交流,更少相商,莫震曾干过七年刑警,对刑事侦办工作理应得心应手,然而这半年来,以她亲眼所见,凡是涉及案件侦办的事,楚江威从不告知莫震,莫震也不会插手,凡是楚江威做过决定的事,莫震就极少有不同意见,总是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一切看起来似乎非常和谐,然而林曼卿却觉得这种表面上和谐的本质却是疏离与不信任。

    林曼卿认为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莫震对楚江威太过敬仰,单单从上次与他的闲聊中她便可明显感觉到,莫震是个相当骄傲自负且胸襟坦荡的人,若不是敬畏之情又如何让这样一个人物做到甘居人下,隐忍勤恳,毫无怨言?但林曼卿明白无论如何,其中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大队长,疏离是他对待所有人的方式,而莫震只是单纯服从罢了。 


14.第14章 :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澄海市区虽说终年阴雨、不见阳光,但阴郁压抑之中仍旧透着一丝繁华富足的靡靡之气,相比之下,花江区位于澄海市的西南角,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硬印的背面,汇集了所有的肮脏与不堪,被称为‘地狱厨房’。

    大量的乞丐、吸毒者、罪犯、流浪汉和底层手工业者在这里聚集,他们像虫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蠕动,凭借着微乎其微的收入维持生计,混乱的区域规划、肮脏的居住环境,四处尽是随意搭建的违章建筑与散发着腐臭味道的出租房,历任的政府都试图改造这里,然而低俗与腐坏就像一颗已经发霉溃烂的毒瘤深深根植于人们的心中,男人们习惯了游手好闲,靠酒吧里廉价啤酒和观赏低俗表演消磨光阴,根本干不了任何像样的工作,而女人不论老少美丑都堂而皇之地站在街头招揽着某个醉汉光临,然后用身体换取相互攀比和沉迷酒精的资本,至于孩子,则根本不会被送到政府免费开放的学校,当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一炬时,当权者终于放弃了努力,只是艰难地维持着这里的治安。

    别客商务一驶入花江区警署大院,田甜便捂住了鼻子,“这里什么味儿啊?真难闻!”

    林曼卿走下车,只见大院里已停了一辆牌照为澄35031的黑色奥迪,在澄海市行政系统中最高检查署排位第三,因此以3打头,在所属七大部中刑侦部顺位第五,刑侦部内部排位依次是特别案件行动处、侦查一处、侦查二处等等,因此熟悉情况的人通过牌照便可得知车辆的出处,比如澄35001是刑侦部肖继部长,澄35002暂时空缺,楚江威大队长澄35011,侦查一处队长顾云峰澄35021,那么澄35031毫无疑问便是侦查二处队长王毅了。

    林曼卿感到有些疑惑,既然是行动处接手的案件王毅又怎么会来?

    跟在王中民后边,一行人来到了警署办公楼一楼最里边的一个房间,一到地方王中民就径直走了进去,林曼卿刚要进门,却被田甜拉住了,回头一看田甜正哭丧着小脸,用手指着门牌。

    花江区警署停尸房

    “我的天啊!”田甜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害怕地浑身哆嗦,根本移不动脚。

    “哈哈,怕了吧!”柯小峰立马抓住机会嘲笑起她来。

    这一对冤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相互调侃的机会。

    “你想死!”

    田甜刚要说话,林曼卿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从屋内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哟,王警司也来了啊!今天这刮的什么风,大名鼎鼎的楚队长来了,王警司也来了!啊不,现在不应该叫楚队长了,而是应该叫楚大队长,是吧!”

    “哈哈,是是,王队长,真是好久不见啊!你说这几个月不见,王队长是容发焕发、春风得意呀!”

    这插科打诨的声音必然是王中民。

    “不敢,不敢,再怎么春风得意也并不上楚大队长,如果我没有记错,楚大队长今年应该刚33岁吧,啊,没错,啧啧,高检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队长,刑侦部部长最年轻的接班人,如果不是事实如此,这么传奇的仕途之路,我都不敢相信呀!”

    这个人说话的口气似乎是与楚大队长和王警司很熟,但是他的语气中林曼卿却听出了不小的敌意。

    “原来大魔头33岁啊?”田甜小声嘀咕,自从早上的事件后,她便开始用‘大魔头’来指代楚江威。

    “王毅,”忽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个案子我来接手。”

    不会有错,这样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田甜瞪大了眼睛,轻声念道:“大——魔——头——在——里——边——”

    “咳,咳……这个……楚大队长没有跟我开玩笑吧?”王毅咳嗽了两声,“恐怕不好意思了,我们侦查二处已经申请调查这件案子了,而且批示马上就会下来了。”

    王中民看看楚江威,又看了看王毅,“哎呀,王队长,我听说咱们二处最近也挺忙的,你看这案子又在这么个鬼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差使,不如就……”

    “话可不是这么说。”王毅的语气明显强硬了起来,“凡事都得按规矩办!”

    “说句实在话,王队长,这么多年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威的风格,何必要横插一杠?”

    “王警司说笑了,你说的我听不太懂啊!”

    “按照规定,行动处拥有对所有案件的优先质询权和独立侦查权,”楚江威沉声说道,“这个案子我要定了,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

    “你!”王毅厉声喝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想从我手里抢案子门都没有!楚江威,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从前的王毅么,你错了!”

    “你是不是和从前一样,我没兴趣知道。”

    “你——欺人太甚!”

    “王队长,你也别动气,要不这样吧,这个……具体怎么办,还是请示一下肖部长,让他来定夺。”

    “好!我倒是要让肖部长来评判!”说完,他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看到林曼卿他们几人微微愣了一下,又气势汹汹地走开了。

    “看,又一个被大魔头的淫威给制服的。”田甜轻声说道。

    十分钟之后,王毅黑着一张脸回来了,只是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人开车离开了。

    “王队长,别动气,回去请你喝酒啊!”

    看到王中民笑着把王毅送走,林曼卿猜得出来,肖部长一定是批准了由行动处来侦查这件案子,王毅非常不爽,却也没法违抗命令,只得气冲冲地离开。确实二处优先申请了调查权,行动处却要在中途接手,即使拥有优先质询权,如此做也未免仗势欺人,林曼卿知道肖部长重用楚江威,却没有想到肖部长偏袒行动处到如此地步。 


15.第15章 :连环杀人案

    跟着王中民走向停尸房,被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熏了个头昏脑胀。

    停尸房里除了楚江威外,还站着一胖一瘦两人,身量较为魁梧的向楚江威行了一礼。

    “范宁,把案情说一下。”楚江威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往林曼卿身后蜷缩的田甜,“你,做好记录!”

    “是!”田甜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笔,小声地问林曼卿,“林检察官,他们是谁啊?”

    林曼卿并未来过花江区警署,也未见过这两人,只得摇摇头,田甜又问旁边的王中民。

    “胖子是花江区警署刑侦组组长,范宁,旁边的那个瘦子是法医官,杜勇。”

    田甜看了看两人,范宁高大敦实,颇为憨厚稳重,杜勇则是个子矮小、身材纤瘦,连长相也十分清秀,若不是戴了一副厚厚的黑色板材眼镜,都容易叫人误认为是女人。

    “杜法医长得好漂亮哦!”田甜忍不住低声赞叹道。

    “我们是同款,”柯小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拉倒了,”田甜道,“你和人家完全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是你自己没水平,有用漂亮形容男人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范宁拉开一级冰柜,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田甜惊地把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死者名叫孙佩佩,二十七岁,是这一带的妓女,大家都叫她花蝴蝶,一个星期前就是6月1日的凌晨被发现死于‘太阳眼’旁边的巷子口,从胃溶物与尸斑上来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12点到1点之间,这个‘太阳眼’是这里比较大的酒吧,生意不错,经常有妓女们在这附近拉客。”

    杜勇推了推眼镜说道:“死者死于颈动脉被割断,伤口从动脉处一直划到右边耳朵,半个耳朵都掉了下来,而且死者的腹部被剖开,大肠被切断,内脏流了一地,而且被切成了碎块。”

    碎块……流了一地……一瞬间田甜只觉得头昏目眩,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赶忙捂着嘴跑了出去。

    范宁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楚江威。

    “继续,”楚江威回答道,“王警司!”

    王中民转头看向他。

    “你回去告诉她,如果不行,就不要再来!”

    范宁接着拉开旁边的一级冰柜,“这是第二名死者,名叫李虹,二十九岁,死亡时间是三天后6月4日凌晨3点左右,她也是妓女,绰号是猫女,尸体是在酒吧‘爆点’东北方向大约五百米左右的一个猪棚中被发现的,距离她日常居住的出租房大概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但是因为猪棚的气味掩盖了尸体的尸臭,昨天猪棚的主人想要宰猪的时候才发现她并报了案,我们匆匆赶过去尸体已被严重破坏,初步推测李虹应该是在爆点接完客后,在回家的路上被害的。”

    “死者的死亡原因和第一名一样,颈动脉被切断,而且她的腹部也被剖开了,这次的尸体破坏的相当严重,所以死亡时间的推定也存在一些误差。”

    “因为她们死前都曾经发生过性关系,而且像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把身上的钱换成酒,不糟蹋光是不会回家的,所以身上本来也没有什么钱物,现在没有办法判断凶手的杀人动机。”

    “凶手使用的是普通的短柄刀,尺寸大概在5cm到8cm之间,凶手割断被害人喉咙以及切割内脏的手法粗野随意,带有一定的泄愤性质,但这也给我们的分析造成了困扰,目前还无法判定凶手的职业。”

    林曼卿仔细观察着尸体,凶手作案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对妓女的怨恨,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强奸、杀人、分尸,那么就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王中民暗想:田甜这小丫头跑得早也是件好事,如果看到这具尸体,她非得直接昏过去不行。

    似乎是看出了王中民的心思,杜勇微微一笑,“王警司不知道啊,这尸体光是清理身上的猪粪就把我折腾了个半死,还不包括要把流出来的内脏从猪粪里分离出来。”

    “别别……哎呀,”王中民挠了挠头发,“你说这杜法医这么俏的小脸蛋怎么尽是干这种事呢!”

    “死者的人际关系呢?”楚江威问道。

    “怎么说呢,要说简单,非常简单,她们没有亲人,都是孤身一个人住在廉租房里,而且她们都是夜晚才出来活动,基本上她们的邻居们都没有怎么见过她们,房东催房租的时候也经常找不到她们,要说复杂呢,妓女么,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那死亡当晚她们所接触过的客人,有没有进行排查?”

    “已经查过了,死亡当晚她们接触的都是附近一些醉汉,这些人是常客,没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动机,现在都已经是……唉……因为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没有一点线索,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敢公开调查。”

    听完两个人对案情的汇报,楚江威下命令道,“范宁,把你手下所有的警力都抽调出来,王警司,叫江波带一组的人来,半个小时之内全员到位,所有人员两人一组,布置在以下几个位置,从今天晚上开始,全时蹲守,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是!” 


16.第16章 :恐怖男人

    林曼卿在办公室里仔细翻看案件卷宗,这案子还真是棘手,复杂程序和凶手作案的残忍程度,这几年来都非常少见,可想而知,如果能够成功地破获此次案件,必然声名鹊起,怪不得纵然棘手,王毅也要与楚江威力争,但是按照楚江威的行事作风,他对功绩、名利这样的东西大抵都是从来不屑的,这一点林曼卿已有深切的了解,楚江威侦办案件从不会考虑己身利益,而只是因为案件本身的轻重缓急程度,不得不说,他在侦办案件时不仅冷静、果断、思路清晰,而且非常正直、尽责,是所有人毋庸置疑的精神领袖。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他脾气古怪、待人冷酷,但作为一个受人爱戴的领袖,林曼卿仍然觉得上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被告的家属是否面临绝境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话实在是令人失望。

    夜幕慢慢降临,晰晰沥沥地下起雨来。

    花江区笼罩在了茫茫雨雾中。

    抱着卷宗,林曼卿想去找楚江威,除了汇报关于案情的一些想法,她也想再请示杨立武案件的事,期限临近,这几天却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林曼卿心中十分焦急。

    敲了敲门,在听到了“请进”之后,林曼卿推门进去,却只看到王中民坐在屋里。

    “王警司,”

    “林检察官,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楚检察官,他……不在吗?”

    “他布置了蹲守任务就去视查了。”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一下午没有人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什么急事吗?”

    “是……是有些急,”林曼卿低了低头,“除了这次的案件的事,杨立武的案子的期限快到了……”

    “那个案子你还要提?”

    “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王中民知道楚江威决定的事,向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禁说道,“他那个驴脾气,你还是……”

    “只要他可以签字,杨立武的家人就有一线希望,在时限到期之间我都不会放弃。”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他应该在‘太阳眼’附近,你可以去找找。”

    太阳眼果然是花江区生意最好的酒吧,楚江威走进去,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点了廉价的伏特加和杜松子,妓女们正在破败不堪的木头台子上大跳艳舞,而醉汉们就围在台子边,有一个爬上台子,拽住其中一个妓女的脚,一把就把她拉下来,搂在了怀里,而那女人也并没有反抗,反而是笑嘻嘻地任他抱着往酒吧里边的包间走去。

    楚江威将杯中的酒饮尽,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扫视四周,妓女,醉汉,流氓……突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

    在酒吧另一边光线很暗的角落里,他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穿着肥大的蓝色水洗牛仔裤,黑色的皮夹克,衣领高高地竖了起来,头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把整个脸都挡了起来。

    正当楚江威注视那人的时候,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楚江威一个侧身抓住了那只手腕。

    “好快啊!”他的耳边响起了女人咯咯咯的笑声,还有浓烈的啤酒味。

    楚江威转头,这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她显然喝了不少酒,正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

    “哎哟,你弄痛老娘了,”她说着抛来一个媚眼,整个身体旋即贴了上来,“你的手好有力啊!我好喜欢……帅哥,我们喝两杯吧,你一个人……不觉得寂寞吗?”

    楚江威鹰眼一瞪,刚要松手,余光一扫,才发现事情不妙,角落里的那个人不见了。

    凌晨2点,由于下雨,花江区街头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个在大雨中跌跌撞撞的也是很快就没了影子,漆黑的夜幕下,雨水于天地之间织成了巨大的帘幕,薄薄的雨雾从积满雨水的地面升腾起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房顶上一闪而过,在他身后楚江威一个飞身跃上屋檐,快步向前冲去,他的速度极快,没两步便追了上了来,他一把拽住了黑衣人的衣领,手臂一用力,两人便一齐翻下了房顶。

    近距离观察不禁寒毛倒竖,在黑色的雨幕下他口中两颗白森森的獠牙闪着森森荧光,野兽一般强壮的身体朝楚江威直扑过来,魁梧而强壮的双臂攀住他的肩头,咆哮着冲他亮出尖利的獠牙,楚江威双手抓住那人的胳膊向后一拽,接着敏捷地飞起一脚,将那男人掀翻在地,一手反钳住他的手臂抵在他宽大的脊背后。

    “阿萨,闹够了没有?”

    楚江威说完,随即松开了手。

    那男人迅速翻身跳起,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沾满的泥水,理了理衣服,他的黑色棒球帽早已掉落在不远处地上被雨水淋了个透,半长微卷的黑发贴下来遮住了半张面颊,露出了宽阔而英挺的下颚。

    “嘿,哥,你可真无趣呀!我不过想跟你打个招呼,你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看这衣服都弄脏了。”他咧开嘴一面说话,一面笑着摆弄头发。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楚江威竖起黑色长风衣的衣领,雨水顺着他刀刻似的脸颊流下来。

    “我听说你来这里了,就来找你啊,反正也好久没有回来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猎物。”他右侧的嘴角挑起,白色獠牙若隐若现。

    “收起你的牙,阿萨,我跟你说过,注意你自己的行踪,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

    “知道了,”那男人收起了獠牙,依旧咧着嘴说道,“我的伪装很好,除了瞒不过你罢了。”

    “最好是这样。”

    “哥,你可是好久没来花江区了,这次回来为什么?”

    “是因为公事。”

    “哦……我还以为你回来看清秋呢,才这么着急地跟过来,对了,你去看过她了吗?”

    “还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等事情忙完吧。”

    “这样啊……”那男人双臂抱在胸前,突然间一个跃身,跳到了楚江威的身后。

    “嘿,看看这里来了一只什么?”

    他话峰一转,脸上浮起无比兴奋的表情。

    “啊——!”

    林曼卿惊恐地尖叫起来,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手中撑着的雨伞甩出了几米远,她抱紧怀中的另一把雨伞,抬起头,直直盯着站在她面前的恐怖男人。

    他是个铁塔一般的大块头,林曼卿从没见过这么强壮的人,从遮盖了半张脸的黑发中隐约透出两只漆黑的仿佛幽灵一般的眼睛和一道锯齿形的伤疤,林曼卿感到头皮发麻,因为这个人正环抱着双臂,咧着嘴角笑嘻嘻地盯着她。

    危险……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从那男人身上清晰地传递过来。

    “你……”她可以听得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害怕吗?”那男人则是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开心地笑道:“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听这种声音了。”

    她赶忙用手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上帝啊,在他拨动头发的瞬间,林曼卿这才真真切切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上横贯着一条长长的伤疤,这可怕的伤疤从他的前额蜿蜒而下,跨过鼻子,横跨两颊,一直划到嘴唇之下,末端的锯齿状伤痕将他的上唇扯向一边,将他的表情永远性定格为讥笑。

    “女人?”他伸出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真是个特别的美人儿!”

    “阿萨。”

    正当他玩得兴起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冰冷的雨水一刻不停地打在脸上,模糊了林曼卿的视线,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OK,”那男人松了手,“不过,你不能再醒着了。”

    林曼卿顿时感到他那双幽灵般的黑色眼睛仿佛慢慢变成了无数双眼睛,在恐惧与抗争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17.第17章 :解剖实验室

    当耳边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时,林曼卿猛地睁开了眼睛。

    已是6月9日。

    头痛欲裂。

    她抱紧了脑袋,那张恐怖的带着疤痕的丑脸忽然间又回到了她的眼前,林曼卿恐惧地抓住了被角,蜷缩着身子靠紧了床板,她仔细地环顾了四周,才真实地确认了自已的存在,没错,至少现在她安全了。

    那个好似野兽般的恐怖男人……

    “阿萨——”

    一个阴沉冷冽声音自她脑海中响起,林曼卿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不会错,是楚江威。

    站在恐怖男人身后的那个人是楚江威。

    他叫他阿萨。

    难道那个恐怖浑身散发着极致危险气息的男人叫做阿萨?楚大队长又为何会和那样的人一起?

    没错,她是冒着大雨专门去太阳眼找楚江威的,一是为了案子的事,一是想给他送把伞,谁知阴差阳错却在太阳眼旁边的小巷撞见了这样可怕的一幕。

    想不通……

    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的脑海中升腾。

    楚江威……

    他的形象在她心中愈发地让人觉得害怕起来。

    林曼卿挣扎着下了床,来到办公室,正巧碰到了整理材料的田甜。

    “林检察官,你醒了!”

    “嗯……”林曼卿环视了四周,“只有你一个人?”

    “是,林检察官,又出事了……”田甜扬起脸看着她,欲言又止。

    “出事了?”林曼卿突然想起刚才的警笛声,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死人了,大魔头、王警司还有范组长他们都已经去现场了。”

    在一幢简单的出租房内,所有的人皆是面色沉重。

    “死者‘花鸡’,妓女,户籍资料里我们查不到这个人,她的真实姓名和出生年月都无从考证。”范宁的声音有些暗哑。

    这是一个异常恐怖的杀人现场,死者躺在床上全身****,手脚被麻绳捆绑在床架上,与其说这是个杀人现场,不如说这是个解剖实验室。

    到处都是鲜血和散落的内脏残片!

    “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与前两名死者大致相同,是凌晨3点到4点之间,正如我们所见,她的腹部被剖开,子宫被分解而且切割成了碎片,大肠被拉了出来,其余的内脏也被一样一样地切了下来,分割成了碎片,凶手这一次作案与前两次不同的是,凶手并未先杀死她,而只是割断她的声带,让她无法发出声音,然后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最终流血至死。”经过初步的检查,杜勇开口说道。

    楚江威眉头紧锁,只呆了一会儿便快步走出了门去。

    “大队长?”范宁奇怪道,“他才刚进来,怎么就走了?是我们有什么事做的不好吗?”

    “哎呀,没事没事,老弟你别多想,”王中民上前拍了拍范宁的肩膀,“他就这毛病,在一个屋子里呆久了吧……他……他容易头昏,对了,有个时髦的词叫什么来着……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范宁更加纳闷,他从没听说过楚大队长有这种奇怪的病啊?

    在范宁的手下小于警司带领下,林曼卿匆匆忙忙赶到了现场,进门的一瞬间,她也同所有人一样被眼前惨绝人寰的场景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尸体碎片的恶臭与浓烈的血腥味道让人窒息。

    一个鲜血淋漓的屠宰场。

    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凶手正站在黑暗之中冲着她们放声大笑……

    不可饶恕……

    她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缓步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边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林检察官,你好。”

    忽听得耳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林曼卿抬头,面前是一张白净俊俏的脸,“我是杜勇,早就在传言中听说过林检察官的大名,很高兴和你认识。”

    “你好,”林曼卿站起来冲他微微行一礼,便不再说话。

    杜勇顿了一下,“听说林检察官被叫做‘冰山美人’,美貌与智慧并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

    林曼卿眉头微蹙,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居然还有心情与自己寒暄?

    似乎是看出了林曼卿的不满,杜勇解释道,“大概林检察官并不了解我们的职业,作为法医,早已练就了面对任何恐怖残忍的罪案现场都不动摇心神的能力,要摒弃一切个人情感才能以全部精力投入工作,最真实、客观地还原真相,但这并不代表法医就是冷血动物,没有同情心,我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职业道德,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摒弃一切个人情感……林曼卿觉得这句话很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楚江威刚因为她将同情带入工作而斥责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检察官。 


18.第18章 :突然……这么好说话?

    “林检察官会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凶手会放弃原先的行凶模式,避过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躲在这里气定神闲地玩了一场解剖游戏,穷凶极恶,令人不齿!”

    “凶器的情况呢?有没有什么特别?”林曼卿问道。

    “和前两次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下刀的手法与伤口的形状还是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杜勇说道。

    “有问题!”

    柯小峰突然抱着相机跑到林曼卿旁边,“林检察官,这是我用特殊技术将死者腹腔照片放大五倍后得到的效果图,你看这里,这里有一个非常细小精细的切口,横截面非常整齐,如果不是刀口很小的刀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哦,没错。”杜勇凑近一看,又戴起白手套仔仔细细检查了尸体,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如果不是依靠特别的技术,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细节,柯助理也是学法医么?”

    “哦,不是,”柯小峰受到鼓励,乐得屁颠颠,“我只是在大学里辅修过这个专业。”

    在一片杂乱无章的伤口竟然隐藏着细小的切口,毫无疑问这是个十分关键的发现。

    “死者生前是否被性侵犯?”林曼卿接着问道。

    “都被脱成这个样子了,肯定……”王中民在一旁唏嘘。

    “事实上并没有。”杜勇推了推眼镜,“死者虽然全身****,但生前并没有发生过性行为,也没有被性侵的迹象。”

    “是吗?”王中民摸了摸脑袋,“这到是挺稀奇!”

    “凶手一定是对妓女怀着极度的怨恨,”范宁走过来,他一手拿着烟,一用打火机将烟点燃,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具有******人格的人,说实话,这类人在花江区并不少见,花江区这地方……已经快烂透了。”

    结束了现场的工作,林曼卿下了楼,打眼就看见阴影中站着一个人,一件简单的黑色长风衣,高大挺拨的身姿显得略有些瘦削,他面无表情,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脚下已是满地烟头,在黑暗中,他棱角分别的侧脸英俊的有些不真实。

    林曼卿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在看到楚江威的那一瞬间,她竟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觉得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着,隐隐作痛。

    正当她出神之时,楚江威突然转过头来,鹰般锐利的目光扫向她。

    “大队长。”

    林曼卿整理了心情,朝他走过去。

    “我刚才了解过周围的情况了,这是一个三层的廉租房,房东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其它租客也都是妓女,凶手放弃了在马路上行凶,而是改为室内,一是因为我们严密的布控,二,从他解剖尸体程度、内脏残片、现场的布置、行凶手段等等许多方面都可以看出,凶手的目地早已不光是杀人那么简单,甚至已不是简单的泄愤,而已经升级成为病态的施虐心理,在他的眼里,他在慢慢地享受整个杀人解剖的过程,享受着这场游戏。”

    楚江威从熄灭手中的烟,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根轻轻燃了起来。

    “我从房东和其它租住的妓女们那里了解到,因为昨晚是少见的大雨夜,她们都没有出门接客,早早地回到了房间,因为习惯夜间工作,所以闲来无事几个人还聚在一起喝酒,楼道里一直有妓女们上上下下、来来往往,虽然解剖的过程凶手塞住了死者的嘴,没有发出异样的声音,但是一个膀大腰圆、身强体壮的男人在人来人往、闲得发慌的妓女窝里上楼下楼怎么会逃过她们的眼睛?。”

    “然而事实上,我了解到的情况却是:昨晚上她们人来人往,也有其它不认识的姐妹过来,一直到天明都没有注意到可疑的人出现,换句话说,我认为这恰恰说明一个问题,如果凶手上楼下楼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我们应该考虑凶手是否有可能是一个女人。”

    “刚才柯小峰将死者腹腔照片放大五倍后,发现了横截面整齐,创面细小精细的切口,凶手正在刻意隐藏职业,大队长,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从从事医生或护士等行业的女性入手。”

    “我知道了,”吐出一口烟雾,楚江威淡淡回答,林曼卿有些惊讶,他一向雷厉风行、独断严苛,绝不是性格随和、容易妥协之人,然而此刻他的语气却透出了几分或是柔和或是牵就的东西,褪去了冷酷,醇厚低沉的噪音听起来格外悦耳,“你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带着一组的人先从这个方向开始着手调查。”

    “一组的人会到吗?”

    “对,组长马浩带队,8个人,下午应该就可以到。”

    “全部都交给我吗?”

    “你带4个,剩下的人交给范宁。”

    “等他们到了,我还需要请示您吗?”

    “不用了。”

    没搞错吧?有问必答,态度平和的不得了,她觉得不可思议,心里猜测着是什么原因让‘大魔头’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想不通,只好得出结论,他的脾气用四个字概括再合适不过:喜怒无常。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正是好机会!

    楚江威轻轻熄灭烟卷,转身准备离开。

    “大队长!”

    林曼卿追上去。

    “还有事?”

    “我想请您再考虑一下杨立武案件重审的事。”

    “我说过了,”他顿了一下说道,“这件案件事实清楚,量刑明确,你想要减轻赔款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重审法官也不会支持。”

    “我知道,但您的首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你是在白费力气。”

    “在诉讼期限到期之前,我不会放弃的!”

    “工作上的事情你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他缓缓说道,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透出几分迷离,“但我奉劝你,司法人员要时刻保持理智,不要让情感冲昏了头脑。” 


19.第19章 :大神和……妓女?

    ‘花鸡’的死亡,对辛苦蹲守的警员们来讲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在处理好后绪的事务后,范宁整个下午都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王中民也吧嗒吧嗒抽了一下午烟,整个办公室里乌烟瘴气。

    林曼卿带着田甜、江波,还有侦查一组的4个警员开始对花江区所有的卫生站、医院及私人诊所进行走访调查,对可疑的人员进行一一摸排,忙忙碌碌一个下午下来,竟没有一点收获,不要说找到嫌疑人了,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难道是判断的方向错了么,林曼卿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检察官,你的想法也太大胆了,”田甜一边咕嘟咕嘟地朝小嘴巴里狂灌矿泉水,一边说道,“能把人开膛破肚,什么肠子、肚子都拉出来的……大家都觉得只有男人才有那么大力气的嘛!”

    “不管怎么样,这哥们儿能躲过咱们的层层盯防,在房间里从容不迫地下手,也真是够厉害!”江波看着田甜咕咚咕咚地喝水,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说不定,楚大魔头设置的布防点根本就有漏洞,让凶手钻了空子,哈哈,这下咱们神通广大的大魔头也搞不定了嘛!”田甜自顾自地幸灾乐祸起来。

    “柯小峰干什么去了?”林曼卿想起自从上午收队到现在都没见过柯小峰的影子,不禁问道。

    “他呀,糟老罪了……”江波笑了笑道,“被大队长叫去玩拼图了。”

    “拼图?”

    “是啊!好像是说让他把杜法医从死者身上收集起来的内脏碎块都拼起来。”

    “拼内脏碎块……”田甜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我再也不要碰到他一个指头……

    忙碌一整天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夜幕又一次降临了花江区。

    林曼卿带着一行人紧走几步,却发现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个子不高,身体健壮,头发乱蓬蓬的,正弓着微驼的背踱来踱去地抽烟。

    “王警司!”

    田甜认出了那人,大叫一声跑了过去。

    看到林曼卿带着江波和一组的几个人,王中民有些惊讶,“林检察官,你们怎么在这儿?”

    “刚去花江区医院和卫生所走访了一圈,正好路过这里。”

    “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林曼卿无奈地摇摇头,“初步来看都没什么明显的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也不具备,至于当中是否有人隐瞒了情况,只能等进一步的调查。”

    “王警司,你在这里做什么呀!”田甜拍了拍王中民的肚子,兴奋道,“该不会是深闺寂寞,背着大队长来找乐子的吧?”

    林曼卿抬头一看,在他身后正是一个名叫“45度”的酒吧。

    “没大没小,”王中民瞪了田甜一眼,“你见过站在门口找乐子的吗?头儿在里边,小心他收拾你!”

    “什么!”田甜大叫一声,“你说大魔头在里边?”

    “是啊,要不我来这做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田甜浑身上下的八卦细胞被瞬间激活了,“哎呀哎呀,都说大魔头是什么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厉害人物……把他传得跟神一样,我看也没什么神秘的嘛。”

    她话一转,露出副了然的表情,“其实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需要女人……”

    “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没有理会田甜的调侃,林曼卿沉声问道。

    “唉,不知道算不算线索,今天范宁来报告,说是‘45度’有个妓女自称目击过那个杀人狂魔行凶,我们这不就来了,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有点悬。”

    话毕,从原本还较为平静的酒吧中突然传出了叮叮咣咣的声响。

    感觉有些不对,几个人连忙冲进去,刚跑进大厅,就被眼前的‘壮景’吓得不轻,田甜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半天都没有合上来。

    “我的老天爷啊,不会吧……”

    这画风不对……

    简直是太不对了……

    在一个脱衣舞场发生了斗殴事件,事件的主角竟然是他们神一般存在的楚江威大队长。

    当然是单方面的斗殴,且被‘殴’对象还是一群连站着不动都困难的醉酒大汉。

    在狭小、肮脏的舞池中几个满脸通红的醉汉横七竖八地躺着,一面不停地呕吐着腹中污物,一面抱着腿撕心裂肺地哀号,桌子被掀翻在地,酒瓶摔成了玻璃渣,布满油污的老旧舞台上几个全身****的女人惊恐地蜷缩在一起,而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人正站在他们中央,剑眉挑起、面目冷峻,而被他的宽大身躯护在后面的,是一个穿着****装、条纹超短裙的女人,诡异的是这女人竟一直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停地锤打着他直挺的脊背。 


20.第20章 :把她给我拷回警署去!

    “这是什么鬼……”王中民无语道。

    “靠,太帅了,英雄救美啊!……”田甜冲着他挤了挤圆圆的大眼睛,“简直是太劲爆了!原来我们大队长好这一口,这种爆炸性新闻,绝对能登上澄海要闻娱乐版头版头条!”

    看着她一脸坏笑的模样,王中民哭笑不得,这傻丫头脑子里从来就没有正经事。

    “你没长眼睛吗?”他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可能是英雄救美,你没看见那女的一脸深仇大怨的吗?”

    王中民嘴上这么说,面上也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咯噔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毫无疑问让楚江威想起一个人。

    田甜这个单纯的丫头果然是丝毫都没有察觉中王中民神色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唠叨,“啊?还真是啊!我们一向冷冰冰一点同情归零的大魔头这次是怎么了?反常——真反常!难道……是大魔头一时把持不住,惹下风流账又不想负责任?”

    楚江威身后的那个女人留着一头彩色漂染的长发,画着浓重的烟熏妆,露出多半个胸部的****装与材质极薄的超短裙让她略微纤瘦的身材看起来十分性感撩人。

    “你这挨千刀的!”她抓起楚江威的胳膊大叫起来,“老娘不认识你,你跟老娘有什么仇怨跑过来搞砸老娘的生意,老娘只收25块,才来了这么多客人,今天晚上亏的钱你给我补回来!”

    地上的几个醉汉纷纷捂着小腿痛呼道:“老子玩老子的女人,你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山贼,好端端地突然动什么手!你想玩老子让给你不就行了!”

    “真是的,想玩掏25块钱不就得了嘛,看你穿得挺体面,难不成这点钱都付不起?这女人行市贱,你要实在付不起,哥们儿我也可以资助啊,干嘛要动手?”

    “放屁,老娘金贵着呢!”那女人听到别人如此贬低自己,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闭嘴!”

    一直沉默的楚江威终于按捺不住喝道。

    楚江威有个特点,旁人生气骂人越骂声音越大,而他呢,声音极为低沉,而且越是发怒声音就会压得越低。

    就是这样低沉的一句让骚乱不堪的酒吧瞬间消了音,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满脸诧异地望着说话的这个人。

    接着他一抖肩膀将手臂从女人的怀抱挣脱,回过头来对王中民说道,“把她给我带到车上去!”

    “你要把老娘带走?25绝对不行!”那女人立马说道,“起码得40!”

    “而且必须得先给钱,否则等你这挨千刀的在老娘身上爽够了,一拍屁股不认账了怎么办?”

    “这个……”王中民看着刚被楚江威甩开,又立马纠缠上来的女人,看着楚江威无奈地道,“要不……要不你先给她40?”

    田甜被王中民这一句逗得差点岔了气,心想这王警司长得凶神恶煞,其实内心相当闷骚,眼看着大队长吃瘪,那女人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往前狠狠一拽,她身材瘦小,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大队长显然没想到她来这招,一个没站稳竟生生被拖着往前一倒,直撞在她白皙的、暴露无遗的胸部上。

    “这大伙可都看见了啊!”那女人扯着嗓子道,“你占了老娘的便宜,想不给钱,门儿都没有!”

    “你……”楚江威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度。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砸了老娘的场子,不陪老娘的损失,他妈别想走!”说着又把楚江威的胳膊往怀里抱紧了些。

    看着楚江威一脸黑线快要暴发的表情,王中民无奈地叹气,林曼卿安静不言,田甜笑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江波他们几个不敢放肆,却也快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是啊,有谁见过大名鼎鼎的楚大队长这副模样呢!

    “你们闹够了没有……”楚江威再一次把胳膊抽出来,终于阴沉着脸吼道,“林曼卿!”

    “是,大队长。”

    “你,把她给我拷回警署去!” 


21.第21章 :苏醒吧,夜的统治者

    作者有话说:

    大家千万不要以为先森发错了,相信你的眼睛,你没看错!你真的没看错!

    超自然世界的永生贵族们终于要登场了。

    -------------------------------

    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个女性声音低语着。

    她用一种古老神秘的语言[m1],语调婉转优雅,仿佛吟咏着前世的诗歌。

    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女人孑然伫立于黑暗之中,宽大的黑色罩帽遮住了她的面容,两条白玉般光洁无瑕的手臂,大臂上各带一个纯金的雕刻臂环,左侧是口衔红宝石的蛇、右侧是眼含红宝石的鹰,她将右手臂轻轻放在左侧肩头,默默念出一句咒语。

    随后,一声长长的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响起,隐没于虚空之中的黑色石棺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缝隙。

    黑衣女人走上前去,慢慢扬起一条手臂。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醒来吧!”

    她轻轻地唤道,声音空灵悠远,仿佛是来自天外的回响。

    “伊西斯,是你……”

    那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带着些许随性的慵懒。

    “是我。”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久不见,看来你恢复的非常不错。”

    “确实如此。”语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移动到了女人的面前。

    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吸血鬼,他有着半长的黑色波浪卷发、苍白的英俊面容和与眼前的女人一般无二的琥珀色瞳仁,睫毛浓密,一身黑色及地长袍衬托出他高大强壮的身材,竖起的衣领上由金色丝线纹着一种交叉双股叉[m2]的古老图腾,一道道黑色纹身沿着他裸露的脖颈环绕向上直至耳际,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食指上巨大的黑色宝石戒指,那显然历史悠久名贵无比的戒指显示了他的尊荣与权势。

    戒指正面的巨大黑色宝石被精心打磨成了骷髅头骨的形状,宝石的后方镌刻着古埃及语:伟大的守护之神冥王奥西里斯,纯金的指环内侧则刻有字母CER。

    这是他名字的缩写:CrossEnd(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

    “如果我算得不错,现在并不是你狩猎的世纪,而且距离我苏醒应该还有至少一百三十年。”那个名叫伽罗斯的英俊男人用与唤醒他的女人一样的古老语言说道,“你能告诉我是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的单子多到了足以打破这十几个世纪的轮回了?”

    “我接到了主人的召令。”女人言简意赅。

    “主人?”他瞪大了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主人终于现身了?”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微微摇了摇头,“是凯拉送来的主人的召令。”

    “哦……”他点了点头,“明白了,主人说了什么?”

    “itistime,他只有这一句话。”

    “well,itistimetoeatordismiss,whatisthemeaning?我严重怀疑凯拉这个鬼东西年纪大了记不住东西了。”

    “你知道的,纯种吸血蝙蝠的寿命恐怕比你我还要长。”

    “我倒是真有些想这个小东西呢!这家伙对所有人都不理不睬,却最听你的话,真是不讨人喜欢。”

    “除了主人,凯拉不听从任何人的差遣。”

    “伊西,你的严肃一点都没变。”伽罗斯无奈地道,“好吧,言归正传,圣战之后三千年的流放,即使是面对我们如此的困境主人也从未打破沉默,现在他的这句话到底有何深意?”

    他的话令伊西斯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之前,自那场席卷整个血族世界的圣战之后,整个血族步入末世,血脉的力量急剧凋敝,已发展到无法繁衍子嗣的地步,曾经拥有无上荣耀的“血族刺客”——阿刹迈血族变得孱弱不堪,无数的族人因为力量虚弱被活活饿死,他们有的被阳光烤成焦炭,有的轮为同类的盘中餐,有的在闭上眼睛的第二天就再也爬不出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伊西斯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无数族人惨死的画面,该死的,她在心里咒骂道。

    三千年以来,种族衰败的阴云始终笼罩着悲凉的氏族,族人锐减,荣誉不复,伟大的阿刹迈血族,曾经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族刺客”正在一步步走向灭亡。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的主人--上古十三血宿之一,拥有与神的力量比肩的纯血吸血鬼,曾是万寿永存的君王最强大的守卫者和最忠实的信陡,圣战亲王,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子民慢慢地湮灭,也从未给过他的追随者任何启示。

    作为阿刹迈血族首席长老,同时是力量强大的通灵者,伊西斯也无法猜透主人的意图,但即使如此,她也从未对她的主人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满与埋怨,在她心中,这个尊贵而强大的男人不仅拥有最为高贵的气度和超凡的风姿,还有着最为卓越的眼光和宽广的胸怀,他并不是坐视不管,他只是在等待着那个能够引领种族重新走向辉煌的神圣时刻的到来,伊西斯始终坚信这一点。

    所以当凯拉用主人的血将她唤醒的一刻,伊西斯激动地热泪盈眶,剧烈颤抖着的身体连瞬间移动都无法完成,她踉踉跄跄地爬出黑漆棺木,闭上眼睛不停地祷告。

    伊西斯收回遥远的思绪,看着不远处伽罗斯写满疑惑的俊脸,咬紧下唇开口,“伽罗斯,你认真听我说,我可以感觉的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有事情要发生?就凭凯拉带来的那句话?”

    “没错。”

    望着她温柔而坚定的双眼,伽罗斯道,“当年你继任首席长老之时,族中有许多德高望重的族人持反对意见,包括上一任的长老们,然而主人仍旧做出了决定,当时我不懂主人的深意,可现在想来主人该是拥有多么坚定的信念与超凡的智慧,阿刹迈血族因为你才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地支撑了下来,”他弯下腰轻轻亲吻了伊西斯的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主人所指可能是什么事,猎人?狼族?还是梵卓教庭?”

    AssamiteisnotAssamiteanymore……

    伽罗斯心中想到,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不光是他害怕面对,恐怕是伊西斯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流光溢彩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黯然,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拨了拨额际的黑发,换了个话题,“对了,吉赛尔呢?她在做什么?主人的召令你告诉她了么?”

    “凯拉已经去了,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还有我和你都已经苏醒的事她也会知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分享她的光辉战绩。”

    阿刹迈血族同一任期长老之间以世纪为单位进行轮值狩猎,一人轮值,另外俩人沉睡,等到轮换时,继任的一位长老通过吸食前一位的血液来获得他的记忆密码,从而获悉前一百年种族的情况。

    “说实话,其实那种体验刚开始还不错,”伽罗斯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尖而细长的獠牙闪动着,“她的唇很甜,脖子很柔软,技巧很棒,也很热情,还有她的鲜血的味道……不过,当你看到她和无数个男人上床的场景之后,一切就都索然无味了,这女人一看到男人就把别的什么都忘记了。”

    “那么,你想知道,每一次我从你的血液里都分享到什么吗?”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他的俊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主人安排这样的次序真是让我头痛,反正是三个人轮流来,为什么一定要让吉赛尔打头,你排在最后,我夹在中间,就好像光着身子从头到脚都被你看穿一样,真是糟透了!”

    “言归正传,”他摆摆手,“伊西,请你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应当做些什么?”

    “itistimetowakeupMars。”

    “玛尔斯?烈焰战神玛尔斯?伊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男人的瞳孔因为震惊睁得大大的,“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是的,但是他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琥珀色瞳孔,他身上流动着的是古老的阿刹迈血族的血液。”

    [m1]古埃及语:仅在阿刹迈血族一部分高阶血族中使用。

    [m2]交叉双股叉:阿刹迈血族族徽 


22.第22章 :遥远的那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一短章超自然世界的神秘探险~~~~大家要耐着性子慢慢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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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女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伊西,这是你预知到的吗?”

    “圣战之前的事,单凭我的力量还不行,”伊西斯摇了摇头,“但是吉伦哈尔吉斯阁下在熊熊的火光中看到了烈焰图腾。”

    “烈焰图腾?”

    “没错,众所周知战神玛尔斯在失去踪迹之前使用的武器正是长剑‘烈焰’,他也因此被称为‘烈焰骑士’。”

    “但是,伊西,传说中的烈焰战神玛尔斯在盲目君主最爱的女儿蔷薇公主卡西伊莲娜被处死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三千年过去,没有人知道战神在哪里,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已归于虚空,否则不可能在卡西伊莲娜被处死的从始至终都未曾露过一面,因为他是如此深爱着她,所以大多数传言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战神不仅力量强大而且暴戾好斗,就算没有后来的事,盲目君主也不会容忍他继续活下去威胁到君王至高无上的统治。”

    “我相信唤醒他,是主人的意思。”

    “战神绝不是一般的人,如果传言属实,那么阿刹迈血族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就皆是因他而起,战神一旦觉醒,你考虑过后果么?接下来应当怎么办?桀骜不训、力量强大的战神会听从我们的请愿吗?蔷薇公主被处死的怒火又要如何平息?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带领我们推翻梵卓教庭,推翻君主上万年的统治?伊西,那将是万劫不复的一步啊!”

    “不,但是只要有战神在,种族就会重新崛起,他古老而神圣的血脉之力将会成为阿刹迈新的力量之源,我们就会有实力与梵卓血族分庭抗礼,到了那一天,即便是主教崇武亲王也不敢轻视我们的存在,他将被迫与我们和谈,最终解除教庭对阿刹迈长达三千年不公正的审判。”

    “伊西,崇武亲王巴哈尔艾尔兰德斯所罗门是什么人?13血宿中强硬与冷血的代表,你竟想要让他屈服?伊西,你不该这么天真。”

    “就算他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但巴哈尔亲王最看重的莫过于种族利益,如果有一天梵卓血族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会选择妥协,更何况我们所要的不过是世代属于阿刹迈的尊严与自由,比起种族存亡这些事对他来讲实在微不足道,我相信他会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你这是在赌博,赌崇武亲王根本没有的仁慈,”伽罗斯上前,抓住了女人的肩膀,“你别这么冲动!”

    “是的,我是在赌博,砝码是阿刹迈将重新崛起,”女人纤弱的身躯微抖了一下,语气坚定而绝决,“伽罗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吉伦哈尔大人的话让我更加确信相信唤醒战神是圣女的启示,也是真神奥西里斯的指引,我一定会帮助主人完成他的志愿,带领族人走出死亡的阴霾!看看我们现在是什么样子,伽罗斯,世上最凶恶的狼却被砍下爪子、拔掉牙齿,像狗一样被关进笼子,苟延残喘地等待死亡!现在强大的战神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可是,就算我们想要唤醒他,也没有办法啊?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战神在哪里?没有人!”

    “我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相信我!”

    两人无言对望,缓缓地将右手放在左侧胸前。

    “为了无上的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23.第23章 :不一样的妓女

    作者有话说:

    终于回到现实世界了哦!今天三更,大家好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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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花江区警署审讯室破旧的方椅子上,林曼卿感到头昏脑胀,从45度将这个女人带回来直到现在,这个坐在她对面,习惯了夜间工作的小姐喋喋不休地讲了三个钟头,她的故事低级、荒谬、破绽百出,到处充斥着自我臆想的谎言和自我吹捧以博取关注的噱头,连只是默默听着她的“传奇经历”都让林曼卿觉得筋疲力尽。

    这个女孩子叫做邦妮,当然只是艺名,至于原名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曾是这条街上走红的**,只是这些年过气,名气已大不如往夕了。

    “喂,你!”邦妮用翘起的二郎腿踢了踢面前的桌子,“我说,你们没有权力抓我,这都一晚上了,算是个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依然戴在手腕上的金属手铐。

    “在花江区,我干得可是再正经不过的营生,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昨晚在店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打起来?”林曼卿问道。

    “怎么会打起来?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个老娘我就来气,老娘正在台子上跳地起劲儿,正赶上有客人找我,我还正高兴呢,结果不知道从哪儿蹿出那么个鬼影,吓死人了,啥都没看清,老娘的客人就全他妈都被他打趴下了。”

    邦妮只是作为目击证人需要被传唤而已,况且目前**开膛案还并未处于公开调查阶段,按照楚江威一贯缜密的行事作风,他断然不会如此大打出手打草惊蛇,况且依他一向冷静的性格,也实在犯不着这样冲动。

    “该死的,那个白脸鬼,”邦妮咒骂道,“搞砸老娘的生意,非得让他十倍赔偿我损失不可,喂!他死哪儿去了,只有你一个人?反正你们是一伙儿的,你在也行,你赔我!”

    默默注视着邦妮不停叫骂,林曼卿突然发现虽然脸上画着艳俗的浓妆,可那仍旧是一张稚嫩的脸。

    “邦妮,”林曼卿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老娘25了!”

    “是吗?”

    “……******……你不信我……”邦妮显得有些局促起来,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才嘟哝着道,“15还是16,我也记不清楚了……”

    果然是这样,林曼卿想她明白了楚江威的想法,他一定在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就洞悉了这一切。

    邦妮……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老娘10岁就出来混了,你去打听打听,当年老娘的身价,100块钱都未必看他一眼,要不是那几个蹄子,老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挨千刀的那杀猪的,就老娘就收30块钱还让老娘打8折。”

    “邦妮,关于目击凶手杀人的情景,请你再描述一遍。”

    “还说,我都说了八百遍了!”

    “请再描述一遍,想清楚再说,不要有遗漏。”

    “那天晚上,我从‘爆点’出来,一个人喝完酒正准备回去,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啊,一个大高个儿壮的跟牛似的,一个矮点,还在不停地叫,我也没看清,反正她也没叫多长时间,不一会儿就倒下了。”

    “然后呢?”

    “那个男的就丢了魂儿一样跑了啊!”

    “你确定是个男人?”

    “废话,那男的比那杀猪的还他妈壮。”

    “两人纠缠的过程大致是怎样的?”

    邦妮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却看林曼卿脸上没有丝毫面部表情变化,气急起来大叫道:“你干嘛这样看老娘,难道你又不相信我说的话?”

    “邦妮,你讲的故事是挺精彩,可是我让你讲了5遍,每一遍都不一样。”林曼卿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现在她基本可以断定继续讯问已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开膛手的事,所谓目击过凶手行凶只不过她是用来招揽客人的噱头,但是这样一来,经过她的大肆宣扬,警方再想对案情保密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嘿,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小瞧我,不就是开膛破肚么,我见的多了,我还见过几个女人把人的肚子直接剖开,什么肠子肚子弄了一地,还有一回……”

    “好了。”林曼卿站起来走到邦妮身边,打开了她手上的手拷,“邦妮,讯问已经结束了,很抱歉采取了这种方式,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邦妮揉了揉手腕,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躺,“老娘不走,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还不赔我钱,我就赖在这儿了,不走!” 


24.第24章 :他……突然进来了?

    邦妮还在审讯室内大吼大叫,霜寒露重,林曼卿见她仍旧穿着那件****装和超短裙,决定回到休息室里取件自己的衣服拿给她,而且,她自己也得换身衣服,忙了整整一天一夜,汗水早就把衬衫浸透了。

    夜晚的花江区警署办公楼一片寂静,范宁与他手下的人都在办公室里简单歇了,江波带着一组的人在隔壁休息,至于柯小峰大概是在停尸房里拼了整整一天尸体被福尔马林的味道熏昏了,范组长将条件比较好的两间休息室让给了林曼卿田甜,田甜早早就回去休息,现在估计已经睡熟了。

    轻轻打开门,走进去,休息室很小,林曼卿也没开灯,借着门外楼道里一点昏暗的灯光在行李中翻起衣服来,一件灰色外套是为下雨时准备的,她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嗯,邦妮身材瘦小,可能是大了一些,不过至少是暖和,接着她又拿出了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准备替换下自己身上的这件白色衬衫。

    当衬衫的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门动了一下,屋子里光线瞬间暗下来不少,林曼卿转过身去,竟瞧见门口有一个高大的黑影。

    逆着光线,那个人的身影一片漆黑。

    林曼卿闻到了浓烈的烟草味道。

    “大队长?”

    她慌忙用羊毛衫挡在身前,遮住袒露出整个黑色内衣的胸口。

    屋门‘呯’一声在他身后关上,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大队长,您……怎么来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冷沉的声音响起,林曼卿感觉得到虽然他关上了门,可是他站得离自己很远。

    “所有看到的我都记得。”林曼卿如实回答。

    “你那么晚跑到去那干什么?”

    “因为杨立武案件重审期限截止到6月11号,今天已经是9号了……我想再找找您请示这件事。”

    “胡闹,”楚大队长沉声道,“以后没什么事你不要到处乱跑。”

    林曼卿顿了一下问道,“大队长,我有问题想问你。”

    “那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叫阿萨吧?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会儿就感觉天旋地转没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又会在休息室的床上?是您把我送回来的吗?”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林曼卿心中的疑团像气球一般越胀越大,“为什么?”她敏锐地追问,“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他的脸……会跟鬼魅一样恐怖?”

    “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林曼卿能感觉到大队长向前迈了一步,但仍旧与她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可是就算是隔着这么远那一小步还是让她的心如擂鼓一般狂跳起来,身子本能地向后挪动。

    怎么会……我的心怎么会跳地这么快……

    “我最后提醒你,把你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别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把看到的全部忘掉。”

    他的话像是奉劝,但根本上却是警告。

    话说完,他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休息室重新恢复一丝亮光,林曼卿看着缓缓开合的门,沉默无语。

    入夜已深。

    王中民已经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一边叹气一边余光扫过楚江威,从45度回来他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满都是烟头。

    楚江威从小就不爱说话,就算是认识这小子二十多年,王中民仍旧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个人不会将内心的任何想法表露出来,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此刻他手中正夹着一只烟,目光望向漆黑的窗外。

    五分钟之后,楚江威熄灭手中的烟,徐徐开口,“这次的案件,凶手的杀人动机不仅仅是对妓女心存怨恨想要宣泄变态欲望那么简单。”

    “我让柯小峰把三个死者的内脏碎块进行了拼接,结果是每一个人都缺失了一部分内脏,‘花蝴蝶’的内脏少了肺脏、肝脏,‘猫女’少了胃脏、肾脏,而‘花鸡’少了直肠、十二指肠的一段、膀胱和子宫。”

    “什么?”王中民大吃一惊,断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我一直怀疑凶手碎尸的动机,如果单纯是对妓女的恨,剖开肚腹又把内脏切割,岂不是太过多此一举?而且除了‘花鸡’,其余两名死者的第一案发地点都是在马路和猪棚这种开放性的地方,这样做太浪费时间也太冒险了,很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所以碎尸只是为了掩藏他的真正目的。”

    “当然这并不排除凶手碎尸后内脏碎块被遗失的可能性,但是在三个人身上同时发生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楚江威继续点燃一枝烟后补充道。

    “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她们的内脏?”

    此时,王中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25.第25章 :不愉快的谈话

    “花江区近十年来所有的案件卷宗我都翻阅过,这让我想起了其中的一宗藏尸案。”楚江威沉声道,过目不忘是他早已练就的本领。

    “藏尸案?”

    “8年前就发生在花江区。”

    “这个……”王中民上了年纪,记忆力已不照年轻时好了,“我想一想……”

    “8年前,花江区有一个专门贩卖人体脏器的团伙。”

    “嗯,对,我想起来了,太缺德了,活生生的人被拐过去,人一绑,嘴一捂,直接上刀就把内脏取走了,简直是丧尽天良啊!这种事情也只有在花江区能发生了……可是……这案子已经结案这么久,你怀疑他们的同伙作案吗?”

    “当时,这个犯罪团伙主要从事贩卖人体的器官的活动,除此之外,根据现场资料记载,大部分的被取走脏器的受害人残尸被随意地堆放着,等待集中掩埋或焚烧,然而其中有一具……”楚江威呼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虽然身体的内脏被掏空,但躯体却被精心地保存着,经过检验这个人死亡时间在一年前,可是身体面貌丝毫没有改变。”

    “还有这种情况?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王中民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这说不通,目的何在呢?”

    “当时结案并未对这一点深入追查下去,案件卷宗对此也是点到为止,所以目前不清楚,只是觉得可疑。”

    “哼,花江区的案子就大事化了,一贯风格!”

    刑侦部多年以来对于花江区的案件大都采取这种解决方式,对这样一块已然烂透了的地方没有人愿意花费太多气力,这也是导致花江区治安愈加混乱的重要原因之一,直到7年前楚江威任职高检署刑侦部,花江区的这种现状才得到了翻天覆地地改观。

    “我明天就去找老范把当时的案件资料调出来,再仔细看看有什么新的线索。”

    “好。”

    两人之间一时没有新的话题。

    “唉,王毅这小子真是变了很多啊,”还是王中民打破了沉默:“他以前多能干,一干起活儿来饭不吃觉也不睡,什么都顾不上,真跟拼了命似的,还真有点你年轻时候的风范,当时我还想,好好干,跟着你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谁想的到不过几年时间竟然变成这样了……满嘴里说的没有一句实在话。”

    “他的野心太大了,”楚江威沉然道,“欲望太多会让人贪婪,因为贪婪所以善变,因为善变所以软弱,意料之中。”

    “野心太大?难道你当初执意要将他下放到分区锻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让他好好沉淀一下,免得以后出大事吗?”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他已经回来了,路是他自己选的,将来的后果得他自己承担。”

    “可是野心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该有的吗?也包括你在内啊,”王中民缓缓说道,“这世上的每个男人都有野心,都有欲望,狼子野心,狼子野心,世界不就是在男人这种狼一般的野心中才不断前进的吗?”

    “所以野心不是罪恶,有欲望也没什么罪大恶极的,每个人都该有的东西,你为什么就不能有?那个时候,你那么坚定地要离开,不也是带着一腔报负,一肚子热血?想要闯一番名堂出来吗?那个时候你虽然才18岁,毛都没长全,性子又孤僻,可是看起来多带劲儿,你都不知道你这当哥的我看着心里有多眼红啊!我当时就想我快奔三十了还整天混日子,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志气,可是现在……”王中民突然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虽然小秋儿的事到现在还是没什么线索……”

    “不要跟我提月牙儿!”楚江威突然喝止道。

    又是和往常一样,一提到小秋儿的事,他便脾气大作,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这些年因为这个两人没少吵过架,如今更是连名字都不让提了,王中民的火气也噌一下蹿了上来:“为什么不能提?”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TMD放屁!”

    “哗啦——”

    楚江威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只茶杯便朝地上掷去,小小的白瓷茶杯在碰到水泥地的瞬间便化为了无数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都七年了,小秋儿要是活着,也不愿意看见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王中民火冒三丈:“我看王毅挺好,他TMD不管再怎么样,起码比你强!你看看你现在把自己变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啥也不在意,啥也不挂心,干什么?连欲望都没有了,你还能有什么!”

    “欲望?”听完王中民的话,楚江威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随后竟然诡异地笑了,在接连说了三个“有”之后,他冷冷地说:“我当然有。”

    “复仇吗?就只有复仇吗?你活着就只有这一点意义?”

    “那个人一日没有抓到,月牙儿的仇一日未报,我就是死也决不甘心。”

    楚江威声音低沉地说道,他的脸色未有大变,目光却狠厉地仿佛风吹发断的利剑。

    好端端的为何总是要提到死……

    王中民从脊背后感到了深深的凉意,紧接着怒火不可遏制地从胸腔升腾起来,他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椅子。

    一种沉重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

    等王中民的怒火微微平息了些,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没了坐的地方,可是怒气尚未消尽又不好拉下脸把翻倒在地的椅子扶起来,只得气乎乎地蹲在桌边吧嗒吧嗒抽着闷烟。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沉闷了片刻,楚江威缓缓走过来,默默将椅子扶起放在王中民旁边,又重新拿了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办公桌离王中民近些的地方。

    看他默默做完这些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痛几乎让王中民喘不过气来,其实他又何曾是真的生他的气,只不过是想让他放下过去沉重的枷锁,重新振作起来罢了,可是这臭小子为何总是听不进他的话?

    这小子的心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26.第26章 :我的体质与旁人不同

    看他默默做完这些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痛几乎让王中民喘不过气来,其实他又何曾是真的生他的气,只不过是想让他放下过去沉重的枷锁,重新振作起来罢了,可是这臭小子为何总是听不进他的话?

    这小子的心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二十年了,这个人一点儿都没变。

    “妈的……”王中民脸色铁青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楚江威说道,“这烟真是一点劲儿都没有……把你那玩意儿拿给我抽点!”

    “血龙不行。”楚江威道。

    “官越当越大,脾气也上来了?”王中民不满地吊起一只眼睛反讽道。

    “我昨天在‘太阳眼’见到阿萨了。”楚江威换到了另一个话题。

    “哦?”这个话题显然让王中民来了点兴致,比起阴暗沉默的楚江威,阿萨那种简单直接的性格真是讨人喜欢,“这小子可以,他人现在在哪儿呢?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他来这儿做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以为我是回来看月牙儿的,所以就跟过来了。”

    听楚江威竟然主动提起月牙儿,王中民心中暗暗欣喜,“噢,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她?”

    “等忙完这一阵吧。”

    “你还是回避见她,是吧?”

    楚江威也没急着回答,顿了一顿才说道,“我早已托付范宁照看那里,他也一向十分尽力,我很放心,至于我……迄今为止,那个人一刻没有找到,我怎有脸常常见她?见了……也不过是让她泉下伤心……”

    “也好吧……等到下个月7号,我和阿萨,咱们三个人一起去。”

    楚江威点点头,“还有……我让阿萨先回去了。”

    “你着什么急!”

    “花江区不比在澄海,他的性子鲁莽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况且昨晚他的行踪已经被人看到了。”

    “被人看到了?”王中民有些紧张,“谁?”

    “林曼卿。”

    “林检察官?!”

    楚江威点了点头,“我已经警告过她让她把看到的全部忘记,但是阿萨的样子太过引人注目,恐怕是想忘记都难。”

    “这样的话……直接消除她的记忆是不是更保险一点……”

    “不妥……”楚江威踱到窗边,“以我的力量尚且无法保证强行消除记忆是否会对她的神经系统造成损伤,阿萨就更不要提了。”

    “嗯……对”王中民赞同地点点头,“不能冒这个险,林检察官是个好姑娘,虽然安静,话不多,但人很善良,我倒不担心会有什么事,就是担心你们会不会把人家吓到!”

    “昨晚雨很大,又那么晚了,我根本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那儿……”楚江威缓缓说道。

    “是我叫她去那儿找你的啊!”王中民摸了摸下巴,“昨晚林检察官来办公室找你,你不在,她说杨立武的案子期限快到了,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的影子,她很着急,而且天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也正好去给你送把雨伞啊!”

    楚江威突然记起那晚林曼卿摔倒在雨水之中,手中撑着的雨伞飞了出去,怀中还紧紧抱着另一把……

    “……”

    他凝望着窗外漆黑一片,不再说话。

    没有人应该卷入这个死亡的漩涡……他默默对自己说。

    突然,一阵敲门声自身后响起,柯小峰提了两大包宵夜进来了,一进门,便看到了满地的茶杯碎片,愣了一下,“大队长、王警司,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王中民摆摆手,“东西就放桌上吧,哦,对了,你吃过了没?坐下,咱们哥儿几个一起吃点,再整点小酒,哇~~简直了……”

    “不用了,王警司,我和江波几个在外边都吃过了。”

    “那好,人是铁饭是钢啊!我这肚子早就抗议了!”王中民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柯小峰将打包好的餐盒取出来摆好,两份水晶包,两份肉饼,两份白粥,一样尖椒土豆丝,一样麻婆豆腐还有一样回锅肉,在深夜的办公室,对于两个整整忙到半夜的大男人来讲也确实勾引食欲。

    楚江威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可面对这一桌佳肴却感到索然无味。

    “最近你身体怎么样?”王中民将椅子扶起来摆在桌边,等柯小峰离开了才小心翼翼问道,“食欲还行吗?”

    “我还好……”

    “那血呢……怎么样?还能克制的住吗?”

    楚江威不得不承认王中民的话一语中的,他是真的太了解他了,在‘花鸡’的解剖现场,满屋的鲜血与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失去控制,若不是及早发现身体状况不对,早早地从现场出来,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楚江威不安地想到,那一日,沉寂了许久的嗜血欲望在疯狂地折磨着他,从前也一直出现场,鲜血淋漓的现场见得太多,都没什么大碍,为什么单单这一次身体的反应如此强烈?那种从内而外难以抑制的饥渴之感,好似他的胃已经空了整整七年。

    那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七年前……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楚江威想不明白,然而就在他回想‘花鸡’死亡现场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沸腾,瞳孔紧缩,连牙齿也痒了起来……

    该死!

    楚江威赶忙将水晶包塞入口中。

    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只要是想一想嗜血的欲望便已无法把持。

    可是为什么?

    楚江威皱起了眉头,鲜香味美,汤汁浓郁的水晶包入口却是味同嚼蜡,他逼迫自己将食物咽下,又喝下一碗白粥,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他必须有充足的体力。

    接着他听到王中民在耳边说话的声音。

    “其实有时候我还真是挺服你的,你看看阿萨,那小子只要是有一点没喝饱,看到个活物眼睛都发直,真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把那东西的血喝干,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不碰,连生活习惯都一点没变,吃饭啊,睡觉啊,嗯……我是不知道那种对鲜血的渴望有多强烈,但是你竟然都克制住了……我真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这么强忍着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我跟阿萨的体质原本就不同。”他轻描淡写地答道,“放心吧,我没事。” 


27.第27章 :新的线索

    6月10日。

    上午时分正是酒吧街歇业的时间,在45度酒吧里,邦妮披着林曼卿的灰色外套,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点燃了一枝廉价香烟,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起来,她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米色针织套头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女人,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面容清冷。

    当邦妮从林曼卿那里拿到令她满意的钱,便高高兴兴从警署出来准备回酒吧街,只是从出门到现在这个女人一直跟着她,她也不说话,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邦妮一度认为这女人是不是后悔给她那些钱了。

    真是******……看着周围的几个妓女正用异样的眼神地看着她们,邦妮沉不住气了,愤愤地喷出一口烟雾。

    “妓女到底有完没完,我知道的都说了啊!”邦妮气急败坏。

    “我知道。”林曼卿淡然回答。

    “那你……那你还跟着我干嘛,想把钱再要回去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钱一旦到了我的手里,你就断了别的念想。”

    “邦妮,你说你目击凶手的事都已经被你传开了,如果真正的凶手知道了,你会有危险。”

    “切!”邦妮咯咯地笑道,“那都是我瞎扯的!”

    “我知道。”

    “你……知道啊?”邦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经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妆花了,假睫毛掉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清秀淑女。

    看着她有些局促的模样,林曼卿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是编的,但是凶手并不知道。”

    花江区警署里,出警车已经发出轰鸣声,王中民、范宁几个人都到齐了,唯独没有见林曼卿的身影,王中民问过副驾驶座上正在整理资料的楚江威才知道,林曼卿请示去保护邦妮了。

    按照邦妮的生活习惯,白天正是她们这些夜间工作者们睡觉的时间,所以,没坐了一会儿她便哈欠连天的叫着要去睡觉,林曼卿便和邦妮一起来到了她的寝室,二十个平方的小屋子足足放了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住着8个和邦妮一样的年轻女孩儿,狭小的空间、昏暗的光线、随意摆放的衣物、化妆品还有零食,都显示出了这些以出卖年轻身体维持生计的姑娘们生活的艰辛,她们被酒吧老板最大限度地压榨着剩余价值,接待客人的钱真正落到她们手上的已经很少,所以姑娘们除了尽量多的接客再接客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来改善生活。

    据邦妮讲她们接客时一般会把客人带到酒吧专门的房间里,有时候应客人的要求也会到他们的家里,或者就在什么不起眼的角落里直接就来,“有的人好这一口,”邦妮笑道,“要是去他们家里要价就得高点,说不准啥时候他们那凶神恶煞的老婆回来了,会扔扫帚、鞋子什么的直接把你打出去,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直接在店里来,便宜嘛,而且提上裤子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啦!”

    邦妮的床在靠近门的左手边下铺,在她的斜对面有两个姑娘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们蒙着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邦妮说要出去一下,林曼卿便坐在床边等她,当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完全洗净了,露出一张秀丽的圆脸,她麻利地换好了衣服。

    “我可陪不了你了,我要补觉,晚上还有活儿呢!”邦妮说着,三下两下钻进被子里。

    林曼卿站起来,准备出门。

    “哎!你怎么走了!那个……要不你也睡会儿吧,可以和我一起睡,嗯……这床挺大的,也挺软的,你昨晚也没睡……”邦妮探出小脑袋望着林曼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事实上,这床并不大也不软,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小很硬,但是对于林曼卿和邦妮来讲也不算挤,林曼卿嘱咐让她安心休息。

    “你不睡吗?”过了一会儿,邦妮突然伸过脑袋来问道。

    “我不困。”

    其实林曼卿确实很疲倦,但是此时此刻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你这人话真少。”邦妮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睡了?”

    “第一次有人陪我睡,高兴地睡不着啊!”邦妮完全是小孩子模样地吃吃笑着,又忙补充一句,“除了男的之外。”

    “……”

    “喂,你真的不怎么讲话啊!”

    “……”

    “像你们这样的城里人,肯定没有住过这种地方吧!又小又破又挤,冬天能把人冻成冰块,夏天******蚊子能把人吃了!”

    林曼卿没有答话,沉默了半天才轻声说道:“我也住过冬天把人冻成冰,夏天喂蚊子的地方,但是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到了晚上还可以数星星。”

    “这是什么地方?”邦妮嘟着嘴问道。

    “水泥管道。”

    大概是林曼卿的话吓到了邦妮,她竟然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你真不会讲笑话。”

    林曼卿并没讲话,只是听着她咯咯咯的笑声,那些记忆已经太过遥远了,遥远到她已经快记不起来了。

    邦妮笑了一会儿停下了,转过头来看着林曼卿的脸,难以置信地问她,“你说的难道是真的?”

    “没必要骗你。”

    “真没想到……”邦妮小声嘟哝着。

    “你还小。”

    “老娘不小了!”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改口,“我不小了……”

    “喂,”邦妮把头朝林曼卿那边靠了靠,“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儿呗,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周围的人就都当妓女,我也当妓女,我很想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城里人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生活……林曼卿在心中默默念着,她实在不想告诉邦妮,她的生活除了很多孤独痛苦的记忆之外竟是一片空白。

    “……”

    “那个……女人除了当妓女,也可以干别的行当吗?”

    “可以上学吗?”

    “当然,你可以做很多事。”林曼卿答道。

    “我做过啊!”邦妮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掰了掰指头,“我也卖过东西啊,不过老板娘说我偷了他们家的东西,把我赶走了。”

    偷东西……

    “你怎么了?”邦妮发现了林曼卿眼神中的异样,贴心地问道。

    “邦妮,答应我一件事,你以后不要再说谎了好吗?”

    “其实我说的也不全是谎话啊!”邦妮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件事,其实那件事……是真的。”

    “什么事?”也许是出于敏锐的直觉,林曼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别怕,有我在,告诉我。” 


28.第28章 :抽丝剥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跟大家分享电影【风声】中的一段台词:我不怕死,怕的是我爱的人不知我因何而死,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是希望家人和玉姐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我坚信,你们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敌人不会了解,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顾晓梦

    老电影再一次看还是非常感动,有没有亲们和我一样觉得吴大队长这种有担当打不垮的硬汉才是真男人。

    最有力量的莫过于人的信仰,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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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出于敏锐的直觉,林曼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别怕,有我在,告诉我。”

    “大概是8年前,我还没有来这儿干活,那个时候我在‘太阳眼’负责打扫卫生,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她叫晶儿,比我小一岁,她话不多,手脚特别麻利。”

    “她的大名就叫晶儿吗?”

    “我不知道,但我们大家都那么叫她。”

    “别看她个子矮矮的、瘦瘦的,可是有什么活都抢着干,那些小姐、老板们都喜欢她,所以她总能拿到小费,我可真妒忌她了。”

    “像这样的宿舍是给小姐们住的,那个时候我们俩只能住在后院的车棚子里,我记得……记得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像是回忆起了无比痛苦,想要竭力忘掉的东西,她稚嫩的脸扭曲起来。

    林曼卿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她能感受得到怀中的娇小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很冷,风吹得木板门咯噔咯噔响个不停……星期五嘛,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我们打扫完卫生,收拾完东西累得快趴下了……我缩在稻草堆里,早早就睡了,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什么人的哭叫声……”

    “当我强撑着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吓傻了,三个浑身酒气的女人正抓着晶儿的身体,其中的一个高个子正拿着一把大剪刀!”

    “她们……她们剪开了她的肚子!”

    邦妮的声音哽咽了,泪珠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我……”

    “我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往草堆里钻,害怕她们发现我……但是她们好像已经都喝得天昏地暗,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透过草堆的缝隙,我看到她们把晶儿的肚子剖开,还把她的肠子什么的都翻出来了……”

    “那三个女人你认识么?”

    “不……我没有看清,只知道其中一个个子很高……一个好像有点肥……”

    林曼卿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在解剖现场‘花鸡’瘦长的骨架和在停尸房冰柜里‘猫女’肥硕惨白的身体。

    “她们说什么了么?”

    “好像是‘在哪里’,‘去哪儿了’什么的,我没有听清……”

    “她们在找东西?”

    “我不知道……我已经全都忘记了……我已经把这一切完全忘记了!”

    邦妮捂住了满是泪痕的脸。

    “如果是这样,”林曼卿突然坐起来抱住邦妮的身子,“邦妮,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晶儿的信息吗?比如她有没有亲人,留下过什么东西,她住在原里,都可以,任何信息都好!”

    “不……我不记得了……”

    “听我说,这个很重要。”

    “我……去过她住的地方……”

    “在哪里?”

    “大概……是一个挨着垃圾场的破土房,我只跟她去过一次……”

    ※※※

    出警车停在一栋不起眼的老式九层居民楼前,楼门口的灰色青砖经过年月的侵蚀已剥落了一地的泥灰,昏暗的楼道中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灰色水泥台阶上随处可见丢弃的垃圾和动物的粪便,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根据资料记载在8年前的案件中,有一名叫胡彪的嫌疑人已于3年前刑满释放,现居住在这里,平时依靠给人们修鞋维持生计。

    下了车,楚江威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惹得跟在他身后的范宁与王中民气喘吁吁、叫苦不迭。

    “大队长今年多大了,有没有三十三?”范宁嘀咕着,“比我还大一岁,体力怎么这么好……”

    跟在他身后同样气喘吁吁的王中民却是不禁苦笑,心中只觉酸涩,谁又知道在他精壮强悍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副千疮百孔、疮痍满目的身躯呢?

    等王、范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子的时候,胡彪正蹲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

    “求你们……别再逼我……”

    他痛苦地呢喃着。

    “我已经落得这步田地,牢蹲了,老婆跑了,老爹也气死了,你们还想要我怎样啊……”

    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轻时充当犯罪集团打手时的不可一世,5年的牢狱之苦彻彻底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留下的是连自尊都被消磨的一分不剩的战战兢兢,似乎是楚江威几人的到来唤醒了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将手中钉了一半的鞋狠狠地扔在地上,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胡彪,最近发生了几起妓女被杀案你听说了么?”

    “啊?”地上蹲着的男人勉强抬起头,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高大黑影,从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毛骨悚然。

    “不……别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别紧张,”范宁走上前把他扶在椅子上,接着说道:“胡彪,这是我们高检署刑侦部特别案件行动处的楚大队长。”

    “领导好……领导好……”胡彪忙不停点头哈腰,不敢抬头直视二人。

    “你别紧张,这次来只是找你了解情况,大队长问什么,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就可以了。”

    “好……好……”

    “8年前,你们除了贩卖人体脏器,是否还从事过别的工作?”楚江威开口道,“我提醒你一下。”

    说完,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犯罪现场照片的影像复印件,黑色的底片上是一个男性皱皱巴巴的惨白尸体。

    “我……”

    “别怕,”范宁拍了拍胡彪的肩膀,鼓励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啊!”

    “那个人是海哥他爹。”

    胡彪口中的海哥正是当年集团中的一号人物,李富海,8年前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

    “那老头死了一年了,可是海哥不让下土,就让我们把他肚子里什么肠肠肚肚的掏空了,放在专门定制的冰柜里好好保存。”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听海哥说起过让我们小心着点,不要惊扰了老爷子……” 


29.第29章 :少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偶遇搭讪……

    “遇到你我觉得是上天带给我的惊喜,我想认识你一下,可以留个手机号否?”

    “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一见倾心~~~~”

    我承认这样的回答很机智,也很暖心啦~~~~

    但是,凡事都有但是

    大家是相信一见钟情?还是一见倾心?

    总之,我都不信……

    这一个案件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进入言情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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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邦妮所描述的,在靠近垃圾场的地方果然有一排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几乎已经与垃圾场融为一体,林曼卿和邦妮两人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地往前走,此时灰蒙蒙的天突然飘起了雨,路上更加泥泞难行,林曼卿脱下外套披在邦妮头上,继续朝着她所回忆的方向寻找。

    穿过一个巷子口,向前走了不足五十米,林曼卿下意识地回头却不见了邦妮的身影,心下一急,拔腿就往回跑,谁知刚跑几步就和邦妮撞了个满怀。

    “抱歉啦!”邦妮把林曼卿的外套裹在头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刚才有个女的找我问路,我跟她指一下。”

    “你这么熟?”

    “不熟啦,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随便给她指一个喽!”

    看到林曼卿的表情,邦妮忙咧开了嘴,“说谎都说溜啦!下次改、下次……”

    “我们还有必要找吗?”林曼卿直视着邦妮问道。

    “别呀!你可不能不信我!这次我没撒谎,晶儿是真的住在这里,她带我来过一次的。”

    “跟紧我,”这下林曼卿不敢掉以轻心,紧紧拉着邦妮手,才径直往前走去。

    穿过一排低矮砖房后,邦妮在一个屋顶塌了一边的破土屋前停了下来。

    “这里?”林曼卿看着紧紧蜷缩在她身后的邦妮问道。

    “嗯……”她点点头。

    林曼卿上前两步,从外边看来,这里似乎已经荒废很久,破旧的木板门上用一把黑色的链锁锁了起来,林曼卿搜索了四周,从地上的垃圾中寻到了一根细铁丝,把羊毛衫的袖子挽起一点,她的手指白皙修长,十分灵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随着“喀哒”一声响,黑色的锁扣打开了。

    “哇!林姐姐!”邦妮扑过来,“你好厉害呀!你们做检察官的,溜门撬锁都这么熟练啊!”

    林曼卿没说话,轻轻地把链锁取下来,打开了木板门。

    “拉紧我。”她低声嘱咐了一句,便走了进去。

    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久远世界的昏暗与阴冷瞬间袭来,不足十个平方的屋子里除了一些废旧的锅具、破木桌子、破棉被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晶儿死了之后,就没有人来了嘛……”邦妮抱着林曼卿的胳膊小声道,“林姐姐,我们走吧,这里好恐怖……我觉得这里到处都是晶儿的影子,她在哭……她在怪我,怪我当初只是躲在草堆中,怪我没有救她!”

    邦妮的眼中渐渐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邦妮,”林曼卿弯下腰,抱住她的胳膊,“她不会怪你……那个时候你才是个8岁的孩子啊!”

    “我没有忘记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邦妮低下了小小的脑袋,自言自语,“我时常想晶儿走了也好,天堂里头有爸爸妈妈,有饭吃,有地方住,不会有苦,如果她活着,不也得和我一样当妓女……”

    “晶儿曾经透露过她有什么亲人么?”

    “她没提过。”邦妮摇摇头,“大概也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跟我一样。”

    “不……她不是孤儿,”林曼卿指着角落里的木凳子说道,“两张凳子,还有柜子里是两副碗筷。”

    “可是她从没提过啊?如果她有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跟我挤车棚睡呢?”

    林曼卿将屋内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除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再没有其它有价值的发现了,只是从破棉被旁放着的小方桌来看,可能有人需要长期卧床休养。

    正当林曼卿全神贯注思索之时,身后的木板门突然动了一下。

    “谁?”

    林曼卿一个转身将邦妮护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门口。

    逆着光线,门口站着一个佝偻的黑影。

    ※※※

    “哎!江威!”王中民看着楚江威匆匆离去的背影纳闷,难道这样就结束了?这胡彪还没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啊?

    “凶手的动机已经非常清楚了。”回到车中,楚江威燃起一枝烟,冷冷地说道。

    “怎么就清楚了?那家伙没说什么啊?”

    “花江区一带曾经存在过一个异教团体,他们受一种极其古老而神秘种族的影响,信奉神秘巫术,其中有一种类似于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做法,将已故人的尸体内脏掏空,加以精心保存,然后取活人的心、肝、肺、胃、胰、脾、肾……按照特定的方式摆放,施以法术,即可使人死而复生。”

    “什么?!”王中民与范宁的嘴巴都快惊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过……”范宁嘟哝着。

    “这个异教团体行事非常隐密,但是,”楚江威拿出一张照片,“胡彪指认出这个从犯罪现场找到的黄金镂空手环正是李富海的贴身之物,这黄金手环上依次雕刻有鹰、蛇、猫、鳄鱼等等动物,正是这种异教团体动物崇拜的特征,从这个可以直接证明李富海正是其中的成员。”

    “从这个角度解释,他精心保存已过世父亲尸体的目的正是为了等收集全备活人的脏器之后通过法术使其得以死而复生。”

    “‘花蝴蝶’是肺脏、肝脏,‘猫女’是胃脏、肾脏,‘花鸡’是直肠、十二指肠、膀胱和妓女……这就是凶手的目的!”王中民突然大叫起来。

    “没错,”楚江威吐出一口烟雾,“但是还不完整。”

    “不完整?”

    “少了一样。”

    “少了一样?”

    “最重要的脏器:一颗年轻健康的活人心脏。” 


30.第30章 :危险在接近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跟大家分享一则我最喜欢的禅宗故事:一日,一个小和尚问老和尚:“师父,你年轻的时候在干什么呀?”师父说:“我就是砍柴、挑水、做饭。”小和尚说:“那您得道开悟后,都干什么呀?”师父说:“我还是砍柴、挑水、做饭。”“那有什么区别呢?您活了一辈子没什么进步呀?”“不对,有进步,我年轻的时砍柴的时候想着挑水,挑水的时候想着做饭,做饭的时候想着砍柴,现在呢,我开悟了,我现在砍柴的时候就砍柴,挑水的时候就挑水,做饭的时候就做饭。”

    跟大家共勉喽,别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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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门口那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近,林曼卿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咳……咳……”那人发出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浑浊无力的干咳声,林曼卿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位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里撑着的破雨伞正汩汩地滴下水来。

    “你们是什么人……”她用低哑而缓慢的音调问道,“这屋子废了很多年了,早就没人住啦……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邦妮抱着林曼卿胳膊的手还是在微微颤抖,她吓坏了。

    “奶奶,您好。”林曼卿上前道:“这里在8年前是不是住过一个小姑娘,叫晶儿的?”

    “是啊……”那老妇人点了点头,“不过早就不回来啦,都七八年了,不知道去哪里去啦,再也没见过面,连这小屋子也没人来了……”

    “晶儿有爸爸、妈妈吗?”

    老妇人摇摇头,“没有,苦啊……太苦了,小小年纪就得照顾她姐姐……”

    “她有个姐姐?”

    “是啊,不过好像是有什么病,老躺在床上,我就见过一面,头发短短的、小脸儿尖尖的,一双大眼睛,哎呀,姐妹两个真是太俊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见过晶儿的姐姐么?”林曼卿回头问邦妮。

    “没有,从来没有……”

    如果8年前晶儿惨遭毒手,那么她的姐姐将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现下不能耽搁,一定要查出晶儿的姐姐是谁,这个重大的进展应当立马向大队长报告,然而林曼卿掏出手机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该死,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忙,竟忘记充电了。

    林曼卿当即告别了老妇人,将破屋的门锁重新仔细锁好,原来这位老妇人也是一个独居在附近的孤寡老人,临走之前,她不顾林曼卿的劝阻执意将那把仅有的破雨伞留给她们,“算啦……我不需要啦,我就住不远,马上就回去啦!”老妇人留下一句话,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邦妮跑上前去,将林曼卿的外套披在老妇人的肩膀上,“奶奶,不要着凉了……”老妇人摸摸邦妮的脑袋,摆摆手,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孤独佝偻背影,林曼卿眼前突然浮现出自己最后一次抓着阿姨枯槁双手的情景,时至今日,再也没有机会注视着亲人渐渐老去,注视着她慢慢离开,一瞬间,心痛如割,林曼卿拉起还在呆立注视着远方的邦妮手快步向前走去。

    雨势越来越大,因为雨伞的大半都被林曼卿遮在了邦妮身上,她身上的羊毛衫几乎已被雨水湿透。

    一路无言,只有脚踩着泥水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望着林曼卿沉默的模样,邦妮小声地问道。

    “姐姐……”她又要开口,却感觉那只拉着她的手突然将她攥紧了一些。

    “别说话……”

    她小声地对她耳语。

    从她们的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啊!

    邦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紧抱住林曼卿的胳膊。

    有个人一直跟在她们后边!

    一定要保证邦妮的安全,林曼卿心中暗暗想到,突然,她扔掉手中的雨伞拉起邦妮的手便拼命朝前奔跑起来,在绕过下一个巷子尽头拐角的瞬间躲进了一扇锈迹般般的铁门之中。

    这是一扇弹簧门,在林曼卿的手离开门把手后,那扇厚重的铁门在她们身后‘呯——’一声关上了,两人迅即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天啊!救命!突如其来的黑暗令邦妮几乎要尖叫起来。

    从扑鼻而来的工业气息可以判断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钢材厂房,林曼卿镇静地一只手紧紧拉着几乎因为害怕而要哭出声来的邦妮,一只手小心翼翼向前摸索。

    “没事,有我在。”她极小声地在邦妮耳边说道。

    瑟瑟发抖的邦妮被林曼卿紧紧地拉着,缓慢往前挪动步子,此时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可是从前面的这只手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将她拉出了令人窒息的恐惧的深渊,这个柔弱的女人……她……会保护我,邦妮默默对自己说。

    在来时的路上,林曼卿曾经留意过这个厂房,在东南角的位置有一个后门,黑暗中林曼卿努力地分辨着方向。

    只要找到后门便可以脱身!

    没有时间了,要快!

    ※※※

    活人的心脏……

    王中民与范宁已经陷入了沉默,如此说来,为了这一颗健康年轻的活人心脏,凶手还会再杀人!可是他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也许现在已经又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王中民不敢再想像下去。

    “进行这种巫术对尸体保存的温度、湿度、生物、病理环境要求都很高,不是一般的地方可以达到的,”楚江威说完将手中的烟卷熄灭,“如果活人找不到,我们就把死人找出来。”

    “范宁,你安排柯小峰、江波、田甜带着人分头行动,对全区范围内所有的医院进行彻底搜查!”

    林曼卿一手触摸着墙壁上间距均等的壁骨,慢慢往前挪动步伐,好不容易避开地上堆放的钢材和水泥沙石,那个隐藏在东南角的后门究竟在哪里?四围漆黑一片,她只能闭上眼睛依靠直觉,额头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没错,只要顺着墙壁一直往前一定可以找到,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31.第31章 :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末,先森会四更哦!大家等着接招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道侧壁似乎无边无际,突然间,墙壁缝隙的规律似乎乱了,林曼卿的手似乎触摸到了凉嗖嗖又有些滑腻的东西,这是……金属板?紧接着,她的手又触摸到了厚重的铁链,林曼卿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没有错!这就是后门!

    该死!这道后门被铁链锁住了!

    “怎么样?”邦妮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颤抖了起来。

    “门被锁住了,”更加糟糕的是,当她的手触摸到悬挂在铁链上的锁头时,她知道这种锁不是她能够轻易打开的。

    “我打不开这种锁。”

    只有一个办法了,林曼卿松开邦妮的手,双手握住门把,用尽全身气力将门向后拉。

    “吱——”窄小的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邦妮,快,钻出去!”

    听着林曼卿的指令,邦妮将小小的身体挤进了缝里,狭窄的缝隙把她的脸憋得通红。

    “不行——我出不去——太挤了——”

    几道光线通过缝隙射进来,透过微弱的光线林曼卿回过头已经可以看到厂房的全貌,这里大概有一百个平方,如果袭击者此时追进来,她们作为唯一的光源将必死无疑!

    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林曼卿再一次用尽全身气力将门往后拉,但是邦妮的身子卡在中间,林曼卿两手还拉着门把,根本无法腾出手来推她一把,此时她无比怀念刚才在奔跑时被自己扔掉的那把雨伞。

    “加油!没有时间了——快!”

    正当林曼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时候,在她们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喀哒——”

    是那扇铁门的声音!

    那个人进来了!!!

    危险距离她们已经只有咫尺之遥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曼卿奋不顾身地将腿作为杠杆撑在了门缝之间,脚掌抵住门框,膝盖支撑着门,两手用力将邦妮往外一推!

    随着喀哒的响声,铁门再度关闭了,厂房内立刻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因为剧烈的推挤,林曼卿的右腿已经疼痛到失去了知觉,她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完全暴露,那个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袭来,容不得一丝犹豫,她迅速地向右手方向移动。

    现在她能听到那个人正拖着很响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顺着墙边摸索着朝她的这个方向过来了!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她!

    而铁门外,邦妮被猛地推出来,在泥水里打了几个滚之后恢复了意识,看着重新又合上的铁门,她的耳边响起了林曼卿的话。

    “去找楚大队长!”

    邦妮又回头看了一眼铁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径直在雨中狂奔起来。

    出警车上,王中民和范宁正在焦急地等待结果,只是一个一个电话打来都是没有消息,所有的医院卫生所都查遍了,居然没有找到任何符合条件的尸体,王中民看了一眼正在车外默默抽烟的楚江威,自顾自地嘟哝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没有找到呢?”

    范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范警官”

    来电话的是警署负责值班的小李。

    “啰嗦,快讲!”

    范宁心急如焚,讲话也没有了耐心。

    “刚才所里接到一个公用电话报案,是一个叫做邦妮的妓女,她说有案情要报告要找楚大队长听电话。”

    邦妮?那不就是昨天带回来的那个谎报案情的妓女么?

    范宁接着问道:“她明确说了是要找楚大队长?”

    “是。”

    “你等一下。”

    “王警司,你看这情况?”范宁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处理?”

    “这个……我去问问大队长。”

    王中民说完,下了车,刚走近两步便听到楚江威转头问道:“有消息了么?”

    知道他问的是医院那边的搜索情况,王中民忙汇报道:“没有,所有的医院、卫生所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符合条件保存的尸体,照理来说花江区就这么屁点大,不可能没有线索啊……”

    楚江威眉头皱了起来,看到他没有讲话,王中民开口说道:“刚才邦妮来了电话说是有案情要报告……”

    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江威突然转身大步流星朝出警车走去。

    “喂,你……你干嘛去?”

    “还有一个地方。”

    隐约间,王中民听到楚江威自言自语,“我们忘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王中民在他身后喊道。

    “警署。”

    “啊?”

    王中民没有搞明白楚江威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啊?哎……那……那邦妮怎么办,她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听电话啊!”

    “跟她说我没时间陪她玩。”

    楚江威留下一句话后,匆匆上了车。

    出警车在警署大院中停了下来,楚江威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办公楼。

    “大队长发现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范宁关上车门,不解地问。

    “不知道……”王中民摇了摇脑袋,“他只说了‘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什么‘忘记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见了没,楚大队长说了,让你这小鬼头哪儿凉快去哪儿玩去吧!楚大队长是谁,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公用电话厅的听筒中傲慢的声音落了之后又立马传来了挂掉电话后的忙音。

    邦妮连一句“求求你”都没有来得及说,她紧紧攥着电话筒,又急又气。

    林姐姐……

    他们不信我!!

    可是来不及了! 


32.第32章 :我早该想到是你

    作者有话说:

    真凶就要登场喽!就要登场喽!就要登场喽!~~~~~~~

    重要的话说三遍!

    -------------------------------

    黑暗中林曼卿屏息敛气地小心向前挪动,一切都太晚了……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她的左手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挪动的窸窣声,不好!她感觉到似乎有一双胳膊正猛地向她袭来,电光火石间,她本能地猛地向前扑去,在撞到了坚硬地地板滚了几圈之后,她赶忙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拖着疼痛难忍的腿,先是拼命偏向左边,接着又是右边,然后向前,不停变换着方向和路径,现在她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混沌中,完全迷失了方向。

    顾不得从右腿上传来的刺骨疼痛,林曼卿拼命地奔跑着,在拼尽全力躲过那人袭击的瞬间,从他的身上,她闻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的气味,似乎在什么地方她一定闻到过这种气味!林曼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慢慢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在那里!她激动地几乎要叫出声来,就是在警署的停尸房里!她闻到过这个味道。

    一切谜底都揭开了。

    ※※※

    当王中民与范宁来到停尸房时,只见楚江威已经将所有的冰柜都拉了出来,最后在最角落的一级冰柜处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自语道。

    两人慌忙跑过来,定睛一看,天啊!在这一级隐秘的冰柜中居然躺着一个小女孩儿,她约摸八、九岁的样子,安静的闭着眼睛,身体内部已被掏空,她的尸体保存地如此完好以至于看起来只是安详地睡去一般。

    “‘花鸡’她们几个缺失的脏器应该就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楚江威伸手指了指被精心摆在玻璃柜中的一排棕色广口瓶,里边浓度37%的甲醛与纯净水混合而制成的5%的福尔马林溶液中飘浮着各式各样令人恐惧的脏器。

    它们散发着惨白的颜色,在瓶中肆意舞蹈。

    “这些不是杜法医用来搞研究的动物标本吗?”范宁一边嘟哝一边走近玻璃柜,仔细注视片刻后,他突然猛地倒退几步,大叫道:“不……天啊!……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动物的!是人!这是人的器官!”

    所有的一切了然于胸。

    从右腿上传来的剧痛让林曼卿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步速也越来越缓慢,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他捉住,她心念一动决定改变策略。

    眼下最重要的是时间,为邦妮赢得时间,这是比她自己逃出去更重要的事。

    林曼卿下定决心一定要拖住他!

    “刚才问路的人是你吧!”

    林曼卿细柔的声音宛如惊雷瞬间划破死寂,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不断回响。

    没有回音……

    “刚才邦妮见到的问路的女人就是乔装后的你吧!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我早应该想到是你,杜勇!”

    林曼卿的话音刚落,刚才还一直微微响动的脚步声连带衣服的摩擦声都突然停止了,诺大的黑暗空间此刻安静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屏住了呼吸——

    等待——

    “你怎么知道是我?”

    突然,一个清亮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你身上的气味出卖了你。”林曼卿镇静地答道。

    “是吗?”那人似乎笑了。

    林曼卿小心翼翼地向后移动一步,从声音的方位判断,杜勇就在身前八点钟方向的不远处。

    “别动了。”

    林曼卿的身子突然一僵。

    “不要白费力气了,林检察官,虽然你很有智慧,我也要奉劝你,不必作无谓的挣扎。”

    “晶儿的死,我很抱歉。”

    “哼哼,该抱歉的人不是你……该抱歉的人,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她们倒是想说话啊!想要跟我道歉啊!可是奇怪,怎么发不出声音来了呢?低头一看,哎呀!原来我的肚子破了,肠子也流出来了……”

    他的声音愈发显得阴森恐怖起来。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哼哼……那小****——没有告诉你?”

    “住口!”林曼卿怒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难道晶儿不是孩子?”

    “就是因为那晚那几个臭****接待了一个有钱人,在酒桌上不小心将那有钱人送给她们的一颗钻石掉进了酒杯里,而那天正好是晶儿打扫卫生,收拾桌子的时候,她不过是口渴了而已,就把桌上剩下的酒喝掉了,谁知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为了那颗钻石,硬是让她吐出来……可怜的晶儿,她吐不出来,她们——她们竟然剖开了她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虽然在心里已经对案情的大概有所了解,但是从杜勇口中听到整个故事的时候,林曼卿还是被震惊了。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心痛如割……

    “不过没关系,”杜勇突然用一种诡异的欢快语调说道:“晶儿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林曼卿只觉得杜勇说话的语调十分骇人,她的手不自觉地抚向口袋,她今日本来只想着同邦妮在一起,没什么大碍,所以并没带枪,眼下可能只有这个已经关机了的手机可以在关键时候派上些用场。

    “晶儿已经不在了,请你节哀。”

    “一颗心脏……只剩下最后的一颗心脏,晶儿就可以活过来跟我说话!可以再对着我笑,她会对我说‘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你的病会好起来,等我攒够了钱,我们过好日子!’,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只要晶儿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过好日子。”

    杜勇笑了起来,他阴森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

    “杜勇,你疯了!”

    “我疯了?我清醒的很,本来我一直想要的是那小****的心脏。”

    林曼卿突然意识到,杜勇的下一个目标竟然就是邦妮,若不是不放心将她带在身边,明天林曼卿将要面对的就是邦妮的尸体。

    “你不要再妄想了,只要有我在,你绝不会得逞!”

    “我原来一直在想,那个小****既然眼睁睁地看着晶儿被她们折磨,她就应该跟那群人一样付出代价!不过她现在跑了,我突然发现,如果我拿了那小****龌龊不堪的心难道不是对晶儿的一种玷污?这是上天在告诉我,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林曼卿的脊背一片冰凉。

    “林检察官,在你的胸腔里跳动着的那一颗充满了爱心与智慧的心脏,不知道要比那些****要高贵多少倍。”

    “你如此高贵美丽,你的心脏也一定是人间极品。”

    “你清醒一点,杜勇,晶儿已经不在了,她不可能会活过来。”

    “杜勇?”

    “杜勇?!”

    “杜——”

    突然一股气流袭来,林曼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猛地扑倒在地。

    身子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瞬间天旋地转。

    那个人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在她的耳边呢喃:“林检察官,你知道你自己的心脏是怎样在身体里运作的吗?想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构造吗?血液会从哪一边流入又从哪一边流出?别担心,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它了……”

    “放开……杜勇……”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入口封死了,没有人能进得来,你指望那个小****去搬救兵?简直太天真了!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他边说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按下按钮。

    刹那间,小巧的白炽灯泡放射出刺眼的光,林曼卿只觉眼睛一阵刺痛,赶忙捂上了眼睛。

    “你真的以为我抓不到你么?我只是没有玩够而已,现在……游戏结束了!” 


33.第33章 :他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会成为一起玩闹的哥们,有的人成为无话不谈的知音,有的人是见一面就匆匆而逝的过客,有的人就算天天相处也只不过陡增厌恶,有的人与你相伴一生却也只是个枕边人从来不曾懂你,有的人你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却是永远难以忘怀的伤痛,生活在继续,时光最是无情,那一个个人影都在你日复一日的奔波劳碌与表面超然实则懦弱的顺其自然中逐渐黯淡,你是否曾经执拗地留下过某一个人,无论世事如何演变,他都在你心中都下最深最重的投影。

    愿各位亲们安好,心灵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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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以后,林曼卿慢慢将眼睛睁开,却赫然发现杜勇的手中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手术刀!

    “活人的心脏……”

    手术刀无比精准地冲着她的左胸划来。

    林曼卿挣扎着摸出手机冲着杜勇的脸狠狠砸去。

    “啊!”

    手机砸到杜勇的脸上之后又弹了下来,直直砸向了地上的白炽照明灯,随着“哗啦——”的声响,四周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杜勇捂着脸痛呼,而林曼卿也感到从自己的前胸传来了剧痛,伸手一摸,羊毛衫的前襟已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锁骨上方竟有粘稠的液体不断涌出。

    ※※※

    “范警官!”

    范宁正在失神,突然值班的小李跑了进来,向楚江威、王中民两人行了一礼后,急忙说道:“有人……有个人在我们门口昏倒了!”

    楚江威大步走出去,在警署大院的门口一个单薄而纤瘦的身影正伏着围壁不停喘气,两步上前将她抱起来。

    邦妮布满污泥的苍白小脸已完全没有了血色,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淋透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快……”她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可是对于楚江威来说已足够大声。

    “快……救救……救救林……林姐姐……垃圾场……钢铁……钢铁厂房……”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下麻烦了,花江区有好几个大型的垃圾场,到底是哪一个?”没等王中民说完,楚江威已经打开了车门,发动了引擎。

    警车飞驰在花江区的街道上,楚江威脸色凝重。

    再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花江区,附近建有工厂的大型垃圾场只有这一个,不会有错,楚江威将车停在街角,下了车,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地形,除了成排的低矮土坯房,还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大大小小很多的废弃砖房,究竟哪一个是邦妮所说的钢材厂房?

    该死!

    楚江威的心悬了起来。

    正在焦急之际,一股让他极度兴奋的气息传了过来。

    这是——

    楚江威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血腥味!

    “江威!”

    王中民在他身后下了车大喝一声。

    “哥!你和范宁分别带两队人,带上田甜和柯小峰,从南北两片,给我一间房一间房地搜!不会有错,就是在这里!”

    林曼卿一手捂着胸前还在不断淌血的伤口,拼命挣扎着往前爬,只是还未爬出几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双腿硬生生拖了回来,杜勇个头虽然不高,力气却惊人的大,此时的他正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死死压住林曼卿的身体,一只手野蛮地将她的胳膊按在头顶上方。

    林曼卿可以感觉得到杜勇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杜勇……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

    “林检察官……”

    林曼卿突然感到自己的颈间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接着从胸前的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和粘腻的触感,天啊!他正在用舌头轻轻地****着从她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美味……”他死死地按住她的身体,却并未停下舌头的动作,“林检察官……你知道你有多么诱人吗?”

    从脖子到锁骨再到前胸……血液似乎并未让他满足,他的舌头继续贪婪地游走,像是一只初尝鲜美猎物已经红了眼的猛兽。

    巨大的羞耻与恐惧洪水一般袭向林曼卿的心头,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警告你!放开!”

    “杜勇……我告诉你……如果晶儿看到这一幕,她会为你而感到羞耻!”

    那人的动作明显一顿,身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林曼卿趁着机会,用尚有知觉的左腿膝盖拼命顶向他的下体,接着手脚并用,将他掀翻在地。

    “****……”

    杜勇似是也顾不得下身传来的疼痛,再一次咆哮着地扑到她身上,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林曼卿几乎昏死过去,她终于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这样才乖……”

    明晃晃地手术刀再一次向她袭去。

    正当林曼卿即将陷入昏迷之际,身上重物的压迫感却突然消失了,紧接着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

    是……什么……?

    黑暗之中,杜勇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掐住了脖子,双脚渐渐地离开了地面,他竟被那人用姆指、食指两根手指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杜勇浑身失力,紧握着的手术刀掉落在了地上,双腿不停地乱蹬,两只手攥紧了那人的手指。

    无法呼吸……

    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大了眼睛,无比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不……

    他不是人——他是——

    魔鬼

    外边,王中民和范宁正带着柯小峰、田甜几个人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在发现了楚江威的车以后,基本上锁定了范围。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真让人着急……”王中民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叉着腰焦急地自言自语。

    “林检察官不会出什么事吧?”田甜十分担心林曼卿的安危。

    “这事怪我……我没把邦妮的话给大队长汇报清楚……”王中民说道,“要是跟他讲清楚了,能节省很多时间,现在耽搁了那么久……只怕是……”

    “王警司!你别这样,没有人能想到是杜法医……”

    “林检察官……”

    正当众人被不好的预感折磨时,距他们不远处的一座高大厂房的铁门轰然倒下了,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焦过去,只见楚江威怀抱着昏迷的林曼卿走了出来,他的长风衣紧紧裹在她的身上,隐约透出了斑斑血迹。

    大伙急忙跑过去,王中民见楚江威脸色不对,赶忙从他怀中接过林曼卿。

    “送医院……”楚江威脸色苍白地说道。 


34.第34章 :邦妮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收到好几个读者的评价,真得觉得很暖心,突然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当初想要创作的初衷,说实话,为名为利都犯不着,云起水深,新人难出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往往越是多的字数代表了越高的收益,但我想想我之所以写书,唯有两个目的:一为圆梦,二为求知音,所以历经两年,多易其稿,删减许多,对各种新人榜什么推荐榜一窍不通,但是只要有一句‘你好,你的书我看过了’,就依然觉得值得。

    这里想跟大家聊聊知音,何谓知音呢?今天听舍友抱怨,现在这社会,见一面就会有男生问你要联系方式,潇洒地告诉你“我打算明年结婚,你有没有意向?”,而当你摇头之后,他便会一如见面般潇洒地转头离开,没有丝毫留恋,仿佛人与人之间的相识相知变成了一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一起逛过街就是闺蜜,喝过酒泡过吧的就是哥们,但我仍然觉得交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或许你跟任何人都可以相处得来,但最舒服的只有那么几个,不需要常常在一起晒吃晒玩,不需要曲意逢迎,不需要想说个什么事还费尽心思思考措词,更加不需要用各种华丽丽的包装硬把麦丽素包装成费列罗,你什么作样,她们都知道,但她们愿意包容你的作,陪你一起二。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希望大家能守住初心

    -------------------------------

    所幸林曼卿身上的伤大都是皮外伤,右腿的伤也不碍事,只是从左前胸一直斜上到锁骨有一道五公分长的口子比较深,将来肯定是会留下疤痕。

    林曼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田甜圆圆的小脸。

    “林检察官,你醒啦!”

    “嗯……”林曼卿揉了揉还有些发蒙的头,轻声问,“我睡了几天了?”

    “整整两天啦,”田甜道,“医生说你身上的伤都不碍事,很快就可以好,只是这胸前的口子,会留疤……”田甜一脸关切地说道,“你的衣服被割破了,我帮你又找了一件,还可以遮住伤口,你看,好看吗?”

    林曼卿抬头,只见田甜手里正举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套头粗毛线毛衣,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流过一阵暖流,米白色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好看……”她微笑着说道。

    “真的吗?太好啦!”田甜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就知道林检察官一定会喜欢的,哼,柯小峰那个傻子非说我品味不行,选的东西配不上林检察官,长着四个眼睛还整天说瞎话。”

    “谢谢,我很喜欢……”回想起昏迷前生死一线的情景,林曼卿不禁问道:“对了……我……是怎么出来的?”

    “是大队长啊!”田甜放下手中的衣服,一脸兴奋手舞足蹈:“是楚大队长把你救出来的!嘿,林检察官,你知道当时那个情景吗?”

    田甜清了清喉咙,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当时天下着瓢泼大雨,我们所有的警员都出动了,急得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正一间厂房一间厂房地地毯式搜索,就在这个时候,距离我们不远处的一扇铁门突然直直倒下了,那声音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然后……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大队长就抱着你走了出来,他把衣服裹在了你的身上,自己身上就一件衬衫,把你严严实实护在怀里,生怕你淋了雨,林检察官,你可以想像吗?当大队长大步流星、一脸冷酷地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我的老天爷啊!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呆啦!”

    “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大魔头简直是太帅了!所以,我当即决定从今以后,我要把‘大魔头’应该换成‘大英雄’!”

    田甜一向畏惧楚江威,因为他的暴戾与严苛让她没少吃苦头,平素里更是避之不及,然而这一次她已经完全将自己曾经咬牙切齿所受的委屈一骨脑儿抛诸脑后了。

    “然后王警司和我就赶忙跑过去,大队长只冷冷地对我们说了三个字‘送医院’!”

    “你没见警署里边那几个没出息的小女警的样子,眼睛都快粘到大队长身上去了!”

    “是吗……”林曼卿轻声应道,她本以为因为自己的粗心与鲁莽这一次定是凶多吉少了,没有想到竟能从鬼门关回来,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是大队长救了她……

    突然间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杜勇呢?”林曼卿突然想起了他。

    “疯了,”田甜爽快答道,“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一个劲地胡言乱语,收拾不住。”

    “嗯……”虽然有些吃惊,但是按照杜勇那个时候偏激疯狂的状态,会变疯也算是预料之中。

    “林检察官,大队长和王警司来看过你好几次,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别担心那么多事了。”

    “他们现在人呢?”

    “噢,去隔壁病房了。”

    “隔壁?谁在那里?”

    “这个,是……”田甜突然支支唔唔起来,“也没谁……”

    “到底是谁?”

    “是邦妮……”

    “邦妮?”林曼卿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邦妮怎么了?”

    “林检察官,你别着急,一开始邦妮打电话到警署报案,说有什么案情要接大队长,但是大家都以为她又在开玩笑所以没在意,林检察官,你知道她经常这样的嘛,后来,她打了个出租车到了警署,只可惜身上没带钱,她一下车撒腿就跑,结果……”

    “结果怎样?”林曼卿焦急地看着田甜。

    “被那个黑心的出租车司机狠狠打了一顿……”

    没等田甜说完,林曼卿便拔掉了手上的点滴针头,挣扎着下了床,剧烈地动作扯到了胸前包扎好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让她立刻汗水涔涔。

    “林检察官,你干什么去啊?”田甜忙上来扶住她。

    “我去看看邦妮。”

    “她没事,医生说脏器都没有什么损伤,只是暂时昏迷而已,醒过来调养几天就好了……”

    只不过林曼卿并没有将田甜的话听进去,她在田甜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来到隔壁的病房前,在进门之前,她拒绝了田甜的帮助,轻轻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35.第35章 :江堤孤坟

    作者有话说:

    最近的天气真是冷得天怒人怨啊,叫先森这种漂泊在外,没有男票、没有空调、没有暖宝宝的宅女加腐女情何以堪?

    啥也不说了,奉上收尾的剧情大章,然后马不停蹄进入新一章哦!

    祝各位亲们在冷嗖嗖的冬夜春梦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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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邦妮正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与林曼卿一样的白色碎花病号服映衬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

    楚江威与王中民正静默地站在床边,见到林曼卿一脸苍白地走过来,王中民不禁大惊,瞪了田甜一眼便道:“你还说你能照顾好林检察官?你怎么能让林检察官自己过来?”

    “我……”

    “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林曼卿轻声说道,她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邦妮的额头,又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楚江威此刻就站在她旁边。

    林曼卿突然觉得很闷,好像有一团气流在胸口冲来撞去,让她烦闷地喘不过气来。

    “林检察官,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要多注意休息,不要乱走动。”

    “是啊,林检察官,邦妮没什么大碍,你就放心吧!”

    “林检察官,你说你遇到这么危急的情况怎么能一个人逞强呢!应该立马跟大队长报告,况且出案子,手机关机、配枪也不带,这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万一我们没有及时找到你该怎么办?”王中民虽平日里与大家嘻嘻哈哈,但却是行动处中年纪和警龄最老的一个,当他包含了责备的话语出口时定然分量很重。

    “对不起。”林曼卿低头致歉道,“我下次会注意的,不会再犯。”

    “我也不是怪你,”王中民叹了口气,“只是……这次实在是太凶险了……”

    林曼卿知道自己太过鲁莽犯了错,理应受到批评,可是现在,她的心更多地却被另一件事情堵地死死的。

    沉默许久,她突然转过头看向身边高大的身影,“大队长。”

    因为身体虚弱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一字一句非常清楚。

    “邦妮……她真的很可怜……杜勇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她,大队长,如果你不信任她,我也不信任她,那么现在躺在这儿的就会是她的尸体。”

    “我不敢想,此时此刻,如果我们面对的是她的尸体,我们该怎么办?痛悔……哀悼……苍白无力……”

    “难道我们不应该为此反省吗?”

    信任一个人如此艰难吗?

    一句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却终是没能说出口,它沉重地回荡着,似是在拷问他,又似是在拷问自己。

    最终,因为精神不好,林曼卿站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刚回到病房,田甜就瞪起圆圆的大眼睛,冲林曼卿竖起了大姆指。

    “林检察官,你真是太……”她思忖半天似乎是找不着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剽悍……太剽悍了!”

    “我没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跟大队长这么讲话。”

    “他可是楚大队长啊!”

    林曼卿只觉得心中烦闷,慢慢地在床边坐下来,黄昏,下了一整天的雨,此刻的天已变成了灰黄色,云层沉沉地压下来,无端地更叫人心头压抑。

    田甜看林曼卿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禁也跟着望了望窗外说道:“看天这个样,估计明天又是个雨天了。”

    “我有点累了,”林曼卿轻声道,“我没事,你自己快去休息吧!”

    ※※※

    6月13日。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的生死一线让她身心俱疲,林曼卿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了。

    案件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完成,田甜上午就回到了警署。

    醒来之后最令林曼卿感到欣慰的事便是得知邦妮醒了。

    赶忙下床披好衣服,来到病房去看她,一进门正看到她大快朵颐,一边往嘴里塞着面包,一边叫嚷着要吃肉,林曼卿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见到是林曼卿,邦妮高兴地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扔下手中吃了一半的东西,跑过来把林曼卿拉到床边。

    “林姐姐……”她笑得有点苦。

    “怎么,笑得这么难看。”林曼卿微微笑一下看着她。

    “哇!”邦妮突然大叫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笑诶,姐姐,你笑起来真是太靓了!比阿芳姐还要靓啊!”

    阿芳正是45度酒吧的头牌妓女。

    看到林曼卿立马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表情,邦妮忍不住嘟起嘴,“唉……又回来了。”

    “身体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除了胳膊有点痛,剩下的都好的不得了!那个挨千刀的开出租的,居然敢跟我动手!不要命了!”邦妮扯着嗓子大骂了一通之后,突然安静下来,低着头,轻轻地说道,“林姐姐,我真的没有想到……”

    “嗯?”

    “没想到你那个时候会不要命地把我推出来……我就想不通,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危险吗?你可能会死啊!”

    “你不也救了我吗?”

    林曼卿指了指邦妮头上裹着的白色纱布。

    “我这算个啥……可是你……”

    “好了,”林曼卿打断了她,“我带你去做件事吧!”

    “干什么?”

    “我知道有个地方,我们去给晶儿做个衣冠冢。”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

    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位于花江区西面的一处荒郊,正是林曼卿打听到的一处安静清幽、人迹罕至的好地方。

    林曼卿右腿稍有些不便,邦妮一路搀扶着她走上山坡,视野之内,草木葳蕤、田野阡陌,往前走十几步便可以看到潺潺静流的花江,找了一处僻静平坦的地方,邦妮将晶儿的一些旧衣物埋了进去,把土埋好,又摆上了大大小小的碎石。

    “真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为了一颗钻石……”邦妮说不下去了,眼中闪着泪光,“晶儿,我真的对你不好,忌妒你挣的比我多,还眼睁睁地……”

    “晶儿,你会不会怪我?你是一定是会埋怨我的吧……我他妈是个黑心的胆小鬼!我是个孬种!”

    林曼卿轻轻将邦妮揽入怀里,静静地听她抽泣,不一会儿她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姐姐,晶儿会喜欢这里的吧,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愿她在天国里永远幸福……

    站了许久,两人下了山坡,林曼卿突然看到在不远的河堤处有个人影,那个有着高大身材和直挺脊背的男人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边好像有个人诶……”邦妮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林曼卿有些奇怪,稍微走近了些,才发现他正面对着一座土包默默抽着烟,细密雨丝之中,他也不顾河堤旁的粗糙石块与黏腻泥水弄脏衣服,就直接坐在那上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一小块石碑。

    那是一座坟茔。

    林曼卿竟是头一次见到大队长有这样的神态,她突然感觉到这个铁骨铮铮、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的身影竟有种难以言语的孤独和脆弱。

    一种强烈的直觉袭上心头,林曼卿几乎可以确定在这里埋葬的是一个对他来讲非常重要的人,不,或许更准确的说,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他全部的热情、爱与灵魂。

    那个男人长长久久地静默着。

    他注视着石碑。

    而她注视着他。

    微凉的风吹过来夹杂着细细雨丝吹的河堤旁成排的垂柳树沙沙作响,灰蒙蒙的天空中几只雨燕正在不停盘旋,时不时发出“啾啾”几声。

    燕子低飞要下雨,一会儿这小雨怕是就要大了吧!

    她想他并不会在意。

    邦妮认出了那人,高兴地想要跑去找他,刚迈开腿就被林曼卿拦了回来。

    她轻轻地摇摇头,转过头注视着不远处的雾霭空蒙,水天一色,默然不语,任风吹乱她丝绸一般的秀发。 


36.第36章 :深埋于花江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跟各位亲们分享【一代宗师】中的一句经典台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话原本出自李叔同的【晚睛集】:世界是个回音谷,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大声喊唱,山谷雷鸣,音传千里,一叠一叠,一浪一浪,彼岸世界都收到了,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它在传递你心间的声音,绵绵不绝,遂相印于心。奇女子陈念萱也在她的最新著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中畅快淋漓地分享了自己多年诵读【金刚经】的心得。

    每当我觉得累了想放弃的时候,这句话都会给我很大的力量,只要有信念一直在,就总有被回应的一天,哪怕现在无人理解,终会有被人理解的一天,所以各位亲们,如果你们想做些什么,别多想,只去做,无论好坏,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给你答案。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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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件的结尾工作又花去了两日。

    6月15日,当行动处的澄35013号别克商务驶离花江区警署的时候,警署署长带着全署警员列队行礼,而邦妮竟像是疯了一般追在车后面跑了出来,透过车窗玻璃,林曼卿注视着她精疲力竭地喘着气,终于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她眼中闪动着的泪花让她没有勇气再看下去,连忙转过身来,埋下了头。

    因为楚江威的意思,范宁让邦妮在警署中担任了电话接线员的工作,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邦妮伶牙俐齿、开朗伶俐,想必这样的一份工作也是颇为合适的,当邦妮卸下浓妆,穿起白色衬衫、黑色的工作服站在林曼卿面前时,她高兴地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林姐姐,你觉得怎样?”邦妮兴冲冲地转个圈,“干嘛不说话!”

    林曼卿微微笑笑点了点头。

    临走时,邦妮答应,以后不再说谎骗人,而林曼卿答应有机会一定回来看她。

    “林姐姐,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着那个白脸鬼一起来吧!”

    “白脸鬼?”林曼卿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楚江威。

    “大队长现在是你的领导,工作了要懂规矩,不能再那么随随便便。”

    “知道知道,就算是领导,还欠我钱也得还吧!”说完邦妮哈哈笑道,“开玩笑啦!谢谢他给了我新的工作,还有他真的是个酷大叔哦!”

    白脸鬼……酷大叔……

    因为楚江威位高权重,颇为威严,根本没有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评价他。

    接着,她悄悄趴到林曼卿耳边说道,“姐姐,大帅哥跟你真的很配!”

    “好了,”林曼卿打断她,“工作以后要好好听范组长的话!知道了吗?”

    “是!”

    邦妮小小的背影慢慢聚焦成一个黑点,这样子竟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在学校所有人的围观指点中追在阿姨被带走的警车后面,不管怎么拼命地跑都追不到,那个时候,她不过16岁,早知道不可能追上,可就是像发了疯一样地不肯停下来。

    “林检察官?是不是伤口又在痛了?”看出了林曼卿有些心神不定,田甜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林曼卿微微笑了笑道,抬起头,副驾驶座位上空空如也,自从那日在市郊的河堤边见到楚江威,之后的三日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影子,连为邦妮安排工作的事都是通过王警司安排的,他一向隐秘,而且他的行事行踪也不是林曼卿他们几个有资格打听的。

    江波开车的技术不错,但是因为许久没有用武之地,也略有些生疏,也显得急躁,不甚平稳,颠簸之中,林曼卿忽地想起当时只顾着为邦妮的事担心,大队长救她的事都没说一句感谢。

    “林检察官,你看起来情绪不高?有心事?”坐在旁边的王中民问她,他的眼睛果然很毒,林曼卿平时里话就很少,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然而此时一点细微的变化也叫他看了出来。

    “王警司,我……我在想大队长救了我的事,我都没有机会向他表达过感谢。”

    “没事儿,”王中民摆摆手,“他不在乎这个。”

    是吗?可是心里仍旧无法释怀。

    “今天我接到王队长的电话了,”林曼卿换了个话题道,“他祝贺我们成功侦破案件,提到连部长一定会我们请功,只是他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唉……”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王中民难得地打开了话匣子,“王毅这个人,我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毅队长似乎对我们颇有些敌意,王警司,他是不是与大队长有些过节?”

    “王毅比江威小一岁,七年前,江威刚来到高检署的时候王毅就在他手下。”

    “啊?”

    “七年前,江威刚来高检署就接手刑侦二处队长,那个时候王毅已经在二处五年了,也曾经是队长的热门人选,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大概也是太想干出成绩,后来在侦办一起案件的时候瞒着江威威逼证人出庭作证,结果那个证人承受不了压力服毒自杀,这件事被江威知道了,唉,你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后来证实那名证人本身也涉案其中,属于畏罪自杀,但是……江威还是把他下放到了石门江区警署,紧接着,高检署迎来了警检联合的大改革,刑侦部首当其冲,连部长力排重议将侦查权进行重新整合,组建了特别案件行动处,后来的情况你大概应该清楚了,江威担任了行动处大队长离开了刑侦二处,王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分区重新调回来后就担任了二处队长。”

    听完他的话,林曼卿心中一惊,原来杜青青曾跟她说过的因为工作失误被大队长下放到分区的那个下属竟然就是王毅。

    “这人的心有时候很大,什么都想要,但有的时候又很小,小到有些东西一辈子都过不去……”王中民这样感慨道。

    “可是……”林曼卿道,“大队长这么对王队长是不是太过严厉了?按一般惯例记个警告处分就完全可以了,何必要……”

    “我也曾经劝过他,”王中民摇摇头,“但他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

    林曼卿微微皱起了眉头,“而且这一次的案子原本就是二处先着手调查的,我们中间插手免不了有些仗势欺人的嫌疑。”

    “这一次?”王中民答道,“你还不太了解,只要在刑侦二处呆过的人没人不知道大队长的作风,并不是所有的案件他都会亲自侦办,只有花江区的案件例外,王毅跟了他那么多年,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会提前插手就是摆明了要挑衅的。”

    “为什么花江区例外?”

    当林曼卿接着问下去时,王中民显然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是在花江区长大的。”

    大名鼎鼎的楚江威大队长居然是来自‘地狱厨房’花江区?

    这怎么可能?

    不过仔细想想就觉得此言非虚,从范宁警司与楚大队长的熟识程度判断,两人绝不可能只是短暂之交。

    “而且,”王中民吸了一口烟,“不只有他,我也算是从那儿来的吧。”

    “王警司也是吗?”

    “当时,我在花江区警署,在范宁的上一任胡警司手底下干协警,这样算一算到如今也快二十年了……”

    既然大队长是在花江区长大的,林曼卿思索着,突然想到了前几日楚江威在坟茔边黯然的身影,不禁心头一动,只是到后来当她试探性地提到江堤的孤坟,王中民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便闪烁其词起来。

    林曼卿敏锐地发现,其实隐秘的并不只有楚江威大队长一人,这位王警司表面上和蔼圆滑,偶尔不正经,没事总喜欢逗逗柯小峰和田甜,但那也只是因为柯小峰和田甜两人是完完全全单纯罢了,他是个戒心很强的人,尤其是与楚江威相关的事,始终都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在这界限之外的,他可能会稍稍为你解答,如果继续探寻,一旦越过了界限,那扇大门便会砰然闭上。或许,林曼卿猜想,他原本应同他的外表一样是个大喇喇的人,但却因为不得不守住某个秘密而阴沉了起来。

    林曼卿思索着,突然听到田甜一声惊呼,紧接着身体便由于强大的离心力被狠狠甩向一边。

    好不容易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在路况一向顺遂的盘山公路上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险要的接近90度急转弯。

    “好险啊!”江波长长吁了一口气。

    “喂,我说江波,你小子到底会不会开车啊!”田甜一个巴掌便拍在惊出一身冷汗的江波脑袋上。

    “对……对……对不起……”江波脸憋得红红的,支支唔唔地道,“这路一直都好好的,我……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个急转弯啊!真是对不起大家了。”

    在江波说话的时候,林曼卿注意到王中民的脸色立刻变了。 


37.第37章 :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一行人回到澄海市区时,已是晚上了,林曼卿收拾好东西就回到了公寓,她所租住的是高检署的集体公寓楼,整个家属大院分为北楼和南楼,南楼是新修的高档户型,面积很大,环境、条件、格局、采光都非常好,主要是给高检署处室以上领导居住,而北楼则是单身公寓楼,年久失修,设施也相对沉旧,提供给未婚的工作人员,林曼卿居住的这一间在北楼的顶层,有一个卫生间,一个简易厨房,很小的客厅和一间卧室。

    林曼卿腿上的伤已完全好了,胸口处缝合好的伤口也等着一周之后拆线,缓缓脱下毛衣,林曼卿轻轻碰了碰伤口,还是会有清晰的痛感。

    在整理明日上班的资料时,林曼卿接到了杨立武长年患病的妻子樊春萍的电话,她十分高兴地告诉林曼卿法院重审的通知单已经寄到了她家里,下周一就要开庭了。

    听到这话,林曼卿大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

    “林检察官,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立武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还愿意帮他,你的大德大恩,俺们做牛做马也是一定要报答的。”

    “通知是什么时候寄到你家的?”林曼卿问道。

    “今天一大早就到啦!”

    6月15日到,这样推算的话,也就是六天前,6月9日,当她再次提出请求的时候,大队长就签字批准了重审的报告。

    “虽然获得法官支持的希望比较小,但是我会尽力。”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林曼卿排除了所有的干扰,顾不得刚刚伤好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案件庭审的材料准备之中。

    特别案件行动处因此次大案的侦破愈加声名大噪,每天盈门的人也更多了起来,6月16日的上午,行动处接待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当田甜跑去开门时,第一眼就感觉来人不一般。

    用一个词形容风度翩翩,再加一个词就是潇洒儒雅。

    他身材高大,四十五、六岁的年龄却毫无发福的现象,一身高档黑色西装,暗红色条纹领带,更显得英姿挺拔,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面颊上的每一条纹路都充满着智慧和气度,他十分亲切和蔼,莫震一路陪着他走过来,他一直微笑地和大家点头示意。

    田甜这才知道,来人正是刑侦部大名鼎鼎的部长——连伟。

    潇洒的举止,得体的穿着,颇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温和的笑容也难以掩盖他眉宇间的那一派威严,让人顿生敬仰。

    看来是因为花江区妓女开膛案顺利侦破的事,连伟看起来十分高兴,但是因为楚江威不在,他只是稍稍坐了一会儿,听莫震简单汇报了工作便离开了,田甜、柯小峰他们几个因为第一次见到部长,一直在兴奋地议论个不休,林曼卿来的稍早一些,见过部长几次,不过每一次见到他,注视着他的眼睛,她都觉得不太舒服,即使部长为人亲切和蔼,毫无架子,林曼卿仍然觉得这位部长带着笑意的眼神太过敏锐洞悉,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仿佛是赤身裸体一般。

    连部长的突然来访算是个突发事件,林曼卿立马将精力重新投入到了杨立武案件准备中。

    6月17日下午3时。

    杨立武案件准时开庭,庭审整整进行了4个小时,整个过程异常艰难,最终当庭宣判将民事赔偿的金额减至原金额的三分之一。当林曼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第二审判厅时,杨立武的同乡、亲属们一拥而上,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几句,眼泪便都哗啦啦流下来,看着因病而丧失了工作能力的樊春萍带着儿子不停向她磕头的模样,林曼卿无法形容心中的酸楚,杨立武的儿子10岁的小磊因为家庭的贫困已然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他懂事地将妈妈扶起来,告诉林曼卿不论多么困难他都会好好学习,将来决不会走爸爸的老路。

    送走了杨立武一家人,林曼卿终于能够松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忙了这许多天,当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她感觉到异常的疲惫,回到了公寓,小心处理过胸前的伤口,还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睡裙。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林曼卿打开门,正是杜青青站在门口,两只手里拎了整整两大包的东西。

    “忙什么呢,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刚一见她,杜青青便劈头盖脸一通抱怨,“快点帮我拿啊!你姐姐我的手都要给勒断了!”

    林曼卿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还真是沉,两大包的东西有水果、牛奶、保健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速食面、速食饺子……翻到最后,竟然还有两瓶啤酒……

    杜青青定是把林曼卿当成自己了,十指不沾阳春水,满脑子的派对泡吧。 


38.第38章 :突然出现的手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会成为一起玩闹的哥们,有的人成为无话不谈的知音,有的人是见一面就匆匆而逝的过客,有的人就算天天相处也只不过陡增厌恶,有的人与你相伴一生却也只是个枕边人从来不曾懂你,有的人你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却是永远难以忘怀的伤痛,生活在继续,时光最是无情,那一个个人影都在你日复一日的奔波劳碌与表面超然实则懦弱的顺其自然中逐渐黯淡,你是否曾经执拗地留下过某一个人,无论世事如何演变,他都在你心中都下最深最重的投影。

    愿各位亲们安好,心灵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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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杜青青才不管那么多,东西一放,大喇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胳膊两腿叉开豪放地摆成个大字形,一边摆还一边抖,照她的理论这种姿势最能放松身心。

    “累死我了……我这下午刚出差回来,打头就听说你挂彩了,结果说过来看看你吧,敲死门都没人理我。”

    “我下午有个案子开庭,不在家。”林曼卿答道。

    “案子?”杜青青吊起一只大大的眼睛,扇子一般的假睫毛忽闪忽闪,“我没听错吧?到底是你挂彩了还是别人挂彩了?你不知道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吗?”

    “是很重要的案子,没办法。”

    “是杨立武的案件吧?”

    林曼卿有些惊讶,杜青青在办公厅,这些案件的事她一般是极少接触到的,“你也知道?”

    “我说大姐……你脑子能不能稍微装点别的,”杜青青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整个高检署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好吗?我跟着老板在灵江区出差都听说了。”

    “楚大队长盖棺论定的案子,你居然支持重审!楚大队长自己居然还同意了!而且居然还胜诉了!”杜青青伸出个大拇指,“牛,你们可真是牛。”

    林曼卿一时愕然。

    “好啦,好啦,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林曼卿指了指左胸前,“没事,拆了线就好了。”

    杜青青仔细打量了半天,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抬头问道,“看起来很长啊……会留疤吗?”

    “会。”

    “啊?”杜青青大叫道,“可怜的我家曼卿,再也不能穿低胸装了,人生缺了一角啊!”

    昏……

    天色有些不早了,杜青青将吃的东西摆了满满整个冰箱,嘱咐了林曼卿一大堆不要动手下厨,不要伤口沾水,不要这,不要那的,最后她猛然发觉那两瓶啤酒对伤员实在有些不妥便兴冲冲拿着一块回家了。

    林曼卿望着小小的厨房被她弄得一片狼藉不禁露出了笑容,一份少有温暖感觉从她心底升腾起来,拿起手机,输入一行字。

    ‘青青,谢谢你。’

    发送

    不一会儿,回信来了。

    杜青青的回复是:哈哈哈+三个屁股

    真是……林曼卿哑然失笑。

    送走了杜青青,安静与冷清又重新回到了公寓里,林曼卿从衣柜中取了件羊毛长开衫,披在身上,蜷缩进被子,单人床前小巧精制的花朵台灯放射出昏黄的光线,在她的脸上洒下温柔的颜色,林曼卿随手抱起一本法制周刊,看了半天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思量起楚江威来。

    自12日在花江区最后一次和他说话到今天17日,她已经有整整五天没有见到他了,就连连部长来视察他都未曾露面,这些天他都去哪里了呢?他知不知道杨立武的案件重审,法官支持了她的请求减轻了民事赔偿呢?

    很想见他一面,然后跟他道谢啊!

    没来由地心中便生出几分思念来。

    旧式的翻盖手机静静地躺在床头,林曼卿拿起手机,几经犹豫,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还是写下了一行字。

    “楚大队长,您好,最近都没见到您,一直没有机会感谢您前几天救我的事,还有今天杨立武案件重审结束,民事赔偿减轻至三分之一,一并感谢您。”

    思虑再三又加上一行。

    “这几天都没有见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保重。”

    这是她第一次给楚江威发短信,按下发送键。

    结果似乎是毫无疑问的,不会有回信。

    即便是如此,只要是他能够看到,也算是好的吧……

    然而当事实终于摆在眼前时,林曼卿还是忍不住地感到了失落,几丝冷风吹进脖子,她打了个寒战,抬头一看,原来是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细细的窄缝,林曼卿下了床,走到窗边,准备把窗户关上,突然间玻璃窗上出现了一双大手,林曼卿大惊,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床边。 


39.第39章 :为了你的安全

    仔细一看,窗外竟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将狭小的玻璃窗猛地推开,一边推一边嘟哝,“妈的,这也太小了吧!”他话音落了,人便已跳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这个人穿着微微有些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和黑色夹克,即使有衣服的遮挡,身上肌肉的线条仍十分明显。

    林曼卿蜷缩在床角,惊恐地注视着那个大块头,心中一跳,她意识到她竟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就在那个雨夜,那个像铁塔一般令人恐惧的男人,还有他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是他!

    那个叫做阿萨的男人!

    他说过最喜欢看人害怕的表情,林曼卿想到这里,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何要来找她?又是如何从窗户进来?有什么目的?一连串的问号在她心中,林曼卿瞪着细细长长的大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谁知他只是轻松地抖了抖衣服,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嘿!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他咧嘴笑的时候,嘴角的肌肉牵动起脸上的伤疤,外翻的唇露出白色的牙齿,让他的笑容显得十分怪异。

    “你这里……啧啧……不怎么样嘛……”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迈开长腿正准备往里走。

    “别动!”林曼卿突然说道。

    “OK,OK,”他举了举双手,做出一副求饶的姿势,“喂,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不过是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而已!”

    “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曼卿不答话,只是手紧紧拽着被角,倔强而充满敌意地盯着他。

    看到林曼卿警惕的眼神,那男人只好往后退一点,再退一点,最后,他干脆重新蹲回窗户沿上,健硕的身躯挤在小小的窗框中,别扭地挤眉弄眼。

    “好了吧,这样好了吧,哎呀,你在担心什么啊?我如果要吃了你何必等到现在?”

    “宝贝儿,我叫作阿萨,你叫什么?”

    林曼卿倔强地咬着嘴,一言不发。

    谁知那男人视线一扫,手一伸,林曼卿放在桌上的姓名牌就到了他手中,“这个……”他一脸疑惑地盯着那个小型精致的金属物件,“这上面他妈写的什么玩意儿?”

    显然他不识字,可他还是将姓名牌揣进了自己的夹克口袋。

    “放下我的东西!”

    “我拿到就是我的。”他心满意足的咧嘴笑笑,“我说,小美人,你太酷了吧,不是不说话,就是瞪着我,我又没有恶意,没必要对我这么冷冰冰吧!”

    林曼卿紧靠着墙角,此时才注视起他的脸来,在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少了雨夜初见时的狰狞与恐怖,前额的黑色碎发下是一双略带了些痞气的黑色眼睛,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坏坏地斜起一边,他的鼻梁十分高挺,眉目深邃,轮廓分明,如果不是那一道横贯整个面颊的伤疤,他定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我不认识你。”林曼卿冷冷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你,知道你很酷,还知道你是我大哥的朋友,这还不够多吗?”

    “大哥……你说的大哥……是……楚大队长?”

    “是啊!大哥对你十分关照,那晚上都不让我碰你呢!”他突然换了副表情,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领导。”

    “仅此而已?”

    见林曼卿又不说话了,他便笑道,“好啦,信你啦!这样当然是最好,噢,我是偷偷来见你的,他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地竟伸出手指来要与林曼卿拉钩,见她又往后缩了一下,才不甘愿地作罢。

    “你的话说完了吗?下面应该轮到我了吧?”林曼卿突然开口道。

    见她竟然主动讲话,阿萨又开心地笑起来,“知无不言。”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找人对于我来讲最简单不过了。”

    “可是从窗户……”

    “飞檐走壁或者独门轻功,有人会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为什么找我?如果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担心我把那晚上的事说出去的话……你们大可打消顾虑,我已经答应过大队长将那晚的事忘掉,我不会食言。”

    “那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是大哥操心的事,我不管,”他挠了挠脑袋,“我忘不了你所以就来看你!”

    “仅此而已?”

    这次轮到林曼卿讲了这句话,阿萨狡黠地笑着道,“照你的规则,这句话我是可以不回答的噢!”

    林曼卿吃了哑巴亏,只好悻悻地坐着不作声了。

    “好吧!时间不早了,这一次只是先认识一下,”他庞大的身体突然出现在了林曼卿的眼前,距离她不过半寸,她大吃一惊身子直往墙上贴,而他一支粗壮的胳膊猛地按在墙上,将她纤弱的身躯罩在身下。

    “你知道吗?”他俯下脸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现在的眼神好性感……”

    “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仿佛夏日的蝉虫一般骚动着她的神经。

    话音落了,身影一闪便又回到了地上,看到她被惊到呆滞的表情再一次满足地笑了。

    “无耻……”林曼卿怒道。

    “你骂人的声音还真是好听啊!”

    “好啦,宝贝,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要走了噢!”

    “等一下!”林曼卿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墙角跳起来,思索片刻,才缓缓问道:“你知道……楚大队长他在哪里吗?我已经有五天没有见过他了。”

    “噢?你想知道这个啊?”他复又诡异地笑道,“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林曼卿紧咬着下嘴唇,顿了半天才轻声说道,“林——曼——卿。”

    “啊?这个啊?不好不好……”阿萨撇撇嘴,“我给你想一个……”

    “那我要的答案呢?”

    “大哥好像是说过明天要去见一个朋友,我看他一脸凝重像是很重要,见完了可能会去高检署一趟,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的事我也不确定……”他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到,“大哥的事,你还是别问那么多的好,我也只是友情提示噢!为了你的安全!”

    他说完跳上窗户,立刻便没了踪影。

    林曼卿只听得他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我会再来看你的!”

    “真是怪人!”

    她默默念道。 


40.第40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粉红啦,熬了这么久先森也真是醉了,大家是不是等不及了呢?

    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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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8日。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楚江威一向严厉,莫震就要宽容许多,平常没事的时候还会来大办公室里与大家说说话聊聊天,因此,这几日整个行动处的气氛都与往日不同了,期间别的处室的人也经常来处里串门,性格开朗的田甜虽然来的时间短却与大家颇为投缘,俨然成为了高检署女人世界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幕刚刚降临,林曼卿因为昨日杨立武案件有些报告和文件还没有完成,便决定留下来加班,并负责打扫卫生。

    那一日,在批评完柯小峰值班打瞌睡后,莫震将下一星期的值班表拿给楚江威过目。

    “值什么班?”连看都不看,楚大队长剑眉一挑,目光扫向柯小峰、田甜几个说道,“让你们几个值班跟换个地方睡觉有什么区别?”

    “这几个孩子刚来,慢慢训练训练就好了。”莫震道。

    “不必,”他说道,“从今天起,只需要每日安排一个人把卫生打扫干净,值班从此取消。”

    难以想像行动处建立伊始便实行的值班制度,也是整个刑侦部的规定,被楚大队长一句话就取消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田甜、柯小峰、江波他们几个高兴地直呼:“大队长威武霸气!”

    确实,在刑侦部只有楚江威能做到这样的事。

    “咱们去花江区之前,大队长的办公室我已经打扫干净了,他这几天都没来,只要稍微把桌面上的灰稍微擦擦就ok,不用太仔细,”田甜向林曼卿告别,“林检察官,你这几天太辛苦了,伤刚好这么熬会把身体熬坏的!”

    “我知道了,谢谢!”

    其实报告和文件可以明天再完成,可是就是有一个念头一直攫着她的心,她还不想离开。

    她一直记着阿萨说的话。

    当挂终敲了第十一下,林曼卿终于完成了报告,起身去打扫卫生,楚江威已有四天没来,他的办公室非常干净,值日任务确实不重,林曼卿在他的杯子里换上新的茶叶,又将烟灰缸里的清水倒掉,重新接了一点,楚江威嗜烟如命,只要是他哪一日在办公室,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必然是少不了的。

    特别案件行动处大队长办公室她已是十分熟悉了,布置简单几乎到了乏味的地步,宽大的红木办公桌的边上放着整整两厚摞书,中间有一个水晶玻璃名牌,一本台历,旁边放着几支签字笔和墨水,柜子里满满的都是书和文件,不像其它的领导,楚江威的办公室里没有一张奖章、一张照片,没有名人字画,没有花花草草,没有任何与工作无关的私人物品,有一次田甜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别出心思悄悄放了百合花在他的办公桌头,谁知道第二天就在垃圾筒里发现了,气得她又哭又闹,“真是比石头还乏味的没有感情的大冰块!”

    林曼卿将杨立武案件的报告放在他的桌子上,心想如果他来了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关上门,回到大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环顾了四周,终于还是离开了大楼。

    林曼卿竖起了灰色薄风衣的领子,澄海的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已有些微微的寒意了。

    伴随着初秋的微凉,失落感在她的心底弥漫。

    经过大门的时候,站岗的门卫正在不停搓手、跺脚,看见林曼卿走过来,又装模作样站得笔直,穿过马路,林曼卿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居然空空如也,难不成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将公寓钥匙落在了办公室吗?林曼卿叹口气,从前为了预防这种事情发生,她还特意把一把备用钥匙交给了邻居杜青青保管,可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在一次生日派对之后,那把备用钥匙就永远在她手里消失了,后来听说杜青青喝得兴起,直接把钥匙插在了生日蛋糕上,还逼着大家一起吹蜡烛,谁不吹就跟谁动手,倒也真像是她的风格。

    所以眼下除了回去拿,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幸亏发现得早,否则等到走回公寓再回来拿都不知道几点了,林曼卿想到这里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

    接近十二点,深夜的高检署大楼寂静无声,林曼卿的平跟皮鞋在青石楼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她匆匆走到四楼,有些气喘吁吁,在值班室放卫生工具的地方找到了她的钥匙,正准备出门,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异声,在漆黑空寂的高检署大楼里显得非常刺耳而诡异。

    “哗啦啦——”

    接着

    “哗啦啦——”

    林曼卿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侧耳倾听,那声音似乎是从大队长办公室里发出来的,像是有东西掉在了地上,难道是打扫卫生的时候什么东西没有放好吗?

    房门正虚掩着。

    她轻轻地推开门,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正伏在办公桌上。

    这么晚了是谁在那里?

    林曼卿心头一动,向前紧走两步,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些闪着亮光的玻璃小瓶子,凑近一闻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她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走过去,轻声询问:“楚……楚大队长?”

    当你默默等待了一天的人终于出现在你的面前,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又走近了些才发觉那人的身体似乎正在轻微地颤抖。

    “楚大队长!您怎么了?”

    楚江威从臂弯里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了眼睛,与平时的强势凌厉完全不同的,那眼神黯淡而茫然,就像是一只猎豹失去了视觉。

    目光缓缓扫过林曼卿。

    “你……进来干什么?”

    没错,那冷冰冰的,微微有些沙哑的,正是楚江威的声音,只是他似乎异常疲惫。

    “我听到里边有声音,就进来看看,”林曼卿双手扶向他宽阔的肩膀,“大队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当她的双手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林曼卿惊讶地张开了嘴,这身体,竟比她上一次扶他时更加冰冷,仿佛冰块一般没有一丝温度,而且正不停地打着哆嗦。

    后背结实的肌肉紧紧收缩了几下,他挣扎着抬起头。

    天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只留下高挺的眉峰和鼻梁,他满脸都是汗,从额头上还不断有汗珠冒出来,顺着面颊滑下,他没有系领带,解开两颗扣子的深色的衬衣领口一片潮湿。

    他看着她,原来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中放射出焦点不定的颓丧眼神。

    她一下子心慌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双铁钳一般的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将她往前一拉,林曼卿没有防备,径直失去平衡跌入他怀中,紧接着他粗壮的臂膀绕到她身后将她的整个身体箍住环抱起来,不由分说地摔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林曼卿被摔地天旋地转,耳衅只听得“噼里啪啦”地响,他桌上的墨水瓶、钢笔、玻璃杯全被她的身体横扫到了地上,轱辘辘在地上打着滚。

    “你干什么!”

    林曼卿挣扎起来,可是越挣扎就被他箍地越紧,她紧贴着他,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他注视着她,似乎有一瞬间的出神。

    “楚——”

    她正准备开口。

    他那双有力的手粗鲁地强行扳起她的脸,紧接着他的唇狂乱而热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唔——奉开——。”

    林曼卿的身体被他箍地动弹不得,只有两只胳膊在他脖子、后背乱抓,还将他桌上的水晶名牌掼到了地上,可是他却毫不在意,依然在霸道地掠夺着,像一头野兽,粗鲁的动作扯到了她胸口上的伤,传来钻心的疼痛。

    林曼卿痛呼一声。

    他似乎是在一瞬间恢复了神志,狂乱的动作突然间停下了,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她气息微喘、长发披散,满是红晕的脸。

    林曼卿趁机一把将他推开,从办公桌上爬起来,慌乱地捂着嘴,扬手就给了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一个巴掌。

    “啪—”

    响亮的一声。

    林曼卿转身飞也似地跑出了办公室。 


41.第41章 :大队长的办公室被人洗劫了!

    6月19日,办公室。

    楚江威没有来。

    一进门,便听到田甜用尖而细的声音大叫道:“不得了啦!”

    “大队长的办公室被人洗劫了!”

    林曼卿昨晚没有睡好,今天上班一直昏昏乎乎,听到这句话突然打了个激灵,紧跟着田甜、王中民、柯小峰几个人来到楚江威的办公室。

    果然是一番激战后的惨烈场景。

    办公桌上的书籍和文件散乱一地,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落在了地上,那方名贵的水晶玻璃名牌静静地躺在墙角。

    “我的妈呀!”

    “出什么事了!”

    “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几个人正叽叽喳喳,便听到门口有人问怎么回事,回头一看,竟是莫震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也十分惊讶,“昨天是谁打扫卫生的?”

    “是我。”林曼卿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忐忑地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

    “噢,那么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

    看林曼卿脸色苍白,莫震也不再追问她,只说道:“看监控。”

    因为特别案件行动处是刑侦部要害部门,所以进出的门口、主要通道、武器装备库都设有高清监控摄像头。

    “对了!只要看看在林检察官走以后谁进来过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田甜附和道。

    完蛋了!

    林曼卿脑子里突然嗡一声像炸开了锅一般,步伐沉重地来到值班室跟大家一起调出了昨晚的录像。

    时间6月18日11点10分,清晰的画面中出现了林曼卿打扫卫生的场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丝不苟。

    “林检察官,你好辛苦啊!都那么晚了还那么认真!”田甜在一边嘟着嘴道。

    林曼卿哪里顾得上跟她说这个,便稍稍敷衍了一下,继续心惊肉跳地看录像。

    “你把我的办公室打扫的很干净嘛。”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低语,林曼卿回头,莫震正微笑着看着她。

    “谢谢你。”

    录像放到11点50分,林曼卿离开了办公室。

    “你看,林检察官走了!”田甜指着镜头,“林检察官,你走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吧?”

    “嗯……对啊……”林曼卿支支唔唔。

    “那就奇怪了……”

    “别吵,看录像!”王中民拍了田甜脑袋一下。

    时间到了12点17分,画面中又出现了林曼卿的身影。

    “咦?林检察官,你怎么又回来啦?”

    “哦……我……我忘记钥匙了……回来找一下。”

    画面中林曼卿走进了大队长办公室,过了大概15分钟,却飞也似地跑了出来。

    “你碰到什么事了吗?”莫震问她,“为什么跑地这么急?”

    “我……是青青急着叫我回去……所以……”林曼卿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接下来的录像,整个行动处再未有一个人影,一切如常。

    大家都奇怪极了,莫震也皱起了眉头。

    “看来都很正常嘛,那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

    虽然大家并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结论,所以她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录像中只有她的影子,而没有大队长呢?

    最终没有查到什么结果,又似乎没有少什么东西,莫震下令先把物品恢复原状,等大队长回来根据是否少了东西再作定夺。

    “是,莫队长!”田甜和柯小峰异口同声地答道。

    “哦,对了,杜勇的案子结了,虽然这样的结果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但是除去这个不谈,大家确实是辛苦了,花江区连环杀人案能这么快告破也是间接的避免了更多人受害,这都是大家辛苦努力的功劳,尤其是林曼卿和柯小峰,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

    莫震说着,目光依次扫过林曼卿和柯小峰。

    柯小峰向来面部神经发达,骚气和激动一分不差地全写在脸上,而林曼卿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这两个人一对比,连莫震都差点忍不住笑场。

    “所以,按照连部长和楚大队长的意思,今晚我们行动处举行一个小会餐,也算是个小庆功宴,犒劳犒劳大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清风酒馆,今晚八点,到时候大家都要去。”

    “哇!会餐耶!太棒了!”田甜大叫道,这可是她来行动处后经历的第一个集体活动,事实上平日里大家要吃个饭、喝个酒、唱个歌什么的,也都是私下里三三两两自行组织,因为楚大队长似乎对集体活动很不感冒,既不组织也不参与的缘故,这也算得上是行动处历史上的第一次集体会餐。

    所以想都不用想,这事肯定是连部长的意思。

    “王警司,大队长来吗?”莫震转头问王中民。

    “这个……”王中民挠了挠头,“应该没问题……” 


42.第42章 :那个人的孤独

    “那就行,回头你再跟大队长说一声,如果没有事还是请他尽量出席一下,毕竟这是咱们行动处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聚餐,领袖不在,我们几个过家家也没什么意思!”

    “好的,包在我身上,拉也要把他拉过来。”王中民拍着胸脯道。

    “耶!大队长也要去!”

    现在,在田甜心中楚江威已经从千夫所指的大魔头全面升级为第一男神,时不时地就要被她挂在嘴边上。

    “那莫队长,你看我们女的这么少,云惜又回侦查组去了,只有我和林检察官两个,也太孤单了,我能带几个朋友一块去吗?”

    “没问题,”莫震笑道。

    “太棒啦!她们可要感谢死我了,”田甜冲林曼卿坏笑道,“她们几个花痴天天跟我抱怨说没见过咱们楚大队长,白来高检署了什么的,这次可终于是逮着机会了!”

    一大清早的混乱终于告一段落,林曼卿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胸前被撕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头也痛地快要裂开,它们在时时提醒着自己那个匪夷所思而又意乱情迷的夜晚。

    楚江威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来。

    冰冷的手捧着她的脸。

    那些狂热的霸道的吻。

    从他的身上和唇齿间传来非常特别的烟草的味道,不同于有的人身上油腻黏滑的味道,那是一种铁骨铮铮带着沧桑与阅历的男人气息。

    林曼卿的心不禁又狂跳起来。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被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如此残暴而粗鲁地对待,理应是非常愤怒才对,可是从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那个巴掌并非出于愤怒,只是由于慌乱和恐惧而导致的下意识反应。

    他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动作和往日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他抬起头来斜斜地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深邃而虚幻,茫然而迷离,而当他不由分说地抱紧她的时候,林曼卿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眼前的这个颤抖着的身体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没有感情、被抽离了灵魂,只是因为某一种执念或是某种无法摆脱的责任而苦苦支持着的空躯壳,它游离着、徘徊着、寻找着、丢失着、挣扎着、绝望着,就像是一只永远无法靠岸的小船,不停地在茫然无际中漂游。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时,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从这具冰冷的躯体中传来的孤独,连同那些疯狂的动作与亲吻都是无关于情感、无关于欲望,更无关于占有,只是更加深切的孤独。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楚江威啊,他暴戾、强硬、冷酷、锋利,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是那一只拉紧的永远不知疲倦的发条啊!

    可是这种超脱于外表的凄凉与孤独,就从他直挺的脊背与瘦削的身躯上清晰地传递而来,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未出现过,而这一次却是如此强烈。

    林曼卿隐约感觉到,在他身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大哥的事你还是别问那么多的好……为了你的安全。”

    阿萨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林曼卿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她可以确定,在这个人散发着神秘阴冷气息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冒,可是天知道,也许正是这种危险的气息正在一步一步引诱着她走向万劫不复。

    ※※※

    八点钟。

    清风酒馆。

    田甜果真带了不少女生来,有文印室的许慧娟、方婧,信息处的杨青、档案馆的闻洁,还有和她关系最铁的宣传处的王熙娜,大家伙儿和田甜一样大都是刚刚参加工作,年轻靓丽、活力十足。入席时中间的上座留给楚江威,莫震坐左手边第一位,王中民坐右手边第一位,接下来依次是林曼卿、柯小峰、江波、田甜以及侦查一组和二组的一些警员,原本略显正式的氛围因为这些女生的到来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大家也一点都不拘束,显得格外兴致勃勃。

    其它的女孩儿会来林曼卿不奇怪,她们几个姑娘都是平日里与田甜格外交好的,然而闻洁会来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闻洁比林曼卿小一岁,是档案馆的管理员,业务骨干,因为工作密级高,性质特殊,保密要求严格,所以她不多话,平时也刻意地少与人接触,这次田甜竟能把闻洁也叫来,不得不佩服这小妮子的人缘确实是好。

    “王警司,我们这田大小姐还真有本事嘛!”柯小峰小声对王中民说,“这……都是美女啊!”

    “平时没看出来,这丫头在关键时刻还有那么一点用。”王中民点起一支烟,说这么猥琐的话题都还是那副老大哥一本正经的派头。

    “哇,真没想到我们田检察官混得这么好!”江波看了一眼正和左右开玩笑的田甜向柯小峰递过一个羡慕的眼色,“原来,咱们处里真正的大佬是田姐啊!嗯……跟着咱田姐有肉吃!”

    只是这个时候,田甜哪里还有工夫理会柯小峰他们几个,她已经被两边的人缠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那个林检察官就是咱们高检署第一大美女吧?都说她是冰山美人,平时是不是都不搭理人的?和那个反贪污受贿部的陆婉似的?”王熙娜小声问田甜。

    “才不是呢!林检察官和那只战斗鸡有本质的区别,你别看林检察官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人很善良脾气也随和,只不过是话少点,才不像那只战斗鸡每天扬着个头,高跟鞋没事就在楼道里咯噔咯噔,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能下蛋,是一级下蛋能手似的。”

    几个姑娘被田甜的表演逗笑了,咯咯咯笑起来。

    “虽然你这么说,我还是不喜欢她。”王熙娜道,“看着怪怪的,没法相处的模样。”

    “哇,田甜,左边第一个是不是莫震莫副大队长?”方婧在一边道,“好帅啊!好有男人味啊!你看他古铜色的皮肤,你看他身上的肌肉~”

    “我最喜欢莫队长的断眉了,简直是不能再性感了!男人的标志啊!”

    “是啊!是啊!”

    田甜一时哑然,转头看了看莫震,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V领T恤搭配白色休闲外套和黑色长裤,身姿修长挺拔,气质不凡,一张英俊的脸挂着淡淡的笑容沉稳地坐在前边,时不时和王中民、林曼卿闲聊两句,一贯自信潇洒的模样,回过头田甜只得一脸嫌弃的说道,“喂,你至于这么脑残吗?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莫队长了。” 


43.第43章 :他来了

    “平时见面哪敢近距离观察,”方婧更激动了,“现在仔细一看,简直是分分钟要让人把持不住啊!”

    “节操,节操,”田甜赶忙踢她一脚,“你hold着点,现在你就这样,等一会儿我们家楚宝宝来了,你不要昏过去?”

    “ohmygod,我的男神~~”

    “淡定淡定~~”田甜安抚她道。

    正当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时,突然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莫震站起来,拉开了首席的椅子,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微微有些瘦削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心脏起搏器~~~

    几个姑娘在心中惊呼着,就傻呆呆地杵在那儿,直等着田甜拽她们,几个人才你拉我我拉你地站起来。

    楚江威穿着简单的黑色长风衣,面无表情,行色匆匆,指间还夹着一枝燃了一半的香烟,他两步走到座位上,深吸了一口,将烟头熄灭,也不说话,只是摆摆手,让大家坐下。

    哇,怎么能有人抽烟的动作这么帅~~~

    田甜献宝一样地向左右使个眼色,怎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几个姑娘波浪鼓似地点头,赶忙恭恭敬敬依次地向楚江威自我介绍,年轻女孩儿桃花一般的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动人娇羞。

    楚江威微微颔首。

    他竟然真的来了……

    隔着莫震,林曼卿用余光偷偷扫一眼楚江威那张严肃而冷漠的脸。

    心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脸颊发烫,嘴唇也开始火辣辣的。

    “怎么了?”莫震注意到了她轻微的异样,转过头小声问她,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大麦茶递到她手边,“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

    “我没事……”林曼卿端起茶杯喝下一大口,“谢谢莫队长。”

    “各位同仁们,”莫震将酒杯斟满端在手中,站了起来,“按照连部长和楚大队长的指示要求,今天我们大家聚在这里吃个便饭,一是为了庆祝花江区特大连环杀人案的成功告破,二也是方便大家交流感情,我们行动处成立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也没个时间大家好好聚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而且啊,不只我们,今天还来了很多其他部门的美女,同样欢迎你们。”莫震十分体贴地向王熙娜她们送去一个亲切的微笑,惹地姑娘们又是一阵骚动。

    “大家也知道咱们干刑侦的,跟最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每天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虽然我现在不在一线,但是刑警我也干了七年,这其中的辛苦和危险我都经历过,不论男女,我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所以有酒大家就都端起来,让我们请楚大队长为我们讲几句话!”

    热烈的掌声立刻响起来,那群姑娘们鼓地最是起劲。

    掌声渐渐落了,楚江威端起酒杯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姿,不苟言笑的表情,沉稳与内敛之中一派令人瞩目的风采,“别的不再多说,”他开口,声音极为低沉悦耳,“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

    他的话如此简洁明了,只提感谢,连一句对将来工作的期望,以及要求都没有。

    大家有些诧异,他也没有多作理会,话毕杯中的酒已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曼卿感觉到在放下酒杯的时候楚江威锐利的目光有一瞬间投向了自己,她顿时脸上发烧,下意识地将身子往远处移了移。

    众人都将杯中酒饮尽。

    “好了,接下来大家自由发挥,千万不要拘束,今晚我们不醉不归!”莫震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除不少人自发向楚江威与莫震敬酒之外,其余人便自然地分成了两拨,男人们围在一起喝酒,女人们围在一起聊天。

    凡是来敬酒的两人都是来者不拒,不过不同的是莫震总要跟来人调侃几句,不留神几个人还划起拳来,而楚江威只是喝酒。

    林曼卿坐在距离田甜一个座位的地方,也算是划到了女人们的圈子里,但还是与大家保持了距离,如有人来敬酒,她便喝下,也没什么话,并不引人注目,倒也乐得自在,能安安静静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清风酒馆是一间日式的小酒馆,人不算太多,但很有情调,姜黄色的柔雾灯光和暗纹壁纸,实木质地的地板和酒桌,米黄和灰白的亚麻布艺沙发,顶棚上吊着写有‘札幌’字样的白色纸质灯笼,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不少小木牌,写有各式各样的酒类和菜品,颇有一番轻松幽静的氛围。

    这种宁静正是林曼卿最习惯的,让她觉得安全。

    与林曼卿的孤独不同的是,大家的节奏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着。

    男人们那边柯小峰十分不给力,几杯酒下肚就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女人这边田甜虽然是活跃气氛的主力队员可是酒量差却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也早早地退出战场了,王中民今天大概心情很好,一直在和几个后辈拼酒,忙得不亦乐乎,到了一定程度,大家的心情也都愉悦起来,酒过三旬都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熙娜,听说刑侦二处的韩凯向你表白了?”方婧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女孩子们的兴趣。

    “哎呀,没有啦!”王熙娜捂着因为酒精而浮起红晕的脸。

    “太没有诚意啦!说出来大家分享一下才有意思啊!”

    “是啊!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吧!”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王熙娜抵挡不住压力松了口,一张俏脸更加红润了起来,“哎呀,但是我们俩不可能啦,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韩凯蛮不错的嘛,那你到底是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啊!”

    “我自己也不好说……”

    “难道是楚大队长那种类型的么!”女孩子们笑了起来。 


44.第44章 :我请你再喝一杯

    林曼卿猜得不错,女人们的话题终究都会回到楚江威的身上,比如,他又负责了什么案件,出现在了哪个地方,甚至于每天穿什么衣服,开了什么车,和哪些男人或者女人说了话……不论是多么微小、多么不值一提的事情只要是与他相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激发起她们八卦的天性,他疯狂的工作作风和冷酷、神秘,对除工作之外的任何人事统统不屑一顾的生活态度更加引诱着她们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知关于他的一切,他越是不屑一顾她们就越是兴趣盎然、趋之若鹜。

    “谁不知道我们高检署的女人都喜欢楚大队长。”

    “熙娜,你可以努力一下,诺,现在就是机会嘛!”许慧娟悄悄指了指那边正默然喝酒的楚江威,“温柔是女人的杀手锏,是男人怎么都不可能拒绝温柔的女人,不管是怎样冷酷的男人都会有那么几天需要发泄一下,抓准机会说不定你就把楚大帅哥拿下了噢!”大家酒喝多了,一个个说话都大胆了起来。

    默默听着她们的谈笑,林曼卿心头突然咯噔一下,难道她之前对于楚江威的感觉都是错的?一切根本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复杂,他对她所做的不过就是在那么特定的几天的一种发泄?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不管怎样,在某种时候,也是需要女人来排解自己的需求吧!

    “可是,楚大队长似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啊,我们处里的一个前辈说了,楚大队长来了高检署七年,除了办案子连面都很少见到,更别提跟女人有什么绯闻了!”

    “是啊,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他真的讨厌女人么?难道他喜欢男人?”

    “哎,难道他喜欢那边那个长得像犯罪分子的王警司?田甜,你说是不是啊?”方婧狠狠推了一把已经不醒人事的田甜。

    “她睡死过去啦!”

    “哈哈哈”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净瞎诌,”一个女孩说道,“说不定他早就有女人了,只不过一直保持低调而已。”

    “可是他并没有结婚啊!”

    “听田甜说,楚大队长今年三十三岁了,这么一个黄金单身汉为什么不结婚啊?”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有本事的男人越不想被婚姻束缚,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还是不结婚的好。”

    “对!他打一辈子光棍才好!”

    “哈哈哈”

    “但是说他身边有女人我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有一次晚上我在一个酒吧里见过楚大队长一次,那时都快3点了,你们猜他怎么着,他就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地上还摆满了很多空酒瓶,那架势简直是不要命了,你们说不是因为女人,还能因为什么?”杨青绘声绘色地说道。

    大家都点了点头。

    听着她的描述,林曼卿回想起了第一次从酒吧中将楚江威扶回办公室的情形,看来他醉生梦死、纵情声色已不只一次两次了。

    “说不定他是个浪荡人物,在外边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呢!”

    “哎呀!可那不也正是绝佳的机会吗?杨青,你怎么就不把握住呢!”旁边的方婧怪道。

    “她哪有那胆量,她本来就是一怂人!别看她现在跟我们说的好听,关键时候一见了大队长真人连嘴都张不开!”

    “哈哈哈。”

    大家的调笑还在继续,可林曼卿却觉得胸口烦闷,赶忙灌下一杯酒,脑子里本来的东西赶不走,一个新的想法又出现了,难道楚江威是因为别的女人的事借酒浇愁,拿她当作发泄的么?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太过分了!林曼卿越想越气,越想头脑越不清楚,又昏又胀,再不想听下去,正当此时,手机突然响起一声嗡鸣。

    这么晚了谁会发信息给她呢?

    工作上的同事们都在这里,她又没有亲人也没朋友,难道是杜青青?

    杜青青跟着侯副检察长出差今天刚好回来,本来是说好给她接风洗尘的,只是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林曼卿暗想,难道是她已经回来了,等不及要找我?以她的急脾气完全是有可能的,林曼卿满腹狐疑地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

    内容只有一个字。

    “走”

    再看发信的号码,林曼卿骤然愣住了。

    这居然是……楚大队长?

    林曼卿猛地转头望向他,只见他仍旧泰然自若地喝酒,表情神态没有一丝异样。

    犹豫了片刻,林曼卿收拾好东西,她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况且大家正喝在兴头上没人注意到她,和大家告别之后,便拿着包走出了酒馆。

    不知道大队长叫她出来做什么,林曼卿漫无目的地闷头在路上走着,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走着走着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

    回头一看,有一个黑影正站在她身后。

    高大、挺拔,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林曼卿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揉揉眼睛,木木地看着他。

    “喝多了?”他走过来淡淡地问。

    “没有。”

    “没喝多的话,我请你再喝一杯。”

    没等她回答,他便径直朝前走去,林曼卿顿了顿,还是跟在他后边,走进了一个名叫“今夜不寂寞”酒吧。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的黑暗之中,另有一双眼睛正灼灼地注视着这一切。 


45.第45章 :我向你道歉

    今夜不寂寞……

    不知是因为寂寞才想要不寂寞,还是因为不寂寞才更寂寞。

    进门的时候林曼卿一直琢磨着这个名字,平白地竟然生出几分诗意和期待。

    然而事与愿违,这里没有一点诗意,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酒吧,甚至都没有清风酒馆的情调与惬意。

    霓虹闪烁,舞曲嘈杂,男男女女疯狂地扭动身体寻找着失落的快感。

    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两个人走进去,在角落的卡座里坐了下来。

    楚江威点了威士忌,林曼卿抱着酒水单犹豫半天,上面五花八门的名字,简直让她昏了头。

    “烟花易冷,”想了半天,她对着服务生说道。

    不一会儿,酒水就被端了上来,林曼卿盯着这杯鸡尾酒看了半天,它实在是太美了,好像是巴哈马海水的颜色,它为什么叫做“烟花易冷”呢?这其中有什么典故吗?她想问服务生,但那人已经离开去服务别的客人了。

    楚江威将威士忌倒在杯中,一饮而尽。

    “你在躲着我?”他率先打破了僵局,沉稳而平淡地问道。

    被他一下子戳中心事,林曼卿瞬间胀红了脸,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硬生生吐出几个字,“我没有,大队长想太多了。”

    “是吗?”楚江威眉角一扬,“杨立武案件的判决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听他说起杨立武案件,林曼卿想起了自己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他,但昨晚的事再加上刚才的谈话,本来就是沉默的性格现在更像是霜打的茄子。

    “你做得不错。”

    从没听楚江威大队长夸奖过什么人,冷不丁听到他这句话林曼卿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嗯……低落的情绪在一瞬间好了起来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

    林曼卿克制住心里暗生的喜悦,只是机械地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楚江威似乎也看出了她情绪不佳,但也并不理会,呷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从长远来看,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林曼卿心头积郁的闷气,一句话憋不住脱口而出。

    “大队长有何高见?”

    换作平时她根本不敢用这样的口气与楚江威讲话,今日借着酒劲,心里想的什么也就一股脑儿的讲出来了,明明是生气,一句话出口却颇添了些撒娇堵气的小女儿情态。

    看她终于忍不住讲话,楚江威嘴角微微一提,将酒杯放在桌上,“立功接受奖励,犯罪接受惩罚,勤劳努力者富足,好吃懒做者潦倒,这是自然法则,万事万物,小到一粒微尘都有其自身的轨迹,你不要试图打破它。”

    “那么按照大队长的道理,小磊小小年纪就应该背上那么重的家庭负担吗?”

    “我说过有生活优渥的人,就是生活困苦的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慢慢点燃一枝烟,吐出一串烟圈,接着补充道:“而且,自会有人求之不得。”

    难道说沉重的家庭重担还会有人求之不得?林曼卿无论如何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队长身居高位果然是不识民间疾苦。”

    “小偷偷东西就让他偷,杀人犯杀人就让他去杀,我们也不需要抓坏人了,只要坐等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你不是救世主,不是所有的人你都救得了。”

    “就算这样,至少应该努力去做才是。”

    “白费力气。”

    “难道要袖手旁观?”

    “学会袖手旁观也是一种尊重。”

    荒谬的道理!

    在楚江威话语的背后一种荒凉绝望的意味蔓延开来,只是这个时候的林曼卿并不能体味,她只一心认为这是一套完全不值得常人理解的冷血动物的行为逻辑,刻薄又无情。

    “不过,既然你已经做了,我也多说无益。”他的长指握着酒杯在桌上轻轻划了一周,“你放在桌上的报告我看过了,有几个部分还有一些问题。”他用简单凝练的语言干脆利落地把所需要修改的部分叙述了一遍,“明天修改好后直接交给连部长。”

    “我记忆力不太好,没有记全。”

    “明天我详细告诉你。”

    “明天您来办公室?”

    “嗯”

    当听到他的这句话,不知怎么林曼卿很高兴。

    “对了,前天上午,连部长来过了。”

    “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莫队长简要汇报了工作,连部长可能是找您有事,您不在他呆了大概十几分钟便走了。”

    “知道了。”

    不知为何,楚江威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完全没有了平素的严厉冷酷,他平静而温柔,仿佛给人一种错觉,此刻他们并不像是在谈论工作上的事务,而像是已十分亲切熟识的人正在闲聊家常一般。

    一种软绵绵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楚江威身子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刚刚点燃的香烟,白蒙蒙的烟雾中他英俊的脸有些看不清楚。

    正在这时,节奏明快的舞曲突然停了下来。

    舞池的拐角有一个不大的三角形台子,摆着话筒、架子鼓和一些乐器,一个女子端坐在了高凳上,怀里抱着一把吉它,因为舞曲终了,舞池里的人大都回到了座位上,整个酒吧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身着简单的白衬衫,蓝色牛仔裤,一侧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她调了调琴弦,弹出一串前奏。

    “下面,陆小姐送一首歌给她出差的丈夫刘先生,希望他早日归来,[烟花易冷]送给大家。”

    全场响起了掌声。

    真是神奇!

    林曼卿捧着盛着碧绿色透明液体的酒杯感叹道,这首歌的歌名居然和这杯酒一样,好巧。

    送到嘴边,尝试着小小的抿一口,好酸,好涩,又好苦,不知道什么味道。

    看着她拧成一团的脸,楚江威问道:“不好喝?”

    “嗯,很奇怪的味道。”她苦笑了一下。

    “那就别喝了。”

    “没事,还好。”

    “昨晚的事是我酒后失态,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向你道歉。”楚江威熄了烟,低垂着眼睛,目光注视着酒杯里还剩一半的威士忌。 


46.第46章 :烟花易冷

    林曼卿心中一惊,瞪大眼睛看他,她完全没有想到楚江威会主动提起那件事情,更没有想到以他的脾气竟然会向她道歉。

    只是一提到那件事,他的霸道索取,他的意犹未尽,他唇齿间的烟草味道又不知不觉地钻进了她的脑海里,林曼卿脸颊发烫,轻声道:“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大可以完全放心,不必因此烦恼。”他坦然地说道。

    “我保证。”他又加了一句。

    “嗯,是……”

    “那么就将昨晚的事忘了吧。”

    “嗯,好。”她沉沉地点点头。

    林曼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说出这番话才是他此番屈尊降贵请自己喝酒的真正意图,前面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他完全没有架子,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威势,他真诚有礼,无可挑剔,可是林曼卿却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来他竟是如此坦荡?坦荡到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遇见阿萨的事叫她忘掉,如今这件事也叫她忘掉,可是那些东西又分明清楚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能忘的掉吗?林曼卿心里五味杂陈,仅仅就是道歉……他来见她仅仅只是为了要她忘记……不甘心……她突然觉得好不甘心。

    悠扬的乐曲声响起,驻唱的女子低垂着头,轻声哼唱起了那首[烟花易冷]。

    林曼卿心里乱糟糟的,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闷声喝下一大口酒,索性什么都不想,听起歌来。

    繁华声遁入空门

    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

    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明明是首男人的歌,如今女子浅吟低唱来,却有一种很别样的味道,宁静而绵长,带着淡淡的忧伤。

    “喜欢这首歌?”楚江威看她听得认真便问道。

    “是,我觉得奇妙,恰好我这杯酒也叫[烟花易冷],所以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缘分。”

    “这可不是什么好缘分。”

    “这里边可是有个浪漫的故事呢!”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林曼卿抬头,只见一个身着豹纹套装,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了他们桌边,正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最终目光落在楚江威的身上,“传说呢,宋文帝时期,一位将军奉命驻守洛阳城,其间与一名当地的女子一见如故,两人于是就私定终身,谁知将军却奉命出征了,临别时许诺女子‘打了胜仗一定回来娶她’,然后女子就天天在他们离别的城门苦苦等待将军的归来,数十年过去了,女子心灰意冷,落发为尼。等战争结束后,将军终于回来了,当他寻至女子出家的伽蓝寺时,却是人事已非,尘缘已尽啊!”

    用那样轻挑的语气讲述如此凄美的故事,听起来着实是非常别扭。

    “所以说嘛,人生苦短,姻缘难求,不如及时行乐最好,你们说是不是,帅哥,我可以请你喝一杯么?”

    然而楚江威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将杯中的威士忌饮尽,又从瓶中倒了满满一杯,又一口喝干。

    他没听到那女人的话?

    还是他喝醉了?

    不知道,总之,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喝他的酒。

    然后林曼卿就看到那女人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黑,最后尴尬地离开了。

    “大队长?”林曼卿叫了他一声。

    “嗯?”楚江威抬头看看她。

    “刚才……有人在跟你说话。”

    “谁?”

    果然……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傲慢、目中无人。

    “不过……她说的故事很好啊……”林曼卿端着酒杯,这酒后劲很大,开始不觉得怎样,半杯下肚才感到酒精的作用,脑袋里昏昏乎乎,不知不觉也打开了话匣子,“真的很幸福。”

    “什么很幸福?”

    “那个女子。”

    “哦?她不算悲哀么?”

    “那大队长认为如何?”

    “什么?”

    “这个故事。”

    “毫无意义。”楚江威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视线低垂,眼下一片阴影,“既然不确定能够活着回来,一开始就不应该许下承诺,留给别人债与痛苦,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这不是债,为了爱的人而等待是一种幸福。”

    “一年、两年你会这么想,那么十年、二十年呢?一辈子又如何?”他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态,似乎在嘲笑她的想法太过幼稚可笑,“还未盛放的青春之花却在无谓的等待中调零,正因为你年轻所以会这么想,到了以后你就会后悔的。”

    “您凭什么能决定我的想法?”她有些不服气。

    “哼哼……”他轻笑两声,“因为我年轻过,可你老过吗?”

    老?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三十三岁的年纪虽不算年轻,可也正值当年,他外形冷峻锋利,英气逼人,从未给人以衰老之感,为何他讲出的话竟沧桑到让人感觉是行将就木的暮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注定要漂流的人不该有牵绊。”

    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说道,声音低沉深远。

    漂流?他用了这两个字,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只小船,那只永远都不能靠岸的小船,一时间觉得昨天那种孤寂感又回来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

    多半杯酒下肚,林曼卿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一会儿是那个坐在青石板上遥望着城门望眼欲穿的女子,一会儿又是一个人在茫然无际的海上轻轻划着小船,揉了揉脑袋,仔细一看,那个女人突然间变成了自己,而那个划着船的男子居然变成了楚江威。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那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47.第47章 :是梦还是真?

    那一日晚上,林曼卿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冷得瑟瑟发抖,有个人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双臂将她紧紧地搂起来,他动作好温柔,让人心里涌起奇异的暖流,林曼卿想抬头看看他的脸,脑袋却好像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看到他的瘦削的下颌在朦朦胧胧中晃来晃去。

    他的身体如此冰冷,没有一丝体温。

    熟悉的烟草气息传过来。

    好想要去拥抱他,像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又像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温暖。

    好想不再那么冷。

    也不再孤寂、凄凉。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他冷还是自己冷,是他的凄凉,还是自己的凄凉。

    拼命地挣扎。

    拼命地想要张开双臂去触摸他。

    可是无论怎么伸手都一直触摸不到。

    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远,他乘着一只小船飘然远去了。

    她沿着河堤拼命地奔跑,不停地喊他,向他招手。

    可是那只小船终究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了……

    永远都不会靠岸。

    心痛地无法承受。

    突然间,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变成了漆黑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

    林曼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痛得快要裂开的头,又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环顾了四周。

    没错,这里是一间卧室,但是她却不认识这里。

    这是谁的卧室呢?

    林曼卿下了床,顺着螺旋楼梯下了楼,走进了宽敞的客厅。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这是一套高档双层别墅,灰色调的极简装修风格显出这是男人的居室,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散落着不少书籍,林曼卿拿起来一看,大致都是刑事诉讼方面的书,林曼卿走近两步,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空酒瓶?再一看,满地扔的都是空酒瓶,连茶几上也摆了好多酒瓶和酒杯,还有堆成山的烟头,这些烟头熄灭的时间不一样而且泡在水里的烟蒂都是黑色,只在过滤嘴的位置留有一个十分精致的金色腾龙图案,林曼卿仔细端详一下,从没有见到过这种烟呢!不过从这种状态来看,公寓主人应该好久没有打扫卫生,或者根本就很少回来。林曼卿往里走了走,拉开了窗帘,眼前居然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虽然天还漆黑一片,但是透过落地窗,窗外的景色依然可以尽收眼底,在这里看日出和日落一定很美,林曼卿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而且发现屋主人和她的想法一样,专门摆放了一个沙发在落地窗前,从沙发旁边的高脚茶几上摆满酒瓶和烟头也可以看出主人曾在这里长久的安静地坐着,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林曼卿看了看手表,已经6点了,不管怎么样今天还得上班,得赶快收拾一下,匆匆走回卧室,打开床头灯,拿起自己的包,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

    上面是一串数字。

    房门密码。

    潇洒的笔体无疑是林曼卿所熟悉的楚江威的笔迹。

    这里是楚大队长的家?!

    醉酒前的一幕幕迅速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还记得听一个驻唱的女子唱歌,喝了一杯这辈子都忘不了味道的鸡尾酒,还有和楚大队长讨论一个女子的故事,可是喝醉了之后的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照这样看,一定是自己在酒吧里不醒人事,大队长无可奈何只好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因为不方便又早早地离开了吧。

    真是丢脸!

    林曼卿默默跺了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包里掏出手机,只剩不到一格电了,上面显示有6个未接电话、4条短信。

    来信人都是杜青青。

    “亲爱的卿卿,我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吃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去哪里了?”

    “死丫头,不接姐姐我的电话!你要在外面疯玩到什么时候,快点回家!”

    “你伤才好几天,就这么奔放了?开始学会夜不归宿了?等你回来看姐姐我不收拾你。”

    “还不回来?????!!!!!”

    标点复用是杜青青惯用的表达情绪的方式,这表示她已经相当愤怒了,处在暴走的边缘。以前她曾给别人发过四个!号,结果第二天那个男顶着张肿成包子的脸来上班。

    林曼卿数了一下,五个!

    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48.第48章 :月牙儿与黎明

    楚江威在办公室里,将报告里需要修改的部分勾画了出来,然后踱到了窗边,不到七点,天还只是蒙蒙亮,澄海的天气终年阴雨,几乎没有几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虽然是清晨,光线也只是稀稀疏疏地从厚厚的云层中漏出来一两点,天边凝滞的暗云沉重地仿佛要压倒远方的地平线,楚江威眺望着外面逐渐喧闹起来的世界,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曾经,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一个人静静地等待黎明,在花江区的每个早晨,月牙儿总会赶在天没亮就爬起来,一个人悄悄趴在砖房那扇小小的破窗前,在院子里那只被她称为‘小哥’的野公鸡‘咯咯咯’的叫声中期盼着黎明的到来,对于单纯而穷困的孩子们来讲,即将到来的新一天就是圣诞老人的礼物,充满着未知和希望,只要有太阳,月牙儿便会高兴地叫‘太阳公公出来了,老王又要带我去公园玩了!’若又是个阴天,她便会闷闷地从窗台滑下来,生气地嘟起小嘴巴,一个人说书似的自言自语‘太阳公公不乖,太阳公公又偷懒,打屁股,哥哥和老王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花江区有太阳的日子毕竟是少数,所以楚江威总是能看到月牙儿气乎乎地鼓起腮帮的模样,久而久之,小丫头等着看太阳,而他装着睡着实际却在等着看小丫头生闷气便成了一件每天都必须要做的乐事。

    一晃十多年,物是人非,砖房的那扇破窗不在了,‘小哥’不在了,那个总是失望第二天却依旧等待的小家伙也不在了,可是楚江威仍旧无法自控地每日站在窗前,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他也曾一度像个小孩子疯狂地期待去公园玩耍一样疯狂地期待着晴天的到来,似乎只要是个晴天,那颗多年来煎熬而焦躁的心便可得到片刻慰藉,他就可以假装那个丑陋的自己不再存在,燃起继续前行的勇气,因为这个习惯,王中民没少嘲笑他。

    ‘你可不可笑,要我今天带你去公园么?’

    其实连楚江威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为何总会盼望黎明呢?

    天越来越亮了,望着窗外开始拥挤的人潮,他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烦燥,楚江威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恍惚间一些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昨天在他怀里的人,蜷缩着身体冷得瑟瑟发抖,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搂紧了她一点,怀中那个柔软的身体颤抖一下,突然开始挣扎着伸出了莲藕般的手臂,慢慢向上环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身体在自己的胸前轻蹭着,他一时愣了,不觉停下了脚步,而怀中的那个娇躯正吊住他的脖子,吃力地攀上来。

    正在他发愣的时间,一双温暖的唇贴向了他的脸颊。

    长长的、轻轻的、柔软的、温热的。

    沉寂了多年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只一会儿,那双唇就有些吃力的离开了,身体滑了下来,拱了几下,又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头埋进他的大衣里。

    一种温暖的力量从那个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

    门外的嘻闹声将楚江威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熄灭了烟,走出办公室,大办公室里田甜正在与柯小峰和江波生气,她昨晚喝多了,现在正被那两人调侃,立刻嘟着嘴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柯傻子,你以为你的水平很高?本小姐我还正挥洒呢,你就已经趴下了,睡得和死猪一样!”

    “你……!”

    “田姐,以后你带着小弟吧!”江波气场弱弱地横插一嘴进来,“小弟我跟你混!”

    “你们把这当办公室,还是菜市场?”

    冷冷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几个人一起回头,看到楚江威站在门口,顿时都傻了眼。

    “大……大队长!?”

    楚江威鹰一般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四周,将手中的报告扔在桌上。

    “拿给林曼卿。”

    他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大队长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知道啊!他不是这几天都没来么,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你傻啊!头儿昨晚是在休息室睡的好不好。”

    “真是的!”田甜为自己再一次地在楚江威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懊悔万分。

    林曼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办公室,因为时间仓促费了半天劲儿也只把公寓大致打扫了一下,说实话,书籍、酒瓶和烟头都好收拾,其它地方也基本一丝不乱,因为根本没有人动过,可是就是因为没人动所以都落了一层灰,要想彻底清扫干净可是一件不小的工程,林曼卿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发觉楚江威这个人真是奇怪,为什么有家从来都不回呢?而且一回到家就只知道抽烟喝酒,诺大的公寓没一点人味,厨房里的餐具还没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冰箱里比她的脸还干净,害得她没找到一点吃的,饿着肚子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早上好。”林曼卿和大家打了招呼,打眼就看到田甜的囧脸,“怎么了?”

    “一大早就被楚大队长骂了,我真背呀!”田甜耷拉着脸。

    “大队长来了?”林曼卿往楚江威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喜悦悄悄在心头浮起。

    “就是嘛!昨晚大家都喝了那么多酒,”田甜愈加委屈地嘟起嘴,“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天没亮就来了!”

    “林检察官,我昨天喝的不醒人事,也没有顾得上招呼你,真是抱歉啊!”

    “没事,我很好,你没喝多吧?难受吗?”

    “我没事,我没事,我这人醉的快,醒的也快!”

    “没心没肺的人都这样!”柯小峰小声嘟哝了一句。

    “滚!”田甜瞪他一眼,“对了,林检察官,你胸前的伤怎么样?”

    “对呀,对呀,林检察官胸前的伤怎么样啊?”柯小峰换了一副乐巅巅的表情,把‘胸前’两个字说得无比猥琐。

    “你可真是不要face!”田甜喝道,又回过头递给林曼卿一个文件夹,“林检察官,这个是大队长让我拿给你的。”

    林曼卿接过文件夹,打开报告,上面用黑色的笔详细地标出了修改的地方,和那张字条上的笔迹一样,林曼卿应了一声,便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修改了起来。 


49.第49章 :连部长

    “将报告交给连伟的时候,连部长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

    “我看过了,非常好。”

    林曼卿微微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花江区的连环杀人案能够这么快告破,你们非常尽心,也很圆满。”

    “林检察官,”连伟缓缓放下手中的报告,“你真的很让我惊讶。”

    林曼卿一愣,略微思考一下说道,“这是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连伟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杨立武的案子。”

    “杨立武的案子?”

    “我没有想到你竟可以说服楚江威在支持重审的报告上签字,”连伟摆摆手示意林曼卿坐下,“他的脾气我很了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却办到了。”

    “……”

    不知怎么林曼卿觉得心头一紧,她有种预感,这句表面上的赞扬实际上绝不仅仅赞扬那么简单。

    “林检察官性格很特别嘛,不爱说话?”

    “我……不太会说话。”

    “所以被叫做‘冰山美人’?”

    “您过奖了。”

    林曼卿知道眼前这位部长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因此她想尽可能小心谨慎地答话。

    “哦,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事想问问你。”连伟看向她,“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来自熙照区,之前在灵江区检察署担任过3年的助理检察官?”

    “是。”

    “除了司法学校的记录,之前的经历是空白?”

    “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脑神经受到了损伤,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哦?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连伟有些不敢相信地回了一声,“那么父母呢?都还好吗?”

    林曼卿心里咚一下,这是她最不想提及的话题。

    “父母在我出车祸的很多年前就都去世了。”

    “真是不幸,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曼卿摇摇头,醒来之后她翻遍家中所有的角落,竟未找到一张父母亲人的照片。

    “是这样啊!”连伟洞穿人心的眼睛注视着她,“也没有别的亲人吗?”

    “……”

    看她不答话,连伟缓缓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牛皮纸档案袋,“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你的阿姨的情况。”

    林曼卿的心一沉,她知道她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就要被赤裸裸地揭开了。

    “八年前因为赌博和偷盗入狱,六年前在熙照区监狱因病去世。”

    “是的。”林曼卿咬咬牙点了点头。

    阿姨去世的那年,林曼卿刚刚从司法学院毕业,在石门江区分检察署任助理检察官,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已经无力回天了,阿姨躺在病床上,身体比入狱前瘦了一大圈,三十七岁的年纪,皮肤早早失去了光泽,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口中不停地念着,“卿儿,我的卿儿……”

    林曼卿扑过去,扑通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她枯柴一般的手。

    “阿姨,卿儿来晚了,是卿儿的错!”

    自责的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

    她一直无法接受阿姨告诉她的事实,她没有父母,没有一个亲人,甚至没有记忆,没有根,没有归宿,当真是一无所有。照理来说,父母留给她一间屋子,就不可能不留下一家人生活的线索,餐具,衣服,被褥,照片……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阿姨说她住院的时候家里遭了小偷,把家里搬空了。但是她不信,面对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人味的空房间,她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恐惧,她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一赌气,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个家,自己打工挣钱,住学校宿舍、住单位公寓,只是偶尔回去看看阿姨。

    后来,阿姨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一次回家,她突然发现房子里居然住了素不相识的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阿姨变本加厉,将父母留给她唯一的纪念,那一套房子卖了,而且家中原来所有的东西也都是被阿姨变卖的。林曼卿大发雷霆,与阿姨狠狠吵了一架,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回到学校的三个月后,得知阿姨因为偷窃入狱,她又急又气,再也没有去看望过阿姨。

    “阿姨,卿儿不该不来看你……”

    林曼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泪水打湿了衣襟。

    阿姨入狱的两年,林曼卿每次都想去看她,但都狠狠心忍住了,希望阿姨能接受教训,改掉恶习,等阿姨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挣钱了,到时候卿儿可以养活你,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

    可是,再也来不及了……

    阿姨干枯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手抚摸了一下林曼卿的脸,只低低说了一句“阿姨对不起你……”便撒手人寰了。

    任凭林曼卿怎么叫,她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唯一的亲人入狱你是怎么完成学业的呢?”

    “有手有脚总可以找到活做。”

    “上学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很辛苦吧。”

    “……”

    那些日子,是林曼卿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每日在同学们的冷嘲热讽、猜忌怀疑之中,她本就孤僻的性子变得愈发孤僻了。

    “填写档案的时候你隐瞒了家属曾经从事过犯罪活动的事。”连伟手里的牛皮纸包微微晃了晃,用一种冷冰冰的,她非常熟悉的专业语气将林曼卿拉回现实。

    “是……”

    林曼卿低着头,无法承受部长此刻尖锐的眼神。

    “按照制度规定,作为一个检察官,不仅你的档案不合格,你的行为也不正当。”

    办公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连部长,隐瞒家庭情况是我的过错,请您原谅,但是我保证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沉默了片刻,林曼卿说道,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我觉得回到熙照区检察署工作可能更适合你一些,你觉得呢?”连伟淡淡地说道。

    林曼卿仿佛遭了当头一棒,连伟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是想让她离开高检署,回分区工作,她强迫自己理了理心神,“如果连部长要追究责任,我服从安排。”

    连伟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报告写得很好,我很满意,你回去吧。”

    “是。”

    林曼卿又鞠了一躬,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几年前。

    “我放在宿舍的300块钱丢了!”

    “林曼卿,给我拿出来!”

    “我没有拿过你的钱。”

    “当时宿舍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是谁!”

    “全校都知道你家里人因为偷东西被抓了啊!判了五年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真的没有拿过,请你相信我!”

    “少废话,给我拿出来!”

    “没有……”

    “给我搜包!”

    ……

    这讨厌的记忆又回来了,越想拼命忘掉的东西就越像恶魔一样不肯丝毫放过她,她害怕别人怀疑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对她来说就像是无比锋利的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将她凌迟。

    恐慌、焦虑、不安……

    林曼卿把自己变成一只乌龟缩进厚重的壳里,时间长了,她真的变成了一只乌龟,而且已经忘记了把头伸出来的方法。 


50.第50章 :末世圣女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各位亲们在新的一年里猴赛雷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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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啊!伊西,住手!”

    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穿着他最爱的黑色皮装,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身环绕着他苍白修长的脖颈从开得很低的领口冒出来,皮装采用特制的高档面料,可以在战斗中大大提升他的速度和防御能力,同时,剪裁贴身的款式完全显示出了他高大健美的身材,与他英俊的脸孔组合在一起,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

    此时此刻,伽罗斯的身体微微前曲,壮硕的高个子几乎是半跪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握住她的手腕,用一种几乎是乞求的眼神凝视着她。

    伊西斯SA埃德哈维身披用纯金丝线绣满了繁复图案的黑色丝绸长袍,在宽大罩帽下,她的神情有些木然。

    “伽罗斯,放手吧,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

    “可是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男人依然没有放弃,“等吉赛尔回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没用的。”

    “伊西,眼睛对于一个通灵师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眼睛就是视野!”他有些着急起来,“难道非得用眼睛与圣女交换才行?”

    “注意你的措辞,伽罗斯!我等从未有资格与无上的圣女提及交换二字,卑微的我们所有的一切又怎能够与圣女相提并论,只是我们需要她的庇护,必要地奉上一些贡品乞求她的注视罢了。”

    “若想得到最珍贵的指引,必先献上最珍贵的祭品,有价值的东西都来之不易,这相当公平。”

    “见鬼!去她的公平!没有了眼睛,你的预知之力将会一天比一天更加衰弱!”

    “我相信圣女会看到我的诚意,她会给我启迪,告诉我唤醒烈焰战神玛尔斯的方法。”

    “伊西,算我求你……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主人了么?”

    伊西斯突然呆愣住片刻,过了一会儿才默默念道,“放手吧!”

    伽罗斯不得不松开了手,任那只光洁无瑕的玉臂从他掌中滑走,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赤脚走进六芒星法阵中,眼睛湿润了。

    伊西斯奥利薇娅直直站立在六芒星中央,轻轻摘下右手食指的黑色宝石戒指放在六芒星正三角形的顶点处,其余的两个角上已提前摆好了属于另外两位长老:伽罗斯与已故去的卡迪萨拉的法戒,因为第三顺位长老的缺失,曾经作为领主的吉赛尔便一直是最佳人选,只是还未通过考察期,法戒还是存放在伊西斯那里。

    将戒指放好后,伊西斯直立起身体,身上的黑色丝绸长袍缓缓滑落下来,光洁****的女性躯体随之显露无遗。

    伊西斯拥有一头淡金色近乎银白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波浪长发与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她时刻恪守作为通灵师自然朴素的习性,从不在身体与头发上装饰华贵珠宝,一头长发总是简单的披散下来,并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中,然而凡是见过她风姿的人总会对她念念不忘,在血族世界他们称她作‘银发圣女’。

    觐见末世圣女必须不着寸缕,净若处子,这是规矩。

    伽罗斯的目光就在她身后紧紧地追随着她,他并未回避,而是无比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场仪式。

    她的曲线如此优美动人,虽然皮肤同样都很苍白,但却与伽罗斯原本小麦色皮肤中透出的苍白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如凝脂般的白皙无瑕,完美的身体从脊背向上一直到耳际织锦似的纹满了错综复杂的符号与图纹,每一个阿刹迈族人都会有类似的纹身,每一种不同的纹样代表一种古老的力量,也象征着他们的身份与权势。

    她****着身体从地上捧起一个长方形镶着金边的古旧红漆木盒,从里边取出一串黑色珍珠项链,项链的最末端是一块硕大的雕刻有眼睛图章的黑宝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串项链的名字叫做“幽灵之眼”,是阿刹迈血族世世代代的守护圣物。

    她慢慢跪坐下来,纤细的身体挺得很直,掌心相对,拇指相抵,将“幽灵之眼”放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徐徐闭上了眼睛。

    舒缓呼吸,进入虚无状态,虔诚地祈求觐见唯一能够给自己指引的人。

    无上的末世圣女啊!您的子民需要您的庇佑!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

    贴着皮肤表面的珍珠在渐渐发烫,末端的黑色眼睛放射出奇异的白光。

    “刺客,你为何事寻我?”

    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伊西斯忽然听到一个悠远的女声,她赶忙单膝跪地,无比恭谨地低下了头,她并不打算去寻找末世圣女的所在,那是非常失礼且毫无意义的事,因为她非常明白圣女没有实体,她无所不在。

    “刺客,你很懂规矩。”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哦,原来是力量强大的通灵师啊,怪不得如此。”

    “打扰圣女清修,实在罪该万死。”

    “那么,告诉我,你来此所为何事?”

    “请教圣女史前烈焰战神玛尔斯是否已归于虚空?”

    “玛尔斯?似乎在很久之前,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可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家伙,对于这种人,我可不喜欢让他那么早就来打扰我。”

    圣女的话让伊西斯的心中升起了希望的火焰,太好了!她几乎克制不住兴奋想要跳起来,这意味着战神并未归于虚空,而只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沉睡了三千年。

    “刺客,听到这个消息你很高兴?”

    她的情绪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未世圣女那里。

    “是的,圣女。”伊西斯将右臂放在左侧肩膀,下颚贴紧小臂,一字一顿地说道:“请求圣女指引能够唤醒烈焰战神的方法。” 


51.第51章 :烈焰战神

    “这可不是你该知道的,刺客。”

    “存活在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的规则,不能越矩,只有这样,世界才能保持平衡,若是有谁想要打破这个平衡,我都会让它消失,你明白我的话么?”

    “是的,圣女,您是如此无所不知,所以一定知道我来这里实属万难之举,阿刹迈的族人正在生与死的边渊哭泣,他们横尸荒野,灵魂永世无法得到安宁,我们需要烈焰战神的力量来重振种族。”

    “哦?”那个女声停顿了一下,“究竟是为了种族还是为了所罗门?”

    伊西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非常清楚地明白,末世圣女口中所指的那个所罗门不会是别人,就是她无比崇敬的主人——一千一百年前亲自将她转化的血族之父,吸血鬼世界的皇族所罗门家族中的圣战亲王,亚历山大萨伏拉诺阿所罗门。

    “那是一致的,”伊西斯轻声答道,“为了我的种族,也是为了我的主人。”

    “好吧,随你怎么说,作为力量强大的通灵师,你应该清楚我的规矩,作为交换,我必须看到你的诚意。”

    “是的,圣女,如果不冒犯您的话,请您接受我的眼睛。”

    “嗯?”那个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通灵师的眼睛?这倒是不错的东西。”

    “刺客,抬起你的头!”

    伊西斯深吸了一口气,遵从她的指示,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视野开阔了,四周仍旧是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很痛苦。”末世圣女的声音很轻很柔软,“我能够感受得到你的负累。”

    “是的,圣女,请求您,为了拯救种族的启示,我愿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哦,我可怜的孩子,但你应该清楚,作为对阿刹迈的惩罚,你们理应如此。”

    “可是圣战之后三千年了,够了,真的足够了……”

    “你说够了?”圣女突然轻笑起来,“亚历山大所罗门没有告诉过你吗?阿刹迈血族,作为冥神奥西里斯的仆人,就像天空中不可同时出现太阳与月亮,冥神与太阳神终将有一个陨落,对于你们来说,艰辛之路是命中注定的。”

    “圣女,您说的宿命我不明白,可是抛开我们的信仰,我想您比谁都清楚,剥夺阿刹迈血脉融合之力,将我们流放蛮夷,不得回归丰饶的凯麦特与神圣的帝王谷,这些都不是出自盲目君主的旨意,表面上看,圣战是由烈焰战神与蔷薇公主引起,实质上却是梵卓教庭用以削弱皇族力量的险恶阴谋,战神与公主是牺牲品,阿刹迈更是牺牲品。”

    “也许你说的对,我的孩子,可是说实话,我并不关心这些,谁对谁错,谁死谁生,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世界的守护者,不是法官,管理惩罚,那是所罗门一家子的事,我只要知道现在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就可以了。”

    “您的意思是,就算是阿刹迈种族灭亡,也没有关系么?”

    “在整个世界的平衡面前,阿刹迈实在是一颗沙砾。”

    在那一瞬间,伊西斯感到天旋地转,她想要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喉咙眼里硬挤出几个字,“我真得很抱歉,自以为是地来打扰您……”

    “我的孩子,看来你完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给你你想要的,同时,收走你的祭品,你来这里只是向我询问唤醒玛尔斯的方法,那么如你所愿,我告诉你,但是一件事你必须知道,改变历史的轨迹需要付出代价,是生存或是灭亡,是救赎或是新的毁灭,这都是你的选择,结果要自己承担。”

    圣女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伊西斯感到一阵剧痛席卷了全身,她本能地蜷缩起来,用双臂抱紧了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了。

    伽罗斯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身体虚弱,一头栽倒下来的伊西斯,为她披上长袍,她浑身剧烈着抽搐着,面如土色。

    “上帝啊,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样?”他轻抚着她的脸,却发现从她紧闭着的眼中,轻轻滑出两行晶莹的眼泪。

    主人,我未能见您最后一面……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 


52.第52章 :青莲区

    6月21日。

    一星期后,青莲区。

    虽然澄海是花江、灵江、石门江三江汇聚之地,然而真正的三江汇聚之处却不在澄海市区而是在青莲区,三江汇聚于此形成一个天然淡水湖名叫菡萏湖,因为湖水为淡青色,清澈见底,而且终年不冻,又名青莲湖,每年6月到8月,湖面上满满的都是白色的莲花,远处一看仿佛是置身于白色的花海,青水白莲,堪称天下奇美。青莲区一年四季虽也是雨水居多,但是并不像澄海市区气候湿冷,而是温和宜人,非常适应莲花生长。

    关于青莲区有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相传青莲原为兰心仙子座下的一株碧色莲花,修行千年得以灵根,日复一日陪伴仙子修行,一日青莲向兰心仙子祈求,希望能获得人身,与一凡间男子共渡余生,仙子说肉体凡胎,不过几十载,怎比得你千年灵体,永驻青春?青莲道,我愿与一心人相伴十载,也不愿于此孤苦千年。仙子说世间男子皆薄情,此去可无悔?青莲道,若是有悔,甘愿生生世世化作莲花,永坠凡间。后来,青莲得以人形,化为世上最美的女子,与一男子一见倾心,结百世之好,相约此生相守不弃,男子名唤梨白,眉清目秀,却胆小怯懦,好逸恶劳,两人相扶相守,日子清贫却美满,青莲恭谨贤淑、勤俭持家,不久美名便尽人皆知,然而日子一长,梨白恶习难改,渐渐沉迷于赌博,青莲每每相劝都毫无效果,梨白照旧夜夜流连赌坊,不久便败光了家中所积,当地豪绅垂涎青莲美色,放出话来誓要纳青莲为妾,梨白十分害怕,夫妻二人便商议找一处僻静之处隐居起来,谁知一日梨白去县里买米,竟被豪绅认了出来,豪绅提出若将青莲予之便保梨白荣华富贵,梨白思虑万千,终将青莲所在告之豪绅,并予青莲一纸休书,青莲痛不欲生,提出一个条件,若保梨白性命无虞则甘心情愿委身于此,豪绅大喜过望,欣然允之。谁知良辰吉日,欢庆锣鼓响彻天际之时,青莲却纵身跳入了湖水之中,梨白闻此消息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并在湖边搭了一间竹屋,日日在湖中栽种莲花,直到身躯与莲花融为一体,从那以后,湖中便开满了白色的莲花。

    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只是个传说,然而即使如此,大家感慨唏嘘于青莲与梨白两人的凄美爱情,田甜最爱听这些,听完以后更是感慨不已,“唉,林检察官你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青莲还会这么选择吗?真是……为了梨白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这个问题大概一千个人会有一千个答案,林曼卿微微沉默,她忽地想起那****与楚江威在酒吧里讨论为了等待心爱男子而落发为尼的女子的事,值得或是不值得,是世间最难以抉择的问题,有的人认为毫无意义,而有的人选择一意孤行。

    “这还用问?”没等林曼卿开口,柯小峰便扯着嗓子道,“以我对林检察官死心眼程度的了解,她肯定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你说的是什么话!”田甜道,“什么叫死心眼?什么叫一条道走到黑?林检察官那是执着。”

    “我说的是实话啊!”柯小峰接着道,“按我妈的话说就是认死理。”

    “嗯,我也这么觉得……”王中民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这个……

    林曼卿微窘,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王警司与柯小峰说的是事实,执着与执拗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而她总是站在这微妙的分水岭。

    “算啦,”为了缓和略微尴尬的气氛,田甜伸个懒腰往椅背上一靠,“反正这天底下爱情就没有圆满的!所以谈感情伤身……”

    “哎,王警司,”柯小峰问道,“我听说青莲区有个青莲湖,那地方可是美不胜收啊!”

    “我可告诉你们啊!”王中民面色一沉,左打方向盘,“等到了青莲区,都给我老实点,青莲湖可不要去。”

    “为什么啊?人家都说,青莲仙境,人间奇景,青莲湖可是整个青莲区风景最美最神秘的地方,不去那儿一趟岂不就白来了?”

    “我说别去就别去,”王中民叼着烟卷道,“前段时间跟青莲区警署的老吴喝酒,他跟我讲,最近有人大晚上的时候在青莲湖边见到黑色的鬼影。”

    “鬼影?”田甜叫道。

    “对,听青莲区的老人们说这鬼影以前就有人看到过,而且还有人在青莲湖边失踪过。”

    “是不是不慎落水身亡?”林曼卿问道。

    “不知道,所以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别乱跑瞎惹祸。”

    “没事儿!”田甜一拍大腿道,“叫大队长带我们去不就得了?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啥好怕的!”

    “大队长就在前面车上,你敢跟他说吗?” 


53.第53章 :青莲迷案

    “到啦!别睡啦!”田甜抄起手中的雨伞朝着睡的正香的柯小峰猛地来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跟在林曼卿、王中民后边下了车。

    楚江威从澄35011的黑色奥迪上下来,高大的身影走在最前面。

    “这青莲区的雨下的可真大啊!比澄海市里可大多了!哎呀,青莲区警署的人都干嘛去了,怎么都没有来个人来迎接我们一下,不懂事的小子们。”王中民一边撑伞一边抱怨。

    “请问,你们是高检署行动处的领导吧?你们好,你们好,我是青莲区警署的刑警王凯,你们叫我小王就行,真对不住,今天这雨下地太大,我们来晚了。”王中民的话音刚落,就见几个身着警察制服的年轻小伙向着他们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一脸笑容地冲着他们说道。

    “真是,年轻人要懂规矩啊!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怎么行?”王中民不满地回应。

    “是是是……”王凯立马快步上前,替王中民撑起了雨伞,“我来打,我来打……”

    在王凯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旁边的石柱上用隶书体写着几个大字:青莲区第一中学。

    青莲区第一中学是青莲区最好的寄宿式中学,整个校区占地约一百多亩,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在校师生大约2500人,师资力量较为雄厚,校长朱兴国更是在教育界享有盛名。

    由于青莲区的气候,青莲区一中校区绿化很好,干净整洁,一行人在几位刑警的引导下穿过教学区来到了一间锈迹斑斑的仓库内。

    “小路,还蹲着干啥,领导来了。”王凯警官冲着一个正在仔细低头研究死者尸体的男人说道,显然这个人太过于专注了,如此大的动静都未分散他的注意力。

    “哦,”那名同样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名叫路子通的刑警今年二十七岁,中等个头,皮肤黝黑,相貌俊朗,一双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位是高检署特别案件行动处楚江威大队长。”王凯十分恭敬地向他介绍。

    “楚大队长好。”他向楚江威标标准准敬了个礼。

    “这位是王中民警官和林曼卿检察官。”王凯一一介绍其他人,“这是田检察官和柯助理。”

    “小路,你先给领导们简单介绍一下案情。”

    “这就是死者,名叫朱少麒,18岁,是青莲区一中高中部高二年级的学生。”

    “18岁?就比我小4岁啊。”柯小峰说道。

    “是啊,都是毛还都没有长全的小屁孩儿呢!”田甜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取笑他,实际上她也不过只是年长1岁而已。

    “那没办法,大学的课程神马的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是不愿意学,要不分分钟都是拿奖学金的节奏。”

    “切!”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唇枪舌战,便看到王中民在嘴边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俩人恍然想起了王中民曾交待给他们的行动处生存守则:楚大队长说话的时候,不要说话,楚大队长不说话的时候,更加不要说话。

    于是两个人对视一眼,趋楚江威还未骂‘你们拿这里当菜市场?’云云,立马闭了嘴。

    “这个仓库已经废弃很久了,一直都是锁着的,只放了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案发当时,有学生路过看到仓库的门开着,有些奇怪,推门看到朱少麒倒在这里,就报了案,经过初步判断他是中毒而死。”路子通说道。

    “废弃很久?这就是你们的判断吗?”楚江威剑眉一挑,伸手摸了一把旁边桌面,“上锁了多年的仓库竟然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这……”被楚江威的冷沉语调一点,路子通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您说的对,”他敬服地点点头,“是我的观察不够仔细,忽视了这一点,现场还有一些剧烈挣扎的痕迹,是死者自己留下的,并且只有死者朱少麒一人的脚印,并无第二个人。”

    “死者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简单检查过死者尸体,楚江威沉声问道。

    “啊,这个啊,这孩子是……”站在一旁的王凯正准备说话,便被路子通打断了,“朱少麒是青莲区一中校长朱兴国的独子,根据前期的调查来看,朱少麒是学校里有名的‘小霸王’,手下有不少的‘小弟’,平时在学校里经常拉帮结伙欺凌同学,打架斗殴,所以跟他结怨的人应该不少。”

    “小孩子只是有些顽皮罢了,有时候有点小磨擦也是难免的,呵呵。”

    “应该不是只有摩擦那么简单,五天前一个同班同学被他打断了一条胳膊。”

    “田甜你跟着王凯将尸体送到法医部进行尸检,从现在开始封锁现场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楚江威下命令道。

    “外边下雨,注意一定不要让尸体淋水,注意清查死者身上的物品。”林曼卿补充了一句。

    楚江威点点头,转头看向林曼卿,“采证那边交给你,有了结果尽快通知我,还有你们。”他的目光扫向柯小峰与路子通,“你们配合林检察官,不要让我从你们的走访记录中看到‘大概’、‘可能’、‘也许’这些字眼。”

    “是!”

    众人齐声答道。

    语毕,楚江威接过路子通的报告,准备签名,微微伸一下手,林曼卿便把笔递了过去。

    “喂,王警司……”田甜小声道,“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就是大队长和林检察官啊!”

    “这个嘛……”王中民在旁边摸了摸圆圆的肚子,“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 


54.第54章 :寻死的少女

    林曼卿和王中民来到了高中部教学楼,因为朱少麒所在的高二(三)班在四楼,便找了一间教室作为临时办公场所,依次向朱少麒的同班同学和老师询问情况,忙忙碌碌大半天,结果却不乐观,关于朱少麒的情况大家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敷衍了事。

    “这儿事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少麒的死我们都挺遗憾的,额,他平时都挺照顾我们的,”

    “唉,看来这些孩子们是受到压力了啊!”王中民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资料簿扔在桌子上。

    林曼卿也轻轻放下手中的笔,不一会儿便听到外边传来叫喊声。

    “王警司,你先问着,我出去看看。”

    她快步走出教室,发现声音来自二楼。

    “下来啊!小玉!快点下来!”

    “小玉,下来啊,那里太危险了,你快点下来!”

    一个染着金发,将校服改得乱七八糟的女孩正站在教室走廊外沿约二十多平方米的天台上,天台的最外沿挂着“教学楼”三个钢筋大字。

    女孩的脸上写满惊恐,一边看着身后,脚步一边不停地向外移动。

    教室门前和走廊里已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

    一看到检察官过来,几个女孩急忙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林曼卿,这个女孩是朱少麒的前任女友徐嘉玉,因为朱少麒的死学校有传言说是徐嘉玉不满他抛弃自己的行为,因爱生恨,对他下了杀手。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少麒死了,现在居然还有人怀疑我!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要下去陪他!让我下去陪他!”

    她扯着嗓子喊着,双腿剧烈地颤抖,脚不自觉地向外移,脸上写满了偏执与决绝。

    林曼卿沉思着,王中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看着歇斯底里的徐嘉玉长叹一口气:“唉,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王中民说着就准备翻墙过去,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拉住了。

    “我去。”

    王中民听到林曼卿淡淡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这很危险!”

    没理会王中民的反对,林曼卿已经把风衣脱了下来,“她对朱少麒有怨恨,所以男人上去容易造成她心里上的压迫和排斥,我去更容易接近她。”

    她把风衣递到王中民手上,“您帮我拿一下,在这里等等,我去试试看。”

    “喂,林检察官,林检察官,你别冲动,你先等一等——”

    没等王中民说完,她已经跃过了围墙,站在天台内沿上,初步估算,她与站在天台外沿的徐嘉玉相距大约十米。

    林曼卿的突然出现似乎有些惊到了情绪激动的女孩,她伸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她。

    “你……你是什么人,滚开!给我滚!否则……否则……我……我就跳下去!”

    她的谩骂在耳边狂轰滥炸,林曼卿不动声色,脚下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这林检察官疯了!这太危险了!王中民想着,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林曼卿分析的很对,相比于自己,她确实更容易接近徐嘉玉,徐嘉玉对她的防备与戒心也会小很多,但是,与机会相并存的,危险呢?她有没有考虑过她这样一个人上去有多危险?想来想去,就是不能坐视不理。

    他想翻过围墙去帮林曼卿,可谁知一条腿刚跨上去,女孩儿就机敏尖叫起来:“你——!后边的那个!你——你们要干什么?再过来我就跳下去!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滚!给我滚!”话音一落就又往后移了一大步,现在她的后脚跟距离天台外沿已不到一寸的距离了。

    林曼卿回过头,向王中民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然后点点头,又转过身来,往前挪了一步。

    现在她距离她不足七米。

    王中民不得不退回原地,急地跺脚,赶忙拨通了楚江威的电话。

    “江威啊!高中部教学楼二楼,徐嘉玉要跳楼,林检察官一个人上去了!”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嘟嘟的忙音。

    “你也走!”女孩大吼道,那吼声中已有哭腔。

    “徐嘉玉,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吗?”林曼卿声音异常沉稳冷静,说话的时候脚下仍一刻不停地向前挪动,因为性格安静沉稳,林曼卿总是能在危急的关头保持镇定。

    六米……

    五米五……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到现在发生这么多事,太累了,我受不了了!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她又扯着嗓门大叫起来。

    徐嘉玉的金发在风中乱舞,发丝遮住了脸,看不到表情。

    “从这里跳下去,不过两个结果,一是死,二是死不了,那就得残废在轮椅上呆一辈子。”

    五米……

    “或者在床上躺一辈子,到时候想死都死不了。”

    四米五……

    “我……”徐嘉玉似乎有些害怕了,声音变得很少,腿也剧烈的抖起来。

    “你最好先往回走一点,想想清楚,再站过去也不迟,我不会拦你。”林曼卿说道。

    三米……

    顺利……一切还算顺利……林曼卿的神经达到了高度紧绷的状态,眼看着一切都朝着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时,从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出几声议论。

    “那不是徐嘉玉么?”

    “徐嘉玉是什么货色……”

    “她管会装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们走开,你也给我滚开!”女孩刚平复了一点的情绪立刻又激动起来。

    王中民的手紧紧攥着林曼卿的风衣,手心出了汗,该死的!楚江威怎么还不来,他摆好架势,准备趋徐嘉玉不备随时翻身上去。

    徐嘉玉的腿哆嗦着,后脚跟碰到了天台的后沿。

    “小玉!你后面危险!”

    人群中大叫。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尖叫惊到了她,女孩突然双腿一软,失去了重心,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啊——!”

    围观的人都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就在这发生的刹那,一个人影猛地向前扑去一把拉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孩,胳膊一拽,身体用力向后一倒,两个人都摔在了天台上,滚了几圈之后停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王中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曼卿就这么不顾死活地扑上去把徐嘉玉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当林曼卿拉住徐嘉玉的胳膊时,两个人的身体都处于腾空的状态,若不是林曼卿奋力向后一倒,后果……

    真正的生死一线,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就在人们惊讶的空档,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王中民旁边一闪而过,轻盈地翻过围墙,落在天台上,蹲下把倒在天台上的人扶起来。

    两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徐嘉玉被林曼卿紧紧护在怀中,林曼卿的胳膊将她的头牢牢护在胸前,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林曼卿系着的头发已经散开了,像黑色的瀑布一般散落在身上,因为天台上放着一些废旧的建材,林曼卿身上的薄衬衫被擦破了几处,头发上、脸上、身上都是灰,她微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王中民缓过劲儿来,立刻跑了过来,“太悬了,太悬了,这林检察官真是……唉……太悬了!”

    楚江威的手指轻轻擦去林曼卿脸上的污渍,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她。 


55.第55章 :梦魇

    “林曼卿你是贼!你们全家都是贼!”

    “是你偷的!就是你!”

    ……

    “为什么在填写档案的时候回避家属有过犯罪史的事?”

    “按照制度规定,你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检察官!”

    “对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有参与过销赃么?”

    ……

    “卿儿……阿姨对不起你……”

    “卿儿……”

    ……

    记忆的漩涡似乎从来未曾停下,怀疑、猜忌、异样的目光,阿姨枯槁的面容、形同枯枝的双手,失去阿姨的自责与痛苦,潮水般袭来,漫漫地没过她的双脚、双腿、胸部,慢慢涌向她的脖子,淹没过她的脸颊。

    冰冷的海水,窒息的痛苦……

    整个人在碧蓝色的水中飘浮、游荡、挣扎,白色的衣裙翻飞,长发漫舞。

    突然有一双苍白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不——

    不!我不要!

    救救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淹没了自己的碧蓝色海水突然消失了,眼前是一盏昏黄的灯。

    “林检察官,林检察官,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又脆又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队长!大队长!你快来,林检察官醒了!”那个声音兴奋地叫道。

    楚江威推门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林曼卿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细细长长的灰色眸子,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所有的情绪在睁眼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再没有挣扎,那眸子里只剩下了安静的孤独与哀伤。

    “林检察官,你感觉怎么样?”田甜抓起她白皙的手,轻轻地在手中搓起来,“怎么这么冰啊……”

    “大队长,”田甜回过头,看了一眼默然静立的楚江威,“刚才林检察官一直在念‘不要’、‘不要’,好痛苦的样子,我好担心啊!她不会有什么事吧?比如撞到了头脑子不清楚了……”

    “乌鸦嘴!”王中民敲了敲她的脑袋。

    林曼卿微微侧了侧头,目光正对上楚江威漆黑的眼睛,他没说话,目光仍旧那么冷静深邃,毫无情绪,她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一点,缓缓低头,看着趴在自己床前,正不断搓着她的手的田甜,她一张小嘴撅着,眉头也拧成了个小疙瘩。

    林曼卿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挣扎着坐了起来。

    “林检察官,你还不能……”

    “没事儿。”

    “徐嘉玉没有事吧?”林曼卿询问。

    “没事,没事,”王中民答道,“早就醒了,你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她一点事儿没有,现在活蹦乱跳的,刚被她爹妈接回家去了。”

    林曼卿放心的点了点头。

    “我说林检察官,你可吓死我了,我这心脏也不太好……你怎么突然就自己冲过去了,也不等楚大队长过来,不过也是,”王中民看了旁边的楚江威一眼,“等他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国家大事。”

    “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林曼卿说的是实话,这次算是她幸运,除了身上擦伤确实没什么事,会昏迷也是因为暂时的冲撞所致。

    “你自己感觉怎样?”楚江威开口问道。

    听到他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林曼卿心头一暖,微微抬头,又微微点头,“我没事,谢谢大队长。”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窒息的梦魇没有一刻离开过她,这么多年来,她发现麻痹记忆的最好方法便是不停地忙碌。

    “经过了解,这个朱少麒真是劣迹斑斑,典型的纨绔子弟,小霸王,这也难怪,学校是他老爸的天下嘛,他当然为所欲为,”王中民说道,“上个学期把一个老师逼得辞了职,诺,这星期又把一个同学的胳膊打断了,真是恶劣。不过这臭小子倒挺受女学生的欢迎,一个个都争着跟他好,人气很旺啊,哦,这学期刚开学这小子甩了原来的女友,就是徐嘉玉,勾搭上了刚从澄海市高中转学过来的一个女学生,据说这个女学生的爸爸是当地有名的教育家,她是班里的三好学生,成绩属一属二,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这件事是当时学校里轰动的事件,哎呀,毁了,怎么和这混小子搞到一起了呢!”

    “区一中下午3点上课,中午1点半左右朱少麒在仓库被人发现死亡。区一中是寄宿制,12点半到2点半是午休时间,王警司说的那个成绩突出的女学生,朱少麒的现任女友,叫黄珊珊。” 


56.第56章 :各怀鬼胎

    “名字。”

    “黄姗姗,检察官您好。”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微微低了低头,白皙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

    “朱少麒被谋杀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是,我知道。”她点点头。

    “他死亡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上午我们在一起上课,中午的时候我因为有点事就请假回家了,没有想到一个中午的时间,少麒……他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朱少麒和徐嘉玉分手之后,她有没有找过你和朱少麒的麻烦?”

    “没有”她顿了顿,“我没有印象了。”

    “那么,你和徐嘉玉的关系如何?”

    “我们是同班同学,不过关系并不算太熟。”

    “这是你的公车卡?”楚江威指了指她挂在钥匙串上的磁卡包。

    “啊,是,我回家都是坐公车的,很近也很方便。”

    “你坐的是哪一路?”

    “208路,去东林街桃园小区,检察官,请你们务必要抓到凶手,少麒他……他很可怜。”黄姗姗清澈的大眼睛中闪着泪光。

    “朱少麒的前任女朋友就是徐嘉玉。”

    “名字。”

    “你们不是知道么?”

    “名字。”楚江威又重复了一遍。

    “徐嘉玉。”

    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女生翘着二郎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倒是你们那个女检察官,要不是她跑过来逼我,我才不会掉下去。”

    “真是没良心!林检察官不顾生命危险救了她,她怎么能这么说话!”田甜听不下去在旁边愤愤地道。

    “她说得没错。”林曼卿回了一句。

    “什么?”

    “她并不是真的想跳楼,高二(三)班教室在四楼,她为何要舍近求远选在相对低矮的二楼?而且走廊的围墙不高,如果真想跳,翻过围墙直接跳下去就行了,何必站在天台上那么长时间招摇过市?所以,当时我想把她带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

    “你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没错。”

    “朱少麒死亡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她低头摆弄着手上花里呼哨的指甲。

    “6月21日,中午12点到下午2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心情不好,和朋友在操场散步了,后来,我们就回宿舍了。”

    “什么时间?”

    “我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

    “我说过我不记得了!”

    “人证?”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人老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干嘛,你是跟那群人一样怀疑我喽?你凭什么怀疑我!”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人证!”楚江威微微蹙眉,只是眼睛一抬看向她,重复了一遍。

    “小月啊,我就是和小月散步了啊,你们可以去问她!”被楚江威的目光扫过,她浑身一抖,重新坐下来,暗暗瞪他一眼,颇是不服气地答道。

    “经过尸检,朱少麒确实是在中午1点半左右因中毒死亡的,身体表面无任何伤痕,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农药DNP。”田甜把自己在法医那里记录下来的东西认认真真给林曼卿讲了一遍。

    “DNP啊,像这种常见的农药,可不好查了,这里家家户户都可能有这个玩意儿。”王中民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

    “朱少麒死前同一个叫张亮的学生在一起。”

    “检察官好,警官好,我……我叫张亮,朱少麒死之前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今天中午黄珊珊说临时有事,所以只有我和麒哥一起,我们在食堂吃完饭,然后麒哥说要走走道消消食儿,我们就在学校里溜达,准备一会儿回宿舍打游戏。”

    “你们在食堂吃的饭?”

    “对啊!”

    “食堂内所有的锅碗筷都已经清洗消毒,没办法追查当时的饭菜中是否被下了农药。”

    “校园餐厅的工作人员调查过没有?”楚江威问道。

    “我调查过了,这是职工名单。”王中民把名单递给了楚江威,“不过他们中以外来打工的农民工居多,都没有作案的动机。”

    “李斌……王玉红……罗方伟……吴宇……”楚江威放下名单,抬头看向张亮。

    “你们吃饭的时候,是否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

    “你们吃完饭是几点?”

    “我们一般去的晚,吃完大概都快1点了。”

    “吃完饭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啊!真的没有,”那男孩想了想,“哦,对了,我们溜达了大半圈,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麒哥接了一个电话,具体说什么我没听见,只是接完电话后他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他当时还骂了一句‘******,贱人’,然后……他就说有事让我先回去,自己跑了。”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也不敢问,我记得那个时候是1点20分。”

    “你记得清楚?”

    “清楚,清楚,”男孩波浪鼓似的点着头,“朱少麒是我们大哥,有时候是同哥,有时候是其它大哥跟他在一起,不过最近我听说他和同哥两人好像闹的是水火不容了,黄珊珊又不在,我才跟在他身边的,像我们这种小喽啰跟在大哥的身边实在是心惊胆战,我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他,所以走一路看了一路的表,是1点20,不会错的。”

    “大哥大哥……”王中民踹他一脚,“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光学别人混!”

    “你说的同哥是谁?”

    “他叫刘永同,也是我们的大哥,麒哥和同哥因为徐嘉玉的事一直就不对付,他们这两人我们可都是不敢惹的。”

    “他们的事情全校都知道,同哥早就看上徐嘉玉了,徐嘉玉她老爹是大企业家,我们学校的主要赞助商,同哥他爹是青莲区警署署长,听说徐嘉玉她老爹的生意全靠刘署长罩着,所以他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是徐嘉玉心里却只有麒哥,同哥是个狠角色,他为了徐嘉玉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去年有一个外校的骚扰徐嘉玉,其实也就是在她教室宿舍门口堵过她几回,同哥带着人跟那人干了一架……听说得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关于黄姗姗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

    “黄姗姗啊,呵呵呵,”男孩换上了一副戏谑的表情,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说。”

    “她……我们都叫她小凤仙。”

    “小凤仙?”

    “因为,因为,反正就是……就是鸡嘛,反正她和别人的那些破事儿传来传去多了去了,别看她一副清纯的样子,其实骚着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反正我是听徐嘉玉是这么说过。”

    “名字。”

    “刘永同。”

    “关于朱少麒被谋杀。”楚江威放下手中的笔,“你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都不知道。”18岁的少年,冷冷地说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痞气与狠劲。

    “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是谁干的。”

    “你和朱少麒的矛盾由来已久了吧。”

    “我……”他嘴角抽动着,似是想要辩解,顿了顿也只崩出几个字,“那又怎么样?跟他有过节的人多了去了。”

    “反正不是我,我那天上午都不在,下午来了学校才知道他死了的,我人都不在学校怎么可能杀人!”

    “上课时间你为何不在学校?”

    “有什么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不想来就呆在家里了。”

    “我爸爸可以做证。”他急急补了一句,脸上扬起得意的神色。

    “我听说,”楚江威眼睛一斜,看向他,“朱少麒和徐嘉玉分手后,徐嘉玉还经常找朱少麒的麻烦,看来应该是对他颇有芥蒂吧。”

    “对……是有过这种事。”他明显顿了一下,“我以前说过她,她就是不听,她这个人太容易冲动,生气的时候做事情不管不顾的……”

    “不管不顾?意思就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好了,你不要再听了,今晚好好休息。”楚江威打断了有关案情的讨论沉声说道。 


57.第57章 :心弦

    楚江威发话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病房,所有人都走后,林曼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支支悠悠地打开了一条缝,在确认林曼卿已经睡熟之后,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楚江威缓步走到离床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

    真TMD,我为什么要来?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她是我的下属,确认她的伤情无碍是我的职责。

    晚上的时候不是已经确认过没有大碍了吗?

    当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好,我担心她晚上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会比较危险。

    叫田甜来看着不就行了吗?

    不放心,自己睡得打雷都听不见,不可托付她照顾别人。

    为什么等到她睡着之后才来?

    ……

    为什么不和王中民一起过来?

    ……

    为什么这么紧张她?

    为什么——

    TMD,哪那么多为什么!!!

    楚江威有些愤愤地把手插进黑色的长大衣的口袋,习惯性地伸向了里面的黑色铁盒,只是刚触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手收了回来,百无聊赖地围着床边走了两圈,便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根据张亮的说法,朱少麒接到一个短信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说了‘去你妈的,贱人’这句话,然后就匆忙离开了,按照时间点,他极有可能去了那个废弃的仓库,没有特殊的理由他是不会去那里的,除非是有人叫他过去,所以给朱少麒打电话的这个女人有很大嫌疑,但是目前,他们还没有掌握朱少麒的手机。

    这个女人可能是谁?徐嘉玉,还是黄姗姗,或者是别的他们并没有掌握的人……

    案发中午,黄姗姗乘公交回家,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在谈到朱少麒的死时,她的确非常悲伤。柯小峰从小月那里了解的情况,中午时候徐嘉玉确实是跟她在操场散步,不过,期间徐嘉玉离开过一会儿,时间大约是1点10到30之间,恰好与张亮所说时间吻合,那么徐嘉玉的嫌疑就很大了。

    楚江威沉思着,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小时,青莲区的雨下午的时候就停了,只是天气有些微冷,时不时还有入夜的凉风将木制窗框吹地哒哒响,月亮弯弯地挂在夜幕上,薄薄的银色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洒在林曼卿安详平静的脸上。

    今晚她似乎睡得还好……

    他心里默默念着,忍不住站进来,走进了些,安静地凝视着那张脸。

    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微微闭着,弯成了一个弯弯的形状。

    此刻她是否在做梦?她的梦境会是怎样?晚上,当她睁开眼睛无助地盯着天花板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

    楚江威,你有病吧,为何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知道?

    这个女人想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

    他想大吼一声,然而脑海中有关于她的画面却在一幅幅快进,突然间,他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在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一种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不知名的情愫正在慢慢滋长,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第一次看到她,她狼狈地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还是日日见她,她沉默寡言却冷然淡雅的模样?是第一次将她从杜勇刀下救下,自己因为血腥味差点失去控制?还是那一晚吻她柔软而甜蜜的唇瓣……

    他骇然发现比这种情愫更加可怕的是自己的内心,不可否认,他已然发现了这种危险的萌芽,潜意识里却并没有打算将它扼杀,他欣然地袖手旁观,欣然地掩耳盗铃,欣然地自欺欺人,甚至为它的日益茁壮而暗自窃喜,他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且深深地沉溺于这个过程,无法自拔。

    一面恐慌、一面沉溺,一面强硬、一面妥协,一面清醒、一面迷离。

    无可否认这个女人第一次拨动了他的心弦。

    可是为何是在这个时候?

    软弱

    楚江威,经历了这么多,你的心志竟还是如此软弱吗?事已到如今,这颗已死的心竟还会被这种事动摇?

    可笑……

    楚江威从来不是一个犹豫拖沓的人,他不被感情的蜘蛛丝所牵绊,也未坠入沉深的情网,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所要面对的和未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他站起来,在四周转了两圈,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了些,又拉上了窗帘。

    正准备转身离开,林曼卿梦呓一般的呢喃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水……” 


58.第58章 :一杯热水

    闪电一般地瞬间移动到床头柜边,掂了掂暖水壶,居然没有水?

    楚江威剑眉挑起,突然很想骂人。

    林曼卿所在的卫生所规模不大,只是负责一些急诊病人和轻微病患的医治工作,如果是严重的病症则要去距离这里两公里以外的区人民医院,因为方便快捷,病患大都是先送到卫生所来,这是一座朴素三层小楼,每层楼大概有十个房间,其中一个是医师室,一个是护士值班室,手术室和门诊室都设在一楼,能做一些简单的手术和外伤处理,凌晨二点钟,到了这个点,护士们早就睡熟了,楚江威拎着水壶,一会儿工夫把卫生所摸了个遍,找到水房,打开热水管,没有水,又打开冷水管,居然也没有水。

    他更加想骂人了!

    楚江威把水壶放在一边,三下五除二便把水管拆了下来,这水管不知已经堵了多久了,也没有修理,里边积了厚厚一管道的水垢和污物,他无奈,突然对卫生所工作的人肃然起敬,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疏通水管倒是没有费多大气力,只是没有工具、管道又太细,清理污物倒让他颇费了一番工夫,折腾半天,十五分钟过去了,他匆匆忙忙把水管安了上去,只是一着急,忘记了用螺丝固定。

    连忙打开水管。

    冰冷的水柱像开了闸一样喷了出来。

    ……

    结结实实地被淋了个透。

    真TMD!

    他终于咒骂起来!

    忍不住一拳上去,刚刚安好的冷水管便从根部整个断裂了,咣当一声掉了下来,水柱更加肆无忌惮地喷射了出来。

    …………

    片刻之后,楚江威拧了拧还在滴水的长呢大衣,将耷在额际的几缕湿发拨到了脑后,墨黑的眸子碧光一闪,已经沉寂了很久的热水器瞬间亮起了红灯。

    大概十分钟后,滚烫的热水终于汩汩地从热水管中流了出来。

    拎着水壶瞬间移动到了病房门前,擦了一把还在滴水的脸,又把身上的水抖了抖,轻轻推门进去。

    还好……她还熟睡着……

    楚江威拎起水壶,把水倒在玻璃杯里,滚烫的开水冒着氤氲的热气,他把水壶放在床边,盖上壶盖。

    终于完事了,楚江威松了口气,手又忍不住伸向了口袋中的黑色铁盒,一摸才发现,连他的宝贝血龙都被水泡了!

    我!?%*%!

    赶忙从口袋里把铁盒掏出来,拿在手中抖了抖,想要把水沥干。

    刚一抖,手就僵住了。

    “好渴……”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林曼卿念叨一声,胳膊乱捅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扶着床边坐了起来,自从来了青莲区就没有喝过水,又发生了后来的事,林曼卿觉得自己的嗓子真的要冒烟了,虽然还是觉得身上酸痛,很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二点四十了,下了床准备找点水喝,只是脚刚刚伸进鞋子,便感到脚底湿乎乎的。

    “这鞋里……怎么湿了……”她自言自语着,目光扫了一眼床头柜,接着嘴巴就惊得合不上了。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中盛着满满一杯水,大概是怕水凉掉,又怕太烫,玻璃杯的盖子半盖着,一团团的热气正透过杯口的缝隙冒出来,很明显是刚刚烧开的热水。

    都已经这个点了,怎么会有人给我倒热水呢?

    林曼卿穿上鞋站起来,双手捧起了玻璃杯,好暖和!一阵暖流从手心流进她的身体。

    真的好温暖……

    她正纳闷,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放下杯子,俯下身捡起一个方方正正,通体漆黑,扁扁的,十分精制的小铁盒。

    打开之后,是一排码地很齐的雪茄,还只抽了一根,不过都被水泡过了。

    林曼卿取出一根来仔细端详,她从未见过这种雪茄,通体漆黑的烟身,连里边的烟草都是黑色,只在过滤嘴的位置留有一个十分精致的金色腾龙图案,轻轻闻一下,一阵薄荷般清甜的香味……

    这是什么…… 


59.第59章 :黄姗姗

    后半夜,林曼卿睡得很踏实。

    第上午,林曼卿睡得还是很踏实。

    一直到了6月23日下午五点,她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囫囵吞枣吃了些东西准备去洗漱室简单梳洗一下,走出病房,路过护士值班室的时候正巧听到几个护士聊天。

    “哎,你见到了那个大帅哥了么?”

    林曼卿心头一凛,双臂环在胸前不禁把大衣抱紧了些。

    “就是昨天下午送病人来的那个吧!我见到了,他还跟我讲话问我医生在哪里,声音好有磁性啊!”

    “听说他是个检察官呢!”

    “检察官?好酷!”

    “他来探望的那个病人,可是个大美人儿啊!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是检察官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那可不一定,你看他昨晚的神情,今天早晨又一大早就来了,肯定是很重要的人才会这样嘛!”

    重要的……人吗?

    “也不知道大帅哥有没有结婚啊?”

    “不可思议!简直是神奇了!”又有一个护士加入了她们的话题,“喂,你们知道吗?咱们的热水管被修好了!”

    “你蒙谁啊,那都堵了多长时间了,我昨天晚上去还堵着呢!”

    “真的啊,我今天早晨路过水房,发觉门口一地的水渍,进去一看,咱们热水管居然被修好了,哇噻,那热水哗哗的,我正激动呢,结果一看,你们猜我发现什么了,我们的凉水管彻底毁了!整个水管都被压扁了,堵在出水口了。”

    “被压扁了?开玩笑的吧?”

    “骗你们是小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底是谁干的,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林曼卿本来她想知道也许能从她们口中听到一些线索,不过却毫无所获,看来她们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来探望了她,因为记挂着案子的进展,林曼卿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到区一中去。

    从洗漱室走出来,刚走两步发现不远处闪过一个白色的人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曼卿快步跟过去,发现那个人影闪进了一间门牌号是309的病房,林曼卿的病房在205,正好隔了一个楼层,确定她走进去了之后,林曼卿深思片刻,决定敲门。

    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上身裹着米色外套,她长得十分清纯秀丽,骨瘦如柴的身形透着一种虚弱的病态美。

    没有错,林曼卿心中暗暗确定了。

    “您是?”女孩看了林曼卿半天,一脸疑惑。

    “黄姗姗吧,我姓林,是负责朱少麒案件的检察官。”

    “您好,我想我知道的已经都和你们说过了,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林曼卿没有回答她,她的视线绕过女孩纤瘦的身体向里看,一个身穿病号服,一只手打了石膏的瘦弱男孩正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

    “我们出去说吧!”她提议道。

    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黄珊珊站定,轻声问道。

    “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么?”

    “我能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吗?”林曼卿理了理思路,决定率先抛出这个问题。

    “这与少麒的事没有关系吧!”

    “恐怕只有你说出来,我才能判断有没有关系。”

    “就是一个亲戚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是么?”

    在病床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从书包下压着的衣物中露出半截区一中的校服袖子,在视线刚刚扫过时,林曼卿就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检察官,您不应该窥探别人的隐私,与少麒的案子无关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那好,我问你一个与案子有关的吧,”林曼卿开口,“朱少麒案发的中午,你在哪里?”

    “我回家了,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

    “你在撒谎。”林曼卿说道,淡然的语气却是不怒自威。

    “不巧的是案发的当天,因为道路检修,公车路线调整,6月21日,208路根本就不会到东林街桃园小区。”林曼卿从怀中摸出一张剪报,在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她顺手翻了前几天的报纸,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这条重要的线索,便把这条消息所在的一栏剪了下来,收在身上,“这条消息你需要确认一下吗?”

    少女脸上表情僵住了。

    “为什么撒谎?”

    “……”

    “告诉我你撒谎的原因。”

    “没有原因,不为什么。”在那张清纯的脸上突然换上了冷冷的表情,分外刺眼,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林曼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并不是不想讲原因,而是根本不屑于讲。

    “黄姗姗,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你应该知道我问你的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里边躺着的是谁,我只需要走不到五十米去医务室表明身份就可以知道答案,还有6月21日中午你的行踪,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也迟早会查清的,所以对我隐瞒事实毫无意义,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林曼卿的话音一落,女孩儿身体微颤,咬紧了嘴唇,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道。

    “那天中午,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这里,并且……是他电话叫我过来的。”

    “他?”林曼卿知道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病房里躺着的那个男孩。

    “他叫李家明,也不是我的亲戚,而是……我的同班同学。”

    “李家明?是被朱少麒打断了一条手臂的那个?”林曼卿有些惊讶,她只想到这人应该是黄姗姗的同学,却没有想到竟会是李家明。

    “是,”黄姗姗点点头,“至于我为什么没说实话的原因,哼,想必我的情况你们早就摸的很清了,小凤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别人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闲话再牵扯到他罢了。”

    “你很维护李家明,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是好朋友?”

    “不!”她断然拒绝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林曼卿感觉到一条全新的始料未及的线索逐渐铺开了。 


60.第60章 :我们都是坏孩子

    “何子斌,优秀,不错。”方老师站在讲台上一个个翻看着测试作业,而我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静静地等待着她对我的宣判。

    爸爸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上次回来还是因为我月考失利,他匆忙赶回来见面便是一顿毒打,还有重重的摔门而去的声音!果然我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他,真是讽刺!我的胸口突然痛起来,我很清楚,那是恨的感觉!

    我决定交一份空白的测试作业,我记得当我把那份空白的测试交上去的时候我的手还在颤抖,但是明明的,我的心却在狂喜,突然发觉我很享受那种快感。

    “呵呵……”不自觉的我竟诡异地笑出了声音。

    “黄珊珊,你走什么神呢!”方老师瞪了我一眼,“你最近都在想什么!测试也只得了中,你怎么回事,下次注意!”

    顿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我分明交了空白的作业!

    “李家明!居然是空白作业,你胆子真可以啊!给我滚出去,扛着凳子跑十圈!”方老师把那本作业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看着他抱着凳子走了出去,方老师暗啐一口,“什么东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这个人,学习一般,没什么特长,就是一无所长,是所有的人干所有的事都不会想起的一个人。”

    “李家明!”下课后,我冲了出去,叫住了他。

    他满身大汗地停了下来,把扛在肩头的凳子放在地上,擦一把脸上的汗竟是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把手中的书还有那本被调换过名字的作业朝他身上狠狠一摔。

    “你干什么啊!”不知道怎么了,我扯着嗓子不争气的眼泪竟然簇簇地掉了下来。

    “喂,李家明,这道题应该这样做才对!”说也奇怪,自从那件事之后,方老师居然让我帮他补习功课。

    他伏在那里认真的写着,似乎对我的大声嚷嚷从来都不在意。

    “你怎么这么笨啊!”和他在一起,我的声音总是很大,因为他从来不会发火,所以我根本不用伪装成三好学生的模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不过他的从不发火,除了这种时候。

    “姗姗!你还呆在那干嘛!”

    “马上就来,”我匆匆把书包往肩上一背,“少麒,你等我一下!”

    “可不可以不要去?”

    我回头惊讶地看着那个人,“你神经啊!轮到你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很讨厌他,我真的很讨厌他。

    我没有朋友,他才不算。

    我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后来,居然传出了我和他的闲话,我知道是谁传的,徐嘉玉……真是可笑!可是,我没想到少麒会真的找他的麻烦……”

    “这道题又错了!”

    方老师明明说他是烂泥,可为什么还是让我帮他补习,我看了看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有手背上包着的纱布。

    “我告诉你,你趁早跟方老师说,不要让我给你补习功课了,否则你再被打,我也管不了。”

    他看向我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一张嘴就露出被打掉了一半的门牙,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习惯,舔了舔那半颗门牙,不自然地抿嘴笑了。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音。

    “你这人还真是脑子有毛病。”

    “不论什么事,他都不在意,他脑子不太正常。”

    “后来朱少麒就变本加厉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膊?”

    “不是!”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个意外,检察官,请你相信我!少麒他本性并不坏,而且他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欺负同学了。”

    “姗姗,姗姗。”听着他在后面叫我,我只是头也不回地接着往前走。

    “姗姗!”他上来一把拉住我,“你别这样!我不就是……”

    “你不就是,你不就是把李家明打了么,他不就是掉了几颗牙么,朱少麒,你他妈是个混蛋!”

    “姗姗,你居然为了他……”他俊俏的脸上浮起难看的神色。

    “我不是为了他,他算什么!”我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朱少麒,我知道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做坏人也要有限度,我们不能烂到连坏人都不屑的地步,那个李家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做!”

    我的胳膊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已决定做的事,没有回头的路了,我知道我要做个坏孩子,可是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冲他发这么大的火呢?

    不知道是心里还残存着一点良知,还是始终无法做到对李家明咧着缺牙的嘴冲我笑的样子视而不见。

    哼,他果然就是个麻烦,大麻烦。

    “姗姗,你知道么,从来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样子,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俊俏的脸失去了神采,“在我家人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了,从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就这样了,在我的记忆里我妈从来没有骂过我,她只会哭,而我爸却只是叹气,我拼命地闯祸,想要惹他生气,有时候也只是想要让他们骂骂我而已,让他们不要放弃我而已,可是……”他的声音小了,却一字一句打在我的心上。

    “我不再那么做了……我以后……不再打人了……我保证……好不好……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看着他失落的神情,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痛的喘不过气来,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过都是被别人抛弃的人,不过都是可怜而无能为力的人。

    而且,我们也都是让人讨厌的坏孩子!

    “那天中午,李家明说他胳膊疼的厉害,爸妈回老家了,而且因为我爸爸在卫生所有些认识的朋友,让我送他去医院,可以住条件好一点的病房,我虽然有些犹豫,但并不想欠他人情,现在想如果那天我没去送他而是呆在少麒身边,他也许就不会出事……果然——李家明就是个多事佬!”黄姗姗讲着,暗啐一声,眼睛黯淡。

    林曼卿默默地注视着她,刚想开口,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61.第61章 :她是被谋杀的

    “林检察官!”

    原来是王中民和田甜来了。

    “怪不得房间里没人,你可以下床了?身体已经完全没事了吗?”

    “没事了。”林曼卿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田甜念了几声,圆圆的大眼睛中却藏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你们这么急匆匆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看到他们的表情,林曼卿预感到有事发生了。

    “是……出事了。”田甜温吞吞答道,“徐嘉玉死了。”

    什么!

    “她的伤本来就没什么事,今天一早就去上学了,没想到课间学校出集体操的时候却没了她的人影,操课结束才发现在教学楼前面躺着个人血肉模乎的,一看才知道是徐嘉玉。”

    “徐嘉玉是从高二(三)班教室的玻璃窗坠楼的,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自杀,但是楚大队长在教室的窗台上发现了杂乱的脚印,方向大概都是这样的。”王中民摆了一个指尖向后的手势。

    脚尖向后!

    自杀的人,跳楼时大都选择是正面朝下,这样看来谋杀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并且……脚印杂乱无章……”林曼卿深思道,“有被人推下去的迹象吗?”

    “完全没有,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大队长调取了监控,教室内的摄像头早就坏了,不过走廊里的监控保存的比较完整,当时因为要出集体操,本来人已经基本走光了,只剩徐嘉玉一人请假未出操,我们讯问过当时最后离开教育的班长,他也确认当时教室里只有徐嘉玉一个人,从这以后,录像拍到的除了期间徐嘉玉从教室出来透了下气又走回教室,就再没有人进去。”

    “一个人……”林曼卿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自杀……一个人为何会无故坠楼呢?

    “当时,徐嘉玉在走出教室出来透气时手里拿着一瓶进口饮料,大队长怀疑这饮料有问题,已经让路警官去取证了。”

    “对了,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林曼卿问道。

    “我们走的时候结果还没有出来,因为害怕晚上加班,楚大队长叫我先把晚饭给你送过来。”

    林曼卿再也听不下去,拉起田甜的手匆匆赶回病房,换了衣服,离开了卫生所。

    停了半天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当林曼卿他们赶到区一中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钟了,刚刚走到教学楼二楼便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瘦高个,一副黑色框架眼睛,不用猜也知道是柯小峰。

    他正坐在桌子后边,面前则是坐着一排女学生。

    “这傻子在干嘛?”田甜小声问道。

    “应该还是对那些学生进行取证调查吧,说是怕有什么漏掉的线索。”王中民回答。

    “请问你的理想交往对象要有什么条件?”柯小峰一脸严肃,对面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学生,皮肤白皙,身材姣好。

    “警官,这个问题好像和案件没什么关系吧,我可以不回答么?”

    “啊,当然可以,不过我主要是要了解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的心理,才能进行更加精确的统计学分析,所以表面看似没什么关系,其实是对破案非常有用的,嗯,那么,比你大三岁的男生,你可以接受吗?”

    “擅长计算机的理科男生呢?”柯小峰的话刚一出口,什么东西就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把他打懵了。

    “王警司!!!”

    王中民一把拧着柯小峰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

    “你小子,是来办案的,还是来泡妞的!”

    “疼,疼,疼啊!”柯小峰捂着耳朵叫道,一转身刚好看到了林曼卿,“林检察官?你过来了!”

    “尸检结果出来了么?”林曼卿急匆匆问道。

    “哦,对了,刚出来,从徐嘉玉的体内也检验出了大量的农药DNP。”

    “DNP!”

    大家都一度认为徐嘉玉是坠楼而死,竟没想到连她也中了毒。

    “没错,”柯小峰点点头,将尸检报告递给林曼卿,“DNP正是她死前十分钟从饮料中摄入的。”

    “饮料?”林曼卿

    “对啊,就是大队长怀疑的那瓶进口饮料,哎呀,不是我说,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咱们大队长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就看出问题出在哪儿了。”

    “那是当然!”田甜得意地道。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作为这么英明神武的领导的得力干将,这个小路同志对整个区一中的垃圾筒、垃圾车和垃圾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终于把徐嘉玉死前喝的那个饮料瓶找到了,而我呢,”柯小峰得意地推了推眼镜,“在已经面目全非的饮料瓶的瓶盖上提取出了一个注射针眼和半枚指纹。”

    “谁的指纹?”

    “好像是一个叫什么……刘……刘永同?对,这名字真没品位。”

    “刘永同!?”田甜大叫起来,“不就是那个和朱少麒抢徐嘉玉的男生么?他怎么可能会给徐嘉玉下毒?”

    林曼卿没有说话,她暗暗觉得整个事件正朝着一个极其危险的方向发展,又一个孩子卷了进来。

    “楚大队长呢?”

    “他在四楼,正审问刘永同呢!”

    林曼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步跑上了楼。

    “刘永同,这是徐嘉玉死前喝的饮料的成分化验单,里面检测出了大量的DNP成分。”楚江威把一份化验单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那又怎么样,徐嘉玉是自杀的,跟我有个鸟关系。”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坐在椅子上,从头发遮住的眼睛中不时透出凶狠的目光,他微微地跺着脚,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徐嘉玉是自杀?”

    “大家都长着眼睛,都看见了。”

    “徐嘉玉是被谋杀的。” 


62.第62章 :你毛病太多了

    “大家都长着眼睛,都看见了。”

    “徐嘉玉是被谋杀的。”

    “怎……怎么可能!”在楚江威严厉目光地注视下,叛逆少年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她肯定是自杀的,她又不是第一次想跳楼了。”

    “徐嘉玉第一次跳楼,是选在低矮的二楼天台,不过是一种想要洗脱嫌疑、博得同情做秀,只是演砸了,不过她肯定没有想到,她这场拙劣的表演正好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你他妈说什么玩意儿,老子听不懂!”男孩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听不懂?”他的话似乎激怒了楚江威,他压低了声音。

    “楚大队长……”始终站在他旁边的路子通第一次见到楚江威生气的模样,也不禁抖了一下,因为害怕刘永同情绪失控便忙柔声解围道,“刘永同你好好想……”

    只是话刚说了一半,目光扫到楚江威的眼神,第二个‘想’字僵在嘴边。

    现在他了解楚江威的脾气了。

    他突然记起田甜对他说的,楚大队长讲话的时候千万不能插话,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凭什么说是老子干的!”

    “首先从这只饮料瓶中检测出了剧毒农药DNP成份和注射针孔,可想而知,正是有人趁徐嘉玉不注意时提前将农药注射入未开口的饮料之中,从瓶盖上提取到你的半枚指纹,这种进口饮料并不在国内销售,都是徐嘉玉的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直锁在她教室的柜子里,因为你与她关系非同寻常,她的东西经常交由你保管,除了她自己,只有你有她柜子的钥匙,刘永同,现在你听明白了么?”

    “放屁!……我……”

    “当所有人都去操场上操课的时候,徐嘉玉因为昨天受伤请了假一个人在教室里,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头开始昏昏沉沉,身体不听使唤,眼前出现了幻影,她很害怕,于是开始拼命地躲,拼命地逃,她爬上桌子,站在窗台上,手死死地抓着旁边的窗框,在窗框上提取到很多她的指纹,抓得这样死说明她并不想死,可是奇怪的是她还是掉了下去,为什么?因为她开始全身痉挛!神经系统开始麻痹!因为有人给她下了足够杀死一头大象DNP!”楚江威一把按在桌子上,他冰冷的声音如刀般锋利地切割着刘永同的每一根神经。”

    “呵呵……”突然一串冷笑响了起来,“我真傻,我真傻,我就知道……”

    他的笑声愈发诡异骇人,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戴着手铐的手死死地抓着桌子。

    “我真傻,我以为可以瞒的过去,可是太迟了,都太迟了……”

    楚江威双眼一瞪,正要说话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让他好好想想吧。”

    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回过头。

    只见林曼卿正拉着他的胳膊,看来她是一路跑上来的,头发有些散乱,脸颊有些微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她喘了口气又缓缓重复了一遍,“大队长,请您再给他些时间吧!”

    没等楚江威回话,林曼卿便拉了他的胳膊往门口走去,回过头冲着路子通说道,“路警官,刘永同就先交给你了,你好好看着他。”

    “哦,是……”路子通着实大吃了一惊,这个女人看似柔弱,身上却有着一种大义凛然的倔强劲,面对强势的楚江威,她眼神中的坚持,让人肃然起敬。

    “大队长,请您冷静一点。”

    林曼卿将楚江威拉出教室,温声说道。

    楚江威并未说话,他胳膊微微一震,就挣脱了林曼卿的手,接着转过身,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

    “我很冷静。”他哑着嗓子说道。

    “您冷静一点,您不要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楚江威从黑色的西裤口袋中摸出一盒香烟,取出一根衔在嘴里,天色灰蒙蒙的,雨丝随着秋风飘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林曼卿这才注意到楚江威没有穿风衣,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领带扯落了一半,袖口也挽了起来,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送到嘴边狠狠吸一口,吐出一大圈烟雾,又放下手来,将胳膊架在拦杆上。

    林曼卿看得出来他正在试图压制暴躁的情绪,刻意地沉默不语,深不可测的视线注视着蒙蒙雨帘,高大挺拔的身躯,显得更为瘦削和单薄。

    “刘永同虽然做了这样的事,但是他还小,他只是一时冲动。”

    “他想清楚了一定会说实话的,请你别着急!”

    “我知道你对他的所作所为很失望也很生气……”

    “你毛病实在太多了!”他突然间指尖的烟头按灭,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她,“我为他的所作所为失望生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可以猜透我心里的想法?还是可以左右我的思维?”

    林曼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凌厉目光看地心头一震,只得赶忙解释,“不是的……大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很抱歉……”

    然而楚江威却并未就此停下,接着冷冷地说道:“我不过是看不得他那种小把戏也敢拿来在我面前戏耍,还有你,你最好给我搞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虽然楚江威向来脾气古怪,骂人是常有的事,可林曼卿工作一向认真尽责,极少犯错,所以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训斥她。

    然而比起挨批的委屈,林曼卿心头更多的却是苦涩。

    田甜和王中民赶了过来,看着站在教室外边的两个人。

    “哎呀,大冷天的,这两人站在外边干啥,嫌屋里太暖和了?”

    “嘘——”田甜伸出一根圆滚滚的手指头在嘴边比了个手势,小声道:“王警司,这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好像是啊!”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路子通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63.第63章 :出事了

    “楚……楚大队长!”

    “刘永同,他,他出事了!”

    楚江威猛地冲了进去,只见刘永同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里在喃喃着一些什么,他上前抱起了他的肩膀。

    “发生了什么事?柯小峰!”楚江威吼道,“去叫救护车!”

    “我没有……真的……没有想到,她……她会死,我不知道……只是……害怕,我害怕……我以为可以隐瞒的……发生的那一切……”他挣扎着抓住楚江威的胳膊,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恐惧。

    “我……我错了,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声音越来越小。

    “救我……快点救救我……”

    渐渐地,连呼吸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死死抓着楚江威胳膊的手逐渐滑落了下来。

    “楚大队长,刚才你们出去了以后,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事件,只是他突然喊了一句痛,就开始抽搐起来了。”路子通沉痛地说道。

    楚江威没有答话,抱着刘永同的胳膊半晌都没有动作,幽深的眸中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那眼神愈加凌厉,连嘴角的肌肉都微微抽动起来,林曼卿注视着他的模样,跟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每一次办案他都从未对任何受害人表现出超出工作范畴之外的感情,他始终冷静税利,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这也是别人对于他的评价,可事实的真相呢?他的心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酷无情吗?

    也许……在他冰冷沉默的外表与深不可测的目光下隐藏着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

    楚江威轻轻地放下男孩,在他的身上摸了摸,果然在上衣的内侧口袋,摸出了两个手机,一个黑色,一个粉色。

    “田甜,”他眸色一敛,沉了声道,“你和柯小峰把这两个手机里的短信和通话记录提取出来,路子通,你回一趟警署,给我拉一份青莲区半年内死亡的人员名单。”

    半年内死亡人员名单?林曼卿不解地想,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正当她沉思时,门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在几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法医身后,一个年近50,大腹便便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署长!”路子通赶忙站起来,行了一礼。

    那男人踉踉跄跄地上前,顾不得众人一把推开了法医抱起了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刘永同。

    “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万民近乎是咆哮起来。

    “目前的证据显示是刘永同下毒导致了徐嘉玉坠楼身亡,现在他也中了毒。”

    “说我儿子下毒杀人?楚江威大队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办案的,说我儿子杀人要有证据,而且我的儿子在你们审问的过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就算是省高检的检察官,也要给我一个交待!想要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我刘万民绝不答应!”

    “我们也很遗憾,请您节哀。”林曼卿低了低头。

    “王警司,你把具体事情的经过和我们掌握的证据给刘署长说明一下,田甜!”楚江威看向了呆呆站在旁边的田甜,严厉的目光让她瞬间手足无措。

    “啊?”田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清楚,你可以不用干了!”

    楚江威的话音一落,田甜猛然想起了刚才楚江威让她去找柯小峰提取通信记录的事,可是被他当着这么多人训斥,脸上难免挂不住,不由地嘴一扁,眼泪汪汪地拿着手机出了门。

    楚江威顿了一下,也准备往外走,却被那50岁的男人拦下了,他的情绪显然很激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站住!你先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楚江威转过头,目光冷峻地直视着他。

    “你……你给我解释清楚!否则管你是谁,多大官,老子都剥了你的皮给我儿子陪葬!”

    “别别别,别激动,署长啊!我们大队长不是那个意思,江威啊,你别这么……”看到情势有些紧张,王中民急忙打着圆场,楚江威的这个脾气也真是,虽然正是刘万民对儿子的过度放纵与溺爱导致了他误入歧途,可毕竟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人,也该有所体谅,有什么事容后再说啊!

    可是谁也知道楚江威偏偏就不是这么个会曲意逢迎的脾气,而刘万民的咆哮更加激怒了他,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刘万民,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的所作所为,刘永同怎么会走上现在这条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64.第64章 :错综复杂

    在一整天混乱之后夜幕悄悄降临了。

    王中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说服刘署长相信检方的能力,并且由于与死者的关系密切要求他不得插手案件,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从他的口中,林曼卿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知是对于自己的儿子表面上宠溺过度,实质上缺乏了解,还是另有隐情,便不得而知了。

    当设在教导处的行动处临时办公室重新恢复宁静时,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楚江威离开已经接近四个小时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办公室里大家都已十分疲惫,田甜小声地打了一个呵欠,才知道打呵欠是会传染的,紧接着柯小峰也打了一个,然后是王中民,则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味道很特别的呵欠。

    “哎呀,王警司,你晚上吃了什么啊?”田甜捏着鼻子哭丧着小脸嘟哝道。

    王中民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我发觉这区一中食堂的韭菜饺子做的还是不错。”

    “我的老天爷啊!”

    当这个话题结束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新的话题。

    办公室里已经是呵欠连天了。

    当然只有楚江威不在,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楚江威对待工作的严苛几乎是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但他也并不要求所有人和他一样,按照他的规矩,如果累了可以随时请假去休息,他从来不会阻拦,但是在办公场所呵欠连天则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林曼卿睡了一天,所以目前并不感觉到困,案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卷了进来,在这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她盯着白板上的一张张现场图片和人物关系图,怎么都理不出头绪来。

    刘永同的杀人动机着实令人费解。

    照理来说,刘永同与徐嘉玉青梅竹马,而徐嘉玉一直终情于朱少麒,所以刘永同的心里一直很不痛快,其后因为黄姗姗的介入,朱少麒抛弃了徐嘉玉,他本以为徐嘉玉会回到自己的怀抱,却没有想到徐嘉玉还是对朱少麒念念不忘,纠缠不休,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刘永同再也无法忍受,所以先下毒杀了朱少麒,后下毒杀了徐嘉玉。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朱少麒的死与刘永同有关,反而,徐嘉玉是朱案的最大嫌疑人。

    徐嘉玉一直喜欢朱少麒,难道她真的会对他下手吗?

    而看似清白,一直置身世外的黄姗姗又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每每想起黄姗姗的表情,林曼卿都无法释怀,连同当听到徐嘉玉死讯时一样,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恐惧、惊讶,她平静地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一个十八的女孩的能有这样的心计与城府,着实让林曼卿心中不安。

    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有一个命门就隐藏在这几个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

    林曼卿告诉自己。

    “通信和短信记录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检察官,”柯小峰推了推早就耷拉在鼻梁上的眼镜,“这两个手机已经确定是刘永同与徐嘉玉的,只是手机遭到了外部重击,主电路板被损坏,通信记录一直恢复不出来,我已经费了很大劲儿,试了很多种方法,还是没什么进展,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看着他沮丧而疲惫不堪的脸,大大的黑眼圈,林曼卿知道这两天大家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虽然对于案件侦破时间就是生命,多争取一些时间查到线索就可能会避免下一个受害者遭受厄运,但是注重劳逸结合也很重要,不能案子还没破自己人就都先累垮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林曼卿轻声道,“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再接再厉。”

    为了办案方便,他们并没有住在青莲区警署安排的招待所,而是直接在区一中找了几间值班室休息,所以一切从简,路子通坚持与大家在一起执意不回警署公寓,所以与柯小峰挤一间,林曼卿与田甜两人一间,而王中民与楚江威各一间。

    “路子通那个家伙去哪儿了,一会儿他要是回来迟了吵着哥哥我的美梦,看我第二天不让他爬着出去。”柯小峰一边揉着酸痛不已的眼睛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田甜跟在后边看了林曼卿一眼,“林检察官,你的身体怎么样,今晚不回卫生所可以么?”

    “没问题。”

    “那你不跟我一起走么?”

    “你先去吧,我呆会儿再回去。”

    “那我给你把被褥铺好,这青莲区的晚上可冷着呢!”

    “谢谢!”

    林曼卿转头看了看正欲出门的王中民,“王警司,大队长还没回来吗?”

    “不清楚啊!”王中民挠了挠脑袋。

    “那他去了哪里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的事你不用多担心。”王中民说道。

    “是吗?”林曼卿低下头,自言自语一声,可是不知怎么总是放心不下,他离开的时候,她看得出来,他是动了真气。

    “但是现在案情在关键时候,不知道大队长的行踪总是不妥。”

    “哦,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

    “打手机吗?”

    “碰碰运气吧。”

    “林检察官,你伤刚好,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啦。”王中民说道。

    “好,谢谢!”林曼卿低头回礼,“您也早点休息!”

    所有人都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曼卿一人,仔细地把所有证物和人物关系整理了一遍之后,夜已经深了,澄海的气候向来如此,夏短冬长,夏天并不炎热,冬天却是极为湿冷,然而今年寒气似乎比往年都来得更早,还不到七月,夜晚已有了秋天的萧瑟之意,而且因为案件的原因,林曼卿感到了心头沉重。

    林曼卿和田甜的休息室在U型教学楼四楼的拐角处,穿过一段天梯后不到几十米就到了,柯小峰和王中民他们的休息室也在这里,路过他的门口,林曼卿就听到了王中民如雷的呼噜声,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沿着空寂的教学楼楼道向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一百米之后,在最深处的一间挂有主任值班室门牌的房间前停了下来,这是区一中安排给楚江威的休息室。

    房间漆黑,里边没有人。 


65.第65章 :我也去

    门并没有锁,林曼卿推开门走进去,开了灯,面积很小的值班室里空无一人,除了桌上放着一些简单并不涉密的文件资料外,其他地方均没有动过的痕迹。

    单人床铺上没有放被子,连桌单都是拉得平平整整,根本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难道他昨晚没有在这里休息么?

    她走到桌边,在桌后的椅背上搭着他的黑色风衣,他为什么不穿呢?林曼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影子,只穿着一件衬衣站在楼梯边默默抽着烟的样子。林曼卿伸手摸了摸,发觉那件长风衣居然是潮湿的,怎么会弄这么湿呢,是淋雨了吗?林曼卿把衣服拿起来,找了一个衣架,把它挂在了离窗较近的地方,又把窗子打开。

    忙完了一切后,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突然一个想法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也许这就是案件的突破口,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疑点,思前想后,她决定碰碰运气。

    “您是否在忙?”

    编辑好后,犹豫了几分钟,林曼卿把短讯发了出去。

    没有回信。

    “发现一个线索,也许有助于案情,如果您没什么事,我在您的休息室里等你。”

    第二条短讯接着发了出去。

    安静的夜,林曼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视线就逐渐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一个高大的影子推门进来。

    他似乎行色匆匆,额际的几缕黑发被风吹地有些零乱,白色衬衣显得愈发单薄。

    林曼卿倏地爬起来,立刻闻到了刺鼻的酒味。

    “您……喝酒了?”

    他没有回答。

    “您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林曼卿注视着他略微有些醉意的面庞,那张苍白的脸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微微浮起一些面色,棱角分明的脸颊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在案子正处于关键期的时刻,负责检察官兼行动大队长跑去喝酒而且到了深夜才归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事,而且总是这样铁打的身体也经受不住!

    “你说的线索是什么事?”

    沉默了片刻之后,楚江威开口问道。

    “我在整理朱少麒的物品时发现了一张消费小票,我觉得有些价值。”林曼卿从放在桌上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白色的消费单,递给楚江威。

    “夜巴黎?”

    “对。”林曼卿继续说道,“在黄姗姗那里我也见到过这种小票。”在卫生所的时候,林曼卿见到黄姗姗把用塑料袋包裹的垃圾放在309病房门口,旁边掉出几个纸团,虽然没看清,但是有一张的题头是与这张小票一模一样的,直觉告诉她从这里也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楚江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目光注视着那张消费单。

    “消费时间是6月14日,也就是朱少麒死亡七天前21点40分。”林曼卿说道。

    “从消费单上的消费项目看,使用的都是代号,这都是面向VIP人员的套餐式服务,看来他是那里的常客。”楚江威徐徐吐出一个烟圈。

    “您很熟悉酒吧的行情。”下一句话本来是看来您应该是那里的常客吧,只是这句话林曼卿没说出口。

    “这是夜总会,不是酒吧,不是一个概念。”楚江威又深吸了一口。

    “……”

    “但是有一些价格昂贵的服务中间取消了。”

    “那么为什么会取消呢?”

    “如果是晚上9点钟左右的话,夜总会才刚刚开始营业,也就是说朱少麒进去后不久就离开了,这是不符合他的消费习惯的。”

    “以此推断原因可能有两种:一是临时有急事,不得不离开。”

    “第二种呢?”

    “可能是没钱结帐了。”

    “没钱?”林曼卿抬头看着他,“对于朱少麒这种纨绔子弟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这里,”楚江威放下胳膊,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了指消费单,“他所用的是VIP白金卡,在夜总会里这种卡就是信用卡,采取的都是提前透支的支付方式,所以因为超过额度而导致的没钱付帐的情况也是常有发生的。”

    “所以才取消了服务,被迫离开了?”

    “有这种可能性。”楚江威熄灭烟头,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表,凌晨二点十分。

    说罢他便朝门口走去。

    “您现在要去夜巴黎?”林曼卿腾一下站起来,敏锐地猜到了他的意图,“我也去!”

    见楚江威没有理她,林曼卿急急追了出去。

    “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过去的!”

    这句话果然奏效了,林曼卿看着那个人停下了脚步。

    “快点。”

    “好!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66.第66章 :赌局刚刚开始

    “莫队长,您要的资料。”何云惜警员将一叠资料放在莫震的办公桌上。

    “好了,”莫震铁青着脸,“你出去吧!”

    “莫队长?您……是身体不舒服吗?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这几天工作太忙了?”

    看到莫震一个人铁青着脸,何云惜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天,行动处的人流几乎没有断过,莫震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接待来办事的客人,还要负责制订侦查组的秋季模拟演练计划,莫震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办公室,此时此刻,其他人还在电脑屏幕前焦头烂额地推演演练方案脚本。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莫震抬起头,眸光冷冷地看着她。

    “是……”何云惜被莫震的目光惊到了,连忙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在她的印象中莫震一贯是宽和洒脱,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的模样。

    莫队长这是怎么了?

    整整一天都在不停地忙碌,一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能够休息片刻,连莫震也确实有些疲惫。

    行动处因为编制特殊,除了负责重大案件侦查工作,五个侦查组的日常管理及训练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说实话让行动处如此炙手可热的原因表面上看是拥有重大案件的独立侦查权,但是内行的人都知道侦查案件反而是最辛苦且没有油水可捞的工作,相比较而言五个下辖侦查组的管理工作,其中包含了侦查组所有人员的职务擢升和工作调动,这才是真正的要害之处,奇怪的是在行动处真正有实利可图的工作楚江威始终交由莫震一手负责,不知是由于他实在太过信任莫震还根本就全不在意,总之只要是莫震负责的工作他就极少过问,偶尔他会在签字的时候询问几句,也从来只是点到为止。

    有时候,莫震觉得这位有着极大名声的传奇人物根本让人无法理解,七年前刚进入高检署就一举打破所有比武项目纪录,成为高检署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第一人,然后又接连破获大案,风头一时无两,然而他却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借此机会飞黄腾达,而是再没有出席过公众场合与大项活动,有着平步青云的能力与无可限量的前途却对名位权势漠不关心,对交际人情不屑一顾,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没有人可以看透。

    无可否认,楚江威确实是个怪人,但却是一向高傲的莫震这么多年来唯一敬服的人,男人崇尚强权逻辑,不为别的,只为强者低头,因此不论是楚江威做的任何决定,莫震都无条件服从,即使是他专横跋扈,行踪不定,行事古怪,身为副大队长,莫震也从未在背后抱怨一句。

    然而渐渐的,莫震发现有些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改变,他不再甘心于完完全全地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不再甘心于唯他命是从,不再甘心于始终站在他身后,作他的影子和陪衬。

    深究造成这一切改变原因,为名,他莫震已然声名在外,为利,他更加嗤之以鼻,然而为一个人,他半分都不愿相让。

    莫震冷冷笑了一声,缓缓从桌上的登喜路香烟盒中抽出一根,含在嘴里,有些满足地笑了,刚才从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那个声音在电话中说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重大进展,但形势相当严峻,已有三个孩子死于毒杀了,案情的关键却还在迷雾之中,莫震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案情的进展如何,遇到了哪些困难,将来可能朝什么方向发展,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陶醉在她的声音中,脑海里描绘着她淡雅动人的模样。

    没错,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那双细长的灰眼睛中射出的清冷目光让他魂牵梦萦,在他的心目中那双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是落入凡尘的稀世珍宝,没有人有资格染指,就连多看上一眼都是玷污,然而事情并没有像莫震预期的那般发展,他越是小心翼翼,默默关怀,越是悉心了解,静待时机,就感觉越是抓不住她。

    她总是一次次拒绝自己的暗示,除了工作之外,从不跟任何人有任何过多的交集,莫震明白这是她孤僻的性格所致,起初也并未感到过多的挫败,可是近来他却在不经意间发觉,那双倔强的眸子似乎开始追随着一个人,清冷的目光只有在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时才会燃起灼灼的热情。

    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

    沉默了半晌,莫震的唇角微微挑起,脸上浮起一丝令人费解的决绝,两根指头将吸剩下的半根香烟捏成了粉末。

    刚刚才合上的昂贵翻盖手机又再度打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您好,打扰您了,我有非常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对,是完全私人的情况,希望能单独跟您见面。”

    他恭敬而简洁地说道。

    赌局才刚刚开始,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67.第67章 :夜巴黎

    林曼卿匆匆跑回休息室把已经晾干的大衣抱在怀中,又快步跑下了楼,她竟一点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步伐也不知不觉欢快起来。

    诺大的地下停车场里除了他们的澄35011的黑色奥迪,澄35013的别克商务还有好几辆车,林曼卿绕来绕去,最后在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前找到了楚江威。

    她从未见过这辆车,除了他极少使用、司机基本上下岗的公务专车黑色奥迪,这一辆大概是他自己的私车,林曼卿在副驾驶座位上坐好,关上车门,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车内的构造来,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这辆车明显经过了精心改装,车内的空间非常大,而且在很多地方都安装着精密的显示和控制仪器。

    “什么东西?”楚江威扫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嗯?”

    “你手里拿的。”

    “哦……对……”林曼卿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将大衣抖了抖,又把褶皱抚平,“这个拿给您,已经晾干了。”

    “我不需要。”

    “晚上风很大,您还是穿着吧!否则身体会受不了的。”

    “……”

    她又固执地把衣服往前送了送。

    “扔后座吧。”

    林曼卿不好再劝,只好把衣服放在了宽敞的后座。

    “安全带。”

    “嗯。”

    仔细把安全带系好后,汽车飞速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这是林曼卿第一次见到楚江威亲自开车,她被他的高超车技惊呆了。

    飙车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大多数人是为了炫耀车技,或是追求刺激,因此也并不足为奇,然而楚江威开车的动作会让人联想到他正在做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不单单速度快,而且油门、转向、挂档,所有操作都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和犹豫,像是经过计算推演的机器,更像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令人叹为观止。

    林曼卿沉醉在对他动作的欣赏中,也敏锐地产生一种直觉,普通人绝不可能拥有如此高超的车技。

    怪不得他从不需要江波为他开车,对比之下,江波的技术简直算是新手。

    可是,他竟是从哪里训练到这样高超的技术的呢?

    这个人的过去……绝对不简单。

    “不舒服?”楚江威注意到了林曼卿眼神的异样。

    “啊……不……没有。”为了掩饰心中的隐惑,她急忙找了个话题,“刘署长临走时候留下话说事情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了结,他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知道了,”楚江威一面开车一面面无表情地答道,“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刘万民署长的决心很大,我担心他会通过别人向我们施加压力,这样的话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这你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只要我在,就不可能。”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

    林曼卿点点头,觉得无比安心,楚江威就是有这样的力量,他从不说多余的话,但是只要说了就会让人能够无条件的相信和依赖他。

    汽车驶入一个巷子口,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到了,”楚江威解开安全带,“这条街上都是娱乐会所和酒吧,这是条近路,从这里进去很快就到。”

    “大队长对这里很熟悉?”

    “我刚从这里出来。”

    “……”

    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大大小小的酒吧、夜总会林立,好一派灯红酒绿的繁花世界。

    走了不到一百米,“夜巴黎”三个大字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嘈杂的摇滚音乐简直要把她的耳膜震破,林曼卿一直都忍受不了这种曲子,可杜青青却是摇滚乐的铁杆粉丝,每当她失恋或是喝醉酒就会在大半夜鬼哭狼嚎起来。

    楚江威找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地方坐下来,林曼卿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用余光迅速地观察起地形来,“夜巴黎”装修考究,设施齐全,整体结构分两层,一层是吧台,舞池和三三两两的卡座,二层则是一间间包房,林曼卿大致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八、九间,对于阿莲区来说,这样的规模已算是相当可观了。

    “夜巴黎”算得上是阿莲区十分高档的夜总会,但是似乎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林曼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她一时还说不出来。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楚江威已经点好了威士忌。

    “需要为您倒好么?”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问道。

    “嗯。”

    深褐色的透明液体慢慢盛满琉璃杯,然后顺着玻璃杯壁溢了出来。

    服务生的目光盯着林曼卿,半天才发觉酒溢了,“啊!抱歉抱歉,”赶忙用搭在手臂上的餐巾将桌上溢出的液体擦干,十分尴尬地离开了。

    楚江威将身子向后埋了埋,伸手拿起酒杯微微呷了一口。

    “注意到了么?”他低声说道。

    “嗯?”林曼卿有些没理解他的意思。

    “太多了。”

    “啊!”经楚江威这么一说,林曼卿突然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了,原来在拥挤的人群中隐藏着好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一楼和二楼加起来不下三十个,就算是保镖,即便是作为豪华夜总会也实在太多了。

    “保安的人数太不正常了。”林曼卿点点头,将身子朝前靠了靠,凑近了他一些,“这里果然有问题。”

    “这是个毒品交易窝点。”

    “毒品?”林曼卿瞪大了眼睛,“您是怎么知道的?”。

    正在这时,霓虹灯重新闪烁起来,一曲新的舞曲响起,坐在吧台和卡座中的男男女女纷纷来到了舞池中。

    一转眼,竟然只剩下楚江威和林曼卿两人还在安静地坐着。

    坏事了。

    楚江威的目光扫过大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就往外走。

    “您要去哪里?”林曼卿忙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楚江威绕过吧台,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跳舞。”

    跳舞?!!

    “难道你是想引人注目?”楚江威看着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冷淡地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曼卿踟蹰道,她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一直以来除了工作,她自认为是个单调乏味、从来不懂享受生活的人,少与人交往,更少参加集体活动,所以跳舞这种高级的娱乐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我要是有青青一半的细胞就好了……她沮丧地想到,杜青青可是出了名的派对达人,唱歌跳舞喝酒样样笑傲群雄。

    “我……不会跳舞。”她只得老老实实承认,话一说完,一张脸唰地红了。

    十分抱歉,她不敢抬头看楚江威,他也许后悔带她来了,说不定接下来他就会冷冷地说‘你现在就走吧’或者‘你给我先回车上去’。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自己扎着头发的发夹动了一下。

    慌忙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已经像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

    发夹已在楚江威的手中。

    “楚……”

    “把衣服脱了。”他面无表情,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啊?”

    林曼卿大惑不解。

    “外套。”

    “哦……”林曼卿低了低头,猛然发觉自己还穿着工作时的黑色西服套装,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夜总会寻欢的,赶忙伸手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

    “袖子挽起来。”

    楚江威打量着她,走近一步,抬起胳膊,修长的手指开始解林曼卿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

    林曼卿诧异地抬头看他,正准备说话时,楚江威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伸手拿过林曼卿手中的外套,扔在旁边的沙发上,直接将她拉入了舞池中。

    她被他拽入了怀中,身体贴着他的胸膛。

    “靠着我。”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只手轻揽着她的腰,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眼睛不要乱看。”

    他的话音刚落,林曼卿果然发现了不远处的几个黑衣男子正朝他们指指点点。

    真危险……

    她心想着,楚江威很高,她够不到他的肩膀,只得将头慢慢靠向他,微微贴着他的胸膛,放哪儿都多余的胳膊也轻轻环上了他的脖子。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爱侣。

    林曼卿的视线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是清闲下来,安安静静地在他怀中,伪装出一副陶醉在柔情蜜意中的神态。

    也许这个拥抱对于楚江威来说只是一次伪装,然而对于林曼卿,却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真真切切地被人拥在怀中,透过薄薄的衬衫接触他坚实的身体,感受他冰冷的体温,呼吸从他身体传来烟草与酒精的味道,莫名地觉得安心,觉得满足,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竟有这样抚慰人心的力量,这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幸福而甜美的感觉令她心乱如麻。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复杂呢,明明是个冰冷的人却为何总让人想要依赖?

    “没错,这是个毒窝。”楚江威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三点钟和七点钟方向,正在交易。”

    林曼卿有些羞愧地收回走神的思绪,赶忙思考起案情来,这些人竟敢直接就在大厅中交易,可想而知已到了多么猖狂的地步,造成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令人深思。

    一曲终了,楚江威放开了林曼卿的腰。

    “我先去弄清楚他们的藏毒地点,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轻举妄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难道就要我这样等着你什么都不做?

    林曼卿望着楚江威随着人流一闪而逝的背影沉思道。 


68.第68章 :独入虎穴

    在‘夜巴黎’二楼内侧一个隐蔽的包间内,林曼卿学着楚江威的样子缓缓点了一枝烟,她不会吸烟,所以只是夹在指间,而并未放入口中,修长白皙的指尖夹着火光点点的香烟,袅袅的烟雾弥散在房间之中,朦胧中,她细长的灰色眸子似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妩媚轻挑的神态,清雅淡漠的脸颊美丽的让人心头微颤。

    “美女,你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啊?”在她的旁边一个黑衣的男子倚靠着酒红色皮革沙发,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牙一边戏谑地盯着她。

    她冷冷地睨了那人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哟,没想到冰山美人儿脾气这么大啊!别急着走……别急着走,你要的这个嘛,有倒是有,不过,就不知道美人儿的胃口有多大了。”

    她伸出手拿起那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掌转下,纤纤玉指在他的掌心一比。

    “这……”男人显得有些为难,“这个……恐怕我做不了主。”

    作难的表情退去他立马露出了****的笑容,反手想要抓住林曼卿纤纤的手腕。

    “我劝你一句,还是叫你们老板来吧!”林曼卿故作娇嗔地打掉他的手,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一口,镇定自若地道说。

    “你说叫就叫啊!”

    那男人没有得逞有些恼火想要动作,他的手却一下子被林曼卿按在她放在酒红色皮革沙发上的外套上。

    “你最好相信我。”林曼卿盯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微微露出一个渐渐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黑衣男人立刻换了一番脸色,之前的威风一扫而空,踉踉跄跄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包间,脖子上的金链子熠熠生辉。

    一屁股坐在林曼卿的旁边,他也点了一枝烟,“听说,有人要找我,我还以为是谁呢!要是早知道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我早就亲自接待了,美人儿莫要见怪啊!”他嘴一咧,露出一口金牙。

    “不必客气,”林曼卿将香烟象征性地在唇边晃了晃,“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我初来乍到不清楚你们这里的规矩,不过既然亲自来了就得弄清楚猴子的屁股到底是干不干净。”

    “哈哈哈,美人儿好性格!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杨三可以跟你保证,在我们这里拿货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杨三声如洪钟的话音落了,林曼卿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轻轻地熄掉手中那只并未入口的烟,径自把玩起手中的打火机来。

    “美人儿这是信不过我啊!这么说吧,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阿莲区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干什么事儿要想高枕无忧,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他非常简单。”

    “你的意思……是刘万民刘署长喽。”她忽地增大了音调。

    “聪明!我杨三没见过像小姐这样美若天仙又冰雪聪明的女人,今天真是大开了眼界,有趣,有趣。”

    “您的诚意我看到了,我的诚意想必您也不必怀疑,我想货总是可以先看看吧。”

    “不急,不急,这个东西不必那么着急的。”那男人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一见面就谈这个是不是有些杀风景?”

    “我既然都只身都到了这里,没有验过货的真假就走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万一你的货成色不好或者不干净,不仅我的面子没有地方放,后来的生意想必也该难做了。”

    “不是我杨三不相信小姐,只是……你看起来,与我们实在不像一路人,我也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林曼卿猜地不错,因为有刘万民作为靠山,公然在大厅就进行交易,已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这也是林曼卿决定这步行动的关键性依据,但是此时他却表现出让人意外的小心谨慎,原因无非有两个,要么是表面故作姿态,暗地另有所图,要么就是到目前为止林曼卿的表演还未让他完全信服。

    思虑之下,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我像是哪种人呢?”林曼卿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颜,斜斜地看向他。

    “这个吗?只有深入了解,我才知道。”林曼卿似是正好说中杨三的心思,他不怀好意地咧嘴笑了笑,露出宽大的板牙,一双大掌向林曼卿伸过来。

    粗壮的胳膊伸到一半突然停在了半空,杨瞪大了眼睛,横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支冰冷的枪口。

    “您看我像是这种人吗?”林曼卿面色清冷,波光流转的眼眸直射出森森的寒意。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杨三的预料,他怔怔地看着她,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所以以貌取人不仅不明智,而且容易错失良机,你说对不对啊?杨老板。”

    “这个嘛……我……”

    “枪这个东西得看拿它的人想要什么,如果是找麻烦它就很容易走火。”林曼卿说着,枪口在杨三的眉心上下左右地晃了晃,引得他咬牙切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但如果是交朋友的话,它就是毫无用处的。”

    这句话说完,林曼卿微微一笑,胳膊应声一落,冰冷的手枪已被她轻轻放在了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杨三又是一愣,平心而论,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女人带给他不小的震撼,纵然已是混迹多年,他一时间也猜不透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真心想要他的货还是另有所图,不过她有一副好胆魄却是真的,这样的人心生敬重,过了好一会儿,杨三悠悠开口道:“这个……不知小姐是太过自信,还是太小瞧我杨三的本事。”

    “杨老板怎么说?”

    “以我看来,你不该这么早放下枪啊!”他眼中凶光一闪,直直盯着她。

    “是吗,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她微微低了低头,一副云淡见轻的模样,“成则两利,败则俱伤,杨老板是聪明人,最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我说了,我是诚心诚意来交朋友,枪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吗?” 


69.第69章 :危机

    “哈哈!”杨三紧绷着的脸突然松弛下来,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好!确实是人不可貌相,原来你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生得一副好胆识!我杨三领教了,再推三阻四的就不是爷们儿!”

    男人清清嗓子,一拍手,一群壮汉走了进来,领头的几个人手里各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的是还冒着冷气的冷冻鱼。

    “我们这儿虽说是夜总会,也做水产生意,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品种呢,我这里都有,而且绝对是上等货色。”他比了个手势,那几个男人便把盘子放在了茶几上。

    原来他们把东西藏在了鱼的肚子里,真是狡猾,不知楚大队长是否找到了他们藏毒的地方,林曼卿心想着,把手伸入鱼腹那白色的粉沫中,轻轻一抹,放在鼻前,一嗅。

    “果然是好东西。”

    见林曼卿验完货,那男人一瞪眼,几个大汉便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走出了包房。

    真是狡猾的狐狸!

    “小姐,货是验过了吧!”

    “没错。”

    “如何?”

    “极品。”

    “小姐是否满意?”

    “非常满意。”林曼卿接着说道,“货我验过了,也看到了老板的诚意,我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明白自有人联系老板,到时候咱们生意交情一块儿谈。”

    “不忙。”那男人摸了摸下巴,“我杨三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但生平最重义气,最赏识有胆色的人,尤其是女人,今天能见到你这样的女人,是我杨三的荣幸,不论以后生意能不能谈得成,都一定要和小姐交个朋友,所以可否请小姐等天亮了再走,我这里应有尽有,正好可以一起开心。”

    “也好,我看外边热闹,也正想出去玩玩。”

    林曼卿知道,即使他讲出这样的话,也难保完全不会怀疑,此时如果坚持要走恐怕会令他生疑,虽然她临时决定的单人行动并未向楚江威请示,但是只要出了包间,就有把握与楚江威会合,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她已拿到证据可以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也能减轻楚江威的负担,林曼卿心里如此盘算着。

    “小姐肯赏光实在是太好了!”那男人笑着站起来。

    林曼卿也拿起沙发上的黑色西服外套,正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枪时,却被杨三抢先一步,他大概是想献殷勤,笑眯眯地准备把枪递给林曼卿。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枪上。

    不好!

    “席格索尔警用手枪啊……”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刚才还一副献媚姿态的脸突然间笼上了阴云。

    粗壮的手腕迅速一转,枪口马上就要对准林曼卿的脑袋。

    林曼卿看准时机,果断飞起一脚。

    “啊!——”

    手枪随着男人的一声痛呼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杨三不甘示弱,一个巴掌抡上来直击在林曼卿右肩,林曼卿身量轻哪里敌得过杨三这使出全力的一掌,整个身子撞在墙上,一个明晃晃的金属从口袋里摔出来,滑到了墙角。

    我的手拷……

    林曼卿顾不得肩膀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咬咬牙爬起来,抬眼就见杨三正欲将另一只手伸向裤子口袋,他正在掏枪!林曼卿猛冲过去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侧身用力一拉,接着又是一脚击中了他的面庞,痛得他躺在地上捂着脸嗷嗷地叫了起来。

    包间里异样的声响惊动了在门口站岗的保镖,两个黑衣墨镜的魁梧男子推开门冲了进来。

    该死!手边没有什么可利用的武器,林曼卿只好把杨三的胳膊反剪在身后,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背,回头凌厉的目光瞪向那两个正欲张牙舞爪扑向自己的人。

    她俯下身用大臂紧紧勒住杨三的脖子,大声喝道,“你们都别动!”

    两人脚下一慢,有些犹豫。

    “给我动手!”

    林曼卿万万没想到这一声爆喝居然是来被自己压制在身下的男人。

    这种暴徒!

    形势不妙,眼看两人挥舞着的刀锋马上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林曼卿猛地低下身子想要躲闪,却不料脚下一滑,被杨三借力翻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头磕在茶几角,林曼卿瞬间被撞得头昏眼花,意识涣散,杨三沉重的身体已经不由分说地压了上来,正当她下意识地将双臂交叉抱头,准备抵挡他的攻击时,耳边响起了“啪!”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杨三沉重的身体已经离开了自己。

    他被人捏着后脖颈提起来,按在了沙发上。

    林曼卿挣扎着抓着茶几爬起来,环顾一下四周,门板直直倒下,拿着长刀的黑衣保镖倒在地上,正捂着胳膊和腿号哭不已。

    杨三被按在沙发上正拼命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楚江威……

    “他……妈的……”杨三艰难地蠕动嘴巴,“老子……废了你……”

    “怕你没这个机会了。”楚江威冷冷地开口道。

    “臭小子……阿坚!阿水!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

    林曼卿转身绕过茶几拾起了自己的手枪,放入口袋,余光扫过包房门外,才发现一群黑衣的男人已被连成一串绑了起来,刚才还尽情享乐的人们都在惊呼着四处逃蹿。

    “不必白费心机了,他们救不了你。”

    “你——”

    “我交待,老汉饶我一命,我都交待……”

    杨三最后的希望被浇灭,态度变得异常顺从。

    “把他拷好带出来。”楚江威用目光指了指林曼卿摔落在墙角的手拷,“我去收拾剩下的人。”

    “是!”林曼卿轻快地喊了一声,从他的手中接过杨三。

    楚江威松了手,转身出门,只是在刚走出门的瞬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对,似乎有金属和身体摩擦的声音从身后传入他的耳朵。

    这个是——

    他猛地回头,赫然看见林曼卿的身下悄然出现一只枪口。 


70.第70章 :一声枪响

    此刻的林曼卿浑然未觉危险竟是离她如此之近,她正拿起手拷准备拷在杨三的手上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从后边握住了,那只手是如此冰冷、却是如此有力,她微微一震,手一松,金属手拷‘哗啦’一声掉落在地板上,那只手带着一股巨大的果敢的力量将她的身体猛地拉向一边,林曼卿瞬间失去了平衡,狠狠撞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几乎与她倒下的瞬间同时“呯——”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

    枪声?

    怎么会?

    是谁开了枪?

    她急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只见杨三已经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他的身边掉落着一支精巧的手枪。

    是杨三中弹了吗?可是为何他的身上竟不见血迹?

    “大队长?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林曼卿转过身问道。

    只是话刚刚说了一半就哽在了喉头。

    她的手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黏黏的……

    鲜血!

    她碰到楚江威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大队长!!!”林曼卿突然惊呼起来,“您受伤了!!!”

    楚江威一支胳膊支撑着沙发扶手,腹部的白色衬衫已染红了一片,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来。

    林曼卿赶忙扶住他的肩膀,她能感觉得到楚江威毫无体温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大队长!大队长!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楚江威仍旧面无表情,只是一手压着腹部,嘴唇乌青,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汗。

    “医院!!我背你去医院!!!”

    林曼卿俯下身去想要去背他。

    不!不行!!!万一动作太大,导致失血过多怎么办?

    但是已经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冷静……林曼卿……你一定要冷静啊……

    在这个关键的关头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乱了阵脚。

    慢慢地清晰的思路出现在她脑海中,首先必须要先止血,进行简单的包扎,其次打电话叫救护车。

    对!先叫救护车!

    林曼卿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在拨通了号码清楚详细地说明了地址之后,林曼卿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体。

    该死啊……

    林曼卿感觉到他身体冷战的越来越厉害了,顾不得那么多,她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的衣服撕成了宽度适中的布条。

    “大队长……我要先给你包扎,否则您会失血过多的……”

    正当林曼卿准备替他包扎时,手中的布条突然被他从手中抽走,一把拍在地上。

    “大队长!”林曼卿一惊,“您要让我替您包扎啊!您的血越流越多,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我不需要。”楚江威轻轻将她推开,有些颤巍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话语中的疏离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剑直刺向林曼卿的心房。

    林曼卿赶忙扶起他强撑着站立的身体,“对不起,大队长……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随着声音泪珠顺着她的面颊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楚江威回过头,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队长……对不起……是我的错……”

    楚江威额上的薄汗已经变成了汗珠滑了下来,连身体也开始发烫了,他再一次推开她,低声道:“你出去!”

    “大队长!”

    “滚!”

    “好!”林曼卿心里一横,“那我先去叫救护车,请您要等着我!请您一定要等着我!”

    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包房。

    一个人疯了一样地冲向了灯红酒绿的街上。

    不知道跑了多远,不知道跑了多久。

    一秒钟长得像过了一光年。

    脸颊潮湿一片。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仿佛刚才她所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都是一场梦,她仿佛还在那辆黑色揽胜里静静地注视着他开车的模样。

    可是下一秒视野就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楚江威冷峻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却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他拒绝她为他包扎伤口,一次次将她推开,最后再将她赶出来……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样?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恐惧感将她吞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这一刻她失去了一贯以来都可以保持的冷静与理智,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当林曼卿带着人重新回到“夜巴黎”的时候,她惊呆了。

    包间里,除了仍旧昏迷的杨三和他的手下,地上的一滩血迹。

    已经没有了楚江威的踪影。 


71.第71章 :继续推进

    从昨晚一举端掉青莲区最大的毒窝到现在,行动处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柯小峰、田甜被从王中民从睡梦中拎起来,路子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晚上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因为人手不够,王中民抽调了侦查三组的几个年轻警官,连夜赶了过来,协助他们的工作。

    而林曼卿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一刻,案件在她的强势推进下取得了重大的进展。

    首先是杨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一开始,他泰然自若,态度强硬,‘你们奈何不了我,老子迟早会被放出来的!’面对审讯,他扔出这样的话,然而当林曼卿拿出手机,播放了那段他自己亲口承认刘万民是其保护伞的录音后,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意识到在如此直接有力的证据下,连刘万民都自身难保后,杨三很快交待了所有的问题,除了对已经掌握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外,林曼卿还意外的掌握了另一个情况。

    是关于这起案件中几个受害的人的重要线索。

    朱少麒、徐嘉玉、刘永同一直是“夜巴黎”的常客,自从朱少麒抛弃了徐嘉玉与黄姗姗好了之后,黄姗姗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两人不仅疯狂享乐更让人意外的是还染上了毒品,楚江威预料的没错,6月14日,朱少麒与黄姗姗二人果然前往了‘夜巴黎’,却因为朱少麒的VIP卡透支过度又还不上钱,被杨三赶了出来并且他放出狠话说限他们三天之内把钱还上,否则就会绑架朱少麒向朱兴国讨债。

    “我只认钱不认人,看这小子有点背景,只要吓唬吓唬他,肯定能把钱吐出来。”

    “没想到这招真挺管用,到了第三天那小子果真把钱还上了。”

    “第三天,就是6月17日。”

    杨三这样说道。

    与此同时,被大家的干劲感染,昨天一筹莫展的柯小峰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突破,恢复出了刘永同与徐嘉玉已损毁的手机中从6月21日至6月23日三天的通信记录,6月23日上午10时25分徐嘉玉死亡,6月23日下午18时40分刘永同死亡,在这两个人死亡前的半小时内都接到了来自同一个号码的电话。

    这个结果让所有的人的神经都极度兴奋起来,这是确定凶手身份的关键性线索!

    然而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经过调查,这个号码的机主叫杨福平,67岁,在阿莲区警署所提供的半年中死亡人员名单上赫然注明,杨福平已于6月16日死亡。

    果然……林曼卿心头一震,楚江威的判断果然没错。

    对于忙活了一晚的行动处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林检察官。”田甜看了看从夜巴黎回来之后就没有停下过工作的林曼卿,长发松散地夹在脑后,有不少散落在颊边,在灯光下,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秋水般的细长眼睛下一片疲惫的乌青。

    “林检察官,你去休息一下吧,再这么熬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嗯……”林曼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盯着路子通,问道:“有大队长的消息了么?”

    “目前还没有。”路子通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说道:“林检察官,不要说没有见到楚大队长的人了,我调取了夜巴黎还有周围街道所有的监控,那天晚上的记录全部消失了。”

    “监控录像消失了?这怎么可能?”林曼卿细长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路子通的脸,口中自言自语,“你确定吗?”

    “我确定,”路子通点点头,他做事一向认真,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实情一定就是如此,“我调查过原因,技术人员说是当晚的线路发生了故障。”

    “线路故障?”林曼卿冷冷地说道,“路警官,作为一名刑警你认为所有的监控录像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是可以用线路故障来解释的吗?”

    被林曼卿严肃地质问,路子通一下子胀红了脸,他知道这不可能,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别的途径解释这种诡异的现象啊!

    “林检察官,你先别着急,江威他一定没事的。”王中民实在看不下去,忙着劝她,这话从把林曼卿接回来之后,他已不知说了多少遍,虽然自己也很担心楚江威,但是看到林曼卿这副模样,比起楚江威来反而更加担心她了。

    “王警司,”林曼卿的目光突然转向王中民,“您为何如此笃定大队长没事?”

    “我……”王中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出一身冷汗,心底不得不赞叹她过人的敏锐,“这个……从昨晚出事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而且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我知道他,他没这么脆弱。”

    “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我亲眼看到子弹射进了他的身体,他流了很多血,而且一天时间……他伤的那么重,王警司,您是刑警出身,您应该知道这一天时间正是最关键的,如果不仔细处理伤口,后果不堪设想!”

    “林检察官,你先别那么悲观,说不定真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子弹只不过是擦过大队长的身体,出了点血而已,林检察官,说真的,像大队长那样的人,我还真不相信会有什么人能伤得了他呢!至于现在我们还没有他的行踪,这正是好消息啊!说明他肯定没什么事,可能……可能是先去处理什么要紧的急事,来不及跟我们打招呼,等他处理完了,自然而然就会回来的,你一定要放宽心啊!”田甜故作轻松向林曼卿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不可能,我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72.第72章 :你?

    “林检察官……你别那么固执行不行?”

    王中民有些着急了,这姑娘怎么这么死心眼,怎么劝都不听,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被林曼卿打断了。

    “杨福平的具体情况调查的怎么样了?”她转过头冲路子通身边的一个矮个子警官说道。

    “户籍资料显示杨福平老人是孤寡老人,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独自一人住在老城区一个废弃的平房里,平日里靠拾废品、给别人缝制布鞋维生,林检察官,这下可麻烦了,会是谁使用了他的手机呢?他没有亲人,如果是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捡到或者是凶手刻意骗取,这线索可就断了啊!”

    案件至此陷入僵局,所有人都看着林曼卿,她眉头紧皱,强迫自己收回对楚江威失踪的担忧,细细思考起刚才那个警官说的话来。

    难道真的会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所为吗?杨福平和这三个纨绔子弟的死真的丝毫没有关联吗?

    “线索不会断!”林曼卿斩钉截铁地说道,“路警官,你马上带三组的人去杨福平家里,王警司你带着江波,联系校方,着手查学校的学生、教师、工作人员里面谁有家属、朋友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这几天去世的,”

    “全校人员?”

    “对,所有人,包括临时工,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林检察官,你是怀疑学校中有什么人与杨老爷子有关系吗?”

    “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关联,不合逻辑,那是因为有一个关键点没有打通,”林曼卿道,“我们一定要把这里边的关系挖出来。”

    接着她接着说道:“大家忙了一整天,暂时没有安排任务的可以先去休息,每一个人都要保持好充足的精力和体力,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王警司、路警官,辛苦你们了,等到有了线索以后,大家还在这里集合。”林曼卿再没有讲一句话,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径直走出警署,林曼卿打了一个出租车,再一次来到了夜巴黎的门前。

    现在不过下午4点,所以从外观来看夜巴黎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林曼卿知道在门口坐着的两个摆地摊的男子正是行动处侦查三队的便衣刑警,因为夜巴黎案件牵涉到了阿莲区警署署长刘万民,但刘万民级别较高,批捕他还要等案件结束后向上级请示批准后才可执行,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更大麻烦,目前为止他们尽可能地封锁了消息。

    在略略昏暗的阳光下,这里还能看得出龙头老大的风姿。

    那两个便衣刑警一见到来人是行动处的检察官,立马向她发出暗语,得到回应后,林曼卿便打开门径自走了进去。

    夜总会都是如此,白天,沉寂昏暗,到了晚上,才真正地流光异彩,人声鼎沸,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线,还是看得到里边的一片狼藉,这正是昨晚突击行动的结果。

    林曼卿来到二楼,在门口默默站立了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僻静处的那个包厢。

    姜黄色木地板上的血迹已变成暗红色。

    仍旧如此刺眼。

    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现在林曼卿都无法完整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然而一只冰冷的一把握起她的手果决地将她拉开却是深刻地刻印在脑海中,林曼卿伸手摸了摸右手手掌,似乎直到现在还残留着用力拉握后隐痛。

    就算她再绞尽脑汁地回想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无济于事,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了。

    一滴一滴。

    血浸过单薄的衬衫从他苍白而修长的指缝中渗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林曼卿蹲下,轻轻抚着地上的血迹,忽地感觉鼻腔酸涩,不能流泪!她缓缓扬起头,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只有拥有依靠的人才有资格软弱流泪,而我没有这个资格,林曼卿告诫自己,痛感再一次袭来,她难过地想如果此刻楚江威就在这儿的话,一定看都不看她一眼,点起一枝烟,在烟雾缭绕中冷冷地对她说:

    “你毛病太多了!”

    他一定会因为她自作主张的行动而大发雷霆,他会说:“你想干什么,这行动处是你说了算?”

    又或者是“一声不响一个人跑过去为了这个录音,这就是你的办法?谁给了你这种自作主张的权利的!自以为是!”

    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说话声音很低很沉,眼神锐利地仿佛可以切割皮肤,威严的剑眉竖起,刀刻般的脸颊微微抽动着,如果更严重时说不定还会拍桌子,要不抓起手边的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当初如果她没有擅自行动,而只是在大厅默默地等他回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刚想到这里,林曼卿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警惕地站起来,一个侧身闪向一边。

    在她身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响了起来。

    “检察官姐姐这么入神,如果我是坏人,你早就没命了哦!”

    “你?”林曼卿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73.第73章 :爱上他了?

    身后的一片黑暗中,渐渐显出一个单薄纤瘦的人影。

    “门口有便衣警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经常和少麒来这里,很熟悉地形,”黄姗姗微微笑了笑,“因为怕被少麒他爸爸的熟人看到,所以我们一般都是玩到后半夜才从后门偷偷溜回学校的。”

    “这里有后门?”

    “是啊!”

    林曼卿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楚江威是从后门离开,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即使是这样夜巴黎正门和前边街道的监控全部消失又怎么解释呢?简直像是被人故意删去的一样。

    “检察官姐姐在想什么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曼卿收回思绪,重新注视着黄姗姗那双透着与实际年龄全然不符的冰冷目光的眼睛,自从在区卫生所与林曼卿的谈话结束后,她就已完完全全放下了伪装,林曼卿感觉地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早熟叛逆,话里永远夹着一丝讥讽语调的女孩才是真正的黄姗姗,而不是那个大家眼中的乖乖女,三好学生。

    “你应该还不知道夜巴黎出事吧。”

    “没错,”她点点头,“我刚刚从后门溜进来都被吓一跳呢,还以为这里被抢劫了,不过现在这样跟抢劫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是下午4点半,还没到放学的时间,你不在学校里上课,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如果我说我是来找姐姐的呢?”

    “找我?”林曼卿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神情,转而又消失于无形,“你不可能是来找我的,我来夜巴黎是临时决定的,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女孩儿突然爆发出笑声,“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早知道夜巴黎被查了,也早知道你会来这里,刚刚在区一中,那个柯助理都告诉我了。”

    林曼卿无奈,柯小峰……难道一见到美女你所有的工作原则就都被狗吃了么?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原本是有事的,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更好奇检察官姐姐的事了。”

    “我的事?”

    “就是你刚才在想的事啊?”黄姗姗转了个圈,绕到林曼卿面前,“这里有一滩血迹啊!”

    “我想的只是一些关于案情的问题。”

    “如果是案子,姐姐的表情怎么会那么难过呢?诺,你看,眼眶都红了。”

    “如果姐姐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来找你的原因。”

    “……”

    “这不应该是等价交换的事吧,”林曼卿顿了顿,“你竟然来找我,就是有话要对我说,不是吗?”

    “总之你迟早会说,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检察官都是这么思维敏捷吗?”黄姗姗咯咯笑了两声,“不过,那也说不准。”黄姗姗接着说道,“小孩子嘛,偶尔反复无常、出尔反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有心思和她兜圈子,林曼卿迟疑了一会儿,徐徐说道,“就在昨夜抓捕夜巴黎老板杨三的行动中,我的领导受了很重的伤。”

    林曼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但原因一定不是像她所说为了和她交换些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压在心里太沉太重,或许是另一些不知名的因素。

    她居然受眼前这个小孩子摆布了。

    “是谁受伤了?也许我认得他。”

    “他……”

    “是那个姓楚的大队长吗?”

    “嗯?”

    “那就对喽,我就知道我猜地没错。”

    林曼卿心头一惊,这女孩的洞察力实在很可怕。

    “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啊,尤其是他脸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简直是酷毙了。”

    “……”

    “看得出来姐姐很担心他啊!”

    “是。”林曼卿如实点头。

    “那么,姐姐喜欢他?”

    “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

    “哦,那就是他喜欢姐姐喽?”

    “他只是出于道义。”

    林曼卿想也没想就抛出了这句话,她没有用“我想他是出于”或者“在我看来他是出于”这样的字眼,众所周知,在楚江威身上,与冷酷严苛并存的,是正直与魄力,因此她确信无疑,楚江威之所以出手救她完全是出于工作上或是男人的道义,至于黄姗姗所说的喜欢……那是林曼卿根本无法与他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但是姐姐一定爱上他了,很爱。”

    我?

    我爱上楚大队长了?

    林曼卿的脑子有些发懵。

    “陷入爱情的人总是后知后觉,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却找一堆旁的理由来搪塞,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现实想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心里想什么明明脸上写得那么清楚,还要否认,”黄姗姗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等你回过神来,发现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74.第74章 :他们的内心

    这些话表面上是讲林曼卿,莫不如更多地在说自己,而一但当事人带入个人感情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姗姗,”林曼卿伸出胳膊抱住了黄姗姗纤弱的双肩。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女孩儿固执地撅起了嘴。

    “姗姗,不管你在想什么,在计划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

    “上一次跟你见面我告诉过你,就算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不回答,我也迟早会查出来,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可是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现在已经有三个人被卷了进来,朱少麒、徐嘉玉、刘永同,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下一个又会是谁?”

    林曼卿的话仿若一把利剑直刺黄姗姗的心脏,她咬紧了下唇,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只是这表情维持了不过半分钟,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们检察官都是这么套人的话的么?这一招未免也太老掉牙了吧?”

    看着黄姗姗脸上变脸一般变换的嘲讽神情,林曼卿心头一惊。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到底是什么让她竟会如此冷漠无情?

    “罢了,”看林曼卿明显有些不悦,黄姗姗轻盈盈地转个圈,开口道,“我答应过姐姐,姐姐说过姐姐的事,我就告诉你我的事,想一想老是食言未免也惹人厌烦。”

    “姐姐有没有过那种经历,”黄姗姗话题一转,笑眯眯地说道,“每天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只能对着墙壁说,或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林曼卿看着她,她小小的人心思竟是如此费解。

    至于她问的问题……

    怎么会没有经历过呢?大概不会有人比林曼卿更加了解孤独的滋味了。

    “或者经常需要在孤独一人和拳打脚踢中选择呢?”

    黄姗姗的话娓娓道来,结合前期对她个人情况的调查,林曼卿知道了完整的故事。

    黄姗姗是黄家的独女,从小受到非常严格的管理教育,父亲黄伯涛是当地著名的教育家,一直期望女儿能成为他教育事业最成功的范本,备受期望与管束的黄姗姗几乎在各种补习班、特长班还有练琴房中度过了所有童年,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上初中时她的母亲去世了,妻子的离世导致黄伯涛性情大变,也是从那时起只要黄姗姗没能考上班里的第一名,回到家就是一顿毒打,还没有饭吃,情况就这样一天天地恶劣下去,黄伯涛的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而每次回到家也只会询问黄姗姗成绩如何,是否考了第一名,一旦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又是一顿毒打。

    用黄姗姗自己的话讲“他知道我考试得了几个第一名,我获得的每一个奖项,因为那是他到处演讲最好的素材,可是他不记得我的生日!甚至不知道我上几年级几班!”

    然而这整个故事中最令林曼卿感到诧异的却是黄姗姗与朱少麒的相识。

    -----回忆片断-----

    “喂,你是叫黄姗姗吧!”我正在预习功课,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抬头,眼前是一张俊俏而桀骜不驯的脸,几分痞气在他挑起的一侧嘴角上格外分明。

    无聊,冷冷地翻个白眼,继续我的功课。

    上课的时候,我正在做着笔记,一张小纸条从隔壁传了过来,

    “1394538XXXX,我的电话,放学打给我!”

    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把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便扔在地上。

    没有想到,放了学,他竟又一次跑了过来,一个箭步拦下了我,不顾我身边结伴的同学和我那张冷冰冰的臭脸,他先是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他,然后丢下一句话,吹着口哨离开。

    “黄姗姗,一个月,我一定会追到你!”

    “姗姗,你可别听他的,他可是朱少麒,朱校长的独生子,学校里有名的混混。”我身边的女孩见他走远,忙在我耳边讲到,“虽然他长的确实很帅喽……”

    有名的混混?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心头一动,一股狂喜蔓延开来,在那个瞬间,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结束-----

    “你的意思是,你与朱少麒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报复你父亲?”

    “对啊!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姐姐你觉得很奇怪吗?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回忆片断-----

    坐在飞驰的车上,我把手中的酒瓶一扔,打开车窗,探身出去,任那呼啸而过的夜风吹乱我的头发,任一身的酒气把自己淹没,闭上眼睛,大声地喊:

    “朱-少-麒,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他开着车,怕我听不到,声音很亮,很大。

    “我要去游戏厅!我要去酒吧!我要去夜店!让那些抛弃了我们的人,让那些人……”我迷迷糊糊地,只感觉面颊一片冰凉,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不会关心这些……”

    我们拥有的不过只有彼此,还有一个残破的自己。 


75.第75章 :浮出水面

    “跟着朱少麒酗酒、打游戏、去夜店吸食毒品……在这些疯狂的举动中,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一种报复我爸爸的快感,我现在都能想像的到他的表情,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一张脸啊!哦,对了,林检察官既然你们抓了杨老板就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吸食毒品的事吧?你看看我,我像是个瘾君子吗?”

    她才十七岁啊!还未成年啊!

    花儿一般的年纪却是一副被吸干了的干瘪身体。

    林曼卿的心隐隐作痛起来,她用了非常文雅的词汇来形容她吸毒的事实,‘吸食毒品’、‘瘾君子’,她从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相反的她很自豪。

    “我可是经常‘走板’呢!少麒他都不敢。”

    那一瞬间林曼卿突然读懂了这个女孩儿眼中那一抹永远都化不开的近乎变态的嘲讽源于哪里,她毒品依赖的程度远远高于朱少麒与刘永同,毒品已经对她的神经系统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伤。

    当所有人都用猎奇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天才少女的堕落,把整个事情当作茶余饭后、解闷逗乐的笑料时,从来没有一个人试图了解她心中曾经历过怎样的挣扎。

    也许这一段年少恋情的开始是源于报复,但后来的发展却出乎了黄姗姗自己的预料,随着两人接触的近一步深入,一颗孤独叛逆的心被另一颗孤独叛逆的心渐渐融化了,黄姗姗逐渐发现了朱少麒隐藏在外表下的另一面。

    在学校里人们眼中的朱少麒是小霸王,是败家子,是敬而远之、避之不及的祸害,然而去掉这些‘头衔’他不过只是一个有些被宠坏了的、性格懦弱、心智又不甚成熟的普通少年。

    “他虽然有些叛逆,但本质却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幼稚,软弱,有时候又婆婆妈妈。”

    黄姗姗在讲这番话时,微微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她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幸福回忆中,还是对朱少麒的思念中?

    一个是外表不羁、内心懦弱、不断寻找存在感的富家少年,一个是早熟偏执、缺乏关爱、急于摆脱父亲控制的清纯少女。

    总之,两个同样叛逆的少年不可自拨地陷入了疯狂的爱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尽和姐姐讲了一堆没有用的呢!”临走的时候,黄姗姗说道。

    “姗姗,我会尽快安排你进戒毒所。”林曼卿说道。

    “戒毒所?”黄姗姗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检察官姐姐,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我爸爸,如果他会让我进戒毒所,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他不敢让我去,那对他来讲是根本不能接受的丑闻,如果那样他的事业就毁了。”

    “我会安排你进澄海市青少年戒毒中心。”林曼卿再次沉声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尽早准备一下。”

    “姐姐,其实完全用不着那么麻烦的,”黄姗姗顿了顿说道,“我也不是和你开玩笑,你相信吗?”

    她的话说完递给林曼卿一个白色封口的信封,“现在不可以看哦,都是一些女孩子家的悄悄话,等姐姐以后有兴趣了再拆开看吧!”

    有兴趣?林曼卿不悦地将信封放入口袋,直到现在这孩子还认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吗?

    因为畸形的家庭而变得极端孤僻,那独自离开的背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自己呢?

    在“夜巴黎”耽搁了半天,又思考了很长一会儿案情,林曼卿回到区一中时已是下午七点了,一进办公室,王中民就把一份名单拿给了她,学校里所有的学生、教师、工作人员里家属、朋友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这几天去世的,包括以亲人去世为由请假正式报到校方的,还有私下里从学生们那里了解到的。

    “林检察官,这到底是……”

    林曼卿仔细地盯着这份名单,并未说话,多年的工作直觉告诉她,杨福平的出现表面上与死亡的三人毫无相关,但实际上却是一条绝不能忽视的线索,他的死亡与其他人有何关联?透过某个中间人是否可以将所有分立的线索联系起来?林曼卿试图找到这个中间人,却没想到名单上的人员范围如此之大,一个一个进行排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还会有别的孩子发生意外吗?她的心再度揪了起来,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路警官那边呢?去杨福平家里的情况如何?”

    “额,这个……刚才小路打来电话,郑警司把他们都叫回去了。”

    “郑风警司吗?”

    “说是另外有案子,来这一套,有谁会相信!还不都是按刘万民的意思办事,我已经叫江波代替路子通去了,不过他毕竟缺乏刑侦经验,估计我们得等等。”

    说完林曼卿又盯着名单看起来,现在杨福平那边暂时没有消息,只能先从学校这边入手了。

    “林检察官,这些人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一边的田甜实在忍不住问道。

    林曼卿没有答话,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吴宇?”

    她突然指着一个名字问道,“在学校食堂职工的名单里我见过这个名字。”

    “啊,对对对,”王中民答道,“这个学生八天前跟学校请过假说是家里有亲戚去世了,这孩子家境不好,一直是半工半读才能继续在这里读书的。”

    “那么他现在不在学校?”

    “他在,他好像只请了两天假吧,早就回来了。”

    “王警司,调查一下吴宇和杨福平的关系。”

    “OK!”王中民回头,冲着田甜喊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走吧!”

    “走……?谁……我?!”田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目前为止她除了各种打杂、打各种杂,还没有干过什么正经事呢!

    “当然是你啦,大小姐!”

    “真哒!”田甜激动地跳起来,“终于带我去啦!”

    “费话!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王中民瞪起眼睛,瞪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周公神游的柯小峰,“难道要我带他去吗?”

    “那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这个吴宇啊!”

    不到半个小时,林曼卿接到了王中民的电话。

    “林检察官,吴宇不见了!”

    “不见了?”

    “对,说是今天从早晨起就没见人,这个吴宇性格内向,他的情况连同学和室友也不怎么清楚,不过我在他的宿舍里发现了他的鞋,你猜是一双什么鞋?”

    “布鞋。”

    “没错!而且还有最重要的,林检察官,你都想像不到我还发现了什么,哎呀,别吵别吵,我这和林检察官汇报工作呢!”

    电话的那头除了王中民外还传来田甜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检察官,这丫头闹的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我马上回去!”

    “好!”

    当这东西从王中民手中交到林曼卿手中的时候,柯小峰也凑着脑袋挤了过来。

    “什么东西啊?”

    当看到照片的瞬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沉寂。

    一个小时之后,林曼卿收到了江波的消息,从杨福平位于老城区的住处中搜到了DNP,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孩子,不,不能算意外,林曼卿知道一定会在那里找到他。 


76.第76章 :尸体

    吴宇……

    向林曼卿汇报工作时,江波明显十分紧张。

    “林检察官,我……我……我去的时候,那孩子正跪在尸体前面儿发呆呢,哎呀,都死……死了七、八天的人了连个棺材都买不起,就盖了一张破草席子,那样子也太……太……太……太吓人了。”

    人死亡后的几天内,尸体会因腐败扩展到全身而产生巨人观的现象,这个时间夏季通常为死后2到3天,春秋为3到7天,发生巨人观现象的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舌尖外伸,嘴唇变厚且外翻,不用说,都可以想像的到那个场景是如何恐怖了。

    走到审讯室的门口,林曼卿远远地看着这个孩子。

    个子很矮,面黄肌瘦,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脚上一双黑色布鞋,那双布鞋和他留在宿舍的一样,鞋边的针脚很细很密,鞋底也加厚过,保暖又厚实。

    “还是一直没开过口吗?”林曼卿小声问旁边的王中民。

    “没,这孩子倔得很,3个小时了,别说是案子的情况,连问他别的都一声没吭,林检察官,现在证据已经非常充分,这孩子就是凶手已经没什么疑问了,按照那些照片来看,报复杀人的动机也基本明确了。”

    王中民说的话没错。

    从吴宇宿舍搜出的照片,正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东西。

    它清晰地记录了朱少麒、徐嘉玉、刘永同三人对杨福平老人的犯罪经过,三人行凶的地点就是朱少麒死亡的那个仓库,凶器是仓库中堆放的废旧钢条,只是显然在杨福平死亡之后,仓库已被人彻底清理过,所以当朱少麒死亡时,仓库除了几张破桌子,已看不出曾经这宗凶案的任何印记。

    通过进一步深入的调查,一个曾经在杨福平那里买过布鞋的老太太证实她与杨福平间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天气又不好,早点收摊吧!”

    “唉,再等会儿吧,说不定能再捡两个钱呐!”

    “你孤老头子一个人,能用多少钱,犯不着为了钱把命都拼上吧!”

    “唉,现在的娃儿读书贵啊!”

    由此判断,杨福平虽无子女,但与吴宇的收养关系已是确切无疑了,老爷子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吴宇怎能不向三个人报复?

    可是他们三人为何要对一个年俞花甲的贫困老人下如此之手呢?这是林曼卿最想从吴宇口中知道的。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唉,真搞不清这些孩子们……年纪小小的一个个都没人性了!”

    从王中民说话的口气,他对于朱少麒三人死亡的态度已从遗憾转变为了愤怒,即使是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从照片上大致推断,似乎是三人之间发生了斗殴,老爷子上前阻拦,而已经红了眼,且平素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惯了的三人便对这个在他们眼中蝼蚁一般的下等人下了手,因此对不肖子弟的愤怒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大家的情绪,对吴宇反生了很多同情,似乎竟有种吴宇做的是应该的事的潜意识。

    “林检察官,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还要进去吗?”

    “不……”林曼卿摇了摇头,看着那个瘦弱的脊背,她打了退堂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讲第一句话,“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是“别再难过了,要节哀!”

    面对这个孩子任何的话语都是苍白,都无法抵消他小小年纪所承受的痛苦。

    林曼卿实在不愿意用警方人员的口气质问这孩子杀人动机,或者是让他详细描述一下老爷子遇害经过,那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明天吧!”

    “那你也快睡吧!田甜、江波他们几个人实在扛不住,我就让他们先去睡了!”

    “好,”林曼卿点点头,突然又看向王中民,“大队长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这个……”王中民顿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线索,搜索的人都跟着路子通一起被撤走了。”

    “现在这边的案子也基本结束了,明天再辛苦一下让江波带着三组我们的人去,再细细地把‘夜巴黎’周围查一遍。”

    “这……”

    “就这样决定了。”林曼卿说完,简单和他致意之后转身离开了。 


77.第77章 :等等

    当林曼卿回到休息室时,田甜已经为她铺好了被子,而且还把被子的左右和下边沿细心地折回去一截。

    她已然睡熟了,白天的辛苦让她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大概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大案,这几天可把这孩子累坏了,林曼卿想着,钻进了被窝。

    大概自己也实在是疲惫,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境。

    这是一个模糊而又真实的梦。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梦幻般的紫色世界,高耸入云的樱花树,花朵茂盛地开放着,紫色的土壤和岩石包围着清澈见底的湖,烟云迷蒙中一丛丛一树树的紫色蔷薇花如天上彩云滚滚而来,居然是紫色的蔷薇花!林曼卿置身于这仙乡般的世界,十分惊奇,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梦幻的紫色蔷薇,开得如此富有生命力,如此热烈,这真是一个让人流连的世外桃源!她陶醉着,突然发现在蒙蒙胧胧的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穿着到小腿的黑色长呢大衣,更显得高大、挺拔,衣领竖起来,遮住了半张脸,不一会儿他点起了一根香烟,他吞云吐雾的动作是她非常熟悉的。

    林曼卿不由自主地向他跑过去,可是那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一边追一边喊。

    “等等我!别离开!”

    当她气喘吁吁的时候,终于来到那人身边了。

    “终于到了!”

    她开心地笑起来。

    “这里究竟是哪里?”

    “你为什么在这?”

    他并不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抽烟,眼睛注视着远方。

    “哎……”林曼卿有些尴尬笑笑,“这里真得好美啊!”

    “简直是仙境一样,如果我能永远住在这里就好啦!”

    她不是个话多的人,这个时候却自顾自地唠叨起来。

    那个人也不讲话,默默把烟熄灭,朝林曼卿转过身来。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阴影里。

    伸出长长的胳膊捧起她的脸。

    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疯跳,她抬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孔,那双墨黑的双眸,他深邃的眼睛仿佛是两条永远看不尽头的隧道。

    林曼卿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她可以感觉得到在他冷峻的眼神里有着那么多难以言说的忧伤,忽然间,她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去拥抱他,她静静看着他的脸,眼中不知不觉竟蓄满了泪水。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个人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youaremyangle。”

    他柔声说道。

    仿佛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仿佛是期待太久,林曼卿眼泪竟然大滴大滴涌出来。

    “真得吗……”

    注视着他的脸,她呜咽着问道。

    “你不是骗我吧……”

    他没有说话,微笑着看她。

    林曼卿第一次见他的笑容。

    忽然,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怎么啦!”

    她惊叫起来,伸手扶住他,谁知刚一碰他,她的双手也沾满了血。

    血!

    他竟浑身都是血!

    “不!!!”

    林曼卿尖叫着坐起来,发现枕头已是潮湿一片,她心慌地厉害,披了衣服下了床,看旁边的田甜依旧睡得香甜,她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打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有些冷,却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林曼卿环抱双臂,静静得望着夜空,真难得有这样清透的天空,难道随着案件的明朗,天空也明朗了?

    她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梦,梦中的那个英俊而阴暗的男人,正是楚江威,若说是梦却又偏偏如此真实,林曼卿微微闭上眼睛,任夜风吹拂额头的冷汗,她为自己的梦境而感到羞愧,但更多的是害怕。

    “youaremyangle”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着。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林曼卿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可是越想把他从心里赶走却越发地思念起他来。

    他现在真的还好么?

    他究竟在哪里?

    那些鲜血似乎更加触目惊心了起来,与她在“夜巴黎”时手上沾满的一样。

    她想不下去了,决定等明天与吴宇谈完,案件结束后,自己带队去查。

    应该告诉王警司一声,不必再让江波去了。

    王中民的房间与这里隔着两个房间的距离,并不远,她下意识地回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里还亮着光。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了,辛苦了一天的王警司居然还没睡?这可不像他。

    这样也好,那我现在去告诉他,否则明天可能又会忙忘记了。

    还是现在去的好,林曼卿走过去,门正虚掩着。

    从里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你确定没事了?”

    “嗯。”

    “你这小子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

    “我他妈是不担心你……可是你看看林检察官,这些天都给熬成什么样了?这姑娘也是,脾气倔的很,怎么劝都不听,一直担心你,非把酒吧街翻个底朝天不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简直憔悴的没有个人样了,看着真让人受不了……”

    “等等——”

    说话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果断地打断了谈话,只是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78.第78章 :新的凶手

    林曼卿披着外套站在门口,盯着屋里的两个人呆住了。

    果然……

    那个声音没有错。

    楚……楚江威

    林曼卿呆呆地站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他。

    他换了一件墨蓝色的条纹衬衣,黑色的大衣斜斜披在肩上,似乎是没什么事的样子,昏暗的灯光下,他倚坐在王中民桌子旁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高高的眉峰和鼻梁投下一片阴影。

    一天时间,他的伤好了?流了那么多血,千万不要硬撑啊!她默默在心里念着。

    屋子里烟雾迷漫,他们两人脚下的地面上扔了不少烟头,而且在浓浓的烟草味中,她还闻到了更加刺鼻的酒味,隐藏在酒气之中的是浓烈的灯红洒绿的气味。

    所谓灯红酒绿的气味就是由夜总会中形形色色人的汗味和女人各种廉价香水味混合起来的复杂气味。

    不是从王中民身上,而是从楚江威身上清晰地传过来。

    受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如此鬼混!顿时有一团怒气在林曼卿心中升腾起来。

    “林检察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王中民率先打破了沉默,只是林曼卿并没有给他接着说下去的机会。

    “大队长,您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林曼卿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质问他。

    他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并未开口回答。

    “您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这样又是抽烟又是酗酒的行为……您为救我受伤,我心里十分感激,但是您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真得是非常的不负责任!”林曼卿不觉攥紧了手,胸口剧烈起浮着。

    “这个……林检察官……江威他……”

    “而且这一天的时间您去哪里了?昨晚您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不接受治疗?你失踪的这一天的时间我们都非常担心。”

    听着林曼卿一反常态地连珠炮般的问题,楚江威轻轻磕掉手中的香烟的烟灰,说道:“去了哪里你看不出来?”

    “我?”

    她顿时哑口无言,呆呆地盯着他讲话时无比轻曼冷漠的神态。

    “‘香香世界’”

    “‘香香世界’?……是在‘夜巴黎’旁边?”

    “没错。”

    他淡淡地回答。

    林曼卿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虽然心中早已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当亲耳听到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在一瞬间感到措手不及,她从心底里抗拒相信,与其说抗拒相信他是个酒色之陡,不如说更抗拒相信他竟是个不仅丝毫不体谅他人,更对他人真诚关怀不屑一顾的寡情之人。

    不是的,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可是您的伤……”

    “没什么大碍。”

    “那是枪伤!”

    “只是子弹擦破了皮肤而已。”

    “林检察官,”看着两人间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一些,王中民急忙插了话进来,“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是刚见他,我一看表,都两点多了,还想着明天再告诉你。”

    “不必。”

    林曼卿冷淡地说道,她的直觉果然没错,王中民一定是事先知道些什么,然而即便自己急地心力交瘁他也仍然不告诉她,也不会告诉她,是,在他们看来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都已经告诉过你好多遍叫你别担心,是你自己非要着急的,这还能怪的了别人吗?

    “案子进展怎么样了?”楚江威问道。

    “按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吴宇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和条件,而且证据确凿,只是现在他一言不发,有些细节还没有搞清楚。”林曼卿顿了顿道,“需要给您详细汇报么?”

    “不必了,明天再说。”楚江威回答。

    “好。”

    林曼卿微微行了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昨晚澄净的夜空也召示了次日的好天气,即使昨晚整晚都没有睡好,林曼卿仍旧早早来到办公室一个人思考起案情来。

    今天要试着跟吴宇谈谈,不管他是否还是选择沉默,也尝试着说些什么,在对他情绪的观察中一定可以找到突破口,并从这里入手一点一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她并不想采用让吴宇情绪崩溃的手段来迫使他讲出实情,这孩子已经承受太多了,那种方式是下下之选,可是如果他继续坚持这样一言不发,事情就相当麻烦了,没有他的证词,根本无法了解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曼卿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哎!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是真的忘记了啊!谁知道你是让我去给你拿啊!”

    “废话,我订给大家的早餐,你不去拿谁去拿!”

    “我以为你让你那英明神武‘鼻子灵’去拿了啊!”

    “什么‘鼻子灵’啊!你别那么叫路警官!”

    “嘿,我说的没错啊,这只有‘鼻子灵’了,路子才能通嘛!”

    “少废话,你以为本小姐给你留纸条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

    “你不是经常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你!”

    田甜和柯小峰吵吵闹闹走进办公室,两个人的谈话却突然间令林曼卿脑中一闪,昨天下午黄姗姗曾留给她一个信封,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忙她竟把这件事忘记了,林曼卿急忙摸摸口袋,掏出了那个已经被折的不成样子的信封,小心翼翼打开封口,取出一张被折成四折的信纸。

    信纸展开,上面是一排整整齐齐蓝色圆珠笔写就的清秀小楷。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

    空了几个空格之后,赫然写着两个字:‘凶手’。

    凶手?! 


79.第79章 :罪恶的起点

    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黄姗姗怎么会是凶手?难道竟是她和吴宇合谋吗?两人一起联手下毒杀了朱、徐、刘三人?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这其中还有隐情吗?

    当林曼卿找到黄姗姗的时候,她正在教室里上课,即使出了连环命案,区一中也并没有停课,依然保持了正常的上课秩序,早已料到林曼卿会来找她的黄姗姗丝毫没有任何惊诧,她颇有些意味地笑了笑,“我以为姐姐你会更早点来找我呢,没想到这么迟。”

    办公室里田甜正缠着王中民。

    “王警司,大队长什么时候回来的?告诉林检察官了吗?虽说林检察官说大队长受伤了,可是怎么看都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啊!就是脸色好像更差了点,惨白惨白,吗呀,和诈尸了一样!”

    “诈尸~~~”王中民被田甜的话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转头望向门口,“喂,江威,你怎么回来了?”

    “啊?大队长我错了!大队长我不是故意的!大队长你饶了我吧!”田甜立马弹起来90度鞠躬,完后才发现上了王中民的当,门口根本没有楚江威的影子,便不依不饶起来,“王警司,你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是大队长来了!真是好讨厌啊!都要把人家吓出心脏病了!”

    楚江威显然并没有出现,却是林曼卿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进门便问道。

    “大队长呢?”

    “不知道啊!”田甜答道,“大队长九点钟左右的时候来过一趟,不过一会儿就又出去了。”

    “林检察官,你怎么把黄姗姗带来了。”王中民不解地看着跟在林曼卿身后的瘦弱女孩。

    “案件有了重大变化,我需要立刻向大队长汇报。”

    为了报复父亲,黄姗姗陷入了与朱少麒疯狂的爱情中,两人在不停地自我放逐与堕落之中寻找着彼此心灵的慰藉,两颗受伤的心渐渐地越贴越紧。

    “我们疯狂地挥霍,没多久就欠了杨老板的钱,杨老板把我们赶出来,威胁我们如果还不上钱就绑架少麒向朱校长要钱,少麒那个时候刚和朱校长大闹了一场,校长对他实行了经济封锁,本来“夜巴黎”的事朱校长也不知道,少麒自尊心很强,又好面子,他是死也不肯向他爸爸低头的,所以我们当时根本拿不出钱来。”

    黄姗姗讲到这里,不由地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在一直保持的平静淡漠中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挣扎。

    “被赶出来的第二天,就是6月16日的那个晚上,三天之期将到,我们很害怕,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在学校里碰到一个老爷子。”

    “是杨福平老人吧?”

    “是。”

    “那老爷子在学校里迷路了,问我们学生公寓该怎么走,说是给孙子送钱来的,一副着急的样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褂子,手里攥着一个用灰色破手帕包起来的布包,钱就包在里边,我们有些疑惑,但看样子那是一笔不少的钱,想到那些钱……”黄姗姗稍顿了顿,长舒一口气,“就把他骗到了学校南角那个废弃的仓库里,拿定主意打昏他,然后抢走那些钱,我们想以这老爷子的身份就算是等他醒过来发现钱没有了,找校方追查,也查不到什么线索,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理会他……”

    ---------回忆片断---------

    “姗姗,我们快走!”

    “少麒……”

    少麒生性懦弱,现在的他因为害怕已是满头大汗,全身颤抖,只知道拉着我的手赶快逃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相比于他,我却清醒地感觉到此时的我不仅异常亢奋,而且已经陷入到了一种不可自拔的疯狂状态之中。

    正当我们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身后的门被踢开了,我回头望去,却是徐嘉玉和刘永同站在那里。

    “着急走什么呀!”这是徐嘉玉说话的一贯腔调,她的眼神扫过朱少麒落在我身上,变得轻蔑而傲慢,“这****也在啊。”

    “朱少麒,你他妈现在真是出息了,为了这么点钱居然干起这种事情来了。”刘永同笑着慢慢地走向那倒地的老人,“我看看,这老头子,”说完,脸上浮起一丝轻蔑,抬脚踢了踢半卧在地面上佝偻着的年迈身体。

    “刘永同,你想干嘛?”少麒突然从我身边冲出去,一把推开刘永同,大声喝道。

    “我想干嘛?你他妈居然还装起好人了?”

    “我……”少麒挡在刘永同和那老人之间,支唔了起来,看着他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后悔了,本能地想要做些什么弥补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都是这样。

    “总之,”少麒清了清嗓子,“我们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我们俩单独办!” 


80.第80章 :我是真正的凶手

    “跟他当然没关系,跟你有关系!”仿佛是少麒的行为更加激怒了他,多年的积怨似乎都从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刘永同狠狠地盯着他,随手抄起杂乱地堆放在仓库地上的一根钢条,“朱少麒,你现在真他妈让我恶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学会假仁假义了!看来你跟那小凤仙在一起,也装起‘三好学生’了!”

    “没错,真他妈让我恶心!”徐嘉玉随声附喝道。

    刘永同似乎受到了鼓励一般,手中的钢条正想抄起,伸臂一抬,却发现胳膊动不了,他低下头一看,一双干瘪而粗糙的手正握着那钢条。

    原来是那老爷子醒了。

    “给我放开!”被杀了威风的刘永同大骂一声。

    那双手却依然紧握着不放。

    “听见没!”

    “老头,你他妈找死!”刘永同暴怒,一脚踹开那个苍老的身体,抽出钢条,抬手便直直刺入了那人的身上。

    “刘永同,你!”看着他拿着手中滴着血的钢条,少麒的声音有些发抖,虽然都是混混,可是逞凶斗狠他却不能和刘永同相比,因为他爸爸的关系,沾红见血对刘永同来讲早已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久而久之,这个少年的心性越发狂躁狠毒。

    “嘉玉,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和朱少麒到底谁更有种!”刘永同看看身边的徐嘉玉,又看看那滴血的钢条,脸上浮起一丝嫌弃,把钢条扔在了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便将朱少麒扑掉在地,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我告诉你,我空手都能把你弄死!”

    “放屁!”

    “老子就让你活不过今天!”

    “咳,咳,姑娘……快去,拉……拉住……别……别打……”

    “啊,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

    两人正在厮打,却听得徐嘉玉一声尖叫,刘永同扔在她脚下的钢条已经在她手中再次落下,锋利的硬物落在了老人沧桑的额头,老人倒下,便再也没有动弹。

    “嘉玉,放手!”扭在一起的两人停了下来,刘永同一声大喝。

    “我……我……他……是他非要抓我的手,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都是血……你看,都是他……”徐嘉玉突然神情呆滞,胡言乱语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他死了?他死了!”

    徐嘉玉哭哭啼啼地跑到刘永同身后,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我们逃吧!我们逃吧,好不好?”

    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我心中充满了鄙夷。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蹲下来,手探向老人的鼻息,“他还活着。”

    “真的吗?”徐嘉玉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表情。

    活着……还活着,我心中默默地念着,不行,不可以,我看向那根钢条,把它握在手中,闭上眼睛,狠狠地朝下刺去。

    “姗姗!你干什么!”

    耳边响起的是少麒的惊呼。

    我睁开眼睛,钢条应声落地,我狠狠地看向刘永同,“听着,我告诉你,他是个拾荒老人,他若是死了,可以没人知道,若是活着,后患无穷……”

    我知道刘永同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刘万民是什么样的角色,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对于他或是刘署长来讲,处理一个死人远比处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要简单的多,我的身体颤抖着,头脑却是出奇的冷静,是的,他必须死,这件事情一旦东窗事发,在场的所有人,所有的事,吸毒、抢劫、故意伤害,一个都逃不了,我不在乎别人,但是一定要保护少麒,不可以让校长知道他吸毒、抢劫的事,绝对不可以!

    这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脑子里。

    少麒冲上来一把抱住我,疑惑写满了他的眼睛,姗姗,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自己动手!

    “啊,黄姗姗,是你干的!是你!是你杀了人!跟我们可没关系!”徐嘉玉大叫起来,“刘永同,快叫你爸爸来抓她!”

    是的,是我杀的,少麒,你知不知道,对于我自己,毁灭……我渴望彻底的毁灭……那更像是一种解脱。

    也许,我一直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的到来。

    “闭嘴!嘉玉!黄姗姗说的没错,他若是不死,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你老爸什么事情不能处理?还怕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儿?”徐嘉玉忿忿地道。

    “你懂个屁!”刘永同怒道,“今天的事所有的人都要保密,谁都不能说出一个字!”

    -----------回忆结束-------------

    “我们商定之后,由刘永同负责处理尸体和现场,少麒带着我跑了出去,本来是周末,而且仓库十分偏僻,我们慌不择路,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李家明,心下一急,少麒怕他继续往仓库走会发现所以就推了他一把,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断了一条胳膊。”

    “当时是正是周末,学校的人很少,刘永同趁着夜色叫了人来处理了尸体,把仓库打扫干净,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以为瞒的天衣无缝,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所以不是朱少麒,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81.第81章 :那个人的悲凉

    似乎随着案情的明朗,连天气都跟着明朗起来,接连两日的晴天让青莲区散发出与前几日阴雨连绵的压抑完全不同的气息,虽说在阴森沉郁的澄海市从没有过阳光明媚,但此刻的青莲区绿树葱茏、花繁草盛,也勉强算得是一番天高云淡,鸟语花香。

    在青莲区第一中学校园外不足两百米之处,有一个小型公园,公园是围绕着最中心的音乐喷泉和花坛修建的,每到晴好的天气,附近便有很多人来这里散步游玩,今天更是不另外,经过了连日的雨水滋润,花坛里鲜花开得格外茂盛娇艳。

    林曼卿也是在乘车来时偶然发现有这样一个地方,连日来案件辛苦让她一直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冷不丁就想起了这里,坐在花坛边的一个竹木椅子上,注视着前面嬉闹的人群,他们大都是妈妈带着孩子,或者干脆是一家人来这里游玩,慈祥的老人、活泼的孩子、微笑的父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宁静与满足,只是越发想逃避就越发地难以释怀。

    吴宇那张写满了决绝与冷漠的脸在林曼卿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生活是生来就残酷的,对于有些人,一家人和和美美享受天伦之乐的温馨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

    这样的人并不少,比如邦妮……吴宇……姗姗……还有我。

    她突然想起楚江威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幸福和美的人,就有艰难困苦的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像杨立武那样背负着家庭的重担,说不定很多人都求之不得。

    是啊,纵使小磊背负着父亲是杀人犯的现实,相比起吴宇他也要幸福得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

    林曼卿突然浮起苦笑,一丝悲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在他面前,我还真是幼稚啊!

    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楚江威了。

    他的话并不是不识民间疾苦的冷血论调,而是真正体味过人世间百般痛苦挣扎之后才会有的悲凉。

    没错,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凉,在那种悲凉之中没有期望、没有留恋、没有情绪、没有波澜、没有对、没有错、甚至都没有一把判别尺,他的想法和行为乍看来不尽人情,可实际上皆是出自对人性和世事的深刻洞悉,既不是盲目乐观的理想主义,也不是自私冷血的利己主义,他无人、也无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人世以外静默而绝望地审视着人生,他踽踽独行,没有什么能够勾起他的热情。

    这就是他的孤独。

    林曼卿不禁垂下头来,或许我永远不能够了解他。

    哪怕只是离他近一些……

    正当林曼卿垂头丧气之际,从旁边的树丛中探出一个脑袋,田甜朝她跑了过来。

    见到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哎呀,好巧啊!林检察官,你也在这里!”

    “是啊,挺巧。”

    看得出林曼卿意味深长地看她,田甜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改口道:“我……其实……我是看你脸色不好从区一中出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想陪陪你……”

    林曼卿往右坐坐让出一个位置,用手心轻轻拍拍椅面,示意田甜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因为被自己接纳而一脸高兴的样子,她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像田甜这般体贴善良的女孩,被呵护地如掌上明珠一样长大,凡事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哭,有心事了就找人倾诉发泄,大不了闹一场,一切不愉快便都烟销云散了,当真是个单纯乐天的小太阳。

    但愿小太阳的世界里永远没有阴暗。

    “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活忙完了吗?”

    “嗯,”田甜点点头,“都忙完了,剩下的有柯小峰在呢!”

    “见大队长了吗?”林曼卿随口问道。

    “没有,”田甜摇摇头,“只有早晨听江波说,大队长去了一趟警署,我都没看到大队长的影子。”

    “是这样啊……”林曼卿有些失望,却没表现出来。

    “林检察官,你是在为吴宇的事难过吧!确实啊!那孩子怎么能那么苦命呢?从小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被人收养了可以上学还遇到了这种事。”

    “徐嘉玉那几个小鬼真是被宠坏了!你说该怎么说他们啊!一个个爱啊,恨啊,死去活来的,到最后,不还都是为了自己给别人下毒。”

    “林检察官……”田甜看了看她,“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曼卿微微笑了笑,“我在听你说啊!你不是说得蛮好的嘛,我看不是我心里不舒服,是你心里不舒服了吧!”

    “我就是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气谁。”

    正当她们讲话的时候,一辆青莲区警署的车在不远处停下,路子通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递给林曼卿一个档案袋。

    “哎?路警官你不是被郑警司叫回警署了吗?”

    “是啊!”路子通说道,“本来郑警司是严禁我们出警的,这两天只能负责手上的其他案情,不过上午的时候,楚大队长来了一趟,没一会儿郑警司就灰头土脸地放人了。”

    “那是了!”田甜得意地道,“谁敢在我们大队长面前放肆?”

    接过档案袋,林曼卿有些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楚大队长让我拿给你的。” 


82.第82章 :峰回路转

    “这个是楚大队长让我拿给你的。”

    “大队长要拿给我?”

    林曼卿打开一看,是杨福平的尸检报告,随手翻了翻,没有什么特别的。

    “大队长还交待什么了吗?”

    “没有。”路子通擦一把脸上的汗,“只说把这个拿给你,林检察官,我还有些事没忙完,就先回去了。”

    “好。”

    林曼卿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便把报告重新装入档案袋,放在了一边。

    田甜目送着路子通离开的背影,“其实……这路警官看起来也蛮帅的嘛……”

    到底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刚坐了没多久,田甜也不顾这天气虽刚好一些,气温还是偏低,就非得跑去花坛那边买冰淇淋吃,经不住她的再三要求,林曼卿也答应来一支。

    只是田甜蹦蹦跳跳地离开之后,许久都不见人回来,林曼卿不放心去花坛那边找她,才发现她正在和人讲话,这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端庄温雅的妇人领着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儿约摸八、九岁,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公主裙,正生气地撅着小嘴。

    见了林曼卿,田甜不好意思过来地小声对她说道:“她们正在拍照片,好不容易取好景摆好造型,我刚才跑得太急,跑进人家的视程范围里去了。”

    “婷婷,不要闹了,你看这照出来的效果不也挺好的嘛!”妇人拿出数码相机,调到相簿将刚才的照片给她看,温言安慰气鼓鼓的小姑娘。

    “好什么好呀!”小姑娘很不满意,“你看,我的半边身子没照进去,那个阿姨的脚丫子却照进去了!”

    “哼,该在的没在,不该在的却进去了!”

    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却进去了。

    听完小姑娘的话,林曼卿突然呆愣在了原地,她慌忙掏出手中的文件袋,仔细地翻看之后,拔腿便往回走。

    “吴宇,你当真是没什么话要说吗?”

    坐在青莲区警署的审讯室里,林曼卿注视着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吴宇。

    由于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安排在区一中的临时办公室都撤掉了,黄姗姗与吴宇也被转移到了警署临时关押。

    审讯室中,除楚江威不在,所有人均列席,而且按照林曼卿的意思,黄姗姗也跟他们坐在一起。

    “姗姗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曼卿的视线扫过面无表情的吴宇,又落在黄姗姗身上,这个姑娘安静地坐在一边,因为毒瘾的缘故,一日不见就愈发显得面黄肌瘦,在得到她否定的答案后,林曼卿缓缓地说道:“那么,我还有些话想要对你们两个说。”

    “按照我们目前的推断,杨福平老人,6月16日案件中的死者,由于两件案件本质关联,考虑与6月21日连环杀人案作并案处理。”

    “吴宇,你家境贫寒,父母靠卖菜勉强支撑你的学业,可惜初中毕业那年你的父母因车祸离世,留下你孤身一人,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别说继续上学,杨福平老人是你的收养人,他不仅收养了你,还靠给人缝补布鞋以及捡垃圾的微薄收入供你读书,6月中旬正值区一中高中部重新分班,按照区一中的老规矩,都得给老师,还有年级主任,教导主任,层层疏通,当时老人怀中揣着的钱就是他省吃俭用准备拿给你的钱,杨福平老人来学校找你给你送钱时因为上了年纪,天黑路又不熟,便向朱少麒与黄姗姗问路,后来的案件发生的经过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再赘述。”

    “你知道他们朱、徐、刘三人,家中势力庞大而且案件涉及刘永同,报警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报仇只能依靠自己,因此,你展开了你的复仇行动,杀了他们还不够,你要让他们受尽彼此的折磨,首先你利用在校园餐厅打工的机会,在朱少麒吃饭的时候,给他下了毒,DNP从涉入人体至毒发有一段时间,你通过照片威胁徐嘉玉,让她打电话引朱少麒到那个旧仓库去,把朱少麒的死嫁祸给她,引朱少麒到仓库你有两个目的,一是DNP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朱少麒在仓库毒发,便一定会联想到当时的案子,他会经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二是它契合你复仇的主题,说不定因为朱少麒的尸体在仓库发现,杨福平惨死的案子还可能随之浮出水面,朱少麒中毒死亡之后,徐嘉玉完全乱了阵脚,她一面担心当时的事情败露,一面承受着外界舆论的质疑,为了撇清与朱死亡的关系,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跳楼闹剧,不过这正好给了你新的灵感,你再一次用借刀杀人的方法,用同样的方法威胁了刘永同,指使刘永同将DNP注射入徐嘉玉的饮料之中,徐嘉玉在教室中毒发,因强烈的幻觉而坠楼身亡,最后你再下毒把刘永同毒死,纵观整个案件已算得上是精心的布局了。“ 


83.第83章 :第四个人

    “纵观整个案件已算得上是精心的布局了,只不过你毕竟只是个急于复仇、急燥而又内向的孩子,考虑的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并未使用公用电话而是直接使用杨福平的手机便是一个很大的破绽,一或许是你认为自己可以处理的好,二学校里没有公用电话亭,传达室的电话始终有职工在旁边不安全,频繁请假外出又怕受人怀疑。你通过徐嘉玉引朱少麒进入仓库,所以朱的手机正是徐嫌疑的有力证据,所以你其实希望它被警方查获,只是直到现在朱少麒的手机我们还未掌握,在后期的调查中,徐嘉玉的朋友小玉说,16日中午,徐嘉玉中途离开回来后,曾和她一起将一个黑色的小布包扔进了学校的锅炉中,据我的推测应该是徐嘉玉害怕自己的嫌疑暴露,将其拿走并作了销毁,因为你直接使用杨福平老人的手机给徐嘉玉与刘永同打过电话,所以你要求刘永同拿走徐的手机,并与自己的手机一起销毁并交给你,只可惜你并没有料到刘永同会这么快被我们掌握,以致于在审问的过程中毒发身亡,导致我们恢复出了通信记录,是这样么?”林曼卿说道。

    那少年并不应答,仍旧无声无息地坐着,只听得到他手中的镣铐被紧握的拳头拽地哗哗作响。

    “我刚才说的一切表面上看合情合理,大部分也是案情的真相,但是却有几个疑点。”

    “我手中的是一份关于杨福平的尸检报告。”

    林曼卿将楚江威派人拿给她的报告从文件袋中取出来。

    “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是从死者身上所穿衣物上检验出的泥土中包含白垩、粘土、砂质、腐殖质、微生物,还有砖尘、沥青和一些化工成分,我们都知道,土壤就是地标,整个青莲区只有一处的土壤符合这种成分构成特点,就在区一中东北方向100米的废厂区,这里曾经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小型化工厂,我想刘永同,嗯,不,应该刘署长非常聪明,把尸体掩埋在这种地方,其一废厂区属于重度工业污染区,不仅人迹罕至而且因为污染严重短期内也不会被开发,其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谓是高明之举,神不知鬼不觉,但即使这个地区距离区一中很近,吴宇你又是怎么找到尸体的呢?”

    “我们再看一点,尸体的检测报告显示死者身上有三处伤口:首先大腿上侧伤口扁平较浅,且化验出了霉菌,这种霉菌通常在潮湿含铁元素的化合物的周围最易滋生,由此可以推断这是刘永同拿仓库里废弃的钢条刺的第一下所致,其次额头上方钝器击伤,是徐嘉玉的第二下所致,最后在下腹部的第三处伤口,也就是黄珊珊所刺的第三下导致了死者的脏器穿透,直接致其死亡,这与我们开始所掌握的情形完全吻合,本来是没什么疑点的,但是仔细看检验结果,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黄姗姗所造成的第三处伤口中不仅化验出了霉菌,在伤口内部,还检测出了植物和泥土的成分,我们当然可以假设可能是由于仓库里的钢条因为年代久远本身所带有,但是这些泥土却与死者身上的泥土成分完全相同,这是为什么呢?”

    “换句话说,这些特定的植物与泥土也是一种标记,他清楚地标记出了杀人凶器。”

    “真正是杀人凶器并不是来自仓库内的钢筋而是来自废厂区。”

    林曼卿的话引来一片哗然,黄姗姗的眼睛恐惧地瞪大,毫无血色的干裂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而吴宇也第一次有了反应,他猛地抬起头,两只红红眼睛死死盯着林曼卿。

    “而且正是这第三处伤口,竟深达9厘米,而且切口并不像其他平滑而呈混沌状,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此时神经高度紧张的柯小峰突然跳了起来。

    “重复穿刺!只有重复穿刺才能造成这种伤口!”

    “没错,”林曼卿将手中的报告放下,“黄姗姗身体瘦弱,当时情况危急,即便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我也很难相信她竟可以刺入死者身体深达9厘米,并且根据她的回忆,也只刺了一下,老人便倒了下去,据此我们可以确定地得出结论:死者身上有三处伤口,凶手却有四个人。”

    “四个人?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黄姗姗突然反驳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毫无保留地说明白了,当时在场施暴的只有我们三人,根本就不存在第四个人,况且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杀人动机?他没有……” 


84.第84章 :水落石出

    “四个人?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黄姗姗突然反驳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毫无保留地说明白了,当时在场施暴的只有我们三人,根本就不存在第四个人,况且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杀人动机?他没有……”

    “杀人动机?”林曼卿的嘴角微微挑起,淡漠而睿智的目光沉静如冰:“恐怕他有非常充足的动机。”

    “他的动机从最开始就清楚地摆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并没有注意。”

    林曼卿说完,手指轻轻从桌上拿起几张照片。

    “他的动机就在这四张照片里,已经非常明显了。”

    “林检察官,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我们从吴宇的手中查获的照片,可谓是本案最关键的线索,也正是因为这些照片,吴宇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可是我们仔细一想,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一张照片,这是刘永同拿着沾满血迹的钢条。”

    “第二张照片,是徐嘉玉手持凶器。”

    “第三张照片,是徐嘉玉正准备动手。”

    “而第四张照片,是朱少麒在与徐嘉玉和刘永同争执,是他们三个人的合照。”

    “就像公园里那个叫婷婷的小姑娘说的,该出现的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却出现了。”

    “为什么朱少麒明明没有动手,却出现在了这照片里,因而第一个被吴宇下毒杀死,真正动手的黄珊珊却没有出现在照片里,而她现在安然无恙呢?”

    “姗姗,你当初所想的为了保护朱少麒而隐瞒整个事件的计划已经落空,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你非常清楚事情已经败露,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亲口告诉我你参与了整个事件的事实,当时我们对拘捕吴宇采取了消息封锁,你并不知情,所以一种情况可能是你想如果你不提早将整个事情坦白,我们不可能捉到凶手,那么下一个死的人也会是你。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真正的想法,我想你从始至终都是抱着一种嘲弄别人与自我毁灭的心态,在夜巴黎时明明就可以直接告诉我,却非要玩这种小把戏,享受游戏的快感,赌我什么时候可以查出真相,你将自首的信封交给我之后,你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我先看了信封找到了你,然后认定你的杀人事实。二是吴宇先找到了你,你死在他的手上,无论哪一种,对你来讲都算是一种解脱吧。”

    “可是,你始终都没有想到的是吴宇却迟迟未向你下手,其实并不是他打算放弃,也不是时间未到,真正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吴宇,是这样吧?”林曼卿的目光扫向了呆若木鸡的少年。

    “怎么会这样……”在听到林曼卿话语的那一刻,黄姗姗失声惊叫道。

    “真相就摆在我们眼前却最容易被忽略,这些照片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悖论,让我们回头想想,这些照片——它们怎么可能会存在?是谁拍下了它?又怎么会到吴宇的手上?如果是吴宇在现场他可能亲手拍下照片却不去救人吗?”

    “很显然,现场不是只有三个人,而是四个人。”

    “我们可以这样推论,案发当晚,有一个人出于巧合或者蓄意跟踪某人的原因,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他用手机拍下了这些照片,并且跟踪连夜处理尸体的人找到了埋尸地点,废厂区距离区一中并不远,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但是为什么尸体的身上会出现重复穿刺的现象呢?我们假设在废厂区出现了这样一种状况,当所有的人都走后,他悄悄地来到掩埋尸体的地点,可能是因为夜深,干活的人偷懒或是出于恐惧,尸体只是稍作掩埋,这个人很轻松就把尸体挖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浑身是血的老人居然还有气息,即使受到轮番袭击,杨福平身上的三处伤都不致命,他还在轻声地呻吟着,手居然还颤颤巍巍地伸了起来。此时在这个尾随的人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但是老人的意外生还将这一切都打破了,他无比恐惧又无比懊恼,所以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扫除这个突发的障碍,于是他在附近找到了一根与仓库中堆放的钢条类似的钢筋,不得不说他非常聪明,为了逃避法医的检查,他在老人的下腹部找到了黄姗姗所刺的伤口,照着同样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这也就可以解释第三处伤口为什么会深达9厘米,当然,他也完全可以把老人扔在那里,按照老人当时的伤势只要没人发现也不可能活太久,或者采用其他的一些手段,不过,我想,在这时那样的情况下,采取当时的办法当场结束老人的性命,应该是最让他安心的了。”

    “不可能!”

    正当众人被震地哑口无言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吴宇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竟像是疯了一般喃喃自语。

    “他……他把照片寄给我……他……他告诉我一切……他说……说对不起我,没有能够救的了你爷爷,但是我……我不怨他……毕竟他敢背着朱少麒、刘永同他们几个人……冒着风险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理解他……我不怨他。”

    “吴宇,你还不能醒悟吗?你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要借你的手,除掉他最痛恨的人,借你的手保护他最想保护的人。”

    “不!”发出这一声尖叫的人不是吴宇,而是黄姗姗。

    “姗姗,”林曼卿看向一脸痛苦的黄姗姗,“你一直在游戏人生,堕落给你带来复仇的快感,毒瘾让你沉陷其中无法自拔,你认为大家不过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除了朱少麒没有人会给你真正的关爱,可是你错了,有一个人,你在他的心里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惜牺牲他人,处心积虑布下这样精巧的局。” 


85.第85章 :回头的路

    “我……”黄姗姗不住地摇着头,“不……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堕落,一步一步迈向毁灭,心急如焚,他恨那些人玷污了你,恨他们将你带上了不归的路。”

    “不!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那么你告诉我,案发的那天晚上你和朱少麒慌忙逃命的路上,有碰到什么人吗?”

    “路上?那天晚上……没有人啊?”

    “如果没有被你们撞到,他又怎么会被推下楼梯,把胳膊都摔断了呢?而且恐怕在少麒案发的中午他把你叫去也正是为了给你制造不在场证明吧?”

    “不——!”

    黄姗姗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挥舞着戴着手拷的双手就向林曼卿冲过来,田甜见状,一把将她抱住,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回忆片段-------------

    “嘿,李家明!你怎么在这儿?”我摇摇晃晃地从学校后门溜进来,抬眼却见李家明背着书包在不远处贴着墙根走来走去,我想跟他挥手,却不料刚一抬胳膊便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啊,疼疼疼……”感觉到被人扶起来,我看了看,果然是他这个多事佬,“我说……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啊?都这么晚了……嘿嘿,不会是想干什么不法勾当被我给撞到了吧?”

    “哎呀,你别看了,少麒他回家了……就我……我一个……一个人,放心吧,我会给你保密的,我不会告诉方老师的……你想干什么……告诉我,我可以教你啊!你问我怎么回来的?屁!这都看不出来,我当然是溜回来的……难道……难道是少麒派你来接……接我的吗?”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他抓着我胳膊的手狠狠一紧。

    “喂,你弄痛我了!神经病啊!”

    一路李家明扶着我朝宿舍楼走去,刚路过小花园,我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伸手就推开了他。

    他也没有说话,轻轻拍着我的背,只是这个时候,我几乎将整个胃都吐了出来,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我……”

    我披头散发,失力地跪在地上,把一双手抬了起来。

    眼前,曾经那一双修长白皙能将钢琴弹出优美旋律的手,此刻骨瘦如柴、青筋暴起,正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你看,你看我的手!我的手开始抖了!李家明,你看!你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开始不受控制,刚吸过粉的兴奋感让我近乎发疯一般地嚷嚷着。

    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要让我镇定下来。

    “那东西真是好东西啊!那些白色的……白色的小药丸……只需要小小一颗……就能立马……快乐似神仙!哼哼……所有的烦恼就都没有了……”

    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的手开始抖了!我再也不能弹琴了。”

    这句话一说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只是这一次流泪却是安静的,无声无息。

    “这样子,爸爸就会着急了吧,他就会回来看我了吧……”

    “他就会回家……回家……然后对我说,我会每天在监督你直到什么时候能重新弹琴了……直到……”

    “不要再去了!”

    他却突然说道。

    用那种我最厌倦的语调。

    真是讨厌,平时不开口,一开口总是我最讨厌的那句话。

    “你傻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没有回头路了!”

    在那个时候,我真的认为我回不来了。

    珊珊,忘掉过去,你可以回头了!

    -----------结束----------------

    当警车来到区卫生所时,林曼卿却被告知就在几分钟前李家明的癫痫病突然发作,现在已经被送入了抢救室急救。

    四个小时之后,主治医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家明的病情一直很稳定,也就是刚才护士离开一会儿的工夫,不知道怎么回事,病势突然就转沉了,虽然经过我们的全力抢救,但是他的大脑神经元已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恐怕,大脑的功能是无法恢复了。”

    “怎么会这样?”黄姗姗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直正常上学的……很少请假,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也只是那天他把我叫来,我才听说他有这个病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癫痫一直控制的很好,从来没有发作过,目前只能推断为情绪波动或是由于某种媒介诱发了病情恶化,现在已经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您的意思是,植物人?”林曼卿焦急地问道。

    “不完全一样,植物人是大脑皮层的功能受到了损伤,患者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虽然丧失了意识活动,但是皮质下中枢仍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也就是患者还是有可能苏醒的,但是,李家明的情况从医学上来讲,苏醒的机率几乎不足千万分之一。”

    紧接着林曼卿见到了李家明的父母,两位年近五旬的老人老实本份一辈子经营着一间由祖辈传下来的药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仿佛一夕之前见老十岁。

    “啊,检察官好,各位警官……你们好……你们也是来看家明的吗?”

    年近五旬的老妇人哽咽着,用布满皱纹的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阿姨,您好,家明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

    “家明他……他吃了我们刚配的一味治疗哮喘病的药,那药对正常人是补药,可是,偏偏就是他这种病人不能吃啊,吃了就会加剧病情啊!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告诉他!”

    家明的爸爸站在那里老泪纵横,上了年纪的他显然难以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我们家是中药世家,”老妇人流着泪说道,“家明的爷爷和爸爸都是很有名的中医,可是就到了家明这儿,他说他人笨,连读书都读不会,更别说别的了,这孩子学习成绩一般,头脑也不是很灵光,所以他不喜欢的东西我们也没有强迫他学,我们没指望着这孩子能继承家业、出人头地,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们就满足了,可谁知,还是出事了……” 


86.第86章 :尘封的秘密

    林曼卿转过头去问先行来到这里并发现情况不对的路子通:“你们来的时候开警报器了吗?”

    “这个……因为路上有点堵,旁边的小商小贩实在是多,为了车能开得顺利一点,只好开警报器清道了。”

    “就是你们的那个警报器!”听完路子通的话旁边的一位护士立马抱怨起来,“隔着几里外都快听到了,我们有好几个病人都向我投诉呢!说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扰民吧!”

    “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在警署办公室中,王中民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沉色看着桌后那个斜倚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人问道,“案子的事完全交给林检察官吗?”

    “杨福平的尸检报告我已派人交给她了,我的意思她应该能够明白,”楚江威点燃一支烟,缓缓说道,“她办事向来认真尽责,我还算放心。”

    “那到是,”听他这么说,王中民也点头同意,只是抬头再看一眼楚江威阴郁的面色,心头隐忧丛生,在这之前他办案子几乎是到了疯狂的地步,在刑侦二处的时候,手下的兄弟们经常吃不消跑来跟他抱怨,说咱们队长是怎么了?精力怎么那么旺盛,好像他从来都不需要休息一样。可是王中民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并不是不需要休息,他是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停下来,不论案子是大是小,他都向来亲历亲为,从不假手他人,现在为何……

    “今年也真是邪门了,六月还没完,天就变冷的这么快……”王中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问他,只好曲意迂回,“喂,你伤好回来,脸色就一直不好,这几天吃饭也就动几筷子,是不是伤势没有好利落?还是身体出了啥别的毛病?”

    尽管王中民的话已尽委婉,楚江威还是心头一凛,他想起了那日用两根手指抓起杜勇时,他那双惊恐万分的眼睛,血腥味弥漫之间,獠牙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当已饥渴了太久,太久未曾品尝过鲜血美味的牙齿插入杜勇的脖颈时,楚江威突然之间恢复了神智,迅速地将他扔下,自己也踉跄地跌在旁边,鲜血顺着他的牙齿与脖颈流下来,楚江威惊恐万分,而被放开的杜勇也正用一种恐怖诡异的眼神盯着他,一面用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一面冲他大喊:“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不!不!让我死!让我死!”

    楚江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疯了。

    那个时候,楚江威惊恐于自己多年未曾出现的无法自控的反常举动,只是当时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现在,他已然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就必须有所行动。

    离开,或许已是迫在眉睫。

    右拳在不知不觉间握紧,只是他素来沉稳,不论心中有何波澜,表面上也看不出一丝变化。

    “没什么大碍,我和别人不一样,伤向来好的很快,”楚江威回答,“只是到现在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亲自来,能教会他们一点总是一点,完全教会了更好,以后我更是懒得出来。”

    “懒得出来?”王中民一惊,他这种对自己从来不肯放松丝毫的人竟会说出这种话,倒也让人有些惊喜,王中民乐观地猜想到,这算不算是一种预兆,他终于肯放过自己愿意轻松一些地活下去了呢?

    王中民抬眼正对上楚江威的目光,那个人的眼中难得地露出了笑意,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好好……好……你想通了自然是好事,反正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王中民振奋地说道:“正好可以腾出全部精力来。”

    王中民口中的这件无比重要的事,他们盼望了七年。

    “我已命阿萨将东西交给英霆了,他说最多一个星期给我答复。”

    “嗯,”王中民点点头,“这次的事情说来也真是天意,那案子我们查了整整七年,高检署档案馆中所有存档的资料不论是普通案件卷宗,还是绝密案件卷宗早就统统翻了个遍,而那桩案子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竟然没有一点线索……我们试过那么多办法也一直徒劳无功,可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档案馆里竟然还建有一个地下密室。”

    “这件事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楚江威将手中的香烟深吸一口,“大家都只知道澄海市最高检察署拥有整个澄海最古老权威的档案馆,最初我也是为此而来,可这地下密室的秘密恐怕连检察长、副检察长以及七大部门的部门领导都不一定清楚。”

    一个多星期之前,行动处集体聚餐时,大家喝的酣畅淋漓,王中民偶然听到闻洁昏昏乎乎地对许婧说‘大晚上在档案馆睡觉,地下的老鼠吵得根本睡不着’。

    档案馆的闻洁是已故去的上任馆长闻阔海的独女,档案馆的前身便是古老而著名的澄海历史博物院,最高检察署也是在此基础上修建而成,只是档案馆一直归私人所有,经高检署接管之后,虽划入行政编制,充归公用,在保存原有文献的基础上也作为了高检署案卷资料的存放地,但仍保留有一定的私人性质,所以在表面上闻洁只是个小小的管理员,实际上她才是档案馆真正的所有者。

    敏锐的王中民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其中有问题,立马告知楚江威,楚江威夜探档案馆,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个地下密室,打开密室之后,在单独存放的资料中终于找到了关键的线索。

    “这一回终于让我们查到了关键线索,皇天不负苦心人呐,江威,七年了,我们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王中民的喉头突然哽住,再也说不下去,清秋的离开仿佛是一柄尖刀直刺在他们心头,这些年过去,如今他已经四十一岁,本以为年纪大了,感情会变得迟顿,心口的伤就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只要不刻意触碰便不会再疼,所以王中民说不出的厌恶楚江威总是用他的沉默与阴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清秋的离开,他以为他走出来了,他可以面对明天,可是说到底他错了,如今当这份期待了太久的线索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王中民才发现心底深处的愧疚与悲伤早已如野草一般无孔不入。 


87.第87章 :希望与绝望

    王中民才发现心底深处的愧疚与悲伤早已如野草一般无孔不入,要是那天他不去石门江区押送那该死的人贩子该有多好?就算是被署长训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明明楚江威打电话给他说小秋儿回了花江区,要他一定多加照应,有什么大不了的任务一定要走开呢?

    如果他在旁边,小秋儿是不是就不会出事?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写?

    王中民知道,因为这在楚江威的心中多少是责怪他的,不可能不责怪啊!可是七年了这臭小子竟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曾说过,他默默地一肩承担了所有的内疚与煎熬。

    或许说曾经的他,不过是有些少年老成,不爱笑,话少,但仍然是个对未来怀有单纯美好希冀的普通少年,而如今当他从死亡的地狱爬回来,生命中唯一燃烧的就只有复仇的火焰。

    “咳……咳……”王中民强迫自己不在这沉重的情绪中越陷越深,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不是缅怀与悲伤,他伸手摊开一张白纸,拿起铅笔开始认真列起计划来,一边写一边问,“哦,对了,江威,宋英霆这小子靠谱吗?他真的可以破译那报告的密码?嗯……不过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其他人交给谁都不放心,没事没事……别急,一定不能急,如果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够,那就二个星期,一个月也行啊!反正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再乎……”

    “不行!”楚江威突然一拍桌子,急道,“一个星期必须有结果!”

    王中民愣了一下,他不知楚江威为何突然如此焦躁,不过随即便将他的行为理解为复仇心切。

    “对对对,”他随声附和道,“一个星期应该没问题,那小子不是经常说自己的专业是黑客,副业才是医生吗?连这两把刷子都没有看我不砸了他的招牌,对了,我都计划好了,”他的铅笔在白纸上划了划,“等结果出来了,我们立即行动,你和阿萨顺着线索追查,我在花江区还认识一些得力的朋友,我去想办法拜托他们造一批可以装填银子弹的特制手枪,如果……如果那黑衣人真是吸血鬼,恐怕一般的子弹还伤不了他们,只不过需要的时间要久些,至少得半个月……”

    王中民抬起头,等待楚江威的反应,本以为会得到他强烈回应的王中民却有些失望,此时此刻,他漆黑的眸子里仍旧什么都没有,没有情绪起伏,没有灼灼怒火,幽深的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这个模样令王中民感到很不安,连自己的情绪都差一些失控,他又是如何能保持冷静?

    “喂,说话。”王中民踢了踢他的腿。

    “就按你的方法来办,阿萨会随时与英霆保持秘密联络,档案馆那边还得麻烦哥保持警觉,我们私自复制了调查报告,虽然手法隐秘也难保不被人发现。”

    “嗯,放心。”

    “不过,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绝对不能有一刻耽误。”楚江威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指间冒着火星的香烟,看着那焦黄的烟草一丝一丝燃为灰烬。

    “等枪造好,你与阿萨一人配一把,一定要随身携带。”

    “那你?”

    “我不需要。”

    “你他妈爱要不要。”

    正在这时,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青莲区警署警司郑风,进门向楚江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楚大队长,这是高检署给您传来的特急电报。”说完,转身再恭恭敬敬地行礼,出门。

    楚江威接过文件夹打开,才看了第一页,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王中民见是重要公务,心知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也不多问,打了招呼之后也离开了办公室。

    怀抱着区一中连环杀人案的详细记录,林曼卿站在警署办公室门外。

    正式结案,她必须得向楚江威汇报情况,只不过站在门口,脚步有些沉重。

    当初大队长叫人把杨福平的尸检报告拿给我,我竟然不懂得他的用意,她心中自嘲,看来我真的还差很远。

    如果我能够再早一些查清真实的案情,或许李家明就不会……

    站了一会儿,林曼卿听到屋内传出一声清晰的“进来!”

    她微微一怔,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楚江威正把腿架在桌上,一手夹着烟卷,一手拿着刚刚送来的特急电报,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见到林曼卿进来,他把电报放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深吸了一口,问道:“李家明带回来了吗?”

    林曼卿低了低头,“对不起,大队长,李家明因为癫痫病症突然发作已陷入深度昏迷,医生说他苏醒的概率不足千万分之一。”

    “突然发作?”他一拍桌子,林曼卿感觉到连同脚下的地板都震动了起来,“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突然发作?”

    “就是在路子通赶到前的几分钟,李家明服用了一种治疗哮喘病的药导致了病情急剧恶化。”

    楚江威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锐利的眼睛盯着她,语气严厉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李家明是凶手,为什么还会让这种事发生?”

    “是我的疏忽。”林曼卿行了一礼道:“是因为……报警器的原因。”

    他似乎有些恼怒,将手中吸了一半的烟蒂按灭,冷冷地说道:“下次谁再敢开报警器,叫他给我坐在车顶上自己报警。”

    “大队长,黄姗姗……”看着他有些微怒的样子,林曼卿欲言又止。

    “说。”

    “黄姗姗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李家明的事情,再加上原本毒瘾已经比较严重了,我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我建议由我们出面将她接到市戒毒中心进行治疗。”

    “可以,我批了。”楚江威说道,“你回去之后就着手这件事,立马打报告上来,不要耽搁。”

    “是!”林曼卿重重点点头,“这下黄姗姗就有救了。”

    “你不要盲目乐观,”楚江威顿了一下说道:“如果她的灵魂已被绝望吞噬的话,就不是光戒掉毒瘾那么简单了……”

    “是,她所经历的一切是给了她很多绝望,但是我相信李家明给她的一定是希望,我想她会懂,她不会辜负他。”

    “这世上没那么多童话故事。”

    “我不懂您的意思。”

    “对于有些人来讲,代价太过沉重的希望无异于另一种绝望,因为她还不起,所以黄姗姗的事你切不可以麻痹大意。” 


88.第88章 :戛然而止的广播

    楚江威干脆利落地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似乎有什么事急需要他回去处理,整个案件的收尾工作安排的非常紧凑,行动处将于明日也就是6月27日上午动身返回澄海市区。

    忙了个通宵之后,次日上午9时,刘万民因涉案已被限制行动,青莲区警署办公楼前,副署长于铭泰与警司郑风带领警署全部警员列队为行动处送行。

    “这次的案子您真让我受益匪浅。”

    身着警察制服的路子通把帽子摘下来夹在臂弯里,向楚江威行礼,“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多亏了您了。”

    连日的工作下来,路子通对他们几个人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印象。

    王中民沉稳老练、处事圆滑,田甜与柯小峰虽说是新人,不免玩心未泯,但技术扎实,勤恳认真,也能吃苦。而林曼卿,初次见面路子通便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检察官,有着女性特有的温柔善良与细腻敏锐,更有着普通女性没有的冷静头脑与凛然担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在她身上形成了非常与众不同的气质,只是有的时候她有种近乎偏执的倔强,这是一把双刃剑,一面让人勇往直前,一面让人遍体鳞伤。

    至于楚江威,路子通的级别太低,能直接与他接触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但短短几次跟在他身边已是受益匪浅,从他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一种训练有素的气质,路子通觉得似曾相识,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思维缜密、处事果断,而且颇有魄力,从他一力查办刘万民的事件便可见一斑,刘万民今年45岁,任署长10年,属于高级官员,论级别上讲比楚江威还要高出半级,相当于高检署刑侦部副部长,只是因为行动处隶属中央,拥有对高级调查权罢了,但即使如此,换作他人至少也是要再三权衡,查办刘万民案件表面上看是其个人,实质上却牵扯到以他为一环的整个利益链条,这其中波及甚广,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路子通本来想这潭水颇深,想动刘万民甚是艰难,可谁知楚江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干脆果断地处理了这件事。

    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连我都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楚大队长怎么可能不清楚呢?那么他这样做想来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江威对得罪人这件事毫不在意。

    路子通不禁为他暗暗担心。

    “那刘万民署长的问题……”他试探性地问道。

    “他涉案的证据已经确凿,你们先把人控制好,其他的等我回去之后再定。”

    路子通明白剩下的只是程序问题,他显然决心已定。

    “是,大队长。”

    敬意油然而生。

    楚江威说完转身正要上车,却突然回身,鹰一样的眼睛看了看他。

    “路子俊是你的什么人?”

    路子通一怔,“正是家兄,可是这……楚大队长您……怎么会知道?”

    他和这位身名显赫的大检察官并无任何交集,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家中的事。

    “我与他算是故交。”楚江威顿了顿,眼光微微一闪,又接着问道:“他还在……俄国经商吗?有没有捎信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路子通便猛然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觉得楚江威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训练有素、一丝不苟的气质似曾相识,竟是因为那种气质与自已的哥哥路子俊如出一辙,从前家里没有出事的时候,路子俊偶尔回家一趟,衣服、拖鞋、手帕、牙刷,所有的东西连每天的摆放角度都是固定的,害得他经常大叫‘你这是去国外干嘛了,难不成是被人家抓去做苦力了?’只是这些都已经是几年之前的往事,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原来楚大队长认识家兄,”路子通整理了情绪,挤出一个微苦的笑容,“他三年前就回来了,已经结婚啦,一切都挺好的,只不过……。”

    路子通欲言又止,“因为……他腿的事。”

    “他的腿怎么了?”

    “家兄回来的时候,腿已经站不起来了,所以这些年都在轮椅上,不过嫂子照顾他很好,请您放心。”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车窗外路子通恭恭敬敬的行礼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于尘埃之中。

    二十分钟之后,告别了青莲区初初放晴的好天气,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澄海市区,林曼卿望向窗外,澄海的天依旧是诡异的阴沉压抑,层层叠叠的云朵没有漏下一点阳光,果然,这才应该是澄海。

    连日的劳累让大家颇为疲惫,楚江威自从与路子通谈完上车便是一脸阴沉,因此大家也都不敢多讲话,只有汽车的广播里播放着连日来的要闻。

    “澄海市区北部近日3到4级偏北风……”

    “秋天要来了啊!”王中民双臂环抱,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天气又要变冷啦!回去得把厚衣服找出来了。”

    “我只要一条牛仔裤就可以过得了冬天。”柯小峰嚷嚷着,难得他坐车不打嗑睡。

    “你不就仗着年轻十几岁么!”王中民不屑地道。

    “王警司,是二十几岁哦!”

    大家忍不住哄笑起来,王中民好不尴尬,望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楚江威,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石门江区于今日研究出台义务教育法试行规定……”

    “研究出台,研究出台,从我刚当刑警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了,到现在都没出台。”王中民赶忙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此时广播中又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

    “灵江区近日发现数具不明死因尸体,死者身上无明显伤痕,脖颈处有两个直径为3毫米出血孔,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

    只是刚刚讲到这里,广播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曼卿抬头一看,原来是副驾驶座位上的楚江威关掉了广播,连专心开车的江波也悄悄转过头来看他,通过后视镜,他冷峻的脸面无表情,微弱的光线在他的眼窝投下一片黑暗。

    “果然大队长还是嫌我们太吵了……”田甜在林曼卿耳边小声说道:“不让我们听广播就是一个警告……” 


89.第89章 :权力更迭

    6月28日。

    林曼卿终于明白了能令楚江威匆忙赶澄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无声无息间刑侦部迎来了重大人事调整,现任刑侦部部长连伟调任花江区检察署署长,由原宣传部女部长朱琼接任刑侦部部长一职,由中央直属部长调任分区检察署长属于平级调动,本无必要引起过大的关注,然而却因为刑侦部在高检署一贯的核心地位,连伟极高的声望以及花江区的特殊情形引发了极大的震动,整个高检署都陷入一片哗然之中,对于此举,一种说法是连伟去分区代职显而易见是为了积累更多的基层经验以便进一步擢升,高检署还有一个副检察长职位空缺,下一步必将是他的囊中之物,然而资深人士均知道这种说法显然是有些过于乐观了,因为连伟任职的地方不是别的分区,而是一直有着‘地狱厨房’之称的花江区,众所周知那里是怎样一个混乱与污浊之地,想要凭借在花江区的政绩得到进一步擢升显然难度太大。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说法:当前的高检署正处于改革的关键时期,尤其是刑侦部更是首当其冲,值此之际临阵易帅其中的意味决不仅仅是换帅那么简单,连伟在刑侦部八年,根基深厚,刑侦部政绩卓著、风头无两,连伟大将风范,众人敬服,他手下更是人才辈出、强手如林,如今却毫无征兆地外调,实在不得不让人忧思,他的离去其中的意味绝不仅仅是其个人,而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林曼卿来到高检署半年,连部长的面她只见到过几次,虽然有过上次的事件林曼卿还是坚定地认为他是一位难得一遇的英明领导。

    6月29日上午9时整,高检署大礼堂召开了宣布命令大会,连伟做了任职八年来的工作总结,言简意赅,令人印象深刻,而继任部长朱琼则发表了一篇长达十一页的就职感言,洋洋洒洒,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宣布命令大会结束之后,连伟在段秘书的陪同下参观了刑侦部下辖所有的处室、单位、办公室,算作道别,一路上不改一贯温和潇洒的笑容,然而当他最后来到行动处时,一句话都未对楚江威说,他仅仅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眼中竟流露出了一种林曼卿从未在这位威名赫赫的部长身上见过的沧桑与落寞。

    原来楚江威如此着急着赶回来是为了给连伟送行,没有任何一句客套,没有一句寒暄、挽留或是祝福,只有沉默,但是在那一刻,林曼卿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这种无言承载了多么深沉厚重的感情。

    朱琼,47岁,44岁时担任了宣传部部长,一直负责高检署的政治宣传和文化活动,林曼卿曾听楚江威骂过,宣传部那帮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

    从她趾高气扬的姿态与傲慢的态度,林曼卿预想,今后的日子或许不会过得十分顺畅。

    只是没想到她的预感在接下来的几天便迅速得到了验证。

    6月30日。

    在宣布就职的第二日,朱琼第一个视察了特别案件行动处,来的时候除了吴秘书还带了五个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大老远就听到她的高跟鞋在高检署大楼的青石台阶上“咯噔咯噔”的响声。

    莫震带着整个行动处的人员在玻璃门外列队迎接。

    因为分属不同部门,办公也不在同一楼层,林曼卿也是第一次见朱琼。

    向幽深的楼道中望去,大老远就见五、六个男人簇拥着一个瘦削的矮个子女人正向这边走过来,她的身高大概仅有一米五,一身标准的黑色西服套装罩在干瘪的身躯上,她留着简单的短发,沟壑丛生的干瘦面颊上一对细长微微上挑的眼睛和有些过于高挺的鼻梁让她显得凶相毕露。

    还未进门,她便用那双小眼睛一一扫过门口站立的人,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

    “这就是你们日常办公的地方?”她开口说话,声音十分沙哑但咬字却非常清晰。

    “是的,部长。”莫震陪同在她的旁边,十分恭敬地答道。

    “哦,”她转过头来,目光扫过他,“你就是莫震?”

    “是的,部长。”

    “我听蔚副检察长说起过你,好、好,果然年轻有为。”

    她嘴里说着赞扬的话,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紧接着,她一一问起了其他的人一些基本情况,并与林曼卿他们一一握手,最后一个握完江波的手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你们的大队长呢?”

    林曼卿心中咯噔一下,正好在朱部长第一次来视察的紧要关头楚江威不在,她担心朱部长会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个……”

    向来应对从容的莫震此时却突然流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支支唔唔半天也没讲出话来。

    林曼卿看了着急,忙答道:“报告部长,楚大队长去分区考核侦查组秋季训练了。”

    “是吗?”

    “是的,部长,按照前期制定的计划安排大队长上午8点钟的时候就走了。”

    现在正值五个侦查组秋季训练考核时期,按照规定考核是一定要大队长亲自出席的,她知道楚江威不会去,但是至少可以暂时拿来作为一个相对令人信服的理由。

    “你是今年才转正式检察官的?”朱琼看着林曼卿问道。

    “是的,部长。”

    “这也真是奇了,你们大队长的行踪副大队长不知道,一个新人检察官居然知道。”

    她的话音一落,林曼卿的脸颊立刻感到火辣辣的。

    “部长,是我失职,”莫震微微笑了笑,解围道,“我整天忙来忙去,都没有分出精力搞搞清楚领导的去向,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嗯?”朱琼立马从莫震的话中尝出了几分端倪,她细眉一挑,尖锐地反问道:“搞清楚楚江威去哪儿这件事有这么难吗?”

    在视察完武器弹药库后,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离了,林曼卿刚坐下没多久便被莫震叫到了办公室。

    “莫队长。”

    她朝莫震微微行了一礼。 


90.第90章 :喜欢看着你……不行吗?

    楚江威下了车,猛地走上前冲着铁门就是一脚。

    “咣当——”一声。

    铁门上那三指粗的铁锁链在他脚下仿佛头发丝一般脆弱地折断。

    那里面正在举杯豪饮、吞云吐雾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是阿萨手下的几个打手,此时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盯着站在门口的那个黑影。

    “你他妈什么人,懂不懂规矩,这地方是你随便进来的?”

    “哪家的野狗不懂事!要不要老子教教你!”

    “阿萨呢?”

    楚江威冷冷地开口道。

    “哟,说话的口气不小嘛,我好怕呀!”

    “大哥在哪儿,凭什么要告诉你!”

    说话间,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滚!”楚江威剑眉一竖,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已经趴在地上痛嚎起来。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其余的打手甚至都没看到楚江威出手的动作,他们看傻了,都纷纷抽出了铁棍、长刀,一个个瞪着他,却没有一人敢往前一步。

    楚江威没心思跟他们纠缠,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小喽啰。

    “去给我把阿萨叫过来。”

    “是是是……”

    小喽啰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梯。

    五分钟后,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慵懒狂放的声音。

    “是谁那么吵?”

    一个有着健硕胸肌和发达手臂的赤膊男人从楼梯下面走了上来,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伤疤从他的左侧眼睛一直延伸到嘴唇,皮肉翻了出来,裂开的嘴唇露出了牙齿,半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看到他,抄起了家伙的打手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齐声喊道。

    “大哥!”

    阿萨定睛一看,刚才还满是杀气的眼里突然闪出孩子般的兴奋光芒。

    “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第二句话,楚江威已闪电一般瞬移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两人一同撞向了仓库的后墙,随着墙壁倒塌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于外边的空间之中。

    楚江威用力抓着阿萨的脖子将他猛地撞向树干,一只手将他举了起来。

    他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绿色,放射着璀璨而骇人的光,长长的獠牙若隐若现,阿萨的獠牙也生长了出来,只不过眼睛仍旧是黑色,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楚江威抓在他脖子上的手,他显然呼吸困难,痛苦而疑惑着盯着面前那个发怒的人。

    一道闪电响起,划破了漆黑的天幕,照亮了两人的脸,仿佛魔鬼一般恐怖而狰狞。

    “哥……”

    阿萨挣扎着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你这是……怎么了?”

    “救你的时候我说过。”

    楚江威低沉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允许你狩猎人类。”

    他目光如矩,嘴角的肌肉隐隐抽动着,另一只手从黑色长呢风衣的口袋中取出几张照片。

    “这是我刚从花江区拿回来的照片,这些人全身血液被吸干,死亡时间是6月7日至6月10日,正是我在花江区碰到你的时候!”

    定睛一看,阿萨陷入了少有的沉默,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半天,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楚江威冷冷地问道,“说!”

    “兴隆赌坊的那两个赌鬼是我干的……”阿萨缓缓地开口,“还有……还有那个开古玩店的老头……”

    阿萨感到捏着自己脖子的手陡然一紧,楚江威盯着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为什么?”

    楚江威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因为……因为这个……”

    阿萨用粗壮的胳膊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清……秋……”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楚江威呆住了,他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接过阿萨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红色的线绳,上面挂着一个造型精致奇异的金属吊坠,吊坠由一个与人手指直径相当的圆环将一个金属圆球体套在中间,红绳因为岁月的侵蚀颜色已近暗红,但银色的吊坠仍然光洁如初,丝毫未被侵蚀。

    在漆黑的夜幕下这不起眼的金属吊坠放射出一丝淡淡的绿色荧光。

    没有错……楚江威的瞳孔渐渐紧缩,凛冽的目光颤动起来。

    “虽然你没有告诉过我……”阿萨断断续续地说道,“但我看到过照片……这东西……这东西当时就……就挂在清秋的脖子上……”

    “那个老头……古玩店的老头……是个盗墓的,是他把这东西卖给了那两个赌鬼……他妈……那两个家伙……他们……说这是卑贱、不值钱的东西,还说自己的钱花得不值……”

    阿萨说着,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他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开始颤抖起来,“哥,你说过的事,我……都会去做……但有谁胆敢亵渎你,我他妈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手腕一松,阿萨的身体沿着树干滑落下来,他跌坐在湿潮的黑泥土地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不停地喘着气。

    楚江威凝视着手中的那只小小的吊坠,记忆的大门已被他强行锁上了许久,如今竟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抵挡。

    似乎从来未曾有过童年,阴冷、饥饿、困窘、颠沛,记忆之中花江区总是一片凄寒与冰凉,刺骨的寒风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刻刀早早地在少年的脸上烙下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坚韧,王中民曾这样描述过他第一眼见到楚江威时的感受,当时他12岁,在褴褛的衣衫与满身满脸的灰尘之下,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有一张稚嫩而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漆黑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睛,这样的目光若是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会令人肃然起敬,然而在一个少年的脸上只会无端端地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疼痛。

    或许对于在花江区生存的每个人来说,谁都免不了要经历些艰难,可是,对于一个孤儿来讲,生活的苦难则远远不止是风餐露宿与颠沛流离,未曾体会过一丝一毫关爱与温暖才是少年心上最可怕的毒药。 


91.第91章 :嗜血迷情

    或许对于在花江区生存的每个人来说,谁都免不了要经历些艰难,可是,对于一个孤儿来讲,生活的苦难则远远不止是风餐露宿与颠沛流离,未曾体会过一丝一毫关爱与温暖才是少年心上最可怕的毒药。

    楚江威清楚地记得那是自他有记忆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那年他15岁,天寒地冻,帮工的厂子提早关门歇业,没有了收入来源,又正赶上王中民去市里出差,他一整天都没舍得吃上顿热饭,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街角的破草篷中避寒,视线所及之处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殴打一个幼小的孩子,不平的怒火从少年的胸膛中升腾起来,他心生一计,装作偷了挂在门口的水桶撒腿就跑,将那妇人引开,虽然自己挨了一顿毒打,但帮那孩子逃离了魔掌。那时候,小丫头5岁,穿着同少年一样的破旧衣衫,脏兮兮的小脸冻得发紫,门牙掉了一颗,头发乱成了鸡窝,小手上全是红通通的冻疮,少年拉着女孩儿的手去了一家简陋的面馆,两个人吃了人生中最奢侈的一顿大餐,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后来少年才从女孩儿的口中得知,她也是个孤儿,在花江区被人卖来卖去,动不动便会遭到主人的虐待,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生日,所以两个人便约定把劫后余生的那一天作为新的生日,一个新的开始。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家伙愈发出落的漂亮可爱,白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明晰动人,少年没有一天不在感恩上苍,让这个小天使带着美丽与欢乐降临到他的生命之中,为他带来了第一缕阳光,两个孤儿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更加艰苦,却有种别样的温暖,少年继续着搬砖、扛沙袋、卖杂货的苦力生活,一有时间就跑到花江区唯一的公立学校去偷听老师讲课,回来便把听到的讲给女孩儿听,有一次少年讲到了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迹’,小丫头就拍着手道:“哥哥,哥哥,这句诗真美,哥哥你姓楚,从今以后我也姓楚,我就叫清秋了!”

    楚清秋,从此以后便成了这小丫头的名字。

    难以想像即便生活地如此艰难,清秋还是很爱笑,像个天使一般,一笑起来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便立刻在她白皙的小脸上缩成两个一字,每到这时候少年总爱取笑她。

    ‘你看你看,一笑起来是不是天都黑啦?废话,眼睛都找不着了天可不就黑了吗?’

    ‘你看你的眼睛像不像初一的月亮?对,以后就叫你月牙儿啦!’

    少年与王中民关于小丫头的名字还发生过争执,吵来吵去,也没吵出个结果,最终,少年仍旧叫她‘月牙儿’,王中民仍旧叫她‘小秋儿’。

    ‘月牙儿一笑起来就变成丑小鸭了!’

    每当听到这些话,小丫头便会气得嘟起小嘴,两个腮帮鼓鼓地追打他的大哥哥,最后追不上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笑,直到她的大哥哥像做错事一般跑过来,跟她承认错误。

    ‘月牙儿乖,月牙儿原谅哥哥,哥哥错了,是个大坏蛋!’

    小家伙揉揉眼睛,伸出一根白白软软的小手指,‘拉勾,哥哥永远不能不要清秋,要不不原谅!’

    ‘好,’少年也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笑着道,‘我不会不要你。’

    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总会慢慢长大,少年渐渐发觉相依为命并不是真正的爱,他的月牙儿长大了,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为他递水递毛巾,给他送盒饭,她还那么小,还那么稚嫩,她应该拥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去上学,去认识新世界,而不应该和他一起在这地狱般的地方过早地体验世态炎凉,那一刻少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他都给不了她。

    他第一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无力,他决不允许他最爱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他的天使,走上自己的老路。

    少年沉默了,这沉默预示了离别的到来。

    离开花江区的时候,少年18岁,小丫头8岁,小小的身子抱着他的腿哭哑了嗓子,两只眼睛肿成了红彤彤的核桃,她一边哭一边大喊:“哥哥,你不要清秋了吗?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8岁的小丫头哭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样的哭声至今听来依旧心痛如割。

    少年从脖子上摘下一只由细红绳穿着的金属吊坠,是他自有记忆起就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便宜玩意,可是那个时候的他除了这个一无所有。

    他把它挂在清秋细细的脖子里,强忍眼泪摸了摸她白嫩嫩的小脸。

    “月牙儿乖,月牙儿听话,哥哥永远不会不要你,月牙儿难道不相信哥哥吗?哥哥跟你发誓一定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听到王伯伯的话,知道吗?用不了多久,月牙儿就可以去上学了,会认识好多好多新的朋友。”

    “我不要上学!”

    “听话,哥哥发誓一定带月牙儿离开这个地方。”

    “哥哥骗人!”

    “哥哥永远不会骗月牙儿!”

    “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昨日的承诺音尤在耳,他生命中唯一的天使却永远地离开了他。

    楚江威凝视着手中那个小小的吊坠,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冷厉。

    这东西陪伴着她的尸体入土为安,现在居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那老头是个盗墓的……

    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被悲伤的往事紧紧握住,紧到无法跳动,一股刺鼻的气味充斥于胸腔之中,他明白那是仇恨的味道,楚江威握着细红绳的手不知不觉间捏成了拳头,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92.第92章 :吊坠

    楚江威下了车,猛地走上前冲着铁门就是一脚。

    “咣当——”一声。

    铁门上那三指粗的铁锁链在他脚下仿佛头发丝一般脆弱地折断。

    那里面正在举杯豪饮、吞云吐雾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是阿萨手下的几个打手,此时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盯着站在门口的那个黑影。

    “你他妈什么人,懂不懂规矩,这地方是你随便进来的?”

    “哪家的野狗不懂事!要不要老子教教你!”

    “阿萨呢?”

    楚江威冷冷地开口道。

    “哟,说话的口气不小嘛,我好怕呀!”

    “大哥在哪儿,凭什么要告诉你!”

    说话间,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滚!”楚江威剑眉一竖,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已经趴在地上痛嚎起来。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其余的打手甚至都没看到楚江威出手的动作,他们看傻了,都纷纷抽出了铁棍、长刀,一个个瞪着他,却没有一人敢往前一步。

    楚江威没心思跟他们纠缠,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小喽啰。

    “去给我把阿萨叫过来。”

    “是是是……”

    小喽啰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梯。

    五分钟后,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慵懒狂放的声音。

    “是谁那么吵?”

    一个有着健硕胸肌和发达手臂的赤膊男人从楼梯下面走了上来,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伤疤从他的左侧眼睛一直延伸到嘴唇,皮肉翻了出来,裂开的嘴唇露出了牙齿,半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看到他,抄起了家伙的打手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齐声喊道。

    “大哥!”

    阿萨定睛一看,刚才还满是杀气的眼里突然闪出孩子般的兴奋光芒。

    “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第二句话,楚江威已闪电一般瞬移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两人一同撞向了仓库的后墙,随着墙壁倒塌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于外边的空间之中。

    楚江威用力抓着阿萨的脖子将他猛地撞向树干,一只手将他举了起来。

    他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绿色,放射着璀璨而骇人的光,长长的獠牙若隐若现,阿萨的獠牙也生长了出来,只不过眼睛仍旧是黑色,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楚江威抓在他脖子上的手,他显然呼吸困难,痛苦而疑惑着盯着面前那个发怒的人。

    一道闪电响起,划破了漆黑的天幕,照亮了两人的脸,仿佛魔鬼一般恐怖而狰狞。

    “哥……”

    阿萨挣扎着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你这是……怎么了?”

    “救你的时候我说过。”

    楚江威低沉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允许你狩猎人类。”

    他目光如矩,嘴角的肌肉隐隐抽动着,另一只手从黑色长呢风衣的口袋中取出几张照片。

    “这是我刚从花江区拿回来的照片,这些人全身血液被吸干,死亡时间是6月7日至6月10日,正是我在花江区碰到你的时候!”

    定睛一看,阿萨陷入了少有的沉默,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半天,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楚江威冷冷地问道,“说!”

    “兴隆赌坊的那两个赌鬼是我干的……”阿萨缓缓地开口,“还有……还有那个开古玩店的老头……”

    阿萨感到捏着自己脖子的手陡然一紧,楚江威盯着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为什么?”

    楚江威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因为……因为这个……”

    阿萨用粗壮的胳膊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清……秋……”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楚江威呆住了,他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接过阿萨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红色的线绳,上面挂着一个造型精致奇异的金属吊坠,吊坠由一个与人手指直径相当的圆环将一个金属圆球体套在中间,红绳因为岁月的侵蚀颜色已近暗红,但银色的吊坠仍然光洁如初,丝毫未被侵蚀。

    在漆黑的夜幕下这不起眼的金属吊坠放射出一丝淡淡的绿色荧光。

    没有错……楚江威的瞳孔渐渐紧缩,凛冽的目光颤动起来。

    “虽然你没有告诉过我……”阿萨断断续续地说道,“但我看到过照片……这东西……这东西当时就……就挂在清秋的脖子上……”

    “那个老头……古玩店的老头……是个盗墓的,是他把这东西卖给了那两个赌鬼……他妈……那两个家伙……他们……说这是卑贱、不值钱的东西,还说自己的钱花得不值……”

    阿萨说着,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他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开始颤抖起来,“哥,你说过的事,我……都会去做……但有谁胆敢亵渎你,我他妈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手腕一松,阿萨的身体沿着树干滑落下来,他跌坐在湿潮的黑泥土地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不停地喘着气。

    楚江威凝视着手中的那只小小的吊坠,记忆的大门已被他强行锁上了许久,如今竟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抵挡。

    似乎从来未曾有过童年,阴冷、饥饿、困窘、颠沛,记忆之中花江区总是一片凄寒与冰凉,刺骨的寒风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刻刀早早地在少年的脸上烙下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坚韧,王中民曾这样描述过他第一眼见到楚江威时的感受,当时他12岁,在褴褛的衣衫与满身满脸的灰尘之下,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有一张稚嫩而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漆黑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睛,这样的目光若是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会令人肃然起敬,然而在一个少年的脸上只会无端端地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疼痛。

    或许对于在花江区生存的每个人来说,谁都免不了要经历些艰难,可是,对于一个孤儿来讲,生活的苦难则远远不止是风餐露宿与颠沛流离,未曾体会过一丝一毫关爱与温暖才是少年心上最可怕的毒药。 


93.第93章 :被尘封的记忆

    或许对于在花江区生存的每个人来说,谁都免不了要经历些艰难,可是,对于一个孤儿来讲,生活的苦难则远远不止是风餐露宿与颠沛流离,未曾体会过一丝一毫关爱与温暖才是少年心上最可怕的毒药。

    楚江威清楚地记得那是自他有记忆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那年他15岁,天寒地冻,帮工的厂子提早关门歇业,没有了收入来源,又正赶上王中民去市里出差,他一整天都没舍得吃上顿热饭,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街角的破草篷中避寒,视线所及之处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殴打一个幼小的孩子,不平的怒火从少年的胸膛中升腾起来,他心生一计,装作偷了挂在门口的水桶撒腿就跑,将那妇人引开,虽然自己挨了一顿毒打,但帮那孩子逃离了魔掌。那时候,小丫头5岁,穿着同少年一样的破旧衣衫,脏兮兮的小脸冻得发紫,门牙掉了一颗,头发乱成了鸡窝,小手上全是红通通的冻疮,少年拉着女孩儿的手去了一家简陋的面馆,两个人吃了人生中最奢侈的一顿大餐,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后来少年才从女孩儿的口中得知,她也是个孤儿,在花江区被人卖来卖去,动不动便会遭到主人的虐待,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生日,所以两个人便约定把劫后余生的那一天作为新的生日,一个新的开始。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家伙愈发出落的漂亮可爱,白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明晰动人,少年没有一天不在感恩上苍,让这个小天使带着美丽与欢乐降临到他的生命之中,为他带来了第一缕阳光,两个孤儿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更加艰苦,却有种别样的温暖,少年继续着搬砖、扛沙袋、卖杂货的苦力生活,一有时间就跑到花江区唯一的公立学校去偷听老师讲课,回来便把听到的讲给女孩儿听,有一次少年讲到了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迹’,小丫头就拍着手道:“哥哥,哥哥,这句诗真美,哥哥你姓楚,从今以后我也姓楚,我就叫清秋了!”

    楚清秋,从此以后便成了这小丫头的名字。

    难以想像即便生活地如此艰难,清秋还是很爱笑,像个天使一般,一笑起来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便立刻在她白皙的小脸上缩成两个一字,每到这时候少年总爱取笑她。

    ‘你看你看,一笑起来是不是天都黑啦?废话,眼睛都找不着了天可不就黑了吗?’

    ‘你看你的眼睛像不像初一的月亮?对,以后就叫你月牙儿啦!’

    少年与王中民关于小丫头的名字还发生过争执,吵来吵去,也没吵出个结果,最终,少年仍旧叫她‘月牙儿’,王中民仍旧叫她‘小秋儿’。

    ‘月牙儿一笑起来就变成丑小鸭了!’

    每当听到这些话,小丫头便会气得嘟起小嘴,两个腮帮鼓鼓地追打他的大哥哥,最后追不上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笑,直到她的大哥哥像做错事一般跑过来,跟她承认错误。

    ‘月牙儿乖,月牙儿原谅哥哥,哥哥错了,是个大坏蛋!’

    小家伙揉揉眼睛,伸出一根白白软软的小手指,‘拉勾,哥哥永远不能不要清秋,要不不原谅!’

    ‘好,’少年也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笑着道,‘我不会不要你。’

    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总会慢慢长大,少年渐渐发觉相依为命并不是真正的爱,他的月牙儿长大了,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为他递水递毛巾,给他送盒饭,她还那么小,还那么稚嫩,她应该拥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去上学,去认识新世界,而不应该和他一起在这地狱般的地方过早地体验世态炎凉,那一刻少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他都给不了她。

    他第一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无力,他决不允许他最爱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他的天使,走上自己的老路。

    少年沉默了,这沉默预示了离别的到来。

    离开花江区的时候,少年18岁,小丫头8岁,小小的身子抱着他的腿哭哑了嗓子,两只眼睛肿成了红彤彤的核桃,她一边哭一边大喊:“哥哥,你不要清秋了吗?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8岁的小丫头哭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样的哭声至今听来依旧心痛如割。

    少年从脖子上摘下一只由细红绳穿着的金属吊坠,是他自有记忆起就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便宜玩意,可是那个时候的他除了这个一无所有。

    他把它挂在清秋细细的脖子里,强忍眼泪摸了摸她白嫩嫩的小脸。

    “月牙儿乖,月牙儿听话,哥哥永远不会不要你,月牙儿难道不相信哥哥吗?哥哥跟你发誓一定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听到王伯伯的话,知道吗?用不了多久,月牙儿就可以去上学了,会认识好多好多新的朋友。”

    “我不要上学!”

    “听话,哥哥发誓一定带月牙儿离开这个地方。”

    “哥哥骗人!”

    “哥哥永远不会骗月牙儿!”

    “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昨日的承诺音尤在耳,他生命中唯一的天使却永远地离开了他。

    楚江威凝视着手中那个小小的吊坠,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冷厉。

    这东西陪伴着她的尸体入土为安,现在居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那老头是个盗墓的……

    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被悲伤的往事紧紧握住,紧到无法跳动,一股刺鼻的气味充斥于胸腔之中,他明白那是仇恨的味道,楚江威握着细红绳的手不知不觉间捏成了拳头,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94.第94章 :死亡请柬

    那老头是个盗墓的……

    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被悲伤的往事紧紧握住,紧到无法跳动,一股刺鼻的气味充斥于胸腔之中,他明白那是仇恨的味道,楚江威握着细红绳的手不知不觉间捏成了拳头,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可是,片刻之后,那只拳头突然松开了,阴森森的獠牙慢慢消失,碧绿色的眼眸也褪去了璀璨的色彩,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墨色,冷峻的脸孔一如往常。

    “阿萨,”楚江威的眼神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我的事是我的事,你不并为此担负什么。”

    “开什么玩笑!”阿萨恢复了元气,霍地站起来,示威似的亮出了他尖利的獠牙,“清秋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么清秋的事当然也是我的事,我做我该做的事你也要管了?”

    “不过哥,其余的那两个人可不是我干的,我可没见过他们!我只是送那老头,还有那两个赌鬼去见阎王了而已……”阿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嗯?”他的这句话显然引起了楚江威的注意,他转过头,眼睛盯着他。

    “我可没兴趣对他们下手,没劲。”

    楚江威露出惊诧的神情,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刚刚检查过他们的尸体,脖子上都有咬痕,血液都被吸干了,而且……不只是这些人……除了花江区,连灵江区也发现了这样的尸体。”

    “如果不是你下手的话……”

    “难道!”阿萨的眼中突然冒出凶狠的精光,“难道是那个黑衣人?那个吸血鬼?……他出现了?”

    “不,”楚江威摇了摇头,“不是他,咬痕不对,我仔细检查过月牙儿脖子上的咬痕,那獠牙粗壮有力,而这些痕迹却是极细长的,这些獠牙简直就像是吸管一样……阿萨,除了你我之外,你还见到过别的吸血鬼么?”

    “完全没有!”阿萨失望地耸了耸肩,“我没见到过。”

    “大哥,照这样看来的话,肯定有除我们之外的吸血鬼存在了?他们是谁?在哪儿?他们有什么意图?”

    楚江威并没有回答阿萨的问题,他抬起头默然地注视着无垠的夜空。

    秋风萧索,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此时此刻,他无比冷静与清醒。

    来了……

    终于来了……

    七年……他等待了整整七年……

    这个光怪陆离、波谲云诡的死亡世界又再一次向他发出了请柬。

    沉默了半晌,楚江威缓缓说道:“阿萨,你以后要多留意这件事。”

    “明白!包在我身上!”阿萨点了点头,看到楚江威的神情,说道:“安慰人这种事情,我最干不来了,哥,你就让我说一句话吧,不说出来,我他妈就要憋死了!哥,清秋已经走了,她都走了七年了,你就放下吧,好好活,潇洒享受,怎么都行,总之,过正常日子,别再这样下去了!”

    “有些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是******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比谁都清楚活着的滋味有多好,还能动,能玩女人,还能吸血,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活得逍遥一点,怎么对得起自己,大哥,清秋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你就放过自己吧!”

    “你叫我放过自己?”楚江威的眼神如刀锋般凌厉,“不要开玩笑了。”

    “到底为什么不行?你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你折磨自己清秋就能活过来吗?”

    “我和你不一样。”

    楚江威的语气冷淡。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究竟要责怪自己到什么时候?”阿萨嘟哝着,想从口袋中掏了根烟出来,随手将一个小巧的金属姓名牌掉在了地上。

    他咒骂一声,刚想伸手去捡的瞬间,那姓名牌已经到了楚江威的手上。

    要比速度,他远远比不过楚江威。

    “真他妈——欺负人啊!”

    阿萨不服气骂。

    楚江威苍白的手指拿起那个姓名牌,那上面赫然写着林曼卿三个字。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他剑眉一挑。

    “这个啊……”阿萨双臂环抱在胸前,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当然是我从‘小鸟’那里拿来的喽!”

    ‘小鸟’是阿萨对林曼卿的呢称,因为他觉得林曼卿弱质纤纤地瞪着一双倔强眼睛的模样像极了小鸟,所谓的惊弓之鸟。

    在阿萨的眼里,女人都是动物,不同的女人代表了不同的动物。

    “你从她那里?”

    “对啊!我可是亲自去她家拿的,嘿,这个女人脾气可大的很,她不给我,是我硬抢的。”

    “你去找她做什么?”楚江威沉了脸,声音略带了些责备,“她见过你,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过去,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放心!她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伪装的很好。”

    “我发觉这只‘小鸟’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脸上那个冷冰冰的表情配上那张小嘴真是性感极了!哥,我发觉我被她迷住了。”

    “哥,你对她没兴趣吧?”阿萨突然跳到楚江威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问道。

    “嗯?”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小鸟’是你的女人呢,那我就忍痛割爱,如果你对她没兴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有些狡黠地笑道。

    “喂,哥,你怎么不讲话啊!”

    “我在问你问题啊!”

    “成天‘小鸟’‘小鸟’的……像什么样子。”楚江威才阴沉沉地吐出一句话,说着就把姓名牌放进了风衣口袋。

    “喂!哥,那可是我的东西啊!”

    “按规定检务人员的身份必须要严格保密。”楚江威摆摆手打断他,“不能留在你这里。”

    “我!”

    “好了,”看着阿萨龇牙咧嘴、无可奈何的样子,楚江威接着说道,“一会儿把那东西放在车里。”

    “哥……”

    “那破雨布里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告诉我,宋英霆那假洋鬼子也不说,嘿,我每个星期去找他取,他都要叮嘱我绝对不能打开看,到底是他妈什么玩意儿这么神神秘秘……”

    “别想这些了,近期我拿东西的次数可能会多些,你多去英霆那里跑几趟。”

    “好吧,我知道了。”

    “阿萨,你记住,我跟你说的事一定要做到。”

    “你今晚说了一堆,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我怎么知道是哪件?”阿萨吊起一只眼睛,布满刀疤的脸赌气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嗨,不就是不狩猎人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下手有分寸,只吸血不杀人,这算是什么难事啊!” 


95.第95章 :剑拔弩张

    7月1日,进入初秋。

    每年的7月份高检署都会依例迎来全年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活动——全能比武。这是检验包括特警在内的整个警检系统工作人员的个人能力、综合素质的最主要的标杆,是真正的高手对决,所谓‘一招定乾坤’,在高检署的历史上很多人凭借在比武中取得的优异成绩从此平步青云。

    高检署划分为七大部:办公厅、立法部、司法部、监察部、刑侦部、宣传部和供应部,七年前,楚江威初到高检署作为刑侦部代表参加比武,一举刷新了格斗、1万米武装障碍越野、百米步枪射击、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等5项比赛记录。

    他传奇的名声从那时起便毫无疑问地造就了。

    很多人终身都不会忘记那个情景,在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时,当所有的人都带着护具,目光炯炯、神色凝重地瞄准着靶心,小心翼翼地调整准星的角度时,楚江威的枪始终放在枪台上,直至发令枪响起的瞬间,他拿起手枪干脆利落地扫射完毕。

    全部命中靶心。

    他是开枪不需要瞄准的神枪手,当时见到过真实场景的人如此评价。

    只是自此以后,他再未拿过枪。

    对于7月3日开始的比武,王中民这样告诉兴奋的眼珠都快要掉出来的田甜、江波、柯小峰等等几人。

    “那次参加,只是因为刚来没办法违抗连部长的命令,后来连部长不再强制要求,当然就不会再去了。”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可大家却还是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显然王中民不打算再继续讲下去,田甜一脸不满足,显然作为劲爆的谈资这缺乏说服力。

    “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

    “今年谁会代表我们刑侦部去呢?”

    “不知道,这就得看朱部长的口味了。”

    不光是行动处,无论是当年亲眼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似乎高检署里的每个人都怀着期待想再一次看到楚江威走上比武场,大家都希望去见证传奇,可是也都心知肚明这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刑侦部高层调整,新晋部长任职,刑侦部内部所有处室的领导都要排队到朱琼办公室汇报工作,表决忠心,这是历年来的传统,可是楚江威作为刑侦部最核心部门的领导却依旧我行我素,不曾露面,而且就上次工作期间非正当离职的事件,他也并未向朱琼作出任何解释,这在朱琼看来,这个人傲慢之极的行为简直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因此,自上次视察之后,她只身一人再次驾临了行动处。

    这一次则完全没有了上次的耐心,朱琼怒气冲冲地来到行动处,走路的时候黑色的皮鞋被踢地咚咚作响,那双布满鱼尾纹的三角眼高高地吊了起来。

    只身冲进楚江威的办公室,一进门便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见她进来,楚江威将手中的烟头熄灭,起身朝她微微行了一礼。

    “楚大队长,”朱琼在他办公室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翘起一只腿,紧接着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女式细香烟,点燃之后,操着特有的沙哑嗓音说道。

    “看来莫震说的没错,不要说他了,连我见你一面都是一件难事。”

    “不介意吧?”她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斜起一只眼睛问道。

    “您请便。”

    看他一副自若的模样,朱琼用夹着烟卷的手指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你,不打开看看?”

    “关于刘万民涉案的请示报告。”

    “昨天我在办公桌上突然发现了这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一个副部级干部莫名其妙被安上这样的罪名我很不理解。”她翘起二郎腿,直接将烟灰弹在地上。

    “您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难道那个叫杨三的毒犯一句‘随口’指证都可以作为立案证据?”

    “‘随口’当然不行。”

    “是啊!”朱琼从沙发上站起来,踱到楚江威身边,她矮小佝偻的身体在楚江威高大的身躯下显得更加瘦小干瘪,她站定了,将手中的香烟绕过烟灰缸直接在红木办公桌上按灭,滚烫的香烟头直接在名贵的红木办公桌上烙下一个黑色的烙印。

    “楚江威,到底是不是‘随口’不取决于你。”朱琼沙哑的声音仿佛一把尖刀。

    “没错,我无权决定。”

    “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清楚呢,”她微微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所以你让人把这报告放在我桌上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要我在这上面签字吗?”

    “我想没错,大概只有我签了字刘万民才能被正式立案调查吧,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签字?”

    “您可以签,也可以不签,这是您的自由。”

    楚江威开口说道。

    “哦?”

    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朱琼露出惊讶的神情。

    “可这是你的案子,如果我不签字而是直接将案子打回去,我想你这大名鼎鼎的大队长将来面对那么多的下属颜面恐怕是要扫地了。”

    “感谢您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全,我只负责查清案情真相,提供其犯罪的证据,至于其它的我并不关心。”

    “楚江威,你不必故意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么潇洒,我太了解你玩的这一套把戏了,通过这种方式故弄玄虚吗?”

    楚江威却突然冷笑起来,“部长,我想您搞错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反而应该跟您有关才是。”

    “跟我有关?”

    “把报告交给您的时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决定是否批捕是您的事,与我无关,如果您决定调查,那么无疑这会是您任职之后第一个光彩的政绩,如果您当作没这回事,那么以刘万民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必定对您感恩戴德,您会得到一个强大的支持者,您在刑侦部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你倒是坦诚。”朱琼冷笑道。

    “我说的只是事实。”

    “楚江威,你别这么胸襟坦荡,你敢说你对我讲这番话真地毫无所图?”

    “您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吗?”

    “楚江威!”

    朱琼狠狠地一拍桌子,抬起头瞪视着他。 


96.第96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楚江威,你别这么胸襟坦荡,你敢说你对我讲这番话真地毫无所图?”

    “您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吗?”

    “楚江威!”

    朱琼狠狠地一拍桌子,抬起头瞪视着他。

    “给我收起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论调。”

    “就算这个特别案件行动处再战功赫赫,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蚂蚁,我可以随时让你滚蛋,也可以随时让这个特别案件行动处销声匿迹。”

    “那又怎么样呢?”楚江威抽出一支烟,不急不缓地道,“站在客观的角度,我建议您保持理性的思考,别做毫无意义的事情,那样对您的仕途不见得是件好事。”

    他冷淡傲慢的态度彻底挑战了朱琼的权威,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她讲话,朱琼的小眼睛燃起了怒火。

    “好……”

    与他对峙了几分钟后,她从西服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老式的已经褪了皮的签字笔,‘啪’一声翻开文件夹,在报告的末尾狠狠地签下自已的名字。

    “楚江威”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告诉你,和这‘同意’二字一起写完的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丝忍耐。”

    尽管那天在办公室外,林曼卿他们几人也听到了里边情况不对,而且还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可是令她们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朱琼离开之后便立即下令特别案件行动处楚江威大队长因玩忽职守及蔑视上级停职反省一周,并取消比武资格,停职期间大队长一职由副大队长莫震暂代。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没想到楚江威这样声名赫赫的传奇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样一天。

    正当比武人员确实的关键时期,楚江威无疑是最受期待受关注的人物,如果他愿意参加,那一定又会创造新的历史,然而在这种关头却传来了他被停职检查的消息,整个高检署陷入一片哗然之中,有人说他是因为权力欲太过膨胀,不把新来的部长放在眼里,因此得到了惩罚,还有的说他惯于目中无人、专横跋扈终于“罪有应得”,甚至有人讲在连伟走后,他的心腹爱将也被停职,这其中意味更加难解。

    不论外界如何传说,特别案件行动处的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朱部长一点都不了解咱们大队长,大队长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除了这个,在其它的方面有谁能比得上他分毫?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被停职呢!”

    连一向对楚江威颇有怨言的田甜都这么讲。

    “大队长不过就是不屑于曲意逢迎、逢场作戏罢了。”

    “停职的处罚也太重了,简直一点面子都没留啊!”

    “刘万民批捕的报告朱部长不都已经签字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

    楚江威被停职的第一天,日子似乎是跟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林曼卿早早来到办公室,紧接着王中民与田甜也陆续到了。

    上午十点左右行动处接到了刑侦部正式通知,侦查二处的队长王毅将代表刑侦部参加7月3日的比武。

    在高检署,大多数人对王毅并没有什么太多了解,虽然他接任了侦查二处的队长,但大家对他的印象大多还是停留在他曾经是楚江威的得力干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柯小峰突然神色慌张地从门外跑进来。

    “杀气……有杀气……”

    “什么杀气啊!”田甜望了望他身后,“什么情况?”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荷叶边西服套裙,脚踩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目光不知不觉便被她吸引了过去。

    这个女人很美,她的美如此耀眼逼人、令人无法侧目。

    披肩波浪卷发,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艳丽的红唇,最让人无法忽视是她那在修身套裙包裹下的波涛汹涌的身材。

    高检署著名的“三辣妹子”杜青青。

    “躲什么躲,难道你又做了亏心事?”杜青青一进门便一把揪住缩在王中民身后的柯小峰说道。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好掂量一点。”

    一旁的林曼卿与田甜都忍俊不禁,大家都还记上一次杜青青来行动处时刚好听到了柯小峰伙同狐朋狗友对她指指点点,杜青青最讨厌别人叫她‘高检波姐’,从此便和柯小峰结下了梁子。

    “女侠饶命,小人我一时嘴贱,您一定放我一马,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杜青青瞪他一眼,“再让我听到一丁点风声,我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都让你了断以谢天下。”

    “女侠……这有点不太好吧……”

    杜青青才不理会,她趾高气扬地发泄完怨气,便拉着林曼卿去了茶水间。

    “我刚上班就听说楚大队长被停职了?”

    一进门,杜青青迫不及待地问她。

    “嗯。”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停职可是严厉的处罚啊!像到了大队长这样高的级别,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被停过职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林曼卿如实回答。

    “哎呀,”杜青青怪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迟顿呢!”

    迟顿?

    杜青青拉住她的手,看了看周围没人,门也掩好了,便小声对她说道:“我跟你讲,从老板那里我隐约听到一件事。”

    “前几天,我去给老板送文件,他办公室里似乎是有人,我敲了门,结果没人理我,他们没让我进去。”杜青青警惕地说道,“但是我在门口隐约听到了‘割喉’、‘身份可疑’、‘要尽快行动’什么的。”

    割喉?

    “他们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楚,但是临走时我听到里边人提到了楚大队长的名字。”

    “楚大队长的名字?”

    杜青青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若是讨论正常的事情为何要关起门来秘密进行?连我去送文件都拒之门外?所以我有预感,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林曼卿默默低下了头思索起来,可能会是什么事呢?虽然楚大队长强硬跋扈,树敌不少,但是他的赫赫功绩摆在那里,身处高位却又始终远离权力利益中心,会有什么样的人想要对他不利呢?

    “这次的事情一出来,我就更觉得蹊跷,连部长调离了,紧接着楚大队长也被停职,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的关联。”

    “天可能要下雨了……”看着林曼卿盯着手中的水杯默不作声的模样,杜青青突然说,“要下雨就是要变天了。”

    林曼卿抬起头,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主要是担心你,”她伸出胳膊握住林曼卿冰凉的手,“不论局势怎么变化,你首先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想要在高检署生存,学会自保是第一位的知道吗?像你这么倔的人,平时任何事都可以不参与,也可以犯点糊涂,可关键时候一定要站对队伍啊!千万不要把自己牵扯进去,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97.第97章 :他变了

    临近黄昏,林曼卿难得早早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行动处。

    公寓楼离高检署并不远,穿过两条街区便是小区,整个公寓区面积很大,从大门到单身宿舍楼要穿过一个小花园和一条长长的小路。

    曾经,林曼卿的家是在熙照区郊区的一片林海之中,在山岚雾气与茫茫林海下,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一路从林外向里延伸,一直通到一个青砖小院,院门口人高的篱笆栅栏,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院子里有一座茂盛的葡萄架、一个小型花圃和一幢古朴静雅小洋楼,曾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她经常想,虽然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但林曼卿相信他们一定是温柔慈祥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创造出如此恬静美好的事物。

    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楼的小路上,林曼卿突然回忆起了那条通往家里小院的青石小路,路的两侧种满了碧绿的垂柳,碧绿的枝条像是美人的长发般优雅地垂下,每当黄昏时分,她一个人背着小书包走在这条小路上,昏黄的光线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漏下来,在她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小光点,那是温暖的、宁静的,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她总喜欢坐在路边,把书包靠在身后,闭上眼睛,让温暖但不强烈的阳光洒在身上,垂柳的枝条发出特有的沙沙声,鸟儿在树影间欢快地穿梭,不时传来追逐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蓬勃的生命的味道。

    ‘熙照区’一个多美的名字,熙照,夕照,美不胜收。

    她曾觉得那是她惟一的精神圣地,是她的伊甸园,直到后来阿姨卖掉了房子,那里便再不属于她。

    从此,这颗心空了,再也填不满。

    如今高检署的家属院也有这样一条小路,只是路的两边种的不是垂柳,而是一棵棵的梧桐,澄海市区不比熙照区,没有那么多阳光晴好的日子,也没有那么美的夕阳,林曼卿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步子沉重了起来。

    精神恍惚间,她又想起了楚江威。

    其实说实话,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打从花江区回来,大队长整个人都变了,脾气行为都越发古怪,让人难以接受。虽说他性子强硬、待人冷酷是一直都有的事,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这些,他又非常明显地表现出了焦躁不安的一面,以致于更加地刻薄、挑剔、毫无耐性,总是无端端地投来尖锐的目光,这几次在开会的时候,只不过是静静听大家进行案情分析,他也会突然不耐烦拿起书来就看,有时干脆直接打断逼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主旨意思是什么?”

    “别给我浪费时间,说重点。”

    “好了,别说了,都是废话,回去给我想好了再说。”

    他愈发不给别人留一点面子,让人无法忍受。

    当他皱眉、敲桌子、不停地抽烟之时,就是他最焦虑的时候。

    这些行为在近期是愈加频繁的出现了。

    并且从前他也偶尔有一、两天不见人的情况,近些日子转变成了偶有一、两天可以见到他。

    他这样愈发不正常的状态,加之离开了连伟的庇护,会有被停职的这么一天几乎可以算得上意料之中。

    可是杜青青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会有什么事情与大队长有关呢?

    那么大队长这次被停职究竟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别人从中作梗?

    林曼卿不知道,可是她越是想,心就愈发不安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

    “要下雨就是要变天了……”

    林曼卿下定决心,她把挎包往肩上扶了扶,转身大步朝小区外走去。

    ***

    那个地方即使只去过一次,她也永远不会忘记。

    转了两趟公交车后,林曼卿到了位于一曼路的高档别墅区,虽然整个别墅区分布着二十多栋独立的别墅,但彼此之间相隔很远,因此每一栋都显得十分孤峭。

    T888

    这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诡异的楼牌号。

    没错,是这里。

    穿过诺大的小区,林曼卿走进庭院,站在了别墅门前。

    正准备按门铃,伸出去的手却缩了回来,她像是要接受审视一般,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自己一遍。

    因为直接从办公室出来,没有来得及回家,她还是穿着上班时的灰色的长风衣,里边是米白色的低领针织衫搭配牛仔裤,脖子上围着一条青白相间的亚麻丝巾。

    从挎包中拿出小小的化妆镜,里边出现了一张女人未施粉黛的脸孔,白净清秀,黑色的齐腰长发扎成马尾低低地束在脑后直垂至腰际,额际几丝乱发,略显得有些憔悴。

    也许刚才该先回家,稍稍整理一番再来的……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也从未如此刻意地在意过自己的容颜。

    微微整理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伸出手按下了门铃。

    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她屏息听着屋里的动静。

    然而一分钟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又按了一次。

    这次等待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仍旧无人来应门。

    难道他出去了吗?

    林曼卿有些失望,抬起头踮着脚望了望窗户。

    从微微拉开的窗帘向内看,果然是漆黑一片,似乎屋里确实是没有人。

    林曼卿顿了顿,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身后‘喀哒’一声响。

    回头一看,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她心中一阵欣喜,推门进去。

    穿过长长的门廊,一走进客厅,林曼卿便闻到了非常刺鼻的烟味与酒味,充满男人的气息,昏暗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满地都是斑驳的影子,在落地窗前摆放的单扇沙发上有一个人影,林曼卿知道,那正是楚江威。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看她,从沙发后传过来他平淡的声音。

    “什么事?”

    林曼卿沿着杏黄色木地板上斑驳的光斑缓步走过去,视线所及,地板上、沙发旁边的小桌台上,甚至连沙发底下扔的都是酒瓶和烟头,那酒瓶空着的,喝了一半的,刚开口的,立着的,躺着的,楚江威身着黑色T恤和长裤半倚在沙发上,正独自抽着一支烟,在傍晚光线的映衬下他锋利冷峻的面孔显出罕有的平静。 


98.第98章 :我是真的……放不下您

    “什么事?”

    林曼卿沿着杏黄色木地板上斑驳的光斑缓步走过去,视线所及:地板上、沙发旁边的小桌台上,甚至连沙发底下扔的都是酒瓶和烟头,那酒瓶空着的,喝了一半的,刚开口的,立着的,躺着的,楚江威身着黑色T恤和长裤半倚在沙发上,正独自抽着一支烟,在傍晚光线的映衬下他锋利冷峻的面孔显出罕有的平静。

    难道他人生的伴侣唯有烟和酒吗?林曼卿心下一阵绞痛,她没想到这次停职的事竟能让他颓废至此。

    “大队长,出了这样的事,我……我们都很担心您,大家托我来看看您。”她开口说道:“朱部长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也不了解您……对于这件事请您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此刻,林曼卿多希望自己是个能言善道、妙语生花的人,这样就不用挖空了心思也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用眼睁睁看着他如此却是束手无策。

    “什么事?”

    “啊?”

    “你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事?”楚江威径自吐出烟雾,平静地问道。

    林曼卿被他的问话弄蒙了,难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吗?她想了想说道,“我指的是朱部长让您停职一周的事。”

    “哦……”

    楚江威像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一样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竟然从来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孤身在这里借酒浇愁?又是为了什么而心力交瘁?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副被抽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的心去了哪里?灵魂又去了哪里?无数的疑问化作一股强大的气团堵在她的胸口,林曼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疑问堵得无法呼吸了。

    “大队长,”思虑了片刻她开口道,“您能告诉我吗……您到底怎么了?”

    “我不一直是这样,很奇怪吗?”

    林曼卿被他问住了。

    是啊,他说的真是一点没错,自从她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烟酒相伴,游戏人生。

    “可是我觉得您没说实话,”林曼卿咬咬牙,大着胆子说道:“您心里一直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让您很痛苦,让您倍受煎熬,让您……”

    “啪——”

    这是玻璃酒杯底座轻磕在桌台台面上的声音,林曼卿明白那是让她停下的意思。

    “你非常有天赋,将来一定会是个称职的检察官,”楚江威平静无绪地说道,“但是,我早就告诉过你,学会袖手旁观也是一种尊重,不要倚仗自己所拥有的天赋就想要窥探所有人内心的隐私。”

    “我不是想要窥探您的隐私……”林曼卿急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您被它折磨的这么痛苦……”

    “你既然都说了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必不会告诉你,你又为何多此一举跑来追问?”

    “因为您救过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这个样子,所以就算是多此一举,就算是会被您责骂,我也想要问您。”

    “对于那些事,没必要放在心上,救你是我的职责所在,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换作别人都会这么做。”

    “我知道……”林曼卿微微低下了头,又摇了摇头,“也许别的人也会这么做,可是……可是您不一样……您与别的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明明心里放不下,还当您只是普通的领导,我对您怀着的不是普通的仰慕之情,要我对这种感情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林曼卿说完,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罩着枣红色丝绒布的小椅子上,把挎包放在旁边,又解下了围巾,伸手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在酒杯中斟满,一饮而尽。

    光线渐暗,她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灌下肚子,喉头盈满了威士忌辛辣的味道。

    有的时候,对于生病的人生,酒是最好的良药。

    “你还有话想说。”楚江威熄灭了烟。

    “说吧。”

    “大队长,您尝过海水的滋味吗?”林曼卿扬起泛起红晕、微微发烫的脸颊,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大队长,您游过泳吗?我从来没有游过,但我知道海水的滋味,因为每一次在梦里我都会梦到海水,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没过我的脚,我的身体,将我整个淹没。”

    “呼喊没有用,因为我发不出声音,挣扎没有用,因为从来没有人在。”

    “我的世界就在这片海水之中,很暗,阳光射不进来,很冷,海水没有温度,我一直在这片海水之中漂游,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很冷,但是它却温暖了我。”

    “我想抓住那只手,我想一辈子都抓住那只手。”

    酒精果然发挥了作用,林曼卿抬起头直视楚江威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室昏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这世上有很多人,会有很多只手……”楚江威说道,话语中带出沧桑的疲态。

    “花儿很美,但它属于蝴蝶并不属于飞鸟,小草很美,但它属于大地并不属于溪流,这世上有千百般的美好,都与我无关。”

    “你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你还年轻,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不应该这么早就下论断,”楚江威道,“我没有跟你说过,你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只是有一点:太固执,有时候固执到好坏不分,撞了南墙都不回头,这一点对你不好,将来一定要改掉。”

    “不用您替我考虑将来的事,不是您说过的吗?这世上有幸福和美的人,就有艰难困苦的人,所以有识时务为俊杰的人,就会好坏不分的人,”她白皙的面颊涌起红潮,自顾自学着他的口气倔强地说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大家都想要很多很多幸福、很多很多爱,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也不渴望得到,太多的爱会让我窒息,我只要一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这辈子我只想牵一个人的手,只在一个人的心上停留…… 


99.第99章 :他的时代过去了

    这辈子我只想牵一个人的手,只在一个人的心上停留……

    时间流逝,屋子里终于没入了最后一丝昏暗。

    “走吧!”

    楚江威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来到林曼卿面前,拿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地上,又将一个金属小物件放在她的挎包上边。

    林曼卿拿起一看,那不正是她被阿萨拿走的姓名牌吗?

    楚江威踱到窗边,背对着她说道:“回去吧!阿萨不会再去打扰你,我还是那句话,把阿萨,把这一切全部忘掉。”

    林曼卿握紧那个小小的姓名牌,双手颤抖起来。

    “我是可以忘了他,但我忘不了你!”

    她小声地呢喃,眼眶湿润。

    ****

    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缺席而停顿一秒,即使没有最受瞩目的那个人。

    7月3日,全能比武仍旧如约拉开了序幕,上午的项目刑侦部并未参与,因此大家都没有去观看,而到了下午则要进行格斗、百米步枪射击、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三项比赛,其中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作为最后一项压轴项目,正是刑侦部最有希望取得好成绩的一项,刑侦部所有人员都必须在观礼台列席观看,朱部长与其它六个部的部长在第一排列席,今天她仍旧穿着那套黑色西服套装,干瘪的胸脯像公鸡一样高挺着,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特别案件行动处全体人员在第五排列席,原本处一级领导是应在第二、三排就座的,但因只是暂代,莫震仍旧与其它人员一起坐在了第五排,当林曼卿在莫震旁边坐下时,他非常绅士而体贴地为她拉开了椅子,因为现在进行的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比赛是在高检署大楼负一楼的射击场进行,在平时观礼台很少有人坐,所以椅子上都积了一层细细的灰,莫震从口袋中掏出纸巾仔细帮她擦干净了灰尘,正当他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林曼卿却突然说道。

    “对不起。”

    “什么?”他有些蒙了。

    “对不起,莫队长,”林曼卿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您能把手借我一下吗?”

    “你要借……我的手?”

    莫震诧异地看了看她,不知所以,但还是把手在笔挺的黑色西裤上擦了擦,然后递给了她。

    林曼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又微微握紧了一下,自顾自嘀咕了一句“不是”,然后便把手松开了,向他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怎么了?不是什么啊?”莫震不解地问道,林曼卿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她另一边的王中民开口说林检察官也向他借了手,紧接着后边的柯小峰说他也是。

    见她不说话,莫震也不再追问,只是刚才她温润修长的手突然间握上来的时候,那种冰凉的触感在一瞬间扰乱了他的心弦,让他几乎无法自制地想就这样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莫震想着,根本顾不得继续关注比赛进行的情况,他不停地压下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一遍遍告诉自己距离那一天,他所等待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呯呯呯……”

    随着密集的一连串枪响,最后一项比武项目终于结束了,王毅以0.2环的微弱优势取得了第一名,这样在这次的比武中他取得了包括格斗、武装泅渡和50米移动胸坏靶手枪射击三项冠军,虽然是险胜,且距离楚江威当年创下的纪录还有很大差距,但已是刑侦部这么多年来居于第二的好成绩。

    朱琼高兴地与几位部长一一握手,并亲自授予王毅‘杰出贡献勋章’,如此,王毅第一次站在了最高点,从默默无名一跃成为了舆论的焦点人物,虽然看过楚江威开枪场景的人都说,论场面震撼人心的程度,王毅根本无法与楚江威当年令人目瞪口呆的射击绝技相提并论,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曾经再伟大辉煌、不可一世的人物现在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被勒令停职反省的‘冷板凳队员’,再没有眼色的人都会知道,风水轮流转,七年之后,刑侦部谁才是最受领导器重,炙手可热、前程似锦的人物。

    那个人不再是楚江威了。

    曾经的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光辉时代终于过去了。

    林曼卿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周围人对这一切的议论,心中不由地愤愤不平起来,人心凉薄一向如此,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设置成了与那个人同步的模式,这是多么危险的一步。

    手机响起来,林曼卿离开观礼台只身来到外边接电话。

    来电人是路子通,他先是询问为什么楚大队长的电话打不通,然后说刘万民已被正式立案调查,感谢楚大队长和大家,只是最后他说支支唔唔地说了一件事,让林曼卿心头一沉,手机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

    “本来是想和楚大队长汇报的,但是找不到他……林检察官,今天在黄姗姗的家中发现了她的尸体……煤气中毒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打击太大,加之毒瘾发作无法承受才会自杀的,对了,我们还发现了她的一封遗书,只写一句话‘对不起,一个残破的灵魂不配接受天堂的洗礼’,我想……大概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件对她精神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林曼卿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楚江威令她回来之后就着手办的事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异地戒毒的申请报告第二日就报了上去,只是正赶上刑侦部权力层更迭,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姗姗……你就是等不到那一天吗?

    “这世上没那么多童话故事。”

    “对于有些人来讲,代价太过沉重的希望无异于另一种绝望……”

    楚江威话在耳畔响起,恐惧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心头,顾不得打靶场声势浩大的颁奖仪式,她径自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高检署。

    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 


100.第100章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这世上没那么多童话故事。”

    “对于有些人来讲,代价太过沉重的希望无异于另一种绝望……”

    楚江威话在耳畔响起,恐惧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心头,顾不得打靶场声势浩大的颁奖仪式,她径自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高检署。

    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

    无意识之间,她上了公交车,转了两站之后,又看到了那个个熟悉的路标:一曼路。

    T888号……

    竟然是完全下意识的,她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这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来自她心底深处的渴望?

    那天虽然喝了一点酒,但是楚江威对她说每句话每个字都清楚地刻在心里,他总是一贯的简单坚决不容置疑,也冷酷的让人害怕,害怕……林曼卿的心中反复地重复着这个词,她究竟是害怕什么?

    黄姗姗稚嫩苍白的脸竟与楚江威沉默冷峻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我好害怕。

    林曼卿攥紧挎包朝着那个地方飞奔过去。

    直到跑到他楼下,她才突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愣住了。

    我是疯了吗?

    她问自己。

    他都说了要我忘了他。

    我凭什么担心他呢?

    我没有这个资格。

    我又凭什么去那里找他呢?

    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林曼卿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距离他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的地方,静默地,却是执著地,凝目注视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或许这里才是我的位置,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因为心神不宁,人也跟着倒霉,一路紧跑林曼卿还是错过了公车,没办法,只好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一路走黄姗姗的影子一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脸仿佛一盏遥远的灯在远方忽明忽灭。

    天色渐暗,林曼卿在一个酒吧门口停下了脚步,杜青青曾经跟她说过‘烦心事啦,没什么了不起啊,别想那么多,找几个人喝一杯,第二天就什么都不记得啦!’真得可以这么简单就解决吗?林曼卿没有这么潇洒的活过,眼下只觉得心里堵得实在难受,反正不急着回家,索性就走了进去,点了威士忌,任那种熟悉的辛辣而刺激的味道流入她的喉咙,心想既然这东西能日复一日地陪伴着那个人,那它一定就是好东西。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是接近十点了,华灯初上,夜生活刚刚开始,林曼卿走在路上,行人一个个地从她身边川流而过,似乎是忙碌了一天,他们离去的脚步都如此匆匆,一如重要的亲人与遥远的往事,所有的一切都迈着匆匆的步伐无声无息地流走,可曾有什么东西为她停留过呢?

    那个人……也不会为她停下匆忙离去的脚步。

    眼前的景物有些发晕,林曼卿微微有些踉跄地朝前走,视野里却突然出现几条黑色的人影。

    “嘿,这小妞不错啊!”

    “小妹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要不再陪哥哥喝点?”

    几个人说着说着,那个领头的大个子已经伸了手上来拉她。

    正当林曼卿准备反抗时,那人已被掀翻在地抱头哀号了。

    她晃了晃脑袋,随着视线的清晰一个人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大……大队长?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此时此刻,楚江威的情绪却不太好,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两下收拾了那几个地痞之后,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瞪着她。

    “你是晕头了吗?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一个检察官,专门抓罪犯的检察官?竟被这些小浑浑困在这里,还谈什么救人,救别人,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语气低沉,他生气了。

    “是啊,我救不了……”

    林曼卿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他。

    “大队长,今天我接到了路子通的电话,黄姗姗……黄姗姗她死了,自杀,是自杀,我没能救得了她。”

    “您说的很对,一个被绝望吞噬的灵魂,希望是另一种绝望……”

    “我留不住我的家人,我的记忆,我的一切……留不住她,也留不住您。”

    她把两支白玉一般修长的手伸到眼前,自顾自喃喃道:“今天我照着您说的试过了,我试过很多的人,很多双手,但不是……都不是……都不是我要的那一双。”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尽了力气抓住他的胳膊,“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我觉得……觉得您和黄姗姗好像……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您也快要消失了?您要去哪里?要留下所有的人离开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曼卿发觉自己正躺在杜青青的床上,而杜青青正坐在床边,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还没见过杜青青这般严肃的模样,赶忙爬起来,整了整散乱的头发。

    “你昨晚喝酒了?”杜青青瞪着眼睛道。

    “嗯……一点点……”林曼卿揉了揉微微发痛的头,“我怎么在你这里?”

    “是楚大队长送你回来的。”

    “哦……”林曼卿微微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昨晚上发出的事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回放着。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是楚大队长送你回来?你还喝了那么多酒?”

    杜青青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砸过来,林曼卿一时语塞,只得支唔着道,“没……没干什么,就是闲得无聊稍微喝了些酒,后来……碰上一点麻烦,恰巧碰到了大队长……”

    “恰巧?”杜青青的柳叶弯眉一挑,“林曼卿,你是真不会撒谎!”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林曼卿始料未及,原本苍白的脸色唰一下变成了猴子屁股。

    “哼,我就知道,”杜青青冷哼一声,“你的那点小九九能逃得过姐姐我的眼睛吗?”

    “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林曼卿低下头,“他……让我把一切都忘掉。”

    “把一切都忘掉?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明摆着拒绝了吗?”

    “嗯……对。”林曼卿点点头,“没错” 


101.第101章 :我已经忘不了他了

    “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林曼卿低下头,“大队长他……他让我把一切都忘掉。”

    “把一切都忘掉?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明摆着拒绝了吗?”

    “嗯……对。”林曼卿点点头。

    “你还说对?上帝啊!”杜青青瞪了她一眼,“那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去找他,只是走到了楼下,突然觉得我好像没有立场去找他,“林曼卿神色黯然地道,”我算什么呢?我这样做又算是什么呢?他的世界里没有我的位置,那间屋子是个永远的围城,我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除了陡增厌烦让他难堪还能起什么作用呢?倒还不如就在楼前远远地看看……”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杜青青瞪着眼睛,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他说的那么明白,你就应该潇潇洒洒地放手才是啊!还去找他干什么?还一个人跑去酗酒……还什么‘让他难堪’、‘远远的看看’……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你口,曼卿,你平时是多么冷静干练,好像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一个人,为什么一碰到这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怨妇?”

    怨妇……是吗?

    听她责备,林曼卿竟然无法反驳,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

    “曼卿,你听我说,我承认作为男人,他太有魅力了,这种魅力让任何女人都无法阻止自己对他产生好奇与幻想,而且他是你的上级,你与他朝夕相处难免会日久生情,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请你一定要想清楚,这个人不是个普通的人,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触及的,甚至……甚至……我有预感,他是个危险分子,所以一时冲动可以,但若是把真感情交付给这样的人,你是一定会受伤的!”

    “我不是一时冲动,”林曼卿顿了顿,轻声道,“我已经忘不了他了,你说的是不是会受伤,我还没有考虑过,青青……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真的来不及去想那些,我只知道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一直抓着我的心,你们看到楚大队长觉得他很可怕是吗?从前我也是这样感觉,可是现在看到他我这里会痛……很痛……”林曼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现在只想站在他的身后,用尽我的力量去温暖他……”

    “你还想去温暖他?姑且不说像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温暖,况且……”杜青青脱口而出,“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形势啊?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自顾不暇?”林曼卿问道,“青青,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事?”

    “对于自己的事情,你究竟要漠不关心到什么时候!”杜青青一咬牙道,“好,我告诉你,知道别人在背地里都怎么说你吗?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议论你家庭的事吗?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打听到你阿姨犯罪的事的,但是现在……更严重的,还有人说是你之所以能进行动处都是因为勾引了……”

    “我勾引了大队长吗?”林曼卿冷冷一笑,清淡如玉的面庞露出嘲讽的神色,“你以为我会在乎吗?这些话我从小到大早已听得太多了。”

    “没错,你是可以不去理会,可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流言了……上个星期老板专门找朱部长问了你的情况,他开始过问这件事了,这很危险,下一步朱部长一定会调查你的,曼卿,你现在应该全力去疏通关系,一旦朱部长要严肃追究起这件事来,你可能就当不了检察官了!”

    林曼卿低下头,连伟的话突然回到她脑海里。

    “我觉得回到熙照区检察署工作可能更适合你一些,你觉得呢?”

    也许吧,我一直是一个不被接纳的人。

    “所以,曼卿,我已经找老板说过了,他近期应该不会再提这事,现在就剩下朱部长这一关,只要她同意不追究你就没事,你安心,我会帮你找人的,可对这件事你自己也要上心才是啊!你现在处境艰难,好好想想你自己!收收心吧,别再胡思乱想那个人了!”

    ****

    对于楚江威来说,晚上的‘偶然出现’,并不是真的‘偶然出现’,事实上那天晚上他一直就紧紧跟在林曼卿身后不远处,看着她走进酒吧,等着她跌跌撞撞从酒吧出来,这之间整整三个小时,他盯着酒吧门口,视线未曾有一刻离开。

    他说过要她将阿萨,将一切忘掉,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将自己忘掉,只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从未说过。

    当楚江威透过窗户看到她站在距离院子的不远处呆呆凝视着这个方向,然后又垂头离开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时间不多了,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他受伤。

    下午接到了阿萨的讯息,初步的调查显示,有另外的吸血鬼的存在已经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了,并且不是单独的一人、两人,而是一个庞大严密的吸血鬼组织,他们猎杀的本领异常高超,那些人都是被他们一口就咬断脖子,再吸干血液而死,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从咬痕来看,他们的獠牙尖而细长,好像是专门为吸食血液而生的吸管,并且从狩猎后并不处理尸体的狩猎方式可以看出,他们疯狂且肆无忌惮,这些人——是一群天生的刺客。

    非常危险的嗜血份子。

    情况比最初设想的还要糟糕。

    楚江威皱起眉头,突然一阵皮肉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传来,他浑身失力地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艰难地撑住书桌。

    浑身上下的血液正像煮沸的开水一般沸腾着。

    几乎难以呼吸了,他踉踉跄跄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雨布包着的盒子,撕开包装,从里边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又从旁边的抽屉拿了一支注射针管,颤抖着将右臂的衬衫挽到关节以上,一支手将玻璃瓶里的液体抽出来,迅速扎进了胳膊。 


102.第102章 :奇怪的结案报告

    浑身上下的血液正像煮沸的开水一般沸腾着。

    几乎难以呼吸了,他踉踉跄跄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雨布包着的盒子,撕开包装,从里边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又从旁边的抽屉拿了一支注射针管,颤抖着将右臂的衬衫挽到关节以上,一支手将玻璃瓶里的液体抽出来,迅速扎进了胳膊。

    随着注射器中透明的液体缓缓推入他的血管,来自身体的剧痛逐渐减轻,楚江威长长吁一口气,又推了一只后,替代那撕裂般剧痛的是另一种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他的身体忽而如烈火焚身般炽热,忽而如寒冰蚀骨般冰冷,他整个人躺在地板上,任浑身剧烈地颤抖,汗水将他的白色衬衫打湿,他目光空地洞仰望着天花板。

    近来它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他痛苦地想着,宋英霆说的果然没错……

    神情恍惚间,他想起了那晚在办公室里注射时林曼卿突然闯进来的情景,那个女人温柔地讯问他的身体情况,清冷的脸上写满担心,在受到他的粗暴对待时,她显然是吓坏了,仿佛受惊了的小猫,蜷缩在他野兽一般的躯体之下,她双颊绯红,气息喘喘,绸缎般柔顺的发丝散落在颊边,一双细长的琉璃眸子恐惧地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扑闪,惊惶失措之中还透着若隐若现的羞赧。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点燃了,他痛苦不堪的身体令理智崩溃,他暴戾的,不顾一切地吻了她。

    对于一向意志坚强,冷静内敛的他来说,这意乱情迷,情不自禁的吻,至今令他痛悔。

    不……

    楚江威……你真是疯了……

    他痛苦地翻了个身,蜷缩起来。

    ****

    7月5日。

    都说找人倾诉是治愈伤痛的良法,可对林曼卿这种闷葫芦来说,能够让她暂时忘却烦恼的方法似乎只有忙碌。她将自己埋头在工作中,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郁结的心事,近来手头的几件案子都已圆满结案,今天她的桌头摆上了一份奇怪的报告。

    是有关半个月前灵江区不明原因尸体案的结案报告,不起眼地夹在几份其它文件中,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意思大致是说案件的情况已基本查明,几名死者的死因定性为野兽撕咬致死。

    野兽撕咬致死?从青莲区回来时的广播里分明说几名死者身上无明显伤痕而脖颈处却有两个3毫米左右的出血孔,根据这些情况来推断,怎么可能是野兽撕咬呢?

    难道是广播里的情况与实际不符?

    还是有新的调查进展?

    从学校毕业之后,林曼卿在灵江区检察署担任实习检察官近三年时间,对那里的情况颇为熟悉,平素里负责案件侦办的刑警她还算了解,都是十分严谨细致的人,应该不会犯这样严重的错误啊?

    林曼卿想着,觉得口干舌燥,起身便去茶水间,正要推门时,恍惚听到屋里几个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你说这是真的吗?”

    “不管是真是假,总是无风不起浪吧!”

    “你说特别案件行动处的林曼卿检察官她的家人曾经是罪犯?真的假的?那她还从分区直接调任了直属中央的正式检察官?还进了行动处?要是真的是这样,她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是啊!正式检察官要求那么苛刻,除非有杰出的成绩,哪里是人人都能当的,她连第一条标准亲属无犯罪历史的条件都不满足!”

    “真是的!”

    “那她是怎么当上正式检察官的,还进了行动处?”

    “你以为她那副好皮囊是白生的吗?”

    “你的意思是楚大队长给她作主的?”

    “没有楚大队长点头,她能进得来吗?”

    “我还听别人说她勾引楚大队长呢!唉,不会连他那样的男人都被迷惑了吧?”

    “我看没准,我看她长那样,凡是男人都招架不住。”

    “可那是楚大队长啊!”

    “那他也是男人啊!只要是男人都经不起那种女人的勾引。”

    “我看她平时一副恃才傲物、冷冰冰的样子,谁都不来往莫不是心里心虚了吧!”

    几个女人还算小声的议论还是准确无误地传入了林曼卿的耳中,她握着空杯子的手慢慢握紧了。

    果然……青青说得没错……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力量呢?

    一个自顾不暇的人,一个总是被别人厌弃的人还有什么力量去温暖别人?

    林曼卿转头往回跑,跑过转角的时候,一不小心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林曼卿赶忙抬头,竟是莫震。

    不像楚江威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风衣和夹克的组合,莫震今日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里边是天蓝色衬衫和藏青色波点领带,他似乎正准备出门,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环抱起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明明是普通的询问,语气却透着十足的宠溺,宛若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林曼卿抬起头看他一眼,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那温柔的目光让她如芒刺在背,将身子从他的双臂中抽出来,微微向他鞠了一躬,她转身跑了进去。

    ****

    厚重的灰云层层叠叠,小雨淅淅沥沥。

    这是除了夜晚以外,伽罗斯最喜爱的天气,血族畏惧阳光,夜晚是他们狂欢的天堂,可是令人不快的是这样的习性多多少少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自由,不过在澄海他们的担心便可大大缓解,因为这是一个终年阴雨,鲜有阳光的阴暗之地。

    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是白天伽罗斯也可以出来活动筋骨,不必在躲在寂静无人的墓地里睡大觉也不用担心被刺眼的阳光灼伤。

    这里真是天堂,他在心里赞叹着。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澄海这块偏僻阴森的土地。

    一切皆是源于末世圣女的指引……

    通灵仪式过后的三天,伊西斯终于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当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伽罗斯的心紧紧地抽动了一下。 


103.第103章 :罗生之门

    一切皆是源于末世圣女的指引……

    通灵仪式过后的三天,伊西斯终于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当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伽罗斯的心紧紧地抽动了一下。

    那双纯净无瑕的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再有黑色的瞳仁。

    阿刹迈种族的第一顺位长老,血族末世的高阶通灵师,失去了眼睛,变成了一个瞎子。

    只是当伊西斯醒来的时候却并未顾及他的异常情绪,她“扑通”一下半跪在地上用一种无比恭谨而兴奋的语调念出一段咒语。

    地狱阎殿,人间死地

    三江汇聚,沧海遗珠

    死神为名,血脉交融

    罗生之地,死生往复

    伽罗斯明白这便是圣女的咒语,神明的启示。

    在干掉最后一个灰眼吸血鬼之后,伽罗斯将颇具中世纪风格的短剑收进大腿外侧的黑色剑套里,他所使用的武器是一种德式双手短剑名为‘屠龙’,与长剑不同,伽罗斯专门请了凯麦特的首席工匠将‘屠龙’打造成更适于灵活作战的尺寸,并且镀上了银,剑身长75厘米,上面纹满了腾龙图腾,这是他的宝贝,其实,伽罗斯偶尔也会用枪,但‘屠龙’一直寸步不离在他身上,相比子弹,他更喜欢亲手割裂敌人咽喉的感觉。

    现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尸体,伽罗斯从怀中取出一个棕色的小瓶,里边装的是特制磷粉,是阿刹迈血族用来清理尸体用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的尸体都会在这东西的作用下迅速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血族的世界与人类世界是两个完全平行的空间,血族世世代代遵从的六大戒律:一、避世,二、领权,三、后裔,四、责任,五、客尊,六、弑杀,其中第一条便是要恪守避世守则,不得打破平行世界之间的运行规则,然而刚来到这里的几个月间,几名族人肆无忌惮地狩猎,疯狂到连尸体都不处理,即使族人的数量日趋匮乏,但伽罗斯仍旧铁面无情地将他们处决了。

    虽然他英俊耀眼的外貌总给人以轻浮之感,但实际上他却是个非常可靠而忠实的伙伴,从未忘记他——种族第二顺位长老作为执法长老的职责。

    在血族世界最为繁盛的时代,区分吸血鬼种族与等级最简便的方法便是通过眼睛,眼睛颜色越纯净清透,等级越高,血族世界的始祖——上古13血宿,拥有传说中最为精纯的如鲜血一般的红色眼睛,皇族——所罗门家族,他们的眼睛慢慢进化为宝石一般没有一丝瑕疵的玫瑰红色,然而随着氏族逐渐凋敝,原本泾渭分明的十三大氏族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血统纯正的血族越来越少,他们眼睛的颜色也越来越浑浊。

    这些灰眼吸血鬼便是这中间的产物,他们由梵卓教庭从各个种族中筛选而来,是真正的无种族的利己主义者,这些人最符合他们的要求,残忍、冷酷、唯利是图,是最适合为他们卖命的死士。

    时至今日,曾经不可一世的“血族刺客”也仅剩下三位长老保持着作为阿刹迈象征的琥珀色眼睛,伽罗斯或多或少明白伊西斯的感受,这种无言的羞辱无时无刻不在抽打着他的心。

    “圣女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伊西斯刚刚念完咒语,伽罗斯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伊西斯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的脸上丝毫未有失去眼睛的悲伤,而是洋溢着喜悦,这让伽罗斯更加心痛。

    “第一句,地狱、阎殿、死地,这些都是与死亡相关的象征,而人间象征生命,我想这代表着战神长眠之地正是在此世与彼世的交界,是生与死的轮回之地。”

    “此世与彼世的交界……”

    “没错,相传这个地方常年战乱,尸横遍野,许多无名死尸,被拖到城楼丢弃,经年累月,沧桑颓败之后,继而荒凉阴森,鬼魅聚居。”

    “我想这个地方与其说是一个交界不如说是一扇门。”

    “一扇门?”

    “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高阶通灵者特有的高贵与智慧的微笑。

    她拖长了语调,用一种阴郁而悠长的嗓音慢慢吐出四个字。

    “罗——生——之——门”

    “并且第四句,罗生之地,死生往复,说的也是这里。”

    “罗生之门?”伽罗斯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能够连通生死,坚固无比,门上有许多象征死亡的图像的建筑吗?”

    “也是也不是,”她微微笑了笑,“伽罗斯,我们可以不要这样片面的理解它,因为它是具象,也是幻象。”

    “其实生与死之间并没有界限,天使与魔鬼也只有一念之隔。”

    “我们寻找它是为了拯救种族,然而它却是通向地狱之门,是死亡之门,是恶魔之门,通过这扇门,生者可以长眠,死者可以往生,生而至死,死又往生,这生死轮回之间到底哪条是我们的归宿?”伊西斯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旋即又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舒展开来。

    “伟大而智慧的末世圣女啊!这恐怕就是您所说的世界的平衡吧!”

    “伊西斯……”伽罗斯无奈地叹道,“你把我搞昏了……”

    “哦,别担心,你不必知道这些,你看第二句正是告诉了我们这罗生之地的所在。”

    她的手轻轻一挥,一张庞大的地图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柔地移动。

    “三江汇聚,沧海遗珠”

    “圣战之前,四大圣水比逊、基训、希底结与伯拉河灌溉着整个血族大地,其中,比逊、希底结、伯拉河的支流在一个地方汇聚形成了冲积三角洲。”

    “这个地方浪涛翻卷、飓风肆虐、怪物丛生、诡秘莫测,有着令人恐惧的神秘力量,无论是人类、血族、狼人还是影子猎手都有可能丧失力量、一去不返,是真正的危险地带,因而被称为“四界的缝隙”,或者‘圣女遗忘之地’。”

    “你是说……”伽罗斯看着她的手指,“诅咒之地……以巴路岛?”

    “没错,只不过这是我们的称呼,自圣战之后三千年,末世大陆发生了演变,版块漂移,沧海桑田,所以我想我们要去的地方,曾经的以巴路岛,它现在的名字叫做——澄——海。” 


104.第104章 :释疑

    “没错,只不过这是我们的称呼,自圣战之后三千年,末世大陆发生了演变,版块漂移,沧海桑田,所以我想我们要去的地方,曾经的以巴路岛,它现在的名字叫做——澄——海。”

    “那么第三句呢,又是什么意思?”

    “我想那应该就是具体的方法,死神为名,血脉交融。”

    随着尸体燃烧的噼啪声,伽罗斯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轻蔑的表情,从现在看盯上这块阴郁幽暗土地的并不止有他们,那些梵卓教庭的爪牙也来了,伽罗斯不知道远在东欧大陆罗马尼亚的皇都伊利那伊,高高在上的教庭为何会屈尊降贵派人来到这个不毛之地,例行巡猎?还是另有目的?不确定,不过他知道必须干掉这些无处不在的小喽啰,因为放掉任何一只都会使他们离开禁地的行踪传到教庭的耳朵里,那么他们将面临的就将是更为严苛的惩罚。

    干掉他们,没错,正好让自己郁闷了很久的心情得到宣泄。

    正当伽罗斯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人类?

    他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

    灵江区比邻澄海市区,乘坐公车只有1个小时的车程。

    此时此刻,林曼卿正坐在匀速行驶的公交车上,车子里乘客很多,噪音很大,她有些烦闷地望着窗外,雨点斜斜地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与车里不同,外面是一片宁静的雨中世界。

    宁静——仿佛能让她把一切烦恼通通忘掉。

    2010年7月8日。

    第八天……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今天……是楚江威停职的时限结束的一天。

    早晨,她一大早便起了床穿上了最爱的米白色V领开司米羊毛衫,灰色千鸟格纹外套,她没什么首饰,只是瀑布一般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若隐若现的锁骨,盈盈一握的腰身,散发着淡雅而迷人的味道。

    早早来到了办公室,她坐立难安,时不时便到大队长办公室前转一圈,可是那扇冰冷的门始终紧闭着,里边寂静无声。

    与之前的几天没有任何区别。

    他没有来……

    难道他忘记了时间?不可能,在以前跟着他侦办案件的过程中林曼卿早已领教到他对于不论是时间、地点、人物都过目不忘的素质。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他终究没有来……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人的精神与活力都被抽走了。

    公车的鸣笛声响起来,自动语音提醒乘客灵江区站到了。

    林曼卿撑起雨伞走下车,步行了大概半个小时到了灵江区警署,她始终觉得半个多月前的那个案件疑点重重,所以决定亲自来警署看看。

    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林曼卿想到,杜青青说的果然没错,她现在的情况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三天时间,朱部长连续找她谈了两次话,虽然这位犀利尖刻的领导说话破天荒地委婉和蔼,但林曼卿还是敏锐地从中听出了隐晦的目的,她想让自己透露关于楚大队长滥用职权,为她谋取工作职位的事,林曼卿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小虾米,不值得部长如此大费周章,她真正的目的是那个人。

    阿姨犯罪是事实,她隐瞒了家庭情况是事实,担任检察官条件不合格也是事实,林曼卿一概坦诚无余,至于别的她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这让朱琼气地跳脚,可是事实也确是如此,哪怕只是他一丝不同于别人的青眼,林曼卿都不敢奢望,更何况让他为自己滥用职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林曼卿不温不火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朱琼,她可以感觉到从部长挑起的三角眼中迸发出的怒火。

    林曼卿并不打算让杜青青帮忙疏通关系,也不打算曲意逢迎,这样一来,也许被撤职就是她的最终结局,倒不是她不珍惜这份工作,事实上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检察官她付出了这几年来的全副心力,连连伟第一次跟她提调离时她也很担心了一阵子,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却没那么揪心了。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别的东西掏空了。

    那就让暴风雨来吧,林曼卿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样,若是离开岗位已成定局,有什么事还是早些办的好。

    出来迎接她的是灵江区警署刑侦科的刑警荆宇,他是何荣祖警司的徒弟,何荣祖警司是灵江区警署中的元老人物,在整个澄海也颇有声望,从警三十多年,因脾气耿直,极重视荣誉,被称为‘何老梗’,他的徒弟荆宇因为心思敏捷、办事通透,也早已挑起了刑侦科的大梁,在进入高检署前,林曼卿在灵江区检察署工作,何警司的大名早已听过,与荆宇也已十分熟络。

    一见面,荆宇便十分热情地将她迎进警署,“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看,这么个天气,我们也没去车站接你。”

    “没关系,因为也是临时决定的。”林曼卿答道,“怎么没见到何警司?”

    “师父最近身体不太好,请了一段时间事假休养呢!”

    “何警司生病了?严重吗?”

    “啊不,不严重,不算什么,去了澄海第一休养所,只是得安心静养,不能有人打扰。”

    “原来是这样,”林曼卿顿了顿,“我来是为了昨天打电话询问过的事情。”

    “那件事啊……”荆宇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情,“我想在电话里都解释清楚了吧,那几个人是被野兽咬死的,这没什么疑问了。”

    “我知道,我来就是想亲眼检验一下死者的尸体。”

    “尸体?”

    “尸体两天前已被火化了。”

    “火化了?这么急?”

    “是啊,死亡原因认定之后,应家属的要求就火化了。”

    “那么,我能见一下当时负责尸检的法医官吗?”

    “这个不巧啊,他去石门江区学习了……”

    “那么当时的尸检报告呢?”

    应她的要求荆宇带着她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从一进门左手边的一排文件柜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档案盒,递给了林曼卿。 


105.第105章 :七年前的迷案

    应她的要求荆宇带着她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从一进门左手边的一排文件柜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档案盒,递给了林曼卿。

    林曼卿认真地翻阅着尸检报告,按照上面的记录三名死者身上确有多处动物牙齿与利爪撕咬的痕迹,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脖颈上的咬伤致使失血过多并最终导致死者死亡,死因最终判定为这一行人在野外露营时突遇类似狼的大型犬齿类动物袭击致死。

    从报告上来看,要素清晰,细节完整,推论合理,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可是那一日广播上播放的却分明不是这样。

    林曼卿仔细观察,尸检报告的纸面光滑平整,事实上法医官在作记录时大都会一边拿着报告一边进行记录,所以免不了留下按压折叠的痕迹,而且这报告上笔迹清晰连贯毫无停顿之感,不像是最原始的记录,反而像是后来一次性誊抄上去的。

    “林检察官,说句真心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管这件案子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林曼卿不动声色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我想也许你会白费力气啊!”荆宇侧着身子靠着文件柜,把手插进肥大的裤子口袋里。

    “为什么?”

    “林检察官,你想想啊,你虽然在特别案件行动处,但也只是一个刚刚转正的检察官,说到底,我们干的都不过是调查跑腿的活儿,案件最终要怎么盖棺论定由不得我们作主。”

    “6月28日,我亲耳从广播里听到死者身上无明显伤痕,脖颈处有两个直径为3毫米出血孔,如今从你这里我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当初的调查错误,还是现在的情况伪造?我总得搞清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

    “林检察官,你太理想主义了,”荆宇点了一根烟,慧黠的眼睛盯着林曼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让案情水落石出不该是我们这些警务人员的职责所在吗?如果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去管,而把这些统统归为潜规则,我认为这是不负责任。”

    “林检察官,我以为你去了总部多少会学得变通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固执,你以为这世上的案子都能那么清清楚楚?不明不白的案子还少吗?”荆宇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你听说过七年前花江区盘山公路的那起交通事故吗?”

    “七年前花江区盘山公路的交通事故?”林曼卿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

    “当年师父是专案组的成员,我跟在他手下也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专案组?林曼卿心头一疑,一个普通的交通事故也会成立专案组吗?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2003年7月7日晚,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在13号路段翻下山崖,那天晚上下了几十年罕见的冰雨,大雨夹杂着冰雹,路面极为湿滑,当时车速行驶过快,加之13号路段是一个U形环道,本身就十分险峻,最终引发坠崖。”

    花江区盘山公路13号路段……林曼卿皱起了眉头,花江区案件结束的那日,江波开车不就差点在13号路段出事吗?

    “当时车辆损毁严重,但并未引发爆炸,车后座发现一名14岁少女尸体,当时师父大略跟我讲了一些,有很多地方都很奇怪,第一、表面上看起来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交通事故,坠崖汽车的前胎爆裂,师父通过痕迹检测发现造成这种痕迹的不是坠崖过程中的冲撞,而是子弹,也就是说有人在汽车坠崖前打爆了车胎,这或许才是造成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若是这样看来,这就决不是事故了,而是一起谋杀。第二、据痕迹推算,当时行驶的凯雷德的时速已超过了300公里,那晚罕见冰雨,天气环境恶劣,路段又险峻,能达到如此的速度也让人匪夷所思,师父推测原因是由于凯雷德受到了追击,那么开枪打爆车胎的人很可能就在后边追击的这辆车之中,可惜的是当夜雨太大,等我们到达现场时,13号路段的路面痕迹基本上已被冲刷的差不多了,我们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来证实推论。第三、当时在车上仅有一具少女尸体,驾驶车辆的行为人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基本是没有生还可能的,那么他究竟是弃车逃生,还是去了哪里?最后一点,也是最为诡异的,是这名14岁少女的尸体,”荆宇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时关于这名少女的情况师父也不肯对我多说,我只隐约听到他在向专案组长汇报情况时提到了几句,这名少女好像是在坠崖前就已经死亡了,并且脖颈处有奇怪的出血孔……”

    “这案子最终的结果怎样?”

    “没有结果,”荆宇道,“交通意外,就这样。”

    “怎么会这样?”林曼卿不解地道,“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定性,这么多疑点都置之不理吗?何警司不可能会同意这样做。”

    “但是师父同意了,”荆宇道,“这就是专案组最终得出的结论。”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当时专案组里的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质疑吗?”

    “师父是调查案件的主要负责人,管握的也是最一手的资料,既然他都点头了,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想想也是,找不到肇事车辆,少女在坠崖前已经死亡,所以严格说来连受害人也没有,要进一步调查少女的死因,就得另案,但是当时没有人愿意负责这个案子,所以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无可厚非,这起案子是由高检署牵头调查的,当时专案组的组长最近好像是调走了,不过你也应该也认得。”

    “高检署原刑侦部部长连伟,任专案组组长时还是副部长。”

    “连部长?”林曼卿大吃一惊,“怎么会?” 


106.第106章 :死里逃生

    “师父是调查案件的主要负责人,管握的也是最一手的资料,既然他都点头了,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想想也是,找不到肇事车辆,少女在坠崖前已经死亡,所以严格说来连受害人也没有,要进一步调查少女的死因,就得另案,但是当时没有人愿意负责这个案子,所以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无可厚非,这起案子是由高检署牵头调查的,当时专案组的组长最近好像是调走了,不过你肯定认得。”

    “高检署原刑侦部部长连伟,任专案组组长时还是副部长。”

    “连部长?”林曼卿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央主抓很正常嘛,况且他只是挂个名,反而我从没见他露过面。”

    天色渐晚,荆宇将林曼卿送到警署门口。

    “辛苦了,代我向何警司问好。”

    “嗯,放心,要不要我们派车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走就好。”林曼卿婉言谢绝后,径自离开了警署,走在了去公车站的小路上。

    虽然并未从荆宇口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但从他讳莫如深的态度,林曼卿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在高检署有人插手了这件案子,并最终导致了灵江区警署修改了案件定性,隐瞒了案情真相,这恐怕也是一向耿直老练的何荣祖警司称病谢客,而让荆宇来出来应付的原因。

    那么究竟是谁插手其中?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直接掌管刑事侦查,并且能够说服何警司一定相当有手腕,林曼卿心中隐隐有了决断。

    至于七年前花江区的那起诡异的交通事故……林曼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案子恐怕远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甚至连当初为何如此结案也没那么简单。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直觉告诉她,去见见何荣祖警司也许会有答案。

    走着走着,雨似乎又下得大了些,林曼卿将雨伞撑好。

    不得不说灵江区是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地方,到达公车站的这条路中间正好有一段是山路,要穿过一片树林,眼下行进之际,翁翁郁郁,层层叠叠的树林在秋雨的洗刷下显得尤为茂盛葱笼,生意勃勃。

    林曼卿不知不觉就驻足观赏了一会儿,突然在远处的树林里看到一些奇怪的亮光。

    奇怪?那是什么?

    不像是火光,因为并不是黄色,难道是什么化学物质吗?

    她疑惑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

    伽罗斯藏身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他全身黑色皮装,一头黑色半长卷发遮在了罩帽之中,他瞪着猎豹一般的琥珀色眼睛盯着缓缓走过来的那个女人,她伞打得很低,脖子以上都被遮住了,不过从露在外边的衣着可以看出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人。

    大概是迷了路误打误撞走过来的吧。

    林曼卿走近了,刚才的亮光已经消失了,而地面上留下了一些烧得焦黑的类似于树干一样的长条状物体和成堆烧尽的黑色灰烬,难道是树枝燃烧起来了吗?可是这些长条状物体却比树枝要粗,倒像是人的手臂……她蹲下来,仔细地观察起来。

    看着那个女人盯着那堆烧成焦炭的灰眼吸血鬼的尸体观察个没完,伽罗斯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缩了起来,他扬起一侧嘴角,露出狩猎之前的邪魅笑容。

    人类的女人,既然你闯进我的领地,那就算是冥王奥西里斯的馈赠吧。

    你要记住,害死你的是你的好奇心,不是我。

    没什么发现,林曼卿站起来,又在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特别的,只是现在她发现最麻烦的事情发生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样,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呢?真是让人头疼,林曼卿整了整衣衫,又将裤脚挽起来一截,经过初步判断后,她决定朝着一个最有可能的方向试试看。

    雨声沙沙,整个树林里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安静……

    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安静地令人恐惧……

    林曼卿默默走在路上,忽听得身后的树林中一群鸟儿叽叽喳喳拍打着翅膀飞向了空中。

    她心下一惊,攥紧了手中的雨伞,脚下的步子飞快起来。

    从在她身后,树枝的断裂声与脚步踩在辅满残枝落叶的泥土上的沉闷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一种陌生却极其危险的气息。

    是什么?

    好快……简直太快了……

    林曼卿顾不得许多,一把扔下手中的伞,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起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林曼卿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不好……我逃不了了……

    她回过头惊恐地向后看去。

    可是

    没有……在她的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错觉,林曼卿一咬牙,顾不得浑身狼狈不堪,爬起来就继续向前飞奔,大约十分钟后,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开阔的光亮,终于,她逃出了这片惊心动魄树林。

    坐在公交车上,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虽然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但仍旧是十分狼藉,湿漉漉的头发散了一肩,千鸟格纹大衣已经分辨不出图案,林曼卿苦笑一下。

    多年的刑侦生涯练就了她果断敏锐的直觉,林曼卿相信就在刚才,危险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想要袭击她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向她下手?

    又为何要在最后一刻放她一条生路?

    这一次她捡回了一条命。

    ****

    在澄海市市郊有一处城堡般的黑色庄园,那是他们的临时居所,庄园门口陈旧冰冷的大黑铁门正无言地警告着路过的行人,请勿接近。

    当伽罗斯步履匆匆地进门时,伊西斯正端坐在客厅里奢靡华贵的欧式沙发上,她微闭着眼睛,正在进行着每日必修的功课——冥想。

    冥想是通灵师与末世圣女保持心灵相通的惟一方式。

    很明显过程中被人打扰,伊西斯有些不悦,但优雅而高贵的修养让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紧接着睁开眼睛,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

    其实现在,睁眼或者闭眼对她来讲并没什么实质性区别,她眼前的世界已经永远地定格为一片黑暗。

    “回来了?”她轻声问道。 


107.第107章 :神秘女人

    “回来了?”她轻声问道。

    “哦!”伽罗斯回答,接着他解下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身上的武器解下放在桌上,看着她,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

    “把话憋在心里不觉得难受吗?”伊西斯用仍旧是那种温柔平和的语调。

    伽罗斯在心里暗想,这女人就算是瞎了也比其他长着眼睛的人恐怖。

    “好了,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话音刚落,伽罗斯便觉得自己被一个********的身体从后边包围起来,她丰满的****轻轻压着他结实的后背,那温润柔软的触感立刻透过他的黑色皮装清晰地传递过来,伽罗斯的体内升腾起一股燥动。

    该死……这尤物……

    不过相比较别人老友见面总是热烈的拥抱或是深情一吻,这个女人却是将环在他胸前的右手伸到他裸露的脖颈处,尖而细长的红色指甲直抵在伽罗斯的喉头。

    “伊西斯大人,如果现在我下手,伽罗斯大人怕是也招架不住,你要不要考虑将我们的阶位对换一下?”

    “别闹了,吉赛尔。”这是伊西斯的命令。

    “好吧。”

    吉赛尔嘿嘿讪笑着收起了手,一个转身来到伽罗斯的面前,一直到此时,伽罗斯都没有任何动作,他冷冷地站着,一言不发,面色铁沉,没有人知道事实上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这个女人吸引走了。

    一身红色印花长裙,大臂上同伊西斯一般带一对雕刻蛇、鹰图案的纯金臂环,一头齐腰的粟色长卷发,额际束一根深棕色绒面皮绳,面上系着红色真丝面纱,白皙如凝脂的皮肤,细长高挑的长眉,一双勾人心魄的琥珀色眼睛,面纱下一张饱满圆润的红唇若隐若现极尽挑逗,这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性吸血鬼,即便是未露出全貌,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艳光四射的美貌。

    吉赛尔解下面纱,拉起一侧裙角,恭恭敬敬地向伽罗斯行了一礼,按照血族社会等级森严的传统,虽然已是第三顺位长老的继任者,但封阶仪式一日不举行,她便一日是领主的阶位,因此玩笑归玩笑,初见到伽罗斯时她必须行大礼以示尊敬与服从。

    “见过大人。”

    从见到吉赛尔的第一面起伽罗斯就对这个女人感到手足无措,他为她的风情万种深深着迷,又为她的顽劣轻浮咬牙切齿,痛恨伴随着爱意深深地扎根于心底,伽罗斯不将自己的情绪外示于人,但矛盾的感情没有一刻不在折磨着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族杀手。

    “很久没见,看来你很好。”

    他呆立着未动,吉赛尔却顺势缠上他的脖子,艳丽的红唇在男人的嘴唇前遭到拒绝后,在他英俊的侧脸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愿圣女保佑阁下。”她呵呵笑着,并未介意他的冷淡。

    “吉赛尔这次算是正式归队,”伊西斯说道,“虽然还未经过正式的封阶仪式,但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我们也无须太过拘泥于礼教。”

    这种话会出自一向恪守礼仪的伊西斯之口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伊西斯说完站起来,从怀中捧出一个华贵的黑漆木盒,轻轻念完一串咒语之后,木盒随着一阵白光缓缓打开,伊西斯从里边取出一枚古老尊贵的巨大黑宝石戒指。

    那是属于第三顺位长老代代相传的法戒,此刻纯金戒圈的内侧已经刻上了G-L-H三个字母,代表着从今天起它将迎来新的主人。

    吉赛尔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右手臂高高举过头顶。

    “愿主人见谅,值此种族存亡之非常时期,属下不得已行此不敬之举。”

    “吾以无上的守护之神冥王奥西里斯之名,承末世圣女慈训,赐予吉赛尔-兰道-哈德森种族第三顺位长老之阶位,愿其勤敬恭谨,为种族之荣耀贡献毕生。”

    “为了阿刹迈和荣耀万死不辞!”伊西斯说道。

    “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吉赛尔说道。

    伊西斯将宝石法戒戴在吉赛尔的右手食指,又缓缓将右臂于胸前平伸,示意让她起来。

    “恭喜你。”伽罗斯语气平淡地祝贺道。

    “thankyou!”吉赛尔用古埃及语回应。

    “言归正传,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盯上这里的远不只我们。”伊西斯面色略有凝重地说道,“是吧,伽罗斯。”

    “我今天刚刚干掉了十几只灰蚂蚁,他们的数量不少。”

    “这倒是奇闻,”吉赛尔一个转身坐在沙发上,翘起的一支脚将印花长裙划出一个绚目的弧度,“以巴路岛自古就是决无人敢踏足的禁地,连最凶恶的狼,最骁勇的影子猎手都不敢入其一步,现在却吸引了教庭的注意力,他们居心何在,令人费解。”

    “莫非是发现了我们私自离开禁地来拿我们问罪?”伽罗斯道。

    “不会,”伊西斯答道,“若是想要来拿我们就绝不会只是这些灰蚂蚁,奥斯威特他得亲自来。”

    在血族世界的皇都,位于遥远的东欧大陆罗马尼亚的伊利那伊城堡,奥斯威特-所罗门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现任梵卓教庭的主教--上古十三血宿之一的崇武亲王巴哈尔-艾尔兰德斯-所罗门之子,出身高贵,他完美地融合了梵卓血族阴残毒辣、痴迷权力的种族性格与所罗门皇族不可一世、高贵睥睨的强大力量,是个狂热而极端的野心家。

    “我想……奥斯威特派这些灰蚂蚁来是想要寻找什么,只是现在我失去了眼睛,视野有所限制,我看不到是什么……什么人……或是东西。”

    “会是有家伙从海之缘越狱了吗?”

    (注释:海之缘:The-edge-of-thesee,血族监狱,用来囚禁违犯六大戒律的犯人之地,位于海的尽头,海天相接之地,是阴森至极的牢笼,由血族皇家御林护卫队队长泰德-法斯宾德掌管。)

    “不太可能,在泰德-法斯宾德的掌控之下有人从海之缘监狱越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他们就是在找什么东西了?” 


108.第108章 :偷心

    “我想……奥斯威特派这些灰蚂蚁来是想要寻找什么,只是现在我失去了眼睛,视野有所限制,我看不到是什么……什么人……或是东西。”

    “会是有家伙从海之缘越狱了吗?”

    “不太可能,在泰德-法斯宾德的掌控之下有人从海之缘监狱越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他们就是在找东西了?”

    “目前的一切都还只是推测,只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伽罗斯干掉的只是他们的先遣部队,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所以我们的处境将会更加凶险,随时有被教庭发现的可能,从现在起,唤醒战神我们一刻都不可耽误。”

    “三江汇聚,沧海遗珠,死神为名,血脉交融。”

    “虽说澄海是三江汇聚之处,但真正的交汇点却不在澄海市区,吉赛尔,这件事交给你,尽快找到三大圣水比逊、希底结、伯拉河的真正交汇之处,那里才是战神真正的长眠之所,我们就在那里举行召唤仪式。”

    “对了……”正当伊西斯说完,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伽罗斯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伊西,今天我碰到一个人类女人……”

    “起初我也不觉得什么,但是当我看她的那张脸……太特别了……”

    “有什么特别?”

    “不用猜,美人就是了……”吉赛尔笑道,美艳无双的笑容倾倒众生,“伽罗斯大人,我一直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伽罗斯没有理她,英俊的脸上又蒙了一层冰霜,“她长得非常像某个人……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好了,”伊西斯打断他的回忆,语气严肃,“现在不论是什么事都要放一放,伽罗斯,集中你的注意力!”

    “是。”伽罗斯低头道。

    ****

    天色渐暗,秋雨飘飘洒洒。

    一条由精致黄色和灰色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两侧,每隔10米便有一个竹制的长椅,那是高档住宅区里提供给居户临时歇脚用的,长椅的上方有一顶宽大的顶篷,也正好方便下雨天行人在这里躲雨。

    此刻,在其中的一条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丝绸一般的黑发在她的身后披散成一条长长的瀑布,这女人似乎已淋了雨,几缕湿润的发丝微微贴在光洁无瑕的脸颊上,她有一张精致无比带有异域风情的脸孔和一双冰冷倔强的灰色眼睛,她面色苍白,灰色的格纹外套上斑斑点点尽是泥渍,显得十分狼狈,双臂环抱着挎包紧紧抱在胸前。

    在这里她已不知坐了多久。

    冷得瑟瑟发抖,她不在意,秋风裹挟着雨丝打在她身上,也似乎没感觉,她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幢冷清别墅。

    7月7日,这是几天来最为阴冷的一天,秋雨延绵不断,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味,她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毫无人迹的地方。

    刚来的时候曾经去按过一次门铃,没有回应,等了好久,仍旧没有回应。

    显然那屋里没人。

    然而即便是没人,她也依旧不愿意离开。

    天色愈发沉重,阴雨缠绵了一整天的傍晚,空气中飘浮着霉烂沉腐的味道,她站起来,早已发麻的双脚让她几乎跌坐回去,她没有雨伞,强撑着不听使唤的双腿,一步一拐地朝那里走去。

    她再一次按下了门铃。

    单调而乏味的响铃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这么晚了,不在家,他会去哪里?

    林曼卿微微呆立了片刻,不觉心头一动,在门口的密码器上输入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她的心狂跳起来,第一次私自闯入他的领地的紧张感让林曼卿几乎无法呼吸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紧张感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欣喜,林曼卿清楚那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像是窥探一般的心态,但在内心深处,那种渴望却在呐喊,她渴望着走进他,渴望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一间空无人迹的房间,只要这里曾经留下过他的脚步,他的身影,他的味道,林曼卿都在深深地渴望着。

    随着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响,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黑色细缝。

    那条细缝里是一个黑暗的、未知的、危险的,属于那个人的世界,仿佛是禁果一般深深地诱惑着她,林曼卿深吸一口气,推门轻轻走了进去。

    果然,穿过门廊,诺大的客厅里漆黑一片,他不在家。

    害怕把地板弄脏,林曼卿将满是泥浆的鞋子脱下来放在门口,赤着脚走进去。

    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她踮起了脚尖,像是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小偷?这个词突然蹦到她的脑袋里,她顿了一下。

    小偷……

    当阿姨因赌博与偷窃在她的面前被押上警车,四下街坊的口水将她淹没,相伴同窗的排挤令她窒息,小小的姑娘发誓今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再不被人诟病的人。

    小偷,她是多么痛恨这个词。

    可是现在她又在做什么呢?

    未经主人允许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站在人家的客厅里,与小偷的行径又有何分别?

    可是作为一个‘小偷’,她究竟要偷些什么呢?

    在她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肮脏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今生想偷的唯有那个人的心。

    屋子里似乎比上一次她来时更加乱了,烟头与酒瓶也更多了,整个客厅弥漫着干爽而颓糜的气息,林曼卿俯身捡起倒在脚边的一个空酒瓶。

    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哗啦一声响。

    她惊恐地全身紧缩。

    楼上……有人?

    林曼卿绕着铺有香槟色地毯的螺旋楼梯走上二楼。

    那声音正是从她曾经躺过的卧室里传来。

    难道楚大队长正在卧室里休息吗?

    坏了……

    她像个做了坏事被捉到的孩子一样,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朝着那扇半敞着的门缓缓走去。

    她走到门口,目光扫向屋里,只是这一眼,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

    年纪大了,就容易思虑过多,对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没发生的、准备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会感到害怕。

    这条规律在王中民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并且最近,这种感觉似乎是越来越强烈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7月7日。

    清秋的祭日。 


109.第109章 :破碎人生

    年纪大了,就容易思虑过多,对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没发生的、准备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会感到害怕。

    这条规律在王中民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并且最近,这种感觉似乎是越来越强烈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7月7日。

    清秋的祭日。

    每年的7月7日都是楚江威与王中民一年中最为重要并且煎熬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他们两人总是要一道在清秋的墓前呆上整整一天,有时也带着阿萨,在这一天,香烟和沉默陪伴着他们,因为楚江威说过在月牙儿面前吵架会惹她伤心,所以为了不吵架,这天他们彼此间都很少说话,他甚至连酒都不带了,因为两个人每一次喝酒最终的结局总是会吵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七年了,这段煎熬心灵的旅程每一次都让他无法忍受。

    然而到了2010年的7月7日,王中民一如既往地将香炉、香烛等祭祀用品装进行李包,还准备了一大捧小丫头生前最爱的小雏菊,当一切准备就绪时突然听到楚江威说,今年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去上坟,王中民愣了,立马怒气冲冲道,“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以为只有你有这个权利?小秋儿不光想你,她也想我啊!我得去给她烧柱香啊!”然而最终还是容不得他反对,在楚江威孤身离去的瞬间,王中民将一个香炉狠狠地掷向屋门,当青铜香炉骨碌碌滚落在地上时,他感到了害怕。

    在最煎熬的时候,就算是沉默,两个人至少也可以分担些痛苦,哪怕回来以后打一架,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干的,这本是两人维持了七年的默契。

    这一次为何他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一定要一个人同小秋儿讲呢?

    若是他不在,那倔小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今年陆续发生的很多事仿佛是一连串的征兆,让王中民感到害怕。

    首先,就是那只金属吊坠的重新出现。

    王中民一直迷信地认为那只银白色的金属项坠是这世上最不祥的东西。

    最初它是留在楚江威身上唯一的信物,陪伴他经历了颠沛悲惨的少年时期,后来它挂在了清秋的脖子上,8年后小丫头离开了他们,当它伴随着清秋入土为安,王中民舒了口气,可如今这东西又再一次回到了楚江威的手上,让人不寒而栗。

    清秋的墓被盗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王中民知道这件事会令楚江威几乎丧失理智。

    结果就是在得知此事的当晚,他连夜开车狂飙回了花江区。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王中民从范宁的徒弟一个姓张的刑警那里了解到,范宁已经派人将遭到损毁的坟墓修葺好了,本来就是座非常简单的坟茔,经过重新修整从外观看起来就与原来无异,王中民想这样的话对楚江威的视觉刺激也会稍小一些,可是这个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小子仍旧在那荒寂无人的河堤边,守在小丫头的坟头前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自那次回来以后,虽然楚江威嘴上不说,但本来就话少的性格变得愈发阴沉了。

    其次,就是七年前案件的线索重新出现。

    王中民一直就看不惯楚江威身边这个不到三十岁,年纪不大傲气倒不少的小子,据说宋英霆不仅是一个血液基因学专家,还精通密码破译,传闻上学时还是个名气不小的黑客。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毛头小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

    可是事实出乎王中民的预料,在那份调查报告交予宋英霆的一周后,果然有了回音。

    当他用一种科学家独有的轻慢语气轻描淡写地让王中民将成功破译的文件转交给楚江威时,王中民不得不承认,就算这家伙是个毛头小子,也是个脑袋上长了点毛的毛头小子。

    密码破译成功本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然而从楚江威的身上,王中民并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热情,他照旧话少,但在这与往常并无二致的沉默之中,王中民感觉到他似乎在为一些其他事情困扰。

    难道会有什么事比他们苦苦等待了七年的事还要重要吗?比小秋儿的仇还要重要?

    王中民想不通,但他为楚江威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提出要一个人去给小家伙上坟而生气,他不打算主动开口问他,当王中民眼看着楚江威拿起他收拾好的行李包和鲜花,最后抓起椅背上的黑色皮夹克转身出门,气鼓鼓地一把抄起手边的喝干的啤酒瓶朝地上狠狠掷去。

    啤酒瓶在地面上炸开了花,一如他们破碎的人生。

    ****

    那间宽敞的卧室里,漆黑一片,暗红色的印花窗帘紧紧地拉着,竟是一丝光线都没有透进来。

    安静……如此的安静,耳边仿佛只有窗外大雨拍打树叶的沙沙声。

    在那张她曾经躺过的灰色的双人床边一个一身黑衣的高个儿男人跌坐在地上,黑色的皮夹克被草草扔在门口,身上只留下单薄的黑色T恤和长裤,他半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一只胳膊搭在床沿,而身体都靠在那只胳膊上,不,不是靠,他的身体是整个蜷缩在床边。

    “大队长?”林曼卿轻轻叫了一声,“是您吗?”

    楚江威并未回应她。

    林曼卿慢慢走近他。

    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他突然慌忙地将搭在床边的胳膊收起来,迅速地转过去,整个身子背对向她,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长胳膊在面颊前耸动了两下。

    林曼卿绕到他面前,跪坐在地板上,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两只长胳膊中,一片黑暗,她看不见他的脸。

    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又轻轻叫了他一声。

    “大队长……”

    林曼卿伸出手将他挡在面容前的胳膊拿下来。

    当楚江威的脸渐渐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那一刻,林曼卿心痛地无法呼吸了。 


110.第110章 :我爱你

    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又轻轻叫了他一声。

    “大队长……”

    林曼卿伸出手将他挡在面容前的胳膊拿下来。

    当楚江威的脸渐渐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那一刻,林曼卿心痛地无法呼吸了。

    这个铁骨铮铮、冷峻刚毅的男人,此刻面色灰白,枯槁憔悴。

    游离的目光刻意躲避着她的视线怔怔地盯着地面,他不露声色,但肩头仍在微微地抽动着,刀刻般的脸颊上竟然有着潮润的泪痕。

    不!

    他竟然落泪?他竟然落泪了!

    刹那间泪水蓄满了眼眶,她不顾一切地抱紧了他。

    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曼卿稍稍松开了些身体,蜷缩在他胸前,将身子向前探,扬起头,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了他。

    时间啊,就在这一刻停下来吧!她在心里呼喊,眼角滑下晶莹的眼泪。

    你究竟承受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把你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让我陪着你吧,好不好?

    我不要这个纷繁的世界,我只爱你。

    然而当楚江威意识到了她这突如其来的吻时,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条件反射地立刻将身体缩了回去,他躲地太急,慌乱之中,支撑的胳膊不慎一滑,整个人立马狼狈地从床沿边跌下来,林曼卿心疼地将他搂在怀中。

    “我会一直陪着你……求你……让我留下来……不要赶我走……”

    “留下来吧,求求你不要离开……”

    只是林曼卿的话还未说完,楚江威已从她的拥抱中挣脱开来。

    等他再一次回过头来时,那深邃眼睛中已换上了异常冰冷的目光。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可以救我吗?”

    他冷冷地说道,一字一字冰冷彻骨。

    “我……”

    林曼卿大脑一片空白,正努力地强迫自己说些什么,胳膊已被他拉在手中,那只强有力的手粗暴地把她拽起来,往门口狠狠一推。

    “滚!”

    她的身子跌倒在门廊边。

    “马上给我滚!”

    他在怒吼。

    世界好像崩塌了。

    林曼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像是爆炸一般嗡嗡作响,她爬起来,跑下楼,鞋都顾不得穿,一把打开门赤着脚跑进雨中。

    瓢泼大雨浇在她头上,冰冷刺骨,林曼卿像是疯了一样地在雨里狂奔。

    只是没跑出多远,便有人拉住了她。

    她想挣脱,那只手却拉她越紧。

    “放手!”

    她大叫道。

    “不要管我!”

    那只铁手丝毫不松。

    楚江威将他的黑色长大衣披在她头上。

    “上车!”

    “上车,”他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林曼卿转过身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大衣,扔在地上。

    “我爱你!”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寂无人大雨滂沱的雨夜。

    “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推开?”

    “如果爱你是错,我宁愿用一生的光阴一错再错!如果爱你是罪恶,我愿意永世在这罪恶里沉沦!”

    “你爱上了恶魔。”

    过了半晌,楚江威沉声道。

    “你以为我就是安琪尔(angle)吗?”

    她瞪大了眼睛带着近乎是病态的倔强盯着他。

    楚江威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满脸的雨水,“我跟你说过,你这样不好,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你真的不应该……”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说你才会听话?我是一个魔鬼,”他颓丧地垂下了头,“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这张脸孔下寄居着的不是一个平凡善良的灵魂却是一只疮痍满目的恶鬼……”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幸福,安宁,哪怕是一个承诺,我甚至都不敢向你保证你能平静安乐的活着……我……”

    他顿了顿,强行压抑下激荡的情绪,低沉而缓慢地说道:“我根本不值得拥有任何人的爱情。”

    “不是!”林曼卿抓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你不是这样!你是我见过的最正直最值得依靠的人!你问我,我是不是救得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也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这个力量,可能……可能也许我是真的救不了你……”她面色凄然地说道,“但我会陪你,寒冷的夜晚拥抱你,一个人走路拉着你的手,每个清晨送你离家,每个深夜为你亮起一盏回家的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我就像是着了魔……脑子里全是这些画面,全是这些与你在一起的画面,青青说我简直是疯了,自己的事情不去想,偏偏总是奢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是,也许我是疯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它已经丢了,被你带走了,对不起……连我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惹人厌恶……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死心,还是不愿意放弃……”

    “你是魔鬼,我是小偷,我们不是很相配吗?就算是通向地狱的路,一个人走也会寂寞,我陪着你,拉着你的手,就样两个人才不会孤单。”

    她的话回荡楚江威耳边,他注视着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韧执著的女人,眼里浮起温柔而怜爱的神色。

    真傻……

    简直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他一把将她拦腰横抱在怀中,大步向屋里走去。

    ****

    宽敞的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林曼卿站在沐浴头下任这滚烫的热水温暖她被冰雨浸透的身体,水气氤氲,她扬起脸,嘴角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楚江威抱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在温暖的大床上,那个男人顾不得自己身上还在滴水,利落地从盥洗室拿出一条灰色的宽大的浴巾,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好,他不说话,动作是一贯的干脆利落,林曼卿裹在毛巾里,感受着毛巾上来自于他的干爽味道。

    “你也湿透了。”她轻声说着,想要从身上把毛巾取下来披到他的肩头。

    “不用。”他简单地答道,说完便站起来将身上湿透的黑色T恤整个脱了下来。

    高大而健硕的散发着男性魅力的躯体刹那间呈现在林曼卿眼前。 


111.第111章 :永远的围城

    “你也湿透了。”她轻声说着,想要从身上把毛巾取下来披到他的肩头。

    “不用。”他简单地答道,说完便站起来将身上湿透的黑色T恤整个脱了下来。

    高大而健硕的散发着男性魅力的躯体刹那间呈现在林曼卿眼前。

    她的脸颊立刻变得火辣滚烫,他的身体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瘦削,双臂肌肉发达充满力量,暴突的青筋一根根明显地分布于其上,胸膛宽阔健壮,结实的小腹八块腹肌整齐地排列着,只是同他的脸色相同,他的身体也呈现了不健康的暗沉色调,那是一种介于灰白与古铜之间的颜色,除此之外,在那些硬邦邦的肌肉块上一条条疤痕异常刺眼。

    林曼卿不由自主地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开始触摸他身上的伤疤。

    她手指所及之处温热而酥麻的触感强烈地袭击了楚江威的神经,这种陌生而美妙的感觉令他沉寂多年的心顿时之间****升腾,身体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他赶忙躲开了她。

    “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她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以前留下的。”

    楚江威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但本质上却是离她更远了些。

    林曼卿仔细地注视着那些伤疤,在这些伤痕中,肩膀和左腹部的两处明显看得出来是枪伤,其余的许多伤口极细且长,似乎是刀伤却又不像,从学校开始,林曼卿研究过多种刀具,可还从未见过哪一种可以造成这样形状的伤疤。

    而左腹部的那处伤疤……

    不会错,在青莲区那次受伤决非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只是子弹划破皮肤,那是很深很深的伤口。

    林曼卿从床上跳下来,从后边抱住了他****的脊背。

    “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了。

    “那是很重的伤吧,您为什么不说呢?因为我……你的身上又添了伤口……”

    “不关你的事。”他转过身子,将毛巾重新在她身上披好,轻声说道:“热水已经好了,赶快去洗澡,你刚淋了雨,不可耽误,这个时节若是感冒,一个星期都未见得会好,还有,这屋子……因为我习惯低温,所以对于你来说会很冷,等你出来就会暖和了。”

    第一次听到楚江威这般温柔地讲话,无比甜美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林曼卿狠狠点了点头,露出了如花一般明媚的笑颜。

    “遵命!大队长!”

    “晚上……”他顿了顿,仿佛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脸上仍旧是严肃的表情,“你晚上就留在这里吧,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在这间大得可以媲美明星化妆间的盥洗室里,林曼卿穿着楚江威的黑色浴袍,宽大的衣服几乎可以装下两个她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她将柔顺的黑色长发一丝丝吹干。

    落地镜子里,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仿佛晶莹剔透的白玉,黑色的长发瀑布一般直垂在腰际,精致的脸颊,勾魂摄魄的灰眼睛,美丽得仿佛是中世纪油画中的宗教人像。

    在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无比甜美的幻想,也许……我也可以拥有幸福……

    我的幸福就在这一扇门外,触手可得。

    林曼卿挑剔地审视着镜中女子的影像,转了两圈,此刻她双颊微红,心已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身体仿佛是着了火。

    点燃了她潜藏在心底最无法言喻的隐晦欲望。

    是的……她渴望……在看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她就开始渴望……

    渴望着他的占有……

    上帝……

    一想到他正光裸着上身在门外等待着自己,令人发狂的火热就会在她的体内呼喊咆哮。

    事实上就在刚才,从这个男人近乎自虐一般的自我约束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温情已经在刹那间融化了她的心,林曼卿陶醉在这种体验中,他将她推得越远,她渴望靠近他的心就越强烈。

    我爱他……

    此时此刻,她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予他,即使他是个登徒浪子或是危险份子也都在所不惜。

    并且,与此同时,她也在深深地渴望着占有他,她想要占有这个她此生也会是终生唯一深爱的男人。

    “晚上……就留在这里……”他低沉而富于磁性的噪音再次响起。

    他正在外边等我……

    林曼卿深深呼吸,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在盥洗室门外的衣架上,一套崭新的灰色男式睡衣整齐地放在一边,屋子里也因为打开了空调而变得十分温暖,门边还摆放着一双舒适的棉制拖鞋。

    那身睡衣像是展览品一样叠的整整齐齐,拖鞋被放到了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并且连摆放的角度都经过了严格的调整,这样林曼卿无需多走一步,只要一伸脚就可以穿到。

    林曼卿换好衣服,来到二楼的卧室,发现宽敞的双人床上辅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灰色丝质床单与棉被,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的香槟色亚麻床具,整个棉被被拉得平平整整,光洁的被面平滑地几乎看不到一丝褶皱。

    不仅如此,看得出他还精心收拾了房间,客厅和卧室里那些散乱的酒瓶与烟头都不见了踪影,单身男人颓靡冷清的公寓竟难得的散发出几丝温馨的气息。

    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事情?林曼卿再一次在工作之外,被他的执行力与行动力震憾。

    真不愧是楚江威大队长。

    可是转头再想想,林曼卿便觉得有些不安,自己不过只是在这里打扰一晚,他却如此隆重……

    心中的甜蜜与感动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怀着无比期待而憧憬的心情将整栋公寓搜索了一遍。

    然而结果却让她的心从美妙的云端再一次跌入了漆黑的谷底。

    他不在?

    他居然离开了,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怎么可能?

    我以为……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决定接受我了。

    屋外大雨还在滂沱,林曼卿不顾一切跑到楼下,打开屋门冲着那漆黑的雨帘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楚——江——威——”

    “楚——江——威——”

    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

    她的声音很快被黑暗吞没,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入眼眶。

    难道我真的永远永远都无法靠近你吗? 


112.第112章 :夺命惊魂

    每到工作不忙的夜晚,路子通就会挤出时间来,一个人拎两瓶啤酒到青莲湖边坐坐,自从来到青莲区任职,这个习惯多少年都没有改变过。

    因为刘万民被查处,副署长吴泽江代理署长职务,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日子以来,署里一日都没有清闲过,兄弟们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谁知道这副署长会不会就是下一任的老大,所以除了正常工作外大伙都想着加班加点在新领导面前表现表现。路子通与别人不同,他从没想着升官发财,也没想着飞黄腾达,他只想把手里的案子办好,所以始终我行我素。

    今晚,早早干完了手里的活,路子通照旧又去警署门口的小卖店赊了两瓶黑啤酒外加一包花生,因为他是老顾客,所以总是先拿东西,到了月底再统一结算,这样子既轻松又方便。

    今年,寒意似乎来得格外早,刚刚初秋,天气已冷得如同深秋了,青莲湖满池的莲花枯败,淡青色的湖面平静地宛如死亡之镜,接近满月,月亮圆润的倒影在湖面一动不动,仿佛一只魔鬼的眼。

    路子通静静地坐在湖边的树林之中,他疯狂地迷恋这种宁静的感觉,路子通将啤酒灌入口中,仿佛在这样的宁静中他便可以忘掉那些痛苦的往事。

    路子通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至少曾经可以那样说,这个家里不仅拥有古典奢华堪称文物的庄园还有大片土地的少年几乎是从出生起就未体验过人生辛苦的滋味,所以他任性、自我,一副典型的公子哥作派。

    可是命运总是爱跟人开玩笑,路子通将酒瓶放下,目光苍凉地凝望着远处的湖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都改变了呢?

    也许是那幅不祥的画的到来带给了这个家族厄运,也许就是从作为收藏家的爷爷开始疯狂地改建自家的庄园开始……总之大火、亲人离世、家破人亡,一切接踵而来,年轻的路子通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噩号击垮,他无法面对现实,自此再未踏入那个家一步。

    他一度认为随着那幅画的失踪、亲人的逝去、他的搬离,厄运之神就会放过这个悲惨的家族,可惜撒旦并不相信眼泪,他离家7年的哥哥终于回来,这个被路子通从小视为家族荣耀与人生偶像的男人却永远地坐在了轮椅上。

    残酷的命运之神啊……

    路子通凄然地笑了,我是个懦夫……

    我已经被无情的命运彻底击倒了……

    一阵夜风吹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路子通的思绪飘回眼前,枝叶枯败的树林随之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什么声音?

    等等……

    路子通突然瞪大了眼睛,青莲湖边居然站着一个身着艳丽红衣的女人,她的胳膊在胸前舞了一阵,接着居然一头跳入了湖中。

    “危险!”

    路子通一声大喝,赶忙从树林中蹿出来,两下脱去身上的牛仔外套,撒腿跑了过去。

    吉赛尔奉命寻找三江汇聚之地已是第三天了,其实这个任务对她来讲并不算什么,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曾经的三大圣水比逊、基训、希底结现在居然叫做花江、石门江和灵江,白白地废了她一番周折。

    真是庸俗且毫无敬畏之意的名字,简直是对神圣之水的玷污!她在心里抱怨。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让她找到了,吉赛尔站在平静的青莲湖边,静静地感受着这种风平浪静下暗流汹涌的气息,缓缓挑起红唇。

    不会有错。

    什么青莲湖,真是可笑。

    这里是大名鼎鼎的死亡之窟——所旺泉眼,三大圣河真正的交汇之处,主宰着以巴路岛神秘力量的源头。

    时间与空间的轨迹在所旺泉眼深不见底的洞道中扭曲变形,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怪不得烈焰战神可以逃过盲目君主与梵卓教庭的追踪,安然长眠三千年。

    吉赛尔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真丝曳地印花长裙,即便是独自出任务,她也从不会疏于装扮自己,伽罗斯曾经冷冷地讽刺过她:“事到如今,我们的事业最需要的就是隐密,任何一点风声的走漏都有可能引起梵卓教庭的怀疑,而你却是仍旧这般招摇,难道进棺材睡觉你都要穿上朝袍吗?”

    朝袍指的是在血族社会中,每逢觐见君主或举行重大仪式时,臣子需穿的服饰,与狼人的粗犷或影子猎人的低调不同,血族本就是贵族,对于穿戴极为讲究,奢华的黑色亚麻质地长袍,纹满金色刺绣的氏族图腾,女性吸血鬼一般用丝绸和蕾丝镶边,再加上华丽的金色或黑色哥特风格珠宝,而男性吸血鬼则需佩戴象征氏族与权位的黄金宽腰带,地位越尊贵,腰带越华贵,女性吸血鬼一般不佩戴黄金腰带,无论男女,凡是有战力的血族都佩戴象征个人的武器。

    吉赛尔兰道哈德森爱穿艳丽的红色衣服早已闻名血族世界,连朝服也是红色刺绣镶边,因此吉赛尔被称为“阿刹迈红玫瑰”。

    此刻,吉赛尔默默地念了几句咒语,紧接着纵身跃入湖水之中,只是刚游了一会儿,她就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打扰。

    找死……

    路子通跑到那女人跳湖的地点,正准备跃入湖中,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猛地转身,立马呆若木鸡。

    上帝啊!

    他在心中惊呼,他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女人!

    淋辘辘的栗色长发紧贴在脸颊上露出一双霓虹灯一般瑰丽的眼睛。

    透过红色的真丝面纱,她微微冲他露出了勾魂夺魄的笑容。

    路子通失去了意识。

    ****

    “听小卖店的人反映,路警官最后一次去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里。”

    青莲区刑警王凯战战兢兢向楚江威汇报道,只不过他不明白才刚刚一天,怎么就断定人失踪了,而且市里专门负责大案要案的行动处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

    并且过问这件事的不是别人,还是传奇人物楚江威大队长。

    “报告大队长,也许……也许小路只是临时有事去什么地方了……毕竟这才刚一天……” 


113.第113章 :恶魔之角

    “报告大队长,也许……也许小路只是临时有事去什么地方了……毕竟这才刚一天……”

    楚江威并未说话,他敏锐地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中还扔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一包花生还未开封。

    “哦……这些东西是小路经常买的,他每次来这里一个人喝酒都买点这个。”

    楚江威心头微微一紧,他的直觉告诉他,路子通出事了……

    青莲湖边土地上26码半警靴的梅花脚印一直蜿蜿蜒蜒到湖边,鞋印与鞋印之间的间隔慢慢由大变小,也慢慢由浅变深,看来路子通是先大步跑过来,然后不明原因在湖边停了下来。

    楚江威抬起头,望了望平静无比的湖面,突然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你在这里等着,别跟过来,”他说完,转身朝湖中央走去。

    “大队长!!”小王一声惊呼,“您这是要干什么啊!太危险了!”

    他说话的工夫楚江威高大的身影已完全淹没在湖水之中。

    上帝啊!

    小王警官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淡青色的湖水之中,莲花的藤茎弯弯曲曲,盘根错节,青莲湖表面看似清浅,实际内里极深,楚江威绕过藤茎,缓缓下潜,越是往下,越是不可捉摸,从幽暗的湖底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臭气味传递过来。

    楚江威微皱了眉头,墨黑的眸子瞬间变得光彩四溢,白玉一般的獠牙闪现出来,适才碧绿清澈的湖水刹那间变成了黑色,原本从视觉上看还不算太深的湖变得深不见底,他赫然发现,刚才还只是盘曲嶙峋的莲花藤茎竟变成了一条条爪牙一般的触手,每条触手上带着大大小小的吸盘,吸盘中露出像牙齿一般的尖刺,它们像是魔鬼的手腕一般舞动着。

    这是……

    没等楚江威反应过来,一条触手已向他袭来,浑身上下的力道被湖水释于无形,楚江威躲闪不及立刻被一条触手仿佛缠粽子般一层层裹在了中央,紧接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皮肉被刺入的痛感。

    这家伙……在吸我的血!

    楚江威挣扎着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一把弹簧匕首,按下弹出按钮,寒光闪闪的刀锋划破了死亡的黑暗。

    他用力割开一条口子,紧接着寒光又闪了几下,缠绕在身上的触手被割开几个口子,那带着黏稠的、湿辘辘体液的触手竟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整个缩了回去,连刚才还在楚江威身边虎视眈眈的几条也消失了,他的面前竟出现了一条通道。

    他把沾着血的匕首握在手中,继续朝地狱一般黑暗的湖底游去。

    他拥有一双属于吸血鬼的可以夜视的眼睛,所以不必担心撞到那恐怖的嗜血触手上。

    越往深处湖水越是沉重粘稠,腐烂恶臭的气味越浓,根根条条的触手也越密集。

    不知向前游了多久,楚江威突然停下了。

    在他的视线之中盘曲嶙峋的触手根部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头。

    楚江威立马认出了这个人头属于谁。

    路子通紧闭着眼睛,苍白的毫无血色的俊脸已泡成皱巴巴的面饼,哦……不只有一个人头……他的身子还在,只不过整个身体被拉成一个大字形,像个木乃伊一样吊在那里,四肢和肢干都缠绕着布条一般不停蠕动的触手,它们还在一刻不停地吸食着他身体的血液。

    楚江威的鹰眼闪出熊熊怒火,他奋力游过去,紧握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割了下去……

    当路子通的尸体终于从那些触手的包围中滑落下来的时候,楚江威赶忙上去抱住了他。

    这双倔强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

    岸上的王凯正等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报告郑警司?是下湖救人?还是听从楚江威的命令继续等下去,那毕竟是楚江威大队长,违抗他的命令带来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总之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诡异了,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处置的经验范畴,王凯烦躁地掏出一根烟来,正准备点上,突然从湖水中冒出个人头来,接下来还未点燃的香烟滑落在地上,他的手像僵了一般停在半空中,王凯不会忘记眼前那个场面。

    楚江威抱着鲜血淋漓浑身皱巴的路子通走了过来,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

    两天之后,他将这个情景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了莫震。

    ****

    那一晚,林曼卿并未在楚江威精心为她铺好的床上睡。

    她蜷缩在一楼落地窗的单人沙发边,双臂怀抱着双腿,把窗帘整个拉开,两只眼睛直直盯着玻璃窗。

    当她从屋外回来时,屋里已经变得暖融融,看来是他提前打开了空调,并把设置好了合适的温度,无边的暗夜,窗外雨水不停敲打着玻璃,屋里一片暖意,而她的心却比原来更加冰凉。

    直至雨声渐小,慢慢平息,最后稀疏的晨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射进来,照在她身上。

    林曼卿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他就是这样每天坐在这里迎接朝阳的吗?

    一个生活在绝望的黑暗之中的人,就是这样每天注视着日升日落的吗?

    7月9日。

    从来不迟到的林曼卿,直到9点半才来到办公室,她还是穿着昨日的格纹外套,衣服上的泥渍被雨水冲刷掉了,干了之后倒也不显得太过狼狈。

    她还未进门,一个又脆又亮的女声与一个清脆的男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嘿,你还不知道啊?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呢!”

    “你说的这个有根据吗?”

    “不管怎样,真的不敢相信林检察官居然是这样的身世啊!”

    “这个……听说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林检察官可能会被撤职……”

    “啊?这么严重啊!”

    “是啊!因为本来就审查不合格,她还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可是换作是谁,谁都不想啊!”

    “哎……你说林检察官的阿姨真的是小偷吗?可是后面为什么又死了?这中间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啊!”

    柯小峰的刚批评完田甜,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 


114.第114章 :庆功酒会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啊!”

    柯小峰的刚批评完田甜,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

    他回过头,发现林曼卿刚好在不远处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田甜狠狠在柯小峰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声地说道:“叫你不要说那么大声的!”

    “是你自己非要我说的……”

    田甜清了清嗓子,整整衣服,朝林曼卿走过去,心里祈祷着林曼卿没听到他们说的话。

    “林检察官。”她冲林曼卿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这么迟才来……”

    田甜自知心虚,其实她并没有多少恶意,其中关心林曼卿的意思也占了极大一部分,只不过是她和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有背后议论人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好在在田甜印象里林曼卿善良又温柔,平素话少也不是爱发脾气的人,想必就算她听到了只要自己真诚道歉,也是会原谅她的。

    “额……”见林曼卿没有抬头答话,田甜又接着说道“哦,对了,刚才段秘书派小黄来通知说后天晚上八点刑侦部举行庆功会,庆祝王毅队长比武取得好成绩,林检察官,大家都要盛装出席……”

    “林检察官,我准备穿黑色小礼服,你准备穿……”

    田甜的话没有说完,林曼卿突然转过脸,她面无表情,一双细长的灰色眸子冷冰冰地盯着她。

    田甜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她被吓住了。

    “林检察官……你怎么……”

    “你说完了吗?”林曼卿开口说道。

    “啊?”

    “我问你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我……”

    林曼卿站身起来,丢下一脸惊诧的田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

    7月10日。

    刑侦部隆重而盛大的庆功酒会在澄海市区一个高档庄园如约举行。

    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来自警检两界的精英们纷纷盛装出席,坐在宴会厅最前面的圆桌上的正是部长朱琼,今日她难得穿了一身黑色套裙,短而粗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爱玛仕桔色丝巾,她稍稍化了淡妆,戴上了昂贵的珍珠耳环,但仍旧难掩脸上的凶相,坐在她右手边的正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刑侦二处队长王毅,他今日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一改往日的低调,英气逼人,光芒四射。

    “大家。”宴会厅响起朱琼沙哑而有力的声音,好像指甲盖刮划着墙板。

    听到老大发话,适才还喧闹不已的众人皆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注视着她。

    “今天,我们澄海最高检察署刑侦部全体同仁在这里欢聚一堂,为了庆贺我们刑侦二处的王毅队长在此次全能比武中所取得的优异成绩,刑侦部首次取得这样令整个政法系统瞩目的成绩,实属不易。”

    “什么叫首次取得!”坐在后排的田甜嘟哝着嘴小声道,“他连和我们楚大队长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你就安静点吧!祸从口出,嘴巴上的亏你还没吃够吗?”坐在她旁边的仍旧是柯小峰,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昨天的亏还没吃够么?

    “可是这不公平!简直就是自欺欺人,七年前,大队长创造了多么辉煌的战绩,这事儿连我这个刚来的人都知道,大家会不知道吗?怎能任凭得朱部长信口雌黄,一意抹去?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

    “知道又怎样?”

    一个尖细的女声自耳边响起,田甜回过头,一个身着黄色露肩长裙的高挑女人正朝他们走过来,长发高高盘起,露出精致明艳的脸颊与纤长的脖颈,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挑起表露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这般高傲的神态,这战斗鸡一般的走路姿势,除了反贪污受贿部的助理检察员陆婉不会有第二人。

    半个月前,田甜曾接待过陆婉,她借口有一件案件上的事情需要向楚大队长请教,反贪污受赂部属于二级部,隶属于刑侦部,但所受理的案件均是与贪污受贿有关的经济案件,与专门负责刑事要案侦查的行动处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跑来请教个什么劲儿!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田甜便自动把她划归到垂涎她家楚宝宝美色居心不良的人员名单中,找了个楚大队长正在开会的理由就把她打发了。

    不过,楚江威从来不理会这类的人和事本来就是行动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朱部长本来就是说给大家听的,你难道还听不出来吗?”陆婉理了理盘起的头发,身子一摇坐在柯小峰身边的座位上,性感惹火的礼服包裹着的丰满身体让旁边的柯小峰的眼镜都快掉下来。

    看得田甜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看够了没?”

    “楚大队长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楚大队长了,风水轮流转,如今已不是他的天下,你以为在刑侦部他还可以一手遮天吗?所以说做人太过目中无人不好,任他多么本领超群、不可一世,也终究会有被人丢弃的一天。”

    “你……”田甜气极了,“你没见识过我们大队长的本事,他根本不屑于和那些人争名夺利,就算王队长现在再厉害,也不过是我们大队长的手下败将而已。”

    “手下败将又如何?那也只代表曾经,且看看现在又是谁坐在朱部长的旁边呢?曾几何时部长旁边的第一把交椅不一直都是楚大队长的么,可是他现在人在哪里呢?哦……对了……好像是被停职了吧!”

    “你……那又怎样!我们大队长马上就回来了!”

    “喂喂,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看着旁边的人都冲这两个唇枪舌剑的女人投来猎奇的目光,柯小峰终于忍不住捅了捅田甜的胳膊。

    “你闭嘴!没出息的臭男人!”

    ****

    自从上一次楚江威叮嘱过他后,阿萨还真的就安安份份在“嗜血迷情”(BloodSexy)呆了半个月。

    他简直要憋疯了,除了没有令他满意的女人和猎物,他也非常担心楚江威的近况。

    终于有机会出来一回,居然还是被楚江威派去宋英霆的研究所拿东西。

    真他妈没劲! 


115.第115章 :宋英霆的研究所

    自从上一次楚江威叮嘱过他后,阿萨还真的就安安份份在“嗜血迷情”(BloodSexy)呆了半个月。

    他简直要憋疯了,除了没有令他满意的女人和猎物,他也非常担心楚江威的近况。

    终于有机会出来一回,居然还是被楚江威派去宋英霆的研究所拿东西。

    真他妈没劲!

    在隐秘狭小的研究所里阿萨郁闷地翻来倒去,一不小心碰翻了几个宋英霆实验室桌上密密麻麻的试管瓶,几滴试管中的溶液溅在身上,胳膊上的皮肉立刻被灼伤了一大片。

    “******,你这里都是些什么玩意?连我的皮肉都能被伤成这样?”阿萨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间的工夫就把那试管扔出了窗外。

    “我警告你!没有我的允许,你最好别动这些东西。”宋英霆穿着防护服正忙着在超微显微镜下观察一种血细胞的分裂情况,顾不得过来理他,只是用一贯的冷酷语调严正地警告。

    “老子没兴趣!”

    阿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不让我碰我偏要碰,在刚才被他扔出去的试管边上正摆着一排塞着木塞儿的玻璃试管,里边透明的液体在他的手上折射出柔的淡色黄光。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反正呆着也是无趣,阿萨顿时起了玩心,他打开木塞,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他又把舌头伸上去舔了舔,也没有味道。

    “你在干嘛?”

    宋英霆淡漠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阿萨冷哼了一声便把那试管里的液体倒进了嘴里。

    溶液入口,整条食道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不一会儿他便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这从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特别的溶液竟然在刹那之间流窜向他的每一条血管,他的血液似乎像煮沸的开水一般,这个浑身肌肉的大个子顿时倒在了地上,一只手狠狠压着胸口,全身抽搐,无法动弹。

    “唔……宋英霆……你他妈……你要害死老子!”

    阿萨痛地龇牙咧嘴,在地上蜷成一团,十几分钟之后,躯体的疼痛稍稍消减,却从身体的极内部传来了另一种忽冷忽热的痛感,他一会儿冷得牙齿打架,一会儿热得深身冒汗,该死的!阿萨怒火中烧,将整个桌子掀翻在地。

    “热……好热!!!冷……冻死了!!他妈……宋英霆……老子杀了你……”

    宋英霆闻声跑过来,一把拉住几乎要发狂的阿萨,冷声道:“谁让你碰这个的!这东西是需要注射的,你口服下去能要了你的命!”

    宋英霆赶忙重新回到实验室,五分钟后出来,将一支注射器推入阿萨胳膊,这一针下去,刚才溶液的药效有所抵消,可是痛苦也只是稍稍减轻而已,足足折腾了大概半个终头,阿萨终于感到身体恢复了正常,只是痛楚虽然已经消失,整个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地抬不起来,毫无气力,阿萨拭着想要瞬间移动到宋英霆身边出其不意地揍这小子一拳,居然未能成功。

    怎么回事?自他有记忆以来,这副身体一向强壮有力,即便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回出现。

    而且他感到一种陌生的饥渴之感从身体传来,不……不能说是饥渴感……因为他并不想喝血,甚至当脑海中迸出喝血这个念头的时候腹中还涌起一阵恶心,那么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应该说是一种软弱感和疲累感,就好像是身体在刹那间老去了十多岁,虽然吸血鬼能够享受永生不灭,但是凡是物种都可以体会那种虚弱与衰竭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想找个什么人发泄一番。

    “唉……”阿萨烦躁无比地抬起脑袋,看着不远处正冷沉着脸收拾残局的宋英霆,“这感觉真他妈不爽……看来我得找个妞儿重振雄风啊!”

    “你身体里的血细胞承受不了米索美定的药性,你喝下了100ml的量,我警告你,接下来的几天你最好给我在床上老老实实躺着。”

    “什么玩意儿?”阿萨没听清楚,“米……米米什么……丁什么?”

    宋英霆瞪了他一眼,接着把簸箕里的玻璃碎片倒进垃圾筒,“这还不算,只不过是半成品,有几种物质我还没有添进去。”

    “你每天在这里神秘兮兮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怎么有这么大威力,我现在感觉他妈浑身哪个地方都不爽……”

    “才这点量你就受不了?还真是脆弱。”宋英霆轻啐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外强中干。”

    “你说老子什么?外强中干?”阿萨火了,举起铁拳头,“你要不要试试?是老子拳头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是你这鬼东西太害人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你就不用管了。”宋英霆冷淡地说完,从恒温培养箱中拿出一个黑色雨布包裹递给阿萨,“老规矩,不许拆开看。”

    “交给17号之后,你老实给我回去消停点。”

    阿萨一把抓住宋英霆的胳膊,一双眼睛瞪着他,“你敢再叫一声17号试试?”

    好了好了……这些年一直这样。

    “这里边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跟我喝的一样?”

    “我说过了,这你不用管!”宋英霆挣脱他的铁钳般的巨掌,头也不回径自朝实验室里走去。

    宋英霆就是这么个冷淡的脾气,阿萨争不过他,虽然心里有疑虑却也不敢再闹下去,闷闷不乐地从研究室出来,又闷闷不乐地赶到一曼路的T888号别墅,这一路身体各种不听使唤,还是不能顺利地瞬间移动,可一百多公里的路也不能纯靠两条腿跑的啊!阿萨在路边小摊上顺手拿了个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沿压低遮住脸,中途打了一辆出租车,不过他从来没带过钱,到了一曼路,下了车不给钱就要走,被秃顶的出租车司机拉住一顿数落,阿萨火了,若是搁在平时,定把你的血吸得一滴不剩,可今天他提起血就反胃,正当他犹豫时,那司机上来一胳膊掼掉了阿萨的帽子,当阿萨那张伤疤贯穿的恐怖丑脸突然暴露无遗时,司机大叫一声,连滚带爬摸进车子,落荒而逃。 


116.第116章 :吻

    宋英霆就是这么个冷淡的脾气,阿萨争不过他,虽然心里有疑虑却也不敢再闹下去,闷闷不乐地从研究室出来,又闷闷不乐地赶到一曼路的T888号别墅,这一路身体各种不听使唤,还是不能顺利地瞬间移动,可一百多公里的路也不能纯靠两条腿跑的啊!阿萨在路边小摊上顺手拿了个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沿压低遮住脸,中途打了一辆出租车,不过他从来没带过钱,到了一曼路,下了车不给钱就要走,被秃顶的出租车司机拉住一顿数落,阿萨火了,若是搁在平时,定把你的血吸得一滴不剩,可今天他提起血就反胃,正当他犹豫时,那司机上来一胳膊掼掉了阿萨的帽子,当他那张伤疤贯穿的恐怖丑脸突然暴露无遗时,司机大叫一声,连滚带爬摸进车子,落荒而逃。

    刚才还在想该怎么教训他,结果这么省事就解决了,阿萨捡起帽子冷笑两声,没想到自己这张脸还有这种作用。

    不过,心情依旧不爽。

    一进屋,气鼓鼓地把那个雨布包放在桌上,想跟楚江威抱怨一番却没在大厅里见到他人。

    上了楼,从卧室旁边整个衣帽间传来了响动声。

    阿萨奇怪地朝里走去,一进门差点吓到,所有的衣柜全部打开,屋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的衣服都被拿出来,乱糟糟铺了一地。

    眼前的衣服单单从颜色就可以分辨地出那一定是楚江威的衣服,全部都是黑色系的西服、皮夹克、还有长风衣、T恤等等,就连衬衫也大都是非常单调的冷色调,他的衣服数量不多,这一回却被全部翻了出来,像是有种展览的感觉。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此时此刻楚江威本人正站在宽大的试衣镜前试穿一件黑色的西服。

    “我没看错吧!”阿萨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笑道,“大哥,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人是你啊!”

    他说的没错,在衣着方面,楚江威是个单调而乏味的人,他不会过分讲究衣着装扮,平素里,正装简约沉稳,休闲装得体精干,从来不在镜子前多站一秒。

    阿萨在他的旁边沙发坐下,翘起一条腿,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嘿,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连王老头我都偶尔见过他逛个服装店,喷个摩丝什么的,可从来没见你这样过啊,大哥,你这是准备干嘛去?难道是你终于开窍了准备去找女人了?”

    楚江威并没有理会他,在镜子前笔直立正站好,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过头来问阿萨。

    “怎样?”他沉声问道,略带沙哑的嗓音透出疲惫。

    “什么怎样?”

    “我怎样?”

    “你什么怎么样?”阿萨在故意装傻。

    “我是说……我……看起来怎么样,”楚江威不得不被迫再一次解释,他显得有些窘迫“我……看起来丑陋吗?”

    丑陋?阿萨被他严肃认真的面孔下掩藏不住的忐忑与不安给逗乐了,一身高档黑色西装,上衣口袋里放着香槟色折叠丝巾,内搭灰色条纹衬衫,沉稳内敛又不减英气,再加上他毫无表情的冷峻脸孔,除了整个人略显疲态,脸色苍白,嘴唇微青,他的英俊让人过目难忘。

    “我看嘛……”阿萨把双臂抱在胸前,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惨绝人寰……”

    “果然……”他极低沉声地叹了一句,不自然地转过身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如今还有人样吗?

    极其灰白的脸色,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颊和眼窝……

    因为没有肉,两颊上的骨头锋利地几乎可以割开皮肤,原本就线条分明的脸庞愈发刚毅冷酷。

    他沮丧地微垂了下了头。

    “大哥!”阿萨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就差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还真信啊!大哥,你今天是怎么啦?这么奇怪,我是说你帅到惨绝人寰!好吗?”

    ****

    “好了,成绩永远代表过去,沉湎于一时的成功只会阻碍继续前进的脚步,我们大家都举起酒杯!为刑侦部更辉煌的未来干杯!”

    朱琼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将杯中代表胜利与喜悦的美酒饮尽,叫好着,欢呼着将宴会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然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却仍旧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因为实在没法推辞,林曼卿只好硬着头皮来参加了庆功会,她是在场的人中最不惹人注目的那一个,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的长纱裙,上面套了件米白色高领无袖毛衫,她大概是在场的女宾中唯一一个未施粉黛也没有首饰的,只是将黑色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几丝碎发在垂在两颊,夹在宴会亭华丽明艳的人流中,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她。

    其实在来之前,林曼卿心里一直怀抱着暗暗的期待,也许这样隆重的场合,楚江威可能会来……

    这或许可以算得上是支持她来的唯一期待。

    可是,直到酒过三巡她也没有等到期待的那个人。

    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再有任何意义,她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木然地注视着大家身着华美盛装,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的情景,素雅而孤寂的身影与这个灯火辉煌的场面是如此格格不入。

    不论身边有再多人,她也始终是一个人,从前一样,那么今后呢?也会是一样吗?

    正当她目光呆滞地盯着不远处的落地挂钟时,胳膊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拉住了。

    那人力气很大,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了宴会厅边上漆黑的小隔间。

    林曼卿被他拉痛了,正准备挣脱,那人突然粗暴地将她的身体按到墙壁上,一双大掌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他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滚烫的双唇立马覆盖了上来。

    不……

    与林曼卿唯一体验过的那个吻截然不同,这个酒味浓重的吻温热、炽烈,散发着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的味道。

    林曼卿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男人身体推开。 


117.第117章 :凛冬将至

    不……

    与林曼卿唯一体验过的那个吻截然不同,这个酒味浓重的吻温热、炽烈,散发着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的味道。

    林曼卿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男人身体推开。

    因为她可以分辩出来,这不是她所深深沉迷的那个吻。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那男人踉踉跄跄地往后跌了几步,停了下来,在黑暗中沉默而惶恐地注视着她。

    不用开灯,林曼卿也知道他是谁。

    望着宴会厅里灯火灿烂人声鼎沸,楚江威冷峻的脸孔微微舒展了一些,他呆在庄园茂密的树林中已经三个小时了,确切地说送走阿萨之后他便到了这里,从目送着林曼卿走进宴会厅一直到现在。

    此时陪着他在屋外吹冷风的还有一个人,其实自从7号那日楚江威一个人为清秋上坟回来,王中民的气愤一直延续着,直至昨日楚江威突然告知他路子通的死讯,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花江区、灵江区等地相继发现被吸干血的死尸……路子通的死……还有青莲湖中潜藏的异常恐怖的嗜血怪兽……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家伙以血为生,当我潜入湖中的时候,虽然湖底仍旧平静,但蠢蠢欲动的气息已经非常清晰……我可以感受的到,因为我的到来,它变得非常兴奋……”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们是同类所以他在欢迎你?”

    “恰恰相反,他袭击了我。”

    “我所说的那种兴奋并不是臣服和恭顺,而是猛兽碰到心怡猎物时的兴奋,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愈发强劲的脉搏,闻到了来自地狱的腥臭……”楚江威顿了一下,“它似乎要……苏醒了……”

    “它……那怪物吗?”

    “不……一种更为强大且可怕的东西……”

    “好吧,如你所说,那么你预备怎么办?”王中民沉默了片刻他问道。

    “尽我最大的能力阻止他们。”楚江威平淡而冷沉地回答,“决不能让月牙儿的悲剧继续重演。”

    “你?只凭你一个人?”

    “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楚江威道,“要不然到时候尸体堆起来像一座山一样,别说高检署,连整个澄海都有可能变成修罗场。”

    “那如果他们不会杀戮呢?我的意思是说……你知道的,不同的种族有他们的规则和平衡,也许他们会自律,我们也不会打扰他们,难道不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吗?”

    “寄希望于他们的自律与怜悯吗?哥,你应该明白,在吸血鬼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道德,狩猎是他们的狂欢,他们所信奉的从来都只有鲜血与死亡。”

    “可是你……虽说你不是完全的……你不也从来不伤害人类吗?”

    “我?”楚江威笑道,“我是人类吗?不是,我是吸血鬼吗?也不是,我是个怪物,是个异类,用两方的道德标准都不能衡量。”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他们的脚步已经迫在眉睫了……”

    王中民注视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皱缩在了一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在楚江威锐利的双眼中他居然看到了不确定。

    王中民一屁股靠坐在一棵粗大的树边,他看着楚江威如此专注而严肃,连一刻都不曾离开的目光,忍不住问道。

    “你看到林检察官了吗?”

    “没有。”那个人低声回答。

    王中民轻声一叹。

    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从他十几岁认识楚江威开始,这个从来不把注意力放在外表上的人唯一次精心于穿着,目的仅仅是为了能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看她。

    他甚至还特意在健身房里呆了一个下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简直是傻到家了……

    秋风骤起,异常猛烈地吹打着,枝叶沙沙作响,楚江威的胳膊还在抽痛,那是刚刚注射过三支米索美定的结果,从前只需要一支就足够的,可今日注射了三支感觉也只能勉强维持。

    等到秋天过去了,凛冬就会接踵而至……

    “我说……楚江威,”王中民开口道,“你也进去吧!”

    当时的王中民并不了解其中真正的原因,他认为楚江威仅仅是因为情势危险,顾及林曼曼卿的安全,才会同她保持距离,所以他想劝他,既然已经有这样一个女人走进了你的心,你的人生就完全可以有第二种选择,一条与从前完全不同的通往光明的路,这个女人可以用温情抚慰你破碎的心,带给你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吗?别再对自己如此苛刻了,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走出那一步,也许一切都将会改变的。

    “林检察官就在里边,你进去看看她不比站在这里吹冷风更安心吗?”他再次尝试。

    “不必了。”楚江威沉声回答。

    “你的停职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那门口也没写着不让你进啊?你该不会在担心面子上挂不住吧?”王中民急了,“楚江威,如果想见她就进去看她,去告诉她,担心她的安全就去保护她,你完全可以做到,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其实说到底都很简单,无外乎真诚勇敢,问心无愧,何必要被顾虑捆住手脚呢?你怎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了?简直像个娘们儿!”

    楚江威没有说话。

    我只要保证她的安全……这就足够了……

    他按住有些不听使唤的胳膊,默默在心中回答自己。

    ****

    “莫队长,”林曼卿稍稍平复了情绪,冷冷地说:“你喝醉了,请你放尊重点。”

    莫震的声音却没有平时的爽利潇洒,他含含糊糊地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请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吗?”

    “莫队长,你喝醉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也许你会怪我是懦夫,怪我隐瞒了自己的心意太久,可是天知道,我是多么想早早就把你搂在怀里,抱着你,吻着你,我甚至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想要这样做。” 


118.第118章 :请您不必浪费时间

    “莫队长,”林曼卿稍稍平复了情绪,冷冷地说:“您喝醉了,请您放尊重点。”

    莫震的声音却没有平时的爽利潇洒,他含含糊糊地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请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吗?”

    “莫队长,你真的喝醉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林曼卿,你告诉我,我……还不算晚吧?”莫震抬起迷离的眼睛望着她,没错,酒精是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但刚刚亲吻过她的激动心情才真正让他热血沸腾。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直到现在我才来追求你的心,还不算晚吧?”

    “也许你会怪我是懦夫,怪我隐瞒了自己的心意太久,可是天知道,我是多么想早早就把你搂在怀里,抱着你,吻着你,我甚至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想要这样做。”

    他抓起林曼卿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感受到了吗?它一直憋在这里,我快要发疯了!”

    “这么多年,我莫震为人一向光明坦荡,从未怕过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进入我的眼睛,可是你让我害怕了,因为你我变得如此怯懦,你把我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胆小鬼……”

    “若不是今日喝多了酒,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因为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像个乞丐一样站在这里乞求你的爱情,我一日不够超群,我就不能允许自己得到你……”

    “你根本不需要这样……莫队长……其实你已经非常……”

    “不!”莫震激动地打断她道,“你不需要这样敷衍我!我心里很清楚相比起那个人来,我还远远不够……我本来毫不惧怕等待,因为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办不成的,女人也一样,只要是我莫震想要得到的女人,那就一定是我的,我曾经拥有这样的自信,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我的自信、从容、自我认同,一切都像是空中楼阁,我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等待,当你的目光开始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时,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您说……那个人?”

    “不明白吗?”莫震的话里涌起醋意,“就是那个让你另眼相看的人。”

    “不是另眼相看。”林曼卿明白了他的意思,稍顿了片刻后淡然说道,“我爱他。”

    她突如其来的光明坦诚让莫震始料未及,他抓着她的手一寸寸地握紧,直到弄痛了她。

    一直到林曼卿轻哼一声,他才把她的手放开。

    “每个人都会有受到迷惑的时候,这没有什么,没关系,没有关系……”他表面上是说给林曼卿听,实际上更像是在自我安慰,“曼卿,我保证,你只是现在这么想罢了。”

    “不……”

    “不要再对我说不,”还没等林曼卿的话说完,莫震就打断了她,声音突然变得冷肃,“我告诉你,那个人远远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他是个戴着面具的人,等到有一天他脱下光芒万丈的伪装,你就会看清他肮脏丑陋的真面目,到那个时候……你会回心转意。”

    “相信我,我能给你的比那个人更多。”他猛地扬起头,面上浮起咄咄逼人的表情,一步步向后逼退她,一字一句说道。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会把这世上的美好与幸福全部捧到你的面前来!”

    “曼卿,到那个时候,所有的女人都会仰望着你,艳羡着你,我会让你拥有所有的幸福。”

    一个高傲出众的男人是这样认真的,严肃的,几乎是在她面前盟誓一般地说出这番话,任是冷清如她,心下也会动容。

    可是即使动容,那也只是动容,林曼卿终究是林曼卿,她的心意向来卑微,因为不曾怀有过贪婪的念头,所以心志简单坚定,她清楚地明白,这是一种感动,一种怜悯,终究不是刻骨铭心的爱和执念。

    怜悯他亦是怜悯自己。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请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您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把世上的美好与幸福全部捧到我的面前来……

    可是我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呢?

    林曼卿第一个离开了宴会厅,她在米白色无袖羊毛衫的外边套了一件灰色长风衣,刚走出门口头发便被凛冽的秋风吹成一团乱麻,长裙也不听话地随风乱舞,林曼卿刚整好头发,裙子又被吹乱,整好裙子,头发又落了下来,等她再准备去摆弄烦人的发髻时,一个不小心手里拿着的东西又掉在了地上。

    刚才莫震的话让她无比的心烦意乱。

    林曼卿抱紧了风衣仰头注视着澄净高远的夜空,想起了楚江威的脸。

    你……还好吗?

    鼻子突然酸起来,莫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她脑海中。

    我会把这世上的美好与幸福全部捧到你的面前来……

    幸福是可以预支的吗?

    她的心头突然涌起这个问题。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会拥有很多幸福,那么我可以预支这辈子所有的幸福与老天交换你吗?

    望着林曼卿渐渐远去的背影,楚江威终于按捺下了心底最后一丝想要见她的冲动,黑色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了无边无尽的暗夜之中。

    ****

    黑色的改装揽胜轰鸣在孤峭萧索的城郊公路。

    宽敞的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楚江威沉默地开着车,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话?”王中民突然问道,他太了解楚江威的性格了,从小就话少,这些年来,想法和感情更是被通通埋在了心底,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极其敏锐深沉,苦难的生活与丰富的阅历磨练了他的坚韧与固执,从这一点上来说,跟林曼卿那个认死理的脾气倒是有些相像,他总是会默默将所有的人、事都考虑得周全,却唯独从不会考虑自己,这一点正是王中民最担心的,他继续如此自我封闭与煎熬下去,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所以,林曼卿的出现其实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王中民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动摇楚江威冰封的心,也许这个女人真的可以改变他呢?王中民幻想着,虽然刚才的话似乎没什么效果,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119.第119章 :我不能接受她

    黑色的改装揽胜轰鸣在孤峭萧索的城郊公路。

    宽敞的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楚江威沉默地开着车,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话?”王中民突然问道,他太了解楚江威的性格了,从小就话少,这些年来,想法和感情更是被通通埋在了心底,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极其敏锐深沉,苦难的生活与丰富的阅历磨练了他的坚韧与固执,从这一点上来说,跟林曼卿那个认死理的脾气倒是有些相像,他总是会默默将所有的人、事都考虑得周全,却唯独从不会考虑自己,这一点正是王中民最担心的,他继续如此自我封闭与煎熬下去,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所以,林曼卿的出现其实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王中民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动摇楚江威冰封的心,也许这个女人真的可以改变他呢?王中民幻想着,虽然刚才的话似乎没什么效果,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我说,”见楚江威没回答,他忍不住又接着问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他妈给我说话!”他终于火了。

    “说什么?”楚江威这才答道。

    “我问你,你对林检察官到底有没有感情?”

    “如果有,你就给我站在她面前,亲口告诉她,不要躲在树林里,跟缩头乌龟一样!”

    “我明白,这些年你把自己变成这样,是为了赎罪,为了那一枪,你离开那支部队,回到了澄海,从此再也不碰枪,你拼了命地工作、抓坏人,不也是为了给自己个交待?七年了,我们吵来吵去,好像他妈把心里的那份苦闷发泄到对方身上,自己就能好受些似的……够了……真的都够了……我们不是已经找到线索了吗?这不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救赎吗?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像你说的,血雨腥风即将来临,静下来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什么比这些年的生不如死更可怕的呢?楚江威,你听哥的话,走出来吧,我们都走出来吧,若是秋儿在天上看着,她会希望看到你得到幸福的。”

    “我看得出来林检察官对你有感情,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论你经历过什么,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她都会接受的,如果你可以试着解放自己,去接受她,或许……”

    “我不能接受……”

    楚江威突然沉声说道。

    “什么?”王中民始料未及。

    “哥,我永远都不会和她在一起,即使我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也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难道你不爱她吗?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能爱她。”

    “是不能爱她,还是不爱她?”

    王中民尖锐的反问仿佛一下子直戳中楚江威的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他心底的最深处涌上心头。

    我究竟是在怕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三十多年血雨腥风,艰难坎坷的人生,面对无数的生死瞬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却在做这道选择题时丢失了勇气。

    那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脑海里、他的记忆中,伸出手去触碰她似乎真的非常非常容易,可是每一次当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想要抬起手臂时,总会被另一种近乎残酷的自卑感打败。

    老实说他真的非常害怕,害怕到几乎无法去想这样事。

    清秋的意外已让他痛悔至今,如果有一天林曼卿也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伤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就算是没有,如果等到了将来的某一天,她惊讶地发觉,上天啊!我为了这样一个怪物到底在过着什么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啊?本来可以生活的平静安宁却选择了危险与死亡,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过了上一秒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秒……真是不值得啊!我真的后悔啊!

    我无法……无法接受这一天的到来。

    而且……摆在他面前最残酷的现实……那个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任何人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已容不得他有丝毫动摇了。

    “好吧……”

    最终,王中民终于承认在这场对峙中,他还是失败了,无奈地叹一口气,“如果你真的这样决定了,我不再干涉,那就早点跟她说清楚吧,不要再让她心存幻想,林检察官并不是个乐观豁达的姑娘,她身世孤苦,性子孤僻,骨子里恐怕是比你还要固执,她太过聪明,却又偏激,我可以感觉到在这姑娘的性格深处暗藏着一颗极端的自毁之心,对她来说实在危险,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两个人就这样在笔直的看不到尽头的市郊公路上飞驰,夜幕愈发深沉,前面路越来越窄,两旁的低垂的柳枝在他们的视野里张牙舞爪,昏黄的车前灯照亮一小片前面的路,也看不到什么标志,王中民猜测大概已经是到了环城公路5号线附近,不过也不敢肯定,他看着周围黑黢黢一片,再加上与楚江威话不投机,心情说不出的郁闷。

    鬼地方!

    王中民心中的咒骂刚落,只觉得方向突然一转,一个没防备整个人都撞在了侧面的车门上。

    我的老腰!!!

    这臭小子开车不要命了?

    这次他准备开口骂娘了,不过话没出口就看到楚江威微一侧身比了个手势。

    有人……

    王中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多年的默契,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冲他摇了摇头。

    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当他想要接着观察之时,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的车顶上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上来,这一砸不要紧,紧接着一个,又一个。

    然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猛敲着车顶,简直是想把车顶掀翻。

    还有……这是什么声音——

    兹拉——

    爪子?

    “哥,坐稳了!”

    楚江威沉稳的话音响起,又是一脚油门,猛地一调头,王中民抓紧扶手感觉到有东西从车顶上滚了下来。

    王中民知道在那支部队的每一名队员都要经受严格地技能训练,楚江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要开车车速都是极快,因此这些年出现场他都不让楚江威碰方向盘,原因是他上了些年纪,一把老骨头受不了这刺激。

    刚才的这一脚油门,让他们的速度飙到了令人发指,而且还在继续提速,经楚江威改装后的揽胜性能超群,左调右转,瞬间提速,灵活地让王中民想起了女人的屁股。

    受不了了——昏头转向——

    突然一个180度大甩尾!急刹车!

    庞大的越野车身在极速漂移之后,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王中民摇了摇满脑袋的金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庆幸自己是在外边呆了3个小时,而没进去宴会厅里大吃大喝,好不容易把胃里的滔天巨浪压下去,定睛看了看前方。

    那些被他们甩下的身体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看起来毫发无伤,正像野兽一般地舒展着身体,张牙舞爪地冲他们亮出白森森的獠牙。

    一双双闪烁着棕黄色荧光的眼睛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120.第120章 :嗜血狂欢

    毫无一丝犹豫,楚江威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哥,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吧!”

    楚江威径直走向那些吸血鬼,黑色的西装被夜风吹地鼓了起来,他伸手将西装扔向身后,又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

    一侧嘴角微微挑起,脸上浮起冷笑,用一种近乎兴奋的语调说道。

    “我等你们很久了!”

    黑玛瑙一般的眼眸瞬间变成了绿色。

    流光潋滟,碧色夺目。

    王中民掏出别在腰际的枪,下了车跟在他身后,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楚江威孤峭却兴奋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岁月,其实关于楚江威离开花江区后的那些年,王中民也不算是十分了解,他许久才回来一次,即使回来依他寡言的性格也只稍作提及,王中民感觉得到他的矛盾,迫于生计加入其中,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得到了地狱式地锤炼,却也收获了一身本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王中民无法判断这究竟算不算是一种罪恶,当他提出质疑时,楚江威曾向他保证:我的手中决不会沾上一滴无辜者的鲜血,他是这样说的,也始终践行承诺,可是就算是他不会,他的同伴们呢?那些一个个训练有素、身怀绝技的战士们呢?他们的手上又沾了多少鲜血?与他们为伍是不是已经算是一种助纣为虐了呢?与此同时,无辜者究竟要如何界定?什么样的人算是真正的无罪,什么样的人又真的该死呢?善与恶,好与坏,这是复杂的,不能用单一的道德尺度来衡量,王中民想或许楚江威也常常迷失于这样的困惑之中,感到茫然与痛苦吧。

    只是有一件事实毋庸置疑,那个地方训练出了一只猛虎并且给了他利爪,即便是现在他被层层枷锁捆绑,一直在毫无希冀的泥潭中悲戚地挣扎,也无法改变他是个天生的战士。

    今夜,这个战士复活了。

    这是王中民活到现在所经历过的最为血腥与残暴的战斗。

    他第一次见到可以与楚江威的速度相提并论的敌人,而且数以几十计……

    吸血鬼的影子嗖嗖嗖地从眼前划过,他们棕黄色的眼珠,白森森的獠牙化为无数条虚影,根本无法辨别具体的位置。

    王中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警用手枪,他已经许久未曾如此紧张过了,长满厚茧的右手与沟壑丛生的额头都渗出了涔涔汗水。

    二十多年刑警生涯,竟从没有任何一次同此时一般让他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王中民稳下心神,凭借着老练的观察力与判断力,朝着他们影子稍稍停顿的地方连开几枪。

    妈的!

    这些家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的枪子儿有三枪击中了揽胜的挡风玻璃,坚硬的防弹玻璃裂了几条细细的裂缝。

    王中民有些惭愧,比起二十年前,他的出枪速度果然还是慢了。

    不过就算是慢了一点,他也击中了两只吸血鬼,一枪打穿了胳膊,一枪射进了右胸,

    射在右胸的那一只……那家伙应该死定了吧,王中民擦了一把后脖颈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谁知那吸血鬼仅仅是稍稍减慢了攻击的节奏,他摇动着身体张开了血盆大口,射入胸腔的子弹竟缓缓地褪出了他的身体,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们果然不怕子弹!

    王中民皱起了眉头,这下不妙了,他们定制的那批银子弹明天才可以拿到手,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办?

    那吸血鬼摸了一把右胸前的伤口,舌头在沾满鲜血的手上****几下,脸上浮起无比享受的表情。

    楚江威说得没错……

    对于吸血鬼来说,鲜血是他们的信仰,杀戮是他们的狂欢……

    王中民朝战场的另一边望去,十几只高大强壮的棕黄眼吸血鬼已经把楚江威一层层包围在了中央。

    他们像是饿了许久的猛兽遇到肥美的猎物一样纷纷扑向他。

    楚江威飞起一脚,把其中一个踹出了十几米。

    这些吸血鬼有超强的自愈能力,楚江威原本就是格斗高手,一般的敌人根本无法近身,可是不论他如何干脆利落地将他们打倒,都不足以致命,只需要经过极短暂的恢复他们都可以立马重新投入战斗,看着他们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扑上去,不祥的预感笼罩了王中民,如此下去,就算楚江威是铁打的身体也无法坚持多久。

    就在此时,楚江威身后,一个刚刚被他打断腿骨的吸血鬼再一次向他扑了过去。

    “江威!危险!”

    王中民大喝一声。

    为时已晚,楚江威来不及躲闪,左侧肩头立刻出现了三道血口子,鲜血泊泊地流了出来。

    王中民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而吸血鬼们受到鲜血的刺激,更加张牙舞爪起来。

    一场鲜血的狂欢开始了!

    楚江威抹了一把伤口,将身上的血草草一擦,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是一把小巧的蝴蝶折刀,通体漆黑,刀身呈蛇形,刀柄处被磨得有些发亮,不过还是可以看出黑色蛇形条纹,纯钛钢锻铸的刀身带有特制放血槽。

    楚江威反手握刀,手腕一转,蝴蝶折刀在手中飞速旋转了起来,紧接着王中民听到了阵阵痛苦的嘶叫声,临近的几只吸血鬼的脖子上先是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然后越来越宽,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头颅滚落了下来……

    一个个身体随之倒下来……

    他割下了那些吸血鬼的头……

    腥风血雨之中,剩下的吸血鬼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瞬间改变了目标,没等王中民有所反应,便朝他扑袭过来。

    太快了!

    可恶……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王中民几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生命终结的声音。

    就在这时,楚江威纵身一跃,将距离王中民最近的那一只闪着血红獠牙的吸血鬼扑倒在地,两个人身体扭打在一起,紧接着又有几只吸血鬼也跟了过去,一只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另两只咆哮着去抓他的手臂。 


121.第121章 :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腥风血雨之中,剩下的吸血鬼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瞬间改变了目标,没等王中民有所反应,便朝他扑袭过来。

    太快了!

    可恶……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王中民几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生命终结的声音。

    就在这时,楚江威纵身一跃,将距离王中民最近的那一只闪着血红獠牙的吸血鬼扑倒在地,两个人身体扭打在一起,紧接着又有几只吸血鬼也跟了过去,一只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另两只咆哮着去抓他的手臂。

    该死!手中的折刀在刚才撕打的过程中被打落在了地上。

    楚江威咬紧了牙关,死死抓住身上那只吸血鬼的脖子,阻止他将距离已不足2厘米的吸管一般的獠牙插入自己的喉咙。

    即将力竭之际,他的耳边传来王中民的吼声。

    “江威,枪!”

    王中民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枪朝他扔来。

    楚江威奋力将胳膊一伸,稳稳地将枪拿在手里。

    紧接着,在不过2、3秒的时间内只听得呯呯呯呯几声枪响。

    吸血鬼们纷纷倒了下来。

    脑袋都被打穿了……脑浆四溢……

    他们倒在地上,一张张脸拧成一团,像一滩血红色的烂泥一般艰难地蠕动着。

    虽然子弹要不了他们的命,但是被击中头颅足以让他们受到重创,要想恢复战斗状态需要不少的时间。

    楚江威站起来,鲜血顺着他刀刻一般的面颊流下来,白色的衬衫几乎染成了红色,然而此时他却诡异地将手枪扔在了地上,缓缓朝着其中一只正奋力挣扎的吸血鬼走去。

    “楚江威!你干什么!”王中民焦急地大喊,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把枪扔掉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在他的身后,已是密密麻麻倒着几十具尸体,残肢断臂,脑浆崩裂,血肉横飞……

    王中民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挣扎着爬进来,看着楚江威用一只手捏住那只吸血鬼的脖子,将他提进来,他沾满鲜血的修长手指慢慢收紧,而吸血鬼的双臂不断摆动,一张脸已是血肉模糊,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梁,而哪里又是爆裂的脑浆。

    楚江威将他举过头底,碧色的眸仿佛是恶魔的眼睛。

    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天啊!

    他居然笑了!

    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上露出的邪魅笑容,那种无法掩饰的兴奋……那是一种源自于杀人狩猎的强烈快感!那是一只噬血的野兽终于摆脱了枷锁可以尽情杀戮的喜悦!

    王中民愣住了,他突然发觉他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江威……他还是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那个人吗?

    此时此刻,在他脸上享受的表情与那些以血为生的吸血鬼又有什么两样?

    他们是一样的,鲜血是他们的信仰,杀戮是他们的狂欢。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的心彻底被噬血的欲望所吞噬……

    王中民不敢再想下去,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

    不!

    不可以!决不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清醒过来!

    “楚江威!”

    王中民突然大叫了一声。

    “放了他吧!”他喊道,“他就算不死,对你也没什么威胁了……”

    “楚江威!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然而王中民的话还未说完,那只吸血鬼的脖子已瞬间被折成了两断,头颅滚落在地上。

    鲜血喷涌如柱。

    楚江威竟然徒手折断了那只吸血鬼的脖子!

    ****

    漫漫长夜,林曼卿第一次觉得如此孤寂难耐。

    她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已经过去大概两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一点睡意呢?

    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披了件衣服,准备去趟卫生间,深秋的夜晚,寒风不停地吹打着老旧的窗棂,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高检署的单身公寓楼年代久远,供暖系统更是早已老化,平时里不觉得什么,愈是到了天气转冷的时侯,才愈发觉得寒冷难耐。

    三步并作两步钻回被窝,林曼卿听着寒风的呼啸声竟更加没有了睡意。

    现在是几点了,隐约记得上次看表的时候,已是接近凌晨一点,那么现在应该有三点多了吧,她在心里估算着,在这两个小时中,林曼卿陷入了一种虚无的状态,似乎是睡着了,却还感觉有意识,没睡着,脑海中又在不停地放映着各种画面。

    那个人……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虚无之中林曼卿更加清楚地听到了这个来自于自己心底深处的声音。

    多冷啊!多想让他抱一抱啊!

    不,只是见到他就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

    此刻,林曼卿的心头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能够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思虑着他,都变成了一种幸福,一种满足,至少现在他属于她一个人,不再有那么多的人议论着他,觊觎着他,他只被自己珍藏在心里。

    翻个身将身子转到靠着墙壁的一边,她发现手机正安静地躺在自己枕边,这是林曼卿的习惯,虽然手机放在枕边对身体不好,可是对她来讲,一是方便找到,可以随时接听,二是强迫症使然,她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林曼卿盯着那个小巧的旧式翻盖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很想给他挂个电话。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林曼卿没怎么犹豫伸手便拨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心顿时狂跳起来。

    单调的忙音在寂静的卧室显得无比漫长。

    嘟——

    嘟——

    等到忙音响到第二声的时候,她却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慌忙按下了挂断键。

    她捧着手机,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很害怕,害怕就这样把电话挂过去,林曼卿心里清楚江威会接电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她还是很在意,当他看到来电时,会怎样想她呢?

    他说过,要她把一切忘掉。

    他还说过,他不接受任何的爱情。

    林曼卿,你根本走不进这个人的心,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他说过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轨迹,学会袖手旁观是一种尊重。

    我明白…… 


122.第122章 :卑微的爱

    林曼卿捧着手机,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很害怕,害怕就这样把电话挂过去,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江威会接电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她还是很在意,当他看到来电时,会怎样想她呢?

    他说过,要她把一切忘掉。

    他还说过,他不接受任何的爱情。

    林曼卿,你根本走不进这个人的心,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他说过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轨迹,学会袖手旁观是一种尊重。

    我明白……

    晚上的时候,杜青青又跑来一次,看到林曼卿这个听天由命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当不了检察官了?你会被调查,还可能接受处罚,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在哪里工作,又要如何维生?”

    “你不在乎?连这事都不在乎了?你现在心里只剩下了那个人是不是?你疯了,你鬼迷心窍,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曼卿,你太单纯太傻了,一点都不了解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坚决果断地拒绝了一个女人,那就代表他不想跟那个女人再扯上一丁点关系,他不管你会不会因此而伤心,会不会经历痛苦,能不能走出情伤,这些都跟他毫无关系,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拒绝你的方式,他这样对你,你还想要像个傻瓜一样去温暖他?你为他付出这么多,最终又能换来什么呢?你原本那么清高的一个人自尊去哪里了,骄傲呢?你又没有欠他什么,为何要爱得这么卑微?”

    为何要爱的如此卑微,为何要像一块橡皮糖一样地粘着他?

    我不知道……

    可是我忘不了他,更忘不了他的泪。

    林曼卿无法形容7月7日那一晚楚江威所带给她的震撼,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原本她以为那样钢铁一般的男人是没有眼泪的,可是她错了。

    当她看到楚江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林曼卿就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中。

    这一生,无论他对我如何,我都永远做不到不爱他。

    我不会袖手旁观。

    林曼卿默默对自己说,她用力把被子裹紧,突然很神经质地流下泪来。

    一个人告诉她,会给她所有的一切,这天下给她,这世界给她,她所渴望的幸福与承诺全都给她,而另一个人告诉她,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也什么都给不了你,可是奇怪,她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他,仿佛像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两个人,只有相互抱紧了,才能拥有世界。

    对于林曼卿来讲,爱情不是比较题,不是判断题,而是一道单选题,这一生只有惟一的一个正确答案。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杜青青转身甩门而去,留下一室沉默。

    “对不起,再一次打扰您了,但我是真的很想见你。”

    林曼卿默默地编辑好这条短信,按下了发送键。

    ****

    楚江威的世界陷入了无声的血红之中,他听不到,看不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鲜血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感受得到伴随着将敌人的皮肉撕裂,他身体内的血液正在四肢百骸奔流翻滚,在五脏六腑激荡沸腾,他们怒吼着要挣脱他身体的束缚,以万夫莫敌之势占领着理智的高地。

    不,不够……

    血还不够……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响。

    他无法忍受了……

    一片混沌之中,仿佛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放了他吧!”

    放了他吧……

    放了谁……又是谁在说话……

    他分不清了,只感受得到眼前的猎物那张扭曲的丑脸。

    王中民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血人扔下那具折断了头颅的尸体,走到另一个挣扎着的吸血鬼旁边,再一次将他提起来,尖锐锋利的獠牙插入吸血鬼的脖颈,猎物发出撕心裂肺地嘶吼,不一会儿便没了声响,楚江威拔出了已被鲜血染红的獠牙,接着又插入另一个的咽喉。

    “楚江威!你醒一醒!你给老子停下!停下!”

    王中民在怒吼。

    一个……又一个……

    楚江威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直到所有的棕黄眼吸血鬼全都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他终于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无比享受而满足的邪魅笑容。

    魔鬼,这是一个魔鬼。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啊!王中民不敢相信,他知道在车祸发生的那晚,不仅小秋儿离开了他们,楚江威的身体也受到了病毒感染,然而七年了,除了速度快些、体力强些,拥有一定的自愈能力,他与正常的人类并无二致,他从不碰鲜血,也未有过一次失控,实在是太正常了,与阿萨一见鲜血就原形毕露相比,楚江威正常地简直让王中民怀疑他根本与吸血鬼扯不上任何关系。

    可是他错了,面对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他知道他错了,这个人的身体里一直掩埋着噬血的火种,不知何时就会将他的理智燃尽,也许现在已经……

    正当王中民思虑之际,楚江威竟转过身向自己扑了过来,不好……从那双流光潋滟的绿色眼睛中王中民看到了燃烧地更加炽烈的欲望。

    难道他……还想要我的血吗?

    王中民没有躲避,亦未挪动一步,他握紧了拳头,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他,灰白交杂的乱发在夜风中乱舞,他生来须发浓密,胡子几天没刮就爬满了下巴,已生了皱纹的宽脸显出沧桑的疲态。

    楚江威黑色的身影逼近,极速的动作掀起的劲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袭来,沾满鲜血的利爪已高高扬起。

    王中民闭上了眼睛。

    江威啊……若是你想要我的血,那就拿去吧,我们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煎熬了……就由你来亲手结束吧……

    他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若是你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生活会不会变得轻松一些呢?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或许正是件好事,是上天体谅你痛苦的救赎。

    或许,我的想法太过不负责任。

    可是。

    我宁愿让你丧失理智地活着,也不想你再继续煎熬下去了。

    电光火石间,王中民的面颊一片湿热。 


123.第123章 :初次交锋

    王中民闭上了眼睛。

    江威啊……若是你想要我的血,那就拿去吧,我们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煎熬了……就由你来亲手结束吧……

    他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若是你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生活会不会变得轻松一些呢?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或许正是件好事,是上天体谅你痛苦的救赎。

    电光火石间,王中民的面颊一片湿热。

    有什么黏稠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血……

    可自己却并未感到丝毫疼痛啊?

    王中民睁开眼,惊住了,楚江威竟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翻身跌在地上。

    “楚江威!”王中民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天啊!那只胳膊已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他正在用最后的理智与体内的嗜血恶魔搏斗。

    “江威!楚江威!臭小子!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唔……”楚江威的喉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粗重喘息,一面仍然紧咬着胳膊,一面用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从口袋中拿出两样东西,颤颤巍巍地伸到了王中民的面前。

    仔细一看,王中民愣了。

    那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枚小巧的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另一样是一支注射器。

    “这是什么?”王中民不解地问道。

    楚江威没有回答,他将东西放入王中民的手中,然后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目光闪动着,那里边是什么?

    竟然会是乞求。

    怎么会是乞求!

    你这臭小子……原来你竟一直瞒着我用药吗?

    当注射器中的药物缓缓推入他的身体,楚江威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刹那间汗流浃背。

    “臭小子,你感觉怎样?说话啊!”

    楚江威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冰火两重天。

    烈火焚身、冰寒蚀骨,然而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嗜血之欲终究是如落潮般渐渐褪去了。

    楚江威挣扎着站起来,背对着王中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臭小子……你……”

    你身体无碍了吗?恢复正常了吗?

    为何要走,为何不说一句话?

    你他妈难道是感到无颜面对我吗?

    王中民在他身后轻声喃喃着,不过只消片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

    从楚江威的脚下一团黑色的烟雾慢慢升腾了起来,缓缓地将他的身体包围在其中。

    还未来得及反应,楚江威的身上已下起了血雨。

    楚江威翻身跃出几步,随着他身体的离开,那团黑雾也瞬间消失于无形。

    他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又从后背传来了皮肉撕裂的痛感,这一下伤得不轻,楚江威闷哼一声,迅速将身体一斜,手臂猛地向身后一拉。

    一支雪白的胳膊。

    紧接着出现了一个人形。

    一头眩目的粟色长卷发,雪白的肌肤、艳丽的红唇、琥珀色的眼睛,一袭红色的长裙包裹着性感妖冶的身体。

    楚江威一只胳膊用力将她箍在怀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你很厉害嘛,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一个娇娇魅魅的声音。

    红色的真丝薄纱倏然落下,露出一张美艳的让人无法直视的脸。

    “只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把人家抱得这样紧,是不是有失礼数呢?”她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了长长的白玉般的獠牙。

    楚江威抓紧她脖子的右手又紧了几分,冷沉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那女人笑道,“真是奇怪?明明是同类怎么还问我是什么人呢?”

    “罢了,如果实在不知,你可以叫我刺客,噢?”她顿了顿说道,“你的身体在发抖啊!恐怕你现在连站着都困难吧?还要这么费尽力气地抱着我,也真是太勉强了啊!”

    那女人的话音一落,身体已柔柔一转,反身回抱住了楚江威,她十分高挑丰满,却也只及得上楚江威的肩头,两条白藕似的胳膊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

    “这样你是不是省力一些了呢?”她用勾魂夺魄的琥珀色眸子打量着他,“嗯……不错,真是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啊,哦……瞧瞧这双漂亮的绿色眼睛,我当真是第一回见到。”

    楚江威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微微愣了一下,脸色一沉,正准备推开她时,视线却突然在冥冥之中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极其恐怖的琥珀色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仁。

    他的手腕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疼痛与适才米索美定起效时的肉体折磨之痛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身体完完全全被他人操控的痛苦。

    “不要继续挣扎了,你动不了的——”

    那女人笑了,柔媚酥骨。

    楚江威突然间单膝跪在地面,痛苦地喘着气。

    “江威!”

    王中民大喝一声。

    “别过来!”

    他吼道。

    该死!

    王中民刚想咒骂,整个人就被重重掀翻在地。

    “人类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实际。”一个带着浓重异域语调的男性声音说道。

    王中民痛苦地抬起头,打量着那男人,他身形高大,肩膀很宽,与女人的艳丽裙装不同,他的打扮明显是一个战士,一身黑色皮装,脚上是黑色的马靴,手臂和大腿上绑着剑套,腰间还别着手枪,一头黑色的齐耳卷发,琥珀色的眼睛,他盯着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冷酷之中带着恼怒。

    “吉赛尔,那个人杀了我们很多族人!是该下七层地狱的敌人!”

    “我知道啊!”

    “我想你应该把你的獠牙插进他的喉咙,而不是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

    伽罗斯收回凌厉的目光,扔下已动弹不得的王中民,转过身朝着面前的空地走去,对着虚空微微行了一礼。

    黑暗之中,缓缓显出一个人影。

    她披着黑色及地的长斗篷,金色镶边的领口和袖口,宽大的罩帽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面容。

    王中民注意到这三人与前先那些棕黄眼吸血鬼不同,他们的瞳孔颜色纯净并且右手食指上都有一枚硕大的黑色宝石戒指。 


124.第124章 :疑窦丛生

    黑暗之中,缓缓显出一个人影。

    她披着黑色及地的长斗篷,金色镶边的领口和袖口,宽大的罩帽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面容。

    王中民注意到这三人与前先那些棕黄眼吸血鬼不同,他们的瞳孔颜色纯净并且右手食指上都有一枚硕大的黑色宝石戒指。

    “见过大人。”吉赛尔也朝那黑色斗篷的女人屈膝行一礼。

    “瞧啊!伊西,简直是难以置信,我们居然会遇到这么好的猎物!”

    “噢,上帝,我爱死了这张脸!我一想到这么完美的一张脸就要毁在我们手中都难过地想要掉眼泪呢!要不……我把它摘了来放到床头每天陪我睡觉怎样?”

    她伸出雪白的手指在楚江威脸颊上轻轻地抚摸,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满含笑意。

    楚江威脸上的肌肉猛烈地抽动起来,可惜此时此刻他连让自己站立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他从未碰到过这样强大的操控之力,是因为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吗?他的目光望向那个始终不置一词的黑衣女人。

    没错,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所在。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伽罗斯怒气冲冲地瞬间移动到女人身边,一脚上前便将楚江威踹倒,宽大的马靴踩住他的后颈。

    “噢,伽罗斯大人,”吉赛尔面露不悦,“请您小心,别弄脏了那张脸,那是我的东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江威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现在光是讲几个字都几乎耗尽他浑身的气力。

    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往前走了几步,揽胜的车灯刚好打在她身上,能看到她黑色罩帽下露出的小巧下颚。

    精致而微翘的下巴,嘴角微微向上挑的饱满的朱唇,一开口露出两颗细细长长的獠牙。

    “你——在——说——什么?”

    相比那两人,她的口音和语法都非常生硬。

    “你……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意图?”

    那女人嘴角又扬了一下,讲了一句话,那是一种楚江威听不懂的古老的语言,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微微的鼻音,并不刻意地抑扬顿挫,好像在吟咏着诗歌一般。

    她说完便转过头看了看伽罗斯。

    高大的男人翻译道:“万事皆有源,冥冥之中真神主宰一切。”

    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将右臂放在左侧胸前,微微弯下了腰,动作优雅至极。

    伽罗斯继续翻译道:“很抱歉,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与阁下第一次见面。”

    ****

    阿萨才不会乖乖听话。

    大哥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救命恩人,他早已在心中立下了誓言。

    晚上从楚江威那里出来,阿萨打定了主意,即使他性格粗枝大叶,也看得出楚江威的身体正在江河日下,近期大哥让他去宋英霆那里取黑色雨布包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还有今日他在研究所里见到的奇怪东西……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心生疑窦。

    七年了,阿萨承担这项运输黑色雨布包裹的任务已经七年了,因为是楚江威郑重交托的任务,所以即使是大大咧咧如阿萨也未曾出过一次差错,他按时按点,风雨无阻,并且按照楚江威的交待从来都没有打开包裹看过,甚至丝毫没有产生过念头。

    管它是他妈什么东西呢,总之是大哥需要的就对了,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猛地发觉,这其中绝不会像他当初想的那样简单。

    哼,大哥的事情竟叫我不要管吗?

    阿萨冷笑两声,脸上的伤疤随着肌肉的收缩堆成了一团,显得更加恐怖丑陋。

    宋英霆今年刚29岁,开了一家私人的血液基因研究所,研究所不大,包含两层,实验室大多在一层,而他本人住的地方还有一些重要隐秘的研究则一般在地下室里完成。

    平日里研究所里还有2位研究员,1位私人助理,还有1位保洁员,不过一过了下午四点,他便会把所有的人员都遣散回家,表面上看研究所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关门歇业,而事实上那才是他真正研究的开始。

    宋英霆是公认的医学奇才,卡罗林斯卡医学院最年轻的遗传和基因学博士,尤其是在他最感兴趣的人类血液基因变异的研究领域,更是早早就崭露头角,大学时期就在世界知名医学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专著,获得过杰出贡献奖章,并且举办过多场专题讲座,所有这一切的成就他皆归功于他的博士生导生——KI医学院(注释: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简称KI医学院,世界闻名的医学机构,座落于瑞典斯德哥尔摩,始建于1810年。)第31任院长对他的耳濡目染与言传身教,这一位名望极高,几乎对血液研究达到痴迷地步的老人深深地影响了他,带领他走进了这一无比精妙的科学世界。

    宋英霆从未让他尊敬的导师失望,本科就读期间就曾受聘担任某特种部队的医学顾问,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一直到现在他都从未停下过脚步,至今,他的研究更是到达了连他自己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然而相较于他令人瞩目的专业成就,他的研究所从表面看起来则是十分不起眼,并不处在市中心繁华地段,而是在冷清的南郊,周围尽是荒地、汽车旗舰店或是制造工厂,如果不特别留心根本不会注意,这与宋英霆的性格有关,他为人冷淡孤傲、行事怪癖随性,在他看来那些将研究所开在闹市区,不停地做广告,招揽研究员的行为简直是与哗众取宠无异。

    不会有人相信,在这样一个偏僻而不起眼的地方几乎是诞生着人类医学史上最伟大的奇迹,或者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孕育着一颗恶魔的种子,这样就够了,宋英霆认为,这已经是对他事业最伟大的褒奖了。

    其实,今日若不是阿萨捣乱,他几乎可以配成两盒米索美定了,宋英霆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阿萨的性子鲁莽冲动,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楚江威特意交待给他的事,宋英霆一直深深记在心里。 


125.第125章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其实,今日若不是阿萨捣乱,他几乎可以配成两盒米索美定了,宋英霆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阿萨的性子鲁莽冲动,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楚江威特意交待给他的事,宋英霆一直深深记在心里。

    七年了,除了大学的课题,他一直非常小心地秘密进行着研究,无论何时阿萨来取药,地下室的这个秘密实验室他都从未让他进来过。

    回想起来,他依旧有些后怕,无论如何,那些东西今后切不可再让他见到了。

    同时,与这种危机感并存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隐忧,按照为楚江威预先定制的疗程,米索美定的剂量已经从每三天一支调整为了每天一盒也就是3支,两人约定好的时间为每周五晚12点,药量正好为一周额定用量,而今天不过是周三,阿萨却突然跑来取药了,宋英霆没有提前防备这才不小心让他找到了秘密实验室,楚江威向来行事缜密,这么多年从没有出现过差错,而这一次,若不是药剂提前用完,情况又不好,楚江威断不会临时做此决定,想到这想宋英霆越发地担心起来。

    他遇到什么事了?

    正当思虑之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个黑影蹿了进来。

    “是谁?”他大声喊道。

    ****

    伊西斯转头冲伽罗斯下达了下一句指令,男人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抬起腿,一把抓住楚江威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此刻,楚江威已完全成为了一具提线木偶,毫无反抗的能力。

    “首先向阁下自我介绍,伊西斯埃得哈维,阿刹迈血族,从遥远的金色荒漠远道而来,这一位有点不太客气的男士:CrossEnd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这位小姐:吉赛尔哈德森。”

    等到伽罗斯将她的话翻译完毕时,伊西斯已瞬间出现在楚江威面前,她的速度快到只消眨眼,没有留下丝毫身体的重影。

    楚江威这才看清了她隐藏在黑色罩帽下的脸,珍珠一般的白皙肌肤,精致地如同画中圣女的脸庞,她淡金色的头发笼在斗篷之中,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前方,没错……就是这双眼睛没有瞳仁。

    “伊西……”吉赛尔有些担心,她知道她看不见。

    但伊西斯还是抬起头微微地晃动着脑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无法看到楚江威其人,但凭借感知之力,她非常敏锐地发觉这其中不妙。

    这个人……太不同寻常了。

    “他的眼睛是绿色吗?”伊西斯问道。

    “真让人倒胃口,”伽罗斯暗啐一口说道,“这狗杂种的眼睛就跟海之缘堆了上千年的腐尸一个样!”

    “我倒是不这样认为,”吉赛尔说道,“伽罗斯大人,您不觉得那更像是基训圣河清澈河水的颜色吗?”

    怪不得吉赛尔没有见过,在伊西斯所洞悉范围内的血族历史中也从未出现过这如同海水一般纯净的绿色眼睛,不仅仅是颜色,还有纯净度,纯净度越高代表了力量越强大,并且从这个人身上传来非常陌生的气息,让她深感不安。

    “我们已向阁下做了介绍,那么也请阁下告诉我们您的来历吧!请问您来源于哪个氏族?”

    见楚江威一脸冷沉,吉赛尔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冷酷,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吗?其实没必要啊,何必要这样呢?那没有任何意义,好吧……让我来猜一猜……看你的样子,战力强悍、心志顽强,嗯……一个天生的战士,你是布鲁赫血族吗?”

    “哼,我看他根本就是梵卓教庭的走狗!”伽罗斯道。

    “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问这个?”楚江威轻蔑地挑起一侧嘴角。

    “我们之所以会找你,”伊西斯停顿了一下说道,“是因为你刺伤了克尔柏罗斯。”

    “克尔柏罗斯……?”楚江威从来没听说过。

    “克尔柏罗斯是上古四大异兽之一,诞生于史前万年,吸血异兽的始祖,泰坦巨蟒莫斯坦的弟弟,传说中守护着地狱之门,我也只是听说过它的存在,从没亲眼见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

    地狱之门……什么意思?楚江威心头一紧,他暗暗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可笑,上古异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伊西斯微微一笑,楚江威的身体立刻传来了撕裂般的痛苦。

    “阁下真是个聪明人,您想要探知我们的意图吗?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克尔柏罗斯作为神兽,守护的地方名为所旺泉眼,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青莲湖。”

    青莲湖……

    一瞬间,楚江威明白了许多关键的关节点。

    “路子通……”他咬着牙道:“是你们杀了他?”

    “路子通?”伊西斯转向吉赛尔,“吉赛尔,你知道吗?”

    “哦?你说的是谁?”吉赛尔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你说的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我可不能一一告诉你被我吸干血的人类的名字,如果你说的是那天晚上在所旺泉眼边上的那小子,我倒是还有几分印象,那天晚上他妨碍了我的好事,我本来是要下手的,但是似乎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克尔柏罗斯看起来比我更激动!”

    “真神需要贡奉,无论是无上的末世圣女,伟大的冥王奥西里斯,又或者是他们豢养的野兽,代价是必须的,并且永远没有尽头。”

    “我警告你们……”楚江威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来,艰难地嚅动嘴唇,“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要做什么……但是你们……如果敢肆意妄为……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杂种!”伽罗斯铁钳一般的手几乎要拧断他的脖子,他将楚江威的头转过来,拇指按住他的喉头,“你以为你还能活得过今晚吗?”

    “我倒想要看看你到底要怎么让我们付出代价!”

    “你不相信?”楚江威幽深的眼睛突然看向他,“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人吗?”

    他缓缓地说道。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只要你们今天杀不死我……明天……你们就会死在我手上……” 


126.第126章 :死里逃生

    “杂种!”伽罗斯铁钳一般的手几乎要拧断他的脖子,他将楚江威的头转过来,拇指按住他的喉头,“你以为你还能活得过今晚吗?”

    “我倒想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付出代价!”

    “你不相信?”楚江威幽深的眼睛突然看向他,“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人吗?”

    他缓缓地说道。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

    “只要你们今天杀不死我……明天……你们就会死在我手上……”

    “杂种!”伽罗斯怒不可遏。

    “等一等,”伊西斯突然打断他。

    “我改主意了,”她缓缓说道,“无论是什么来历,你的不可思议超出了我的视野,跪下,宣誓效忠,如果你成为阿刹迈血族的一员,我就可以宽恕你的罪恶。”

    “伊西!”

    “妄想。”楚江威沉声道。

    “伊西,”伽罗斯说道,“你太过欣赏这个人了!这里是以巴路,死亡之岛,是被圣女遗忘之地!各种古老物种的能力的这里都会受到限制,我们当然也不例外!在这里你根本不可能看到所有人和事,不可能参透所有的未来与因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伊西斯大人,真神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他冷沉地说道。

    “吉赛尔,”伊西斯把头转向始终在旁边盯着楚江威的脸看个不停的吉赛尔,“你呢?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想法。”吉赛尔回答,“他不愿意效忠我们,也不能硬绑着他来,我只说过这张脸是我的,伽罗斯大人,劳烦您把这张脸剥下来的时候下手利落一点,千万不要弄脏了。”

    “这完全不需要担心,你难道不相信‘赛利士’的水平吗?”伽罗斯露出了一丝轻蔑,白玉般的细长獠牙闪着光。

    ‘赛利士’是血族社会对武士最高的褒奖,由君主亲自授予的至高荣誉,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是第85任和86任‘赛利士’,在血族世界中唯一得到连任的人。

    “是‘巴哈尔君主’给您挂上勋章的吧?”

    “去******‘巴哈尔君主’!”

    伊西斯没有理会两人不愉快的谈话,默默地转过身去,罢了,她心里想到,战神苏醒的时刻将至,她实在是没有余力来应对横生的枝节了。

    “杂种,”伽罗斯知道了伊西斯的答案,脸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的死期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从下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下头,竟然是楚江威抓住了伊西斯意念之力减弱的瞬间,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插入了他的腹中,这杂种还真是顽强,如此气息奄奄之际还能将大半匕首刺入他的身体。

    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壁缓缓流了出来。

    “真是比蚂蚁还要顽强啊……”

    伽罗斯轻蔑一笑,缓缓抽出腰际的‘屠龙’朝着摇摇欲坠的楚江威刺去。

    银光闪闪的短剑从他的后背直穿到胸前。

    楚江威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伽罗斯从他的皮肉之中抽出短剑,正准备再次挥下斩下他的头颅,剑锋却在高高挥起的瞬间被一只纤白的手按了下来。

    “太阳出来了,不可恋战。”

    伊西斯埃得哈维缓缓说道。

    “他已无法行动,放他在阳光下化为焦炭吧。”

    伽罗斯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已经不省人事的血人,被‘屠龙’贯穿身体,他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他点点头,紧接着三个人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太阳渐渐爬上了头顶,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恢复意识之后,王中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从自己的右胳膊传来刺骨的疼痛,头也痛得厉害,******,这条胳膊八成是被那小子弄断了,他用还能使力的左胳膊匍匐着前进,尖锐而粗糙的石子摩擦着他被一层脂肪包裹着的肚皮,他心里庆幸,看来游泳圈也并非一无是处。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当他们使用异世之语对话时,王中民完全听不懂,然而竟然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弄清他们的意图之时,一柄银光闪闪的剑已贯穿了楚江威的身体!

    他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臭小子……”

    王中民爬到楚江威身边,只见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白色的衬衫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血色。

    他吃力地扶起他。

    “喂!楚江威!臭小子!”

    只是碰了他的身体,双手便沾满了鲜血。

    “******!”王中民吼道,“别睡啊!现在不能睡啊!给我醒过来,听见了没?”

    “你坚持了这么久,整整七年,你现在还不能偷懒啊!扔下这一大摊子事谁来替你干?林检察官怎么办,谁来保护她?秋儿,秋儿的仇呢?还有阿萨,他那个驴脾气听到这件事一定不要命地去找那些吸血鬼复仇的,到时候只会白白送掉一条命!……你可千万不要指望我,这些事情我干不了……醒一醒,醒醒!……你给我睁开眼睛!”

    “江威……”

    楚江威漆黑一片的眼窝微微闪出一丝亮光,他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的眼睛已恢复墨黑,獠牙也不见了踪影。

    “臭小子……你果真还没挂……”王中民堆满皱纹的眼角竟然在一瞬间湿润了,老泪纵横。

    谢天谢地!

    楚江威的眉头微微抽动着,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看来……他们以为我会在阳光下化为焦炭……”

    “他们不知道……我这副残躯并不惧怕阳光……真是可惜……”

    “说得什么屁话!”

    “来,起来。”王中民将他扶起靠在揽胜车宽大的车身上。

    楚江威微微仰起头扫了一眼,“哥,你的枪子儿把我的车玻璃弄裂了,可是要赔的,很贵——”他笑了,脸色苍白,嘴唇乌青。

    “行了!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身体感觉怎么样?”

    “没事……”他再次闭上眼睛,声音低沉地几乎听不见。

    王中民明白,楚江威身体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类要强得多,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但与昨晚那些几乎是瞬间自愈的吸血鬼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已不再流血,但还是可以见到翻出来的皮肉。 


127.第127章 :我得先办件事

    “来,起来。”王中民将他扶起靠在揽胜车宽大的车身上。

    楚江威微微仰起头扫了一眼,“哥,你的枪子儿把我的车玻璃弄裂了,可是要赔的,很贵——”他笑了,脸色苍白,嘴唇乌青。

    “行了!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身体感觉怎么样?”

    “没事……”他再次闭上眼睛,声音低沉地几乎听不见。

    王中民明白,楚江威身体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类要强得多,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但与昨晚那些几乎是瞬间自愈的吸血鬼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已不再流血,但还是可以见到翻出来的皮肉,这伤口真深啊……

    王中民撕下一块布,将他的伤口包好,“我们再呆在这里不安全,走,我开车,我们先回家再说……”

    “不……来不及了……”

    他从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

    “我……我必须得先办件事……”

    他筋疲力竭地说道。

    ****

    林曼卿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才进入了梦境的,只知道醒过来时枕边已是潮湿一片。

    昨晚,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楚江威的双手被戴上了手铐,一群看不清面容的人押解着他从她的身旁走过,当她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时,他却向她投来无比冰冷的目光。

    “滚开!”

    他甩开她的手。

    “我说过的话你听不到吗?”

    “我……”

    她泪流满面地望着他,“你……你要去哪里?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我不想你走……我不要你走……”

    可是他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哭诉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色的高大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她泪眼矇眬的视线中。

    他还是走了……

    林曼卿醒来,陪着她的只有那一只旧式的翻盖手机。

    ‘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见你。’

    那条短信还赫然留在屏幕上。

    照旧没有任何回音。

    对于楚江威,她早已习惯了等待与失望,接着继续等待,继续失望,如此轮回。

    林曼卿……你真是傻,你不该幻想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因为昨晚大概只睡了3个小时,来到办公室,她明显精神不济,坐在办公桌前一个人默默发着呆。

    不过刚一会儿,她就感觉一个身影磨磨蹭蹭过来。

    “林检察官……”

    林曼卿抬头,见田甜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检察官……昨晚你怎么走的那么早?”

    “嗯……那个……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呢,一转眼就找不着你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陆检察员有多可气,不就是因为她来找过大队长两次,大队长没有见她吗,她就在那里冷嘲热讽、搬弄是非,简直气死我了。”

    其实不用田甜说,林曼卿也可以想像到那个场面,毋庸置疑,楚江威的时代过去了,关于他的冷言冷语一日比一日更多,世态炎凉的滋味没有人能比林曼卿更加能深刻地体会。

    “我真是想不通,当初那么满脸堆笑、搔首弄姿地跑过来找楚大队长,现在怎么又能说出这种话!最可气的是柯小峰,那陆婉不就是四大美女之一吗?他至于那样子?眼睛都快长到人家身上去了!害我狠狠把他批评教育了一顿。”

    “那辛苦你了。”林曼卿答道。

    “林检察官,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不会。”想起田甜定是为了那天的事而坐立不安,林曼卿摇摇头,“对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不不不,是我,我不该乱讲你的事,你有那样的遭遇本来就已经够……”田甜脸红红的,但还是因为林曼卿的谅解高兴地咧开了嘴。

    “不必再说了。”

    林曼卿倏然打断了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者怜悯,从不需要。

    “哦……咦?”田甜突然盯着林曼卿打开的抽屉叫道。

    “怎么了?”

    “这个东西……”她伸手拿起了林曼卿放在抽屉中的黑色铁盒,上下端详一翻,突然大惊失色,“林检察官……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田甜的脸色突然变了,低下头,怯怯懦懦地道,“原来……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

    田甜用圆滚滚的手指头将那铁盒打开,“这……是大队长的东西……”

    “大队长?!”

    林曼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她在青莲区住院的那天晚上,来病房照顾她的竟然是楚江威吗?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是……”田甜怯懦地点了点头,“我亲眼见到过他抽过这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血龙烟,”田甜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地讲出这三个字。

    “林检察官,可能你并不知道这东西,上大学的时候,我在老爸的安排下跟过一个非常牛的导师,他是一位国际知名的缉毒专家,从他的英文资料中我偶然见过这东西,当时非常感兴趣,就细致地查阅资料研究了一番,这种烟每一根黑色的烟身上都有一个醒目的金色腾龙图案,点燃之后会冒出血一般颜色的火焰,故而得名‘血龙’,点燃的时候会散发出清甜的薄荷味道,林检察官,它不是一种普通的烟,而是禁烟,是一种非常高端的毒品,并且它麻痹人神经的强大功效任何一种毒品都望尘莫及。”

    “你说……这是毒品?”林曼卿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这还是一种非常罕见高端的合成毒品,血龙烟产自前苏联,一度受到贵族阶层疯狂追捧,因为它药效太强、制作步骤极为复杂,前苏联解体之后,新政府切断了它的流通渠道,这种毒品就销声匿迹了,几乎是没有途径可以获得了,”田甜抿抿嘴,“有一次偶尔见到大队长在抽这东西,我吓坏了,几乎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但我确信他手中拿的一定是‘血龙’!不会错!”

    “后来,我忍不住去找王警官,问他知不知道这事,毕竟很少有人知晓血龙烟对身体危害程度有多大,可是王警官只告诉我,大队长的事情不需要我瞎操心……” 


128.第128章 :我在这等你

    “后来,我忍不住去找王警官,问他知不知道这事,毕竟很少有人知晓血龙烟对身体危害程度有多大,可是王警官只告诉我,大队长的事情不需要我瞎操心……”

    “怎么会是瞎操心?”林曼卿急道,“这可是伤身体的事!”

    “我想也许王警官说的对,有时候偶尔的一、两盒不会成瘾,对麻醉神经,减轻身心痛苦倒是很有帮助,他还嘱咐我对此一定要保密,所以我心里一面希望大队长是这样,一面又实在放心不下……”

    身心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大队长真的染上毒瘾了吗?

    林曼卿决定要找王中民问个明白。

    说来也巧,当她刚刚走出办公室的角门便见到了王中民,一见他林曼卿便愣住了,王中民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支胳膊还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刚进行动处就见到林曼卿,王中民高兴地咧开了嘴,没有什么比他不用拖着这一身快要报废的骨头架子到处找她更叫他欣慰的事了。

    “王警官!”林曼卿急急地叫了一声。

    “王警官,你这是怎么了?胳膊怎么了……脸上怎么都是伤?你跟人打架了吗?”

    “嘘——”王中民却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将她拉到角落里。

    “林检察官,什么都别说了,也别问我为什么,马上跟我下楼,有人要见你。”

    ****

    果然在高检署外隐秘的林荫中停着一辆黑色的揽胜。

    林曼卿的心狂跳起来。

    她认出了那个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人是楚江威,他双臂正搭在方向盘上,头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上去吧!”王中民拍了拍林曼卿的肩膀,“他在等你。”

    说完,王中民用布满皱纹略微混浊的双眼看着林曼卿,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最后,他只对她说了一句:“拜托了……”

    拜托了?他为何要对我说这句话?林曼卿隐隐觉得王中民的这句话中隐含了很深的情绪,他似乎非常担心,却又无计可施,所以只能托付于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种更加不好的预感涌上林曼卿心头。

    林曼卿缓缓走过去,站在车门外,透过打开的车窗玻璃打量着他。

    果然……

    他看起来,非常不好……

    楚江威穿了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T恤,还有他那件黑色羊皮夹克,他是如此无力地向后倚靠在车座上,脸色惨白,眉头皱起,他的脸上几乎是没有肉了,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连脸颊都凹下去了一大块,显得鼻梁越发的高挺,整个人瘦骨嶙峋。

    怎么会这样?她只不过是两天没有见他,他怎么会一下子憔悴至此?

    林曼卿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是因为‘血龙烟’的缘故吗?

    她心中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

    他始终隐藏的秘密或许就是这样:

    由于长期接触各类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他染上了毒瘾,成了一个瘾君子,并且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以他的脾气,就算如此,旁人也定是无法干预的,所以王警官才会那么神思复杂地对她说‘拜托了’,所以她三番五次找他,他总是拒绝,并且说自己是个魔鬼,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

    如果是这样解释,那么他的古怪脾气、暴躁性格,他的游戏人生、空虚绝望,他的一切与众不同与怪僻行径,似乎全部都说得通了……

    在他的身上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楚江威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光淡淡扫向她。

    “上来。”

    他低声说道,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加虚弱沙哑。

    林曼卿打开车门,一上了车,一种清甜的味道便充盈于她的鼻尖。

    清甜的薄荷味道?

    突然间看到他,她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大队长……”

    “您看起来很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楚江威淡淡回应了一声,“我有一件跟你说。”

    他身子微微向前坐直了些,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神情,林曼卿看得出来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地迟缓,身体状况一定是不好……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暗中揣测到底是什么事竟值得要他专门跑一趟来亲自告诉她。

    楚江威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拿给她,林曼卿低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这居然是一份休假审批报告,上面领导意见一栏已签好了他的名字。

    “我批你半年假期,”他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准备一下,马上休息。”

    “休假?半年?”按照规定她的年假只有一个月,她还没有仔细规划好呢,杜青青曾邀她入冬后两人一块休假去北海道看雪景,现在她这么仓促休假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呢?

    “对。”

    “可是……”

    “没什么可是,马上就走。”

    林曼卿看着他的表情,知道没有犹豫的余地,只好点点头,“我准备一下,尽快出发。”

    “不是尽快,是马上,而且要离开澄海市区。”

    “离开澄海?”林曼卿莫名其妙,“那我去哪里?”

    “回家。”

    “家?”林曼卿一愣,突然苦笑一下,“我的家在哪里?我就早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了。”

    气氛显得有些沉重,楚江威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静默了片刻后说道。

    “我送你,”接着补了一句,“回家。”

    林曼卿望向他,似乎在突然间产生了某种错觉,此刻这句话并不是这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而是一位温柔的丈夫地讲给他深爱的妻子的缠绵情话。

    我送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林曼卿心中一暖,她好想假装就着将这种错觉当成现实,就这样一辈子都依靠着这个男人,从此再不孤单一人。

    可是她知道这始终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是您……亲自吗?”

    “嗯。”他点了点头,脚下一踩油门,揽胜车飞驰而去,在高检署公寓楼下,停了下来。

    林曼卿好生诧异,他居然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上去吧,收拾一下东西。”他再次有些无力地把长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我在这儿等你。” 


129.第129章 :两个人的旅途

    林曼卿望向他,似乎在突然间产生了某种错觉,此刻这句话并不是这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而是一位温柔的丈夫地讲给他深爱的妻子的缠绵情话。

    我送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林曼卿心中一暖,她好想假装就着将这种错觉当成现实,就这样一辈子都依靠着这个男人,从此再不孤单一人。

    可是她知道这始终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是您……亲自吗?”

    “嗯。”他点了点头,脚下一踩油门,揽胜车飞驰而去,在高检署公寓楼下,停了下来。

    林曼卿好生诧异,他居然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上去吧,收拾一下东西。”他再次有些无力地把长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我在这儿等你。”

    林曼卿没什么东西,她只匆匆打包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她不知道楚江威要带她去哪里,为什么这么急,但是能呆在他身边的甜蜜感已经战胜了一切未知的恐惧与怀疑。

    管它呢!她心想,随便是哪里,只要和他一起,我都愿意。

    因为走得太急,林曼卿想了想还是在门口给杜青青留下一张字条,告知自己提前休假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但愿她看见后不会暴跳如雷,让别人无端端受到牵连。

    离开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这是第二次,她坐楚江威的车。

    他似乎是习惯性地车速极快,但却是出奇的稳,林曼卿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望着窗外,每次坐车她总是喜欢望着窗外发呆,看着路边的景物快速地向身后飞逝,心情就会不知不觉间开阔起来,仿佛曾经她所经过的一切,痛苦的、幸福的、悲伤的、甜蜜的,都像这窗外的树,像那花,一闪就会过去,她总是在向前的,她总会到达新的站,遇到新的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过一般情况下她总是孤身一人坐在嘈杂而拥挤的公交车上,那种感受和此刻坐在心爱的人身边的感觉实在有天壤之别。

    透过后视镜,她偷偷瞄他一眼。

    他即使是开车,脸上也仍旧挂着那副严肃而冷漠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松弛。

    他真的很英俊,那种英俊是丝毫不需任何修饰的,不是儒雅的,不是阴柔的,也不是霸道而有侵略性的,甚至是超脱于外在面貌的,那是一种从骨子中透出来的深沉气质,林曼卿突然发现这一次见面,他似乎是有些变了,从前眼神中常常有的那种不安与焦躁,那种暴戾与强势都不见了,他不再言辞刻薄、睚眦必较,不再目光冷利、咄咄逼人,他只是单纯地沉默着,好像仅仅是个普普通通不爱说话的邻家哥哥而已,让人不再感到畏惧与疏远,无端端竟生出一丝容易亲近的感觉。那么从前的种种行为会不会只是他掩饰真实内心的一种伪装呢?同时,从这种孤独中露出一种男人味十足的强悍,这种坚强是固化在他骨子中,浸透在血液里的,他不需要说什么,可是你知道什么都打不垮他,你就是相信他,愿意依靠他,愿意将一辈子托付给他,从他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成熟男人的气息是如此的强烈,如此深深地令她着迷。

    林曼卿突然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令人意乱情迷的雨夜,脸颊烧红了起来。

    “在看什么?”

    沉冷的话语突然打断了她的遐想,令她局促进来。

    “没什么……”她慌忙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大队长,我们要去哪里?”

    “等到了就知道了。”

    “好。”

    林曼卿微笑着点点头,突然心念一动,从挎包中掏出个东西塞进了她面前的金属储物箱中。

    “什么东西?”他问道。

    “没什么……”林曼卿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颗糖。”

    “我把它放在这里,等到下一次坐车的时候再吃。”

    “下次?”

    “是啊,”林曼卿点点头,“等下次我吃完了,就再放一颗在里边,这样在你的车里的这个地方永远有我一颗糖,所以在你的心里的这个地方也能永远有我的位置。”

    她自顾自地说完之后,突然有些后悔,这种傻气的话怎么能在他面前说呢!他是一向对这种事嗤之以鼻的,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他总是这样说。

    可是奇怪,这一次楚江威居然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他一只手按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香烟,含在口中,将它点燃。

    见到他抽烟,林曼卿立马又心惊肉跳起来,她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他有一双修长的漂亮的手,苍白瘦削、骨节分明,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只是一支普通的香烟,烟身并不是黑色,也没有金色腾龙的图案,那并不是‘血龙烟’……然而她刚上车时明明闻到了薄荷的味道啊!她心里忐忑起来,事情到底是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呢?

    在复杂的心情中,窗外的景物更加快速地向后奔去。

    宽大的车内立刻弥散起微呛的烟草味,盖住了她刚上车时闻到的清甜香味。

    ****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无上的末世圣女啊!这就是您对我的指引吗?”

    伊西斯淡漠却又清晰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中,殿堂下恭谨站立的血族随着她的声音齐刷刷单膝跪地。

    狂风大作,大殿内白色蜡烛的斑驳光影不停地随风势闪动。

    伽罗斯与吉赛尔跪在距离伊西斯最近的地方,他们从未见到过他们的第一顺位长老、伟大的阿刹迈种族的精神领袖如此失态。

    “大人,我的大人,伊西斯大人……”有着一头花白头发的年迈的火祭司吉伦哈尔吉斯轻俯在伊西斯脚下,用一只干瘪的手拽着她长长的黑色斗篷的下摆。

    “吉伦哈尔阁下,将原谅我的软弱,”伊西斯缓缓弯下腰将火祭司扶起,“但是您可以告诉我吗?这是个笑话吗?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笑话吗?”

    火祭司将胳膊放在胸前,“大人,请您千万不要质疑圣女的恩泽,如果连您都这样,阿刹迈将永无光明!”

    “告诉我,”老祭司捧起伊西斯因绝望而显得异常疲惫的脸颊,苍劲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上,“大人,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130.第130章 :失落的光之主

    “大人,我的大人,伊西斯大人……”有着一头花白头发的年迈的火祭司吉伦哈尔-吉斯轻俯在伊西斯脚下,用一只干瘪的手拽着她长长的黑色斗篷的下摆。

    “吉伦哈尔阁下,请原谅我的无能与懦弱,”伊西斯缓缓弯下腰将火祭司扶起,“但是您可以为我解答吗?这是个笑话吗?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笑话吗?”

    火祭司将胳膊放在胸前,“大人,请您千万不要质疑圣女的恩泽,如果连您都这样,阿刹迈将永无光明!”

    “告诉我,”老祭司捧起伊西斯因绝望而显得异常疲惫的脸颊,苍劲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上,“大人,告诉我,您看见了什么?”

    “不……”伊西斯却痛苦地呢喃起来,“我是彻底的失去了我的眼睛,失去了我的视野,我的眼前从未像现在这般模糊……我怀疑……我不确定我看到了什么……我不能赌上种族的命运……我是真的瞎了……完完全全的瞎了……”

    “放轻松……孩子……没关系……告诉我……”年迈的祭司曾是上一任的第二顺位长老,在伊西斯执掌首席长者大印之前,他曾是最受拥戴的人选,所幸的是当她即位后,吉伦哈尔-吉斯仍旧全力辅佐她,兢兢业业,不知疲倦。

    “火……”伊西斯道,“虚无之中,我看到了火……熊熊烈火……”

    “还有呢?说出来……不要害怕……”吉伦哈尔的声音像是父亲一般包围着她。

    “血……无数的鲜血流成了血河……那是我的族人的鲜血……”

    “好……非常好……这就对了,大人,您还记得我们的族语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自从危难之际接下种族的重担之时,伊西斯就将这句话在心上念过了无数遍。

    “the-knight-of-the-night-never-die”(古埃及语:阿刹迈血族的古老族语)

    “是的,”老祭司满意地点点头,“我们是暗夜的骑士,我们永远不死。”

    他的手中捧起一团火,重新点亮了整个大殿。

    “血火同源,今夜暗夜之王必将浴火重生!”

    “今夜?13号啊?”吉赛尔暗啐道,“真是不吉利!”

    “你是古埃及冥神奥西里斯的子孙,竟然还迷信梵卓教庭的那一套吗?”伽罗斯说道,他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意。

    伊西斯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无法形容的忧虑,其实……吉赛尔说的没错,今夜……居然恰巧是7月13日。

    13,不仅仅是梵卓教庭最忌讳的数字,也是漫长的70日的开端。

    对于阿刹迈种族来讲,自今夜起将会进入一年之中最为黑暗且难熬的70天,在这70天中,天狼星绝迹于天际,通往冥界第一域阿蒙特的鬼域通道被9条嗜血大蛇封堵,致使逝者无法进入冥界,无数亡灵被困于人间,从而恶灵丛生,孤魂遍野,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巧合,在这样的日子却恰逢满月,伊西斯因盲眼而更加灵敏的耳朵仿佛都可以听到来自冥府无数恶魔的狂欢声。

    满月之夜……

    传说中的恶魔之夜……

    老祭司似乎是感觉到了伊西斯的隐忧,他温声宽慰道,“大人,请不必太过困扰,我们所处之地是以巴路岛,四界的缝隙,在这里,预言、星宿、占卜、巫术一切都会失去效用,这里的时空规律是不能用我们种族古老的预言去解释的。”

    伊西斯明白他是对的,自从来到以巴路,她已遇到了太多无法解释之事,这是她1100载岁月从未遇到过的,神秘、未知、虚幻、阴森之气始终笼罩着这里,自己确实不该为此过多纠结。

    “不会,”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绽放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所真正困扰的是血火同源,现在,连我都无法将三大长老的血脉融合,当我们的血液离开自己的身体而接触的一刹那,力量就已经死亡了,阁下,阿刹迈种族的血脉融合之力彻底消失了,包括我!已然如此,我们又该如何做到‘死神为名,血脉交融’呢?”

    “或许……是我们选错了血祭祀的‘容器’。”

    “连我都没有能力做到,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呢?”

    “伊西斯大人,请您允许我试一下。”跪在最前排的罗宾-斯坦森走上了台阶,他是个身材强壮的矮个子吸血鬼,阿刹迈种族最为强悍的战士之一,第97任‘赛利士’,从剑鞘中拔出长剑,朝着手腕上一划,鲜血泊泊地流入伊西斯面前的黑色骷髅头骨之中。

    鲜红的血液在融入头骨中所盛血液的瞬间就变成了深褐色。

    “血脉的力量正在死亡……”伊西斯轻叹一声,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反而不至于太过失望,“血族所有的力量都蕴含于长老的血脉之中,如果不能将三大长老的血液融合,就永远无法引导出阿刹迈血族的真正力量,战神将无法听到我们的祷告。”

    “我们的血脉现在衰弱到连一只苍蝇都杀不死了。”吉赛尔说道,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跪在她旁边的伽罗斯制止了,在如此危急关头,身为长老的他们怎可以讲这样的丧气话。

    “怎么了?”吉赛尔反问道,“承认我们已经不再强大了就那么可怕吗?永远学不会面对现实才是真正的愚蠢。”

    “吉赛尔-哈德森!”伽罗斯喝道。

    “吉伦哈尔阁下,从那奔流的血与火之中,我还隐约看到一样东西,那只有一闪,一瞬间。”

    “那是什么,大人?”

    “一束光,或许只是一个光点,非常小,非常微弱。”

    “光……”火祭司将胸前的长钨金项链置于单掌之上,一手持六叶权仗,缓缓闭上了眼睛。

    “the-blood-of-god,the-fire-of-god,the-light-of-god,”(注释:此处吉伦哈尔-吉斯所说为罗西尼亚语:由古罗马尼亚语演化而来,最初为梵卓血族母语,梵卓血族代替阿刹迈血族把持教庭后,开始强制在血族社会推广,成为官方语言。)他污浊的琥珀色双眼缓缓睁开,口中念念有词,“没错,是的,我看到了……light-is-the-key!light-is-the-future!”

    “light-is-the-key………lord-of-light…….”(罗西尼亚语)

    光之主…… 


131.第131章 :回家

    “light-is-the-key………lord-of-light…….”

    光之主……

    “你们是否遇到过不寻常的人?”

    不寻常的人……

    “我倒是见过一个人,他有着像基训河水一样梦幻的碧绿色眼睛……”吉赛尔抢先说道,“只不过他已经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堆焦炭,可惜……真是可惜啊!”

    “死了?”

    “是啊!真是好可惜!”

    “不……”伊西斯却突然打断了他们,“我们错了……”

    “他没有死。”

    “不可能,”伽罗斯断然道,“我在锻铸屠龙时,在它的剑身上镀了银,只要被它贯穿身体,即使是年龄几百岁的领主甚至上千岁的长老也决活不过第二天,而我的屠龙已精确地穿过了他并且沾满了他的血!”

    “不,阳光与银杀不死真正的光之主。”

    ****

    不知是不是只要在他身边,时间就过得格外地快。

    两个人的公路之旅很快就结束了,汽车穿过了几个街区、荒野,又经过曲曲折折的巷子,林曼卿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哪里。

    是啊!哪里会有这么温暖而柔和的阳光呢!

    熙照区。

    他居然载着她沿着一条她从未走过的小路来到了自己的家乡,并且,在他们的视野中渐渐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林荫小路,渐入深秋,即使熙照区是整个澄海气候最为温暖的地方,小路两边栽种的垂柳也落光了叶子,只整下修长的枝条根根垂下随着秋风轻轻摇摆,垂柳边种着一些常绿乔木,高大的白皮松、云杉,还有大叶女贞和玉兰,从两人所在之地一眼望去,那条窄窄的小路简直是通向了一片青绿色的树的海洋。

    那里是我家!林曼卿在心里呐喊起来!她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她曾发誓永不再回来,向从前的一切永远告别,是啊!她是多么地憎恨着这个地方啊!这是她几乎所有痛苦与自卑的源泉。

    可是现在,时隔十年,当她再一次从车窗里遥遥地凝视这里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里竟然是这样的美,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森林的海洋,比澄海市区里最好的庄园里的风景都要美好,那是自然的,圣洁的,充满着安宁与纯净。

    林曼卿下了车,在车前站定,突然感到身前的影子上重叠上了一条长而瘦削的影子。

    “我已经十年没有回来了。”她轻声说,“从十年前我得知阿姨背着我将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卖掉以后。”

    “房子连同这片原始森林都卖给了一个地产开发商,他们似乎有意想要将这片森林开发成度假村,不过不知原因并没有付诸行动。”

    “您是怎么知道的?您怎么知道这里?”林曼卿转过身来,抬起头望着他。

    楚江威一只手提着她的包就站在她身后距离不远的地方,夕阳从身后投射过来,他严肃而淡漠的脸英俊的有些不真实。

    “那不重要。”

    “我们走吧!”

    楚江威突然感觉自己没拿行李的手被一只温暖而纤柔的手拉了起来,那只手正牵引着他走向那条林荫小道。

    就是这只手……

    林曼卿在心中默念道。

    他总是牵着我,给我力量,而现在我牵着他,永远永远不会再放开……

    林荫小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偶尔会有垂柳的枝条扫到头发,暖暖的夕阳洒下来,组成了一幅金黄与青绿交相辉映的风景画,楚江威沉默地走着,径自想像着等到了盛夏的夜晚、冬雪的午后这里会是一副怎样的景像,那该是一副多么安宁而美好的图景,不知不觉心中生出许多神往来。

    如果我还有机会……可不可以……

    走了一会儿,林曼卿突然停下了脚步。

    “您看,那里!”她指着绿荫丛中的一小块空地,欢快的声音像是跳动的音符。

    这是楚江威第一次见到林曼卿如此开朗率真的一面,笑容绽放在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竟像是茫茫雪境中开出的曼妙花朵,无关于皮相,有的只是最本真的,充满希望与纯真之美,美的不似凡俗人间之物。

    在这样巨大吸引力之下,楚江威不知不觉跟在她身后朝那片空地走去。

    林曼卿回到公寓时换下了职业套装,换上了最爱的米白色的羊毛衫和烟灰色的长风衣,她找了一块泥土松软的地方,也不顾及什么形象,将长风衣脱下来放在一边,就那么大喇喇地躺在了有着松软干草垫的空地上,两只胳膊枕在头下,惬意地舒展了身体。

    “您说的没错,”她带着淡淡的笑容仰视着他,“这里是要准备开发成度假村的,草坪都培植好了,我原来只能躺在泥地上。”

    楚江威看着她,将包放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坐下来。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躺下来,我保证您会闻到特别的东西。”

    隔黑色的小羊皮夹克躺在厚实的草坪上,楚江威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得到秋日的夕阳洋洋洒洒落在自己身上,透过高大绿色乔木的枝条和树缝,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光斑。

    这是入冬之前最后的温暖。

    “您闻到了吗?”林曼卿的声音响起来,同这暖阳一般的温柔,“这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

    “生命的味道。”她的眼睛轻闭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即便是秋天,你也可以闻得到每一片新叶在襁褓里生长的味道,每一棵种子在泥土中舒展身体的味道,每一阵风,每一片云,每一朵花,每一只鸟,它们都是有味道的,因为它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花儿凋谢了,没关系,她还会再开,鸟儿飞走了,没关系,她也会回来……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每当受了别人的误解和欺负,找不到人倾诉,感觉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来这里,静静地躺着,看看天空、树林、夕阳、飞鸟,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那一片努力生长的叶子或是一只挣扎求存的小虫,然后我就会对自己说:没关系,一切都没什么,明天我就会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继续向前走。” 


132.第132章 :太阳落山了

    “花儿凋谢了,没关系,她还会再开,鸟儿飞走了,没关系,她也会回来……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每当受了别人的误解和欺负,找不到人倾诉,感觉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来这里,静静地躺着,看看天空、树林、夕阳、飞鸟,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那一片努力生长的叶子或是一只挣扎求存的小虫,然后我就会对自己说:没关系,一切都没什么,明天我就会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继续向前走。”

    云烟浩渺,遥远的天际响起短促而急切的鸟鸣声,仿佛是连鸟儿都知晓过了这几日就再也没有机会啼叫。

    林曼卿望着一角天空,却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从前,无论遇到什么,我都可以这样走下去,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因为你,我的生命在这一刻停滞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好奇的,”楚江威突然开口说道,“想要翻过眼前的山去看看外面是什么风光,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这个世界,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想要走近与众不同的人,因为好奇所以有了欲望,可以实现的,不切实际的,各种各样,然而欲望并不总是可以得到满足的,想要的东西也可能会得不到,于是就会有失落,痛苦和迷茫,可是等到有一天,当你走得远一些了,再回头看,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真善美、假恶丑的人性,从前觉得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再重要,觉得重要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您想要告诉我什么?”林曼卿敏锐地洞悉了他的意图,反问道,“您还是要我忘记吗?假装不认识您,假装不曾心动,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沉稳地说道,“你还年轻,看待人、事的想法都不成熟,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最后一生痛悔。”

    “我知道我对您的感情有多深,那不是普通的感情,更加不是一时冲动,”她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话一说完,林曼卿便感到有些微怒意从楚江威身上升腾起来,他的声音明显地压低了,“你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你懂什么是一辈子?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叫后悔?你要听话,切不可如此固执,听我说,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很多事都只是其中的小插曲,你需要调整你的人生轨迹,把你的天赋、善良与洞察力用在需要的人身上,你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检察官,可以拯救很多人。”

    成为一个出色的检察官,拯救很多人……是的,这一直都是她的目标,可是现在……林曼卿苦涩地想,我已经做不到了,我马上就要失业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信,”林曼卿调整了情绪,她不想把这些事告诉他,“您又怎能断言这些?”

    “因为我已经不再好奇了,一个人一旦不再好奇,他就会看清了。”

    “所以您才变得这么无情吗?”

    楚江威还未回答,就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爬到了自己身上,她像猫儿一样蜷缩着小心翼翼地趴在他宽阔的胸膛,胸前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他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我弄痛您了……?”

    “没事。”

    察觉到她向自己投来的温柔目光,楚江威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做这个动作,每一个孤单的、无眠的、漫长的夜晚,”她把头微微转了转,将整个脸颊贴在他的胸前,透过他薄薄的黑色T恤硬邦邦的肌肉触感清晰地传递过来,“我想像着能够贴在这里,距离你这么近,近的能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如果我可以听到您心底的声音,您就不会再拒绝我……”

    “如果你真的可以听到我心底的声音,”楚江威沉然道,“你就会害怕我……”

    “我不会,”林曼卿没有再让他说下去,“我爱你……”

    “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你了……从你第一次从杜勇刀下救下我,抱我走出仓库那一刻开始,你以为我昏迷了?可冥冥之中我是有感觉的,那个男人怀抱着我,他的胳膊是如此有力,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我的脉搏,生怕我出一点事……我决定爱这个人……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是一辈子,直到我的呼吸停止它才会停止……”

    那双灰色的细长眸子里波光粼粼,闪动着珍珠一般耀眼的光芒。

    楚江威知道面对如此固执的林曼卿,马上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是头脑有了决定,身体却不听使唤了,本该逃离的身躯却贪恋着身上这片刻的温柔。

    楚江威的思绪斗争着,忽听得林曼卿发出一声轻微的嘤咛。

    “您身上什么东西这么硬?硌到我了……”

    楚江威一慌,赶忙坐起身,却见林曼卿从他的羊皮夹克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物件。

    “这是一把匕首吗?”

    她扬起脸问他,抬眼就瞧见了楚江威紧张的神情。

    “大队长……您的脸怎么红了?”

    “没事,”他冷冷应了一声,“这不是匕首,准确来说这是一柄蝴蝶折刀。”

    “蝴蝶折刀?好特别,”林曼卿轻轻摩挲着那柄精巧折刀,刀柄上磨得有些褪色的暗黑色蛇形纹章深深地吸引了她,“它好漂亮……”

    “我从没见过这样精巧的刀具,这样特别的图案。”

    “很普通,不过是有些纹章,代表着一些沉封的过去。”楚江威平淡地解释。

    思虑了片刻,林曼卿突然说道,“能给我讲讲您的过去吗?”

    “你不会愿意听那些陈年旧事的。”

    “我愿意,只要是关于您的,什么都好,比如……”林曼卿顿了顿,“是什么让您染上毒瘾的?”

    “毒瘾?”楚江威愣住了,“是谁告诉你我染上毒瘾的?”

    “您在抽‘血龙烟’不是吗?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高端的合成毒品,能够抑制中枢神经系统,起到镇静与麻痹的作用,药效类似于巴比妥酸盐,烈性却成百倍。”

    楚江威一惊,原来她闻出来了……

    “那只是偶尔,”他答道,“小剂量使用可以减少肌肉震颤,还可以镇痛,工作的时候难免需要。”

    “意思是您没有染上毒瘾吗?”

    “没有的事。”

    “保证?不许骗我!”

    “我保证。”

    林曼卿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巨大的喜悦笼罩了她,太好了!只要身体没有问题,那么他的其他任何伤痛她都有信心用时间治愈。

    “拉勾!”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林曼卿调皮地竖起了小指。

    楚江威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指头,“傻乐什么啊!”

    “高兴啊……”她笑着道,欢快的声音宛如她放在车中的糖块一般甜美,“就是……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傻瓜……”楚江威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太阳落山了……”

    他缓缓地说道。 


133.第133章 :17号

    “拉勾!”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林曼卿调皮地竖起了小指。

    楚江威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指头,“傻乐什么啊!”

    “高兴啊……”她笑着道,欢快的声音宛如她放在车中的糖块一般甜美,“就是……很高兴……”

    “傻瓜……”楚江威忍不住揉揉她的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太阳落山了……”

    他缓缓地说道。

    ****

    “大哥每次叫我来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令宋英霆最为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阿萨手里正拿着他刚刚配制好的、还未封装的米索美定药剂,正站在他的床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狠狠盯着他。

    宋英霆知道,今晚他不会善罢甘休了。

    “东西你给他送去了吗?”

    “他妈废话!”

    宋英霆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再问你一次,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见宋英霆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阿萨提高了嗓门叫道,他可没那么多耐心。

    “如果我说,不告诉你是他的意思,你还一定要知道吗?”宋英霆不慌不忙地从床头柜上拿起眼睛架在秀挺的鼻梁上,抬起头看向阿萨,他的身上有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从容冷漠的气质,这令狂燥不已的阿萨很不舒服,仿佛大哥不信任他,不告诉他竟变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难道在大哥眼里你宋英霆就比我值得信任?

    阿萨越想越气。

    “不要拿大哥来压我!”他叫道,“我今天一定要知道!”

    “我们的事情还没干完,仇还没报,大哥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憔悴,从前追查清秋的案子,他什么都会跟我说,最近这段时间却什么都不说了,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宋英霆,你小子当我是眼睛瞎了真的看不出来吗?”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宋英霆瞪了阿萨一眼,翻身下床。

    “你清楚原因?你他妈每天就是摆弄这些瓶瓶罐罐,你从来没有真正为大哥考虑过!”宋英霆的话激怒了阿萨,他大叫起来,“我与大哥的感情与你不同,我们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他把我从狼王口中救下来、割断那畜生喉咙的时候,自己都差点没命了,这是我们的交情!在你心中大哥算什么呢?哦~永远的17号,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对于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自然不会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宋英霆冷冷地说道,“这是他的选择。”

    “选择就是他妈打这些叫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生不如死的东西?!!”

    “他有他的自己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故弄玄虚的搞他妈什么东西!我只告诉你,有事情要发生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确定那是一件非常棘手、非常危险的事,所以他根本不让我们知道!连一丝一毫都不肯透露!但是宋英霆,我不管你怎样选择,我决不会袖手旁观!”

    阿萨的话像钉子一般一个个钉进他心里,宋英霆的眉头皱地更深了,原来阿萨所说的事竟与自己担忧的完全一致。

    然而即便是担忧,他也始终从未打算从楚江威那里探知那件事情,是的,他是打算袖手旁观的。

    宋英霆一直认为这才符合一个医者的道德,只负责尽全力救治病患的疾病,满足病患的要求,至于疾病背后的种种,无论有多大的苦衷或是无可奈何他都是没有权利也不应该过问的。

    难道这样的行为算是一种无情无义吗?

    他对楚江威到底有怎样的交情呢?

    宋英霆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楚江威第一次来找他时的情形,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他浑身鲜血淋漓地闯进研究所时,宋英霆几乎没有认出来人是他,闪着绿色霓光的诡异眼睛中透出血红、两颗獠牙让他的面容异常恐怖,脸上、身上、两只手上干结的都是暗黑色的血痂。宋英霆20岁时,担任某特种部队的医疗顾问,这是支行事极为隐秘的部队,在这里,所有的队员都没有名字,他们像是码放在仓库中即将出库的货物或是流水线上等待加工的商品,唯一能代表他们的只有代号与编号,这些年纪在15至28岁之间的青年被派遣从事危险性极高的工作,日常训练极为严苛,受伤几乎是家常便饭,他们的编号不是连续的,彼此之间总是有很大的跳跃,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些空着的编号所代表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密集的工作让宋英霆这个大学还未毕业的实习生第一次体会到忙得屁股挨不着凳子的滋味,不得不说,这对他是极为宝贵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边临床实践一边精进研究的机会,不过与队员们的频繁接触让他逐渐注意到了一个编号17的青年,这个人24岁,有一双极为内敛而锋利的眼睛,眉宇之间一派英姿,老资格的医生告诉他,这个人是所有队员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宋英霆不由地产生了好奇,正如优秀的人通常会给人以目中无人、无法接近之感,这个人也不例外,然而他却渐渐发觉,17号的不易接近却并不是因为骄傲,而是源于与生俱来的内向与腼腆,在不熟知的人面前他甚至羞于说话,每次他负伤,宋英霆为他处理伤口,17号总是一声不吭,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有一回宋英霆起了挑衅的心态,麻药还未起效,就开始清洗缝合,然而这个人即便是痛得浑身冒冷汗,也仍旧没喊过一个字,正当宋英霆为了恶作剧的失败而懊恼时,17号却拄着拐杖,强撑着打上石膏的腿,直直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谢谢”,那个躬足足超过了90度,他做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认真恭敬,这个人是在真真正正用行动感谢他救了自己。 


134.第134章 :等待死亡

    宋英霆的确是个感情淡漠的人,他出生于医学世家,从小就被灌输了唯物主义价值观,看待任何事物总是以客观冷静的科学态度,也正因为极少被人情打动,才很大程度上确保了他心无旁骛,推动了他医学研究之路的一帆风顺,其实连宋英霆自己都说不清,他为何会放弃已小有成就的研究,隐瞒着导师,转而秘密走向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而且这一走就是七年,为了控制17号的病情他付出了全副心血,也因此在已经崭露头角的医学界销声匿迹,他长时间的平庸表现让一向对自己颇为看重的导师非常失望,这位恨铁不成钢的老人切断了他一切的资料援助,并在博士毕业之后拒绝了他递交的博士后学位攻读申请,付出的代价是极为惨重的,但宋英霆并没有后悔。

    为什么不后悔?是因为当年17号的那一个90度的鞠躬?还是因为多年后,17号再次出现已化身为嗜血恶魔的夜晚?他与17号之间,没有如阿萨一般同生死的经历,也没有同王中民一般20年的交情,仅仅是只有几面之缘,然而情义就是这样注定了,宋英霆认为这件事他非做不可,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一晚,在仔细检查过楚江威的身体之后,宋英霆严谨地告知他,以自己的能力无法将他治愈,他会一步一步被变异操控从而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嗜血魔鬼,楚江威一下子颓然下来,直挺的脊背弯地宛如垂暮老人,宋英霆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绝望、仇恨、迷茫、恐惧、不甘……他的目光之中有太多的情绪、太多的苦痛,交织、缠绕、挣扎。沉默,他一言不发地默默坐着,像是等待接受命运无情的审判。

    他被击垮了……宋英霆这样想到,饶是这样一位不同凡响的17号,面对死亡也丧失了勇气。

    也许从噬血的欲望中恢复并保持理智耗尽了他的心力,楚江威脸上的疲惫与颓然愈加深沉,紧接着他开口问我:是否有方法阻止身体变异?我看得出来他在竭力保持镇静,以至于一双手都在颤抖,可我也只能告诉他,我是医生不是神仙,我可以试着为你制定一个治疗方案,但你必须清楚,这不是治愈,因为变异不可能治愈,我只能试图阻止,然而这种方法势必换来另一种痛苦,另一种未知的,或许比前者更为可怕,后果更为严重的痛苦。我没有想到听完我的话,楚江威异常果断而义无反顾地做了决定,他脸上的那份坚毅令我深深震撼。

    也许仅仅是为了这一份坚毅,宋英霆开启了一段无人知晓的长达七年的艰辛的征程,他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将研究所额外的工作量减至最低,一心一意研究改进治疗方案,他并不责怪阿萨对自己的误会与出言不逊,毕竟他心思简单纯粹。其实说到底阿萨与我都是同一样人,都在拼尽全力、尽己所能地守护一分关于情义的承诺,只不过他拿起的是拳头,而我拿起的是手术刀。

    经过坚持不懈地研究推敲,治疗方案大获成效,米索美定的诞生有效地抑制了变异血细胞增殖,使楚江威的身体系统维持了正常的生物特性,有效抑制嗜饮鲜血症状,工作生活几乎与正常人类无异。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至第七年春天,宋英霆隐约发觉,变异细胞似乎产生了抗药性,分裂逐渐旺盛,依靠从前的药量已越来越难以维持,如此一来,必须加大药量,作为科学家,他比谁都明白物极必反这个自然定律,加大药量使用下去只会带来一个结果,不仅注射时成倍增加的痛苦会令病患无法承受,而且超出身体负荷能力的药剂虽然可以继续压制嗜血欲望,却必将导致整个身体机能的快速衰竭,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样一来,曾经让宋英霆倍感自豪的神创之物——米索美定,就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败笔,因为任何最终导致病人死亡的治疗都是败笔,发现这个极其严重的后果时,他严正地警告了楚江威并建议他停药,但是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宋英霆没有立场置喙他所做的决定,他尊重这个人,也尊重他的选择,他所应该做的是尽可能地延长病发的时间,但是现实情况是他全身的健康细胞都会加速死亡,内脏与肢体逐渐失去运行能力,首先是丧失食欲,紧接着可能将无法走路,最终呼吸系统衰竭而死,就算是医术再高超的人也不能维持他的生命超过三个月。

    其实,楚江威是有其他选择的,七年前宋英霆就曾经告诉过他,并不是只有用药这一条路可走,他身上的变异病毒虽然凶猛,病发嗜血时会完全丧失理智,但好在只是间歇性的,发作之后有短暂的清醒期,这一段时间他是完全正常的,因此,可以将他锁在一个封闭的房间之中,为他持续提供新鲜血液,对宋英霆来说,这东西并不难搞,这样一来虽然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说不定在多年之后,他的机体逐渐适应了病毒,从而能够控制嗜血的欲望也未可知。

    然而楚江威摇了摇头,“我不能苟延残喘地活着,我需要时间,我还有事要做。”

    死亡可以比活着更有尊严吗?

    宋英霆是医学家,死亡对他来讲不过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是一个由于身体机能衰竭跨越濒死期、临床死亡期,最终进入临床生物学死亡期的过程,然而楚江威的行为却让他开始好奇人类心理来,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死亡时会想些什么呢?一个被疾病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人呢?那么选择安乐死的人呢?直到最后一秒都在努力求生的人呢?

    不论是哪种情况,死亡都是一种需要被动接受的最为残酷生理状态,并且接受的过程会非常痛苦,有的人直至闭上眼睛都无法接受自己要死了这个现实。

    因为生命是如此的珍贵,如此令人留连。

    然而如果有一个人毅然选择放弃生命,默默等待死亡呢? 


135.第135章 :他给的家

    傍晚的阳光渐渐敛去了光芒,暗夜笼罩下来,一幢白色的二层小洋楼映入眼帘,十年之后,再一次站在这扇陌生而又熟悉的门前,林曼卿突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关于这间房子的记忆停滞在最后一次开门时见到陌生人站在屋内的诧异,她高扬着小小的脑袋疑惑而又愤怒地盯着门后的那人,那人也盯着她,她想大声喊,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我们家的房子里?出去!你这个不速之客!然而最后她才明白过来,真正的不速之客竟是她自己。

    “滚吧!那赌鬼女人已经把这房子卖给我们了,连同里边所有的东西,一件不剩!”那男人说完便关上了门。

    那扇门就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闭上,冰冷的回响容不下一个16岁少女的眼泪。

    对阿姨的怨恨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唯一的亲情变成了可以随意变卖的商品。

    从此以后我没有家,也不再有亲人。

    “那女人要价那么高,要不是看在那片原始森林的份上,我才不会接受这么坑人的价钱,小姑娘要是缺钱可以去找她啊!”

    我不要再见她,林曼卿对自己说。

    楚江威默默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漆黑的锁眼,转动几圈之后,那扇门应声打开。

    他拿起林曼卿的手,将那把钥匙放在她的手中。

    “从今天开始,这里又是你的家了。”

    他沉声说道,语调是一贯的严肃,似乎只是在单纯的表述,竟与他在法庭上推演案情的口吻一般无二。

    林曼卿垂首望着手掌中的那一枚小小的金色钥匙,心潮激荡,她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是感动?是诧异?是疑惑?是惊喜?或许兼而有之,她无法想像眼前的这个男人会为自己做这样的事,也从未敢奢望,其实心里也曾经萌生过想要将房子重新买回来的念头,但那一笔巨款对于她来讲几乎是天文数字,如果再加上那片可供开发的生态林数目就更加不可想象,然而比金钱更为重要的是,他所给予她的远不只是一座房子,而是一个家,一个她的安身之所,想到这里,林曼卿的心情就更加难以平静。

    “走吧!进去看看。”楚江威说着,伸手推开了门。

    小洋楼内一层有主客厅、厨房和客房,二层有主卧房和书房,整个屋子除了大体格局未变,其它的陈述统统与林曼卿印象中不同,她几乎认不出来了,确实,十年了,沧海桑田,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屋外刚栽种的小树苗如今长成了十几米高的大树,院子里的小花圃已完全不见了踪影,房间里不再如当年一般空空如也,曾经那个纯净清秀不爱笑的女孩儿如今也长大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原来的住户搬走的很匆忙,我没来得及派人来收拾。”楚江威说完,一只手扶起了旁边一条四脚朝天的高凳。

    “我来!”林曼卿跑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活,堂堂的楚大队长收拾卫生说出去也够一条新闻了。

    “你?”楚江威回头看她一眼,“你打算一个人收拾到明天吗?”

    “啊……是……”林曼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尴尬地笑笑。

    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幸福。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整理起屋子来,令林曼卿感到惊讶的是楚江威打扫卫生的动作竟如他与别人动手一般干脆利落,并且粗中有细条理分明,相比之下,她自己反而显得笨手笨脚起来,于是就出现了一幅这样的奇景,男人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搬东西,扫地,擦桌子,女人则是一脸傻笑地跟在他后边一会儿递扫把,一会儿递毛巾。

    等整个房子打扫地差不多的时候,夜幕已悄悄降临了,林曼卿擦一把脸上的汗珠,长长地吁一口气,望着空旷却干净整洁的房间,露出了笑容。

    “明后天,所有的家具、电器以及生活必需品都会送到。”

    “您还买了这些?”

    “嗯。”

    “您不需要为我这样破费,生活必须的这里差不多都有。”

    楚江威一边洗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说了这里是你家,现在的东西都是别人的。”

    “总该有个新的开始。”他将手擦干,林曼卿才发觉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走近了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楚江威环视一下四周,反而问道,“你饿了吗?”

    “有点……”林曼卿才发现忙着的时候太快乐,一停下来肚子就在跟自己抗议了。

    “新鲜的食物明天也会送到,现在就只能将就了。”

    “您辛苦了一下午肯定也饿了吧,我刚才在厨房发现冰箱里还有些面包和香肠。”但愿还没有过期。

    事情比她想像中要好很多,冰箱里不仅有面包、香肠还有一些蔬菜、干酪和鸡蛋,她决定要用这些东西好好在他面前露一手。

    她将锅碗瓢盆拿出来时,楚江威竟然也过来了,利落地挽起袖子开始洗菜。

    林曼卿惊住了,不止是她,现在换作是高检署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将楚江威大队长与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那个似乎最神秘、最不寻常,只活在人们想像中的人物好像在一瞬间变回了一个平凡的居家男人,会打扫房间、洗菜、做饭,会做这些平凡而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杂事。

    林曼卿哑然发觉她认识了另一面的楚江威,沉默的、温情的,可以将生活中的各种小事打理的滴水不漏,可以把别人照顾的井井有条,这还是她所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楚大队长吗?林曼卿常见到他在案情分析会上发脾气,一拍桌子,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嚣张跋扈,独断专行,铁面无私,以不讲人情著称,这不才应该是他吗?一个高高在上的领袖,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恶人”,女人们津津乐道他的冷酷与神秘,他的权位与功绩,然而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 


136.第136章 :与他度过每一天

    林曼卿哑然发觉她认识了另一面的楚江威,沉默的、温情的,可以将生活中的各种小事打理的滴水不漏,可以把别人照顾的井井有条,这还是她所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楚大队长吗?林曼卿常见到他在案情分析会上发脾气,一拍桌子,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嚣张跋扈,独断专行,铁面无私,以不讲人情著称,这不才应该是他吗?一个高高在上的领袖,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恶人”,女人们津津乐道他的冷酷与神秘,他的权位与功绩,然而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

    “看什么?”楚江威突然问道。

    林曼卿从漫长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我一直以为您不会做这些事的……”她小声嘟哝着说道。

    “什么事?”

    “打扫卫生啊,洗菜啊,诸如此类。”

    “不过是些小事,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林曼卿笑道,“当然奇怪了!”

    “楚大队长会做饭做家务的奇怪程度,”林曼卿难得地调侃起来,“就和青青要嫁人了一样。”

    “杜青青……是侯副检察长的秘书?”

    “嗯,您应该对她有印象吧?她是个大美人,从前的外号叫‘三辣妹子’,最近又得了个新外号叫‘黑寡妇’。”林曼卿自顾自地讲道,“我想大概又是柯小峰的杰作吧。”

    “她总是跟我讲,除非找到了能驾驶她的人否则终身不嫁,我说这世界上能驾驶的了你的人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要太固执,可她不听,说我哪里还有脸说她,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

    说到这里林曼卿突然说不下去了。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杜青青——我唯一的朋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江威站起来,将洗好的菜放进带漏洞的篮子中,“你去外边等着。”他突然说道,“饭好了叫你。”

    她没听错吧?

    “你在这里碍手碍脚。”最后他还很淡定地补了一句。

    “该去外边休息的是您,”这一回林曼卿绝对不能再让他亲自动手了,万一他把我当成娇生惯养、笨手笨脚的富家小姐可怎么办,说着,林曼卿将长发盘在脑后,随手拿了一根筷子固定,抬起胳膊就把他推出了门。

    “大队长脸色这么差才需要好好休息。”

    ****

    楚江威被迫离开厨房前,已经把所有的蔬菜洗好,土豆削皮切丝,其他的一些打下手的活也全都干完了。

    那土豆丝切的极细,并且粗细均匀,熟练程度让人觉得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在做这样的事。

    林曼卿的厨艺虽然比不得大厨,但自15岁后就一直自己照顾自己的经历让她的烹饪水平还是比一般人高出一大截,对做菜一窍不通的杜青青曾经一边吃着林曼卿煮的山药排骨汤一边说:“这心灵手巧的人就注定一辈子都要伺候别人,你要向我学,什么都不会,这样别人才会来伺候你!”林曼卿也不反驳她,只是微微笑笑,心里想,如果真遇到了那个人,真伺候他一辈子也没什么。

    楚江威是第一个让她动了这种念头的人,并且这念头强烈程度超乎了她自己的想像。

    不一会儿,一份简单营养的晚餐就完成了,主食是两份三明治,略微有些发硬的面色片中间夹了切地薄薄的香肠,青菜、奶酪和番茄酱,楚江威的那一份她特意放了两片香肠和奶酪,辅菜是醋绊干黄瓜和小咸菜,一叠土豆丝,再加上青菜蛋花汤,配上精致而古雅的餐具,赏心悦目,只是虽然精美,可怎么看都实在是太简单了啊!

    林曼卿心里郁闷,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实在没有办法,她曾多次幻想过如果他能够有机会到自己的公寓里来,一定做些美味佳肴给他吃,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可是能够招待他的却只有这些,还是他做好一半的。

    当林曼卿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时,发现楚江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什么东西看。

    她走过去,才发现他手中的原来是自己从公寓里带过来的相本。

    “哦,您看这一张。”林曼卿走过去,翻开最后一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是我们在石门江区出勤时王警官给我照的,您向来不跟我们一起,但这张刚巧抓拍到了您。”

    那是一张难得的林曼卿的单人照,而照片的背景中正好有一个黑衣男人默然抽烟的背影。

    这是我们俩唯一的合照,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我不会交朋友,除了青青以外也没什么朋友……”林曼卿道,“所以相片很少……”

    无论长相是美丽还是平凡,只要是女孩子都免不了小山堆一样的照片,然而林曼卿的相片确实不多,并且大都是工作中被大家拉着拍的合照,单人照少之又少,她早已习惯了边缘化地活着。

    “和他的照片倒是不少。”楚江威冷冷说道,话语中似乎带了几分酸酸的味道。

    林曼卿闻言低头,原来楚江威指的是自己与莫震的几张合影,“这几张啊,都是莫队长提议的,他和大家都照了很多呢!”

    其中有一张是1个多月前大家玩“有缘千里来相会”时留下的,惟恐天下不乱的柯小峰专门截屏洗好拿给她,林曼卿与莫震的头像赫然在上,下方还有田甜用幼圆字体写上的:“缘分指数98%,评语‘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林曼卿慌忙解释,虽然事实上确实每次都是莫震拉她合影,当时她不明白原因,也不好拒绝,现在她明白了,恰巧那晚他强吻她的画面又不分时宜地跳进她的脑海,林坚卿有些心虚,脸也变红了。

    楚江威没对她的话作任何评价,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吃饭”,便大步走开了。

    “饭菜太简单了,真是不好意思,您就将就一下吧!”

    林曼卿也坐在餐桌边,两人对面,晚餐虽然简单,但精致美味。

    能与他在一起吃饭让林曼卿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从前根本不敢想像的同楚江威的家庭生活。

    也许……也许……我们以后能每天都这样坐在一起,度过每一个安宁美好的日子…… 


137.第137章 :死亡是一种尊严

    楚江威没对她的话作任何评价,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吃饭”,便大步走开了。

    “饭菜太简单了,真是不好意思,您就将就一下吧!”

    林曼卿也坐在餐桌边,两人对面,晚餐虽然简单,但精致美味。

    能与他在一起吃饭让林曼卿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从前根本不敢想像的同楚江威的家庭生活。

    也许……也许……我们以后能每天都这样坐在一起,度过每一个安宁美好的日子……

    “如果有些酒就好了,”林曼卿微笑着道,她知道楚江威嗜酒如命是出名的。

    “酒?”

    “是啊,您不是喜欢喝酒吗?”

    “今天不需要。”他沉声道,接着拿起了一片面包片,将剩下的食物都推到了林曼卿的面前。

    “不合您的胃口吗?”林曼卿忐忑地问道,“不管怎样都要多吃一点,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不饿,你不必管我。”楚江威回答道,现在,无论摆在他面前是何等山珍海味他都已难以下咽了。

    “是不是太粗糙了?您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单调的饭菜吧!”

    “没有的事,有一次一个鸡蛋吃了两天。”楚江威淡然道。

    “一个鸡蛋?两天?是您吗?”林曼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只我一个人,那个时候能找着个鸡蛋吃已经是大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时候,在花江区醉汉子街北边有一间杂货店,那里的店主对别人一毛不拔,对自己唯一的胖儿子却是无比慷慨,那个时候我经常会一个人蹲在他们家的门口等着店主儿子的剩饭剩菜被倒出来,有时候一直等到半夜,我的运气不错,总会有收获,有时候会有半个吃剩的糖包,有时候是三分之一块发酸的烤饼,有一次却是一个刚煮好的新鲜鸡蛋,还没有被剥皮就扔了出来。”

    楚江威神色平静地叙述这些事,带给林曼卿的震撼却无法形容,在她心中他一直冷静坚毅,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都不再是困难,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可究竟是什么形成了他身上那种压倒一切的气势?那种毫无畏惧的魄力?还有那份对人心近乎冷酷的洞悉?她却从未想过原因。

    原来他经历过如此艰难坎坷的童年,相比较他而言,自己的生活虽然压抑拮据,却已经好太多了。

    “真对不起,没想到您经历过这些。”

    “在花江区很多人都经历过这种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饭菜凉了,赶快吃饭。”

    他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一如他从未被人探知的过去。

    林曼卿心里想着事情,手中加快了些速度,楚江威自己不吃,却是一脸严肃地监督着她一直到她将两份三明治都吃完。

    晚餐结束,林曼卿开始收拾碗筷,楚江威则是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只是刚坐下没一会儿,便从厨房中传来了她的叫声,他瞬间移动过去,才发现林曼卿的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笼子。

    “您看,”林曼卿把笼子提高了些,“我在放面粉的壁柜里发现的。”

    那笼子中有一团白绒绒的小毛球,正瞪着刚刚睁开的小眼睛恐惧地望着他们,不时发出哀伤的低吟声。

    “好可爱的小狗啊!”林曼卿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笼子,心疼地将那白绒绒的小东西抱在怀中,“天啊,它还这么小,不知道在这壁柜里边关了多久。”

    它确实很小,楚江威盯着它那尖尖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珠、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柔软毛皮,在林曼卿怀中它似乎很舒服,她不停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而小狼恐惧的情绪也安定了下来,张开嘴巴在她身上磨蹭,露出刚冒出一点的尖牙。

    “小心,”楚江威提醒她,“这不是狗,这是一头小狼。”

    “小狼?”林曼卿很惊讶,“在这里怎么会有狼呢?”

    “也许是不小心跑进了森林里,被房主逮到的吧。”

    “可是它还这样小,怎么会离开狼群,离开妈妈呢?而且在我的印象里,这一带从没有狼出现过。”

    楚江威也感到困惑,但也说不出为什么,这头小狼总给他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看样子,它饿了很多天了,”他走近了些,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那小东西将脑袋从林曼卿身上转过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冲他亮出尖牙,楚江威觉得它盯着自己的眼神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林曼卿把小狼放在地上,取了剩下的香肠给它吃,谁知那小家伙对香肠并不敢兴趣,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半天,还是把小脑袋嫌弃地扭了过去,气息奄奄地搭在小爪子上,这小家伙连四只爪子上的毛皮都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白色。

    楚江威见状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野鸽,他把还在扑腾着翅膀的猎物扔到小狼身边的一瞬间,那小家伙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地扑上去,一口咬住鸟脖子将鸟头撕扯了下来,大口大口地享受起美味来。

    “它不吃死物。”楚江威说道。

    “那就是说除了活生生的猎物它什么都不吃?”

    “应该是。”

    “怪不得它会饿成这样,”林曼卿道,“我猜这房主人也想喂它东西吃,可惜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小狼吃饱了,一溜烟蹿到林曼卿身边,用两只软软的小前爪子磨蹭起她的裤脚来。

    “好了,看你吃得这一脸。”林曼卿将它抱在怀里,用干净的毛巾擦小狼嘴上的血污,“现在它该怎么办?我可以养着它吗?”

    “狼不属于任何人。”楚江威沉声道,“它只属于自然。”

    “可是它还这样小,和狼群还走散了,万一遇到更凶猛的野兽或是捕不到猎物不是会死吗?”

    “与苟延残喘地活着相比,死亡也是一种尊严。” 


138.第138章 :我害怕

    “它不吃死物。”楚江威说道。

    “那就是说除了活生生的猎物它什么都不吃?”

    “应该是。”

    “怪不得它会饿成这样,”林曼卿道,“我猜这房主人也想喂它东西吃,可惜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小狼吃饱了,一溜烟蹿到林曼卿身边,用两只软软的小前爪子磨蹭起她的裤脚来。

    “好了,看你吃得这一脸。”林曼卿将它抱在怀里,用干净的毛巾擦小狼嘴上的血污,“现在它该怎么办?我可以养着它吗?”

    “狼不属于任何人。”楚江威沉声道,“它只属于自然。”

    “可是它还这样小,和狼群还走散了,万一遇到更凶猛的野兽或是捕不到猎物不是会死吗?”

    “与苟延残喘地活着相比,死亡也是一种尊严。”

    ****

    天色已近漆黑。

    一轮满月孤寂地挂在夜幕之上,熙照区的夜空高远,星辰寥寥。

    楚江威靠坐在窗边,点起一支烟,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放纵自己,从这种超脱于理智控制的放纵之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当然还有令他无法释怀的甜蜜,甜蜜,危险的甜蜜,当楚江威冷静下来时,他才恍然觉得比起属于他的孤独这种甜蜜更像是末日来临前最后的狂欢。

    7月19日

    满月之夜……

    楚江威隐隐感到了些许不安,但愿今天他所做的事都还来得及。

    他微微攥住了拳头,耳畔传来了林曼卿的声音。

    “大队长。”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今天辛苦您了,”林曼卿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感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这段时间你要尽量呆在这里,不要出门,更不要离开熙照区。”

    熙照区位于澄海的西北角,偏僻狭小,是最易隐藏且安全之地。

    “我记住了。”她轻声说道,“我出了一身汗,想去洗个澡,我动作很快,马上就回来。”

    林曼卿说完,又补充道,“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别走……”她轻声呢喃着,像是祈求,她头一次用这样的语调对他说话,柔软而细腻的声音在深秋的夜晚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不要走……”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像上次一样离开我了,好吗?”

    楚江威感到喉咙微微有些发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至少在午夜之前。

    紧接着身后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楚江威仍旧坐在窗边,却感到心跳加速,内心的情绪似乎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当他接连抽到第七根烟时,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缓缓回过头,目光却突然呆滞了。

    烟雾缭绕之中,她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自己面前。

    楚江威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纯洁的身体,如此优美柔和的线条,黑色的还带着水珠的长发瀑布一般垂落下来直至腰际,微微遮住了**,她的腰很细,似乎他一把就可握到,白玉般紧实修长的双腿,全身的肌肤有如凝脂一般白皙剔透毫无瑕疵,让楚江威联想到了珍珠,最纯洁无瑕的珍珠。

    恐惧与春情交织,海水与火焰的抉择,林曼卿微微低下了头,第一次将自己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一个男人令她无比忐忑,双手不自然地交叉在身前,垂落的发尾被一圈圈缠绕在食指上。

    “但愿……我没有让您失望……”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让我失望?你怎会让我失望?此刻楚江威的头脑正在一次次警示自己不该顺从于这股狂野的欲望,然而身体却无比诚实地将他出卖:视线贪婪地在她身上索取,呼吸沉重,身体的某个部分已如石头般坚硬耸立。

    夜晚容易让人忘却理性。

    楚江威慌忙地转过身去,却感到那个柔软的身体正在执著地向自己慢慢靠近。

    “你不敢看我……”她在他耳边低语,微微开合的唇瓣中吐出无比温柔的气息,挑逗着他即将崩溃的理智,“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为什么?他感到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为什么不敢看你?

    是的,他很清楚答案,如果我再多看你哪怕一眼,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抱紧你,亲吻你甜蜜的嘴唇与脖颈,抚摸你身上每一寸柔软的肌肤……

    可是我怎可以如此自私?

    林曼卿从身后环抱住他,柔软的双臂探过坚硬的羊皮夹克伸到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结实的身躯和硬邦邦肌肉块……他的身体好冰冷,即使是胸前也没有温度,然而这生平没有一刻让林曼卿觉得像现在这般温暖,她想像着他裸露着上身的模样,他宽阔的胸膛和整齐的腹肌,还有那上边的伤痕。

    哦……好想抚摸他们,好想用自己的双手将那些伤痕抚平,将他心头的伤痕抚平。

    把脸颊贴向他宽阔直挺的脊背,林曼卿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危险的人,你有很多秘密,可是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经历过什么事,我不在意,我只想求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

    “你清醒一点,”楚江威道,“不要再这个样子了……”

    “我很清醒,我一直都知道我要什么,我搞不懂……我不明白……我……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靠近你一些?”

    “不要再拒绝我了……”

    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滚烫的热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我就在你的面前……”

    “要了它好吗?你要了我好吗?”

    林曼卿等待着,满心期待他的回应,不要再犹豫,勇敢地拥抱我!勇敢地接受我!

    然而过了许久,他才用一贯的沉冷语调缓缓说出两句话,每句虽然都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却宛如两柄锋利无比的尖刀,直刺进她的心脏。

    “不可以。”

    然后,他接着说,“我害怕。”

    害怕?她竟然会从楚江威的口中听到害怕二字。

    “您在害怕什么?”她跳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低垂的脸颊,“您看看我,看着我的眼睛,难道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139.第139章 :是时候离开了

    “要了它好吗?你要了我好吗?”

    林曼卿等待着,满心期待他的回应,不要再犹豫,勇敢地拥抱我!勇敢地接受我!

    然而过了许久,他才用一贯的沉冷语调缓缓说出两句话,每句虽然都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却宛如两柄锋利无比的尖刀,直刺进她的心脏。

    “不可以。”

    然后,他接着说,“我害怕。”

    害怕?她竟然会从楚江威的口中听到害怕二字。

    “你害怕什么?”她跳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低垂的脸颊,“你看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她擎起泪眼朦胧的灰色眼睛深深望进他那双幽深的墨黑双眸,这是一双世界上最深不可测、冷酷无情的眼睛,在这双眼睛背后藏着一个男人钢铁一般无可悍动的心志,难道无论是怎样的悸动都不足以动摇他分毫吗?林曼卿隐隐觉得后背发凉。

    “只要我们在彼此身边,就算是世界末日又有什么可怕?”

    楚江威缓缓抬起头,视线迎上她炽烈的目光,满月之夜,柔和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白皙剔透的面颊上挂着钻石般晶莹的泪珠,好美,美得惊心动魄。

    不会太久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为我流泪……

    他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肩头,紧接着脱下羊皮夹克,为她披在身上,将那一片诱人的雪白胴体掩藏于黑暗之中。

    “不!!”

    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滚烫炽热的心最终化为满地冰霜。

    林曼卿……你到底要卑微到何种地步……你把身体献给一个对你毫无兴趣的人,逼迫他接受你,林曼卿啊!你还没有自知吗?你该是有多么的恬不知耻?

    “原来……没有什么是可怕的……唯一可怕的只有你!”她激动地说道,“所有的人都不会懂你,魔鬼!你真的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会这样冷酷无情!”

    “对不起。”楚江威沉声道。

    “别跟我说对不起!该对不起人的是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白日做梦!我误解了您的好意,一次次强迫您的爱,是我……我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弄错了自己的位置,全然不知原来我是个跳梁小丑!”

    林曼卿的话语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楚江威突然呆愣住,鹰一般的眸子中燃起怒火,他狠狠注视着她,猛地将她的身体往前一拉,不由分说地重重吻了下来。

    “奉开……”她的唇被封住,说不出话来。

    ”奉……开……我“

    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冲出眼眶,她挣扎着在他胸口捶打,不!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这算什么?慈悲?还是施舍?安慰安慰她吧!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可怜女人!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羞辱我?她拼命地挣脱,可唇被他重重吻住,身体也被死死箍在怀中,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胸前,他丝毫不躲、浑然不觉,任由她锤他、打他、踢他、咬他,任由她将所有的愤怒与怨恨发泄在自己身上,直到她的手掌打红了,胳膊再没有一丝力气,她终于认命地瘫倒在他怀中,耗尽全力地回吻他。

    他给的是一生中最沉重的吻,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

    “我经历过的太多了,不要在我面前耍这种小孩子脾气……”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声声彻骨,无形的威严宛如滚滚潮水般向她压来。

    “再敢让我从你口中听到那样的话……你试试看。”

    “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么?”他瞪着眼睛看她,“好,我告诉你,你不是小丑,而是珍珠!”

    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这句话他藏在了心里。

    “将来有一天,你会庆幸你的人生没有终结在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手中。”

    ****

    或许是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人精疲力竭,林曼卿上了床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着了。

    楚江威检查好门窗电器,拉好窗帘,又为她将被子盖好,林曼卿纤弱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褥之中,微微闭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面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

    她不再留他了……自那之后,除了一句‘我累了’她再未对他说一句话。

    很好……

    是时候离开了。

    楚江威突然觉得有些闷,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也发作起来,见鬼!

    更要命的是他隐隐感到身体内犹如烈火灼烧一般的触感以及从腰部传来的清晰刺痛。

    “你的脊椎会是最先发生病变的部位,脊椎内部有脊椎神经,所以你腰部及以下部位会受到剧痛侵袭,你将首先无法走路。”

    宋英霆的警告清楚地印在楚江威的脑海中。

    此刻正是最危险的信号……

    最后回望她一眼,他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夜风呼啸,吹动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黑色的身影在暗夜的森林中穿行,奇怪,为什么这片白天时还欣欣向荣、生意勃勃的森林一夕之间便换了这副惨淡模样?节瘤毕露的根部活像骷髅的魔爪,屈曲盘旋的虬枝在他的头底形成诡异的穹隆,时不时传来的乌鸦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丧钟,更添了孤寂与凄寒。

    他很清楚其实景物并未有什么不同,变的不过是人心,可是楚江威啊,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会被情绪影响吗?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正面是生机、背面是死寂;正面是希望、背面是绝望;正面是天使、背面是魔鬼,他们都是合而为一的,此时此刻,楚江威无比庆幸林曼卿并没有经历这残酷的背面。

    腰部的刺痛加剧,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痛苦地靠在一棵云杉粗壮的树干上,现在,或许他应该去找一只野兔或者乌鸦,只需要一点鲜血都可以改善这样的身体状况,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这只嗜血怪兽就如同饥饿了太久的猛虎,一旦放纵将再也无法控制。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楚江威猛地回身,阿萨正默默立在他身后。 


140.第140章 :他的内心

    腰部的刺痛加剧,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痛苦地靠在一棵云杉粗壮的树干上,现在,或许他应该去找一只野兔或者乌鸦,只需要一点鲜血都可以改善这样的身体状况,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这只嗜血怪兽就如同饥饿了太久的猛虎,一旦放纵将再也无法控制。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楚江威猛地回身,阿萨正默默立在他身后。

    他疤痕突出的丑脸上第一次表现出复杂的神情,眉头皱成一团。

    “哥,你的感知力与反应力都蜕化的太快了,”他说道,“以前,我就算是距离你十几米远你都可以察觉我的行踪,可是现在,我就站在你身后你居然都没发现。”

    “你来做什么?”楚江威放下撑着树干的胳膊,身体因为突然失去支点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从口袋的烟盒中抽了一支血龙烟,火光闪过,黑色的烟身燃起了鲜血一般的红色火焰。

    他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我都知道了。”阿萨抽动着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那是他表示愤怒的表情,由于横贯整个脸颊的疤痕限制了面部肌肉的缘故,这表情看起来和哭没什么两样。

    “所有的一切,宋英霆都告诉我了。”他说道。

    “你怎么能瞒着我?”他大叫起来,“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楚江威道。

    “我去******你的事!”阿萨破口大骂,“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只要有鲜血你就可以像我一样快快活活地活下去!”

    “阿萨,”楚江威平静地道,“我很羡慕你。”

    “大哥!”他觉察到楚江威正在转移话题。

    “能够忘却过去是一种幸福,而我永远都办不到。”

    “我清楚地记得七年前那个下着冰雨的夜晚,面具人是如何将病毒注射入我的血管,那一刻,我的身体开始转化,变得虚弱无比,脑子中响起轰鸣,像是隆隆的敲鼓声,越来越大,响彻我的四肢、腹腔、胸腔、鼓膜、太阳穴,甚至是血管都在嗡嗡作响,然后我的肌肉开始抽搐,全身的血管变成了紫黑色,一根根爆起来……我想从泥水中爬起来,我想叫那个混蛋滚开,月牙儿还在那辆车上!她还在等我救她!可是最后一丝气力被抽离而去,就连仅有的意识也开始涣散……剩下的只有无法承受的剧痛……阿萨,为了生计,我一直都过着枪口舔血的生活,从未害怕过死亡,可那一次我却感到深深的恐惧,我不知道等待着我将会是什么,是否比死亡更为可怕?”

    阿萨震惊地哑口无言,七年了,他与楚江威相识七年了,这竟然是他第一次详细地提起那个晚上的这些事,或许也是他第一次向他人提起。

    “我不知在那片山林里游荡了多久,等慢慢恢复了意识,浑身都已是鲜血,一切已经迟了,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我杀了多少人?吸干了多少人的血?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月牙儿永远离开了我,而我变成了嗜血的怪物,后来,我将她的尸体埋葬,孤身躲在下水道里渡过了漫长的十五天,黑暗、潮湿、阴冷、恶臭、肮脏、暗无天日……我将自己藏起来,与污物腐尸为伍,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对,我疯了,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唯一能够控制我的只有嗜血的欲望,像这黑暗一般没有尽头,我吸干所有老鼠的血,最后实在无法控制就吸自己的血……不知道下一次意识清醒时还是否活着,不知道双手又会沾满多少鲜血,不知道如何承担失去月牙儿的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知……那种日子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阿萨,如果你有过那样一次经历就永远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便是死。”

    “阿萨,你不必为我的死感到难过,”在谈及那段经历时,楚江威脸上浮现的一丝情绪起伏也被重新掩藏于平静的水面之下,他缓缓说道,“如果你现在能够摒弃个人情感,客观地思考问题,你就会发觉,死——对于我来说其实是很公平的结局,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救赎,我多年掌管刑事诉讼,我很清楚律法,亲手把很多杀人犯送上断头台,而我自己呢,其实我也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比起那些人来我的罪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凭什么我应该活下去呢?我曾对林曼卿说过一句话,法律就是法律,不论是谁,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是给我自己的,阿萨,我早就该死了,杀人偿命,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就这么死……太简单了……那个时候我还有心愿未了,月牙儿的仇没有报,面具人也没有线索,所以我需要时间,但是我既不能像宋英霆说的那样躲在一个小屋子里苟延残喘,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毫无罪恶感、快快活活地活下去,你明白吗?其实我没得选择,摆在面前的路无论千种百种,最终都是会通向死亡的。”

    “哥……”阿萨的眼中闪过水光,他倔强地吞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交给我的案卷资料我仔细看过了,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那一晚,除了那个面具人,凯迪拉克凯雷德后座上还坐着另一个男人,清秋就被绑在这个人身边,所以最有可能是他杀害了清秋,并与面具人一起伪造了车祸现场。”

    楚江威道,“那些资料中,面具人只有一个侧面的影像,面具隐藏在黑色雨帽之下,看不太清楚,嘴的位置有一个长长的红色伤疤一直延伸到耳际,那晚,我的车翻车之后,我一直神志不清,但他在向我注射病毒时,我留下了一些印象,从下往上看,那个黑色的雨帽下面是一张血盆大口,一张流血的笑脸。”

    “流血的笑脸?”

    “没错,我总觉得这张笑脸非常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形象,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你一定要沿着追查下去。”

    至于在后座的那个人……

    楚江威没有将这话说出来,直觉告诉他,那个敌人。

    他根本无法想像的……

    “所以说,”阿萨顿了顿,“你更加不能放弃!我们离真相越来越接近,现在正是最不应该放弃的时候!”

    “我没有时间了……”楚江威说道,“眼下我还有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要做。” 


141.第141章 :惊变

    “所以说,”阿萨顿了顿,“你更加不能放弃!我们离真相越来越接近,现在正是最不应该放弃的时候!”

    “我没有时间了……”楚江威说道,“眼下我还有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要做。”

    ****

    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假装沉睡之中林曼卿听到了楚江威离开的声音,那声决绝的、毫不犹豫的关门声现在还在脑海中回响,但她未曾留他,也没说一句话。

    夜……如此安静,安静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未曾发生过?或许等明早的太阳出来,会蒸发掉一切痕迹,她所有的努力、希冀、愿景在爬到沸腾的顶点后全部清零。

    似乎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再有意义,唯留下绝望的心和肿痛的双眼无比真实而清晰地存在。

    他终究是走了,终究还是离开我了……

    我不会再留你,也不能再留你。

    林曼卿靠坐在床边,视线突然落在床头柜中半开的抽屉上,伸手把整个抽屉拉开,里边安然躺着的正是她的相本,她将相本取出来。

    一页页翻开,却突然愣住,所有她与莫震一起的照片怎么就剩下她自己的那一半了?

    而且,她一直珍藏的宝贝——那张与他的合影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去哪里了……她一时有些不解,可是不一会儿便明白过来是楚江威拿走了它。

    嘴角浮起的甜蜜在下一瞬间化为苦涩。

    小狼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她的床,安安静静地卧在她身边,时不时用尖尖软软的小耳朵挠挠她的手掌,她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狼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自然。”

    他说的对,你属于外边那个广阔的世界,不属于这间小小的屋子。

    林曼卿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走出了房间。

    打开屋门,深夜的冷风裹挟着森林特有的味道迎面扑来,将她的长发吹得翩跹起舞。

    呼吸到外边的空气,刚才还在她怀中无比温顺的小狼突然间躁动了起来。

    “南风……”她望向怀中迫不及待的白绒绒的一团,轻声说道,她用手掌温柔地抚摸它颈上厚厚的毛皮,为它挠痒痒,而小狼用湿润粗糙的小舌头****着她的手掌,“就叫你南风吧,从今往后的每个春天,每当熙照区刮起南风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如果有机会你也回来看我好吗?我就在这里,你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啊!”

    “别忘记我……”

    林曼卿最后一次摩挲了它的小脑袋,将它放在地上。

    小狼回过头来望了望她,紧接着无比欢快地向前奔跑起来,那团小小的白色绒球很快便消失在了无垠的黑暗之中。

    它很高兴……即便前方等待着它的是未知的危险,她心想,果然楚江威的话是对的。

    他永远是对的,永远富于理性,却容不下一丝人情,他的心是这世上最坚硬的石头。

    想到这里,眼泪几乎又要涌出来,没出息!她在心里骂自己,强忍住打转的眼泪。

    突然,林曼卿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奇怪,这么晚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车来吗?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两道光柱,她才看清缓缓驶来的正是她非常熟悉的别克商务,挂着澄35013、澄35014号的车牌,那不是行动处的出勤车吗?莫非是王警官与田甜、柯小峰他们来了?

    两辆汽车分别驶入院中停下,几个人陆陆续续走了下来。

    前前后后十多个人,他们一身黑色制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领头的那个高大男人一脸桀骜,王毅?跟在他后面的艳丽女人,陆婉?

    这么晚了,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时最后一人走下车,与其他人不同,他仍旧一身着黑色西装,一如既往的高大潇洒,莫震。

    “曼卿,”绕过那些人,他第一个向她大步走来。

    “请不要那样称呼我,莫队长,”林曼卿面如冰霜,“我已将休假报告转交于您,如果中间没出什么问题,应该已经到了您的手上,未能当面向您报告,还请您原谅我的匆忙决定。”

    “是的,我收到了报告。”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属于我的私人时间,请问莫队长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深夜造访?又或者为什么……为什么派人跟踪我到这里?”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莫震道,“我跟踪的是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人?林曼卿大惊,莫非是楚江威?直觉告诉她,情形不妙,非常不妙。

    “对不起,但是我想你们弄错了,这里是我的家,大队长怎么可能在这?”

    莫震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并没有说是他,你怎么会知道?”

    糟糕……林曼卿暗自责备自己,真是越担心越乱!

    “这位就是林检察官,传闻中的‘冰山美人’吧?”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莫震身后响起来,目光扫过穿着米白色睡衣,披着灰色针织开衫,披头散发的林曼卿,“花江区停尸房外匆匆一面,但愿我没记错。”

    这男人露出笑容,脸上却只流露出凶狠的笑意。

    “王队长。”林曼卿低头行一礼。

    “林检察官,可能你还不知道,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站在王毅身边的陆婉说道,“现在你应该称呼王队长为王大队长,而莫队长为莫副部长,今天下午朱部长刚刚宣布人事命令。”

    莫震升职为刑侦部副部长了?不可思议,31岁,高检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部长,以他的年纪与资历根本不可能,而王毅……等等……整个刑侦部只有一个部门的领导可称为‘大队长’。

    “抱歉,我没太听懂,你说的是大队长?”

    “没错,高检署刑侦部特别案件行动处王毅大队长。”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林曼卿面露愠色,“行动处只有一个大队长。”

    “是啊,”陆婉道,“就是王大队长,而上一任嘛……你现在或许可以称呼他为‘杀人犯’。”

    “杀人犯?”林曼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42.第142章 :终于揭开他的面具(1)

    莫震升职为刑侦部副部长了?不可思议,31岁,高检署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部长,以他的年纪与资历根本不可能,而王毅……等等……整个刑侦部只有一个部门的领导可称为‘大队长’。

    “抱歉,我没太听懂,你说的是大队长?”

    “没错,高检署刑侦部特别案件行动处王毅大队长。”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林曼卿面露愠色,“行动处只有一个大队长。”

    “是啊,”陆婉道,“就是王大队长,而上一任嘛……你现在或许可以称呼他为‘杀人犯’。”

    “杀人犯?”林曼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检察官,”一直在旁沉默的莫震终于开口道,“这是事实,楚江威大队长涉嫌灵江区、花江区和青莲区的多起谋杀案,并且利用职权命令警署销毁被害者尸体与证物,伪造意外死亡,妨碍司法。”

    你在胡说些什么……林曼卿抬起头直直地瞪着他,“这不可能,莫队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莫震沉声道,“事实上,你不是也怀疑过吗?以你的聪明灵江区警署之行难道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吗?你真的相信那些人都是被野兽袭击至死的吗?”

    他知道?林曼卿瞪大了眼睛,她去灵江区警署私下调查的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莫震怎么会知道?

    “天衣无缝的伪装,环环相扣的证据链,这是个行事缜密的行家,并且你认为一向以耿直著称的何荣祖警司会向什么样的人低头呢?”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未曾吐露一个字,林曼卿突然觉得背后生出丝丝凉意。

    “什么样的人?”林曼卿反驳道,“一个位高权重却居心叵测的人,或许就是你。”

    “原来如此,”陆婉笑道,“看来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遇到爱情都会变成傻子,这样的不冷静可有失‘冰山美人’的风范呢!”

    “我的头脑就算再不清醒,也知道侦办案件是行动处的事,而你作为反贪污受贿部的助理检察员,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插手案情。”

    林曼卿冷冷地看向她,陆婉也不改趾高气扬的神色:“我马上就会调任行动处,到时候我与林检察官就是同事了。”

    “马上是什么时候?”

    “很快!也许明天!”陆婉有些心虚。

    “那么现在你就不算是行动处的人,还是没有资格!”

    陆婉被林曼卿呛地没话说,美艳如花的脸上露出嘲讽,“真没想到,林曼卿检察官讲话竟然如此刻薄。”

    “曼卿,”莫震道,“你可以不相信陆检察员,但是请你相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林曼卿在心中又默默对自己说了一遍。

    莫震顿了一下,沉声道,“好吧,王毅,拿给她。”

    王毅闻言从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林曼卿。

    “这是荆宇的证词,他亲口证实是楚江威大队长要求他们掩盖杀人事实,尽早销毁证据,火化尸体,并伪造成野兽袭击,如果你连荆宇都不愿意相信,下边还有何荣祖警司的签名,随之附上的还有何警司的离队报告。”

    何荣祖的名字,果然明明白白地签在下边,林曼卿觉得脑中一片眩晕,莫震说的对,没有人可以质疑何荣祖警司的荣誉。

    “按照何警司的为人,伪造案情的事他决不可能答应。”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但是能够让‘何老梗’松口的人,恐怕这世上除了我们传奇的楚江威大队长还会有谁呢?”

    不可能啊……这太奇怪了……林曼卿皱起了眉头,大队长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杀这些人,事后才匆匆忙忙‘秋后算帐’导致如今被人揭发的局面?这样的做法不仅愚蠢而且更愚蠢,根本不符合他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最让人觉得矛盾的是何荣祖警司,他声名在外、极受敬重,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他手上,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林曼卿了解何警司,如果他真的出于某种原因而决定为大队长隐瞒,那么一定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松口,为什么又在最后关头将他‘出卖’呢?那一次从灵江区回来后,林曼卿特地去澄海第一休养所拜访过休养的何警司,侧面了解起这件事情,他闭口不言,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但是林曼卿却从他身经百战、老道持重的目光中捕捉到了某种恐惧,何警司究竟在顾虑什么呢?

    一团乱麻,脑子里所有得到的线索一层一层缠绕成了一个根本无法找到线头的线团,林曼卿没办法得出有效的推理,她接着向后翻,“这是什么?路子通……”

    “没错,”莫震道,“他死了,并且楚江威大队长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王凯亲眼看到他满身鲜血将路子通的尸体从湖中拖上来。”

    “荒谬……”林曼卿道,“谎言,这上面写的,还有你们说的全都是谎言!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曼卿,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他的真面目没有人知道。”

    我所见到的都是表象?不……我有心,我有眼睛,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决不可能是杀人犯……

    林曼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忘却那些繁乱的情愫,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更加客观冷静地分析整个事件,很快她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莫队长,”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这条证据链实在是漏洞百出,你要我相信一个堂堂的行动处大队长,会费尽心思杀死一些彼此之些毫无关联的人,杀人之后还不处理尸体,非得等到警方介入,之后再笨到亲自出面‘毁尸灭迹’,请问他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这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愚蠢行为于他又有何益处?在这里,我想请问大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楚大队长有一个外号叫做‘发条’,为什么?因为他办起案来不要命,无论大小、事事亲力亲为,总是第一个冲到前线,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这些年他侦破了多少案子,救了多少人?“ 


143.第143章 :终于揭开他的面具(2)

    林曼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忘却那些繁乱的情愫,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更加客观冷静地分析整个事件,很快她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莫队长,”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这条证据链实在是漏洞百出,你要我相信一个堂堂的行动处大队长,会费尽心思杀死一些彼此之些毫无关联的人,杀人之后还不处理尸体,非得等到警方介入,之后再笨到亲自出面‘毁尸灭迹’,请问他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这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愚蠢行为于他又有何益处?在这里,我想请问大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楚大队长有一个外号叫做‘发条’,为什么?因为他办起案来不要命,无论大小、事事亲力亲为,总是第一个冲到前线,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这些年他侦破了多少案子,救了多少人?这些想必大家都已经忘了,大家的心里只有一只叫做‘冷眼’的怪兽在作怪,巴不得站在观众席最好的位置观赏一个巨人的陨落,看着他狠狠地‘身败名裂’,最后再砸上一块石头好让他‘永不超生’!”林曼卿目光转向莫震,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这位莫震队长跟我说,要我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究竟什么是表面现象?又是谁在处心积虑地编造‘真实’?一个人究竟是磊落君子还是奸邪小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良心、有标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怎会轻易被人操纵蒙骗?”

    林曼卿的话语落了,所有人陷入了沉寂,莫震表情凝重,王毅咬紧了牙关,陆婉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而其他的特警战士们都纷纷垂下了头。

    漫长的沉默后,莫震终于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气,“没有人可以抹杀楚大队长的赫赫功绩,但是功过不可相抵,曾经做过再多的好事都不能改变他与多起杀人案有关,并且拭图掩盖案情的事实!证据就摆在这里,铁证如山,无可抵赖!你认为不合理,只是因为你缺少一个理解它的契机,但是你理解不理解都毫无意义,他已经逃脱不掉了。”

    莫震说完,突然避开所有人将林曼卿拽到一边。

    “干什么!”她瞪着眼看他。

    “林曼卿,你真是昏了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莫震压低声音说道,怒气却更盛了几分,“你不是不相信吗?好,现在我就给你这个契机!”

    说着他将一个深褐色牛皮纸的文件袋从身上抽出来拍在她手里,“绝密文件,你应该知道。”

    绝密文件?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我早告诉过你,他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人行踪隐密、深藏不露,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何需如此?”

    “这里边是什么?”林曼卿警觉地问道。

    “秘密,这个人的秘密。”

    林曼卿心头一震,拿着文件袋的手仿佛突然间重似千斤。

    她无比确定楚江威深藏着秘密,这些秘密是沉重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可这些秘密究竟是什么呢?她无法探知,更害怕探知,她害怕当这些见不得光的幽灵从光影背后张牙舞爪地跳出来时,自己会首先崩溃。

    在林曼卿的心中,那个人代表了正直、忠诚、睿智、沉稳,代表了一切美好的品质,她害怕见到这个完美的男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某个阴暗的、不为道德与法律所允许的角落。

    天使的背面,或许是魔鬼。

    果然,在她看到第一份文件时,就彻底呆住了。

    横在她眼前的是一份通缉令,上面的人涉嫌1995年、1996年、1997年多宗境外谋杀案,2003年从明斯克州立监狱越狱,目前为在逃状态。

    “身高187厘米,体重70千克,出生年月、国籍不详,情商极高,精通多国语言,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名字虽然不同,但是照片你总还认得吧!通缉令发布的那一年,2003年,刚好是七年前,这个人以一个新的身份在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偏僻孤岛——澄海,开始了他新的杀人表演。”

    没错,林曼卿清清楚楚地看得到上面的照片,虽然稍显稚嫩,但确实是楚江威的脸。

    “这是一份从境外特殊途径获得的文件,我们的上级动用了极大的关系网络,后面还附有更详尽的资料,包括每一个案件的现场照片、目击者证词、调察情况都记录在上面,可以说这是一份毫无破绽、无懈可击的证据,没有人可以质疑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原来他居然是个逃犯?!原来他背负的竟是杀人这般肮脏不堪的过去?

    不……不可能……

    林曼卿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最后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以一个刑侦人员的职业判断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质疑也不能质疑的。

    这居然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事实上,这个恶魔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下,”莫震又指了指第二份绝密文件,“他还与另外一桩案件有莫大的关系。”

    “2003年7月7日深夜,花江区盘山公路13号路段U形环道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凯雷德翻下半山腰,车辆严重损毁,车内发现一名14岁少女尸体,这个案子被定性为交通事故,但事实上这更有可能是一起交通肇事或者是又一起杀人灭迹,只不过可惜的是当时在事故现场并没有那辆肇事车辆的任何痕迹,所以专案组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看到这张照片了吗?”莫震将一张照片的黑白影印件拿给林曼卿,“盘山公路上的一个视频监控探头恰巧在前后间隔2秒的时区内连续拍下了两张照片,紧跟在凯雷德后面的这辆车,非常有可能就是肇事车辆,现在你看这车和这车中的人,你不觉得眼熟吗?”

    全黑色车身、庞大硬朗的体形……开车的人只有个模糊的侧脸,但是那完美刚毅的脸部线条,高挑的剑眉,愤怒的表情……

    “你没看错,”莫震仿佛是猜中的林曼卿的心思,“正是楚江威和他的黑色揽胜,也真是巧了,你今天下午刚好还是这辆车上的乘客。” 


144.第144章 :终于揭开他的面具(3)

    “看到这张照片了吗?”莫震将一张照片的黑白影印件拿给林曼卿,“盘山公路上的一个视频监控探头恰巧在前后间隔2秒的时区内连续拍下了两张照片,紧跟在凯雷德后面的这辆车,非常有可能就是肇事车辆,现在你看这车和这车中的人,你不觉得眼熟吗?”

    全黑色车身、庞大硬朗的体形……开车的人只有个模糊的侧脸,但是那完美刚毅的脸部线条,高挑的剑眉,愤怒的表情……

    “你没看错,”莫震仿佛是猜中的林曼卿的心思,“正是楚江威和他的黑色揽胜,也真是巧了,你今天下午刚好还是这辆车上的乘客。”

    电光火石之间,楚江威的话一句句开始在林曼卿的脑海中回放。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可以救我吗?

    我是一个魔鬼……

    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这张脸孔下寄居的不是一个平凡而善良的灵魂却是一只疮痍满目的恶鬼……

    如果你真的可以听到我心底的声音,你就会害怕我……

    “现在,不要问我那个问题,问你自己,”莫震道,“一个完全无辜的人为何会一次次地卷入不明不白的谋杀案件中?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若是完全没有关系,他又为何一次次地冒险试图掩盖案情?林曼卿,用你的头脑思考,而不是感情。”

    这一次,林曼卿沉默了,她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文件,双手微微地颤抖。

    “你不是说他没有杀人动机吗?对,他看起来是没有,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我们所谓的杀人动机,你是司法大学毕业的,修习过犯罪心理,故意杀人这种犯罪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与强奸、******、模仿犯罪等这些目的性模糊、却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同,当杀人演变成一种并非谋利而是发泄变态欲望的途径时,恶魔就真正诞生了,他享受于杀人的过程,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在一面扮演逃犯一面扮演猎手的游戏中获得极大的享受,与此同时,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并没有在演戏,他的每一种人格都是真实存在的,正面人格是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的光辉领袖,负面人格是心狠手辣、在变态欲望中寻找快感的杀人恶魔,正面人格为负面人格铺就了实施道路,而负面人格反过来更加激发了正面人格的正义感,每当杀人恶魔出现后,另一面便会为其行为忏悔,会痛苦煎熬,而每当‘正义使者’当久了,嗜血的种子就又会蠢蠢欲动,这些解释看似矛盾,但却是合理的,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人内心深处的潜意识,是人性中最真实、阴暗的一面。”

    “曼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莫震的语气软了下来,“现在你相信了吗?你要看清楚,这个人不是什么英雄、不是什么救世主,他是个魔鬼,是个极端疯狂、极端矛盾、极端分裂的危险分子。”

    “是吗?”她呆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莫队长,”她抬起头看向莫震,话锋突然一转,视线冷若冰霜,“在你火箭提拔这件事上侯副检察长应该出了不少力吧?”

    莫震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他猜到她这句话中的意思了,“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

    “一丘之貉,”林曼卿突然冷笑道,“就算那个人是个伪装者和杀人恶魔,你也不过就是个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林曼卿!”莫震厉声喝道,“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你们那些肮脏的勾当,动用了如此庞大的关系网,这样大费周章地在背地里调查,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是出于什么见不得光的目的,”她笔直地站着,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但我不会受人摆布,任何人都别想!”

    “你的感情不正在受他的摆布吗?”

    “我没有!”林曼卿瞪着眼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你没资格说这些话!”

    “你看,每每言及内心深处,你就会一反常态,”莫震微微笑了笑,脸上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悲情与宠溺,“你总说我不了解你,可是恰恰相反,你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就如同他永远不知道你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多久一样,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只可怜的小刺猬?……为了保护自己而竖起所有的刺,你用你的疾言厉色来掩饰内心的不安惶恐,可这恰好证明了你有多脆弱,多需要保护。”

    “你不想让别人操控你的感情,操控你的意志,好,我们抛开之前所说的那些不提,现在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告诉我,他真的爱你吗?”

    莫震的话仿佛一记惊雷,林曼卿一下子愣住了,她被陆婉等人激发起来的敌对情绪,她对莫震真实意图的揣摩与随之带来的不屑,她对楚江威复杂情愫与不甘心被蒙蔽,一切的一切,所有这些交织、缠斗的激烈情绪在瞬间归于一点——那个她一直逃避,却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他真的爱我吗?从始至终,他爱过我吗?

    不论他是那个正直善良的领袖,还是人格分裂的杀人恶魔,我的心一直是那么坚定清晰,而他的心却是这个世上最难以琢磨的迷。

    “你看,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爱你,他这样的人……不是你可以触及的人物,他不能给你生活,更不能给你幸福,而我可以。”莫震走上前,缓缓将她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

    “我爱你,如果我们有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时间,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她已经再没有了力气,任由他高大的身躯紧紧地抱着,无声泪流在他怀里。

    “傻瓜,哭什么呢?”莫震笑着,温柔地拭去她脸颊晶莹的泪珠,“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履行我的承诺,所以,你听话……不要再质疑我的动机,也不要再说我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你应该说,啊,原来他是个视诺言为生命的好男人啊!” 


145.第145章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爱你,如果我们有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时间,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她已经再没有了力气,任由他高大的身躯紧紧地抱着,无声泪流在他怀里。

    “傻瓜,哭什么呢?”莫震笑着,温柔地拭去她脸颊晶莹的泪珠,“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履行我的承诺,所以,你听话……不要再质疑我的动机,也不要再说我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你应该说,啊,原来他是个视诺言为生命的好男人啊!”

    ‘好男人’三个字被他刻意地拉长了语调,已经是身为刑侦部副部长的人了说起话来竟然如小孩子捡到了丢失的糖块向妈妈邀功请赏一般,也不嫌丢人啊!

    看她没说话,莫震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许下的诺言吗?”

    “把这世上的美好与幸福全部捧到你的面前,让所有的女人仰望着你,艳羡着你,我会让你拥有所有的幸福……”他爱怜地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会用生命来践行。”

    他轻轻低下头,英俊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唇压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试探性地吻着她,如此温柔,小心,充满爱意。

    而她只是怔怔地站着,木然地承受着他的吻,并未拒绝,也并未回应,她知道这个人爱她,她懂得他这个小心翼翼、充满试探,生怕让她再次受伤的吻,是啊!怎么会不懂呢!她自己不正是用这样卑微的心情谨慎而小心地吻着另外一个人吗?

    千疮百孔的心突然感到了一点慰藉,似乎有那么一丝温暖正驱赶着她心中彻骨的绝望,我是该认命了吗?是我太固执,太强求了吗?他曾说过残酷是这世界的本质,现实没有童话故事,很多感情不是我们想要就可以得到,而有的人,永远要不到……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默然地感受着它的温度,一直以来,她心中只有一双手,它冰冷而坚硬,一如那个人的心,然而这一双却是无比温热又充满希望……

    可是她真的应该放弃了吗?

    莫震紧紧地把他拥在怀中,久久地,不曾放开,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的旁边另一个人的目光正冷冷地注视着整个过程。

    ****

    从他怀抱中脱离开来,林曼卿问道,“你们来做什么?是要带大……那个人走吗?”

    “没错,”莫震道,“我要亲手为他带上手拷。”

    “有必要带这么多人吗?全副武装?荷枪实弹?”

    “恐怕必须如此,你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

    林曼卿顿了顿说道,“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他确实不在这里,而且很早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这个点估计早已离开熙照区了……”

    林曼卿的话音还未落,一个低沉冷冽的突然响了起来,她浑身的毛孔瞬间直竖。

    “你们在找我吗?”

    “莫部长!”王毅与陆婉带着一队特警队员跑了过来,“我们的人已经把这里重重包围起来了,他插翅也难逃了!”

    王毅站定,右手向左右两侧分别一挥,特警队员们就分两路将楚江威包围了起来,接着他向下一摆手,十几支冰冷的枪口便齐刷刷地指向了那个人。

    “楚大队长,”莫震向前一步,向他微微行一礼,“许久未见,您别来无恙。”

    楚江威微微笑了笑,“很好,看来你也不错。”

    “是的,我此行的目的想必您应该清楚了,希望您不要做无畏地抵抗。”莫震说完,几个阻击手的食指一同扣紧了扳机,目不斜视地瞄准着准星。

    楚江威迎着一众枪口径直朝莫震走了过来,那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睛扫过那些高度紧张的特警队员,“你们的枪法都是我教出来的,距离目标这么近还需要瞄什么?”

    林曼卿注意到那些阻击手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些,十几只枪口纷纷垂了下来,莫震一个箭步将她挡在身后,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已悄悄摸向了口袋。

    他在掏枪……

    楚江威离他们越来越近,莫震已几乎要出手,林曼卿活动了下脚腕,握紧了拳头。

    在距离他们不足一米的地方,楚江威停下了脚步,嘴角微微挑了一下,伸出了双手,用一贯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认罪。”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应该没人比我更清楚程序了吧,”楚江威神情平静,“你们所有的指控都是事实,我认罪。”

    “我没有异议,也不打算申诉和聘请律师,所以,”他把双手平伸到胸前的位置,“现在可以带我走了。”

    一旁的王毅闻言,从口袋中取出手拷径直走过来,却被莫震拦下:“我亲自来。”

    “手拷!”

    “等等,”林曼卿突然说道,“我还有话要说。”

    “林检察官,这个人很危险。”

    “我有话要说。”林曼卿又重复了一遍。

    莫震不情愿地微微后退了些,但眼睛却始终盯着他们。

    再一次凝望着他的脸,轮廓依旧分明,眼神依旧冰冷,但林曼卿敏锐地从他一如往昔的幽深眼神中看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

    四目相对,此刻已是无言。

    你不再是原来的你,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再多的爱也不能再说出口,只有憎恨仿佛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

    “我要一个解释,”林曼卿强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道,“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

    “所有的指控都是事实。”

    “事到如今,你都不肯跟我解释一句吗?”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他回答,“请你记住我的话。”

    “好……很好……”她怔怔地说着,脚下往后缩了一些,但又不甘心地停留在原地,鼓起勇气,再次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她几乎要说不下去,“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曼卿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花费思考的时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说完便转身离开。

    未曾有一次回头。

    林曼卿突然被击倒了,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向她解释一句,多么希望他能回一次头,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她听到自己在神经质一般凄厉地叫喊。

    “不!不行!你别走!回来!——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不可以!”

    “莫震!”楚江威突然吼道,“你******在干什么!把她给我带走!” 


146.第146章 :我谢谢你

    “好……很好……”她怔怔地说着,脚下往后缩了一些,但又不甘心地停留在原地,鼓起勇气,再次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她几乎要说不下去,“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曼卿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花费思考的时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说完便转身离开。

    未曾有一次回头。

    林曼卿突然被击倒了,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向她解释一句,多么希望他能回一次头,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她听到自己在神经质一般凄厉地叫喊。

    “不!你别走!回来!——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不可以!”

    “莫震!”楚江威突然吼道,“你他妈在干什么!把她给我带走!”

    莫震上前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好烫……她单薄的身体正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再摸摸她的额头,温度更是吓人,他手掌触及之处已被她的冷汗浸湿,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她,隐藏在乱发下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干裂的唇,眼角还在沁出微湿的泪,脆弱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水滴。

    楚江威的身影已随着黑压压的人流消失,而怀中的女人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别走——别走——”

    “你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莫震又气又急,早知她身体不适,又怎会拉着只穿了单衣的她讲那么多的话!“我抱你回去休息。”

    “不用,”林曼卿挣脱他的臂弯,倔强地站定,声音微不可闻,“我自己可以。”

    “我留下人来照顾你!”

    “不需要。”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是如此冷酷而决绝地拒绝了他。

    看着她孤身一人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向前方走去,单薄的睡衣被夜风吹地鼓起,莫震突然间明白他错了。

    我不该这么了解她……或许那样还可以抱有一丝希望。

    ****

    两辆黑色商务驶离庭院,进入林荫小道。

    “停车。”莫震突然命令。

    飞驰的别克商务停了下来。

    “王毅,你和陆婉带14号车先走,我与楚大队长有话说,13号车的人在这里等着。”

    留下的五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战士沿车守卫,莫震与楚江威向远处走去。

    森林深处,莫震从口袋中掏出香烟,自己含了一根,又递给楚江威一根,楚江威双手戴着镣铐,莫震替他将香烟点燃。

    “这是我们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谈话。”莫震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将领带拉了下来。

    “没错。”双手被手拷紧锁,楚江威抬起双手抽烟的姿势看起来像是举手投降,腰部的刺痛再一次袭来,他皱起了眉头,若是可能,他此刻更需要一根能够麻痹神经、减轻痛苦的血龙。

    “您应该没有想到,您不在行动处的这段日子会发生这样的事吧,”莫震吐出一圈烟雾后缓缓说道,“其实‘割喉’行动早就开始了,在发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后,我暗中成立了专案组,专门收集与您相关的证据,并说服上级启动‘冬眠关系网络’秘密调查您的过往,您很清楚,唤醒‘冬眠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朱部长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也许是拜您前几日的‘壮举’所赐吧,暗中成立专案组调查一位处级领导,这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是,我赌赢了,‘割喉’行动有了‘冬眠者’的帮助进行地非常顺利,最终取得的结果令人震惊,我也因此获得了朱部长乃至更高层的信任,得到了破格提升,我承认我做这件事最原始的动机是出于卑劣的小人之心,您是我的领导,是我最应该忠诚的人,而我却背叛了您,并试图取代您的位置,虽然行为并不光彩,但整个调查过程我没有动过一丝手脚,对您的指证也全部都是事实。”

    干得好,楚江威心中默默想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动多方力量完成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只有莫震的能力才可以办得到,他预料地果然没错,如果不是长时间将莫震排斥在外,而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办案,自己的秘密绝不可能保守至今日。

    “您后悔吗?也许您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堤防我,而不应该如此长时间将行动处的实权交托于我,并且对我做所有事不闻不问。”

    “不需要,”楚江威道,“我并不怀疑你。”

    “不怀疑?还是不屑怀疑?这就是您的失败之处,一个人的眼睛总是仰望着天空总会被石头绊倒,一个您从来都不屑一顾的人现在让您站在这里,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不怀疑是因为我信任你。”

    “那您恐怕看错人了,”莫震突然轻笑一声,“就像东郭先生相信了一匹狼。”

    “如果我真看错了人,那你现在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成果就好,为何要在这里将这些话告诉我?”

    莫震将香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我莫震向来光明磊落,我不是小人,也枉做小人!男人有男人的方式,我出于痴心妄想而背叛了您,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格!唾弃我的尊严!如果我哼一下,我莫震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但是无论如何你是个恶魔,这就是你真面目!”

    “你说的没错,”楚江威道,“所以我不会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揭露了我的真面目。”

    没错,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堂而皇之消失的理由。

    “可是……揭露了你的真面目又怎样呢?我还是输了,自食其果,赌上了全部的尊严最终一败涂地。”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莫震大喝一声,炯炯有神的眸子射出愤怒的精光,“我与你相比究竟有何不同?你不能给她的,我可以!全部的疼爱、呵护、宠溺,还有家的安宁与温暖,这些我都可以给她!“ 


147.第147章 :我谢谢你

    “好……很好……”她怔怔地说着,脚下往后缩了一些,但又不甘心地停留在原地,鼓起勇气,再次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她几乎要说不下去,“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曼卿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花费思考的时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说完便转身离开。

    未曾有一次回头。

    林曼卿突然被击倒了,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向她解释一句,多么希望他能回一次头,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她听到自己在神经质一般凄厉地叫喊。

    “不!你别走!回来!——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不可以!”

    “莫震!”楚江威突然吼道,“你他妈在干什么!把她给我带走!”

    莫震上前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好烫……她单薄的身体正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再摸摸她的额头,温度更是吓人,他手掌触及之处已被她的冷汗浸湿,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她,隐藏在乱发下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干裂的唇,眼角还在沁出微湿的泪,脆弱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水滴。

    楚江威的身影已随着黑压压的人流消失,而怀中的女人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别走——别走——”

    “你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莫震又气又急,早知她身体不适,又怎会拉着只穿了单衣的她讲那么多的话!“我抱你回去休息。”

    “不用,”林曼卿挣脱他的臂弯,倔强地站定,声音微不可闻,“我自己可以。”

    “我留下人来照顾你!”

    “不需要。”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是如此冷酷而决绝地拒绝了他。

    看着她孤身一人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向前方走去,单薄的睡衣被夜风吹地鼓起,莫震突然间明白他错了。

    我不该这么了解她……或许那样还可以抱有一丝希望。

    ****

    两辆黑色商务驶离庭院,进入林荫小道。

    “停车。”莫震突然命令。

    飞驰的别克商务停了下来。

    “王毅,你和陆婉带14号车先走,我与楚大队长有话说,13号车的人在这里等着。”

    留下的五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战士沿车守卫,莫震与楚江威向远处走去。

    森林深处,莫震从口袋中掏出香烟,自己含了一根,又递给楚江威一根,楚江威双手戴着镣铐,莫震替他将香烟点燃。

    “这是我们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谈话。”莫震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将领带拉了下来。

    “没错。”双手被手拷紧锁,楚江威抬起双手抽烟的姿势看起来像是举手投降,腰部的刺痛再一次袭来,他皱起了眉头,若是可能,他此刻更需要一根能够麻痹神经、减轻痛苦的血龙。

    “您应该没有想到,您不在行动处的这段日子会发生这样的事吧,”莫震吐出一圈烟雾后缓缓说道,“其实‘割喉’行动早就开始了,在发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后,我暗中成立了专案组,专门收集与您相关的证据,并说服上级启动‘冬眠关系网络’秘密调查您的过往,您很清楚,唤醒‘冬眠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朱部长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也许是拜您前几日的‘壮举’所赐吧,暗中成立专案组调查一位处级领导,这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是,我赌赢了,‘割喉’行动有了‘冬眠者’的帮助进行地非常顺利,最终取得的结果令人震惊,我也因此获得了朱部长乃至更高层的信任,得到了破格提升,我承认我做这件事最原始的动机是出于卑劣的小人之心,您是我的领导,是我最应该忠诚的人,而我却背叛了您,并试图取代您的位置,虽然行为并不光彩,但整个调查过程我没有动过一丝手脚,对您的指证也全部都是事实。”

    干得好,楚江威心中默默想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动多方力量完成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只有莫震的能力才可以办得到,他预料地果然没错,如果不是长时间将莫震排斥在外,而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办案,自己的秘密绝不可能保守至今日。

    “您后悔吗?也许您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堤防我,而不应该如此长时间将行动处的实权交托于我,并且对我做所有事不闻不问。”

    “不需要,”楚江威道,“我并不怀疑你。”

    “不怀疑?还是不屑怀疑?这就是您的失败之处,一个人的眼睛总是仰望着天空总会被石头绊倒,一个您从来都不屑一顾的人现在让您站在这里,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不怀疑是因为我信任你。”

    “那您恐怕看错人了,”莫震突然轻笑一声,“就像东郭先生相信了一匹狼。”

    “如果我真看错了人,那你现在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成果就好,为何要在这里将这些话告诉我?”

    莫震将香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我莫震向来光明磊落,我不是小人,也枉做小人!男人有男人的方式,我出于痴心妄想而背叛了您,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格!唾弃我的尊严!如果我哼一下,我莫震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但是无论如何你是个恶魔,这就是你真面目!”

    “你说的没错,”楚江威道,“所以我不会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揭露了我的真面目。”

    没错,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堂而皇之消失的理由。

    “可是……揭露了你的真面目又怎样呢?我还是输了,自食其果,赌上了全部的尊严最终一败涂地。”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莫震大喝一声,炯炯有神的眸子射出愤怒的精光,“我与你相比究竟有何不同?你不能给她的,我可以!全部的疼爱、呵护、宠溺,还有家的安宁与温暖,这些我都可以给她!“ 


148.第148章 :我们都是胆小鬼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莫震大喝一声,炯炯有神的眸子射出愤怒的精光,“我与你相比究竟有何不同?你不能给她的,我可以!全部的疼爱、呵护、宠溺,还有家的安宁与温暖,这些我都可以给她!我比你要适合她不是吗?陪在她身边的不应该是我吗?”他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喃喃自语道:“可是没道理啊……在这个世界上惟有人的心无法用逻辑解释,曾经我以为只要让你身败名裂,她那颗早已沉沦的心就能得到救赎,我以为只要有一天我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峰,她的目光就能像追逐着你一般在我身上停留,可是我错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心,就连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狠狠地击败了你的‘割喉’行动事实上也毫无意义,她就是她,林曼卿就是林曼卿,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其它的女人,她将自己封闭起来,包裹上坚如寒冰的外壳,拒绝任何人的关怀与爱意,只为了等一个人……她的世界太小了,太孤独了,最后只能容下一个你。”

    “我是一个恶魔,是一个杀人犯,现在她恨我。”楚江威沉声道,“这就是最终结果。”

    “不,她依然爱你,”莫震道,“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够了!”楚江威打断他,“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

    他的话毫无疑问激怒了早已情绪崩溃的莫震,他抡起一拳打在他脸上,楚江威腰部刺痛,双腿不稳,这一下竟重重摔在地上,等他吃力地爬起来,莫震还是不肯罢休,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拽住他的衣领:“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她那么爱你,你竟然这样说?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怎么能对她这么残酷!”

    楚江威鹰一般的目光直迎向莫震愤怒的视线,怒道:“你见识过什么?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酷?当死亡来临的时候,鲜血染红每一寸土地,尸体堆成骸骨之山,你只能眼睁睁地,听她痛苦的哀号,看她的血一滴滴流尽!爱她又如何,不爱她又如何?在这些面前,我只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你在说什么?”莫震愤愤地甩开他的衣领,“危言耸听吗?我们本来就是生活在枪林弹雨中的人,又怎会被死亡吓倒!”

    “枪林弹雨?你永远不会懂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恐惧……”楚江威伸出戴着冰冷镣铐的双手,抬头望向孤冷的天际,“莫震,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别开玩笑了,一个目眦尽裂的仰望者与一个傲然独立的被仰望者怎会一样?一个即将平步青云的检界精英与一个已性命堪忧的阶下囚怎会一样?

    我们从前不是一样的人,今后更加不是。

    “我们都是胆小鬼,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也还是胆小鬼。”楚江威道,“但是你与我完全不同,你从前不应该是将来更加不能是,从今以后,不论将来发生什么,请你来保护她。”

    让我来保护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震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什么,只要你能做到就好。”楚江威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提醒你,今后你要注意王毅。”

    “王毅?”莫震不解,“为什么?他并没有背叛您。”

    “因为他是一只烧红了眼的狼。”

    “我倒是觉得对于男人来讲,狼算是个不错的比喻。”

    “有的人想要权力是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或者其次经历,而有的人想要权力只因为它是权力。”

    ****

    正在两人谈话之际,不远处幽暗的树丛中突然响起了窸窣声,有人?莫震警觉地走近了两步,扒开层层叠叠的树枝,一只血手猛地向他伸了过来。

    莫震大惊,连连后退几步,一边后退,一边手枪子弹已经顶上枪膛,枪口稳稳瞄准前方,只是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他定睛一看才看清那只血手的主人正趴在血泊之中,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看得出来是爬过来的,顺着那条血路往回看,他又看到了第二人、第三人……

    “赵磊!袁翊!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莫震抱起地上的血人,怒吼道,“是谁干的!******……告诉我,是哪个狗杂种干的!”

    他怀中这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此刻已奄奄一息,鲜血浸透了黑色的制服,身上的武器都完好地放置着,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掏出武器!他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皮肉都被翻了出来,鼻子少了一半,露出白森森的鼻骨,一只血淋淋的眼球挂在外边,若不是他制服上的姓名牌,莫震根本无法认出这曾是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脸因愤怒而剧烈地抽动着,“是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究竟是什么人?战力强劲的特警战士被伤成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蝙……蝙……蝙蝠……血蝙蝠……”几个模糊的字眼从战士的口中蹦出。

    “这……这个……”他抓着莫震脖颈的血手挣扎着向身下探了探,最后终于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妈的……”莫震愤怒地浑身颤抖,见楚江威走过来,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大队长……”

    他心中一愣,原来他心中敬重的这座丰碑,这位兄长一直都不曾动摇。

    楚江威蹲下,打开战士的手,在他血肉模糊的手心之中是一条已被鲜血染红的发带。

    “这是什么东西?”莫震不解道。

    出乎莫震的意料,楚江威的神色突然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双臂一抻,钢铁的镣铐瞬间碎成两段掉落在地上。

    莫震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绝不可能放你走!”

    他的怒吼声瞬间被吞没在呼啸的山风之中,再没有尾音,此时此刻,他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碧绿色闪着荧光的瞳仁……恶鬼一般的獠牙……

    见鬼!他到底是什么人?

    “走!”他吼道,“有多远走多远!” 


149.第149章 :风雨欲来

    “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绝不可能放你走!”

    他的怒吼声瞬间被吞没在呼啸的山风之中,再没有尾音,此时此刻,他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碧绿色闪着荧光的瞳仁……恶鬼一般的獠牙……

    见鬼!他到底是什么人?

    “走!”他吼道,“有多远走多远!”

    林曼卿尽可能快步地走回屋内,猛地关上门,门关上的一瞬间,所有的力量与坚持都消失殆尽。

    终于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咕咚一下跌在地上,闭着眼睛靠在门背上重重地喘着气。

    在重新确认这骤然发生的一切是现实而非梦境后,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张大了嘴,拼命地忍住声音,不让任何人(或许是门外还未离开的莫震?或许是她自己?)听到她在哭泣。

    明明只是一个晚上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一只鞋丢在了回来的路上,满脚泥泞,长发乱得像鸡窝,眼泪在脸颊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白皙的脸肮脏而黏腻。

    发烧带来的刺痛与眩晕折磨着她的神经,恍惚之间,她感到脸颊一片冰凉,缓缓地睁开眼,模湖的碎片在眼前拼凑出一张无比妖艳动人的女人脸孔。

    “原来他的口味是这样啊?”那个女人轻笑着道。

    ****

    树木环绕的白色二层小洋楼前。

    伊西斯本打算只自己一个人来,可是却耐不住吉赛尔软磨硬泡,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吉赛尔之所以会跟来原因多半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叫做楚江威的神秘男人,当伊西斯宣布他还活着,并且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光之主时,她显得异常兴奋,随她吧,伊西斯想到,对于吉赛尔,她总是包容多过要求,这种近乎溺爱的包容令许多觊觎第三长老之位的族人怒不可遏,在伊西斯心中吉赛尔一直都是个玩心过重的孩子,她特立独行,魅力四射,并且拥有异形之力,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潜能,是阿刹迈种族中从未出现过的,伊西斯猜想她的这种神奇异能大概是源于她独特的吉卜赛血统,吉赛尔是个转化者,接受转化前是在罗马竞技场外兜售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总是受到罗马贵族以及富家子弟的骚扰,他们对她百般欺凌,并把她卖到了妓院成为了********,虽然全新的转变令吉赛尔拥有了阿刹迈血族古老刺客的血脉,但她的身上仍然保留了浓郁的吉卜赛味道,孤独,族群感淡漠,有种与生俱来的悲剧感,似乎是出于对男人的报复,重新获得力量之后,征服男人,玩弄男人,成为了她最喜欢做的事,或者说成为了她生存的全部乐趣所在,也因为这样族中有很多长者反对由她接任长老,认为她缺乏作为长老应有的持重与担当,可是伊西斯却不这么认为,吉赛尔是我们种族的希望,她坚信这一点,因为她与我和伽罗斯全然不同,我困于种族的使命苦苦挣扎,伽罗斯困于内心的矛盾层层伪装,而吉赛尔,她心中无所负累,所以更加通透、睿智,无所畏惧,等到她成熟的那一天,必能够担负起种族的使命与责任。

    伊西斯将黑色长袍的罩帽摘下,呼啸的山风穿过茂密的森林,带着泥土与树叶的清新气味吹拂起她银色的长发。

    7月13日。

    皓洁明亮的满月之夜。

    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在她娇小纤细的身躯镀上了一层银白,她仰头望向天际,多年来的夙愿将在今夜得到报偿,血族历史将从今夜重新书写。

    她又记起了600年前的那个晚上,帝王谷的哈赛普苏特神殿也是这样的风清月明,在所有族人的注目之下,圣战亲王亲手将象征着种族第一顺位长老之位的法戒戴在她的手上,这意味着她——伊西斯-SA-埃得哈维即将作为第四任首席长老被载入族谱,在她之前,迈克尔-加林特洛埃是第三任首席长老,也是最短命的一个,被称为‘短命迈克’,接掌种族不过只有三个世纪,便在与影子猎手的战斗中死于阳光,在他之前是霍尔-哈桑,而再之前,这个位置属于赫赫有名的烈焰骑士战神——玛尔斯-埃得哈维。

    虽然伊西斯早已以超凡的视野与意念之力闻名于血族世界,但是作为一位执掌种族的领袖,她还是太过年轻了,纵观历史,历任首席长老无一不是至少拥有上千年年龄的人物,而那一年,伊西斯只有500岁,因此她的即位倍受争议,族里确实有许多德高望重的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伊西斯心想,吉伦哈尔吉斯长老虽年迈且已卸任,但仍旧是第一人选,还有霍尔-哈桑长老的长子马丁-哈桑,次子丹-哈桑,第79任‘赛利士’——小个子罗宾-斯坦森还有后起之秀比埃尔兄弟……他们都是深受族人爱戴的人,比我更有资格和能力。只是主人似乎从未理会这些流言蜚语,伊西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主人的模样,长身立于圣殿之上,凯拉停在他宽阔的肩头,他身着黑色朝服,袖口与领口由华丽的金色丝绸镶边,腰际是宽大的黄金腰带,纹饰有象征阿刹迈血族“血族刺客”的交叉双股叉与象征所罗门皇族的六角星的披风直垂在地上,一头黑色短发整齐梳在脑后,带有所罗门家族特有的高贵冷峻的脸孔和耀眼的红色眼睛,他俯视着众人,高贵的风姿与王者的气度令所有人臣服。

    “faith-is-power(信仰就是力量)”他举起伊西斯的手,对众人说道。(注释:此处英文为希伯来语:血族历史上最为古老,由所罗门皇族使用的语言。)

    紧接着她听到她的族人们齐声高呼:“为了无上的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主人将所有的信任托付给了我,从那一刻起,她便在心中立下誓言,我所有的一切都将献给我的种族和我的主人——这个我唯一深爱的男人。 


150.第150章 :我从来不撒谎

    紧接着她听到她的族人们齐声高呼:“为了无上的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主人将所有的信任托付给了我,从那一刻起,她便在心中立下誓言,我所有的一切都将献给我的种族和我的主人——这个我唯一深爱的男人。

    种族复兴的道路远比她想像的艰辛,在这长达600年的漫长等待中,很多事都变了,以血族为代表的第四世界进入了末世期,血脉的力量急剧衰退,一些年长的或是力量弱小的血族已不能依靠血脉维持永生不老的容颜,同时阳光的威胁也大大增强,即使是微弱的阳光也可灼伤他们的皮肤,但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整个血族的血脉在离开了母体进入宿主体内后真正蕴含力量的血液因子便会失去活性,从而迅速死亡,这意味着血族的血液一旦离开本体将与普通第三世界特种完全相同,他们已不可能通过‘初拥’来造就新的“转变者”,也不能繁衍子嗣,也就是说整个吸血鬼种族的总数量已成为一个定值,再不可能增加,而只能日益减少。

    同时,作为‘血族刺客’的阿刹迈曾经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血脉融合之力,能通过吸取顾主身上包含血脉力量的血液与自身血液融合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这也是阿刹迈曾不可一世的原因之一,现在,毫无疑问,他们失去了这种赖以生存的能力。

    然而在伊西斯的心中,除了这些,她更失去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主人,自我的即位大典之后,您就再未现身,您可曾看到过我们族人的现状吗?您可曾知道我们已每日在生死边缘徘徊?您可知梵卓教庭对我们的肆意践踏与蹂躏?阿刹迈失去的不仅仅是昔日的地位与作为刺客的尊严,更加丧失了活下去的能力。

    主人啊!为了您的大业和心愿,我愿付出所有,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身败名裂,哪怕是打破阿刹迈承袭了上千年的誓言。

    如果您知道这一切,请您不要责怪我。

    激动的情绪令伊西斯的眼中微微有些湿润,但并未流下泪来,模糊的视线之中,凯拉飞了回来,吸血蝙蝠拍打着翅膀落回到她的掌心之中。

    “好孩子,看样子你饱餐了一顿,可不要光顾着吃啊,带回好消息了吗?”她宠溺地摸了摸纯种吸血蝙蝠的脑袋,全然不顾它的年龄是自己的三倍还多,“是吗?那我们就只需要静静等待了。”

    ****

    林曼卿恐惧地紧靠在门背上,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是谁?

    一头粟色长卷发,额际束一根棕色绒皮绳,一双不寻常琥珀色的眼睛,艳丽而饱满的性感红唇,白得仿佛透明一般的皮肤,一身露肩暗红色长裙,腰间佩戴着深棕色流苏腰带,中间的金属搭扣处是两只交叉的双股叉,从她裸露的皮肤上还隐隐透出神秘的黑色纹身更添了性感与妖魅。

    一种异常危险的气息。

    吉赛尔微笑着抓起她的脸将她的头抬起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果然是不错的小脸蛋……哦……瞧瞧这勾魂的眼睛。”

    趁她不备,林曼卿一把抽出她腰间佩戴的黄金匕首,玛瑙镶嵌的刀锋直指向她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

    “你是谁?”她冷冷问道。

    “哟,”她微微一震,“小美人不好惹嘛!”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曼卿重复了一遍,“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做吉赛尔-哈德森,你可以叫我吉赛尔,小美人,我来自于第四世界一个比你们人类古老得多的种族——血族,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吸血鬼,不过,最好别叫那个,让某些脾气暴躁的家伙听到了可是会要了你的小命哦!”她笑道,“还有啊,我劝你还是把我的匕首放下,一个人类用刀指着吸血鬼可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吸血鬼?开什么玩笑!

    “你不要开玩笑了,”林曼卿脸上的寒霜丝毫未减,“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存在?”

    “不可能?那只能说是你们人类孤陋寡闻罢了,你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可在我们眼里作为第三世界的低等物种——人类比蚂蚁都不如,哦……请不要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着我,尽管我们受到神的诅咒,世世代代以血为生。小美人,你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在你们人类的眼睛所能及之外,还有一个更为神秘、广袤、包罗万象、光怪陆离的世界,在那里生活着很多古老而力量强大的物种,况且,你又何必要惺惺作态呢,你的男人不就是我们的同类吗?”吉赛尔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的男人?”林曼卿疑惑道,“你说谁?”

    “我记得伊西斯好像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叫做楚江威……对,没错,是这个名字。”

    尽管心中有隐隐的预感,但当那个名叫吉赛尔的女人缓缓说出楚江威这三个字的刹那,林曼卿仿佛瞬间被钉在门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你在撒谎。”

    “撒谎?”吉赛尔吊起细细的眉稍,“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不撒谎。”

    “我从不拒绝接受现实,也不编织天花乱坠的谎言,我以玩弄男人为乐,当接近第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至于他怎么选择,最终是什么结局,都是他自己自食其果,与我毫无干系。所以,小美人,从你现在的反应判断,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说的通了,在那个叫楚江威的男人心里你们的关系还远远没有想像的那么亲密无间,所以他害怕告诉你,害怕你把他当作异类,哦,可怜的男人的自尊心啊!”

    亲密无间?我连他的心都从未走进过,谈何亲密无间?

    吉赛尔的话显然勾起了林曼卿心中的痛处,她紧握着匕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151.第151章 :他是我的猎物

    “你在撒谎。”

    “撒谎?”吉赛尔吊起细细的眉稍,“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不撒谎。”

    “我从不拒绝接受现实,也不编织天花乱坠的谎言,我以玩弄男人为乐,当接近第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至于他怎么选择,最终是什么结局,都是他自己自食其果,与我毫无干系。所以,小美人,从你现在的反应判断,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说的通了,在那个叫楚江威的男人心里你们的关系还远远没有想像的那么亲密无间,所以他害怕告诉你,害怕你把他当作异类,哦,可怜的男人的自尊心啊!”

    亲密无间?我连他的心都从未走进过,谈何亲密无间?

    吉赛尔的话显然勾起了林曼卿心中的痛处,她紧握着匕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不过,那也没什么要紧了,”吉赛尔伸手捋了捋栗色长发,显露出一种颇为神秘诱人的风情,“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看上他了,他是我的猎物。”

    什么?

    林曼卿刚因悲伤而略显颓丧的情绪再次变得锋利起来,她直直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珠,这个女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猎物……代表什么?

    “对对对,我就喜欢你这醋意满满的小眼神,你这种因为心爱的人被抢走了而斗志昂扬的劲儿正好激发了我的战斗欲,很好,这样才刺激,我对他更感兴趣了!”

    “你喜欢他哪一点呢?脸?身材?风度?身手?还是床上功夫?”吉赛尔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可不知怎么却莫名地透着诚恳,好像这种戏谑正是她的真诚,“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他,我就喜欢他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情,这个人很不一般啊,受了那么重的伤,站都站不稳了,脸上的表情居然一点没变,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那张冷冰冰的脸真是让我看了就忍不住想要蹂躏他,让他趴在我脚下向我求饶,那声音一定很美妙。”

    “你!”林曼卿怒视着她,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哦,对了,我正想问你,他到底厉不厉害?”她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

    “什么?”

    “我问你他的床上功夫厉不厉害啊?”吉赛尔一副理所当然地道,“技巧怎么样?在体位方面喜欢新鲜还是保守?”

    林曼卿的脸刷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这……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你不应该来问我……”

    “奇怪了,你的男人不问你问谁?不好意思啊,我来的有点早,你们的那些事我一不小心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的事……林曼卿心惊肉跳起来,这个女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男人和男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上了床就大不一样,有的人激情四射却坚持不了几分钟,有的人没什么话却很持久,比如说布鲁赫血族吧,一个个壮得跟蛮牛一样,起初我还以为他们在床上也很猛呢!结果根本不是这样,他们虽然体格剽悍,但用的都是蛮力,一上来就想直接干,简直无趣极了!反而是冈格罗族血族……噢,他们的舌头真棒,前戏也好……不一会儿就能让你如临云端噢!唉……这些人我早就厌了,为什么不早一点遇到这个猎物呢,现在可能有些来不及了啊!”

    一股浓浓的醋意涌上林曼卿的心头,这女人怎么可以如此露骨又不知廉耻!

    只是吉赛尔似乎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我虽然没仔细看过,不过上一次隔着衣服摸呢,他的肌肉线条很棒噢……力气肯定小不了……不过照他那张臭脸,我想传统的方式应该更适合他……”

    “够了!”林曼卿喝道,兀自捂起了耳朵,“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怎么?不爱听?”吉赛尔挑起一边嘴角,“小美人,我告诉你,一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代表了他最真实的一面,等跟他上了床你才会真正摸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噢,别这么瞪着我好吗?你对他太认真了!何必要那样呢?你以为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吗?得了,不过都是伪装罢了,表面上道貌岸然,本性肮脏不堪,等你看透了,你就会发觉他们的外表、行动、语言,甚至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毛孔都是个笑话,当面撕碎他们的面具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她旋即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妩媚笑容,“所以,我是很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叫做楚江威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真实到底是不是和表面一样的毫无所畏,越是强硬的人,我就越感兴趣,说不定当我剥下他的那层皮,他也和别的男人一样是个孬种,连跪地求饶的样子都没什么差别呢,现在……我只要想想他的那样子就觉得兴奋啊!”

    林曼卿听着,胃里突然涌起一阵恶心,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现了出来,眼前这个美艳的神秘女郎性感无双的红唇还在一开一合,她却从中察觉到了另外的信息。

    “你为何要玩弄人心呢?”林曼卿突然开口道,“这对你有什么益处吗?”

    “你说什么?”吉赛尔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弄懵了。

    “玩弄他人,窥探人性中的阴暗面,把他们内心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烈日曝晒、众人嘲弄,你……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你觉得开心吗?还是感到了满足?……不……我好像只看到了恐惧,一种新的恐惧伴随着原始的怀疑滋生出来,你究竟在恐惧什么?怀疑什么?还是你在怀疑一切,恐惧自己根本就没有信仰?”

    林曼卿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吉赛尔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了,这个女人……她咬牙切齿地想到,真是好可怕的洞察力……她觉得自己那层层包裹了几百年的内心一下子被洞穿了,洋葱的心被一层层剥开,立刻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152.第152章 :砝码

    “玩弄他人,窥探人性中的阴暗面,把他们内心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烈日曝晒、众人嘲弄,你……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你觉得开心吗?还是感到了满足?……不……我好像只看到了恐惧,一种新的恐惧伴随着原始的怀疑滋生出来,你究竟在恐惧什么?怀疑什么?还是你在怀疑一切,恐惧自己根本就没有信仰?”

    林曼卿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吉赛尔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了,这个女人……她咬牙切齿地想到,真是好可怕的洞察力……她觉得自己那层层包裹了几百年的内心一下子被洞穿了,洋葱的心被一层层剥开,立刻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你给我听着!”吉赛尔立马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语气,“这不是什么玩弄人心!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过就是个一直跟在男人屁股后边死缠烂打的蠢女人罢了,你知道你有多蠢吗?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一切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到最后你收获了什么了吗?一无所有!你以为他就真的是那么顶天立地?他会变成一摊烂泥的!我会让他在我的脚下变成一只可怜的爬虫,爬在我的脚下苦苦哀求,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他其实什么都可以出卖,肉体、灵魂,一切他所拥有的东西,在生不如死的折磨面前人会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抛得干干净净!我的行为皆出于本心,我的脚步不会因怯懦而犹疑,你说我怀疑一切,这世界的本质恰恰就是怀疑,丑陋隐藏于光鲜的外表之下,信任只会带来伤害,换不回任何回报,这世上有什么是值得我敬畏的吗?”

    “你错了,”林曼卿微微动了动沉重的身体,让气息更加平缓一些,“怀疑或者信任,只不过是一种唯心的选择罢了,与客观现实无关,就像无论这个世界是否遍布丑恶、无论人心有多复杂、卑劣,我都愿意选择信任他,这与我自己的结果无关,哪怕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仍旧会做这样的决定,没什么好后悔的,哈德森小姐——我能这么叫你吗?你强调太多客观因素,也将自己的利益得失看得太重了。”

    “你这个女人……”吉赛尔咬了咬洁白的獠牙,果真不寻常……“看来伊西说得没错,你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女人,怪不得,会成为那种男人唯一的弱点,也罢,不论你认不认同我的观点,都证明了我们的判断没错,想要控制楚江威,你——”她死尸般冰冷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林曼卿的眉心,“是我们最重要的砝码。”

    他们想要控制他?林曼卿觉得事情不妙,“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怎么对他只是我个人的事,与他无关,”她冷冷地说道,“在他心里我没有任何价值。”

    “哈哈,有趣,”吉赛尔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是因为他拒绝上你?也是啊,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赤身裸体地站在面前,他居然也可以无动于衷,真是奇人。”

    她果然看到了……林曼卿道:“你也看到了,他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先别急着下定论,我们打个赌吧,你在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价值,我们让他亲自来揭晓答案。”

    ****

    伊西斯翘首以待的人终于到来了。

    碧绿色的眼睛,锐利的目光,他像一只猎豹般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手中抓着一根被染红的发带,正以极快地速度朝她扑过来。

    伊西斯感到他胸中的怒火正在燃烧,很好……他越是发怒,她的计划就越保险一分。

    伊西斯微微笑了笑,他的脚步便停在了离她不足三米的地方,身体一沉,再也动弹不得。

    “你终于来了,”伊西斯露出了笑容,高阶通灵师都有极高的语言天赋,她已经不需要伽罗斯作为翻译了,虽然部分较为复杂的语句语法措词还稍显生硬,但语音语调已毫无生僻之感,配合她温柔的声音显得十分高雅婉转,“我等了你很久了,光之主。”她说道。

    然而她面前的这个人却远没有她那般从容淡定,因为被意念之力所束缚,他显得愈发狰狞恐怖,像丧失了理智一般张牙舞爪,绿色的眼眸中杀气腾腾。

    “不要再挣扎了,你靠近不了我,更别提伤我了。”

    “混蛋——”他瞪视着她,怒火在视线中燃烧,“林曼卿……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请阁下放心,小姐现在毫发无伤,吉赛尔正陪着她。”

    “陪着她?”楚江威吼道,“混蛋……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我警告过你们,你们竟然还把她扯进来!”

    伊西斯有时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了眼睛,失去了通灵师的视野,她陷入了黑暗的世界,然而冥冥之中对于人心的某种洞悉却在无形中灵敏了起来,这决不是通灵师可以拥有的能力,倒像是最初级的读心术,伊西斯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可是又一次次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啊,这怎么可能呢?读心术是血族中最高等级的异能,是只有所罗门皇族直系血脉才拥有的能力,自己竟然在与末世圣女交换后阴差阳错地拥有了入门级读心术,这难道是圣女的旨意吗?收走我的视野,反而增强了我对人心的洞悉,圣女究竟想让我明白什么呢?

    黑暗之中,眼前这个男人的愤怒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与此同时,伊西斯敏锐地发现他正为另一种不知名的折磨所苦,并且他的生命之火已极为微弱了。

    怎么可能?不过只隔了一日,即便是上一次受了重伤,以吸血鬼强大的自愈能力也不至于恶化至此。

    伊西斯摸索着走过去,“你很痛苦。”她的声音是如此温柔,这温柔叫人想要在她怀中酣睡,“你的火焰正在熄灭,为什么?告诉我,是什么在折磨你?”

    “******废话少说!”楚江威说道,“我没有死在烈日之下,你们想要赶尽杀绝不必要这么麻烦……”

    “我不会杀你,更不能杀你,”伊西斯道,“你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153.第153章 :身世

    黑暗之中,眼前这个男人的愤怒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与此同时,伊西斯敏锐地发现他正为另一种不知名的折磨所苦,并且他的生命之火已极为微弱了。

    怎么可能?不过只隔了一日,即便是上一次受了重伤,以吸血鬼强大的自愈能力也不至于恶化至此。

    伊西斯摸索着走过去,“你很痛苦。”她的声音是如此温柔,这温柔叫人想要在她怀中酣睡,“你的火焰正在熄灭,为什么?告诉我,是什么在折磨你?”

    “你他妈废话少说!”楚江威说道,“我没有死在烈日之下,你们想要赶尽杀绝不必要这么麻烦……”

    “我不会杀你,更不能杀你,”伊西斯道,“你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曾说过,我无法感知关于你的一切,前世或是未来,当时我以为只是我的力量不够,或者是因为以巴路岛神秘力量的缘故,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当今血族的构成大致有三类,力量最为强大,几乎可与神比肩的纯血——13血宿,也叫上古者,由繁衍而生的衍生者,包括由纯血繁育的第一代和第二代衍生者,剩下的就是通过‘初拥’而产生的转化者,占了血族数量的绝大部分。事实上,整个血族都可以说是由作为上古者的所罗门家族传承而来,然而即便是最为古老力量最为强大的所罗门家族也无法逃脱阳光的禁锢,而你,不惧怕火焰与阳光,没有血族的异能,也并不依靠鲜血生存,除了稍微增强了的速度与力量,你几乎与正常人类无异,我对你的判断一开始就受到了误导,因为看到你的眼睛与獠牙就判定你是我们的同伴,其实,我错了,你不是人类,但更加不是吸血鬼,你是个异类,阁下,我不知我表达的是否清楚,你是否听懂了我的话,你的血脉之力无可限量。”

    “嘿,美人,看这儿!”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伊西斯猛地转身,有人……她迅速将意念之力从前方收拢,并在身后施展开来。

    “哥,接着!”

    伴随着那个陌生的声音,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的意念掌控分散了……楚江威感到四肢有了一些力量,他飞起跃起,接住了阿萨扔来的手枪,凌空扣动了板机。

    他从不需要瞄准。

    子弹以极快的速度从枪口射出,准确无误地钻入了伊西斯的胸膛,鲜血在一瞬间涌了出来,浸湿了她黑色的长袍。

    太快了……这个人的子弹竟能比我还快……

    伊西斯还来不及反应,深入骨髓的疼痛已攫住了她。

    “唔……”她猛地瞪大了眼睛,“silver-bullet?”

    “没错,”阿萨嘿嘿笑了两声,得意地道,“这正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饭后甜点——银子弹!”

    伊西斯痛苦地伏在地上,白皙的皮肤倾刻之间变成了灰紫色,条条血管变成了黑色,并且蠕动起来,一张天使般精美无双的脸瞬间血管爆突,像僵尸一般狰狞丑陋,剧烈的痛苦随着血液在身体的每一条血管中流走。

    “怎么样?滋味还不错吧?”阿萨得意地将手臂抱在胸前,走到她身边,“我和大哥不同,其实我一贯是不讨厌女人的,也很怜香惜玉,真不舍得毁掉这么张漂亮的脸蛋,女人,可是我必须得杀了你,只有杀了你才能救‘小鸟’回来。”

    “她在里边,”楚江威的目光指向那栋小楼,“你呆在这儿看着她,我进去!”

    “楚江威!”伊西斯吼道,“当你冲进去的瞬间,我保证吉赛尔会让那个女人的鲜血化作凯拉的肥料!我保证——”

    伊西斯听到了楚江威停下脚步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最终的判断一点儿没错,那个女人是最好的武器。

    可是现在除了楚江威的反应,有一件事更让她感到好奇,她将毫无焦点的眼睛转向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来源,“你……是谁?”

    “你问我?”阿萨显然有些惊讶这个女人的举动,“我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伊西斯突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她微微扬起脸,用另一种不知名的语言说道,这种语言(注释:指古拉丁语)语调极为低缓,并伴随着浓重的拖尾音。

    阿萨吊起脑袋,“你说的他妈是什么鸟语?”

    切换成通用语,伊西斯气若游丝的声音仿若咒语一般,“你有没有……感到有一丝熟悉呢?”

    “the-beast,the-best,the-black,the-light(兽性是真理之阶,黑暗即为光明)。”(注释:此处为古拉丁语)

    她的话开始不停在阿萨的脑海中重复,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不……停下……别再说了……停下!

    电光火石之间,阿萨骤然发觉冥冥之中这女人口中的那句古老咒语竟是如此熟悉,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用相同的语言念起来,“the-beast,the-best,the-black,the-light……”

    “阿萨!”楚江威抓住了他的肩膀,“这女人会蛊惑人心,你要保持清醒!”

    “you-are-never-nobody,you-are-a-great-warrior-of-House-Gangrel,my-family.”

    伊西斯缓缓地站起来,“我来自于阿刹迈血族,我是个转化者,1100年前被圣战亲王亚历山大-萨伏拉诺阿-所罗门亲自转化,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实际上,我也是个衍生者,我的父亲和母亲来自于冈格罗血族,每一名衍生者虽生为血族,其血脉在正式转化之前都是纯净的,当他们成年之时可以通过决定被什么样的人转化从而拥有与其相同的血脉,这是一场命运的抉择,绝大多数衍生者们总是会被自己的父母或者家庭转化从而变成家族的战士,数千年来这已是约定俗成的传统,但我是个例外,成年的那一天,我遇见了那个改变我命运的男人,毅然决定追随他的脚步成为一名血族刺客,没错,他就是圣战亲王大人,我改变了我的种族,我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还有我的名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做伊西斯-SA-埃得哈维,我的本名叫做伊俄-尼尔-爱沙尼斯(注释:伊俄YiE:地中海地区某国公主,为宙斯所爱,后在为古埃及的女神伊西斯(Isis)

    )我的父亲叫做札罗-卡尔-爱沙尼斯,他是冈格罗血族现任第二长老卢旺达-爱沙尼斯的哥哥。” 


154.第154章 :交易

    伊西斯缓缓地站起来,“我来自于阿刹迈血族,我是个转化者,1100年前被圣战亲王亚历山大-萨伏拉诺阿-所罗门亲自转化,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实际上,我也是个衍生者,我的父亲和母亲来自于冈格罗血族,每一名衍生者虽生为血族,其血脉在正式转化之前都是纯净的,当他们成年之时可以通过决定被什么样的人转化从而拥有与其相同的血脉,这是一场命运的抉择,绝大多数衍生者们总是会被自己的父母或者家庭转化从而变成家族的战士,数千年来这已是约定俗成的传统,但我是个例外,成年的那一天,我遇见了那个改变我命运的男人,毅然决定追随他的脚步成为一名血族刺客,没错,他就是圣战亲王大人,我改变了我的种族,我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还有我的名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做伊西斯-SA-埃得哈维,我的本名叫做伊俄-尼尔-爱沙尼斯,我的父亲叫做札罗-卡尔-爱沙尼斯,他是冈格罗血族现任第二长老卢旺达-爱沙尼斯的哥哥。”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阿萨痛苦地摇着脑袋,那个女人的声音仍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停下!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人跟我他妈有什么关系!”

    “恐怕事实正好相反,”她轻声道,“你并不叫阿萨,你的本名叫做阿萨尔-爱沙尼斯,正是卢旺达-爱沙尼斯的儿子——纯正的冈格罗血族贵族战士,阿萨尔,即使我离开冈格罗之时,你尚未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仍是血亲,你正是我的堂弟。”

    “全是屁话!你他妈是个瞎子,都看不到我长什么样,又在这胡咧咧什么?”

    “来自于冈格罗与阿刹迈的双重血脉赋予了我通灵者的能力,我知道所有的事,孩子,即使我瞎了。”

    “我不相信你,”阿萨道,“你有什么证据?”

    “爱沙尼斯家人都是黑发黑瞳,是十三血族中唯一的黑眼血族,这也是他们的族语:the-black,the-light,(黑暗即为光明)的由来,他们坚信黑色的眼睛可以让他们洞悉光明之路,可怜的孩子,你想要证据吗?让我来告诉你,你的脸上有一道横贯整个脸颊的疤痕。”

    楚江威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会知道……

    “这条著名的疤痕毁了你的人生,孩子,你的出生震惊了包括爱沙尼斯夫人在内的整个家族,如此乖巧可爱的婴儿脸上竟有一条魔鬼般丑陋无比的疤痕,格冈罗血族避世隐居,崇尚自然与本性,信仰银月之神,他们的族徽正是一轮被兽爪包围的满月,当你降生时你的父亲还只是个领主,而首席长老马库斯-爱沙尼斯以及他的朝臣们认为,你的出生触怒了银月之神,是凶厄的预兆,因此,他们裁决将你流放。”

    “我没有想到,当时的议会竟决定将你流放至以巴路岛——圣女遗忘之地,因为并没有经历正式的转化,你只继承了极少部分冈格罗血族的血脉,所以力量弱小,我真没想到你还可以在以巴路活下来。至于你为什么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我想也应该与以巴路的神秘力量有关,我命运多舛的堂弟,叫你失去儿时痛苦的记忆也许是圣女另一种形式的慈悲。”

    慈悲?阿萨觉得可笑,去他妈什么圣女,去他妈什么家族。

    “别叫的那么亲热,女人,”他说道,“我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你的父亲在世,而你的母亲——爱沙尼斯夫人在七百年前去世了,正是死于梵卓教庭的爪牙之下。”

    “那又怎样?他们抛弃了我,现在还指望我披麻戴孝吗?”

    “卢旺达-爱沙尼斯大人,札罗-卡尔-爱沙尼斯大人,还有夫人,他们都爱你,只是在权威面前,爱是软弱的,他们无能为力。”

    “那你为什么要叫札罗-卡尔-爱沙尼斯‘大人’而不是他妈‘父亲’呢?因为你知道,当你离开的那一天,你与那个家族便没有关系了,”阿萨冷笑道,“当我的脸距离野狼的牙齿只有几厘米时,我阿萨这一生就只为一人而战,我不傻,女人,你现在之所以告诉这些,不就是想动摇我们杀你的决心吗?人死到临头总会不择手段,可是我生来就没有他妈什么恻隐之心。”

    “死到临头?”伊西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们以为凭着一颗银子弹就可以杀死我吗?”

    她的笑声回荡在夜空,突然间狂风大作,呼啸怒吼的狂风卷起满地的沙石与落叶,漫天飞舞,天地变色,整个世界化作了风暴的海洋,楚江威抓住阿萨的胳膊艰难地维持站立的平衡,模糊不清的视线之中,他看到那个女人高扬起头缓缓地伸开了双臂,黑色长披风随狂风起舞,她闭上眼睛,口中默念起咒语,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全身的血液竟然开始逆流!银子弹缓缓地从她胸前掉落下来!

    “区区银子弹又能奈我何?”

    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朝他们袭来,楚江威被重重地摔出十几米砸在树上,沿树杆滚下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好可怕的意念之力……

    他正挣扎着爬起来,那女人已瞬间移动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腕扼住了他的咽喉。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她用通用语说道,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之前的从容与温柔,而是透出令人畏惧的寒意,“我本无意伤那位小姐,更无意伤你,我要的不是那位小姐,而是你——光之主,不要再困兽犹斗,不要再无畏挣扎,更不要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到时候要死的将绝不止在场的这些人!”

    “大哥!”楚江威听到阿萨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别过来!”楚江威吼道。

    “阿刹迈是‘血族刺客’,我们不是骗子,不是政客,更不是刽子手!荣誉与道德是我们的誓言,而现在我打破了全族万年承袭的誓言,光之主,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交付予我一样东西,我将保证那位小姐性命无虞。”

    楚江威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究竟想要什么?”

    楚江威沉声说道。 


155.第155章 :血祭祀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她用通用语说道,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之前的从容与温柔,而是透出令人畏惧的寒意,“我本无意伤那位小姐,更无意伤你,我要的不是那位小姐,而是你——光之主,不要再困兽犹斗,不要再无畏挣扎,更不要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到时候要死的将绝不止在场的这些人!”

    “大哥!”楚江威听到阿萨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别过来!”楚江威吼道。

    “阿刹迈是‘血族刺客’,我们不是骗子,不是政客,更不是刽子手!荣誉与道德是我们的誓言,而现在我打破了全族万年承袭的誓言,光之主,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做个交易,你交付予给我一样东西,我将保证那位小姐性命无虞。”

    楚江威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要什么?”楚江威沉声说道。

    “阁下的血脉之力,换句话说就是——你的命。”

    “你******!”阿萨骂道,“你这女人……”

    “多此一举,”楚江威脸上显露出不屑的神情,“我这条命,你们想要尽可以拿去!”

    “不可以!”他听到阿萨的喊声。

    “不知阁下是否听过血祭祀。”

    “类似于后古典期玛雅人和印地安人的生祭,血祭祀是我们血族最为古老且艰难的召唤法术,祭品又被称为‘容器’,整个血祭祀的过程最重要的并不是形式,我们认为那些被麻绳和铁链层层捆绑送上祭台的行为是可耻并且悲哀的,我们真正看重的是祭品是否怀有虔诚的崇拜与信仰、心甘情愿走上祭台,也就是说容器要祭献的不光是肉体,更重要的是灵魂。”

    “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吗?”

    “可以这么理解,”伊西斯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说道,“我曾要你宣誓效忠于我们,但你断然拒绝了,现在我希望你明白,血祭祀实质上是一份灵魂契约,经过血祭祀的祭品无论最终是生是死,是存是灭,都与神签下了契约,你的身体包括灵魂都将不再自由,你将永生永世成为阿刹迈血族之神——伟大的冥神奥西里斯的仆人,在冥府终身侍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在祭祀中我们会将阿刹迈血族的血脉注入你的体内,并在你的身体之中进行血脉融合,这个过程非常凶险,却可以引导出异常强大的轨道,一旦融合成功,我将召唤血火,血火是地狱之火,需要无尽的鲜血浇灌,同时宿主复生也需要你的鲜血。”

    “宿主?是你们想要唤醒的人?”

    “是的,血祭祀异常危险,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唤醒的便将是恶魔,一旦恶魔苏醒,穿越地狱之门重临世间,无论对于血族还是人类都将会是一场浩劫,也因为这个原因早在三千年前血祭祀就被盲目君主下令禁止。”

    “不惜打破禁令也要唤醒的人,看来他对于你们非常重要。”

    “你说的没错,”伊西斯点点头,“我必须这样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所以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小姐定能安然无恙,我保证。”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感觉身体的气力恢复了一些,楚江威挣扎着站起来。

    “我跟你走。”他缓缓地说道。

    “不可以!大哥!你决不可以答应他们!”阿萨吼叫起来,“你不能这样做!”

    “阁下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考虑。”楚江威说完,鹰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伊西斯,“但是,林曼卿与阿萨必须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

    “you-have-my-words.”

    ****

    当楚江威再一次踏进这栋二层小楼,林曼卿正躺在地上,她睁着细长的灰色眼睛,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般一动不动。

    楚江威一个箭步过去将她扶起来,“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他怒吼道。

    “没什么,一些小把戏,”站在一旁的吉赛尔露出笑容,“她不过是暂时失去了知觉,噢,放心,虽然她睁着眼睛,却什么都意识不到,而且等她醒过来,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消除,她会忘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这位小姐本该是自由之人,我们也不希望暴露行迹,同理,我想……这也是你想要的吧!”

    楚江威低头看着林曼卿,她的身体有一种令人感到绝望的冰冷,他早已遍尝了绝望,比谁都知道它的滋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疯狂地握紧了她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生怕一放开,她就将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自己便又会陷入另一轮的万劫不复。

    若是那样,他的心将永无光明。

    “阁下,”伊西斯缓缓说道,“我们在外边等你,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临走之前,吉赛尔回过头望了望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不起……”

    过了半晌,楚江威才沉声说道,他伸出手轻轻地为她理顺打结的长发,擦去她脸颊上已经干掉的泪痕。

    “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是让你卷了进来……”他的声音那样沉那样重,接近窒息的痛感毫无预警地侵袭而来,她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来。

    我的世界就在这片海水之中,很暗,阳光射不进来,很冷,海水没有温度,我一直在这片海水之中漂游……

    我不需要太多的幸福和爱,我只要一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就算是通向地狱的路,一个人走也会寂寞,我陪着你,拉着你的手,就样两个人才不会孤单……

    我在这里放一颗糖,吃完了就再放一颗,这样在你的车里的这个地方永远有我一颗糖,所以在你的心里的这个地方也能永远有我的位置……

    就是这只手……我永远不会放开……

    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你了……从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我就决定爱你……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是一辈子,直到我的呼吸停止它才会停止……

    我是醒着的,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靠近你一些?

    不要再拒绝我,我就在你面前……

    我爱你……

    楚江威宽大的手掌紧紧抱着她的脸颊,直挺的脊背颓然地坍塌下来。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 


156.第156章 :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

    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你了……从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我就决定爱你……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是一辈子,直到我的呼吸停止它才会停止……

    我是醒着的,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靠近你一些?

    不要再拒绝我,我就在你面前……

    我爱你……

    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抱着她的脸颊,直挺的脊背颓然地坍塌下来。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

    我是个生活在死亡边缘的人,注定了终身与黑暗和孤寂为伍,也早已习惯了独自忍受孤独,因为身后常有死神追赶,我不敢有一刻放纵,我不可以,我不能容许自己享受爱情,享受幸福与甜蜜,更加不能够允许自己拥有你,因为我是丧失了资格的人,是早已被打上恶魔的烙印等待审判的人,如果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拥有爱,那么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呢?那些无辜而又悲惨的灵魂该如何得到救赎?

    我不是个复杂的人,也不善于表达感情,既然已经知道了最终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一切反而变得更简单了,我一直以为我会这样走完这条路,直到你的出现,带着美丽、纯洁与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硬生生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一次次地试图赶你走,可你却一次次固执地不肯离开,我头一次面对一个人感到无计可施,疏远、冷淡、疾言厉色,似乎什么都无法使你退却,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固执,你应该明白无论你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赌博,可这赌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我总是努力想要告诉你这些,引导你走出围城向前看,让你知难而退,但你似乎并不打算听话,我知道你是个坚强勇敢的人,你总是习惯于迎难而上并且不喜欢听别人的劝告,这是你珍贵的品质,可我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你的勇气与执着让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你总是埋怨我冷酷无情,说我不明白你的心,其实,即便是我再迟顿,那种感觉我也是懂的,没有人会分不清幸福与苦痛的区别的,或许你会责怪我,为何不将心底隐瞒了多年的事告诉你,与你一同分担,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许是我不善于表达,也许是我真的怕了,我害怕当你真正走进我的生活,你会不幸福,甚至重蹈月牙儿的覆辙,而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你总是怀着天真去思考未来,这是由于你还年轻,虽然身世坎坷却也并未经历大风大浪的原因,这种天真令人担忧,你说只要在彼此身边,就算是世界末日又有什么可怕?我来告诉你,其实世界末日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感情深厚彼此依赖的两个人,如果一个人离开了,剩下的一个将变成行尸走肉,那种绝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就像是跌入暗无天日的深渊,越是挣扎陷地越深,面对命运个人的意志是渺小的,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是离群索居的原因,因为我的结局是注定了的,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我既不愿带给他人那样的痛苦,也不愿再一次承受,所以,请你谅解。

    **********走了七年,就快要走完了,宋英霆曾对我说至多三个月,现在看来没有那么多了,以至于有件极重要的事我来不及去做,这是我唯一的遗憾,是我对月牙儿的亏欠,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等到了阴间再向她谢罪。我与死亡为伍,它好像早已成了一位亲密无间的老朋友,我一度以为我会很坦然地面对它,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离开的最后,脚步突然沉重下来,我丢失了一直以来的坚定。

    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些念头就是我一直嗤之以鼻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但是它们却固执地存在着,并在我离开的最后,疯狂地折磨了我。

    这些顽固的念头都是关于你。

    让我再最后抱抱你好吗?

    我最纯洁的珍珠,最明媚的焰火,我们注定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希望你的记忆停留在我是个杀人犯,或许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我相信凭借你的坚强走出阴霾只会是时间问题,明天,王警司会带人来为你打点家里没办完的事情,而且我已经查过,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熙照区都会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当太阳升起,‘影子’便会消失,关于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好好活下去,找一个能够带给你平凡人生的人,带着幸福与安宁好好地活下去。

    “哥……”阿萨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他看到楚江威的眼中闪烁着亮光,话就梗在了喉咙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如此的悲伤、留恋什么东西,眼前的画面似乎静止了,那两个人的身影定格在了那幅静态油画中央。

    他是真的要走了……真的决心与这个世界诀别了,阿萨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点点滴滴的往事像是潮水一般瞬间涌入脑海,原来,他是一直都在准备着的,今天,时候到了。

    “哥,”已经没有时候犹豫不决,阿萨终于将话说出了口,“你听我说,你不能答应她,那就是去送死!我们再想办法,我们从长计议,现在,‘小鸟’不就在我们手里吗?我拖住她们,你带着她走,大哥,你信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一定可以闯出去的!”

    “宋英霆告诉你我还剩多少时间?”楚江威突然说道。

    阿萨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已经决定了。”

    “那清秋……你真的要放弃吗?”

    “无需多言。”

    “哥,我问你,”阿萨道,“这个女人,你到底爱她吗?”

    楚江威将林曼卿抱起放在沙发上,站起身来郑重地看向他。 


157.第157章 :活下去

    “哥,”已经没有时候犹豫不决,阿萨终于将话说出了口,“你听我说,你不能答应她,那就是去送死!我们再想办法,我们从长计议,现在,‘小鸟’不就在我们手里吗?我拖住她们,你带着她走,你信我,我们可以闯出去的!”

    “宋英霆告诉你我还剩多少时间?”楚江威突然说道。

    阿萨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已经决定了。”

    “那清秋……你真的要放弃吗?”

    “无需多言。”

    “哥,我问你,”阿萨道,“这个女人,你到底爱她吗?”

    楚江威将林曼卿抱起放在沙发上,站起身来郑重地看向他。

    “阿萨,从今天起,我把她交给你,答应我,好好保护她,不要再让她被卷入危险之中。”

    “开什么玩笑?”阿萨尖叫道,“我他妈是什么人?在你眼里我阿萨就是个只懂得喝酒玩女人的人,我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托付秘密,所以你身体的事才不告诉我,我他妈当了七年的‘搬运工’,到头来才知道,原来我每个星期搬来搬去的竟是害死你的毒药!所以,哥,我告诉你,如果你爱‘小鸟’,你就自己去保护她!我跟她没关系,不要把她交给我!这活儿我不会干的!”

    “阿萨!”

    “我说了不干!”

    楚江威目光直视着阿萨的眼睛,怒道,“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我的事情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即使你知道了也无法改变结果,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反而越危险!喝酒玩女人,无论怎样,这应该是你的生活,背负仇恨、独自面对死亡是我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告诉你,当月牙儿在我面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再也不能冲我笑,不能撅着小嘴催我回去看她,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决不能再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阿萨,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不是结束,即使我走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命运的车轮已经转动了,表面的平静即将过退去,血雨腥风就要来临,当这场死亡的盛宴来临之时,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到那个时候我不在了,林曼卿、大哥、宋英霆……还有很多人……他们该如何面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到时候可以倚靠的就只有你!”

    阿萨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好像压上了什么,比有生以来担负地都要重。

    “女人对我可从来没有那么重要,可是……你既然说了,我……我答应你,用我的生命起誓。”阿萨用拳头捶了捶结实的胸膛,“你不要小看我,如果那边那瞎眼女人说的没错,我也算是什么贵族战士,所以,‘小鸟’的安危包在我身上绝对没问题。”

    “好,”楚江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保护好你自己。”

    “放心啦,我很惜命的,”他轻啐一声,“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楚江威似是放心地微微点点头,转身走向了沙发,弯下腰,将那条染血的发带放在她手中,又从口袋中取出那个银色的金属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她的灰色眼睛仍然毫无焦点地直视着天花板。

    “曼卿……”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亲昵地叫她。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

    秋风肃杀,寒意凛凛。

    终年不冻的青莲湖,淡青色的湖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波光粼粼的水平倒映出皎洁的满月之影。

    湖水氤氲着月光,飘渺的水气弥漫着周围高大繁茂的芦苇,随着时间的推移,湖面渐渐升腾起了雪白的雾气,天地万物尽数笼罩于朦胧之中。

    一切都显得如此神圣而高贵,似乎每一滴水珠、每一寸空气都在静默着、翘首等待着这命运之门的开启。

    伊西斯-SA-埃得哈维身着阿刹迈的黑色朝服手持长剑静静立于岸边,一袭华贵无比的抹胸黑色丝绒长裙,外披黑色真丝披风,长长的裙摆拖在她身后,将她纤弱的身影拉得极长,一对鹰蛇雕刻的黄金臂环熠熠生辉,她的腰间系着纯金宽腰带,每一节都是一个独立的交叉双股叉,按照习俗血族女性着朝服时一般装饰以珠宝,而不戴象征男性权位的黄金腰带,伊西斯腰间的这一条正是圣战亲王在即位大典之时赠予她的贺礼,她每穿朝服必然戴在身上,高贵的礼服领口开得极低,正好衬托出她光洁修长的脖颈、背部密密麻麻的神秘图腾和白皙丰满的****,在她的胸前一串黑色珍珠项链,项链的最末端是一只硕大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黑色‘眼睛’,那正是阿刹迈血族的守护圣物“幽灵之眼”。

    在伊西斯的左侧靠后位置依次站立着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和吉赛尔-兰道-哈德森,右侧是火祭司吉伦哈尔-吉斯,在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片分别有:从蛮夷之地赶来的保罗-霍斯特领主与马丁-哈桑领主,以及始终跟随着她的罗宾-斯坦森、法比拉骑士,比埃尔兄弟……他们是阿刹迈血族的精英部队。

    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伽罗斯佩戴着金腰带和他的双手短剑‘屠龙’,吉赛尔将她的一头栗色长发高高盘在头顶,脖颈处戴着闪闪逼人的红宝石,腰间是血族女性贵族使用的细身剑,名叫‘夏娃’,而老祭司吉伦哈尔-吉斯今晚也难得的风采出众,曾经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如今高大英霆,一头银白色的短发更添了威严,脸颊上丛生的每一条沟壑都写满了智慧与权谋,而他的配剑是著名的巨剑‘风吼’,剑身接近两米并纹饰有风云图腾,在所有地位尊贵的贵族中唯一没有自己的配剑的便只有伊西斯,对于通灵师来讲,意念之力是唯一的武器。

    “伊西,”吉赛尔注意到在伊西斯白皙的胸前的皮肤上有一片乌紫,还隐约可以看到发黑的细小血管,“你的脸色很差,出了什么事?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吗?”

    “没什么,”伊西斯道,“是银子弹。” 


158.第158章 :骸骨之墙

    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伽罗斯佩戴着金腰带和他的双手短剑‘屠龙’,吉赛尔将她的一头栗色长发高高盘在头顶,脖颈处戴着闪闪逼人的红宝石,腰间是血族女性贵族使用的细身剑,名叫‘夏娃’,而老祭司吉伦哈尔-吉斯今晚也难得的风采出众,曾经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如今高大英霆,一头银白色的短发更添了威严,脸颊上丛生的每一条沟壑都写满了智慧与权谋,而他的配剑是著名的巨剑‘风吼’,剑身接近两米并纹饰有风云图腾,在所有地位尊贵的贵族中唯一没有自己的配剑的便只有伊西斯,对于通灵师来讲,意念之力是唯一的武器。

    “伊西,”吉赛尔注意到在伊西斯白皙的胸前的皮肤上有一片乌紫,还隐约可以看到发黑的细小血管,“你的脸色很差,出了什么事?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吗?”

    “没什么,”伊西斯道,“是银子弹。”

    “银子弹!”吉赛尔几乎跳了起来,“不行,伊西,即使是你也撑不了多久的,你必须休息,让伊格巫女为你输血!”

    “大人,”站在右边的吉伦哈尔-吉斯用悠远的高等古埃及语说道,“时机已到,生死之门即将开启,数千年一次的轮回,机会转瞬即逝,但是大人的身体在战斗中受伤,我们必须将仪式停下来。”

    “不碍事,”伊西斯坚定回答,“祭祀仪式必须按照计划进行。”

    说罢,她向前走了两步,默默念起了咒语。

    “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

    “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

    天地之间陷入一片寂静,平静的湖中央开始浮起细小的气泡,异动……正在酝酿之中。

    突然,无数条布满吸盘和尖牙、附着有各类水藻与腐植质的粗壮触手从湖中抽射而出,它们像是魔鬼的爪牙一般在空中疯狂地乱舞,散发出浓重的血腥与腐臭的气味。

    克尔柏罗斯……苏醒了……

    正当在场的众人被克尔柏罗斯庞大的身躯和令人作呕的气味所震慑时,一条最为粗壮有力牙齿最为密集的触手瞬间便缠住了伊西斯的身躯,将她纤弱的身体卷入半空中。

    “伊西斯大人!”伽罗斯喊道,立刻抽出了‘屠龙’,剑锋却被火祭司布满皱纹的手掌按了下来。

    克尔柏罗斯的触手卷起伊西斯的黑色长裙,将她的身体越缠越紧,伊西斯-埃得哈维表情肃穆,手握长剑,右手将剑身平放于胸前,左手握住锋利的剑锋缓缓向后移动。

    随着她手的移动,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染红了寒光熠熠的剑锋,将长剑插入庞大的解手,她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捧起胸前的‘幽灵之眼’,缓缓闭上眼睛,蕴含着阿刹迈血族强大血脉之力的鲜血融入了‘幽灵之眼’黑色的眼眸之中。

    “恐惧之父,宇宙之秘,于月圆之夜驰骋于暗夜的魔兽。”

    “汝之凝视为重妙之门,吾将以此血粉碎光之封印!”

    伊西斯的声音响彻青莲湖的上空。

    顷刻之间,万丈光芒从她身上抽射而出,划破了死寂的暗夜,隆隆声由远及近传来,越来越响,环绕着青莲湖的地壳开始松动,开裂,腥红色的岩浆从一条条巨大的缝隙中涌出,缓缓流入了湖水之中,滚烫的岩浆注入冰冷的湖水的刹那,滚滚白浪腾空而起,巨大的嘶鸣声几欲刺破耳膜。

    在场的所有人穷尽毕生都未曾见过如此壮丽的奇景,水火交融,火中涌泉,水境流火,雾气蒸腾,白浪滔天!

    当所有的一切皆被燃尽之时,火龙的轰鸣与翻滚的巨浪终于平息,所旺泉眼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湖底由层层岩石堆砌而成,围绕着中心巨大的黑洞一圈圈延伸开来,形成了壮丽无比的同心圆地貌,伊西斯站在高处张望,宛如一只黑色的巨眼静静窥探着时间与空间的轮回。

    伊西斯率先走进湖中央的黑洞,余下的人跟在她身后依次进入,这洞极深,极黑,血族惧怕阳光,却从不畏惧黑夜,他们是拥有夜行视力的种族,然而在这里,他们不仅不可以瞬间移动,视线之中也是一片黑暗,众人不禁感叹所旺泉眼神秘力量的可怕。伊西斯早已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她在最前方摸着洞壁缓缓前行,手指所触及之处的岩石也由平整硕大慢慢变得凹凸不平,并且形状有些奇怪,周围的空气愈发阴森凝滞,仿佛凝结成了一块块固体沉沉地压在身上,空间与时间的轨道似乎都在这里消弭于无形,让她产生一种行走于时空隧道的幻觉。

    前行中火祭司突然停下脚步,默默念出一串咒语,紧接着单手一挥,手掌中便燃起了一团火焰,在这里居然还能够施法,伊西斯隐隐对吉伦哈尔-吉斯的法力之高感到惊讶。

    她还未来得及继续思索,众人的惊叫声便打断了她。

    “怎么回事?”她急忙问道,“看到了什么?”

    “这是……”伽罗斯道,“这里……全部都是骷髅……满满的骷髅……这是一个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骷髅洞穴!这洞壁……是骸骨之墙!”

    漆黑阴冷的巨大洞穴毫无生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慑,听了伽罗斯的话伊西斯终于明白原来她的手指所触及的洞壁,那根本不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而是层层叠叠的骸骨。

    吉赛尔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她把脸凑近了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骸骨,不一会儿便兴奋地说道:“你们看,这墙壁上靠外层的大部分都是人骨还有动物,看,这里是狼,这是狮子,这是熊……”她如数家珍般说道,“可是越往里骨头的形状就越庞大,骨骼结构也很古老,我想……这应该是一些庞大的原始动物,有的我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了,说不定都灭绝了。” 


159.第159章 :黑漆石棺

    漆黑阴冷的巨大洞穴毫无生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慑,听了伽罗斯的话伊西斯终于明白原来她的手指所触及的洞壁,那根本不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而是层层叠叠的骸骨。

    吉赛尔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她把脸凑近了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骸骨,不一会儿便兴奋地说道:“你们看,这墙壁上靠外层的大部分都是人骨还有动物,看,这里是狼,这是狮子,这是熊……”她如数家珍般说道,“可是越往里骨头的形状就越庞大,骨骼结构也很古老,我想……这应该是一些庞大的原始动物,有的我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了,说不定都灭绝了。”

    吉赛尔的话印证了伊西斯的猜想,克尔柏罗斯守护着所旺泉眼的这三千年,它所狩猎的猎物成了泉眼异常肥沃的养料,也许正是这些累积了上千万年的骸骨赋予了所旺泉眼穿梭于时空与生死的力量。

    “火祭司大人,”伽罗斯恭敬地说道,虽然吉伦哈尔-吉斯的位阶要低于长老,但他却是目前族中除圣战亲王外最为年长的,所以即使是他也要讲究礼仪。

    “大人请讲,”火祭司回礼道,他的脸在手掌中火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片阴影。

    “既然您可以施法,为何要等这么久?”

    “大人恕罪,我只是尝试,并没有想到可以成功。”火祭司弯腰回答。

    “吉斯大人的法力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吉赛尔用她一贯地调侃语调说道。

    穿越骸骨洞穴,进入了一片广阔的空间,众人的视野也一下子恢复了正常,这是一个熔岩山洞,怪石嶙峋的岩壁拔地而起像魔鬼的爪牙一般在头顶上方层层合抱,在不远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鹰嘴状穹隆,高耸的岩柱矗立在岩壁之间,支撑着洞顶,在它们的脚下是被滚烫的熔浆浇铸而成的一条条山岩甬道,积满了清澈见底的山泉,静静流过鹰嘴穹隆。

    “伽罗斯,”伊西斯有些着急,“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伽罗斯向前一步,神情肃穆地回答:“在山涧清流的尽头有一座差不多五米多高的石台,流水环绕着它,石台的正中央……有一口黑漆石棺。”

    “黑漆石棺……”伊西斯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仅仅是一口黑漆石棺吗?没有黄金宝石装饰,没有复杂的雕塑图腾,恐怕很难让人相信如此简单朴素的栖身之地竟躺着那样一位曾经让整个血族世界风云变色的大人物,伊西斯曾听传闻说烈焰战神玛尔斯曾是主人圣战亲王(当时的教庭主教)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在他担任首席长老的几百年间,阿刹迈血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位列教庭绝对多数席位,御林护卫队13人中阿刹迈占据8人,其余的12血族无一敢与阿刹迈争锋,那是多么久远却令人热血沸腾的顶盛时代啊!伊西斯想,如果没有发生后来与蔷薇公主的事,烈焰战神没有不明不白的消失,主人亦不会辞去主教之位,巴哈尔亲王与梵卓血族也不会乘虚而入,把持教庭,开始了对阿刹迈报复性的大清洗,自己也不会临危受命成为种族的弥塞亚(注释:犹太教中象征救世主),若是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的种族之光便会延续至今,那么这位‘大人物’则应该是躺在帝王谷雄宏伟岸的神庙之中,或许甚至可以进入到伊利那伊神圣的史前墓穴,供千代万代血族后裔瞻仰。

    但愿我也能成为令主人信赖的臂膀……她默默鼓励自己。

    “那不是普通的黑漆棺木,”吉伦哈尔-吉斯打断了她的思索,补充道,“那上面纹有火焰图腾。”

    “是他!”他的脸上露出无比欣喜的笑容,他转身对伊西斯说道,“去吧,大人,烈焰战神正在等您。”

    火祭司的喜悦通过幽冥空间清晰地传递过来,伊西斯心中却暗暗生出一丝隐忧,“吉伦哈尔阁下,有一件事我至今心存疑虑。”

    “您请说,大人。”

    “当我觐见圣女,于离开之时她曾说过一句话。”

    “敢问大人?”

    “真正的冥神将会重临人间。”

    “哦?”第一次听伊西斯说起这件事,老祭司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可当我再次询问其中的意味之时,圣女却只是说:光明掩埋于尘埃。”

    “光明掩埋于尘埃?”

    “对,”伊西斯点点头,“我如今视野尽丧,无法参透圣女话中的真谛,阁下,在您看来,这其中可有什么深意吗?”

    “光明便是指我们的种族之光,又或是我们所找到的那位光之主,”吉伦哈尔吉斯兴奋地说道,“光明掩埋于尘埃所指的便是隐藏于凡尘之中的光之主将会拯救我们种族的未来!没错,圣女的话恰好证明我们选的人是对的!大人,您为何不早将这些告诉我呢?如果我早知道寻找‘容器’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周折了!”

    “对不起……”伊西斯道,“圣女的话恰好印证了您的预言,我只是有一些不明白……关于冥神重临人间,因为我知道烈焰战神从来没有虔诚信仰过我们的神明,他自诩并非基训河子孙、甚至不顾主人的反对坚持用罗马神话中战神的名字为自己命名……”

    “够了!”老祭司突然打断了她,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冒犯,但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您站在烈焰战神的石棺面前实在不应该再对他心存芥蒂,相比于他为阿刹迈做出的贡献,他因为自己的特立独行所引起的争议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了,”伊西斯点点头,“我为我信念的软弱向您致歉。”

    ****

    在伽罗斯的搀扶之下,伊西斯走进清溪之中,沿着流水通道缓缓地走向高耸的石台,直到距离石台5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静静伫立于水中,伊西斯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族人,上到领主、骑士下到普通阿刹迈血族无一不高扬起头,满怀爱戴与敬畏地注视着她,在他们心中,这个纤弱的女人有着堪为血族之冠的智慧、无比坚强的意志和比男人更‘高大伟岸’的身躯,正如他们的主人曾说过的:‘信仰就是力量’,她是他们的依靠,是全种族的希望,她为这个种族、为每一位子民奉献了全部的心力,她就是他们心中真真正正的‘银发圣女’,是他们的银发女王。 


160.第160章 :我什么都知道

    在伽罗斯的搀扶之下,伊西斯走进清溪之中,沿着流水通道缓缓地走向高耸的石台,直到距离石台5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静静伫立于水中,伊西斯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族人,上到领主、骑士下到普通阿刹迈血族无一不高扬起头,满怀爱戴与敬畏地注视着她,在他们心中,这个纤弱的女人有着堪为血族之冠的智慧、无比坚强的意志和比男人更‘高大伟岸’的身躯,正如主人曾说过的:‘信仰就是力量’,她是他们的依靠,是全种族的希望,她为这个种族、为每一位子民奉献了全部的心力,她就是他们心中真真正正的‘银发圣女’,是他们的银发女王。

    伊西斯看不到她的族人,但她感觉的到他们坚强的存在以及热切的期盼。

    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神圣而意义重大。

    “我敬爱的子民们,‘血族刺客’阿刹迈荣耀的战士!”她微微低了低头,拭着让族人们觉得自己的目光正投射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这一天,我们等待的太久了,真正的刺客被拔掉牙齿,像流浪狗一样在异乡呜咽,尸体在陌生的角落灰飞烟灭,灵魂永世得不到安宁!梵卓教庭给予我们以最严厉的刑罚,剥夺了我们的血脉融合之力,禁止我们进入伊利那伊,禁止我们回到故乡的红色荒原!他们剥夺了我们作为刺客的尊严!没有了血脉融合之力,阿刹迈就丧失了力量之源,我们的种族终将衰老,最终死去!我的族人们,阿刹迈无畏的勇士们!三千年前,因为烈焰战神,我们受到了流放,梵卓教庭对我们说,你们应该忏悔!应该赎罪!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这究竟是梵卓狗对我们的依律惩戒还是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野心的阴谋?从那以后,他们把持教庭、清洗异党,妄顾道义、无视律法,大肆屠戮我们的族人,几乎将我们逼至灭族的绝境!究竟是谁才真正应该受到惩罚?”

    伊西斯听到他的族人们都攥紧了拳头。

    “三千年前烈焰战神曾带领过我们的种族开创过举世无双的盛世,建立过不世功勋,我的族人们,时间到了,我接到了圣战亲王的旨意,吉伦哈尔-吉斯大人也于熊熊圣火中看到了战神的烈焰图腾,我相信这是圣女的启示,是冥神的启示!让战神带领我们重回伊利那伊,迫使梵卓教庭收回惩戒!现在,他就在前方等待着我们!再没有人胆敢剥夺我们的尊严,践踏我们的自由!”

    “尊严!自由!”

    他们山呼海啸、义愤填膺。

    “等到战神大人苏醒之后,我将卸任首席长老之位,现在,我以无上的末世圣女,第四世界真神——太阳神阿蒙与冥神奥西里斯,伟大的基训河子孙、圣战亲王暨阿刹迈血族统治者之名起誓:阿刹迈必将回到故乡,重新走向光明与辉煌!”

    “回到故乡,走向光明与辉煌!”

    他们跟随着她的声音大声呼号。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一次,阿刹迈决不再任人宰割!”

    “决不再任人宰割!杀回伊利那伊去!”

    “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他们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手中的长剑纷纷指向空中,豪迈的怒吼不断在熔岩洞穴中回响。

    “好!”伊西斯右手一挥,“把人带上来!”

    黑压压的血族大军从中间分成两半,让出一条通道,由强壮的小个子罗宾-斯坦森带领,两个阿刹迈血族押着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上身****,下身裹着一条黑色长袍遮住赤着的双脚,双臂被反绑在身后,露出结实的胸肌和整齐的腹肌,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公羊头,长长的角直竖在头顶,只露出两只寒潭般幽深的眼睛。

    ****

    当知觉终于回到林曼卿的身上时,她第一时间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所有激烈的情绪,她人生中所有极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在一夜上演,愤怒、怨恨、心痛、不舍、矛盾、挣扎……仿佛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接踵而至,一波更胜一波将她淹没。

    “你醒了?”

    林曼卿听到一个略带粗哑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回过头一看,阿萨正站在一旁,神思复杂地注视着她。

    “我们很久没见了,‘小鸟’,你还记得我吗?”看起来他在极力掩饰着情绪上的波动,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只不过他实在是个拙劣的表演者,悲痛与忧虑早已全数写在脸上,“你现在觉的怎么样?脑子清楚了没?”

    林曼卿并没有理会他,她从沙发上挣扎着跃下,试图站起来,却还是因为腿上没有力气而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省省吧,就你现在的身体,除了乖乖呆在这儿还想去哪儿?”

    “放开,”林曼卿一下子推开阿萨的胳膊,口中喃喃道,“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她样子好奇怪……阿萨心里发毛,赶紧拿出已经反复排练过不下二十遍的台词,但愿能够说服得了思维缜密的林曼卿。

    “哦,那个,大哥他被带回走了,毕竟他所犯的事性质比较严重,可能短时间……”

    林曼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面目带着冰冷的理智,“别想再欺骗我了,吸血鬼。”

    阿萨大惊,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那女人不是说……你的记忆会被消除,醒来之后你应该……”

    “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吗?可惜,我躺在这里,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我睁着眼睛,什么都看得到,也什么都听得到。”

    这下糟糕了!

    我该怎么办? 


161.第161章 :你救不了他

    她样子好奇怪……阿萨心里发毛,赶紧拿出已经反复排练过不下二十遍的台词,但愿能够说服得了思维缜密的林曼卿。

    “哦,那个,大哥他被带回走了,毕竟他所犯的事性质比较严重,可能短时间……”

    林曼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面目带着冰冷的理智,“别想再欺骗我了,吸血鬼。”

    阿萨大惊,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那女人不是说……你的记忆会被消除,醒来之后你应该……”

    “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吗?可惜,我躺在这里,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我睁着眼睛,什么都看得到,也什么都听得到。”

    这下糟糕了!

    阿萨这才明白事情已经完完全全搞砸了,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原来他与楚江威在这里所有的对话都清晰地被她看在眼里,她什么都知道了……阿萨在心里默默念着,精心准备的所有谎言变成了笑话,她想怎么样?他该怎么办?楚江威的嘱咐又该如何完成?阿萨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觉得自己手足无措,妈的……女人对他来讲从来都不是什么难懂的动物,她们柔软且性感,会在他带给她们巅峰的欢愉中乖乖接受征服,然而这个女人却完全不同,她太过冰冷和倔强,当初不就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他吗?然而吸引归吸引,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这女人眼中的执拗让他感到害怕。

    “请你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曼卿说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难道直到现在我都不值得他信任?”

    这女人强撑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身体凄然看着他,从她眼中阿萨感受到了深切的悲伤,大哥,如今你走了,为何不把一切都告诉她?为何还要让她恨你?

    “‘小鸟’,”阿萨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无论大哥对你做了什么,请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

    “你不要怪他,他本来就是个很少解释的人,大哥一生坎坷,他经历的太多,太沉重了,”阿萨拿起挂在林曼卿胸前还在熠熠闪光的金属项链,放在她手心,“他把心藏得太深,我看不懂,可是我知道这东西他从小带在身上,比命都重要,现在他把它交给了你,所以,‘小鸟’,你要相信他是爱你的,你在他心里很重要,这就够了,别再问了,算是我求你的行吗?我答应过大哥的,我不能告诉你!

    “不行!”林曼卿几乎是发狂似的吼起来,“今天我一定要知道!”

    对峙在两人的沉默中燃起了火焰,在僵持不下的最后一刻,阿萨终于败下阵来,他慢吞吞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厚厚的棕皮记事本、一本档案袋。

    “这是什么?”

    “这是大哥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林曼卿疑惑地解开缠绕着档案袋的牛皮麻绳,取出里边的文件,在看到文件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

    这……居然是阿姨的档案?他竟然为自己搜集了阿姨的全部档案?其中甚至包括熙照区监狱的服刑记录、审讯记录、判刑记录……也就是说他把阿姨这个人的污点完完全全地抹去了?

    他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大哥说,从此以后,没有了最原始的证据,不论是来自于何人的何种指控都将是空穴来风,不会再有人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你可以安心地回到高检署工作,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压在心头整整八年的阴云一朝被驱散,误解、怀疑、谩骂、诬陷将永远消失,随之而来的感觉竟然是如此复杂。

    林曼卿接着向后翻阅……

    “那是一份房屋转让合同,是大哥拜托王警司做的,将一曼路T888号别墅转让给你,还有存款,”阿萨缓缓道,“那笔钱足够你十几辈子吃好喝好玩好了,他说你如果嫌弃那别墅太阴森偏僻,就在高检署旁边租个近些的好房子,不用再去住公寓了,或者买辆车,这些都随便你,他让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把你的善心与洞察力用在那些需要的人身上,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检察官。”

    “为什么要给我这些?”林曼卿瞪着眼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呀!他早已把路为你铺好了,嘿,‘小鸟’,”阿萨咧开嘴角笑了笑,像哭一样令人悲伤,“你看啊,前面等着你的是好日子啊!”

    林曼卿的脑子像是被人放进了一只闹钟一般嗡鸣起来,好日子?我一辈子从未享受过的富贵的好日子?可是为何我竟如此厌恶?

    “为什么是你?……他人呢?为什么他不亲自给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吗?因为他被那些吸血鬼带走了?”林曼卿突然暴怒起来,“那你还呆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叫人?快!快去通知王警司、莫队长……让他们带人来!为什么不赶快去救他?”

    “你知道她们把他带去哪里了吗?”

    “我知道,”林曼卿怒意中透出冷静的神色,“那个叫吉赛尔的女人跟我说话的时候,身上带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潮湿的味道,那种味道源自临水的地方,在她衣服的褶皱中我看到有芦苇的碎屑,整个澄海只有青莲区的气候才适应生长芦苇,并且,路子通是在青莲湖被杀的,综上几条,最可疑的就只有一个地方——青莲湖,没错……一定在那里!”

    林曼卿说完,便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刚刚拨出王中民的号码,就被阿萨一把抓住了手臂,手机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你不用去了,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吸血鬼,再加上我们训练有素的特警,找找朱部长或者……连检察长也许还可以调动特种部队,即使那些吸血鬼力量强大,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没用的!”

    林曼卿使劲晃了晃被阿萨的铁掌捉住的手臂,一担头竟然看到他泪流满面。

    看起来这男人似是从未流过眼泪,当晶莹的液体流过凹凸不平的脸颊,他不自然的抽动表情让那张脸更丑了。

    “你救不了他的……”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无法辨识,“大哥……他早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说什么?!” 


162.第162章 :病例

    “你不用去了,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吸血鬼,再加上我们训练有素的特警,找找朱部长或者……连检察长也许还可以调动特种部队,即使那些吸血鬼力量强大,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没用的!”

    林曼卿使劲晃了晃被阿萨的铁掌捉住的手臂,一担头竟然看到他泪流满面。

    看起来这男人似是从未流过眼泪,当晶莹的液体流过凹凸不平的脸颊,他不自然的抽动表情让那张脸更丑了。

    “你救不了他的……”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无法辨识,“大哥……他早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说什么?!”

    ****

    打开那个厚厚的棕色皮面笔记本,内里柔和的道林纸页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纸张变得越发柔软,没有了一丝韧性,看得出来它是被人多年来一直反反复复地翻阅的。

    原来这竟然是一份长达七年的病例,密密麻麻做满了笔记与勾画。

    林曼卿看向第一页的第一行:

    ---------------

    日期:2003.9.28姓名:17性别:男年龄:26岁病历号:200307

    职业:密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初步诊断为病毒感染性血液病,非ALP(注释:急性间歇性卟啉症)

    突发性体征变化:牙齿尖利如狼,瞳孔收缩,虹膜呈浅豆绿色,极度嗜饮鲜血,精神暴虐,强攻击性,无法控制个体行为,皮肤非光敏感,病人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极端危险。

    治疗方案:无

    医师签名:simon-S(注释:Simon宋:宋英霆在KI医学院学习时使用的名字.)

    ---------------

    17?……林曼卿疑惑地自言自语,“simon-S?”

    她听到旁边的那个男人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恶狠狠地说:“宋英霆……老子……真的特别的他妈……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

    日期:2003.9.30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极度嗜饮鲜血与暴虐症状继续加强,发狂时间长达6小时。

    治疗方案:无

    -----------------

    日期:2003.11.10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平均发作时间达6.5小时/天。

    治疗方案:初步尝试研制靶向血细胞分裂抵制剂

    ------------------

    日期:2003.12.20

    职业:head-of-CID2/SPD(注释:CID2:The-criment2刑事侦查第二处

    SPD:The-Supreme-Prosecutorial-department,最高检察署)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嗜饮鲜血症状已得到显著缓解,平均发作时间减至2小时/天.

    治疗方案:前期方案初见成效,病人已可自行注射米索美定,剂量:1B/10D(200ml/D),可正常生活从事职业。

    ---------------------

    在看到职业一栏处的几个字母时林曼卿一下子愣了。

    SPD……最高检察署

    head-of-CID2……刑侦二处队长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神秘的17号病人究竟是谁。

    接下来的记录中无一不在细致翔实地记录着他病情的发展,从2003年12月20日起的3年间,他的病情基本趋于稳定,病例之间间隔的时间也从开始的三天、五天,逐渐变为一周、一月,最后甚至成为一季度,到了2006年,职业由head-of-CID2变为head-of-SIAU(注释:SIAU:The-special-investigation-action-unit:特别案件行动处),显而易见,特别案件行动处于这一年成立了。

    除此之外,林曼卿隐隐注意到其中有一些不同,这种叫做米索美定的药剂量已从开始一直稳定的9-10天1瓶缓缓上升为7-8天1瓶,到了2010年迅速攀升到5天1瓶。

    他的病情似乎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

    日期:2010.6.7年龄:33岁

    职业:head-of-SIAU/SPD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突发性体征变化:

    肌体并见明显异常,米索美定:1B/5D(200ml/D)

    ----------------------------

    日期:2010.6.10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突发性体征变化:

    病人反映嗜血情况有所复苏,面对鲜血时几乎失去控制,情绪暴躁,高倍显微镜下观察血液样本发现,变异血细胞分裂速度加快,此外,病人感到食欲减退,神经紧张,无法睡眠,但肌体未见明显异常,据此,米索美定剂量继续调整为1B/3D,随之会引发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需配合使用神经镇静与麻痹类药物或者杜冷丁、吗啡类止痛剂辅助治疗。

    实际情况尚需进一步检查。

    ----------------------------

    “神经镇静与麻痹类药物或止痛剂!”林曼卿震惊地大叫一声,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个画面。

    那是昨天傍晚她与他的对话。

    “您在抽‘血龙烟’不是吗?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高端的合成毒品,能够抑制中枢神经系统,起到镇静与麻痹的作用,药效类似于巴比妥酸盐,烈性却成百倍。”

    “那只是偶尔,”他答道,“小剂量使用可以减少肌肉震颤,还可以镇痛,工作的时候难免需要。”

    “你以为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一刻也离不了?”她听到了阿萨哽咽的声音,他几乎说不下去。

    “……你以为他的脾气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古怪?他是没办法啊……他太疼了……疼得没办法……”

    那个整夜泡在酒吧中、烟酒宿醉的孤独人影出现在林曼卿脑海里,她握紧了手中的病例。

    接下来这密密麻麻的一页,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林曼卿都是摒住读下来的。

    ---------------------------(摘要) 


163.第163章 :最后的心愿

    “你以为他他妈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一刻也离不了?”她听到了阿萨哽咽的声音,他几乎说不下去。

    “……你以为他的脾气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古怪?他是没办法啊……他太疼了……疼得没办法……”

    那个整夜泡在酒吧中、烟酒宿醉的孤独人影出现在林曼卿脑海里,她握紧了手中的病例。

    接下来这密密麻麻的一页,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林曼卿都是摒住读下来的。

    ---------------------------(摘要)

    日期:2010.6.18

    简要病史(主诉/体征):

    最终检查结果:靶向血细胞分裂抵制疗法宣告失败

    变异血细胞产生强抗药性,增殖持续旺盛,原有药量无法维持,两个方案:1、增大米索美定剂量至1-2B/D(200ml/B),后果剧痛增加,健康细胞随之大量死亡,消化、感官、血液循环等系统机能快速衰竭,继而完全丧失食欲,脊椎神经病变,腰部以下剧痛,逐渐无法走路,最终呼吸系统衰竭,生命体征不超过三个月。2、停药,病情无法控制。

    -----------------------------

    林曼卿看着最后的几个字,猛地转过头看着阿萨,她的内心开始大声地呼喊起来。

    快……快告诉我!他选择了停药!快说啊!

    然而从阿萨绝望的眼中,她知道了答案。

    6月18日,正是那个第一次令她意乱情迷、魂不守舍的夜晚,她永生不会忘记。

    那一晚,他疯狂了吻了她……

    他异常的表现,她踢到的那些玻璃小瓶,还有那强烈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所有的不解与疑惑都在这里找到了原因。

    林曼卿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心痛几乎让她无法支撑,“我竟然打了他……我居然……还打了他……”

    历经7年的厚重病例最终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位代号17的重症病人最终就诊时间定格为2010年7月6日。

    最后的一页内容几乎是空白,那位叫做simonS的医师只在治疗方案一栏处简单地写下一句话:病情恶化严重,3B/D。

    结束了,一切

    她泪如雨下。

    原来……他早就收到了死亡的请柬,这些年来一直孤零零地站在死亡的悬崖边上……”

    “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吧?”阿萨含着泪道,“你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他,他是一心求死的,从来就没有过一丝求生意志!”

    “不——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曼卿像是疯了一般地哭喊起来,“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他爱我……接受我……我想陪在他身边……只有这个心愿……”

    “‘小鸟’,他的心早已死了,七年前就已经死了,”阿萨喃喃道,“一个男人的心死了,你让他拿什么来爱你啊?”

    ****

    沉默,长久的沉默,永远没有尽头的沉默。

    一男一女静静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相对无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死寂吞噬着残破的心。

    “‘小鸟’”男人终于试探性地将手放在女人的肩膀,艰难地蠕动嘴唇,“你别再难受了,忘了这一切吧,大哥求仁得仁,也没有遗憾了,你看,他那么在乎你,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磨难都过去了,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女人挣脱了他的手,站起来走到沙发旁,拾起了外套和围巾。

    “‘小鸟’!”男人大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青莲湖。”她平静地答道。

    “你疯了!”阿萨瞬间移动到她面前,一把抢下她手中的外衣,“我没听错吧?”

    转眼间,林曼卿已擦净脸上的泪痕,披散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阿萨注意到她不同了,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心中的悲伤与茫然已被更为深沉的冷静扑灭了,眼睛闪出的光中有一股劲,那是一个独立果敢的女人所具备的力量。

    阿萨意识到她有主意了。

    “不行!”他着急地拉住她,“你这是去送死!你不能让大哥白白牺牲啊!”

    “阿萨,”林曼卿转过头,温和地说,“你见过白雕吗?在所有的动物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它,如果一只白雕的爱人死了,另一只会一头撞在山石之上,脑袋碎裂,折翼而死,楚江威……他一定是认为仇恨会让我活下来,所以他在我和莫震面前承认了所有莫须有的指控,他是想让我恨他啊!是……我是恨他……到现在,我还是恨他……我恨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对我解释一句,我恨他从来不曾了解我的心,为什么不愿意信任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分享他的绝望与伤痛?但是,无论怎样,我的心决不会动摇,一个永坠地狱,一个苟活人间,这不是我们两人的结局……我不要这样的结局,阿萨,你认为我是去送死吗?不,我是去救他,也救我自己。”

    话到了结尾,她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放屁!”阿萨怒气冲冲地打断她,“你根本不懂为了救你,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就是因为在他心里他妈没什么比保护你的安全更加重要,所以那群吸血鬼才有了可乘之机,你知道他们以什么条件跟他交换才肯过放你吗?不仅仅是要他的命还有灵魂!永生永世翻不了身!我不管你怎么说,如果真的******有办法,我还会站在这儿吗?我他妈不懂什么是爱,但我清楚大哥的心思,我与他都是一类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小鸟’,你让我该怎么说好……妈的……我的‘小鸟’啊……你就放手吧!”

    “我决不可能放手。”

    “我决不可能放你去。”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一场对峙,凝结的空气中,阿萨发现林曼卿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寒光凛凛的黄金匕首,接着她把它横在了自己喉头。

    上帝呀!

    你竟决然到以命相逼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林曼卿目光闪闪注视着阿萨,刀锋狠狠逼向咽喉处细嫩的皮肉,“我必须去看他,阿萨,我答应过会永远陪着他,现在人生的路就剩最后一段了,我不能食言啊!我不能让他在最后一刻孤零零地面对死亡,有我在,黄泉路上,他会好受些的。”

    阿萨本想瞬间移动过去将林曼卿弄昏,但是当他看到因为用力过大,她诱人的脖颈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鲜血正在缓缓渗出时,他明白他再一次失败了,他拗不过这个女人,在她的坚定与执著面前,自己无计可施,唯有妥协。

    阿萨,别为我难过,哪怕是死,我也是快乐的,这一生从未如此快乐过,能够陪着他是我最后的心愿。 


164.第164章 :决定

    “我决不可能放手。”

    “我决不可能放你去。”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一场对峙,凝结的空气中,阿萨发现林曼卿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寒光凛凛的黄金匕首,接着她把它横在了自己喉头。

    上帝呀!

    你竟决然到以命相逼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林曼卿目光闪闪注视着阿萨,刀锋狠狠逼向咽喉处细嫩的皮肉,“我必须去看他,阿萨,我答应过会永远陪着他,现在人生的路就剩最后一段了,我不能食言啊!我不能让他在最后一刻孤零零地面对死亡,有我在,黄泉路上,他会好受些的。”

    阿萨本想瞬间移动过去将林曼卿弄昏,但是当他看到因为用力过大,她诱人的脖颈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鲜血正在缓缓渗出时,他明白他再一次失败了,他拗不过这个女人,在她的坚定与执著面前,自己无计可施,唯有妥协。

    阿萨,别为我难过,哪怕是死,我也是快乐的,这一生从未如此快乐过,能够陪着他是我最后的心愿。

    ****

    显而易见,她作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这个决定无论从何时看来,或是在任何其他人眼中都是错误并且愚不可及的,如果选择顺其自然,那么毫无疑问,她的后半生将可以在安宁与平顺中悄然渡过,找一位平凡的丈夫,组建一个平凡的家庭,拥有2个可爱的孩子,被家庭的琐碎与宁静包围,甚至因为楚江威留下的那笔钱,她甚至可以过得上极其富足奢靡的生活,一边是天伦之乐,一边是无底深渊,命运的天平在此刻毫无悬念地倾斜,然而从内心深处,她却没有过丝毫犹豫,因为她知道她必须那么做,在生命终结的时刻呆在他身边,那是比一切都更加重要的事情。

    “其实你不需要和我一起去。”飞驰的揽胜车中,林曼卿坐在驾驶座位上,一面开车一面说道,在她右手边副驾驶位置,阿萨双臂抱在胸前正闭目养神。

    “不可能,我答应了大哥要保护你,送你过去才算哪儿。”

    送我?林曼卿轻笑一声,连车都没摸过的人,不知是谁在送谁呢!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冲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可能。”他再度轻描淡写地否决了她,林曼卿觉得他说话的那股子劲儿真的是越来越像楚江威了。

    对一个人的思念疯狂地缠上心头。

    “阿萨,”她轻声叫他,“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可总觉得不妥,”她顿了顿说道,“你脸上的那条疤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阿萨伸出一根长指,在脸部扭曲的皮肤上摸了摸,“打我记事起,它就跟着我了,我一直以为是什么野兽或是猎人的杰作,不过今天我得了个稀奇的答案,原来我这条疤在我一出生就给我扣上了魔鬼的帽子,真有意思,一个******连奶都没吃过一口的小鬼头能带来什么凶厄?”

    林曼卿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想你应该出身于古老的吸血鬼贵族,所以你的族人才会如此看重吉凶预兆,这样的家族有它的荣耀与悲哀,有时候为了维护整个家族的利益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哇!”阿萨兴奋地用指尖刮了一下林曼卿的鼻尖,“我们的‘小鸟’真是一只冰雪聪明的小鸟啊!比一般的笨鸟强多了!怪不得连大哥都会喜欢你。”

    他哈哈大笑道,“******随便怎样!那种所谓尊贵我一点都不稀罕,我这一辈子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只为我认为值得的人卖命,就这么简单。”

    “我发觉你才是真的潇洒的人啊,”林曼卿笑道,“如果每个人的一辈子都能像你这样只‘唯我’,那该多好!”

    “喂我?”阿萨奇怪地吊起一只眼睛,“我一向自己动手,不喜欢别人喂的。”

    “阿萨,”林曼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打开前面的储物箱。”

    “什么啊?”阿萨不明就里地打开盖子,一阵乱翻,“这没什么啊……只有……一颗糖?奇怪……大哥的车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你要吃吗?”他问。

    “放回去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深夜漆黑的山路上狂风呼啸,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疾驰的揽胜车内却是一派轻松和乐,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扉已经完全向着另一个人打开了,拼命压抑的痛苦与茫然烟消云散,迷雾散尽,云开月明,原来做出决定是一件这么快意的事。

    阿萨突然明白原来她说得是对的,在最危急迷惘的关头,生与死的悬崖绝壁,让自己的内心的声音来做决定。

    这是多么简单而又智慧的道理!

    阿萨不禁感叹,她真是一个有远见卓识又果敢无畏的女人,若不是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怕是他们的一生都会在内疚与悔恨中渡过。

    相比起痛苦地活着,死又算什么?

    痛快,真是他妈痛快!

    阿萨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枝烟,在香烟星星点点的光亮中,林曼卿美丽的侧脸无比恬静温柔。

    “你知道吗?”她笑意盈盈地开口道,“我从来不敢想,这么久了,无论我做什么,他似乎都永远不会被打动,明明连一个爱字都不肯说,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

    “他就这脾气,嘴上不会说一句甜言蜜语,却会把命都掏给你……”阿萨喷出一口烟,“我其实最看不惯他这一点,老是自己不动声色地安排一切,别说是你了,从他救了我的命,我跟着他快七年了,可还是猜不透他,他把身体的事瞒着我,我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真是……现在想想都他妈不爽,我看起来真像个傻子。”

    “是有一点像。”

    “嘿!长本事了是不是?”阿萨跳起来又要去刮林曼卿的鼻尖,她笑着挡开他的手。

    夜愈加深沉,夜风愈加凄寒,林曼卿把车开得飞快,路过的景物顺着车窗向两侧飞速后撤,连一个斑驳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他们的目的地——

    马上就要到了。 


165.第165章 :突然出现的黑影

    “嘿!长本事了是不是?”阿萨跳起来又要去刮林曼卿的鼻尖,她笑着挡开他的手。

    夜愈加深沉,夜风愈加凄寒,林曼卿把车开得飞快,路过的景物顺着车窗向两侧飞速后撤,连一个斑驳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他们的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

    ****

    公羊头男人被绑在一个巨大的T形十字架上,这个十字架又被叫作安卡,是阿萨刹迈血族的生命之符,十字架是用来自凯麦特的树龄千年的上等橄榄木制成,高大威严,气势雄宏。

    祭品的面前摆放着一张黑茶木祭桌,桌上摆放着一只黄金炉鼎,吉伦哈尔-吉斯祭司主持仪式,现在的他是普塔赫神(注释:古埃及的创世神与工匠神)的化身,在他身后站着一高一矮的比埃尔兄弟,作为助手。

    仪式开始,祭司命助手将公牛的心脏与前腿放在祭桌上,这是他们提前宰杀好的,同时,吉斯祭司口中念着“伟大的冥神奥西里斯,来享受您的盛宴吧!”与此同时,另一名助手献上一只鸭子和一头羚羊的头,也将它们摆放在祭桌上,在古老的阿萨迈之乡凯麦特,牛象征着生机与力量,羚羊代表恶神塞特,而鸭子则代表了塞特的同伙,所以,当主持祭司念诵咒语时,他正在向幽冥空间祷告:伟大的冥神,我已为您带来了牛心和牛腿,那是力量的源泉,也为您砍下了羚羊与鸭子的头,除掉了罪恶与阻碍。

    在这个过程中,吉伦哈尔-吉斯需要默念咒语4次,这正好对应了自冥界升起的4根巨柱,它们隶属于奥西里斯,在东南西北4个方向支撑住天空女神的身体。

    祷告结束,吉伦哈尔-吉斯从礼盒中取出一张卷成筒状由融蜡密封加盖阿刹迈交叉双股叉徽章的莎草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象形文字,这就是亡灵书,火祭司的手中捧起一团火焰,火苗一碰到莎草纸的边缘立刻将其燃尽,散发着异香的灰烬落在黄金的炉鼎之中,这是阿刹迈血族与他们的神交流的最后一条途径。

    一切准备就绪,老祭司虔诚而谦卑地退了下去,今夜,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而血祭祀最关键的步骤刚刚开始。

    成败在此一举了,所有阿刹迈血族的心都跟随着石台上方的那口黑色石棺悬了起来,在族人热切的目光之下,吉赛尔-兰道-哈德森第一个走了上去,她身姿修长,步履款款,黑色的披风长长拖在身后,缓步走到生命之符之后,她将艳丽的脸颊凑近那个被绑得丝毫无法动弹的公羊头男人。

    “楚江威……”她用异域语调轻声讲出这三字,散发出如痴如醉的娇魅气息。

    “没想到你打扮成这样还真是性感啊……看来鲁司菲斯(注释:恶魔领导者)的身份真的很适合你,”她红唇微启,轻声在那人耳际细语,“我真想在这儿就要了你……”

    ****

    临近青莲区,天气立刻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忽然间一记闪电将天空撕裂,紧接着雷声于山间轰鸣,雨水顷刻之间如注而下,诺大的雨点接连不断地砸在车玻璃上,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这地方真他妈邪门!”阿萨咒骂道,“都已经深秋了还下这么大的雨!”

    她打开雨刮器,任机器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嘿,‘小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知道吗?”阿萨接着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听他的话吗?什么******可以托付的只有我,我是战士,不是替他照看女人的保姆!”

    他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强壮的身体,似是在为接下来的一场大战做准备,“我阿萨不是孬种,你也不是,‘小鸟’,你的爪子还在吧?”

    “当然,”林曼卿答道,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了她的警用手枪。

    “你是准备给他们挠痒痒吗?”阿萨用鄙视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掏出楚江威留给自己的手枪递给她,“大哥的枪,里边有银子弹,专门对付吸血鬼。”

    林曼卿将特制手枪拿在手中,仔细掂了掂,比起普通手枪,这一把要重多了,个头也大。

    “那你呢?”

    “我用不惯这玩意儿。”

    “谢谢你,阿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曼卿再一次踩下油门,越野车怒吼着冲出山林,驶向杳无人烟的山间公路,这是进入青莲区的最后一段山路。

    正当林曼卿准备继续加速时,耳边突然响起阿萨一声大喊,“小心——!”

    林曼卿定睛一看,原本空无一物的山路中央居然站着个人!

    危险!

    她立马猛打方向盘,踩下刹车,可是越野车还是因为车速过快失去控制打着转飞了出去。

    阿萨摇了摇被转昏的脑袋,******!他抱起驾驶座上的林曼卿,她的额头撞破了,鲜血正顺着汗水津津的苍白脸颊流淌下来,该死!那一瞬间,阿萨几乎控制不住要将獠牙插入她雪白的脖颈。

    看她缓缓睁开眼睛,阿萨咽下一口口水,强忍着饥渴拍拍她的脸,“‘小鸟’你怎么样?”她注视着他的脸,眼睛突然之间瞪得老大。

    “跑!”她近乎撕心裂肺地嘶吼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

    阿萨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越野车里的世界就再一次翻转起来,他被摔出车窗,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路面,雨水和着泥水飞溅在他身上。

    “他妈——”阿萨狠狠地说道,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脱下皮外套,咆哮着露出獠牙和上身健硕的肌肉。

    暴雨如注,阿萨草草抹一把脸颊,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被大雨打湿的视线之中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是黑沉沉一片黑影,凛然的气势似乎令空气都瞬间凝结,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袭上阿萨的心头,这些人他妈来者不善,他告诫自己冷静不要轻举妄动,然而进一步的观察却令他寒意顿生,这些不是人,漆黑的雨帘中,他们的眼睛放射着阴森森的荧光,吸血鬼……并且,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吸血鬼的军队!阿萨赶忙用余光搜索林曼卿的身影,她在哪里?是否还在车上?是不是昏迷了?他有些担心她的伤势,不过比起外边的情况,阿萨祈祷她可以在车里一直昏迷下去。 


166.第166章 :死神降临

    暴雨如注,阿萨草草抹一把脸颊,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被大雨打湿的视线之中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是黑沉沉一片黑影,凛然的气势似乎令空气都瞬间凝结,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袭上阿萨的心头,这些人******来者不善,他告诫自己冷静不要轻举妄动,然而进一步的观察却令他寒意顿生,这些不是人,漆黑的雨帘中,他们的眼睛放射着阴森森的荧光,吸血鬼……并且,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吸血鬼的军队!阿萨赶忙用余光搜索林曼卿的身影,她在哪里?是否还在车上?是不是昏迷了?他有些担心她的伤势,不过比起外边的情况,阿萨祈祷她可以在车里一直昏迷下去。

    这些血族统一着黑色的服饰,眼睛大都是棕灰色,有些是墨蓝色,多数比较混浊,他注意到站在最前方的几个血族非常与众不同,领头的血族身着镶金黑色长袍和外面黑色内里绯红色的高领斗篷,棕色的半长发和纯净的冰蓝色眼睛,右手食指戴着华丽的黄金戒指,腰间挂着佩剑和匕首,腰带中间的搭扣是一条红蛇缠绕着权杖,他目不斜视,傲慢的神情中透出不可一世的高贵。在他身旁是一位身材瘦削的血族,也着黑袍,披绯红色斗篷,棕发蓝眼,但是蓝色比不上第一位纯净,在两人的身后大约半米位置站立着三个高大的男性血族,他们身形都非常高大魁梧,一个长相英俊棕发墨蓝眼,另外两个一个褐发棕眼,一个黑发黑眼,他们统一着黑皮软甲,腰系银色佩剑,手腕和肘部带着护具,胸前别有剑盾勋章,不苟言笑的神情展现出训练有素的气场。

    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被称为‘寒夜之剑’的御林护卫队成员,棕发墨蓝眼的来自梵卓血族,因而气质高贵英俊,褐发棕眼的来自诺费勒血族,相貌略显狰狞,而最后一位黑发黑眼的,不用说,必然来自冈格罗血族,同时来自于占统治地位的爱沙尼斯家族。

    “哈维大人,”(注释:此处吸血鬼们所使用的语言均为官方语言罗西尼亚语)绯红斗篷的蓝眼血族对前方的冰蓝眼血族说道,他所使用的是一种语法与发音都十分繁复华丽的语言,“果然没有错,所旺泉眼的异动已经越来越强烈了,我想我们得尽快过去,我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大人。”

    “不急,”站在最前方的冰蓝眼血族上下打量着阿萨的脸说道,他的声音有种哥特式诡异的抑扬顿挫,接着他接过头看向身后那句黑发黑眼的吸血鬼,“埃里克森,没想到在以巴路这种地方也可以他乡遇故知啊!”

    “加入御林护卫队意味着抛弃种族与家族,哈维大人,”那黑发血族说道,“我与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冰蓝眼血族似乎很满意,他点点头道:“告诉我,胆敢在长老面前示威的应该如何处置?”

    “鞭刑一百,大人。”

    “我不要鞭刑,”他缓缓伸出一根苍白干瘪的长手指指向阿萨,用阴冷的语调道:“我不喜欢他那张丑脸,把它给我割下来。”

    从几人的身后瞬间冲出十几个灰眼吸血鬼,朝阿萨飞奔过来,阿萨毫无畏惧地迎上去,双臂一挡将两个灰眼吸血鬼掀翻在地,另外两个吼叫着想要将獠牙插入他的脖子,被他一拳将牙齿打了个稀碎,阿萨看着那冰蓝眼的血族脸上的表情慢慢由不屑转为惊讶,从未有过的愤怒在他的心底燃烧起来,他瞬间移动到其中一个灰眼吸血鬼身后,一把拧下了他的脑袋向前方扔去,血淋淋的头颅打了几个转,在那个黑发黑眼,名叫埃里克森爱沙尼斯的御林护卫队成员的脚下停了下来。

    “去死吧!你们******这些****的狗杂种!”

    阿萨的话音刚落,埃里克森便瞬间移动到了他的面前,妈的,他的速度还真他妈快!这个人身体健硕,面无表情,黑色眼睛与阿萨一般无二,他抬起铁钳似的手掌,一把抓住了阿萨的脖子,气力好大——阿萨奋力挣扎着,一脚朝他的腹部踢去,因为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关系,两人同时摔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模糊了视线,阿萨抓住时机爬起来飞身一跃将他再次扑倒,狠狠掐住埃里克森的脖子,很好……他的嘴角露出笑容,丑脸拧成一团,“如果我们是兄弟,你他妈就该好好看看,当初被你们唾弃的这张脸!”

    阿萨吼道,一只灰眼吸血鬼上来从身后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该死……他快要呼吸不上了,正在此时,忽然一声枪响,他身后的吸血鬼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几声,另外几只也倒了下来,他们全部面目黑紫,血管变成了黑色。

    银子弹……阿萨猛地回过头去,林曼卿竟从翻倒的越野车里爬了出来,她颤抖着双手握着枪,雨水掺杂着她的鲜血将身下的路面染红一片。

    这个笨蛋!阿萨骂道,干嘛要出来!

    “笨蛋!不要管我——跑!快跑!”阿萨大叫道,突然从腹部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柄锋利的银白色利剑从下腹直刺而入,埃里克森翻身而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抽出长剑指着阿萨的脖子。

    殷红的鲜血从腹部涌了出来,阿萨的脸色变得苍白,动手吧!你这杂种!他转过头望向林曼卿的方向,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片绯红。

    不好!是那个冰蓝眼睛的吸血鬼!

    ****

    被意念之力控制,双臂被捆绑在安卡十字架的横臂上,楚江威丝毫动弹不得,他感觉到吉赛尔纤细的玉手从身后环过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脖颈,温柔细腻,她的手像是个探险家一般不停地逡巡留连、探索发现,顺着他突出的喉结,暴起的青筋,一路到他的宽阔胸膛与结实腹部,她慢慢地打着圈圈,甚至有好几次几乎都要探向长袍遮挡的最下面,那种酥麻的触感令楚江威痛苦地想要握紧拳头,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没有办法牵动身上的任何一个器官,做出任何反应,真是屈辱,从未有过如此屈辱,或许他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任何限度的痛苦折磨。 


167.第167章 :真正的死亡

    被意念之力控制,双臂被捆绑在安卡十字架的横臂上,楚江威丝毫动弹不得,他感觉到吉赛尔纤细的玉手从身后环过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脖颈,温柔细腻,她的手像是个探险家一般不停地逡巡留连、探索发现,顺着他突出的喉结,暴起的青筋,一路到他的宽阔胸膛与结实腹部,她慢慢地打着圈圈,甚至有好几次几乎都要探向长袍遮挡的最下面,那种酥麻的触感令楚江威痛苦地想要握紧拳头,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没有办法牵动身上的任何一个器官,做出任何反应,真是屈辱,从未有过如此屈辱,或许他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任何限度的痛苦折磨。

    我已经来了,站在了这里,我将我的性命,我的尊严,我的一切全部献上,作为最衷实的赎罪。

    紧接着,腹部的酥麻还没有停下,一个湿润温柔的物体又袭上了他的脖子,是那个女人的舌头。

    他浑身倏然一震。

    楚江威感到有股电流从她舌头触及之地波浪一般迅速扩散开来,这个女人有着一条无与伦比的舌头,几乎可以让所有男人缴械投降、任其摆布,……他感到头脑一阵阵眩晕,双腿发软,随之而来的侮辱感愈加强烈,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默默祈祷着这一切赶快结束。

    持续着舌尖的动作,吉赛尔终于看到了这个钢铁男人浑身抽动,苦苦支撑的痛苦模样,噢……真是太棒了……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这样子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她挑起一侧唇角,那个女人即使脱光衣服都没能做到的事,我做到了,真该让那小美人见见她心爱的男人被****焚身的窘迫一面啊!

    游戏结束,吉赛尔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缓缓插入他脖子的动脉,她所有的动作优雅到极致,魅惑到极致,仿若这不是一场罪恶的仪式却是一次情人间的爱意缠绵。

    ****

    剧痛从腿部传来,林曼卿知道她的腿已经断了,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林曼卿艰难地向后挪动着身体,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仰头注视着这个衣着华丽,神情高贵的血族,他手上的黄金戒指在夜幕中闪着耀眼的光芒,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林曼卿挣扎着将枪口指向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在他仿佛死人骸骨一般干枯冰冷的手触到她瞬间,她的皮肤从手腕到指尖立马变成了青紫色,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我的手……我的手……”林曼卿痛苦地尖叫起来,“好痛……好痛”

    “那是自然,人类无法承受我的毒,”哈维-里德尔换上了通用语,用抑扬顿挫的恐怖音调说道,“你的手废了。”

    哈维-里德尔放下她的手,将苍白的脸贴近她的面颊,冰蓝色的眼珠骨碌碌打量着她。

    “太棒了……”他诡异地咯咯笑道,露出血红的口和两颗锋利的獠牙,“我闻到了处女之血的味道!处女之血的芬芳……哦……这血红的浓郁和洁白的清香……”

    他说的没错……林曼卿注视着自己已经变黑的右手,我的手再也不能用了……刺骨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窒息,我就要死了吗?我的腿断了没关系,我的手废了也没关系,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我还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绝望之际,林曼卿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一个矫捷的人影从翻倒的越野车后倏忽跃了出来,是我眼花了吗?林曼卿疑惑,那个背影……莫震?

    此时莫震的手中擎着一只硕大的白炽光灯,刺目的白光直射向那冰蓝眼血族的眼睛,“啊!”哈维-里德尔用骸骨一般的枯手捂住了双眼,发出骇人的尖叫,莫震将他踢倒在地,接着扑上去死死按住他的身体,“曼卿!快跑!”

    “莫震,你快走!别管我!”林曼卿喊道,我的腿断了,手也废了,我还怎么可能逃得了啊!

    莫震左手提着白炽灯,右手掏出手枪冲着他的腹部连开几枪,“快走啊!”他接着喊道,突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白炽灯瞬间爆裂,他手中只剩下了碎片,四周又陷入了漆黑,该死!扔下手中的残片,莫震一抬头,目光迎上了一双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恐怖眼睛,在进入行动处之前,莫震曾制服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他们的眼神经常是愤怒而残暴的,然而没有一双能与眼前这双相比,让莫震感到寒入骨髓,从这双冰蓝色瞳孔中透出的是完完全全的冷酷与杀意。

    “人类,你就这么着急着死吗?”

    “莫震!”林曼卿着急地大叫道,“他的手有毒,别让他的手碰到你!”

    莫震本能地将身体一闪,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脖子,却正好从他的眼前划过,在他的长指尖稍稍触到他左眼的瞬间,莫震感到自己的左眼球像藤草一般燃烧了起来。

    “啊——”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他的身体凌空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越野车顶上,滚落下来。

    “莫震!”

    林曼卿爬过去,看向他的脸,天啊!他的脸已惨白的毫无血色,左眼……一只眼球……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果冻一样挂在空荡荡的眼眶里,任是英勇如莫震在恶魔面前都是如此不堪一击,那血族甚至还没有动手!林曼卿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莫震……”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莫震!你回来做什么啊!你不该回来!”

    莫震强忍着剧痛睁开右眼,血肉模糊的视线中朦朦胧胧是一张血迹斑斑却依然美丽无比的脸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啊!他感到胸膛的剧痛更甚于眼睛,大概是断了几条肋骨,大概是内脏已经破裂了……口中忽地一甜,一口鲜血吐出来,楚江威,你说得对,我永远不懂真正的死亡。 


168.第168章 :阿萨之死

    莫震强忍着剧痛睁开右眼,血肉模糊的视线中朦朦胧胧是一张血迹斑斑却依然美丽无比的脸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啊!他感到胸膛的剧痛更甚于眼睛,大概是断了几条肋骨,大概是内脏已经破裂了……口中忽地一甜,一口鲜血吐出来,楚江威,你说得对,我永远不懂真正的死亡。

    仿佛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尚有知觉的脸颊上,莫震心头一颤,曼卿,是你在为我流泪吗?你竟会为我的死伤心流泪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你早应该知道,只要是为了你付出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莫震……”

    “哭什么呢?”莫震挣扎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为她拭去眼泪,“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样的死没见过……”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应该为我回来……我不值得……”

    这不就是那个他所了解的林曼卿吗?那个执著坚忍的林曼卿,那个孤僻寡言的林曼卿,那个有着迷人的灰色眼睛和绝美笑容的林曼卿,那个为了别人常常奋不顾身的林曼卿,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招人喜爱的林曼卿,那个表面自尊到骨子内心却自卑到骨子的林曼卿,那个将内心深锁起来永远将悲伤留给自己的林曼卿,刹那间,千百个她的样子浮现在莫震的脑海中,然而这千百个她中却没有一个属于他莫震。

    他贪婪地注视着她的脸,此刻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天下绝美。

    莫震挣扎着挤出一个血色的笑容,“唉……看来那个软件是真的不准啊……”

    ‘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沉默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傻瓜……”

    ****

    当吉赛尔把自己的血液顺着脖子上的动脉注入楚江威的体内时,伊西斯非常明显地感应到了来自阿刹迈古老血脉之力的共鸣,哦……很好……离开吉赛尔的身体,她的血脉不仅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还在迫切地召唤它的同伴。

    已经太久了,太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吉赛尔之后,第二个上来的是伽罗斯,他没有多余的动作,阴沉着脸地朝着吉赛尔留下的鲜红唇印一口咬了下去,当他的血脉也注入之后,那种共鸣的感应更加强烈。

    最后,伊西斯在吉赛尔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过去,她轻扬起手触摸楚江威的身体,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血脉之力开始在爆起的血管中奔流涌动。

    终于,伊西斯将白玉般的牙齿插入他的喉咙。

    对不起……让无辜的你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我不得不这样做。

    请你原谅我……

    所有人都摒息静气,整个熔洞陷入了仿若空无一人般的寂静,此时,只剩下凯拉还在伊西斯肩头‘吱吱吱’叫个不停。

    令伊西斯不敢相信的是,最应该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却是咬紧了牙关,除了沉重地喘息和痛楚地低吟,他竟连一个字都没有吭,真是一个顽强的人……伊西斯探索着走过去,不时地拭探他的鼻息。

    安静……我的孩子……伊西斯摸了摸凯拉的头,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焦躁呢?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排除一切杂念,冥冥之中,她听到了伟大的阿刹迈血族的血脉于三千年之后第一次真正融合的声音,对决、较量、互噬、互融,它们此消彼长,却又一脉相承,从而迸发新的、更为强大的生命力!

    末世来临之后,阿刹迈血族第一次引导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与圣战之前的鼎盛时期相媲美。

    “大人,”吉伦哈尔-吉斯兴奋地道,“您感知到了吗?阿刹迈的血脉之力已经成功融合,我们找到了光之子,他的血就是开启血族未来的钥匙。”

    通向未来的钥匙吗?伊西斯点了点头,确实,我们选对了人,可是他就要葬身于此了……

    伊西斯沉下面容,接过伽罗斯艾默里克罗兰德递过来的短剑,她上前一步,默默念下一句咒语,寒光闪闪的短剑割开了公羊头男人的手腕。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汩汩流下,在他们脚下汇成了一条鲜红的血河。

    ****

    阿萨瞪着埃里克森-爱沙尼斯,“动手啊!你这杂种!”

    “埃里克森,你在等什么?”另一个绯红色披风的蓝眼血族瞬移了过来,用尊贵的命令语气道,“你没听到哈维-里德尔长老的话吗?把他的脸割下来!”

    “卡莱尔大人,他所犯的罪是蔑视长老,依照律法,我认为现在的惩戒已经够了。”

    “哼哼,梵卓教庭就是律法。”卡莱尔-布拉克领主道,他的脸上带着与哈维-里德尔如出一辙的傲慢。

    “大人,您如果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所异议,我建议将他带回伊利那伊交由泰德大人处置,没有泰德大人的允许,您没有权力处决任何一个同类。”

    “泰德有没有教导过你们,如果在你们御林护卫队头上拉一泡屎该判什么刑?如果碰到梵卓血族,你们应该说,噢,太棒了,你们拉的对!你们真是拉对了地方!埃里克森,你想要包庇这个疤脸吗?”

    “去你妈,啰哩叭嗦——老子不需要你们的怜悯!”阿萨挣扎着爬起来,他心里记挂着林曼卿的安全,想要趁这两人讲话瞬移到那只冰蓝眼血族的身后,然而他还是被卡莱尔布拉克一把抓住脖子提了起来。

    该死——阿萨听到了自己喉咙断裂的声音。

    “瞧见了吧,这疤脸想要逃呢!”仔细看了看阿萨的脸,卡莱尔-布拉克啐道,“让这家伙死在我手里,简直是脏了我的手。”

    “大人!”埃里克森喝道,“执行律法是御林护卫队的职责,请大人不要越矩!”

    “我不是在执行律法,我不过是在替哈维大人清理眼里的脏东西。”卡莱尔-布拉克将阿萨向身后血族大军中一抛,冷冷地道:“给我撕了他。”

    埃里克森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后方的那些灰眼吸血鬼已一拥而上,不过几秒的工夫,他的耳朵里已经传来了皮肉和骨头被撕裂的声音。

    埃里克森猛地回过头,只见几个灰眼吸血鬼的手中捧着血淋淋东西,两个是胳膊,两个是腿,还有一个墨蓝眼的手中是一个脸上有着一条长长的丑陋疤痕的人头,鲜血还从断裂的地方流下来,他们仿若狂欢一般将断肢举过头顶,不停地欢呼着。 


169.第169章 :盛放的死亡之花

    埃里克森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后方的那些灰眼吸血鬼已一拥而上,不过几秒的工夫,他的耳朵里已经传来了皮肉和骨头被撕裂的声音。

    埃里克森猛地回过头,只见几个灰眼吸血鬼的手中捧着血淋淋东西,两个是胳膊,两个是腿,还有一个墨蓝眼的手中是一个脸上有着一条长长的丑陋疤痕的人头,鲜血还从断裂的地方流下来,他们仿若狂欢一般将断肢举过头顶,不停地欢呼着。

    ****

    林曼卿的手抚了抚莫震的胸膛,发现那里已是软绵绵一片,她知道他的肋骨全都断了。

    莫震的意识已陷入了昏迷,仅剩的一只眼睛的焦点已经涣散,不——林曼卿捧起他的脸,不!不可以!别睡!

    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来,死亡该是我的结局,和阿萨无关,和莫震无关,上天啊!我只求一死,我只求可以死在他的身边,可是你竟要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来惩罚我的过错吗?

    身后那冰蓝眼的吸血鬼慢慢地靠近了过来,“如此纯美的处女之血可不应该被无知又低等的人类玷污!”他用怪异的语调说完,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不!”林曼卿不顾一切地扑到莫震身上,她感到冰冷而锋利的剑锋正缓缓刺入她的身体,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举了起来,两颗细长的牙齿刺入她的喉咙。

    她的眼前突然之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画面全都消失了。

    我所爱的,所恨的,所拥有的,所失去的,所执著的,所逃避的,所想要的,所永远无法得到的,全部都消失了,我的路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在孤独中活着,在孤独中死亡。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一个清晰的声音缓缓地在脑海中响起。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不该执著,不该不顾一切地爱他?如果我忏悔,一切是不是可以挽回?莫震,阿萨,所有无辜的人是不是都可以好好地活着?

    那么,我忏悔,我发誓我不再爱他,回来吧,让一切重新来过!

    我就这样死了——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最后一滴眼泪,带走了最后一分脆弱,当它无声无息地落入足下的埃尘,世界凝结成冰。

    ****

    当鲜血汹涌而出的瞬间,所有在场的阿刹迈血族都受到了来自千年累积的古老血脉力量的洗礼,那是一种的前所未有的、由内而迸发的充盈与富有,美妙与甘甜,力量在睽违他们千年之后终于再次向他们招手,这是一场盛大无比的弥撒,值得千年的轮回与等待。

    从吉伦哈尔-吉斯手中接过火把,伊西斯点燃了徐徐流淌的血河,刹那间,熊熊火焰席卷着奔涌的鲜血化作了一条冲天的红龙。

    “血火……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火!地狱之火!冥府圣火!”

    众人无比敬畏地惊呼起来。

    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血火盛景居然活正正地出现在了眼前,所有的族人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红龙并未停滞,它以石台为中心慢慢合抱成一个圆形,接着又分六点向圆心扩展,形成了一个六芒星图案。

    在六芒星——所罗门之封印现身的刹那,所有阿刹迈血族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用全部的虔诚、敬爱与期待,迎接他们的神,将要拯救他们的命运之神!

    伊西斯微微皱起了眉头,为何……竟然会是大卫之星……?

    “伊西斯长老大人,请您务必停止愚行!”正当她疑惑之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猛然从洞口处响起。

    埃里克森-爱沙尼斯冲在最前边,拔剑出鞘,银色长剑寒光熠熠,“伊西斯长老大人,阿刹迈血族未经教庭允许擅自闯入禁闭之地已经违反了律法,现在我代表御林护卫队队长泰德-法斯宾德大人要求您立刻停下罪恶的血祭祀!”

    他的话音刚落,灰眼和墨蓝眼血族大军中让开一条通道,一位披绯红色斗篷的冰蓝眼血族缓缓而至。

    “梵卓教庭和御林护卫队的人发现了我们……”伊西斯听到伽罗斯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他的声音有些紧张,没错,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火法阵……”绯红色斗篷的吸血鬼吊起嗓子:“居然有力量召唤地狱之火,‘银发圣女’果真是名不虚传!”

    梵卓血族一脉相承的傲慢与轻蔑,伊西斯即使看不见,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梵卓血族第二顺位长老——以拥有一双毒爪和嗜好与美貌处女之血闻名的哈维-里德尔。

    “哈维,你有资格同伊西斯大人这样说话吗?”伽罗斯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说道。

    “传闻中阿刹迈血族的‘银发圣女’是智慧与美貌的化身,拥有可俯视千年时空的视野和一头月光般纯洁的银色长发。”哈维-里德尔丝毫不理会伽罗斯的警告,他的猖狂一分未减:“百闻不如一见,今夜的您真是风姿绝世啊!足以让圣母玛利亚都自惭形秽,我甘愿拜倒在您的脚下,大人,”他单臂置于肩头向伊西斯的方向微微行礼,然而这表面上看似的礼貌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挑衅,谦卑之下蕴藏着下一个更加疯狂放荡的企图,“哦,对了,不知您是否有听闻过我——哈维-里德尔的贱名,还有关于我的事……我此生最爱便是美貌的处女之血,而大人,我想这全天下再没有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的鲜血会像您一般让我垂涎欲滴。”

    “放肆!你胆敢亵渎首席长老!”伊西斯听到了‘屠龙’出鞘的声音。

    “大人!”

    伊西斯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捉住,火祭司在她耳边急切地说道:“仪式正在关键阶段,玛尔斯的苏醒已迫在眉睫,稍有闪失便会玉石俱焚,所以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您务必集中精力完成祝词祷告!”

    她点点头,继续着冗长的祷告。

    可是……玛尔斯……吉伦哈尔大人您怎可直呼战神大人的名讳? 


170.第170章 :激战

    “放肆!你胆敢亵渎首席长老!”伊西斯听到了‘屠龙’出鞘的声音。

    “大人!”

    伊西斯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捉住,火祭司在她耳边急切地说道:“仪式正在关键阶段,玛尔斯的苏醒已迫在眉睫,稍有闪失便会玉石俱焚,所以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您务必集中精力完成祝词祷告!”

    她点点头,继续着冗长的祷告。

    可是……玛尔斯……吉伦哈尔大人您怎可直呼战神大人的名讳?

    “哈维大人,”卡莱尔-布拉克领主说道,“他们不仅找到了所旺泉眼,杀死了守护异兽克尔柏罗斯,而且召唤了血火,阿刹迈大多数的贵族精英全数到场,如此隆重的仪式,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建议应该立刻把情况告知奥斯威特大人。”

    “伽罗斯,收起你那多余的废铁!”哈维-里德尔道,“私自进入以巴路禁地,背着崇武亲王与教庭进行罪恶的血祭仪式,我告诉你,不论你们想要干什么,阿刹迈血族死期都到了!”

    “阿刹迈决不任人宰割!”保罗-霍斯特与马丁-哈桑领主皆义正辞严道。

    “在君主休眠时期,崇武亲王作为教庭的主教,他的审判就代表了君主的意志!难道你们想要背叛君主吗?”

    “阿刹迈不会听从不公正的审判!”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如同开闸的洪水,只要打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就无法阻挡,战斗一触即发,伽罗斯回过头对吉赛尔道:“我去解决掉哈维,你带上罗宾-斯坦森与法比拉骑士呆在这里,务必保护好伊西斯与吉伦哈尔大人!仪式决不能被打断!”

    “我该做什么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吉赛尔亮出了她血红色的长指甲,“我看那老头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倒是伊西,她受了银子弹的伤,我怕她支撑不下去。”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攻过来,”伽罗斯持剑回头看一眼吉赛尔,“你要注意梵卓狗们的毒,即使是我们也受不了。”

    “在这种关头,不论是大人与我还是自求多福比较实际。”

    御林护卫队不愧是整个血族世界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组织,成员们个个身材魁梧动作却异常灵活矫健,并且每一个都同他们的队长泰德-法斯宾德一样以顽强的战斗意志著称,即使13人中只来了3人,也是心腹大患,伽罗斯眼睁睁地看着不少族人死于他们的银剑之下,然而自己却一直被哈维-里德尔死死缠住,丝毫分身不得。

    该死!他在心里咒骂道。

    “你在看什么呢?”他的耳边突然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跟我战斗居然还有工夫担心别人啊!”

    伽罗斯赶忙集中注意力,然而哈维-里德尔的毒爪已向他袭来,他只听得嗞啦一声,他身体左侧的朝袍被横腰截断,金腰带断成两截,‘咣当’一声掉落在脚下的山泉水之中,他的腹部被撕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并且整个伤口在瞬间便变成了黑色。

    好厉害的毒。

    伽罗斯匆忙后退几步,余光却猛然瞥见卡莱尔-布拉克正朝血火法阵的方向瞬移,不好!吉赛尔一个人拦不住的!他翻身跃起将左手中的屠龙飞掷出去。

    吉赛尔亮出了她锋利的獠牙,曾经有一位末卡维血族领主形容她的獠牙为他所见过的最性感的獠牙,虽然吉赛尔只有七百多岁,但她的獠牙却生得洁白细长,我的牙齿可不光是性感,吉赛尔心想道,根本不需要‘夏娃’出鞘,我也能咬断这条梵卓狗的咽喉。

    卡莱尔的身体在距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轰然倒下,他的两只胳膊仿佛枯槁的干柴般不停地水中乱抓,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具灰黑干皱的僵尸,当他终于趴在水中一动不动时,吉赛尔看到在他后背心脏位置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露出的剑柄纹有栩栩如生的龙图腾,被屠龙贯穿心脏,卡莱尔布拉克必死无疑。

    居然把屠龙扔过来了,伽罗斯你这个笨蛋!

    ****

    或许对于楚江威来说,痛苦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当鲜血不停地顺着手腕流下之时,他竟然感到了一种解脱。

    他是个从不做假设的人,任何脱离了现实的假设都是不需要的,那只会让他心智软弱,然而在生命一点一滴流尽的现在,坚毅之墙坍塌了,他开始疯狂地渴望起假如来。

    假如七年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月牙儿没有离开,我并未变成魔鬼,宿命是否就会因此改变。

    假如他还有时间,哪怕只有两年……一年……甚至半年,他是否就会勇敢地牵起林曼卿的手。

    血越流越多,神智也越来越混乱,他的头颅再也无法承受公羊头面具的重量,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凄惨的哀嚎声、还有金属交刃的乒乓声,难道外边打起来了吗?楚江威不禁感到疑惑,在这样时候,还会因为何事爆发如此激烈地战斗?

    透过面具上的小孔,他看到了那个拥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女人缓缓走进了血火围成的六芒星法阵之中,在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手持法杖的年迈祭司,立于高台之下,那女人低下头紧闭起眼睛,将胸前的黑色骷髅项链置于手掌之中,开始一刻不停地念动咒语。

    吸血鬼惧怕火焰更甚于阳光,就像阿萨,他是只要闻到烟味就会躲得远远的人,楚江威想到,更何况是血火,然而这女人却浑然不顾地置身于血火法阵之中,坚持不懈地进行着冗长的咒文祷告,她是个等级极高的血族,并且拥有可怕的意念之力,可是难道因为如此不光是银子弹、连血火都对她不起作用吗?不……也许并不是这样……楚江威注意到她眉头紧皱,脸色发青,一头银色长发随烈焰掀起的热流而上下鼓动,在她的胸前黑色丝绒长裙裸露的地方银子弹造成的乌青伤口在逐渐扩大,他猜想就算这些都不足以杀了她,也必会对其造成重创,说不定这女人的身体同自己一样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楚江威突然发觉自己同这女人的某种共通点,即使她是个瞎子,他还是能从她眼中看到某种执著,某种避无可避、不惜一切的执著。 


171.第171章 :石棺开启

    吸血鬼惧怕火焰更甚于阳光,就像阿萨,他是只要闻到烟味就会躲得远远的人,楚江威想到,更何况是血火,然而这女人却浑然不顾地置身于血火法阵之中,坚持不懈地进行着冗长的咒文祷告,她是个等级极高的血族,并且拥有可怕的意念之力,可是难道因为如此不光是银子弹、连血火都对她不起作用吗?不……也许并不是这样……楚江威注意到她眉头紧皱,脸色发青,一头银色长发随烈焰掀起的热流而上下鼓动,在她的胸前黑色丝绒长裙裸露的地方银子弹造成的乌青伤口在逐渐扩大,他猜想就算这些都不足以杀了她,也必会对其造成重创,说不定这女人的身体同自己一样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楚江威突然发觉自己同这女人的某种共通点,即使她是个瞎子,他还是能从她眼中看到某种执著,某种避无可避、不惜一切的执著。

    耳边的打斗声与哀鸣声越来越响,战斗似乎越来越激烈了,时不时就会有一两只灰色眼睛或者墨蓝色眼睛的吸血鬼冲进血火法阵的外沿,只不过他们都很快消失了,楚江威知道他们已被杀死了,不是葬身于血火之中,就是死于其它吸血鬼之手,……死亡……死亡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的死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何况是我……不知从何时起不甘心与不服输远远地离开了他,或许是心愿已达,此刻楚江威只觉得疲惫,彻骨的疲惫,他重新闭上眼睛,等待宿命最后的审判。

    如果眼前这魔龙一般的血火真的是来自地狱的圣火,那么请燃尽我的最后一滴血与我全部的罪恶。

    正当他想要闭上眼睛时,又有一个吸血鬼冲了进来,他似乎是等级较高的血族,不仅突破了法阵的外沿,还从熊熊火光中探进一半身子,这个人——等等——等一等!楚江威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他是谁?他的脸?!楚江威瞪大了眼睛,通过公羊头面具狭小的眼孔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丑陋的疤脸,那条长长的疤痕横贯整个面颊,这张脸他是多么熟悉啊!阿萨……不!不对!他无法自控地咆哮起来,浑身肌肉抽动,那是一张面具,一张人脸面具,他们将阿萨的脸活生生地剥了下来戴在了脸上!刹那间,楚江威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静止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阿萨被他们杀死了……阿萨……那么林曼卿呢?他的林曼卿呢?

    怒火在一瞬间燃烧了他仅存的理智,赋予了他回光返照的力量,他将紧紧捆绑着的十字架摇晃地剧烈抖动起来。

    他妈——该死!

    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这些该死的狗杂种——!

    你们——

    他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怒吼,可是身体越来越动弹不得,喉咙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感应到了他状态的变化,那名高大的年迈祭司朝他走过来,而随着他的靠近,楚江威的意识越发迷离,而那女人似乎也加快了进度,她的唇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血火的烈焰也跟随着她愈发急迫的祷告而不断升腾,在他身后的石台上方那具黑漆石棺也似乎受到了感应,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以吾已尽之残躯,奉吾祖之御用,予我通灵之眸,许我永坠地狱,责难的苦,受罪的身,恶魔的血,窒息的蜡,复仇的针,征战四界的战争之王啊!怒火将点燃!怒火将点燃!”

    随着她最后一声祈祷,血火构成的六芒星突然升腾起冲天的火焰,巨大的轰鸣响彻整个熔洞,黑漆石棺的脉动清晰地传递出来,一波比一波更加清晰,一波比一波更加强烈,身后的石台开始剧烈摇晃,整个山洞都随着脉动而震动起来,天地崩裂,无数的碎石、熔浆从洞顶洒落。

    神圣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于巨大的轰鸣与嘈杂中,楚江威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摩擦声,是那具黑漆石棺开启的声音,好似尘封了千年的时光被打开了盒盖,一种无法形容的来自远古的死亡气息瞬间攫走了他全部的感官,可怕……如此的可怕……如此浑然未知的可怕……他看到那个银发女人的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可她却无比欣喜的扬起了头,大概她终于达成了夙愿,此刻正品尝着甘甜的果实。

    然而,这个女人脸上的幸福表情却在下一瞬间化为了乌有,从她单薄身躯的心脏之地楚江威竟看到一个剑头,然后越来越大,接着整个剑身穿刺而过,她异常惊讶地转过头,奈何她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以她的智慧,她一定猜得到穿过她身体的这柄纹有风云图腾的巨剑来自于何人。

    她用疑惑而不甘的神情回望着那个人,伸出手死死抓住那人的长袍,即使看不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她也执著地扬着头,一直扬。

    你以为你能看到吗?

    你也想问为什么是吗?

    没有什么为什么,轰轰轰……熔洞的轰鸣还在继续,隆隆隆……血火还在燃烧,楚江威感到最后一丝眩晕与痛苦向自己袭来,口中腥甜无比,他闭上了眼睛。

    ****

    伽罗斯向来使用双剑,忽然只剩下一柄让他很不适应,一个没注意便被哈维里德尔将手中的那柄也击落在地,哈维的速度极快,一个瞬间移动便到了伽罗斯眼前,伸手想要扼住他的咽喉,正在这时,哈维的背部挨了重重一脚,他松开伽罗斯,踉踉跄跄地向前跌了几步,伽罗斯回过头一看,是小个子罗宾-斯坦森。

    “你过来做什么?我不是令你与吉赛尔长老在一起吗?”伽罗斯一面在水中摸索着掉落的屠龙一面严肃地说道。

    “吉赛尔大人派我来保护您,”罗宾也同样不苟言笑、一本正经道,“她说若是伽罗斯大人有什么闪失便唯我是问。”

    “眼下她担负着守护血火法阵的责任,她的安全比我更重要……”伽罗斯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上便感到一片冰冷,视线瞬间染红了。 


172.第172章 :胜利

    “你过来做什么?我不是令你与吉赛尔长老在一起吗?”伽罗斯一面在水中摸索着掉落的屠龙一面严肃地说道。

    “吉赛尔大人派我来保护您,”罗宾也同样不苟言笑、一本正经道,“她说若是伽罗斯大人有什么闪失便唯我是问。”

    “眼前她担负着守护血火法阵的责任,她的安全比我更重要……”伽罗斯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上便感到一片冰冷,视线瞬间染红了。

    伸出手摸了摸脸颊,没错……血,冰凉的鲜血溅了他一脸,眼前只剩下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小个子呢?小个子罗宾去哪儿了?

    直到哈维一手提剑,一手提着罗宾-斯坦森的脑袋冲他笑道,“你是在找他吗?他在这里哦!”他一面说还一面摇晃着那颗脑袋,好像小孩子在摆弄他的玩具。

    伽罗斯感到怒火直直从胸口喷发出来,他提剑冲上去,金属碰撞间,哈维染着鲜血的剑被击飞出去,屠龙怒吼着袭向他的心脏,哈维不停用手掌抵挡,毒爪每每对决银刃,哈维的手掌便会留下黑色伤痕,屠龙的剑锋竟也被腐蚀成了黑色。

    看到哈维-里德尔处于下风,一名长相英俊棕发墨蓝眼名叫大卫-齐格的御林护卫队成员也加入了他们的战斗,他的力气真大,每一剑击来都是力道十足,伽罗斯吃力地还击着,回过头,正瞧见吉赛尔与埃里克森-爱沙尼斯缠斗在一起,而他的族人们在与灰眼吸血鬼的战斗中已折损了大半,无数鲜血与死尸交汇在一起几乎染红了脚下的泉流。

    伽罗斯感觉到害怕,他的目光在不停搜索,谁还活着?保罗-霍斯特领主呢?马丁-哈桑领主呢?还有比埃尔兄弟……他们是否一直在吉赛尔身边保护着她不受伤害?此时此刻,伽罗斯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吉赛尔,她还好吗?她那么年轻,只有七百岁,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应对残忍毒辣的梵卓血族与骁勇善战的御林护卫队她还太过稚嫩……

    ****

    “请你们立即停下罪恶的血祭祀!”埃里克森沉声对吉赛尔道,一柄银剑直袭吉赛尔。

    “罪恶?”吉赛尔冷笑道,“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罪恶!我们的罪恶在于对梵卓教庭心存幻想,而你们的罪恶在于助纣为虐!”她一把抓住他的剑锋,将尖利的牙齿刺入了他的咽喉。

    “什么御林护卫队抛弃种族、抛弃家族,历代匡扶律法,维护血族世界和平安宁,我呸!”吉赛尔吐出一口血,“什么‘寒夜之剑’,我呸!什么‘正义之手’,我呸!”

    埃里克森-爱沙尼斯痛苦地双膝跪地,他回想起那个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疤脸男人被灰眼吸血鬼们活生生撕成碎片的情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队长一向训导他们御林护卫队要时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允许有个人意志与私人情感,在他们宣誓加入御林护卫队的那一刻,所有的成员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个人荣誉,他们不再有家庭与亲情,而只是执行刑罚的工具,可是埃里克森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问泰德-法斯宾德为什么,队长,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御林护卫队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是正义的化身,被称为‘寒夜之剑’,埃里克森同其余12名成员一样,对于这一点始终深信不疑,并且引以为傲,可是队长,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们是真正的正义的化身,为何在这里我剑下的每一张脸都写满怨恨?为何面对疤脸男人的死亡我会如此痛苦?

    不!他疯狂地挥舞起剑来,跳起来扼住了吉赛尔的脖子,这个女人践踏了御林护卫队的荣誉……不可原谅……

    “决不能容忍……御林护卫队的荣誉不可侵犯!”

    ****

    伽罗斯一手握剑,用另一只胳膊扭住哈维-里德尔的喉咙,这样做无疑是非常冒险的,因为他在禁锢哈维的同时,也禁锢了自己,仿佛一只肚皮朝天任人宰割的刺猬,可伽罗斯不在乎,眼看着大卫-齐格的银白色剑锋从他身后刺入,又从腹部穿出,他挥舞起屠龙先是斩下了哈维-里德尔的双手,紧接着砍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染满了全身,他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燃烧着火光的双眼直直瞪着大卫-齐格,他将屠龙插在脚下的石缝中,一个跃身双手抱住他的脑袋。

    “我要亲手送你们给我的族人们陪葬!”

    声音落下的刹那,大卫-齐格的头已滚落下来,伽罗斯倒在地上,水渐渐没过了他的身体,模糊了他的视线,鲜血顺着身体慢慢溶入水中,他仿佛倒在血之河中。

    伊西……他看着身边横七竖八的族人尸体痛苦地想到……我们失去了两位领主、七位英勇的骑士、一位‘赛利士’还有接近半数的族人……他不知他们热切的希望——即将苏醒的烈焰战神是否也会与他们一同悲伤。

    悲伤尽情地来吧,但我没那么容易死……伽罗斯想道,我还可以战斗,他支撑着站起来。是的……没错……

    theknightofthenightneverdie(暗夜的骑士永远不死)

    我们永远不死,阿刹迈永远不灭!

    他举起屠龙振臂高呼:“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他仅存的族人们一面斩杀着剩下的灰眼与墨蓝眼吸血鬼一面跟着他呼号。

    伽罗斯瞬移至血火法阵,只见吉赛尔长发散乱,浑身鲜血淋漓,手中提着两颗脑袋,一颗褐发、一颗黑发,两柄银色长剑并排插在地上,伽罗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还好……还好你没事……

    圣女保佑……圣女保佑!

    伊西……我们胜了……我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梵卓血族,战胜了无往不胜的御林护卫队……

    可是伊西……这胜利太过不易……为了这胜利我们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 


173.第173章 :最终章

    the-knight-of-the-night-never-die(暗夜的骑士永远不死)

    我们永远不死,阿刹迈永远不灭!

    他举起屠龙振臂高呼:“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

    “为了阿刹迈的荣耀万死不辞!”他仅存的族人们一面斩杀着剩下的灰眼与墨蓝眼吸血鬼一面跟着他呼号。

    伽罗斯瞬移至血火法阵,只见吉赛尔长发散乱,浑身鲜血淋漓,手中提着两颗脑袋,一颗褐发、一颗黑发,两柄银色长剑并排插在地上,伽罗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还好……还好你没事……

    吉赛尔你真是太棒了……

    圣女保佑……圣女保佑!

    伊西……我们胜了……我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梵卓血族,战胜了无往不胜的御林护卫队……

    可是伊西……这胜利太过不易……为了这胜利我们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

    正当他们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心情复杂时,突然从血火法阵中传来了强烈的脉动,漫天的血火瞬间化为了冲天的红龙,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震耳欲聋,整个天地开始摇晃,伽罗斯赶忙将吉赛尔护在怀中,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罩在下面。

    他知道,伊西成功了……他们成功了……这是沉寂了千年的脉动……这是战神的号角……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怕气场只可能源于一人。

    他与他仅剩的千疮百孔的族人们一齐单膝跪地,将右臂置于左侧肩膀,将头深深埋于胸前。

    为了迎接战神的重临他与他的族人们拼尽了最后一滴鲜血,为了种族的荣誉献出了最后一丝生命。战神啊!若您听得到我们的声音,您会为这些英勇的战士们而骄傲,愿您保佑他们的灵魂重获自由,阿刹迈向来无悔、更加无畏!

    “蝙蝠!”

    伽罗斯突然听到旁边的吉赛尔发出一声惊呼,她总是这样,总是不肯乖乖服从命令付诸虔诚,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抬头看,不知道这是对战神的大不敬吗?然而她的尖叫却唤醒了其他的阿刹迈血族,他们纷纷抬起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惊呼起来。

    “蝙蝠!血蝙蝠!”

    “吸血蝙蝠!吸血蝙蝠!它们朝我们过来了!”

    伽罗斯最后一个抬起头,在那巨大的鹰嘴状穹隆的尽头,高耸的石台上方熊熊烈焰包围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如此模糊而陌生,而在他身后站着的人一袭黑色及地长袍与斗篷,他的身影在火光之中有些看不清楚,然而那一柄横在他胸前近两米的巨剑还是让伽罗斯认出了他,吉伦哈尔吉斯大人,伽罗斯感到一阵欣喜,我们成功了是吗?大人?伊西与您成功了吗?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大人,您为了血祭仪式付出了太多辛苦,多谢您,但是……您站在那里,那么伊西呢?她又在哪里,她可还好?

    伽罗斯正准备瞬移至前方向觐见伟大的战神,胳膊却被吉赛尔猛地拉住了。

    “吉赛尔,不可使性子,你理应同我一起去。”

    然而接下来,吉赛尔却一直紧紧地拉住了他,并向他投来令他大惑不解的目光。

    “惟有鲜血方可浇灌永生。”

    在那火焰之中一个陌生的来自异世的声音轻声说道。

    在场的阿刹迈血族已经许久未听过如此构辞古典繁复发音纯正的古埃及语了。

    黑暗之中。

    那个人影的手臂轻轻一挥。

    成百上千只吸血蝙蝠大军仿佛是从彼世而来的魔鬼从那黑色石棺中争相飞出,化作无数暗夜的鬼魅朝他们直冲而来,狭小的熔洞瞬间变成了吸血蝙蝠们狂欢的修罗场,紧接着伽罗斯听到了他的族人们惨烈地叫声,那些蝙蝠正在吸血!正在吸尽我族人的鲜血!

    不——!

    伽罗斯大吼一声。

    不——!

    为什么——?

    吸血蝙蝠本应是我阿刹迈血族的神兽,为何要反过来残害我的族人?

    战神!我伟大的烈焰战神啊!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

    伊西,你在哪里?伊西,你看到这一切了吗?

    然而无论他如何祷告,他的族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在他身边倒下,伽罗斯倒在水中,用身体将吉赛尔覆在身下,当身上的剧痛袭来时,他终于感到了绝望。

    绝望……

    总会在不知什么时刻降临。

    也许在这一刻……

    也许在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