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琳又做梦了。 梦中尽是一片血色,模模糊糊看什么都带着一丝猩红,她只身呆在一处废弃的仓库,四周蔓延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面前数只手枪一字排开,直指着她的脑袋,仿佛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洛琳心跳得很快,嘭嘭嘭地,心脏几乎就快要跳出胸腔。 她心痛难当,疼到窒息,如同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可下一秒,所有的景物都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阿琳,来陪陪我吧……” 她听到背后传来熟悉低沉的嗓音。 一股热息洒在她的后颈,男人从背后拥着她,双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不断摩挲,连着加速的心跳叫她忍不住沉溺其中。 洛琳低低呻-吟了一声,觉得失态,又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 “莫清……”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他的名字。 身后的人却瞬间顿了顿,手上的动作顷刻变得粗鲁起来。 她禁不住回头望去,却发现那人竟不是莫清。 “啊——” 洛琳被下-体的一阵刺痛感弄醒了,她做了跟方才梦中一样的动作——想翻身回头望,却被对方压制了动作。 “靳凡?” “……嗯。”男人应了一声,从背后半拥着她,在她体内律动。 “轻,轻点……唔……” 洛琳禁不住他的热情,不自觉涌出潮湿,使得对方的侵犯更加顺畅起来,她断断续续低叫了起来,那声音听在宋靳凡耳里,像是猫爪挠心,弄得人痒痒的,脑袋热热的,让他想进得更深,更深…… ********************************************************************************************************************************************************************************************************************************************************************************************* 两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洛琳四肢发软地乖乖依附着宋靳凡的胸膛,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她能感觉他一直在细细密密地吻她的头发。 两人有四五天没有见面了,男人大概是憋得难受了,否则也不会在她睡着时还硬要进入。 “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么?唔……几点了?”她有些乏力,瓮头翁脑地问。 “三点多,新楼盘过阵子就要开盘了,抱歉,最近没什么时间陪你。” “没关系,”她并不在意,“但工作再忙也别忘了身体,明天我熬鸡汤给你吃好不好?” 洛琳终于有力气抬头看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显得乖巧可爱。 宋靳凡看着她,心里一阵蜜意,宠溺地说了一句“好。” 洛琳戳戳宋靳凡的脸,“快抱我去洗澡,累死了。” 第二天洛琳起了个早,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给宋靳凡炖汤喝。 她和宋靳凡是相亲认识的,结婚至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对她很好,洛琳也一直尽到了作为妻子的义务,彼此相敬如宾,争吵次数屈指可数,就连在房事上也配合默契。 宋靳凡长得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不甘平凡,器宇轩昂,性格虽然有时阴晴不定了些,但顶着那张英俊端正的相貌,到哪里不吃香呢?那点可以容忍的小缺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他对她真的很好。 自从她终结了宋靳凡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后,似乎他公司里的女孩子们都很失望。 宋靳凡自己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规模颇大,在安城名气响当当。 爱人体贴,物质不愁,她觉得自己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女人活到像洛琳的年纪,就会渐渐明白,情啊爱的都只有偶像剧里才有。或许她曾经也憧憬过,拥有过这样激动人心的爱恋,可到头来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所以什么都不强求,也就不会失望。 她今年已经快三十了,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拥有一个孩子。 他们结婚两年半,每次去婆家,妈总是唠叨想要子孙辈,可她肚子不争气,愣是一直没动静。 洛琳看着老板杀鸡拔毛,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要顺便买点甲鱼或者牛鞭之类的…… 不过这样的话宋靳凡的脸色会很难看吧?搞不好晚上会把她折腾得更惨? 最终还是赶紧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洛琳又买了些蔬菜,虽然没买牛鞭,但称了半斤牛肉丝,准备跟青椒一起炒,宋靳凡爱吃。 结婚前她是从来不烧菜的,但为了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最后还是妥协了。 回忆起来好像是因为宋靳凡结婚不久后一直暗示她想要吃她做的菜,洛琳一开始执意不肯,最后就被他按倒在床上这样那样,逼着她在情动时分答应的。 思及此,洛琳脸红了红。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提示,她忍不住笑着接起来:“喂?” “老婆——” 宋靳凡声音特别好听,简直就是自带低音炮,洛琳每次听到都会觉得骨头酥,更何况他难得撒娇一次,洛琳超级受用。 “嗯嗯,怎么啦?” “老婆对不起,我今天又要加班了……”宋靳凡有些委屈,“你送汤到公司来陪我一起喝好不好?” 洛琳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菜,挣扎了半天才道:“好吧,那我做好了给你送去。” 在对方满足的叹息声中挂了电话,洛琳叹了口气——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去他公司的。 她以前去过一次,然后就再也不想去了。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三个多月,洛琳的手艺越来越好,有一次突发奇想想去他公司给他送饭,结果一开始被拦在了门外不说,好不容易进了他所在的楼层,却看到了宋靳凡被陌生女人紧紧抱着的画面。 尴尬,是洛琳的第一反应。 尴尬他们不认识她,尴尬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看到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相拥。 ——然后? 然后她就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把还热乎着的新鲜饭菜扔在了楼梯间里,把这件事当成秘密埋在了心底。 那女人的脸贴在宋靳凡的胸口,男人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对方曲线漂亮的背脊,深情又温柔。 洛琳当时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她又不爱他,两人结婚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为何回忆起来,那个画面就像根倒刺一般抵在她的心口,不想的时候不会怎样,可一旦想起,就被戳得难受呢?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煲好了鸡汤,炒了菜,拎着装了三菜一汤的保温桶,开车去了宋靳凡的公司。 宋靳凡公司离家不远,交通便利,即便是下班高峰,她也在半小时内就到了他们大楼门口,停好了车,暗自肉疼现在停车费越来越贵了,居然涨到了20块一小时,明明之前只要10块的……不得行,这个钱待会儿要找宋靳凡报销才行。 其实对于去他公司,洛琳依旧非常排斥,而且还有阴影。 为了不发生像之前那样的惨事不至于把惊喜变成惊吓,这次她未雨绸缪地给宋靳凡打了个电话。 ——可惜对方没有接。 这就是命啊…… 洛琳只得乖乖进了大厦。 这幢大厦也是宋靳凡的产业,足有三十层楼,他们公司在二十层以上至顶,宋靳凡作为资本家,理所当然在最高层俯瞰一切。 这时间点大家都下班走人了,准备上去的人只有她一个,没等多久电梯就到了,她第一个进去,按了30,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一只手突然冒出来,洛琳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开门键,对方神色匆匆地走进来,道了声谢,见她按了30层,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来。 洛琳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心慌,徒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硬生生憋住了。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黑色的西装,精壮的身材,严肃的五官……嗯,典型的写字楼精英男啊。 这人在23层时离开了,即使对方跟她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他在离开前还特意多瞧了她两眼,不知为何,那眼神总让她心里发毛,隐隐透着诡异。 到了顶楼,洛琳迟疑着脚步走了出去,前台姑娘长得清秀可人,面容姣好,身材劲爆。洛琳心里却愤愤:什么嘛,找这么漂亮的姑娘当前台,宋靳凡几个意思呀。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女人压根不是什么前台,而是宋靳凡的高级秘书,也是当年她看到的那幕情景的女主角。 虽说是送个饭菜这种像保姆似的事,但为了不重蹈覆辙被别人误会她是个管家婆,洛琳出门前也是有好好打扮一下的。 比如画个眼线啊,刷个睫毛啊,涂个BB啊,擦点口红啊之类的,她还咬牙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连衣裙,踩了一双细高跟……但手里提了只保温桶颇有些影响美观。 她上前几步,可刚建立起的强势气场立刻就被前台小姐的笑容打败。 她话还在嘴里含着,对方就了然地问:“您就是夫人吧?宋董现在在开会,他嘱咐我如果您来,就让您直接去办公室等他。会议结束时间还不确定,您也可以去他的休息室呆一会儿。” 她只能傻呼呼地点头,跟着前台小姐的脚步被她引进了宋靳凡的办公室。 洛琳头一次站在30层高的大楼里,面前透明落地窗把窗外昏黄的景色衬托得格外萧瑟沧桑,边界线那一抹橘红色正一点点随着时间流动而变黄变浅,逐渐下沉着。同时皎洁的月亮淡淡出现了,挂在天边那触不到的地方。万家灯火星星点点,高架桥的私家车数量增多,却流畅得向远方行驶着,如同向着幸福奔去。 这一幕莫名带有一种匆碌的漂亮。 却听到身后前台小姐的调笑:“宋董说夫人看到肯定会喜欢,真是没错。”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哼,原来在宋靳凡眼里她这么没见过世面啊? “夫人这边请,休息室在这里。”前台小姐把她带到了里间,门把一转,洛琳好奇地张望,感叹道:里面简直就是个独立卧室啊,沙发、床、连淋浴房都一应俱全,想来他平时加班太晚应该都是直接住这儿了吧。 “姑娘,请问怎么称呼你呢?”洛琳怪不好意思的,都这么半天了,才想起问她的名字。 “我叫陈梦,是宋董的秘书,您叫我Grace就好。夫人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做事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直接打我内线。” “你不用下班吗?”现在早就过了正常下班时间了。 “我的排班表是跟着宋董走的,没有关系。” 洛琳试探着问:“你在这里干了多久了?” “还没毕业就过来实习了,宋董看得起我,毕业后也留用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年了。他是我的伯乐,我很敬重他。”Grace说这句话时表情很微妙,洛琳莫名觉得不安。 于是她又一次词穷了,只好点点头,“我没事儿,就在这儿坐坐,你出去吧。” Grace看起来太完美了,她心里直打嘀咕:这么好看的姑娘,宋靳凡把持得住吗? 第二章 洛琳百无聊赖地在宋靳凡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办公区域加上休息室应该有五十多坪。 恩……现在全世界都在提倡节能减排,他这么骚包可以吗? 一个人有必要用这么大的办公室吗? 而且,而且,一墙之隔外还有个单身小秘…… 洛琳没来由气闷,把保温桶从办公桌上提进休息室,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休息室有一张折叠式的沙发,洛琳脱了鞋就不客气地把自己狠狠地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舒服地嘤咛了一声,心里不禁感慨:原来宋靳凡还真的挺有钱,身为高富帅的太太,她此前总是毫无实感。 哦不对,这实感还是有过一回的——当年宋靳凡去她家提亲后就给了她一张黑卡,洛琳被这种高大上的卡吓尿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男人还为此闹了别扭,席间冷着脸,直到她答应收下,才捏捏她的腰,趁着没人时偷亲了她一口——尽管后来她将那玩意儿束之高阁,一次都没用过。 洛琳以前也是自己有工作的人,她曾任职于一家中小型杂志社的美编,由于大学里学的是动漫设计,画功还算能见人,跟这份工作专业对口,少了许多摸索阶段。 而她毕业就在那家企业干活,算是老员工了,加上有实力肯卖力又待人亲切,所以工资不低,多年来也有些存款,没事做做短期投资,小金库里还是有点米的,哪怕跟宋靳凡这种纯粹的资本家完全不可攀比,但至少她的小日子是过得很滋润的。 只是自从一年多前两人准备备孕后,她就辞职了。 编辑的工作忙起来简直连口水都没空喝,宋靳凡也忙,两人聚少离多,感情谈不上亲密,一直听婆婆念叨着孩子的事,最终她放弃了工作,正式升级成为了豪门世家的全职主妇。 其实说来奇怪,宋靳凡这种天之骄子到底怎么会看上她的呢? 她家里条件虽不差,但以他的实力和家世,自己完全是高攀了他啊。 宋靳凡大她五岁,事业有成,相貌英俊,身材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她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信他还是处男的,但新婚初夜,他居然比她还生涩,回想初-夜,真是两个雏儿凑一对——你疼我也疼。 当然这事儿也有副作用,禁欲三十多年的老处男,一旦尝到甜头,食髓知味,加上刻苦钻研技术精进,洛琳有些跟不上他的需求,但宋靳凡是个体贴的丈夫,每回都对她挺温柔,洛琳自问也享受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嘛,对待性的态度也并不是那么排斥,久而久之,对宋靳凡也有求必应。 一想到这儿,她就害羞得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打滚。 洛琳连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都不晓得,但门外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把睡梦中的她急匆匆地拉回了现实。 “老大,城西那儿最近动静太大,要不要我去给他们提个醒,收拾一下那群不长眼的?” “不用。”嗯?洛琳听出这是宋靳凡的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妈的,姓曾的那个老不死让条子把我底下九个场子端了四个,这几天损失惨重。”乔远暴躁地捏着拳头,表情恶狠狠的。 宋靳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音色沉稳:“你别太冲动,既然他当年没能干掉我——”他话锋一转,语气中显出狠戾:“那现在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乔远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我查过了,曾氏的资金链早就有缺口,现在不过表面风光罢了,我看他们撑不了多久。他既然想玩,咱们就奉陪到底,看谁耗得过谁。” “乔远,在我默许之前,你不准动手。” “……是,老大。” 洛琳觉得很尴尬,又害怕,胆战心惊,全身都吓出了一层冷汗。 她一直以为宋靳凡是个纯粹的商人,就算满身铜臭味,好歹也应该是清白身家,但谁能来告诉她,此时她听到的内容,到底算什么? 论谁听到这段话,都会觉得很不妙吧? 什么场子,条子,还有宋靳凡那句疑似要跟人家拼命的话,全部都是涉黑不法的字眼。 她现在在宋靳凡的休息室,进退两难,如果他知道她偷听到了这些,会不会不念夫妻情分,把她也灭口?? 洛琳一直在暗示自己要冷静冷静,她心沉沉的,脑海里不经意地划过莫清的身影…… “等等——老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忽然,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显得空旷的办公室更加静谧了。 没过几秒,“咔哒”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 洛琳也不知哪里来的应变反应,几乎本能般立刻重躺回沙发,努力抚顺自己的呼吸,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虽然闭着眼睛,却仍旧能感觉到对方靠近的脚步,视线被他靠近的阴影阻挡,眼前更加漆黑。 洛琳紧张得几乎要暴露了她恐慌的状态—— “笨蛋,醒了就醒了,装什么装?憋着气不怕被闷死么?” 洛琳浑身一抖,吓得赶紧睁开眼,却不小心迷失在宋靳凡漩涡般的温柔眼神里。 他摸了摸洛琳的脸,“傻瓜,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洛琳尴尬地笑笑,心虚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结果宋靳凡笑得更欢了,“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哆哆嗦嗦地问:“那,那你会不会……”洛琳的“杀”字还没脱口,就被宋靳凡不由分说地吻住了。 她挣扎着想抗拒,却被他吻得更细致,舌头也跟着探进口腔,她来不及闭嘴,嘴唇被他亲得湿漉漉的,全是彼此的口水,宋靳凡的手也不老实,像条蛇一般滑进了她的裙底——该死,她穿连衣裙不是为了让他占便宜的好吗!!! 不论在谁看来,眼下都不是亲热的好时机,洛琳被他的突然袭击弄得有些愤怒,“宋靳凡你精虫上脑了吗”这样的句子差些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蓦地想起自己好像听到了非常令人在意的秘密。“万一……会不会……”的可能性叫她的反抗变得微弱起来。 她慌忙想推开宋靳凡,对方却轻易地用单手将她双手箍在头顶,另一只手灵活地扯掉她的底裤,在她要命的地方揉搓起来,整个一喧宾夺主。 就在洛琳快要被亲得大脑充血之际,宋靳凡停了下来,他认真地低头望着她,眼里的情愫一览无遗,有些复杂有些深刻。 她感到意外,这似乎是第一次——他们在一起两年多,她第一次看出宋靳凡,大概是真的在乎她的。 而洛琳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目光是真的可以杀死人的。 就像此刻,她被宋靳凡的眼神瞅得浑身无力,忘记了紧张和害怕,全身的热量都不听话地向脸部奔涌而来,如果有镜子,她的脸或许真的会变成一只红苹果吧? “我……”她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得冒烟,沙哑得不行。 宋靳凡打断她,严肃地问:“老婆,你相信我吗?” 洛琳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心底闪过一丝犹豫,但不知为何,一看到宋靳凡的表情,她就情不自禁地想点头。 ——而她也真的那么做了。 宋靳凡看到她的回答,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也瞬间生动起来,嘴角挽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眼里也盛满了淡淡喜悦,他啄上她的唇,咬住她的唇肉,用舌尖轻轻舔-弄起来。 ……简直如同小狗在逗玩她似的。 “阿琳,答应我,不要怕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是一句承诺,又间接表明了立场。 他呢喃着,在她唇上画圈,又转移阵地,噬咬她粉嫩的脸颊,又移到她小巧的耳垂上,温柔地衔住了。 ************************************************************************************************************************************************** 洛琳羞得要死,但又不甘就这样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趁着宋靳凡松懈之际,双手逃出他的禁锢,下一刻就忿忿然地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近,二话不说亲了上去。 跟宋靳凡相比,她的吻技差了很多,但是这也没关系,两人几年夫妻下来,洛琳自然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里。 她的鼻尖轻触着宋靳凡的鼻尖,先是蹭了蹭,对他相视一笑,随后就吻上了男人的喉结。 果不其然,宋靳凡身上精壮的肌肉立即紧绷了起来。 接着她也有样学样地、用舌头在他的敏感带上不断打圈,用自己的唾液弄湿他的脖子,情-色意味十足,动作不断下移,移到他好看又精致的锁骨上,用力在那地方种了颗新鲜艳丽的草莓。 做完这一切,她才满意地拉远彼此的距离,眯着眼睛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 宋靳凡的呼吸被她挑逗得又重又急,喘得像一只拉风箱。 男人的双手撑在沙发上,正好围住了她。 此时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彼此脸红心跳得厉害。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玩火?嗯?” *************************************************************************************************************************************************************************************************************************************** 宋靳凡缓了片刻,**********************好半天才从洛琳身上移开。 “乖,现在不行,剩下的我们待会儿再继续。”他看着怀中的妻子,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裙子,语气前所未有的柔软:“外面还有人,我可不想被别人听到我老婆诱人的呻-吟。” 洛琳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人,莫非夫妻俩刚才的房中蜜语,不会也被那人给偷听了墙角去了吧? 啊啊啊,丢人丢大发了…… 第三章 宋靳凡牵起洛琳的手拉着她起了身,见对方似乎想要把她带出休息室,一想到外头还有人,洛琳就害羞得挣扎起来。 宋靳凡看出妻子的心思,便也不勉强,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厮磨:“在这儿等着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吃饭。” “知,知道了,你快松开,我去布菜。”说完也不看他,挣脱了他的拥抱,去捣鼓她的保温桶了。 宋靳凡笑了笑,不再言语,拧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洛琳虽然手上摆弄着,心思却全然飘到了门外,见外头又响起细微的说话声,便削尖了耳朵费劲探听。 “你先出去,顺便帮我喊Grace进来。” “是,老大。” Grace?他叫Grace干嘛? 她还在里面诶,干嘛喊别的女人进来……大概或许可能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洛琳满心的疑问,只听外头安静了片刻,又传来人声。 “故意的?”宋靳凡的嗓音软软的上扬。 Grace却不敢松懈,“宋董,我错了。” “哦?那你说,错在哪儿?” “错在……”顿了顿,“不该瞒着您夫人来了的事。” “嗯,还有呢?” “我……”Grace语气听起来仍在挣扎,欲言又止,“也,也错在,不自量力地爱上你。” 洛琳脑袋里哄地一声,觉得血液都逆流了:果然……果然有猫腻啊!!!! 她不受控制地偷偷跑到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陈梦,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不希望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无谓的时间了,没有用的。” “宋董,你知道我不敢的,我只想一直呆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宋靳凡轻哼了一声,语气发紧:“你最好认清现实,不该做的梦就不要做。你知道的,我结婚了。如果再敢在我面前耍手段,我会把你调到乔远那儿。” 洛琳的角度无法看清宋靳凡的表情,但Grace的反应却是完全落入她的眼里的。 Grace低着头一言不发,也许是在极力隐忍,调整了半晌,才抬眼点头,可脸上只剩苍白无力:“是,我会收心,只做您的秘书。”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现在你可以下班了,出去吧。” 洛琳见他们已经结束了对话,立刻蹑手蹑脚地跑到茶几旁,装着样子在摆弄菜。 过了好几分钟,宋靳凡才进来。 洛琳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抬头对他笑,“青椒牛肉丝,咖喱土豆,蚝油生菜,老母鸡山药菌菇汤,请问官人还满意么?” 宋靳凡并不言语,只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挨着她坐下,两人肩并着肩,一股亲昵感油然而生。 “娘子,我想你喂我吃。” 洛琳还在盛饭的手一抖,这个今年快35岁的大男人,此刻竟然微抿着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大有“你不喂我我就绝食”的架势。 她放下手中的餐具,斜睨着他:“喂,还演出花来啦?干嘛欺负人家小美女?我看Grace挺不错——唔!!” 冷不丁就被攫住了嘴唇,就见眼前放大无数倍的英俊脸庞正用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满地看着她,埋怨地龃龉道:“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边说便调戏般抚摸上她的浑圆。 洛琳见状赶紧扒开他的咸猪手,轻喘道:“先吃饭,还要不要我喂你了?” “要,当然要。” 宋靳凡这才罢休,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乖乖等着饭来张口。 洛琳面上不动声色,也安静伺候着丈夫的用食,但心里委实乱得很。 就在刚才,看着陈梦的脸,她忽然想起来了,印象中宋靳凡拥抱着安抚着的女人,就是她。 那芒刺在背的一幕,让洛琳这几年来一直颇有些不舒服。 吃醋?她会吃陈梦的醋吗?她会像在意莫清那样在意宋靳凡吗? 好像不一样吧,从前跟莫清在一起时,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吃起醋来也是惊天动地的,非得闹得人尽皆知,千哄万哄才算消火。 莫清…… 洛琳算了算日子,又快到了他的忌日了。 时光如梭,已经八年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宋靳凡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红酒。 “03年的拉菲,有没有兴趣来一杯助助兴?” 洛琳点点头。 她的酒量不错却很少喝酒,尽管她对葡萄酒的知识一无所知,但今天心情好,陪着宋靳凡装装逼也是不错的。 宋靳凡摇晃着酒杯,轻抿了口,回味半晌,突然开口说:“我下周要出差去凤城,归期未定,可能要一个月,也可能要更久。” 洛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么久?” 听了她的回答,宋靳凡反而笑了起来:“怎么,舍不得你老公?” “哪,哪有。”她嘴硬道。 宋靳凡见她娇羞,简直爱不释手,趁其不备又偷了一个香。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凤城近来开发得不错,蜜月之后我们还没有再单独一起旅行过,不如趁这次机会……”他抚上了她的肚子,“给我生个孩子,嗯?” 被他戏谑的语气调戏,洛琳在心头叹了口气,道:“傻瓜,孩子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宋靳凡却执拗起来,放下酒杯,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说有就会有的,你瞎担心什么。是不是妈又说了什么?” 其实他们结婚才两年半的时间,没有孩子也不算反常,但宋靳凡把几乎在家的所有时间都用在造人上面了,虽然洛琳偶尔会有种自己像个生育容器的错觉,但在*上也没有任何的扭捏,可为什么都这般努力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消息呢? 之后她也有瞒着宋靳凡去医院检查,不过医生说她一切正常。 那唯一的问题岂不是就出在…… 思及此,洛琳偷瞄了宋靳凡一眼,有些心虚。 没成想,他竟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嘴角一阵抽搐,警告道:“你再乱想我马上就把你办了信不信?公司每年都会有体检,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今年的体检报告给你过目?” 洛琳失笑,连忙讨好:“我又没怀疑你……”又多瞥了对方下身一眼,“……不行。” 宋靳凡危险地眯着眼睛,凑近她,道:“是啊,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夫人?” 他扯开束缚着自己脖颈的领带,随意将最上边的几颗纽扣一一解开,露出大片性感的胸膛来。宋靳凡每天早上都有晨跑的习惯,到了晚上则会去健身房呆一小时,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下工地视察,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精壮的躯体渐渐展露在眼前,看得洛琳喉咙一紧。 这真是个美色误人的时代啊。 都说应该女方诱惑男方才对,为什么到她这儿,每次被诱惑到的人都是她? 于是洛琳也不客气,伸手一扑,宋靳凡就被她压倒在沙发上了。 美色当前,喝酒误事,洛琳越来越觉得面对宋靳凡自己抵抗能力为零了,她默默哀嚎了一声,吻上了他的嘴,两人刚品完酒,唇齿间还留有红酒的醇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她觉得自己要被这迷人的氛围给俘虏了,心里甜甜的,说不上来的动情,只想放任自己在情-欲的世界里浮浮沉沉。 宋靳凡看着洛琳面色潮红的样子,下身早就忍不住起了反应,也热情回应着洛琳,舌头勾住彼此的,痴缠成一条线,他吻技高超,双手在她身上点火,却还是兀自忍耐着,想看看她能为他主动到哪一步。 ************************************************************************************************************************************************************************************************************************************************************************************************************************************************************************************************************************* 最后释放的时候,洛琳有一瞬间的失神,等男人的吻断断续续落到她胸上、脸上后,她才将思绪渐渐归拢,忽然间就对自己有点失望。 她趴在宋靳凡身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一只手不得闲的在他身上不断点火,口气软糯地问:“靳凡,我能不去吗?凤城太远了,我不喜欢……” 说不喜欢是假的,而就算很远,坐飞机也不过小半天的时间。 宋靳凡沉默地举目望着她,身体被勾起的欲-火早因为这句煞风景的话消退了,他的眼神瞧得洛琳不住打鼓,好半天,才听到他说:“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强迫你,只是洛琳,你的心,到底要为莫清留到几时?” 洛琳心里一震,有些不可置信,迟疑着说:“你……你知道莫清?” 宋靳凡双手一撑,侧身躺回沙发上,将洛琳搂过来,摸摸她的头:“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事我全部都知道。” “那你还……”洛琳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她和宋靳凡初识的画面,不安感越积越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话到了这份上,宋靳凡本就不打算瞒着洛琳,便如实告知:“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听后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的,就松开了宋靳凡的怀抱,激动地大声质问:“那你为什么还娶我?”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随后点燃了它。 在深深吸了几口后,将烟雾吐了出来。 “因为我爱你。” 第四章 因为我爱你。 简单的五个字,被宋靳凡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吃饭一样随意。 但其中的含义让洛琳心头莫名发沉,她有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感觉,面对宋靳凡的表白,自己表现出极度的无所适从。 偌大的空间一时静默无比,浸满了尴尬的气氛。 质问他之前她是想发火的,纠结了两年多的问题,竟会被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弄得惊慌失措。 ……爱。 对任何人而言,被爱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洛琳却敬谢不敏,爱情对她来说是一种讽刺。 她不想别人爱她,更不想爱上别人。 她的心早就被莫清占据,跟宋靳凡结婚也不过是循规蹈矩。 不是不信日久生情,而是她不敢信,莫清死时的模样一直占据她的记忆,戳得她胸口发疼,满心愧疚,更是不敢回忆。 洛琳正欲起身逃离,却被对方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她紧紧咬住下唇,“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骗?”宋靳凡一反常态,刚才的温存统统不见,只是冷笑一声,“我几时骗过你?你瞒着我,每年去看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洛琳瞪大眼睛,“你,你监视我?” 宋靳凡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若寒星,否认道:“我在保护你。” “保护?”她觉得这简直是贻笑大方,“那你敢不敢老实告诉我,乔远是谁,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宋靳凡捏捏眉心,转移话题,沉声说:“想太多。你累了,我让老郑送你回去。” 说罢掏出手机给老郑打电话。 洛琳也确实累了,并没有继续跟他争辩。 今天一整天心情七上八下,得到的信息量太大,她来不及整理,心头乱糟糟的。如果可以她不想跟宋靳凡吵架,尽管她并不想承认,可她骨子里,大抵是害怕宋靳凡生气的。 经过今天,她的一些认知被推翻了,也许,宋靳凡并没有表面上看到得那么简单,但他究竟为什么会娶她呢…… 她并没有什么可以被贪图的,曾经除了莫清,她一无所有。 后来莫清走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洛琳此刻心乱如麻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于是只能听之任之,被宋靳凡护送到楼下钻进了他那辆商务用奔驰。 最后他倚在车窗边,捏捏她的脸,“乖乖回家等我。”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不愉快。 两人都是粉饰太平的专家,既然不想撕破脸,那就维持表面的和平吧。 她点点头,“那我走了。” 宋靳凡吩咐老郑把她送回本宅,车子灵活地绝尘而去。看着车尾冒出的烟气,他静静站在原地,忍不住点燃了烟,又抽了起来。 喃喃自语间,充满了说不清的无奈之意:“……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坐在车里,洛琳心烦意乱,刚才的冲突不了了之,让她觉得一口气就这样活活憋在心里,十分不痛快。 她不想回本宅,那个冷冰冰的地方,让她讨厌到极点。 老郑是宋家的司机,给宋家当了半辈子的差,开车技术很好,哪怕车身在坑坑洼洼的路段也能被他开到八分稳当,平时她是不常见到这位老师傅的,但当年的婚车,就是他开的,宋靳凡对老郑很敬重,举止都是和颜悦色,这给洛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老郑平时沉默寡言,但接人待物滴水不漏,跟宋靳凡一个样儿。 就像现在,他或多或少感到了少夫人的烦闷,便开了口:“少夫人,我开车带你四处兜兜风吧,晚些再回本宅也无妨。” 洛琳道了声好,按下车窗,晚风习习吹在脸上,那股烦躁散去不少。 眼下已接近深夜,街道上行人稀少,天气刚步入秋天,哪怕白天再闷热,到了夜间还是有些刺骨,没多一会儿,洛琳就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 老郑朝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少夫人心情不好的话,就跟老郑说说话吧,风吹久了头会疼,对身子不好。”话间便遥控了车窗,将凉风阻挡在车外。 “少夫人不想说,那就老郑说,少夫人是不是觉得少爷有时候喜怒无常的,让人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 洛琳本想无视,但被一语中的,眼底泛出惊讶来,脱口道:“你也这么想?” 老郑笑了笑,“少爷从前还要过分呐,简直就是个臭脾气,软硬不吃。我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再了解他不过了。少爷小时候只要不高兴,全家都得哄着。他喜欢吃奶糖,可吃太多把牙给甜坏了,夫人就不准他再碰甜的,可他还是偷偷来找我要,语气别提多无赖了,当时把我气得呀。” “还有一次他半夜偷跑出去想到山上看星星,也是我陪着他去的。您知道吗?少爷跟我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个科学家,研究天上的星星。但宋家家大业大,由不得他。少爷年幼时笑容可多着呢,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少爷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沉稳许多,但我还是最怀念那时候他的样子。” 洛琳不明白老郑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但她闭着眼仿佛能想象出宋靳凡小时候的无赖样儿,郁闷不知不觉消去了一点儿,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老郑见她不回答,还是兀自继续着:“少爷在人情世故方面很晚熟,但读书时脑子特别聪明,中考时成绩名列前茅,不靠一点关系就轻松进了重点高中,这方面少爷是从来都不用家人担心。只是……”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 “只是什么?” “他……在高中时的校园生活并不美好,少爷从小家教就严,总是一个人,连个朋友都没有,那时候年纪小没长开,很是瘦弱矮小,曾经还被同学敲诈勒索过,我记得有段时间,少爷身上好多青青紫紫,问他怎么回事,他都不肯说,还叫我帮着瞒老爷夫人。后来有一个跟少爷同班的男孩子,实在看不过眼把他救出来,还报了警。结果等事情闹大了宋家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听到这里,洛琳震惊了——那样的宋靳凡,真的在这世界上存在过吗?她回想起在办公室里,他那杀伐决断的狠戾语气,跟老郑诉说回忆着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后来呢?”她禁不住问。 “后来啊,那个男生跟少爷成了好兄弟,开始跟着对方学习武术,一下课就往健身房跑,没出两年,少爷就跟老爷一样英俊雄武,高大凌人了。” 老郑此时又停顿了下来,“我老头子啰里八嗦说了这么多,少夫人没有嫌我烦吧?” “怎么会呢,我挺爱听的,不过您没有骗我吧?” 不论如何,弱不禁风模样的宋靳凡,看来她是没法亲眼见证了。 “我可没那么丰富的想象力骗少夫人啊,我只是想跟您说,少爷这辈子挺不容易的,总是被逼着成长,他现在这样,并不是他想的。他只是笨拙了些,不擅长表达对少夫人的爱而已,我希望少夫人可以多帮衬着他,多体谅体谅他,毕竟你们还要做一辈子夫妻呢,不互相搀扶怎么行。” 是啊,他们还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呢。 如果没有这个觉悟的话,洛琳当初就不会同他结婚。 她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夜景,迟疑着自我否定:“他真的爱我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对我这么好呢……” “是真的,少夫人是少爷的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老郑适时地改了口,“总之,以我的人格担保,少爷真的只有少夫人一个而已,这点完全不用怀疑。您别看他对人冷冷淡淡的,其实纯情得很,我能看出来,少爷对您是用了心思的。” 车子开到本宅时,已经快凌晨了。 一路上老郑还跟洛琳说了许多宋靳凡小时候的事,这又颠覆了在她心中宋靳凡的些许形象,她忽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没那么生气难过了。 下了车,老郑体贴地送她进了门,这才驱车离开。 甫一进门,她又难受起来。 当初跟宋靳凡结婚,他另外选择了一处住所——离公司近的那套市中心的三室两厅作为两人的婚房,而这套位于市郊的别墅——被宋靳凡称为本宅的这栋三层洋房,是设宴专用的。 宋靳凡是商人,应酬聚会特别多,偶尔也会轮到他主办一些商务活动,洛琳作为他的妻子,也算是东道主,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出席接待的。 不过因为她很排斥这些虚伪的场面,宋靳凡也不强迫她,所以她压根也没来过这里几次。除此之外,两人屈指可数的闹过的几次别扭,宋靳凡也都会送她来这里。 再说了,宋家一年到头也不过几次大宴会,平常这里冷冷清清,常驻的佣人也就吴嫂一个。 所以洛琳特别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草一木彷如随时都在提醒她:你看,你又惹你丈夫不高兴了,所以他关了你小黑屋,叫你反省反省。 这种认知令她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只是任人摆布随意宰割的提线木偶。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寂静得过分,吴嫂早就睡了,她不想打扰到老人家的睡眠,索性连灯都懒得开,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四肢朝天地看着白花花的房顶。 她叹了口气,心想:真的,一辈子都这样过了吗?但她和宋靳凡之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 爱吗? 洛琳自嘲地放声大笑起来,泪流了满面。 就这样时哭时笑的,洛琳渐渐躺在打了蜡的光滑地板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洛琳开始头痛欲裂起来,上一秒身子还如同着了火一般,又在下一刻像跌进冰水中,瑟瑟发抖,潜意识知道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可她就是不想动,心想就这样烧死得了,说不定就解脱了。 莫清头七,她就试图自杀过,她想莫清能带她一起走,她想告诉莫清,没有他的地方,天堂都像地狱。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死掉。 恍惚着感受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自喉咙发出的呻-吟像拉锯一样,粗糙难听,连吞咽口水都困难。 有人递给了她一杯温水,捏住她的下颚,使她被迫张开嘴,嘴里被塞进两片白色药丸,又渡了一口水进去,她仰着脖子,直到药丸沿着喉管顺利进入了身体里,对方才将她重新放回柔软的席梦思床上。 “……对不起。”洛琳嗫嚅着。 宋靳凡叹了口气,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枚吻。 “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会好了。” 第五章 洛琳做了个梦,梦到十几年前的自己。 她是个孤儿,父母死得早,她就被送去了孤儿院。 突然有一天,有个自称是她姑妈的女人来到她面前,当着院长笑眯眯的面把她领走了。 后来洛琳听姑妈说了她父母的故事,无非就是爸爸很穷老丈人看不上他啊,妈妈是富家千金不应该下嫁啦,结果两人相爱后私奔之类的俗套故事。 接着就是姑妈千辛万苦查到了洛琳的消息,家人终于得以团聚。 可能是因为姑妈膝下无子的关系,她对洛琳很好,很是宠爱,一家人都把她当掌上明珠,但洛琳总是对姑妈家亲近不起来。 换作别人一定会想:吃穿不愁多好啊,有人疼爱多好啊,洛琳你就作吧! 那种寄人篱下的孤独和带有隔阂的溺爱,跟谁说可能都理解不了,所以洛琳对着娘家人,还挺叛逆任性,但姑妈喜爱她,从来都不会大声骂她。 姑妈把她送进了当地最好的一所重点高中,尽管曾在孤儿院呆了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但她并没有像一般孤儿那样自闭孤僻,性格比同龄人要早熟许多,自然在学校吃得开。刚转学几个月,就跟同学们打成了一片。那时候她特别爱打抱不平,最看不得欺凌和性-侵现象。 洛琳以前在孤儿院跟着志愿者叔叔学过一阵子防身术,专业人士她对付不来,但一般人绰绰有余了。 她人长得好看,性格又豪爽,还有正义之气,自然被班级男生奉为女神。 跟莫清相遇的那一年,她才18岁,正是青春逼人的模样,出落得十分动人,连洛琳都自认那一年她的美貌度确实爆表。 所以那样子的洛琳,被色狼性骚扰也是很正常的。 高三晚自习回家路上,月黑风高夜,她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抱住,洛琳想也不想就一个擒拿手把对方弄出一道前空翻来。 洛琳借着路边灯光,心里一惊:一个面目猥琐的彪形大汉正满面痛色地倒在地上,他的下半身处于真空裸-露状态,洛琳不可避免地扫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明天可能要针眼了。 我靠,碰上遛鸟侠了,还是个胆儿肥的。 这样的变态可不能轻饶。 于是洛琳又适时地补了一脚。 对方立刻捂住下身,痛到失了人色,满地打滚,嗷嗷大叫。 洛琳一向最不齿这种人,冷笑一声:“呵呵,身手这么差,还敢学人儿当遛鸟侠,难道没人教过你‘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么?” “小姑娘,万一你把这家伙踢到断子绝孙的话,小心他会告你哦。” 她被男人的话吓了一跳,以为是色狼的同伙,一个转身马上做出防御姿势。 “哎哎哎,我是警察叔叔,你别怕。”那人赶忙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证件,送到她眼底。 她仔细一瞧,“凤城北区公安局总队——莫清”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心里虽然信了这人身份,却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假证吧?” 男人闻言怔住了,“哈?你看我像坏人?” 洛琳定睛打量着对方,这男人人高马大,她一米七的个子,也堪堪到他肩膀,年龄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五官端正,明眸剑眉,鼻梁挺拔,身形精悍魁伟,无形中有种身为军人的英姿气势,很是正气凛然。 如果这人是坏蛋,那洛琳真被骗了也算值了。 “那敢问警察叔叔,这人渣对我实施性骚扰的行为,还试图强-奸我,这件事怎么算?” 莫清想了想,“当然是交给我警方处理,你要是不嫌麻烦,跟我去警局录个笔录。” “当然不麻烦,”洛琳抬手看了看表,“我有的是时间。” 于是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认识莫清后她才知道,原来他才二十四岁,在公安局里还算个新人。 而第一眼被洛琳当成是大叔的莫清,在得知她的想法后,二话不说请她吃了顿头槌,还特别委屈地问她:“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嘛〒▽〒” 结果被洛琳很不客气地嘲笑。 自从跟莫清熟了之后,洛琳经常会逮几个色狼或是小偷,借此去看他,慢慢的,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她就这样喜欢上了对方。 莫清是个很热血的警察,表面看起来游手好闲吊儿郎当说话没个正经,他告诉洛琳,实际上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惩奸除恶世界和平,他想贯彻爱与正义。 洛琳觉得他傻得可爱。 这个男人,明明心肠柔软,还很好骗,这个人竟然说要把恶势力一网打尽。 洛琳经常看到在局子里做笔述的惯犯,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地说自己上有八十岁祖父母吃用开销,下有五岁小儿子嗷嗷待哺,说他是如何不得已无可奈何才走上犯罪的道路——说着这种千篇一律连一个字都不改毫无诚意连狗都不会相信的犯罪理由时,大家都习以为常面无表情,但只有莫清一个人捏着纸巾在抹眼角的泪。 怎么说呢……这场景明明蠢毙了,却让洛琳莫名的……母爱泛滥?心跳加速? 洛琳想跟莫清告白,可是她豪迈归豪迈,女儿家的矜持还是有一些的,她抹不开面,但莫清又是个迟钝得不行的二愣子,她也不明白莫清的心思,试探了几回都碰了软钉子。 就这样纠结着纠结着,几个月后,洛琳迎来了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高考。 这一年,洛琳高考失利,以三分之差跌出了一本,分数线出来的那个晚上,她被愣头青莫清强吻了。 ***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纱窗照射到洛琳的脸上,她悠悠转醒,嘤咛了一声,睁开酸涩的双眼,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家。 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单,陌生的天花板,一切都很陌生。 花了一两分钟,她才想起自己昨天跟宋靳凡吵架了,然后被老郑送到了“冷宫”,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地板上睡着了,发烧了,又被人抱到了床上,喂了药。 她探探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嗓子的不适感已经退掉了不少。 从床上爬起来,在厕所刷牙时才发觉自己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稍厚的睡衣。 被宋靳凡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自己,昨晚梦到了莫清。 “你这只白眼狼。”她吐着满嘴泡沫,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自从嫁了人,洛琳也不经常做恶梦了,跟宋靳凡关系亲密起来后,有宋靳凡陪着她,睡眠质量变得很好。但每当一个人睡时,她就不受控制的发梦,现在更是连续两晚都做了梦,是由于莫清的忌日要到了的缘故? 梦境太真实,历历在目,嘴唇的触感似乎还带着温度。 时间越久她就越不敢回忆跟莫清在一起的时光。 ——连带着也讨厌凤城。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洗漱完后洛琳下了楼,到了客厅就看到厨房里吴嫂忙碌的背影,还有餐桌前坐着用餐的宋靳凡。 洛琳习惯性地看了看钟表,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他居然还没去上班? 见她一脸讶然的表情,宋靳凡扯了扯嘴角,“饿不饿?过来吃饭。” 她点点头,听话地搬开椅子坐在他旁边。宋靳凡吩咐吴嫂添了一副碗筷端到她面前,还亲自给她盛了饭。 他随意吃了口菜,咽下去后状似无意地问:“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顿了顿,“昨晚谢谢你。” “吃完饭还是得躺会儿,再吃一顿药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她嗯了一声,扒了口米饭在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问:“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重要的工作昨天都忙完了,剩下的事下面人能搞定,我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三天后去凤城。” 洛琳心情有些微妙,她偷看宋靳凡的侧脸,心里却回想起老郑的话,一想到,不自觉就放松了面容,傻笑出声。 宋靳凡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好奇道:“笑什么?” “你……以前被欺负过?” 宋靳凡听后眉毛一抖,筷子顿在半空中,表情一时有些僵硬。 “原来是真的啊……” 他假装咳了咳,掩饰着不自然的神色,“老郑对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啊……”她欲言又止,摆明了是故意戏弄他,“你猜~” 宋靳凡挑了挑眉,放下筷子的手在洛琳鼻子上刮了一下,含笑戏谑道:“我不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我以前丢人的事儿多了去呢,才不上你套。” “切~”洛琳得意起来,“你应该后悔这么晚才认识我,要是当时我在,才不会让你被谁随便欺负呢。我防身术练得很好,以前抓过好多色狼和小偷,还拿过好人好事奖状的。” 谁知宋靳凡十分捧场,应声附和她,“是是是,我老婆最棒了。” 被这么正面的一夸,洛琳反倒腼腆害羞起来,搔了搔下巴,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 宋靳凡最喜欢洛琳的笑容,她并非大眼睛美女,可天生有着一双笑眼,真心笑起来时就像一轮弯月,衬着脸颊一对梨涡,整个人都有一种甜美的气质,这种笑容使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三十岁的已婚主妇,在他眼里,她仍旧是印象中那位美丽迷人的少女,从未改变。 所以他情不自禁爱上她、挽留她、得到她,一旦拥有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有时明知自己做错了,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他在她的酒窝上烙下一个吻,这回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恳请来形容:“阿琳,跟我一起去凤城好不好。” 洛琳笑容一凝,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宋靳凡的靠近,埋头啃饭,好半天才回答:“不要。” “为什么?”宋靳凡知道她在抗拒,却执拗地想逼她回答,“给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 这样明目张胆的要求,洛琳这饭再也吃不下,只得放下筷子跟宋靳凡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靳凡,算我求你,不要逼我好吗。” 洛琳眉头皱得紧紧的,表情可怜巴巴。 “是不是因为你心里一直还念着莫清?你忘不了他,凤城是你跟他相爱的城市,也是他死去的城市,所以你可以一个人偷偷跑去看他,但却做不到跟我一起,是不是?” 洛琳虽然猜到他能查到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她猛地抬起头端详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表情带着一丝薄怒,咄咄逼人的话语,仿佛在控诉她的精神出轨是多么叫人不齿。 “因为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背叛了他,背叛了你们的爱情,甚至你跟我结婚后你还需要跟我生个孩子,而不是选择跟他一起去死,这一切都让你愧疚,是不是?” “你觉得活下去是有罪的,是不是?” “你还爱着他。” 宋靳凡三言两语就将她这痛苦的八年开棺定论,可她发现自己居然无从反驳。 “那我呢?”宋靳凡露出苦涩的笑,“你想对他公平,却忘了该给我的公平。” 第六章 洛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看着他,她从未看过宋靳凡脸上会出现如此脆弱颓唐的模样。 他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她:跟你在一起我很累,累到已经无法继续了。 是啊,正如他所言,她一直对莫清感到愧疚,可两年多来,她跟宋靳凡,相敬如宾,貌……合神离。到底是谁更对不起谁,一眼便知。 两人相亲认识,一开始没什么感情基础,宋靳凡求婚求得很简单,只是拿出绒盒放在她面前,说了一句:“嫁给我吧”,洛琳犹豫了几天,还是答应了。 当时两人才相处了两三个月,算得上是闪婚。 答应是答应了,但等到了民政局,因为不想瞒着宋靳凡,洛琳含含糊糊有跟他提到过自己的初恋,但没有说过这个人具体是谁,也没有提到他已经死了的事。 她对宋靳凡说:“感情可以培养,但不能勉强,我们看来不是一见钟情的命,那就走细水长流的路线,有些事我不想骗你,我在我初恋那儿受了不少的打击,接着又是五年的单身,对恋爱也好结婚也罢,都很笨拙。如果你愿意,咱们就把证给领了,我会尽量做好妻子的角色,当你的贤内助。如果你不愿意,咱们当个朋友或是陌路人,都随你,我没有意见。” 其实这事若是黄了,姑妈肯定会伤心,宋靳凡这种绩优股这年头已经成珍稀物种了,洛琳说不出宋靳凡有什么不好的,宋靳凡也跟姑妈说自己很满意她。 她再怎么不孝,也不能拿自己的下半辈子开玩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孤家寡人,这就是现状。 宋靳凡那时是什么反应呢? 洛琳觉得自己有些健忘,很多关键帧就像跳闸了一般,断片似的。 哦对,她记起来他的回答了。 宋靳凡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说:“嗯,我知道。” 然后牵着她的手,两人拍了登记照,领了红本子,出了民政局。 她是自私的,因为不想一个人呆着,就选择了让宋靳凡陪着她,打发寂寞,慰藉疗伤。 时间长了,就觉得平平淡淡地相伴到老也很好,她渐渐开始把宋靳凡的陪伴当成一种习惯,把他当成自己的伴侣和家人,真诚以待。 但事实就像宋靳凡方才说的,她想做到公平,可却忘了那份公平是不是宋靳凡要的,他是否能接受。 可他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这样逼她,强迫她。 难道他真的爱上自己了? ……怎么可能。 洛琳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这就像滑稽的冷笑话,只会叫人发笑,却没人敢相信。 她不想会错意表错情。 宋靳凡是个很骄傲的男人,比起口头上的承诺,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可即便对她体贴到无可挑剔,洛琳也觉得这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种绅士礼仪,毕竟宋靳凡除了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并没对她表白过。 更何况,这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心里有个忘不了的人? 他是个商人,最擅长权衡利弊,怎么可能会在调查完莫清之后,还对她死心塌地呢? 心生嫌隙也是人之常情。 或者说,宋靳凡如今还能用这样算得上平和的态度跟她谈话已经是很大度隐忍的表现了。 看着如此表情的宋靳凡,洛琳很无措,无措中还夹杂着一丝恐慌,可究竟在惧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她知道,持续怀念着莫清,于己于他并不是一个应该有的趋势,必须尽快给自己一个了断,给宋靳凡一个交代。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多,也……也不想跟你继续争吵下去,你让我冷静考虑一下,如果你对我失望,我们也可以暂时……分开一阵子。”在说到分开这个词的时候,洛琳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把它说出口? 她不敢看对方的脸色,只得亡羊补牢:“凤城我现在真的去不了,但如果我想通了,我会去找你,你在凤城等我好不好?” 面对洛琳的道歉和妥协,宋靳凡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那我等你。”希望能等到你。 托了这顿差点不欢而散的午饭的福,洛琳到下午又发起烧来,吃完药后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宋靳凡坐在床沿,低头看缩在被窝里把自己蜷成一团只露出半张微微皱眉的脸的妻子,他将退热贴轻敷在对方的额头,指尖却开始在对方的脸颊上流连忘返起来,摩挲过她轻缠着的眼睛睫毛,小巧笔挺的鼻尖,柔软性感的双唇。 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一直以来,他是多么想占为己有。他试图用时间来证明,她是可以爱上他的,但是八年了,她的时间始终停滞不前,无法向前走也无法回头。 宋靳凡知道自己并不是感情外露的人,只是一旦面对她,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总是很轻易的全然被打破,就如同自己的年少时期,那么彷徨无助不安。 他所有的自信,在她面前,都变成了自卑。 他抵不过她跟莫清在一起的四年,敌不过莫清死后的那五年,连他跟她在一起的这两年多,都似乎打了水漂,自己费尽心力跟她在一起,结婚,甚至生子,绑住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靳凡心里是没底气的,况且他身上还背负着更大的秘密。 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知道的,万一她知道了……宋靳凡不由得握紧拳头:他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他的。 *** 洛琳这一病就病了三天,等到她痊愈转醒,宋靳凡已经去了凤城。 后天就是莫清的忌日了,如果没有两人争吵的插曲,她应该还是同往年一样,偷偷一个人跑去凤城祭拜他。 但现下,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即便如此,等洛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网上购买好了明早飞往凤城机票。 她对着电脑屏幕恍惚许久,最后还是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整理行李。 有些事一个人想是怎么都想不通的,她又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不如索性就去问问别人? 打定了主意,洛琳的行动反而迅速起来,她打了个电话给何安安——她从高中时就在一起的闺蜜,对方比她幸福很多,能早早地就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情投意合,白头偕老。 虽然已经有段时间不联系,但两人说起话来几乎没有隔阂,很快就敲定了下午的约会。 洛琳还在市郊的别墅,出门不方便,她的车在宋靳凡公司楼下停着,无奈之下只得让老郑代驾,送她回市内。 老郑是宋靳凡的人,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宋靳凡的眼,但在能争取的范围之内,她不想受人监视。 好不容易把老郑打发走,取回了自己的车,付掉了五百块的停车费——被告知这是打折后的,洛琳泪流满面地看着瘪下去的荷包,差点忍不住就打电话给宋靳凡:“老板娘的钱也TM敢收这世界真是不会再好了!!” 经过这一折腾,洛琳一如既往地迟到了。 进了约定的咖啡厅,何安安端坐在窗边一席朝她挥挥手。 “抱歉抱歉,迟到了。”洛琳双手合十给何安安赔不是。 何安安啜了一口咖啡,“今天你买单啊。” “行行行,吃穷我。” “哈哈,别开玩笑啦,想吃穷你太难啦。”谁不知道你老公是高富帅啊。 洛琳哼了一声,“我都没怎么用他的钱!”但停车费必须找他报销。 两人开了会儿玩笑,何安安先说起了正题,她放下杯子,抬眼瞧了洛琳一眼:“说吧,今天找我又干嘛了?宋靳凡跟你闹别扭了?还是你婆婆又催你们要孩子?” 在洛琳结婚前,闺蜜约会是半个月一次,后来丫成为了人-妻,辞职不说,竟然连她也一并冷落了,何安安心里多少都有些委屈,后来就懒得计较了。 渐渐的,两人的聚会基本就成了“洛琳自寻烦恼大会”、“何安安吐槽大会”、“做彼此的树洞”等一系列深闺怨妇活动。 洛琳颇为难以启齿,她跟宋靳凡的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纠结半天,才道:“这说来话长啊。” “那你长话短说,我今晚还得陪宋泽吃晚饭,跟你谈不了多久。” 洛琳咬着下唇,“那啥,宋靳凡说他爱我。” 何安安刚含进嘴里的一块蛋糕噗地就光荣喷在了桌子上。 “大姐,你有没有搞错?”何安安用一种“这事值得你烦恼吗”的目光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不是,你不懂,他突然那么说,我,我心里怪怪的。我跟他的相处模式就注定了不能深入到谈爱的地步,宋靳凡看上去那么不善言辞的一个人,你说怎么可能忽然甜言蜜语地跟我表白?”关键的关键是,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搅得洛琳寝食不安。 “你们都结婚两年半了,还没感情基础?”何安安擦了擦嘴,继而说道:“我看宋靳凡对你挺好的,说爱你的那句话,未必是假的。但阿琳,我觉得问题不是他,而出在你身上。我知道你忘不了莫清,但逝者已矣,你既然没勇气跟他一起去死,就必须向前走,你可以把莫清放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别被自己的执念绑架了,你没有对不起他。他生得光荣,死得伟大,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何安安是过来人,她跟宋泽也经历了不少事,患难见真情,伉俪情深。而且当初她婚礼时,何安安是她的伴娘,也自然对宋靳凡做了一番考究,作为前辈,她讲的话洛琳是很听得进去的。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很简单啊,”何安安戳了戳心脏的位置:“问你自己。” 看着洛琳一脸莫名的迟钝表情,何安安只得继续回答:“我觉得要明白对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爱和喜欢,最直观的方法就是嫉妒和占有欲。” “你扪心自问,真的对宋靳凡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他条件不差,公司里应该很多女同事都对他有好感吧?你们平时出门逛街在外面吃饭约会时,有不少女孩子会盯着他看吧?他这人面冷心热,跟异性轻声细语温柔讲话时,那时候你怎么想的?” 何安安察言观色,见洛琳一脸纠结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如果你对此无感,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婚吧,不要糟蹋宋靳凡这个绝世好男人。但假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会有恨不得化身女战士把看他的异性都踹飞的冲动的话,那么我的建议就是,忘掉莫清,然后把他牢牢抓住。最后,在他跟你表白的时候,你真的一丁点,就这么一丁点,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吗?” “我……” 何安安打断她,继续道:“你先别急着回答,多想想,问问你的心。我以前问过一个人,爱情是什么?他告诉我,爱情就是在你生病的时候脑海中想起来的第一个人;当他感到寒冷你想给予他自己全部温暖的人;当你累了,仍能让你笑的那个人。再直白一点,所谓爱情就是,让你甘愿为他当个啰嗦的黄脸婆,甘愿为他生孩子的那个人。洛琳,你认为呢?” 等到咖啡凉了,何安安也走了,洛琳才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何安安那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洛琳。 她顺着对方的思路思考,宋靳凡对她好,送她礼物对她撒娇,亲她抱她夸她哄她,她的心情就会很好,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干劲。 是了是了,看到陈梦时,她就没来由心浮气躁;宋靳凡拒绝她的爱意时,她心里莫名地感到开心;有时他下班跟她一起在外头吃饭,或者聚会时有异性故意吃他豆腐,她那似曾相识的不爽劲,不就是在乎吗? 她愿意每天跑去菜场买汰烧收拾一桌的饭菜等他回来; 她会为了要去公司见宋靳凡而略施粉黛女为悦己者容。 她想给宋靳凡生孩子。 她还不想跟宋靳凡分开。 第七章 洛琳傻愣愣的在咖啡店呆了一下午,似乎想通了什么,却又没法改变什么。 因为她曾经坚信自己对爱情的憧憬已经去而不返,但了解到宋靳凡的真心后,她发觉,自己根本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看起来似乎是自己认清了现实,对人生妥协,实际上她狡猾的选择了逃避。 原来不论过了多少年,她多少岁,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个声音,在呼唤渴求着真爱。 宋靳凡恰恰可以给她这种爱,而她刚好并非不愿接受。 夜幕降临,洛琳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每张脸都显出不同的情绪。有愁眉苦脸的,有兴高采烈的,有心事重重的,也有满不在乎的。她在别人眼里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怎的,她蓦地想到了宋靳凡,在此刻,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随着听筒里传来缓慢的嘟声,洛琳不自觉紧张起来:该说什么好呢,开场白要怎么说?说她想他了?还是先关心他一下? 就在洛琳这头慌乱无措之际,那头已经响起了温柔的问候声。 “夫人,晚上好。” 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洛琳就浑身僵硬,她其实早就发觉自己不擅长应付宋靳凡的温柔,会让她头脑空白,早前没有多想,可如今明白自己的心意后,真不知要怎么面对他,同他对话了。 于是她只能磕磕巴巴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公司的停车费好贵。”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 宋靳凡轻声笑了,“我是资本家嘛。”那是她常来调侃自己的话。 “那也不能吸资本家老婆的血嘛,嗯……虎毒不食子嘛。” 洛琳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而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语气中蕴含的撒娇。 于是男人笑得更加肆意,听得人像被羽毛搔过般:“那……要我给你报销?” “唔,本宫正有此意。” 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洛琳仰天长啸,扒拉着桌子狂暴的在内心吐槽自己。 “病好点了没?我听吴嫂说你今天出门了。” “嗯,全好啦,今天去跟安安吃饭啦。” “那现在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唔……我,那个,”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可洛琳还是憋红了脸,“靳凡,我想你了……” 话筒那头瞬间传来一阵混乱的碰撞声。 洛琳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靳凡?你还在吗?喂?” 过了片刻,男人的声音才回传过来,仿佛带了丝迫切:“娘娘,你可害惨我了。” 不知内情的‘娘娘’一脸莫名,满脸问号:“怎么回事?你摔跤了?” 没有摔跤,不过就是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茶杯也打翻了,正在处理的文件都毁了——这些话宋靳凡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所以男人只得说:“没事,电视上在放伦理剧,正吵着架呢,刚在摔桌子。” “那就好。”洛琳放下心,却忽略了一个正在出差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有空看电视这种漏洞,“对了,你再忙也不能忘记吃饭知道不?还有别喝太多酒哦。” 宋靳凡的笑容再也收不住:“好。” 洛琳原本打算告诉宋靳凡明天要去凤城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一来想给他个惊喜,二来她想在此之前先去祭拜莫清。她知道宋靳凡在意莫清的事,所以还是先瞒着他比较好,等两人碰面了,再把问题摊开来说清楚,她不想平白惹宋靳凡误会。 半夜里想太多直接导致洛琳起晚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用闹钟总是睡到自然醒,所以今早闹铃响了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立马按掉,结果她依然睡到了自然醒。 但航班时间定在那儿,没人能改变,于是洛琳颇为狼狈地叫了车赶往机场。 她坐在车后座,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痛欲裂很严重,她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不过幸好还是在起飞前十分钟上了飞机。 航班没有延误,顺利在八点四十分飞离了安城的土地。 洛琳看着不断变小的建筑物,和离自己越发接近的蓝天白云,心底里连一丝丝的犹豫都没有了。她不自禁微笑起来,在干净的窗户上哈了口气,画了个爱心。 “宋靳凡,你要等我。”她默念道。 “小姐您好,请问需要用餐吗?” 洛琳回过头,发现一名空姐正推着餐车低声询问她。 她点点头,暗自庆幸:还好买的是商务舱,不然就得挨饿了。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人也开了口:“麻烦给我一瓶水,谢谢。” 这女声太好听,洛琳好奇地望着她,只一眼就差点倒吸一口气。 ——她长得太漂亮了。 连老天爷都会嫉妒的容貌。 靡颜腻理,长发及腰,柳眉如烟,红唇映日,服帖身体曲线彰显张扬性感的旗袍,如此逆天的相貌,连她这个同性都要被蛊惑了。 洛琳一上飞机就一直在看窗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旁何时坐了这么个妖孽。 那女人似乎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还亲切地朝她笑了笑,“你要么?” 洛琳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她其实……不渴啊。 帮洛琳也要了一瓶水,女人递给她,她却还在愣愣看着。 对方似乎早已对此类目光习以为常,但见洛琳痴痴傻傻的呆样,不觉翘起了嘴角:“我脸上有什么吗?” 洛琳这才回过神,把水接了过来,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你真好看,我都看入迷了。”她知道自己失礼了,赶紧略含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也很好看。” 对方语气真诚,洛琳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谢谢。” “你也去凤城么?是去旅游还是出差?” “我……给故人扫墓。”顺便找老公…… “啊,抱歉。” “没事啦,都过去很久了。我习惯了,每年都会来看他。” “其实很巧呢,”女人又冲她微笑,“我也是来给故人扫墓的。” 洛琳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也太巧了吧? 女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洛琳,洛神的洛,王林琳。” “我姓曾,名羽西。”她拉过洛琳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了她抬起头,弯着眼角说:“你可以叫我小西。” 两人的距离很近,甚至曾羽西的呼吸都能喷在她嘴上,暧昧异常,她的举动吓了洛琳一大跳——这这这这人,不会,是是是是拉、拉拉吧? 洛琳没来由觉得别扭,只能别过头,“我就叫洛琳。” 经过这一出,洛琳欣赏美人的想法也偃旗息鼓了,飞机预计在中午时分到达凤城,到酒店怎么着也得下午一两点了。 把不怎么美妙的早餐仓促吃掉,填饱了肚子后,她的瞌睡虫渐渐冒头,不知不觉就靠着座位睡了过去。 直到机身一阵剧烈抖动把洛琳震醒,她揉揉眼,发现飞机降落了。 她换了个姿势,却发现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毛毯,下意识往旁边座位看,曾羽西又是一脸温柔地冲她笑,“醒了?” 洛琳也跟着干笑了下,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你给我披的呀?” “机舱开了冷气,我怕你着凉。” “哦……谢谢你啦。” “那个……”曾羽西欲言又止地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看,神情晦涩:“你结婚了?” 洛琳伸出手,转了转戒指,“对啊,两年多了。” “你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洛琳撑着下巴寻思,努着嘴,“嗯……他还很爱我,对我特别好,体谅我爱护我。” “那你爱他么?” 洛琳对她的疑问皱了皱眉,哪有人会这样问的,可对上的是一双若有所思的深邃眼睛。 于是她心中的违和感渐渐被放大了。 “你很奇怪诶,一般人都不会这样问吧,我既然嫁给他,当然很爱他。”洛琳有点生气,对美人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如果不是出于礼貌,她简直都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曾羽西自知失言,哑然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洛琳不想再计较,说了句没事,曾羽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飞机已经安稳落地,空姐开了舱门,广播上提示大家可以下飞机了,前排的乘客们陆续拿着行李往门口走,于是洛琳不再等对方想说的话,兀自将毛毯叠好放回原位,拿起背包越过她往外走。 大概是感觉到了洛琳的敌意和抵触,曾羽西没有凑过来,只是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等洛琳拿到托运行李时,她发现曾羽西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走掉了吧。 正这样想着,手机来了短信,洛琳掏出手机查看,赫然发现曾羽西的名字出现在发件人一栏,短信的内容很简短——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一瞬间,洛琳额头冒汗毛骨悚然——这人趁她睡着时翻了她的手机? 她难得出一次远门,怎么坐个飞机都能招个变态?她忙不迭把短信给删了,把通讯录里曾羽西的名字也一并删掉,这才松了口气。 出租车很快就招到了,她来不及细想,没多久就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洛琳从老郑那儿打听到宋靳凡此次出差下榻的酒店,老郑非常敬业,连宋靳凡的房号都报给她了,令她意外的是,这家酒店离莫清的墓园很近。 她订了宋靳凡对面的房间,但并不准备在今天就见他。独自纠结了下,最后决定明早再去给莫清扫墓,自己病去如抽丝不说,况且昨天也没睡好,带着这样不佳的状态去看望莫清太失礼了,她要养足精神,去告诉莫清和宋靳凡她的心意。 下午洛琳抽空去采购了一些明天扫墓用的祭品,可能是由于有意避开宋靳凡,所以直到晚上她也没遇见过他,那扇门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洛琳在酒店的会所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不到十点就睡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起来。 洛琳睡到一半被吵醒,心情非常不好,她胡乱抓起一旁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示屏。 是个陌生号码,而且并非本地号。 她下意识查看了时间,凌晨一点?这种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呀。 虽是这么琢磨着,但她还是好奇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 “喂?你好?” “……” “喂喂喂?听得见吗?” “……嘟嘟嘟嘟——” 除了丝丝拉拉的电流声外,那头很快就挂断了。 她咕哝着:“拨错了吧……” 于是也不再理会,把手机搁在枕头旁,又朦胧地睡了过去。 第八章 洛琳六点就醒来了,前一天睡得早,所以起来也早,想到今天是莫清的忌日,她也没有赖床,很快就把需要的东西打包整理好了。莫清所在的墓园离酒店很近,附近有一班短驳车可以直达,她昨天特意查过,七点一刻正好有一班车会停在酒店门口,过去只要四十来分钟。她想早早去看他,也可以早早回来跟宋靳凡见面。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她似乎可以很直率地想念宋靳凡了。 尽管不想太在意,却还是会在意他工作忙不忙,吃得好不好,或者应酬时烟酒是否过量……时间越是久,她就越想见见他,摸摸他的脸。 很顺利地上了车,因为并非清明时分,在秋天来扫墓的人很少,墓园位处近郊,公车开得飞快,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门口的李大爷在这里工作了小半辈子,洛琳每年都来,久而久之也就面熟了,她笑着给李大爷打了声招呼,递了一箱保健品给大爷。 “李大爷,最近身体好吗?” “好啊好啊,我你还不知道嘛,身子骨硬朗,吃嘛嘛香。谢谢你咯丫头,每年都来看那小伙子,还老给我带好东西,我都不好意思咯。” “不用客气的李大爷,我还得谢谢您呢。” 莫清跟她一样,也是从小没了爹娘,艰难地长大,却难得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只是他死了,除了她外,几乎没人来看他。莫清生前有洁癖,最爱干净,所以她给墓园的管理员打点打点,平时也可以帮他的墓碑打扫清洁之类的。 洛琳熟门熟路来到莫清的墓前,往年洛琳都会送三支蓝色妖姬给他,但结婚后,她就改送了紫丁香,昨天去花店,她买了风信子。 她帮墓碑浇了点水,把花摆放在墓前,又拿出青团糕点和啤酒,整整齐齐地都放在一块。 李大爷给了她一个火盆,她点了火坐在地上开始烧纸钱,一边烧一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张笑脸永远停留在他28岁。 其实莫清的死对洛琳来说至今是一个谜,在莫清死前的一年左右,他们俩就很少见面了,他时不时会失踪十天半月,洛琳打电话也找不到他。 直到他死了,洛琳才知道,莫清是卧底。 公安局的人都认识她,可面对她的质问,他们全部选择了不方便透露、三缄其口的态度。 他的死上了社会版,报道上说他作为警察犯下了渎职罪,还遭到不明人士追杀,最后死在了黑社会流氓的手里。光是报纸上的内容,根本什么都查不到,这件事的后续报道也没有,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疑点重重。 当年洛琳很不甘心,她恨她怨她极端她偏激她无可奈何,最后她死心。 何安安后来劝她:算了,只要我们相信他是清白的就够了。 回想当年,都有种恍然之感,洛琳摸上莫清照片上的笑颜,喃喃自语:“都八年了,你在下面还好么?” “有没有像我一样,从不甘心到死了心?” “算啦,你死都死了,我也没死成,你就饶了我,让我好好活下去吧。” “嗳,我告诉你,两年多前我嫁的那个男人,对我很好,你放心。” “今天送你风信子,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永远的怀念。” “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一个人来了,下一次……明年今日……我让他陪我一起来好不好?” “你不会生气吧?嘿嘿,对啊,他对我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你看你都嗝屁这么久了,难道想我守活寡?” “你在下面也找个伴呗,要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有钱的才行。何安安也说,你生得光荣死得伟大,我觉得阎王爷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会吃醋的,本宫心可宽着呢。” “你应我一声呗……好歹……让我安心……” 洛琳抹了把*的脸,手心沾满泪水。 她擤了擤鼻涕,把用过的纸巾也一起放火盆里烧了,“你看看我给你流的眼泪,这些年都快蓄满一水桶了。” 洛琳喝了口啤酒,又把青团撕开来吃了,“别那么小气,放在这儿也浪费,你能吃的我全烧给你啦。” 把东西都吃得差不多精光后,洛琳抬手看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她嗓子都说得快冒烟,照照镜子,眼睛肿了。 糟糕,顶着这张哭肿的脸,待会儿怎么去见宋靳凡啊。 “那啥,我走啦,明年再来看你喔。还有,莫清你给我记住,是你对不起我,我……我不欠你。” 洛琳一骨碌起了身,拍拍屁股,又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好,拎着火盆和垃圾袋离开了墓地。 回程时在门口看到李大爷正在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洛琳想跟他说声再见,结果还没等她开口,李大爷就抬头看见她,冲她招了招手。 她一走近,李大爷就奇怪地问:“丫头,今个儿来看莫清这娃的人可真多啊,你们认识不?怎么不一起来呀。” “啊?”洛琳愣住了,不会吧。 李大爷见她这反应,又补充道:“有个男人今早来了,而且感觉是有钱人,不过似乎没有进去。哦对了,昨天还有个漂亮女人也来过,问我莫小子的墓头在哪里。” “有钱男人?漂亮女人?”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大爷点头,“对啊,那男人开着好车,打扮得特气派,他还打听你了呢,不过我可没告诉他。” “那很漂亮的女人是谁?他们没告诉您他们是谁吗?” 他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也没告诉我。” “昨天有个漂亮女人来祭拜莫清,然后今早有个男人来打听我?”洛琳试图从李大爷语无伦次的话语里寻出思路,作了个总结。 “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 “……” 洛琳察觉到近来自己身边诡异的事多了起来,虽然还很琐碎,但充满了蹊跷的巧合。 根据李大爷的描述,那个漂亮女人似乎是莫清的故人,而且李大爷的原话是“美得跟谪仙似的”、“穿着看起来特贵特洋气的旗袍”、“一笑跟妖孽似的”“这辈子我也算见多识广,可愣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洛琳想,李大爷兴许把能想到的所有能形容美丽的词语全部搜刮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能达到这种漂亮程度的,而且还身着旗袍的只有一个人——昨天在飞机上她自以为是偶然认识的曾羽西。 结合她昨天说的“我也来给故人扫墓”,和莫名其妙就把她的手机号存进洛琳手机,还给她发短信说“很快再见”的内容来看,这件事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曾羽西应该就是那个漂亮女人,她究竟是以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的,洛琳还来不及想到这些。 但她更加好奇李大爷口中的有钱男人。 李大爷告诉洛琳,来打听她的,可能是那个有钱男人的手下或司机,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则是因为那人对着电话的一句“少爷,他说他不知道”,接着就见那人钻进车里,对着身后说了些什么,停留片刻后便开着车走了。 对这男人的身份,洛琳一点头绪都没有,所有线索都有限,更何况李大爷没亲眼见过那男人。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很在意,如果不是李大爷,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有人似乎在打莫清或她的主意,难道说莫清当年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想要将此事调查清楚的*越发强烈。 但一时半会凭着这些洋洋洒洒的线索,她想破脑袋肯定也想不明白,但洛琳并不着急,这些人若真对她有企图,那总会再来接近她的,她都耗了这么多年,耐心多得是,假如能为莫清平反,她也能了却自己的执念了。 回到酒店已经午时,洛琳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发了会呆,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哭肿的眼睛,给自己做了做脸部和眼部按摩,好半天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一个人静静坐了会儿,刚才没觉着怎么样,现下冷静分析,忍不住后怕,万一这当中对方真对她图谋不轨,她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么,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宋靳凡了? 这样考虑着,她心里想要看见宋靳凡的念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无法控制。 洛琳怕打扰他工作,便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饭吃了没?” 宋靳凡以前不喜欢发短信,他嫌麻烦,真巧,洛琳也是。 但曾有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况,洛琳发了条短信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原本以为宋靳凡会抽空直接打电话回来,结果他也给她回了短信——“嗯~ o(* ̄▽ ̄*)o ,吃~(≧▽≦)/~” 画面感太强以至于把洛琳萌翻了,心情奇好地烧了一桌好菜。 她过去是杂志社的美编,小说啊、漫画看得很多,平时刷微博也经常会看到“反差萌”这种属性,没想到宋靳凡平时看起来一丝不苟正儿八经,卖起萌来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从此洛琳就爱上了给宋靳凡发短信。 十分钟后,宋靳凡回了短信。 “( >﹏<。)~嘤嘤嘤,还没有,老婆我好饿(╯‵□′)╯︵┻━┻” 尽管知道宋靳凡其实不是故意卖萌,而是懒得删除她帮他装的自带表情的输入法,洛琳还是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肚子都给笑疼了,等缓过来后发短信问他现在方不方便打电话。接着宋靳凡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亲爱哒,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我在吐血工作养家糊口……” 洛琳噗嗤一声,笑声止不住,嘴里却指责:“叫你按时吃饭,你不吃,到时候胃疼了怎么办?” 宋靳凡也咧嘴笑,“有你疼我,胃疼算什么。” “你少给我贫了,”她不停蹭着大堂沙发上的抱枕,“猜猜我在哪儿。” 话筒那头静止了稍刻,宋靳凡就惊喜地喊了一声:“老婆!” 宋靳凡完全没有想到,洛琳真的会来找他,而且……这么快,简直像做梦一样,如果有这样美的梦,那他宁可一辈子不醒来。 洛琳从沙发上站起来,环顾四周,“我现在在酒店的大堂,等你忙完,我们去旋转餐厅吃饭好不好?” 因为一个人,昨天她只得胡乱买了些快餐回房间吃,但她早就听说这家酒店的旋转餐厅评价很高,作为食客她也跃跃欲试,还想着如果好吃要学几道菜以后做给宋靳凡吃。 “好,你不要乱走,我现在就来接你。” 宋靳凡的愉悦感如同石头打进水里泛起的涟漪那般越来越大,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洛琳,抱住她亲吻她。 挂了电话后,宋靳凡敛起笑意,从会议室的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两米开外的乔远招了招手,沉声吩咐道:“以后除了我跟夫人在一起的时间外,你再加派些人手保护她,曾羽西也回来了,我想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远遵了命,可又苦恼道:“老大,你说曾羽西跟莫清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去祭拜他?还故意跟夫人扯上关系?早前我听坊间一直在传曾大小姐有精神病,可照现在看来,她好得很啊。” 宋靳凡摇摇头,“不清楚,但曾尧年既然把她叫回来,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乔远叹了口气,“真搞不明白莫清到底是从哪里招惹到这么多麻烦角色的?” “是啊,我跟莫清认识多年,可到他死了,我还是没弄懂他。” 第九章 洛琳支着下巴轻哼着大堂里循环的轻音乐,不断打量进进出出的客人们,宋靳凡踏进酒店时一眼就望见了摇头晃脑的她。 嘴角摆起上扬的弧度,他加紧了步伐,在她身旁不远处站定,刚想喊她,对方就心有灵犀似的转过了头,看到他的一刹那眼里的喜悦掩饰不住。 “靳凡!”洛琳刷的起身,仗着人高腿长跨了两个大步猛地冲到宋靳凡面前,没待他作任何反应,她就像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死活不松手。 洛琳双手圈围着他的脖子,双脚缠在他腰上,将男人紧紧拥住,不断念叨:“靳凡,靳凡,靳凡……” 宋靳凡被勒得有些痛苦,心情倒越发和暖,虽然被这拥抱的方式令人哭笑不得,但他舍不得撒手。 来往的过路人都好奇地开始围观他们,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乔远都有些替他们脸红,但当事人似乎浑然不觉。 尽管男人很想一直享受这样的待遇,但他并没有当动物园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点点的兴趣。他轻柔地抚了抚洛琳的背,在她耳边戏谑道:“老婆,这里可是大堂……” 洛琳啊了一声,刚才见到宋靳凡太激动,她都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他们俩这个姿势,是有些不太雅观了……不对,是太不雅观了。 洛琳从宋靳凡身上跳下来,低着脑袋嗯了一声,一下子四肢都不晓得要往哪儿放了。 宋靳凡却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这小人儿捧在手心里,放在口袋里,谁都不给瞧。他牵起洛琳的手,拉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去。 乔远非常有眼力见儿地驱散人群:“看什么看……人家夫妻感情好也稀罕啊?散了散了散了……” 洛琳亦步亦趋跟着宋靳凡,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端详起他的背影,她已经不算矮了,可站在他身边,居然显得小只。 思及此,她用力回握住宋靳凡的大手。 旋转餐厅在顶楼,因为已经过了餐点,在座用餐的人不多,餐厅占地宽敞,大概可以容纳三四百人的样子。 宋靳凡知道洛琳想看外景,便领她去了窗口位置,离地近两百米的高空,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恢弘,只可惜是白天,否则夜景会更美。 餐厅旋转速度偏慢,但很快就能看到脚下的江景和凤城著名的地标性建筑。 这家旋转餐厅主打自助,厨房是敞开式的,有日料韩食,中西餐,连东南亚菜系都单独分割开来,厨师们精致的做法看得洛琳这个家庭主妇目不转睛。 宋靳凡看样子是真的饿了,洛琳先给他拿了一盘厨师现做的培根菌菇意面,尽管仍是不疾不徐的速度,但原本盛满的盘子很快就见了底。 这里的三文鱼切得厚实,足有一厘米厚,吃进嘴里清甜可口,一点都不腻,就是用的青芥末酱不太呛辣,不够过瘾。即便这样洛琳也一口气吃掉好几块。 正想再吃一块,就被宋靳凡挡住了:“生食别吃太多,小心拉肚子。这里的巴西烤肉和大阪烧很有名,我帮你拿一些来。” 洛琳不依了,她平常偏爱日料,反正是自助,不吃白不吃嘛,撒娇着:“不要不要,难得吃一下又不要紧,我好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生鱼片了。” 宋靳凡无奈地看着她,兴许是填饱肚子后有了余裕,便生起调戏之心,故意凑近她,眯着眼睛道:“其实你比生鱼片更新鲜,相较之下我更想吃你……” 洛琳听完噗地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她捂住嘴,一阵轻咳,嗔怪地瞪了男人一眼,但耳根渐渐烧起来,泛着嫩红的色泽,看得宋靳凡喉咙一紧,还真想当场就咬下去,把他可爱的妻子吃干抹净。 洛琳瞧见男人危险的眼神,不敢再得瑟了,立马安抚:“好嘛,那你替我去拿烤肉和大阪烧吧……我还没吃饱呢……你你你你现在可别乱来啊。” 说是这样说,他也不是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自然不会真的就趁现在办了她,他疼爱地揉揉洛琳的脑袋,去给她拿食物了。 她看着宋靳凡的动作,有股说不出的满足,要是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也很不赖嘛。 宋靳凡再回来时,手里除了巴西烤肉和大阪烧外,还多了一盘生鱼片。 洛琳看到后就笑了,故意为难他:“不是说不让我吃生的嘛,难道光给看不给吃呀?” 宋靳凡被闹得只能苦笑:“你是那种我说不让吃你就不吃的人么?与其让你待会儿偷偷跑到厨师那里背着我一顿狂吃,不如就让你在我面前吃比较放心。”边说边给她切烤肉,一小块一小块陆续放进她盘子里。 这些不经意间的小举动,无一不衬出他难以言明的体贴,若是平常不上心也不会怎样,但洛琳却察觉到了,宋靳凡曾经为她做过的很多事。 哪怕他们冷战,吵架,宋靳凡也还是对事不对人,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狠话。她生病,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不高兴,他不厌其烦地哄;他工作很忙,却仍旧抽出时间陪伴她,怕她无聊会经常跟她聊天谈心。 洛琳知道的,宋靳凡性格外冷内热不善言辞,可对着她却无时不刻的火热。 她对当初觉得这样待她的宋靳凡只是秉持着作为一个好丈夫的绅士风范的想法感到愚钝不已,她真是蠢透了才会认为宋靳凡不爱她。 而更让她觉得后悔的是,她居然会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不爱他。 “你看见那片工地没?”宋靳凡突然指了指脚下的一块土地。 洛琳闻言望去,看到围了一圈的红色布条随风摇曳,哪怕在两百米的高空望过去,占地面积也足足有豆腐块一般大小,似乎是正在开发中的商圈。 她点点头,“嗯,怎么啦?” 宋靳凡炽热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才道:“这是我为你造的。” 宋靳凡很有钱,非常有钱,特别有钱,极其的有钱,在旧时称为逆天大地主,在现世被称为房产开发商——这些洛琳是明白的。 但这这这这这……? 开玩笑…… ……开玩笑的吧? 为她造的……? 洛琳觉得宋靳凡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理解,可拼凑到一起她就理解不了了。 她放下餐具,用纸巾擦擦嘴,疑惑地问:“什么意思?我没听懂,什么叫为我造的?” 宋靳凡见她不肯信,摇摇头,认真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它以后会用你的名字冠名,等竣工后,我会办好手续转到你的名下,它将成为你的财产,任你处置。” 听宋靳凡一字一句解释清楚,洛琳的大脑开始严重当机,说话连嘴巴都哆嗦起来:“你你你你你说什吗???” “觉得我在开玩笑?逗你玩?”宋靳凡睨她一眼,又开始蚕食盘中餐,“你以为我来凤城出差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又何必宁可强迫也想把你一起带来出差?” “……………………” 洛琳实在是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了,她终于相信电视新闻里那则“市民听闻中五百万大奖后乐极生悲突发心肌梗塞身亡”的报道不是在瞎掰了。 她真的有那么一刻害怕自己呼吸停滞,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拒绝的话就说了出来:“我不要。” 宋靳凡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凝视她,“为什么?” 洛琳可怜巴巴的,“……你不会是想要跟我离婚吧?”不然干嘛心血来潮就送她这么大一处资产?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于是一个更离谱的猜测又冒出头,“难道你爱上别人了觉得对不起我所以?” 宋靳凡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洛琳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花容失色,满脸恐慌,“你真的不要我了?” 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全世界。 这是宋靳凡从小就有的观念和原则。 也因此,他总是情不自禁想宠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对洛琳的独占欲强烈到连自己都颤抖的地步,于是他不敢轻易声张,他不想让洛琳看出他对她早就情根深种,他克制着自己,劝诫自己:慢慢来,不要吓坏她,让她慢慢接受自己的一切,先从行动上做起,不动声色潜移默化地把自己变成她的习惯,一旦她觉得缺了自己就不习惯的话,那么他又多了一份让她离不开他的把握。 可似乎……他又搞砸了? 宋靳凡没喜欢过谁,遇见她之前从没谈过恋爱,哪怕在悄悄喜欢上洛琳时,她还站在莫清身旁,心也离他遥远得可怕。莫清死后,仿佛上苍眷顾,他终于能离她近些,再近些,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耻,但他觉得庆幸,偏执地认为这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机会,他要牢牢抓紧,更不想放手。 所以现在,即使洛琳会错了意,误会他采了野花,爱上了别人,宋靳凡在又好笑又好气之余,心里多了一份甜蜜,那是他喜欢的人为他吃醋的模样。 她……害怕他不要她。 “老婆,你知道么?” “嗯??” “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硬不起来。” “………………………………” “所以,不会有别人,不可能有别人。你放心。” 第十章 不可否认的,在听到宋靳凡露骨的表白后,洛琳下意识地抚上胸口位置,呼吸困难。 那种溺水般大脑缺氧的感觉再度袭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奔流到脸上了,如果现在在她头顶放一颗生鸡蛋,或许不出几分钟就能煮熟。 这样的心跳频率,很多年不曾出现过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被莫清强吻时就是这样的感受——不,现在说不定比那时跳得更厉害。 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句混账话,要是在平常,她说不定就一句“臭流氓”骂上去了。 可是她的宋靳凡,面冷心热不善表达的宋靳凡,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么多容易叫人心跳加速七上八下的甜言蜜语的? 在对方灼热的注视下,有细小的汗从额头上鼻梁上泌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她掩饰着咳了一声,眼神不住游移飘忽,伸手对着自己的脸扇风,“好,好热,这里吹不到冷气……” 宋靳凡盯着手足无措的洛琳细瞧了一阵,就在对方越发局促不安时才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汤,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语气却带着笑意:“吃吧,等吃完饭带你去泡温泉。” 两人这顿饭慢悠悠地吃了两个小时,直吃得洛琳毫无形象地打了好几声饱嗝。 两人下楼时已经快四点,到了酒店大门,看到门口停了一辆没见过的车,宋靳凡跟她十指交握,牵着她走到车后座,打开车门,作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洛琳探头看了里头一眼,司机是张陌生的脸,她依言钻进车身,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随之坐进来的是宋靳凡。 宋靳凡吩咐了一声,司机挂档驶上了路。 洛琳摸摸腆着的肚子,咕哝道:“撑死啦,又要吃胖了>0<” 宋靳凡含笑睨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吃成小肥猪跑不动才好。”也不知能不能算是安慰。 洛琳气得捶了他一下,翻白眼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身材可好着呢,也就……胖那么一点点而已。”她伸出小拇指掐着最上面一小截反驳。 “我来试试手就知道了,”宋靳凡打蛇随棍上,趁机搂住她的腰,顺手捏了捏,在她耳边下了定论:“嗯,真的就一点点而已。” 被调戏成这样还不反抗就不是洛琳了,她用力拍开对方的咸猪手,抓起宋靳凡的手臂就恶狠狠咬下去,一边咬一边含糊道:“坏蛋,咬……死你。” 她使的力气可不算小,宋靳凡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又不舍得责怪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努力扯出一丝笑,“其实,我比较想你咬我……这里。”说着便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敏感上。 洛琳立马丢盔卸甲,逃到角落里,表情活像即将被吃的小绵羊,楚楚可怜的。 宋靳凡拍拍她的脑袋,“现在不开干。” 洛琳松了口气。 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像偷腥的大狼崽:待会儿我们来玩温泉PLAY。 凤城最近几年发展得确实飞快,即便洛琳这种一年只来一次的旅客,也能细微地感受到这座城市越来越繁华,充满朝气。 她透过半开的窗子观察着凤城的风土人情,一路上绿化做得非常好,所到之处总伴随着绿荫葱葱,草坪花坛环保树,星罗棋布,因此空气质量也不错,挺清新,至少比安城要好些。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毗邻的大大小小的商业街和娱乐中心。 跟安城的沉稳繁荣经久不衰不同,凤城像是奢华时尚的年轻姑娘,不知疲惫,像是高速旋转的陀螺,钟爱冒险的夜生活,这座城市的节奏不快,人们却很会享受。 跟她当年在凤城时截然不同。 但不变的是,治安似乎还是那么差劲。 路边乞讨的人多就罢了,刚在等红绿灯时洛琳看到电子城门口正有人喊抓贼,人头攒动。 洛琳几不可查蹩着眉移开了视线,转而抱住了宋靳凡的胳膊。 宋靳凡顺势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头顶,“怎么了?” “一个人很没安全感。” “嗯,有我在,不用怕。” “嗯……有你真好。”洛琳回抱住宋靳凡,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两人就这样连体婴似的一直到下了车都没分开。 宋靳凡带她来的这家温泉是凤城很有名的百年老店,位于偏远郊区,来一回不容易,跟他们住的酒店距离更是一个北一个南。 这家温泉的名字很特别,叫百年之汤。 直白好记,似乎他家的祖先们在开店之际已经预知生意会长长久久,而这里的温泉似乎也活过了百年之久。 古朴苍劲的木质门面充满怀旧情怀,高门朱墙,两旁古树参天,几经翻修后,掺杂了几分随波逐流的现代化,而进到里面后,装修和服务更加摩登了,真正中西合璧,可惜洛琳欣赏不来,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还不如以前那样的才好。 下午来泡的人不多,不过鉴于饭吃得晚,加上他们在路上的时间,现在也接近傍晚时分了。 洛琳曾经来过几次,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店面还没现在这么大,装修反而更显古意些,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否易主,还记不记得她? 她原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去泡大池子,结果宋靳凡拉着她的手一直朝里间走。 后来她想想也是,宋靳凡是个大老板诶,土豪怎么可能跟平民一起泡汤,理所当然开小灶了……可惜她这么寻思的时候忘了把自己作为原因也算上。 百年之汤的大堂装修很西化,大型混合汤以及其他几种类型的小池子也是如此。但洛琳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VIP包间跟公共区域足足隔了十几道石库门,而装潢也是天差地别。 在通过最后一道石库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充满日式和风的建筑,很是高雅别致。 环绕型的游廊,兜兜转转,很容易把人绕晕,淡淡的硫磺味充溢于鼻尖,假山流水分外有情调,温泉氤氲的薄烟缭绕,加之四下无人,显得分外静谧安详,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闷闷踩在木头地板上,静下心来甚至能听到不远处的鸟鸣声,另有一番风味。 很快两人在一个转角后到了目的地,洛琳抬头一看,一栋装饰简单的小木屋,四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山林,她想不到这百年之汤的后门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还没等她细看,宋靳凡掏出钥匙开了门。 “咦,靳凡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 洛琳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所见惊呆。 这是一座四周见方的屋子,但她必须收回前言,这并不是一栋小木屋,至少它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小。 入目的是一个欧式客厅,沙发电视橱柜餐厅一应俱全。 宋靳凡拉着她走了几步:淋浴房、汗蒸房、正对阳台的露天温泉。一圈逛下来,少说也有八-九十平,然后……居然特么的还有二楼。 “宋靳凡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张嘴问。 “说什么?” “你这样真像暴发户……” 宋靳凡愣了愣,笑了:“怎么,瞧不起暴发户么?” 洛琳咯咯傻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嘻嘻嘻,我可不敢。”抬起头看见男人忽然暗下来的目光里面有着昭然若揭藏也藏不住的*,吓得止住笑,赶紧跳出男人的视线范围,兀自拿了沙发上早已准备好的泳衣和浴巾,“走啦走啦,先冲个澡,再泡个汤,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哇。” 不等宋靳凡回话,她就像脚底生火似的窜进了淋浴房。 可没想到还没关上门,宋靳凡就追过来了。 对方那大长腿,她拼不过啊,她一晃神,宋靳凡就啃了她一脸口水。 其实对方啥啥都挺好的,但在这事儿上怎么自制力忒差呢…… 她知道宋靳凡现在就想办了她,可现在办了她,她怎么泡温泉啊,难道有幸进了回VIP总统套间,总得滚一圈再说吧? 没得办法,不能硬来只能智取,她连声求饶:“嗳嗳,靳凡,别……我身上脏,一天没洗呢,我先冲冲,冲冲……冲完了随你怎么折腾。”她一狠心,把自己给卖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把宋靳凡推出去,趁对方没注意时把门给锁了,听了半天墙角知道对方没再纠缠才松了口气。 转身开了个花洒调节水温,整个房子都是中央调控,她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也没觉得冷,水温湿度都刚刚好,没了宋靳凡在一旁的干扰,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洛琳本以为宋靳凡一直在等着她,但当她擦着头发推开门走出来时,发现宋靳凡窝在沙发里快睡着了,时不时发出几声轻鼾。洛琳有些好笑,转念一想便了然,他这几天一定忙得没时间睡。今天她从天而降,想必宋靳凡是推了下午的工作才陪她在凤城玩一圈。 洛琳左右看看,没找到毯子,便上楼找了一圈,二楼两间房间面对着面,洛琳随便开了一间,是一间卧室,从里头抱出一床薄毯下来,小心翼翼地给宋靳凡披上。 沙发长度不够,宋靳凡佝偻着背,缩手缩脚地躺在沙发上,扶手被他当成了靠枕,还好质地柔软高低适合,否则这一觉睡过来,非落枕不可。 男人眉头微蹩,似是睡得并不踏实,洛琳伸手捏捏他眉心,想帮助他把精神松弛下来。睡梦中的丈夫表情人畜无害,很是老实无助,看得洛琳一阵怜爱,直想捧起他的脸蹭蹭,但怕真吵醒他,也就不敢打扰,只是一动不动地端详着宋靳凡。 宋靳凡今年三十有五,但看起来保养得当,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会以为他刚三十出头。 反观自己,三十岁的女人,就算不丑,也是单脚迈入人老珠黄的门槛,不像二十多岁时,普通的润肤乳胡乱抹一抹看起来都特清纯可人。 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她下在脸上身上的功夫也不少了,自己性格算不上温良贤淑,优点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真不晓得宋靳凡喜欢她什么。 她以前看电视剧,里面女主角就有说过一句台词用以自嘲:“二十岁的女生撒娇卖萌,别人会夸你好可爱;三十岁的女人撒娇卖萌,别人会叫你去吃大便。” 洛琳觉得真是不错,让她现在撒娇卖萌,她还真就下不去口,果然很多事就得趁着年轻时做。 每次她硬着头皮跟宋靳凡撒娇时,心里都有个声音在骂“大婶你快别闹了”,总之就是不自在。 老实讲,她偶尔还挺有危机意识的,比如宋靳凡去应酬的时候。 按照他的身份,除了已婚这点美中不足外,其他在异性看来简直门门一百分,已婚届的白马王子啊。 但除了陈梦之外,洛琳也没见过宋靳凡身边有女人出现过,于是她干脆连吃醋都没怎么有机会吃。 所以她审视不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能全然怪她啊,对吧? 洛琳正对着宋靳凡的脸胡思乱想,宋靳凡不知何时就醒了,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她看,半晌才出声打断她的神游:“老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不是想要非礼我?” 第十一章 洛琳嘴角一抽,拿起放在膝盖上的毛巾盖上他的门面,怒道:“去你的,我看起来有这么饥渴吗???” 宋靳凡闻言弯弯嘴角,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定定望着她,“你没有,可是我有。”说罢腾出一只手勾着洛琳的脖子把她压近自己,微仰着头便吻住她的小嘴。 洛琳措手不及,发出了唔唔的抗议声。 宋靳凡哪里会放开,只当是夫妻间的小情趣,手上一用力,两人对调了位置,瞬间洛琳被压在了他身下。 禽兽啊,他们才一个礼拜没那啥,宋靳凡看向她的眼神都发绿光了。 这回没等洛琳反抗,宋靳凡一声不响又吻住洛琳,咬住她的唇肉,洛琳一疼就松开了贝齿,宋靳凡的舌头顺藤而下,唇齿交缠。 他的手从没裹严实的浴巾里伸进去,灵活地探到她胸前的蓓蕾,揉捏挑逗,宋靳凡实在对她的身体太熟悉,游走着点火,只弄得洛琳气喘吁吁,娇吟不断。 就在洛琳以为自己要断气了,宋靳凡才松开嘴,可是对方哪里会如此容易就放过她。 她太大意了,洗完澡出来就围了一条半长不短的浴巾,还是没有搭扣的那种,能围住全靠手工,这下宋靳凡三下五除二地,把她脱了个赤条条,而对方的衣服还好好穿戴在身上。 这对比瞬间让洛琳怒了,就在对方想解裤带之际,一把推开他:“脏死了,先去洗澡!” 宋靳凡没想到洛琳还有这么大力气,没有防备的一下子就被推到地上去了,倒在地上愣了半天,然后才跪起来,满脸委屈:“老婆……” 洛琳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即便心虚依然拉不下脸:“以前怎么说来着的?咱们要相互尊重……”话说到后半截,语气徒然软了下来。 没错,任谁见了宋靳凡这副可怜兮兮的大型犬模样都狠不下心来的,更遑论是她。 其实……偶尔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自己说不定小题大做偏激夸张了呢? 这么想着,接下来,仿佛被人蛊惑了,洛琳做了一件事后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 宋靳凡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此刻洛琳正趴在他身上口手并用,尽管隔着一层布料感觉隔靴搔痒让他欲求不满。 这件事,宋靳凡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在肖想却从未胆敢实施,甚至连请求都不敢,他知道他的洛琳不喜欢这样。如今她愿意主动帮他解决难耐之瘾,他真的很受宠若惊,同时也很……满足。 也许是这满足,他越发投入这场被动的抚慰中,尽管洛琳动作生涩,但她努力取悦他的表情叫他沉溺动情。 ****************************************************************************************************************************** **********************************************************宋靳凡隐忍着让自己不去动作,因为怕过于激烈的举动会伤了她,发出的声音都克制得变了调************************************************************************** 洛琳听了他的话,规矩地依言照做,还抬起询问似的双眸望着他************************************************************************************************************************************************************************************** 见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宋靳凡再也把持不住,还来不及把洛琳完全拉开,迫不及待地缴械投降了。 “咳咳咳咳,宋!咳……宋靳……咳咳咳咳,宋、靳、凡!” 五分钟后,不止*连精神都获得极大满足欢愉的宋靳凡满面抱歉地拿毛巾给洛琳擦脸,“对不起老婆,我不是故意的……” 洛琳被呛得不轻,咳了好久,咳得全身都泛着一身红,有苦难言。 这事儿她是第一次做,她都怀疑宋靳凡一定给自己下了蛊,否则她怎么会猪油蒙心一样主动要求替他用手和嘴解决,而且在他释放的那一刹那,还挺有成就感? 这样想着,内心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宋靳凡了,目光满屋子地转悠,就是不看他。 宋靳凡帮她擦完了脸接着擦嘴,鲜艳欲滴的红唇被擦拭得颜色越发娇艳,宋靳凡情不自禁捧住洛琳的脸,亲了上去。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自己**的味道,散发淡淡的膻腥味,这令宋靳凡有些愧疚:“宝贝儿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洛琳鼻子里哼了一声,依旧不看他,别扭道:“谁说会有下次的?” 宋靳凡挑挑眉,勾住她的下巴强迫洛琳正视自己,语调上扬,“心里不平衡了?想要我也帮你,这样?那样?”这样说话时手又不规矩起来。 洛琳不搭理他,拍开他的贼手,骂了一句流氓,扭过头又是一哼。 宋靳凡无奈地用牙齿咬了一口洛琳的鼻尖,开她玩笑:“别哼了,再哼鼻孔会变大的。” 洛琳捂住被咬痛的鼻子,杏目圆瞪,喝道,“小凡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咬本宫!” 他捏着她的鼻子拧了拧,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听你话,去洗澡。” “嗳,等等,”洛琳拉住他的手,“我也去。” “嗯?莫非……” 对上宋靳凡又重新发射出来的狼光,洛琳想也不想就捶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身上味道怪怪的,待会儿怎么泡温泉?” 淋浴房里只有一个花洒,但旁边还有一个浴缸,为了避免又被宋靳凡动手动脚,洛琳一钻进浴缸里就不肯出来了,浴缸体积小,光放一个洛琳就够呛,宋靳凡想要洗鸳鸯浴的野望被无情打破,于是也无心恋战,力求速战速决,心里盘算着等待会到了露天温泉,洛琳绝对身不由己,想不跟他贴在一起都不行。 等两人都洗干净出来,意外地发现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说起来泡露天温泉的情调就在下雨下雪,若放在平常,这个点下雨绝对会喊一句天公不作美,但今天碰巧,能叹一句刚刚好。 洛琳看见下雨很兴奋,头顶浴帽就跳进了冒着热气的池子里,冰凉的雨水滴在脸上凉凉的,但热乎乎的温泉泡在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五感油然而生,十分享受。 泉水清而沸,仙气氤氲,水气蒸腾,往远了看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山区老林,往近了看正对一片人工的小桥流水,蜿蜒而下的流水声回响在人烟寥寥的坏境中,分外自然清净。 洛琳正双手倚在温热的石头上眯着眼睛独自体会“腾腾临浴日,蒸蒸热浪生”的境界,冷不丁就被宋靳凡从背后拥住,男人的鼻息喷洒在洛琳的肩头,她来不及言语,就被匆匆拉转身,男人的脸上就差用笔写上“想做”两个字了。 宋靳凡眼神灼灼地盯了她一阵,随后紧紧抱住她,喃喃道:“阿琳,你真美。” 洛琳抵在宋靳凡的胸膛,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呼吸也不自然地急促起来。 两人一动不动地互相拥抱,姿态亲密,沉浸在彼此的甜蜜氛围中。 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这样就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洛琳想了想,开了口:“靳凡,我不知道你对我和莫清的事了解多少,”她注意到箍住自己的臂弯僵了僵,抽手拍拍他的手臂,安抚道:“别担心,我现在说的话,你会想听下去的。” 宋靳凡的胳膊又紧了紧,“说说看。” 是的,很多事不管结论如何,他都想听洛琳亲口说。 “抱歉一直瞒着你,莫清……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四年,后来他死了。”她的语气有些伤感,“我确实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心怀愧疚,或许你会生气,但我不想否认,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过的男人,而在他离开我后,我也一直认为,我还爱着他。” “只不过,”洛琳顿了一下,“这个想法,好像不知不觉成了我的执念。” 宋靳凡蓦地放开她,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深邃的目光里有茫然的试探和疑问,仿佛在验证她的真心,洛琳面不改色正大光明地让他瞧,一脸的坦荡。 “你不信我是正常的,因为刚开始我自己也不信,他走了八年,我怎么可能还忘不了他呢?大概我是害怕忘了他,忘了他的冤屈。靳凡,你说得对,他的死对我造成的阴影,是让我不敢再爱上别人。” “那……现在呢?”宋靳凡亲亲她的脸,斟酌问道。 洛琳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昨天去看他了,你知道我说什么了吗?我同他说,今年是我最后一次一个人去看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宋靳凡没有开口,还是那样的看着她。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在他墓前告诉他,上半辈子我都赔给他了,下半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个人,”洛琳轻抚上男人英俊的脸庞,从额头一路摸到下巴,描摹着他的轮廓,“这是我对你的公平。” 宋靳凡伸手盖住洛琳在他脸上游移的手,闭着眼睛捏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又摩挲着她的指尖,动作充满怜爱。 “阿琳,曾经有人同我讲过,叫我不要和死去的人较劲,因为我永远比不过。那份公平,我原本是不奢望的,但你肯这样对我说,我死了也满足。” 洛琳听他说到死,心下一慌,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呸呸呸,没事瞎说什么。” 宋靳凡睁开眼,轻笑出声,拢住她的肩头,“说说而已,我不会死的,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只要你能像现在这样爱我,我就舍不得死。 第十二章 洛琳被宋靳凡拦腰一把抱起,浴帽在无意间被扯下掉在地上,披肩的半湿长发散在周身,有种欲语还休的妩媚,她张嘴惊呼,双手下意识就圈住男人的脖颈。 宋靳凡抱着她走出温泉池,沿着湿滑的石头阶梯往楼上走,石头阶梯连着二楼的阳台,一步一步,带给洛琳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彼此不着一缕,肌肤相亲,她的后背都能感受到男人隐隐爆发出的肌肉力量,强大而惑人。 预料到即将到来的翻云覆雨,自知躲不过的洛琳红了脸,埋头靠在宋靳凡的胸膛,乖巧地任由对方将她放进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 宋靳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洛琳,她因羞涩而闭上了眼,浑身还沾着湿漉漉的温泉池水,皮肤白皙光滑,自内而外散发迷人的体香,完美的胸型,纤细的柳腰,修长的双腿,以及让宋靳凡每每沉溺的私-处,在安谧偌大的室内灯光映衬下,一切都显得水嫩动人。 宋靳凡不得不承认,他这辈子可能真的会死在这个女人身上。 但那也无所谓,他甘之若饴。 宋靳凡没有处-女情结,因为他这辈子早就认准了洛琳一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无条件接受。但在新婚之夜得知她仍旧是完璧之身后,宋靳凡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丝欣喜。 连莫清也没能完整得到过的她,终于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这个略带卑鄙的念头冒出来的一刹那,宋靳凡赏给自己一巴掌,可他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两年多的夫妻生活,使他们熟知互相的敏感带,对彼此的身体熟稔,知道哪里是能让对方舒服得如攀极乐的地方。 ************************************************************************************************************************************************************************************************************************************************************************************************************************************************************************************************************************************************************************************ 她半眯起充溢水雾的双瞳,迷迷瞪瞪地看向宋靳凡,目光中似乎有对他的调戏而感到不满的情绪,宋靳凡被她的眼神看得头脑一炸,危险地俯下身,捧起洛琳的脸吻住她的双唇。 洛琳立刻从善如流地勾住他,热情的回应。 她在这方面一向很放得开,尤其这次两人表白心迹后,真心的对话让两人的心更加靠近,把洛琳仅剩的一点顾虑都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尽管还是会感到害羞,但她又觉得两情相悦情到浓时何必遮遮掩掩呢?如果连****都要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掩饰,那人生真是得不到什么快活了。 更何况她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女性,宋靳凡器大活好,她为什么不要? 宋靳凡的舌头风卷残云地侵袭着洛琳的口腔,进行一番胡搅蛮缠,舌吻时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便从她的嘴角蜒下,沾湿了身下柔软洁白的枕头,洛琳感觉嘴角都迅速地烧起来,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 洛琳啊了一声,把这声敏感的娇吟转了几个弯变得有些扭曲,她知道自己动情得不行,被宋靳凡挑逗到四肢发软,浑身敷着一层薄汗,急迫得连眼眶都微微发红。 她横下心,咬牙道:“要,要你废话,快进来……” 宋靳凡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把她半湿的刘海掀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枚轻柔如羽毛般的吻************************************************************************************************************************************************************************************************************************************************************************************************************************************************************************************************************************************************************************************************************************************************************************************************************************************************ 这是一场身心贴切合二为一的*****,疯狂又温柔,畅快淋漓。 洛琳的主动,洛琳的美好,洛琳的呻-吟,洛琳的一切,全部在他身下完全的展现。 “阿琳,我爱你。” 宋靳凡把洛琳的双腿折在她胸前,不断驰骋,勇往直前******************************,失去了大半力气,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能被动躺在冰冷的餐桌上,几欲昏迷。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他持续的时间太久,一回两回她还可以咬牙坚持,但这都第几回了?精力也太旺盛了点吧? 从床上,阳台,再是浴室,现在又到了厨房,室内处处都留下了他们欢爱的痕迹,把干净整洁的屋子弄得淫-荡不堪,空气中那股情-欲味道久久不肯散去。最后,洛琳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推开了宋靳凡,举着小白旗求着绕儿,才让宋靳凡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她。 妈蛋,她早就说了,不能让这种*******食髓知味的!!! 不过好在宋靳凡识相,在把她折腾得晕睡过去之后,帮她清洗了身体,过程中虽免不了动手动脚,好在没有继续造次。 其实洛琳下面早就被做得麻木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已经红肿充血,再多一次,她都有可能要去医院报道。 洛琳这一睡,就睡了快一整天,待她醒来,发觉窗外夕阳西斜,几近黄昏。 刚睡醒,试着撑起身子,却又乏力得重新跌回了床上,想动动手脚,又传来一阵强烈的酸软。 宋靳凡个禽兽啊…… 她暗自咒骂一声,缓了片刻,终于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套贴身的睡衣。 洛琳环顾四周,这并不是原来的那间卧室,可看看窗外,她现在依旧是在小木屋里,挣扎着爬下床,她疑惑地挠挠头发,走到门口打开了卧室的门。 对门的是另外一间卧室,也是他们一开始那啥的那间房,她看着室内一片凌乱,有些讪讪地移开目光,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一闭眼全是昨天纵欲放荡的画面。 宋靳凡呢? 她下楼找了一圈,又去温泉处探寻了一番,始终不见宋靳凡的人影。正纳闷着,看到沙发上自己放着的包,以及搁在包包旁不住震动的手机。 她小跑到沙发处弯腰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赫然入目的是个陌生号码。 洛琳警觉起来,她又仔细看了看号码,联想到曾羽西,又想到那个监视自己的陌生男人,迟疑着不敢接听,太过聚精会神的结果导致她忽略了身后传来的不明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望着屏幕发呆的这会儿,铃声已经消停下来,洛琳怔忪间仍在踌躇,正不知所谓地思考着,突然间被人从后背抱住了,对方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遮住她的眼睛。 不是宋靳凡。 这是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 她慌乱间手一松,手机应声落地,屏幕很快暗下去,几乎出自本能般,捏住对方的一截手臂想使一招肩后摔,可惜体力跟不上,愣是使不出劲儿来,对方力量大得惊人,纹丝不动,她失败了。 洛琳试图大叫,但那人比她更快,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叫喊统统堵了回去,又在她耳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别动,只要你听话,我暂时不会伤害你。” 洛琳心中不住打鼓,脑子里瞬间百转千回走马灯似的过了好几个念头。 最后她敛下惊慌失措的心情,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男人哂笑着,松开了她,“问得好。” 她施施然转过身,退到安全距离,在抬眼看到男人的长相后,心头一跳。 男人身着一套灰色长袍,宽松白裤被灰袍摆子遮住一半,脚蹬黑色布鞋,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一身古旧打扮,容貌倒是清秀英俊,可脸上的表情却痞味十足,与他那双如墨的眼睛对视后,洛琳觉得这人……很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可要她在短时间内想起来是不可能的,尤其眼下如此紧张的时刻,她情绪紊乱,根本抓不住思路。 转念间,又恍然想起墓园李大爷的话。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监视自己的陌生男人? 这种紧急关头,宋靳凡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地方被他包下来,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随意进出,那么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成功避开宋靳凡的? 第十三章 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不断变换的纠结表情,不禁乐了一下,“宋夫人,你别想太多,我跟你无冤无仇,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 洛琳心里呸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哈哈,一直以来,宋董都将夫人藏得太神秘,任外界传得如何沸沸扬扬,宋董从来不多提一句,这叫陆某好生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他在乎至此。今日见了夫人后,宋董会那么做的理由,在下也总算有些感同身受了。”男人欣赏地注视着她,可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 洛琳被他的话说得一阵无语,直想翻白眼,心想这男人一口官腔打得可真优秀。 “你话倒是挺多的,不怕靳凡随时随地进来把你抓住?” 男人听到这番话竟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讥讽道:“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在我清醒时把我给捉住的,别说夫人不能,恐怕连宋董很难做到。我既然能进得来,便是有十二万分的把握了。” 这陆姓男子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文绉绉的,听得洛琳十分不习惯。虽然看起来笑眯眯,但她知道,这人若是真想对她动手图谋不轨,恐怕自己分分钟会被捏碎,那种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危险感,是洛琳前所未见的,果真是奇人多怪。 “夫人不回话,想必是嫌我烦了,罢了罢了,陆某这次来,是来当传声筒的。” 洛琳奇怪地挑挑眉,满腹疑问:“什么意思?” 男子诡异地笑而不答,只见他猛地欺身上前,动作奇快,顷刻间就近在眼前。 在洛琳躲闪不及的情况下,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角上用力咬了一口,洛琳伸手就想给他一记手刀,虽然堪堪打到了他的肩膀,却未能伤及他分毫,洛琳又欲伸腿踹他下盘,再次被灵活地擒住,她能感受到嘴角被咬出了血印,铁锈味也随之钻进口腔,对方却仍旧觉得不够的样子,接着愈加过分地在她左侧锁骨上狠狠吮吸,留下一枚凶残霸道的吻痕。 洛琳被他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心里愤恨得真想砍了这轻佻的男人,她几乎无法忍受被除了宋靳凡以外的男人亲吻触碰,觉得全身都被恶心透了。 这时男人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灵活地后退两步,舔了舔嘴角,啧啧道:“宋夫人真是好滋味。”说罢不等洛琳反击,便窜到了半开着的窗口,对她弯了弯嘴角,道:“夫人可还记得曾羽西么?” 洛琳在听到曾羽西这个名字时,停下了冲上前的脚步,连带着眼皮也狠狠地跳了两下。 她点点头,强压下讶异之意,“记得。” “夫人不愿接小西的电话,也近不得夫人的身,不得已只能托我只身来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还有,她跟莫清是什么关系?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陆姓男子轻佻地微笑,“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夫人不用问我,若真想晓得其中缘由,便在明日午时前去呼啸茶庄赴约即可,你心里头的疑问,全部会有所解答。” “如果我不去呢?” “不去?”男人挑眉,“如果夫人不想知道莫先生真正的死亡原因的话,小西也不会强求。” 洛琳露出震惊的面色,立刻奔向窗口尝试拉住对方。 可这人压根没给她机会,话音尚落,他便旋即转过身,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下一秒便跳出窗外,很快就没入茂密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那人动作迅疾,是个练家子,讲话咬文嚼字,一点都不符合年龄,洛琳实在猜不出他的身份,但想起曾羽西也是一身旗袍打扮,想必这两人应该关系匪浅。 一场虚惊令洛琳使不上力气,虽然松了口气,但脚下一个发软就跌坐在地。 嘴角传来的隐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来不及呼痛,她的大脑就快速运转推敲起来。 曾羽西究竟是什么人? 她故意在飞机上跟自己搭讪,不可能会是巧合,而是策划为之。 自己和曾羽西的唯一联系或许就是莫清。 但莫清身故多年,如果她认识莫清,何妨不大大方方来找她,偏要用这种令人厌恶的方式呢? 看来她很笃定自己明天会去赴约,但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跟莫清的事的?她既然能派出这样一个高手,说明她的身份绝不简单。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听那人称呼宋靳凡为宋董,也应该是认识宋靳凡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琳心中实在升起太多的疑问。 直到耳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才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洛琳给拉回了现实。 “老婆,你怎么坐在地上?”宋靳凡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洛琳魂不附体的狼狈样,抿着唇皱了皱眉。 他放下手中的盘子,将洛琳扶起来,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穿着单薄,便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头。 直到此时,宋靳凡才察觉到洛琳的异样。 “怎么了?” 洛琳并未答话,而是木呆呆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只是嘴角一圈红色印痕刺目非常。 宋靳凡眉头一紧,手触上那圈血痕,嗓音异常低沉,脸色带了一丝愠怒,“是谁?谁闯进来过?” 说不惊讶是假的,宋靳凡特意挑了此处,甚至花重金包下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屋子,就是担心他俩的行踪会被人发觉。尤其他早就叮嘱了乔远要在她单独一人的时候加强保安措施,就是唯恐有人要对她不利,毕竟她的身份太特殊太尴尬了。 可在这样厉害的监控之下,他只不过是出去帮她做了一点吃的,前后不出一个小时,居然还有人能顺利闯进这个几乎被封锁的区域。 而能有这本事的人,在他错综复杂的人际网里,不出三个。 洛琳回过神,仰视着宋靳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他姓陆。” 宋靳凡视线逐渐下移,看到洛琳脖子上那处一眼就看起来十分鲜艳的吻痕,只一刹那,洛琳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暴戾,这让洛琳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但那眼神立刻被宋靳凡兀自压了下去,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分不清喜怒,但洛琳知道,他在生气,他很愤怒。 “他还碰过你哪里……” 她不知所措起来,犹豫着是否要告诉他曾羽西的事,但思考再三,实话还是被吞回了肚子。 “放心,他没有对我做别的事。”虽然极度讨厌那人的轻浮,但她却更害怕宋靳凡此刻心里所想的事,她紧紧抱住宋靳凡,“靳凡,答应我,不要做违法的事,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宋靳凡听了她的劝慰,沉思片刻,最后神情犹疑地默默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压制住心底翻腾而上的怒气,面色冷静下来,转而拥住洛琳,呼出的鼻息喷洒在她肩头,弄得洛琳有些痒,她试图把身子朝后仰了仰,可宋靳凡跟张狗皮膏药似的,黏住她就不撒手。 无可奈何之下,洛琳只得踮起脚尖回拥着他,她猜不透宋靳凡心里在想什么,张了张嘴尝试开口询问,却又觉得无从问起。 两人静静的拥抱,时间在这种亲昵举动中渐渐流逝。 直到洛琳肚子发出一声十分煞风景的咕噜声。 洛琳愣了愣,宋靳凡也愣了愣。然后洛琳脸红了,宋靳凡却笑了。 “饿了吧?嗯,折腾了一晚上也该饿了。”这圆场打得很不要脸,但洛琳早已想不起如何反驳。 她瞪了宋靳凡一眼,想起自己最后一顿大餐还是昨天下午的自助,算了算已经24小时没进过食,不饿才怪。 宋靳凡松开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厨房的圆桌上。 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餐桌,回想昨晚一幕幕,洛琳脸已经烧得短时间都退不下去脸颊那两朵红晕了。 她连忙扯住宋靳凡,支支吾吾地跟他商量道:“能,能不能别在这儿吃……”手指又指了指客厅的茶几,“在客厅吃吧,还能看电视。” 这回宋靳凡没刻意为难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眯起眼,捏捏她的腰,点头道:“行。” 洛琳挽着宋靳凡的手臂移动到客厅,她这才察觉宋靳凡方才放在茶几上的盖着帽儿的托盘。 她蹲下身,掀开盖头,热呼呼的雾气往上窜,随之而来的还有进入嗅觉的饭菜香味。挥散了热气,洛琳定睛一看:番茄炒蛋,凉拌黄瓜,清蒸鱼,萝卜粉丝汤,还有一大一小两碗白米饭。 很简单的家常菜,但洛琳知道宋靳凡不太擅长下厨,虽然离厨房杀手有一段距离,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差不离了。 他做的这几道菜确实是最方便快捷节约时间的。 但,这几道菜恰恰也是洛琳最喜欢吃的。 身后传来宋靳凡有些不自然的声音:“那个……这里的厨房什么厨具都没有,怕吵醒你,就借了老板娘的厨房和食材做了几道小菜,我只会做这几道菜,但好久没做了,味道吃不准,你要是吃了不喜欢的话,我让老板娘另做。” 宋靳凡的语气听上去或多或少缺乏了点自信,尽管他脸上仍努力维持着淡定的表情,但微抿着的唇泄露了一丝来自他的不安。 洛琳看着这样表情陌生却生动的宋靳凡,在觉得有趣之余,心里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一向不太相信巧合,所以她有理由相信,宋靳凡是为了她特意去学的,只不过以前她不在乎这些,而他也很难抽空找机会做这些。 于是,洛琳用行动代替回答,捧起碗塞了一口菜进嘴里,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呜哇,真好吃,全~部都好吃呢,”洛琳竖起拇指,不住赞叹,“我老公真是太棒了。” 宋靳凡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心脏好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形容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有点惊喜欲狂,有点心花怒放,似乎有个小人在他的心尖上手舞足蹈,仿佛整个脑海的上空都在放射绚烂美丽的烟花。 他无法再保持淡定,看着洛琳狼吞虎咽毫无美感的吃相,却咧开嘴笑出了声,如果可以,他想她一辈子都用这个称呼代替名字呼唤自己。 第十四章 两人吃完饭,洛琳在厨房洗碗,宋靳凡就窝在沙发里看洛琳。 电视里播放着的新闻联播充当着背景音乐,而眼下妻子洗碗的背影看起来实在温馨又性感,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她腻在一起。 其实若不是洛琳抵死不从,他早就想顺着这样的姿势从背后插-入她了。 但手机铃声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宋靳凡收起笑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阴郁。 他下意识朝洛琳的方向撇了一眼,发觉对方没有注意到,便打开房门出去接电话。 “查到什么了么?” “老大,你猜得没错,那个姓陆的,就是陆舒铭!” 听到这个名字,宋靳凡眉头紧蹩,尽管在意料之中,但一想到那小子对洛琳做的事就怒上心头:“你给阿烨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内必须把他弟抓到我面前来。” “没问题,老大。”乔远咳了咳,八卦道:“老大……嫂子跟你怎么样了啊?” “什么怎么样,自然是好得很。”想到洛琳,他面色稍缓,“看来我给你的任务还不够重,你还有闲功夫来关心我和你嫂子的事?” “没没没,我不敢,我这不是担心嘛……毕竟这纸是快要包不住火了,嫂子她迟早是要知道那件事的,老大你可得抓紧啊,最好趁这段时间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离不开你,把损害降到最小……” “够了,”宋靳凡不耐烦地打断他,“要你废话?赶紧照我的吩咐去做。” 挂了电话,宋靳凡重新回到客厅,就看见茶几上摆放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有苹果有梨,而洛琳四肢并拢缩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懒洋洋地看着电视屏幕。 “唔,公事?”她见他进门,歪着脑袋问。 宋靳凡点点头,挨着她坐下来。 她从善如流地挽住他,顺势问:“靳凡,我们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宋靳凡挑眉,搂住她的肩膀,“怎么,这里不好么?” “很好啊,”洛琳靠着他,“就是有点偏僻,我想再去凤城逛逛,其实你工作很忙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去,你不用特地陪我的。” 实际上她还在想着明天要怎么去赴曾羽西的约,在不让宋靳凡知道的情况下。 “今天出了这种事,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放心啦,如果他想要害我早就……靳凡,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他跟我说了什么?”洛琳一下子觉得奇怪,似乎宋靳凡的反应有些反常。 宋靳凡松开手,跟她相视对望,“你不想说,我不愿逼你而已。” “那如果我现在问你,你能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吗?”她试探着问。 洛琳想,自己潜意识里应该早就意识到的,但她还是不小心忘记了——忘记在她一门心思想要回应宋靳凡的爱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障碍在阻碍他们,那就是宋靳凡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想要忽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很多意外打乱,冥冥中,她为此感到不安。 心里有个猜测,她不愿意细想的一个猜测。 莫清的死,莫非同宋靳凡有什么关系? 宋靳凡突然笑了,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移开视线,伸手拿了两片梨子,自己吃了一片,还有一片放进她嘴里。 “嗯,很甜,好吃。”他品尝着,“你也吃吃看,这梨子是凤城特产,你一定很多年没吃过了。” 洛琳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宋靳凡耸耸肩,“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是凤城人,但我们是在安城认识的,”他点点自己的脑袋,“用逻辑思维啊,笨蛋。” 被嘲笑了智商,洛琳有些恼怒,哼了一声,“我就不爱用脑子,要你管!” 宋靳凡宠溺地看着她赌气幼稚的行为,叹了口气,“如果你在和我在一起这件事上也不爱用脑子,那该多好。” “啊?”洛琳眨眨眼,跟不上他讲话的节奏。 “我是说,”宋靳凡又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下巴蹭蹭她的脑袋,“和我在一起,你不用动脑子。” 洛琳实在想不通,她以前到底神经多粗才会觉得宋靳凡不善言辞? 对方明明完全是个说情话的高手,总是搞得她猝不及防,就像现在,她完全不晓得要怎么反击,只是满脸通红,局促地依偎在他胸口。不知所措。 “对了,我明天要忙,可能一整天都没法陪你了,抱歉。” “没事没事。”她在他怀里摇摇头,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如果你真的要出去,那这个给你。” 宋靳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机器,仔细一看是一台没有牌子的手机。 洛琳接过来,放在手里左翻右看,“这是什么?手机?”其实也称不上是手机,黑白屏的,什么功能都没有,但确实是手机。 “卫星定位器,也有反追踪设置,长按1就能直接拨通我的手机,长按2会直接报警,续航时间长达一个月,如果遇到危险,就用这个。” 洛琳哇地一声,“FBI!CIA!老公你真是酷炫狂霸拽。” 宋靳凡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但是别乱用,我可不经吓。” 洛琳立马一脸“你要相信我那怎么可能”的表情,“拿着这个,忽然觉得生命都有了保证。” 两人又打打闹闹聊了会儿天,洛琳就有些乏力了,无视宋靳凡想要求欢的信号,又睡死在沙发上。宋靳凡无可奈何地看着睡得正香的洛琳,发挥了他强壮的臂力,再一次把洛琳抱到楼上卧室的床上,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才打了个哈欠,爬上床搂紧她一同睡了过去。 洛琳醒过来天已大亮,宋靳凡不见人影,想来为了工作,一早爬起来忙去了,她赖了会儿床,想起跟曾羽西的约定,心里烦躁起来。 她要不要去? 去了,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不去,又无法死心。 思来想去,在床上滚了四五个周天后,她满脸怨念地起床打扮。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在她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过来时没觉得,现在要出门了,才发现这小木屋坐落得太偏僻,回廊九曲十八弯,跟迷宫似的,她差点都要迷路,而且石库门重的要死,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更要命的是,这样的门她还要推十几个! 宋靳凡一定是有预谋的,想把她活活累死在半路上…… 洛琳咬咬牙,关键时刻对自己挺狠,憋着一口气,终于把自己给绕了出来。 好歹算坐上了的士时,她都要被自己感动得哭出来了。 跟司机打听了一下呼啸茶庄在哪里,对方告诉她其实不远,甚至比百年之汤还要偏,这种茶庄一般都得在山野郊区才有味道,所以打车过去也没有用多久,才十来分钟就能到。 但等真到了目的地,洛琳真的要哭了。 面朝大山,泪流满面。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呼啸茶庄,在半山腰上啊? 她为了能在曾羽西面前有点气势,特地换了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真是作死。 等她哼哧哼哧爬了一小时后才看到呼啸茶庄的门匾时,激动得就差举臂高呼了。 洛琳隐隐觉得曾羽西是故意整她才约在这种地方的,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啊? 还没进大门鼻子就嗅到一股馥郁的茶香气,跨过门槛,就有身着古旧长袍头发半白脊背挺直的老大爷向她鞠躬,洛琳自报家门,老大爷便了然地带她引见,一路低眉顺目,语气毕恭毕敬,专业得让洛琳以为自己是穿越到近代了。 洛琳思索再三,还是趁对方不注意伸手将放在包里的定位器开关打开了。 穿过在四合院各处露天摆放着的雕刻精致的檀木桌椅,老人家把她带到了一间里屋,随后就说了一句请稍等,便退到了门外,把门合上了。 她坐在室内仅有的两张凳子的其中一张,不住打量四周。说是里屋不如说是包厢,一张檀木做的小圆桌,配套的两张凳子,两三步开外有一道漆雕屏风,把房间隔了一小半出去,一旁的柜子上放了一只香炉,此刻正往上方散发着袅袅香气。 等了约莫十分钟,吱呀一声,随着门缝变大而渗透进来的光线,模糊了来人的面容,但洛琳闻着这香气,就知道来人是曾羽西。 女人高挑的身姿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洛琳皱了皱眉,想到曾羽西前两天给她发的那条短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虽然一语成谶,但果然这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叫人觉得讨厌。 曾羽西换了一身浅蓝色旗袍,高开衩,低领琵琶襟,曼妙曲线更提升了一个境界,比初见时更惊为天人。 洛琳不禁觉得可惜,这样一个罕见的美人,却是个神经质。 曾羽西见褪去对方观察审视的眼神转而换了个略微遗憾的表情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步伐优雅地走到洛琳面前,在她对面坐下,随后打了个响指。 洛琳正疑惑,又有人推门而入,她一看,是刚才那个老大爷,此刻手里正托着托盘走进来,稳健又快速地把茶具搁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丝抖动也无。 曾羽西替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开口道:“这是用百年的普洱茶饼泡出来的,有市无价,喝喝看。” 洛琳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过了这么久,有些口渴,就依言喝下,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而下,健脾暖胃,入口味美醇香,确实是好茶。 但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喝茶的。 洛琳不想再跟她多纠缠,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是谁?莫清跟你是什么关系?昨天你派来的男人又是谁?什么身份?最后,关于莫清死亡的隐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曾羽西弯弯唇角,手撑着下巴,眉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她,“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呢。” 洛琳急了,正要反驳却被打断,“你不用着急,一个个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曾羽西不慌不忙的样子,让洛琳很生气,但这愤怒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只能隐忍下来。 对方端着茶杯在茶面上吹了吹,啜了一口,淡然道:“我叫曾羽西,是莫清的青梅竹马。” 第十五章 闻言,洛琳的手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拽紧,不想在曾羽西面前泄露自己的惊慌。 “然后呢?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你,不能信你的一面之词。” 曾羽西撇了她一眼,“信不信是你的事,我确实从小跟莫清一起长大,情深意重,只不过后来分开,又很多年未见,不代表他对我不重要。而接下来我说的话,全部交给你自己判断。” “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什么?”虽然知道不该信她,但潜意识里还是把她的话当做了参考,因为对方实在太笃定了,这是洛琳很害怕的事,但她不得不继续下去。 曾羽西回道:“是为了告诉你,莫清死亡的真相。洛琳,我对你没有恶意,在莫清这件事上,我跟你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他的死另有隐情。” “什么?”洛琳心脏突突直跳,似乎全身都在发着抖,“报道上说他是死于黑帮火拼,难道不是么?” 曾羽西皱皱眉,“看来我们的情报,还没能同步呢。”她低头深思,半晌才说:“据我所知,莫清是卧底。” “这我知道,”洛琳点点头,“似乎是警局里的一个案子,细节我不清楚,但最后派了他去,之后我就很少能联系上他,直到有一天,报纸上突然说他死了,而且还犯了渎职罪,变节了,又不慎被暴露了真实身份,最后才被黑社会追杀。”再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洛琳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难过,她咬牙切齿地,“说实话,报道上的内容,我一个字都不信。” “很好,”曾羽西对这段话并未有任何动容,“对于这个观点,我们意见相同。” “你呢?”洛琳问她,“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曾羽西深吸一口气,问:“宋靳凡是你的丈夫吧?” 洛琳纳闷了,为什么在这当口突然提到宋靳凡? 她愣了几秒钟,点头肯定道,“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听洛琳这么问,对方突然冷笑起来,“你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巧合?什么巧合?”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莫清的死,跟宋靳凡有脱不开的关系,你信不信?” 指甲过于用力,不小心掐破了手心,轻泛着的钝痛从手掌传来,一眨眼遍布全身,洛琳觉得自己有点耳鸣和失聪,一时听不清曾羽西一张一合的嘴巴在说些什么。 真是的,宋靳凡跟莫清,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个体,怎么会有联系呢,曾羽西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过丰富了? 对了,证据,证据呢? 口说无凭,她干嘛要相信? 对,就是这样,没错,她用不着相信,说不定曾羽西心怀歹意,本来就想挑拨离间呢? 曾羽西眼见自己简短的一句话就把洛琳的脸色变得这样精彩,不禁好笑,“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还觉得我问问题的方式很奇怪吗?我问你‘你爱他么?’,你对此特别反感不是么。其实我是讨厌你的,洛琳。你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嫁给了宋靳凡?” 洛琳不想在她和宋靳凡结合的这个问题上跟曾羽西多作牵扯,便跳过未答,只是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什么关系?” “嗯?”曾羽西不解。 “我说跟宋靳凡有什么关系?你说来听听,连警察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让我相信你的话,好歹得有些诚意,拿出证据来,不是么?” “好,”曾羽西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手机,在屏幕上点点划划,然后似乎找到了些什么,便抬起头将手机递给洛琳,“你看看这个。” 是一张旧照片,手机里的图是二次拍摄。 曾羽西将这张照片放大了给她看。 男人的容貌跟如今比青涩许多,不论是宋靳凡还是莫清,在被称作男孩的年纪。 他们身着校服,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一跃而起的姿势被定格成永久画面。 十多年前电讯技术没有那么好,相机拍摄的图片分辨率并不高,但是图片里的两个人,洛琳无法认错。 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甚至比她跟莫清认识得还要早了很久。 宋靳凡知情,却什么都没对她说。 洛琳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已经冲淡了不少之前由于曾羽西话语里的重磅炸弹导致的震惊。 她宽慰自己,这张照片并不能证明莫清的死跟宋靳凡有关系,如果仅凭这点,根本不可能给宋靳凡定罪,曾羽西只不过是作了猜测。 她从容道:“认识,又怎样?他们应该是友人关系。我了解靳凡,他面冷心热,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很讲义气,不会害人的。” “哦?没想到在你眼里,他宋靳凡居然是这样一个正人君子。”曾羽西挑着眉,语气嘲讽,“这张照片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但你看看下一张,看过之后,相信你就不敢那么肯定了。” 曾羽西凑过来,把手指往侧边一拉,屏幕跳到下一张。 主人公还是他们,只不过地点变成了灯光明亮的包房,宋靳凡身着正装,发型一丝不苟,而莫清则一身驼色皮夹克,毛发凌乱,不修边幅,神色委靡狼狈,两人面对面坐着,表情肃穆,似乎是在谈很重要的公事。 这张是摄像头盗摄,分辨率更加不清晰,但还能勉强看清。 那件衣服,洛琳不会记错,是她当初攒了好久的钱送给莫清的生日礼物。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八年前。”曾羽西报了个时间。 洛琳一时怔忪,这一天,是莫清出意外的日子,他的忌日。 “根据我的调查,莫清在见过他之后,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出了事。而且宋靳凡是莫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洛琳紧盯着那张照片,在屏幕暗下来后也没有转动眼珠,像是想要从那张照片的细节之处再找出些什么来否定曾羽西。 但她失败了。 摄像头拍摄是有日期时间的,右下角的白色小字,精确到秒,她反驳不了。 “我告诉你,宋靳凡并不是一个清白的商人,他涉黑,而且,黑得很不简单。我花大钱找了很多私人侦探调查他,虽然这几年来在努力洗白,尽管没能查出多少来,但水至清则无鱼,蛛丝马迹,总会有漏网之鱼。” 曾羽西见洛琳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便不再开口,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包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烟圈氤氲,一室茶香被烟臭取代,她抽得很快,一根烟快烧到了烟屁股,洛琳紧蹩双眉,依旧不语。 曾羽西吃不准她的想法,渐渐烦躁起来,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看洛琳演哑剧,这不是她要的反应。 指节在桌面上哆哆敲了两下,清脆又沉闷,“不准备说些什么么?” 此时洛琳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得肩膀连连耸起,抬眸看向曾羽西,眼神里的寒意让曾羽西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她第一次在洛琳的脸上看到如此重的戾气。 “我该说些什么?你有备而来,就是吃准了我会措手不及。但你别以为我是傻瓜,可以随便糊弄,但我得谢谢你给了我线索,接下来的我自己会去调查。最后说一句,只要我一天没看到宋靳凡亲手杀了莫清的证据,我始终不会轻信,尤其是你。” “还有,”洛琳解锁了手机,存上了自己的号码,又回拨过去,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再按掉通话,把手机推还给曾羽西,“你下次有事要找我,就亲自联系我,不要再随便派个流氓来骚扰我,虽然拒接你的电话是我的问题,但请麻烦你,有事直接说,不要再设局骗我跳坑。我没心情跟你们玩无间道。” 洛琳已经懒得再去计较姓陆的是谁,她又是谁这种蠢问题。 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重新调查莫清的事。 既然曾羽西能查到,说明当年的很多消息已经解禁,趁着最近这几天在凤城,她可以试着再去联系一下当年莫清就职的公安局,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一些新的内情。 没有再跟曾羽西多废话,洛琳很快打道回府,对方也没有拦下她,放任她的离开。只是离开前曾羽西的眼神,让洛琳十分不舒服,那种略带探究和愤懑的复杂目光令人觉得很微妙,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莫清的关系。 洛琳没有回百年之汤,她出了呼啸茶庄,上山容易下山难,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下了山,却始终招不到车,只得又往大路走,山脚下有一户人家,主人正好要到市内采购,踩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洛琳赶紧跟主人议价,最后花了两百请对方把她带到市内。 山路崎岖,屁股颠得难受,十分想吐,洛琳脸色都白了,等她终于到了人烟不那么稀少的街道,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洛琳发誓,下次再跟曾羽西见面,她一定要自己挑见面地点。 第十六章 洛琳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胡乱啃着,然后便循着自己当年的记忆,坐公交去了一回自己的母校,凤林高中。 过了十几年,凤林高中连校牌校徽都重新换过了,建筑物全部变样。 赶到那儿时,恰好时值放学时分,校门口涌满了人潮,大多数的学生穿着夏季校服,校服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全部都不同,高一生是绿白色,高二生是蓝白色,高三生是黑白色。 此时高一的校服最多,刚结束中考的学子们还不用太为高考担忧,普遍都没有多余的补习,这点也算是凤林高中的特色。 可惜当年她是插班生,直接被打入如同地狱的高三班,经历了各种水深火热。 学校附近的那家麻辣烫还开着,烧烤摊也摆着,从街头摆到巷尾,但是摊贩子的脸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些个。 洛琳肚子饿了,很不要脸地挤在学生堆里排队买烤串儿,买完烤串儿又去了那家开了二十多年的招牌麻辣烫店,店里人声鼎沸,全部都是年轻的身影,洛琳一身熟女装,在逼仄的小店里很是显眼。 店里开了空调,可依旧很热,洛琳出了不少汗,虽然用的化妆品都是防水不晕染的,但她还是不放心地掏出镜子照了照,最后自我审美了一番,才满意的合上镜子,她听到老板娘在问:“34号34号!葱蒜麻辣要不要!葱蒜麻辣!” 洛琳一听是自己的号,连忙扬手:“这里这里,葱蒜不要,微麻微辣,对了,加点香菜谢谢。” 麻辣烫虽然便宜又不卫生,但洛琳还是很喜欢,尝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她觉得欣慰,好像不论时代怎么变,总有一些人事物是不变的,或是说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快。 她一个人坐着,店里人满为患,位子不够,很多人都拼了桌,跟她拼桌的是一个帅帅的小男生和乖乖的短发女生,两人坐在她对面,穿着高二的校服,举止亲昵,似乎是情侣模样。 洛琳不禁回忆起,曾经自己下了晚自习总是饿着肚子,莫清就会趁着巡逻的时间摸鱼到她校门口等着自己,然后两人一起去吃麻辣烫,那时他们还没有确定彼此的心意,可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暧昧。 现在忆想过去,仍旧有满足的味道。 她听到女孩十分忧愁地说:“怎么办,我月考名次才91,回去又得挨骂了。” 男生听了也不安慰,毒舌道:“就知道你是笨蛋。辛辛苦苦给你补习了这么久,数学还是这么烂,朽木不可雕。” 女生听了不服气:“你那是补习吗?是补习吗?你这个不要脸的,”然后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语气不自然道:“只要你不在我写作业时动不动就吃我豆腐,我现在肯定不是91名是19名了好不好。” “真是六月飞雪窦娥冤啊,”男生憋屈:“我是给你爱的鼓励好吗?” 洛琳听到这可爱的对话,忍不住笑意,结果冷不防被呛了一下,辣粉呛进喉咙,苦不堪言,咳嗽不止。 对面的小情侣可能意识到自己打情骂俏被人听到墙角,都有些脸红。 虽然知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但洛琳也没法阻止这些话不长眼地溜进自己的耳朵里,谁让她听力太好。 她咳了半天,可能是小女孩觉得她实在太痛苦,便好心地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 洛琳忍住咳意,断断续续地道了一句谢谢,过了好半天才止住。 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洛琳想了半天开场白,才说:“其实凤林的月考是一向都不算在平时成绩里的,那是老师和教导主任忽悠你们的,别太担心了。” 月考都是给教育局交差的,为了提高学校声誉才搞出来的,在洛琳看来什么狗屁月考都是扯淡,像他们这种年纪就应该早恋嘛,品尝一下春心萌动的感觉,这样才不算浪费青春。 女生有些讶异,“姐姐,你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或是谁的姐姐? 洛琳试图展露一枚知性的笑容,但嘴上的辣油出卖了她,“我是你们的学姐啦,很久很久以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这下不仅女生,连小帅哥都挑了挑眉,“学姐你是几几届的?” 洛琳想了想,摇头:“算不清了,不过我今年已经三十啦,你们自己推算下。” “咦,”女生食指点着嘴角,在冥思苦想,捅了捅身旁的男生,问道,“秦坤,你有没有觉得学姐很眼熟?” 男生点点头,“有,很眼熟,”又重复了一次:“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洛琳只当自己是路人脸,并没有在意,于是这个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因为话间,麻辣烫已经端了上来,这个叫冯笑的女生告诉洛琳,他们待会儿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冯笑很是自来熟,听说洛琳是来探望母校回首青春的,立刻自告奋勇充当导游。 也不顾秦坤的眼刀,催促着两人快点吃,吃完了就还有时间能带洛琳逛一逛,洛琳觉得这热情的女孩很可爱,既然人家也乐意被她麻烦,她也省得迷路。 不能说洛琳路盲,实在是因为凤林高中太大了。 作为市重点,升学率念念全市第一的凤林私立高中,并不单单只是以优秀生居多而著称的,也不单单是因为学校配套的先进教学设备,师资力量强大这么简单而已。 要知道像凤林这种顶尖私立高中,背后一定有财阀支持,凤林高中依山傍水,选址也选在交通便利地铁直达市内的近郊,所以学校也把资源充分利用起来,几乎每隔三年都会大兴土木,几番改造翻修。 洛琳在读时期,记得有教学楼,实验楼,行政楼,男女生宿舍大楼,东南西北几个副大楼,连图书馆都贴心的安排了一大一小两个,操场一圈就是800米,足球场,篮球场,体育馆,游泳馆,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更夸张的,连后山都开辟了十几亩地,专门是为了给课余选修对种田养殖有兴趣的学生准备的。 洛琳毕业十几年,要不是凤林高中这个名号未变,她是一丝一毫都认不出眼前的学校是她曾学习生活过的地方。 因为压根连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啊。 三个人吃完麻辣烫,看看时间才五点半,离晚自习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洛琳原本想要先去拜访自己的恩师,但连恩师的名字都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是姓谢。 凤林高中的教师数都数不过来,姓谢的老师虽然不多,可也不少。 洛琳根据几年前的记忆对着冯笑描述了一下谢老师的模样,但无论是冯笑还是秦坤,都说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 冯笑看她想不起来,还想帮忙去问,但洛琳觉得这太不方便了,浪费时间不说,还耽误小朋友学习,便摇了摇头婉拒了冯笑的提议。 他们带着洛琳四处逛了逛,到了该自习的时间,半圈都还没兜完,洛琳倒觉得刚才吃下肚的麻辣烫差不多都快消化完了。 冯笑跟洛琳年龄差了几个山沟沟,但聊起天来一点隔阂都没有,不知道该说洛琳心态年轻还是冯笑思想成熟开朗健谈。 而那个秦坤的男生全程始终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偶尔会插几句话,很酷,也很帅。 要说缘分这事也挺奇妙的,冯笑跟她一见如故,小女生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了离别时分,竟有些不舍得洛琳。 洛琳拍拍她的头,问了一句:“手机带着吗?” 冯笑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洛琳接过她主动递来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说:“我最近会在凤城呆一阵子,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当时的洛琳还不知道,她跟冯笑的相遇,后来甚至改变了冯笑的一生。 与冯笑分开后,洛琳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游荡,外头天已经漆黑,她便去了图书馆里泡着。 图书馆人不多,大部分被不上晚自习的高一学生占据,洛琳的高跟鞋行走在大理石铺设的地板上有些突兀,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随意挑了几本书,找了一处沙发窝着,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脑子却又不自觉想起今天跟曾羽西的对话。 现在当务之急的,除了查莫清的事,应该也必须了解曾羽西的身份才对,这个可疑狡猾的女人不知打了什么主意,甚至还试图挑拨她同宋靳凡的关系。 有时想令人相信一个谎言,是需要技巧的,曾羽西便是个中高手。 一句话里,三分虚假七分真实,让你猜不透,却该死的在意。 洛琳低头翻了一页书,映入眼帘的是两行字:未来被当下攫住是不可想的,正如当下做了未来的俘虏一样——不论是时间之单相箭,还是时间之回旋镖。 她愣了愣,细细琢磨字句间的深意,倒觉得很适合形容她现在的境况。 怔忪之际,调了振动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点开屏幕,发现是宋靳凡的来电。 她没意识到自己弯起的嘴角,起身挑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你在凤林?” 洛琳正奇怪他怎么这么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旋即又想起从下午开始就忘记关掉的定位器,心下了然。 尽管对方看不到,她依然点头嗯了一声。 “我忙得差不多了,过来接你?” 洛琳思索了会儿,回道:“好。” 实际上她今天回凤林,原因有二,一是想联系上谢老师,二是想去一趟当年莫清任职的公安总局一趟。 洛琳不愿跟初次见面的冯笑说太多自己的事,所以故意装作记不清谢老师的名字和模样,但她每年都会寄感谢卡片给谢老师,只不过在莫清出了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谢老师,是莫清当年的上司之一吴队的太太。 调查莫清的事,她想先从谢老师身上入手。 第十七章 当年谢老师在凤林教美术,洛琳从小就有画画天赋,自然是很讨她的喜欢,算得上是她的得意门生。 而洛琳当年高考填的大学志愿以及专业也是受了谢老师的影响,在莫清死前,她一直和谢老师保持了密切的联系。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谢老师对洛琳的偏执感到失望,拒绝同她再有往来。 后来洛琳透过姑妈的关系,多少打听到谢老师退休后依然被返聘到凤林,任职于图书管理员一职,这个职务对谢老师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说轻松也算不上,但总比同期仍旧站在讲台前背负升学率压力的教师们好太多。 洛琳想今天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在图书馆值班的谢老师。 但在她悄无声息地绕了一圈,还是没能见到那张记忆中的脸。 又约莫等了一个小时,没等来谢老师,却等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漆黑的夜却能依稀看见乌黑厚实的云层,闷雷响彻天空,带来压抑的气氛,不一会儿,豆大的玉珠争先恐后地拍打在窗户上,力量大得像是想要捅破这玻璃窗似的。 洛琳松了口气,幸亏宋靳凡来接她,否则自己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然而在离约定跟宋靳凡见面的时间越发接近、洛琳颓然地放弃搜寻之际,竟然被她撞大运地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另一个人。 ——谢老师的丈夫,同时也是凤城公安总局原副大队的吴沉波。 吴沉波似乎是来接谢老师的,他满身是水地走进图书馆大门,很是引人注目。不过时针快要指向十点,图书馆本就稀少的人几乎已人去楼空。 前台接待的老师对此见怪不怪,只笑着说了一句:“吴师傅,谢老师在休息室。” 吴沉波点点头,走向深处,洛琳愣了愣,想迎上去,但对方似乎没认出她,跟她擦肩而过。 洛琳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追上前,叫出了声。 “……吴队。” 听到有人喊了自己的称呼,吴沉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看到一个眉眼熟悉的女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是?”不出所料,六七年未见,洛琳有了很大的变化,吴沉波自然是没能认出她。 她略略弯腰躬身,礼貌道:“我是洛琳,不知吴队还记不记得我。” 吴沉波对这个名字不可谓不熟悉,脑海一瞬间习惯性收集起了关于眼前女人的所有记忆——并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他下意识皱皱眉,突然间从眼前冒出来的洛琳,以及早已牺牲的莫清——吴沉波作为警察的第六感告诉他,原本早已被掩盖的某些禁忌,似乎终于等到时机破土而出。 吴沉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是莫清的女朋友。” 吴沉波虽是即将步入耳顺之年,但他身材高大,五官犀利硬朗,不怒自威,除了有些半秃的白发外,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 面对这样一个天生具有官威气场的大前辈,洛琳有些沭。 “对,可能您忘了,我还是谢老师的学生。” 吴沉波又仔细端详了洛琳一回,两人静静站在走廊中,洛琳任由对方如鹰一样的目光审视自己,心里不断盘算着要怎么依靠谢老师的关系撬开吴沉波的嘴。 其实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谢老师,而是通过谢老师再次跟吴沉波对话。 洛琳清楚地记得,在莫清尚未派去当卧底之前,莫清最信任敬重的就是吴沉波,可以说莫清是被吴沉波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行事严肃,严于律己,对部下也是格外苛刻严厉。 洛琳好几次去公安局等莫清时,总能看到莫清垂头丧气被吴沉波教训的画面。 因此她对吴沉波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认为他总是凶巴巴的,还欺负自己最喜欢的人,讨厌得紧。莫清却总是笑笑,说吴队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 可讽刺的是,他口中世界上最好的人,却是把莫清送进坟墓的人。 在得知谢老师就是吴沉波的妻子后,洛琳丧心病狂地日夜蹲守在老师家门口,想要为莫清讨一个真相和说法。 当时愿意陪她一起疯的人,只有何安安一个。 这也是谢老师当初对她失望的原因。 大家都觉得洛琳疯了。 时过境迁,洛琳已不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她试图用最沉稳成熟平和的方法,为莫清讨回公道。 尽管不确定会不会成功,但她自认,她现在可以掌控的东西,比起当年,多太多了。 “今天能在这儿遇见您,说明我们是有缘的。”洛琳掏出一张名片,是刚才无聊时候写的,本来打算给谢老师,不过能递给吴沉波就更好,“吴队,我想您很清楚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您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小女孩了。” 吴沉波依旧沉默不语,雨衣上的雨水顺着纹路滑下,滴在大理石地板上,已经形成一滩水渍。 “今天时机不对,但我希望有机会能再拜访一下您和谢老师,跟你们叙叙旧。”手停留在半空中,对方不领情地迟迟不肯接过,使得那张粗糙的手工名片看起来很可怜,但洛琳没有放弃,两人僵持着,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迟缓的脚步声。 “沉波?”声音由远及近,但微弱的语调透露出主人的虚弱。 洛琳挑挑眉,顺眼望去,说不惊讶是假的。 谢老师……印象中清秀知性但面色红润的谢老师,何时变得这样苍白孱弱? 谢老师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甚至比吴沉波看起来还要苍老,人瘦得皮包骨,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明明才初秋,她却裹得像在过冬。 原本一直沉默的吴沉波在听到爱人的呼唤后,目光慌乱起来,一把拽走洛琳手里的名片塞进外套的口袋里,随后便留给洛琳一个挺直的背影,迎向走向自己的谢老师。 吴沉波对自己的妻子倒是疼爱有加,看着谢老师虚弱的样子,心疼地说:“怎么不用轮椅?这样走还行吗?累不累?” 嘘寒问暖的姿态充满了硬汉的柔情。 洛琳在原地呆立着,有点受打击。 就在看到谢老师的那一刻,她出自本能地想要退缩。 为了莫清,她是不是惊扰到了他人的安稳? 还是说有些事就这样不知道为好? 她在这厢进退两难,几步之遥的谢老师却已经看到了她,在四目相对时,洛琳瞬间感到无地自容。她颇为狼狈地正欲转身就走,却被谢老师叫住了。 “洛琳?是洛琳吗?沉波,你看看那姑娘,是洛琳吗?我没有看错吧?”谢老师松开扯住吴沉波手臂的双手,匆忙地朝着洛琳方向走来,步履蹒跚。 洛琳忍住心酸,快步走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谢老师,“老师,是我!你没看错,我就是洛琳。老师……你怎么会……”她没能说出下面的话,语调哽咽。 印象中的谢老师温柔如水清秀可人,跟眼前老态龙钟的老人完全天壤地别,才六七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谢老师叹了口气,“我生病了,很严重,几乎要了我半条儿命。” 洛琳没功夫寻思为何当年对她失望透顶的谢老师如今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满心只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悲凉。 死去的人已经不再了,活着的人却得继续活下去。 她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收手,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了呢? 洛琳扶着她,“老师,今天太晚了,外面雨又下这么大,我看您和吴队还是早点回家,最近我都会在凤城,您等我改天上门拜访,联系方式我已经留给吴队了,您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好……”谢老师听到她这么说,竟然像是要哭出来,连忙捂住脸别过头去。 此时吴沉波心里也很复杂,但他知道,自己是对不起洛琳和莫清的。 他逃避得了一次,逃不了一世。 这回洛琳找上门,已经比预想中的迟了太久,可他也感叹命运不公,当初不过只是一念之差,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害了莫清,甚至差点把自己的家庭也赔了进去。 如今谢长琴变成这副模样,自己难辞其咎。 “小洛,别再喊我吴队了,我早就辞职了。” 洛琳心中微讶,但面上乖巧地改了口:“吴伯。” 吴沉波点点头,“后天是周末,来我家一趟吧。我们早就搬家了,新的地址我会发短信告知你,至于你的疑问,或许我可以替你解答一部分。但是请你答应我,不论你知道了多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冲动。” 洛琳被这么一说,老脸有些微红,她当年是做得太难看了,对方会这么指点也无可厚非。 “这是肯定的,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结婚了,莫清对我来说,是过去的事了,自然不会再做出那么没脑子的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只是我想他的死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执念了吧,如果不了结它,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睡一个好觉。” 没想到谢老师却是很不赞同这段话似的,苦笑着说:“知道真相又怎样呢,孩子?事情已经发生,不能改变,不能挽回。你可知道……有些真相,残忍得让你无法接受……我倒是觉得不知情的人最幸福呢……” 就像围城,有人想进去,有人想出来。 没有孰对孰错。 第十八章 目送谢老师和吴沉波离开后,洛琳止不住一声叹息,造化弄人,物是人非。 不过今天得到的情报比过去几年知道的还要多,吴沉波终于如她所愿松口了,她从对方缓和的态度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掌握一切事件真相的知情者之一,无疑就是吴沉波。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变小了,在十点过一刻左右,宋靳凡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洛琳接起电话,步子也朝室外迈去。 “在哪儿?” “东图书馆,你开车来的?” “嗯。”宋靳凡边打着方向盘边回答。 印象中凤林高中除了登记在册的私家车外是不允许外车进校的。 “那你车能开进来吗” “我看看,”洛琳听到电波那头车子发动机的声音,过了会儿她听到宋靳凡的声音说:“不行,师傅不给开大门,我进来找你。” “好。” 宋靳凡这回是自己开车来的,他把车停在校门外,将嘴边的烟掐了,从手套箱中掏出一瓶口腔清新喷雾来,胡乱在嘴里喷了两下,确保嘴里的烟味已经闻不到后,随即拿起放在副驾上的大号长柄伞,熄火下车。 校门口的保安好奇地瞅了他几眼,宋靳凡撑着伞目不斜视地从侧边小门走进校园,走了没一分钟,他察觉自己应该是迷路了。 东图书馆,在哪儿? 宋靳凡低头看了看时间,有些焦急。 正巧迎面碰上一对老夫妻,才算是找到了问路人,老大伯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桩半高不高的建筑物,对他说:“东图书馆,就是那里,笔直走左转就到。” 宋靳凡匆匆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吴沉波原本并没有认出了宋靳凡,但人的声音是很难改变的,有多年侦查经验的他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或许是因为今晚见到了洛琳牵动了久远的记忆,所以他的直觉也灵敏起来。 吴沉波站在原地沉思许久,直到谢长琴出声询问才回了神,他摇摇头,感叹了一句:“真是孽缘。” *** 宋靳凡赶到东图书馆时,洛琳正在门口等着他,白色炽光灯给地面打下极强的光亮,从远处看,洛琳的身形显得更加纤细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加快脚步,很快来到洛琳面前。 洛琳笑着看他朝自己越走越近,很有默契地从他手上接过雨伞。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迷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宋靳凡没搭腔,心想就让自己在她面前保持聪明机智的形象比较好。 他看着洛琳单薄的打扮,皱着眉解下外套,把它盖在洛琳肩头,语气有些不满:“穿这么少,想被冻死?” 洛琳调皮地吐吐舌,讨好地勾住他的臂弯,“走吧。” 宋靳凡撇撇嘴,另一只手将伞一把夺过来,伞面大部分留给了洛琳。 即便眼下雨势渐微,可还是无法避免被淋湿,等两人上车时,洛琳发现他的半边身体几乎被雨水侵透了,淡蓝色衬衫湿哒哒地贴服在肌肉隐现的肩头。 洛琳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开始给宋靳凡的衬衫手工抽湿。 宋靳凡嘴角含笑享受着妻子给予的格外福利——早知如此,就把自己全都弄湿了。 他眯着眼睛问:“多年不见,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 洛琳手上动作不停,回:“还不错,终于吃到我心中最正宗的麻辣烫了。” “又吃这些没营养的——”接收到对方的犀利眼刀,宋靳凡适时改口:“偶尔为之其实也不错,嗯,我支持你。” 洛琳闻言,停下动作偷笑,可笑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她吸吸鼻子,闻了闻车子里的味道,眼神从质疑转为确信,“烟味这么浓,你又在车上抽烟?老实说,到底抽了几根啊?” 宋靳凡暗叫失策,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百密一疏,刚才竟忘记开窗通风,他心里叫苦不迭,看来逃不过去了,只好老实承认:“就抽了两根,真的就两根。”说着还摆出投降姿势服软。 宋靳凡的烟瘾很重,有时候一天两包都可能。 洛琳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大老板有压力会抽烟无可厚非,但两人身负传宗接代的重任,根据医嘱需要男方尽量少吸烟,以提高受-孕几率。 洛琳没有强行要求过宋靳凡戒烟,反而是他自己说以后不抽了,自己没督促过他,戒烟全靠自觉,不过他很少会在洛琳面前抽,为的是防止她吸入更可怕的二手烟。 说起抽烟这事,洛琳冷不丁想到曾羽西也当着她面抽烟了,于是对于抽烟这件事更加厌恶起来。 洛琳再一次意识到,真的有必要监督起宋靳凡的烟瘾了,若是长此以往放任下去,他的肺早晚都要黑成煤炭! “哦,对,要不是今天这件事我还真要忘了,上回我去你办公室,你也当着我的面抽烟了!”洛琳当时被宋靳凡隐瞒自己偷偷调查莫清的事给气糊涂了,差点忘记这茬,眼下就开始发挥啰嗦技能,翻起旧账,数落道:“还有之前那回,我在厨房炒菜,你在客厅抽!以为油烟味大我就闻不到了吗?哼。”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味道那么呛,还苦。”她一脸嫌弃,然后凶巴巴地跟他对视,语气严厉:“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抽烟知道吗!” 宋靳凡以前很难见到洛琳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但现在洛琳变了,虽然发展方向大概是朝着管家婆的道路,但他仍然觉得眼前的洛琳很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仍在喋喋不休的洛琳的脸蛋,“好,我答应你。” 两人又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天,直到宋靳凡的肚子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咕噜噜…… 狭小的空间突然安静沉寂下来。 然而仅仅忍了三秒钟,洛琳就破功了,她一个没绷住,笑得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宋靳凡咬着下唇,脸色有点抽搐,一脸好像受了奇耻大辱的良家妇男表情。 看到宋靳凡这样,洛琳的笑声更加放肆。 她好不容易把笑给憋回肚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们去,噗,去吃点夜宵吧,噗哈哈。” 宋靳凡脸瞬间变得更好笑了。 两人把车驶进凤城有名的夜市一条街,找了个允许泊车的地方,此时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不少,泛着淡淡的秋意。 洛琳主动牵着宋靳凡的手,两人用缓慢的脚步漫步街头,各自心头都有一股难以言明的甜蜜情愫,若是时间能静止,永久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深夜12点,当万家灯火纷纷暗淡,却是凤城夜市最热闹的时分。 手抓饼、大鸡排、冰淇淋、可丽饼、章鱼烧、关东煮、炒年糕、新疆烤馕、武汉热干面、南翔小笼包、长沙臭豆腐、重庆麻辣烫,台湾麻糬……各色地方小吃应有尽有,洛琳馋得双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看起来比宋靳凡更饥渴。 两人选了一侧热闹繁杂的路边摊坐下,洛琳下午吃过重口味麻辣烫,这回选了清淡的千里香小馄饨,而宋靳凡买了有些油腻的炒面吃——他一向偏爱面食,洛琳猜可能不够,便去旁边买了章鱼小丸子,再买了一块被炸得金黄酥脆厚实诱人的炸猪排。 她两手各端着一只盘子,高跟鞋踢踢踏踏走得很没有节奏,宋靳凡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等盘子落地,他才松了口气。 夜排档零零散散堆放着三四张小桌子,几只矮凳,头顶巨大的红色雨棚,街沿凌乱的食品垃圾堆放着,完全跟卫生两字背道而驰,这一切都跟宋洛两人的打扮相比,显得颇为掉价,但夫妻两人并没觉得别扭,反而在食物上桌后吃得相当自在,甚至狼吞虎咽,而他们意外出色不凡的容貌也给路人们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然而变故在下一秒就发生了,令人猝不及防,在他们尚未意识到时,危险在瞬间就驾临到他们头上。 如果把时间推回十分钟前,如果他们能细心一些,或许可以避免这场从天而降的祸端。 十分钟前,原本熙熙攘攘的夜市依旧维持着来往不息的人流,人群中不知谁暴喝一声,刹那间就听到玻璃瓶被敲碎的刺耳声响。 “抢劫啊——救命——有人抢我的包——”来自陌生女子的呼喊求救声,倏地引起了人们的躁动和恐慌。 歹徒手里有武器,一个不慎就会被害了命。 但不怕死的女人认定包里的东西可能比自己眼下的安危更为重要,二话不说提腿就追向小偷。 而在前方的行人避让不及,小偷见女人穷追不舍,立刻提速,手里的玻璃碎片不断用手晃动着,对无辜的挡路行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在这期间,重伤了三人。 很快,小偷从红灯区跑进了凤林夜市。 在凌晨的路边摊,神志不清地、狗急跳墙地攻击了第四人。 洛琳眨了眨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她还在疑惑为何前一刻还干净的碗,顷刻间就被溅进来的血染红,甚至连她的嘴角,都尝到了铁腥味的鲜血味道。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男人却在视线中消失了。 宋靳凡他……静悄悄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第十九章 行凶者动作太快,电光火石间宋靳凡灵敏地感觉到了杀意,但根本躲闪不及。 在被袭击的当下,他这一下是替洛琳硬生生挨下的,然么这个举动除了宋靳凡自己和正对着他的洛琳之外,没人察觉。 洛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个认知使得她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想当即一片空白。 她双膝跪地,拼命用手帕捂住宋靳凡不断出血的后脑勺,此刻男人的右臂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倒挂在身后,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视网膜中只剩下漫天遍地的红,还有对方微弱的呼吸紧闭的双目。 洛琳试图让他失血的速度变得哪怕慢一点点也好,可血渍还是很快就染红了整条干净的手帕,在泥泞的湿地上汇聚成一条细小的血滩。 此生从未见过这样血腥场面的洛琳差点无法克制地大叫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把恐慌憋回了肚子里,她不能就这样失控,宋靳凡还生死未卜。他躺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无力的样子,洛琳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隐隐发痛。 洛琳根本无暇顾及行凶者在哪里,她无法言语,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宋靳凡你要撑住!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我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我!不能因为我出事! 周围的人群早就因为这场暴力袭击四处逃窜,原本热闹温馨的夜市,顷刻变成魔鬼般可怕的地狱。 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行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有冷静下来的群众报了警,十分钟后警车亮着警灯鸣笛驶来,车后还跟着一辆急救车。 洛琳听到警笛,当下便想站起来把车拦下,可下半身却因蹲久了全然麻痹,一时半刻使不上力,站也站不起来。她抬手在自己的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下嘴太狠,血丝很快从破皮处渗出,刺麻痛感瞬间蔓延周身,她不顾疼痛,倏地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 在起身的那一刻,大脑缺氧,双目晕眩,视线发黑,她险些就要晕过去。 可她到底还是撑了过去。 直到看着急救人员把满身是血呈昏迷状态的宋靳凡用担架抬上车,洛琳的心跳依旧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她作为家属跟着坐了上去。 洛琳紧紧握住宋靳凡的手,对方的手冰冰凉,仿佛已不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人的体温。 她再一次止不住地发起抖来,身体机能似乎出了问题,她松开宋靳凡,转而掐住自己的双手,害怕自己的情绪会传染到宋靳凡身上似的。 一旁的医生递过来一块干爽洁净的酒精棉给洛琳,她反应迟钝地看向对方,眼神充满疑惑。 对方看不下去了,提醒她:“你擦擦吧,眼泪鼻涕跟化妆品都糊在一起了,太吓人了。” “他会不会有事?”洛琳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嘴唇哆嗦着艰难发问,根本没在意自己的妆容问题,不断重复:“他会不会有事?” 那医生皱了皱眉,冷静地说:“重伤处是后脑勺,现在给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他现在生命特征稳定,问题应该不大,血是止住了,但具体病情要等进了手术室才知道。” 洛琳听了医生的话,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稍许恢复了一些,继而自言自语地念叨:“嗯,不会有事的。靳凡,你不会有事的。” 急救车很快开到了离事故点最近的一家医院,洛琳全身像是破烂的布娃娃一般,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膝盖上满是污泥,衣服上沾染了多处血迹,脸虽然用酒精棉花擦过,但还是灰头土脸黑乎乎的。 她就像是电视剧里常看到的那种角色,跟着把宋靳凡抬上病床的方向,扶着滚轮病床和医生们一块跑,最后一个人被拦在了急诊室外。 她看到不断有护士从门口跑进跑出,还有穿着无菌服的医生面无表情的走进手术室,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在外面等得焦急,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就被告知宋靳凡需要立刻做手术,她听到这个,脑子嗡的一声,接着就被传唤去签手术同意书,有个医生在跟她做术前谈话,说病人现在的状况失血严重,虽然医院现在血库充足,但伤口有淤血和碎片,需要缝针。 尽管医生一再重申只是小手术,并且没有生命危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洛琳的视线还是始终固定在“风险条款免责书”一行,里面那些可怕的字眼,时刻刺激着她脆弱不已面临崩溃的神经。 她艰难地签了字,像是已经死过一回。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爱人的死亡了。 老天爷,求求你,请不要在让我重新爱上一个人后,再从我手里把他夺走。 ※※※ 由于是刑事案件,警察和大批的媒体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一切发生得措手不及,对于洛琳来说简直是飞来横祸。 那位行凶歹徒作为现行犯当场被警方控制,在洛琳等在医院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有目击者拍摄了案发的照片上传到了微博,引起了网民们的全力讨伐。 歹徒一共伤了五人,伤势有轻有重,所幸目前无人因此送命。 洛琳回过神时,宋靳凡依然在急救室做手术,只是媒体和闪光灯却将她包围了,大批记者趋之若鹜,然而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镇定了下来。 接下来不论媒体问什么,她都用缄默代替回应。 凤城的暴力事件层出不穷,治安不好是常态,有多繁荣就有多*,斗殴火拼不在少数,原本并不罕见的街头暴力事件之所以会引来如此多的关注,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重伤者之一是鼎鼎大名的宋靳凡。 洛琳一开始并不知道媒体是因为宋靳凡的身份才缠上她的。 但在大批提问中捕捉到的一些细节,还是让她很快明白了状况。 但她根本分-身乏术,也不想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手术的灯光,直到眼眶也发红。 记者们面面相觑,无数的好奇心没法从眼前女人的口中得到一句解答,只能将镜头对准洛琳,不停拍摄“宋靳凡妻子”的狼狈模样。 是啊,在他们眼里,自己是“宋靳凡的妻子”,并非“受害者家属”。 警察局的人意识到这样下去,会影响办案效率,打扰医院里的其他患者,便赶紧把媒体记者们打发走了。 周围重新恢复了安静,洛琳坐在等候椅上,不断的拧绞着双手,等待的痛苦是如此巨大,时间从未变得这样缓慢过,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应该给谁打电话,翻了一遍通讯录,她打给了何安安。 在听到友人熟悉的声音后,洛琳精神上的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崩溃了。 “安安……”她语无伦次地说“靳凡出事了,怎么办,他是因为我,因为我……” 何安安被洛琳沙哑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也震惊于她话里的内容,但毕竟不是当事人,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持冷静,她安抚着洛琳,循序渐进地引导对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在了解完整件事后,何安安也不知要怎么劝她,沉默良久,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有没有通知你婆婆?” 洛琳咯噔一下,这才想起这茬,大喊糟糕。 可是不等她通知婆家,婆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家这种大家族,自然有专门的渠道可以第一时间知晓,这并不奇怪,只是平常一向对她不甚满意的婆婆,听说此事后并没有震怒,只是冷静的丢下一句“我现在就赶过来”后就挂断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宋靳凡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医生提前跑出来端着盘子给她看清出来的淤血和玻璃碎片,对她说:“伤口不深也不大,缝了五针,很幸运,没有致命伤,轻微脑震荡,住院一周后再拆线,至于其他后遗症留待观察,还有他的右臂骨裂,给他打了石膏,三个月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对于洛琳而言,这已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不,是这辈子最大的好消息了。 她来不及思考,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喜极而泣,扒拉着医生的胳膊,不住鞠躬道谢,“谢谢医生,真的谢谢你,谢谢医生!” 医生习以为常,连连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哦对了,患者打了麻醉,不会那么快就醒,家属不必太着急。” 洛琳连连点头,简直想对他顶礼膜拜,这一刻真正发现医生都是老天赐给人间的小天使。 宋靳凡不久后就被推进了普通病房,头和手臂被绑得像木乃伊,嘴里咬着呼吸机。 虽然闭着眼,但没有离开,他正式脱离了危险,有惊无险地活了过来。 床位紧张,宋靳凡所在的病房是六人间的,好在给他选了个好位置,靠着窗能晒着阳光,看到窗外的天色,洛琳这才察觉天早就大亮了。 这样的安心让一直强撑着的洛琳彻底失去了精神支柱,这下全身酸疼不已,疲劳感瞬息袭来。 连续几个小时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时间多做他想,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洛琳静静坐在宋靳凡身边,一手握着宋靳凡的左手,同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抚上宋靳凡绑了纱布的额头,不停摩挲,就算这个人已经没事了,可她的心却还是这么酸这么疼。 在心里不住庆幸的同时,又后悔为何自己现在才明白——原来仅仅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她想多同他说说话,随便什么都好。 听说人在昏迷状态下也能听见外来的声音,于是洛琳尝试着不断在宋靳凡耳边念叨。 “一直惹你生气,对不起。” “……” “闹着别扭说不喜欢你,对不起。” “……” “明明有了你还在想着莫清的事,对不起。” “……” “明明对我真心表白了,我还逃避,对不起。” “……” “这种事再有下次,绝!对!不原谅你。” “……” “谢谢你活着,谢谢。” “……” “等你病好,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安城,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 “宋靳凡,不要离开我,我爱你。” “……” 第二十章 很神奇,长久以来在两人面对面时,说不出口的话,趁着宋靳凡昏迷不醒之际,她居然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连洛琳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洛琳又照看了宋靳凡一会儿,实在无法抗拒生理需要,跑了一趟卫生间。 结果在看了镜子一眼后,吓得腿更软了。 她整个夜里就是以这样一副不修边幅的女鬼模样在众人面前晃的? 作为本人,她无法接受这样可怕的反差,她顶着这样的妆容半夜在医院这种白惨惨的灯光下晃荡,没吓到人真是奇迹。 而且还被媒体拍了不知道多少菲林…… 衣服上都是干了后变色的血迹和淤泥,发丝纠结成一团团,像个鸡窝头,眼睛肿得如同核桃,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才发觉,宋靳凡的西装外套,和自己的包包全部留在了案发现场! 除了手机是习惯性随身携带以外,包包里的钱包,钥匙,各种银行卡和证件,全部遗失了。 洛琳好歹也算在凤城土生土长,心里是认定了这些东西都回不来了。 尽管身外之物,远远不及宋靳凡的性命来得重要。 只是…… 精神放松了之后,她的智商也跟着回来了,只是现在事情没有变得更好,而是相当棘手,这下怎么办?身无分文的自己要怎么承担医药费,怎么去取车,怎么帮宋靳凡买换洗的衣物。 正忧愁着,宋靳凡的病房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洛琳当时满脑子浆糊,在想是等婆婆来了,还是去麻烦何安安。 “是洛小姐吧?” 洛琳微怔,抬起头看去,来人是一位中年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腋下夹着一个破旧的黑色公文包,五官普通身材中等,最显眼的是靠近耳朵的鬓角处有一条很狰狞的疤痕。 从洛琳的角度看去,那道可怖的疤痕正入眼帘,她心里一凛,警觉起来。 “您是哪位?” 来人笑了笑,露出黄蜡蜡的牙齿,善意中带点猥琐。 洛琳被他笑得头皮有点发麻。 中年男人从内侧口袋里掏出证件,刷一下打开给她看。 “我叫董严,”他顿了顿,“警察,负责调查这次的事件。” 洛琳扫了一眼证件照,哦了一声,站起身,又替宋靳凡拢了拢被子,说:“他还没醒,我们出去说,不要打扰到别的病人。” 两人步行来到病房外,洛琳有些拘束,倒是董严大方,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身旁的椅面,示意洛琳也坐下来,“不要紧张,我们例行公事,做个简短的笔录就行。上头很重视这件事,我也得交差。” “……好。” 董严掏出小本子,用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抬起下巴问:“你能先跟我说说当时你看的事吗?” 洛琳有些踌躇,深吸了口气,才点头应诺。 她没有立即开始,可董严的耐心很好,一直平静地等着,没有催促。 “当时很晚了,我和他去吃宵夜,我点了馄饨,他点了炒面……”洛琳忽然不敢回忆这些画面,因为下一秒,这种美好就被残忍打破,她越想越后怕,如果当时没有人报警、如果警察没有第一时间赶来、如果……太多的假设猜想把洛琳变得手脚冰冷,心跳如雷。 董严拍了拍洛琳的肩,为她做起了心理建设:“你别想太多,你丈夫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们了。现在你告诉我们的细节越多,我们就能越快了解到事情真相的始末,加快流程,将罪犯绳之以法。” “呼,”她又作了一次深呼吸,“我总有种感觉,那个人是冲我来的,但靳凡他,我丈夫他替我挡了这一下,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 董严记录的笔速一停,若有所思地瞥了洛琳一眼,“哦?你的意思是,歹徒给你的感觉是蓄意为之?有预谋的犯罪?”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她犹豫道,“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董严突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是吗。” 不等洛琳回答,他继续问了下去:“你能给我说说当时歹徒的行凶轨迹吗?他是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表情和容貌你还记得吗?” 洛琳试着回忆,但还是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动作太快了,简直像一阵风,等我反应过来,靳凡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我被吓坏了,根本没有时间去观察别的东西了。” 董严停下在本子上快速移动的笔记,食指撑着下巴,坦承地说:“实际上在你之前,我的同僚已经先后帮给别的受害者做了笔录,虽然无法立刻告诉你调查进展,但我认为你的想法并不一定是错觉,前提是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洛琳听了最后一句,挑挑眉,“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造假?” “不不不,”董严摆手否认,“兹事体大,对于这些我们总该要慎重些,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洛琳听了他的解释,缓了口气,“抱歉,这种时候,我有点敏感,董师傅,我看今天就这样吧,靳凡还没醒,我还得照顾他。” 洛琳情绪并不高,实在不适合再继续下去,董严体谅地点点头,同意暂时到此为止,只是留下了洛琳的手机号方便过几天再联系。 他把本子和笔收起来,又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已经离开两三步的洛琳。 “等等,”他追上洛琳,随后在公文包里捣鼓了半天,抽出了一个女式小包——是洛琳遗忘在案发地点的那个,“这是你的吧?” 洛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查之下,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高兴开朗的表情,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没错没错,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她打开包包翻了翻,发现身份证银行卡钱包什么都没有少,连宋靳凡的车钥匙都完好无缺地躺在侧边口袋里,真是万幸。 “真的谢谢你啊,董师傅,帮我一个大忙了。” 洛琳感到自己的运气其实并不坏,所有的事全部有惊无险,语气一扫之前的阴郁,变得稍微欢快起来。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董严在看到洛琳的身份证之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不过我还是想请洛小姐帮我一个忙。” 洛琳心情还不错,甚至对董严有些感激,态度也和善不少,“什么忙?如果我能帮到的话一定帮。” “我……说实话吧,”他似乎有些迟疑,连眉梢都带上了愁云,“上头之所以这么重视这个案件,是因为你丈夫的身份。你刚才也说了,歹徒看起来是有预谋性的犯罪吧?我当警察也有好些年头了,以我的直觉,也同意你说的,此事八成以上可能并非意外,而是策划已久的蓄意杀人。否则,媒体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那位现行犯我已经见过,表面上看他的档案只是惯偷而已,但很多目击者坚决声称,对方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抗。拥有这样敏捷矫健的身手,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束手就擒,被警察在短时间内压制?” 洛琳眉心一跳,脸色又变得不好看,紧张地问:“这么说来,确有此事?” 董严嗯了一声,又说道:“是的,其实照理说,我不应该给你说这个事……但……” 洛琳疑惑地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但?那董师傅,你为什么突然又告诉我这些了?” 没想到董严的反应令洛琳相当意外和胆寒。 只见他没有预兆地、谄媚地笑起来,给人感觉略发猥琐,给人的感觉更加非好感了:“我也不想告诉你,只不过……” 洛琳看着对方,心下了然,她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过的人,自然在董严的表情和暗示中看出对方如此讨好的用意。 无非想找个靠山,打通升职之路。 洛琳一想到董严的别有用心,一开始觉得很膈应厌恶,但转念间又想到董严是警察,她跟宋靳凡再有钱,也是民,如今的状况再清楚不过——有人要害他们,不管是她还是宋靳凡,都不再像一个平民那样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 可董严好歹也是个兵,假如扶持了他,顺利的话以后他可能会变成个官,能为自己所用,何乐而不为? 洛琳也想过,她跟宋靳凡此番经历了生死关头,她做了觉悟已经想好不再追查莫清的事了,让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阳谋都滚一边去吧,她只想跟宋靳凡过日子。 但现在无数个人用不同的方式提醒着她,莫清遇害,宋靳凡遇袭,都跟当年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止曾羽西这么说,连素未谋面的董严也这么告诉她。 她还能怎么办? 如果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只能拼命去反抗,赌一把。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黑暗无形的手隐藏在幕后,推进着她寻找真相的脚步,安排好了每一步棋,在不知不觉间,叫她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走…… 就算内心已打定主意,洛琳也并没有立马给董严任何承诺,只是要了他一张名片,说这事自己没法做主,现在宋靳凡还躺在病床上,自己没精力思考这些事等等。 她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甚至可以说敷衍,也许给对方的感受是对他的讨好完全没有兴趣似的,但董严也很有眼力见儿,没有强求,面上不动声色,很沉着,看起来反而像是确信她一定会联系他一样。 第二十一章 洛琳找回了钱包,心里有了底气,在医院里雇了个临时护工照顾尚未醒来的宋靳凡,随后便出了医院,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去了百年之汤。 两人的行李都在百年之汤,她胡乱冲了一下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原本想着只拿几件换洗衣物,但无奈这地方实在太偏远,一来一回非常浪费时间,她想了想,索性把东西整理好全部打包带回了医院。 医院附近应该会有便捷酒店,到时候再定个房间就好了,也方便她就近照顾宋靳凡。 当她吃力地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正从大堂走出店门时,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叫住了洛琳。 来人相貌堂堂,但神色间有些狼狈,似乎是从远处跑来的,急喘得厉害。 琳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男人。 那人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大,大嫂……” 洛琳听得一愣,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我是乔远……老大他,不,老板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洛琳瞬间就想起来,自己跟这人已经不算是头一回见面了。 在安城时,自己在宋靳凡的办公室偷听到的墙角,还有前几天在酒店也跟他打了个照面,洛琳在心里给乔远下了一个定义——宋靳凡的小弟。 目前看来这人是不会造成威胁的,应该很安全。 “靳凡他……遇袭了,现在刚结束手术,在第一医院,”洛琳如实回答,表情黯淡,“还好没有大碍了,就是打了麻醉,还没醒过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乔远听到宋靳凡平安无事,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他应了一声,道:“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说罢便倾身上前,不由分说将洛琳手里拉着的两个大箱子抢过去,“大嫂,你也受惊了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的,你要是很累的话,等去了医院,我在附近帮你订个酒店让你休息一会儿?” 洛琳跟对方的想法不谋而合,心里颇感激地答应了。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路上乔远只打了一个电话,就帮她预订了医院附近步行距离也相当近的一家酒店,心里默默感叹乔远的办事效率,洛琳越来越佩服宋靳凡了。 在现在这样一个淡漠的社会,能有如此忠心的下属,他真的很会笼络人心。 她跟乔远两个人把行李都拎进房间,洛琳要挑几件衣物带去医院,乔远对这种细节帮不上忙,来回跺着脚步,显得心急如焚,洛琳淡定地望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医院去探望宋靳凡。 “要不你先去医院吧,我整理完了还要去超市买点日常用品,得晚点才能赶过去。” 乔远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就要出门。 “哎,等等。” “大嫂还有什么事吗??” 洛琳忍不住又多瞧了他一眼,把手上已经打包好的东西塞给他,“你先把这个带去医院,里面是一些内衣裤和外套。” 乔远爽快地接过并不算轻盈的大纸袋,低头看了看纸袋里的东西,“没问题,那没什么事了吧?我,我去了啊,大嫂。” 洛琳这才微笑着点头。 跟乔远才接触了两个小时,至少在她面前,乔远相当老实,听话,忠心。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似乎都让洛琳无法将他和之前撂下狠话的形象联系起来。 洛琳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她已经相当疲累。 但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倒下。 她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包括热水瓶和脸盆,其实这种体力活,她应该吩咐乔远来干更合适,但对方实在是太心急了,于是这些事只得由她来干。 可是当洛琳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宋靳凡的病房时,宋靳凡完全不见人影。 那一刻洛琳以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来不及捡起掉在地上的纸袋,提起脚步飞奔到服务台,拉住其中一位护士就没头没脑地问:“人呢?他人呢?” 护士小姐被她的激烈语气震撼到,却也莫名其妙:“什么人?小姐请您好好说话行吗……” 洛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宋靳凡,昨天因为事故送来医院抢救的宋先生,他原来在204病房的,才几个小时,怎么人就不见了?你们把他带去哪儿了!?”原本想着要保持冷静的她,说着说着音调又上升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人甚至以为是闹出了医疗纠纷,好奇地驻足围观。 护士小姐听到她的话,先试着安抚:“小姐您别急,我帮您查一下。” 对方翻了几页记录,才沉声道:“您是洛琳洛小姐是吧?宋靳凡病患已经转到了高级病房,现在在1221病房……” 话还未完,洛琳就已经不见人影。 护士小姐难堪地摸摸鼻子,讪讪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洛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相当不妙,她越来越焦躁,甚至开始不安地啃起指甲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站在1221病房的门前为止。 在听到半掩着的房门里传来的苍老声音,洛琳就知道自己的预感灵验了,在放下心的同时,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的婆婆,宋靳凡的母亲——任传芳来了。 可是乔远呢? 洛琳皱了皱眉,四下环视了一圈,没见到乔远的人影。 她迟疑着要不要推开门进去,却又害怕受到老人的指责。 结果冷不丁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洛琳几乎吓得要惊叫出声,回眸便看到乔远的脸。 乔远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出声,洛琳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乔远把她带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才开口道:“老夫人来了,我刚运气不好,跟她正好碰上。她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顿,我刚好不容易才安排完老……老板的转房手续,老夫人心情一定很不好,大嫂你要是进去的话铁定是堵枪口了,我看还是等老——老板醒了再去看他吧?” 乔远对于他们的家务事到底了解多少,洛琳看不出,但想必也不会少。她跟婆婆的矛盾自嫁进来第一天便是这样,对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她也不费力去讨好。 洛琳闻言摇了摇头,“如果我去,确实会被她数落;但如果我不去,就是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错上加错。你是男人,应该不会不知道逃避是一件很差劲的事吧?” 乔远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发红,惭愧地说:“大嫂说的是,我错了。” 洛琳听他这么称呼自己,被逗乐了,诚恳地说:“没跟你说话以前,我还当你是多么流氓的混蛋,可如今看来,你还挺可爱的。” 被洛琳这么褒贬难分地一评价,乔远脸变得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扯着嗓子像在掩饰尴尬一般地笑。 “对了,得拜托你一件事了。”洛琳突然说。 “大嫂你别跟我客气了,有事直说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样正经,”她摆摆手,“我刚才以为宋靳凡失踪了,所以把去超市买的东西忘在原来的病房门前了,你能帮我下去拿过来吗?” “嗨,我还当什么事,我这就去。”乔远往回走,边走边驻足,眼神里有担忧,“大嫂,你别轻举妄动啊,我很快的,去去就回,要是老夫人对你动手你就赶紧逃。” 洛琳抿着唇哼笑,“哪有这么夸张,你别想太多,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赶紧的早去早回。” 乔远又嘿嘿笑了两声,“遵命。” 等乔远走远后,她收起了笑脸,她没告诉对方的是,热水瓶和杯子应该在刚才掉落在地的同时碎成渣渣全部报废了,恐怕得劳烦对方重新去买了,想来应该是没办法快去快回了。 ——她故意支走了乔远。 接下来就得自己独自面对了吧。 对于自家的这个婆婆,她很是惶恐惊惧,老人家是不满意她的,但自己儿子的选择,她也不方便说什么。 就像电视剧里日常伦理剧里播放的那样,婆婆偶尔也会刁难一下她,可尺度却把握得恰到好处,常常让她有种“屈辱感”,甚至想令她知难而退。 宋靳凡是知情的,虽然心疼她,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男人也对此无可奈何,所以才带着她远离了婆家,除了一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外,从不让她单独去见婆婆。 惹不起,躲得起啊。 可目前的现实是,她再没法躲,躲不过去了。 她在门前做足了思想准备,甚至做好了被劈头盖脸乱骂一通的觉悟。 她礼貌地敲敲门,慢慢将半掩的门推开,看到任传芳背对着她的佝偻背影。 “妈——”洛琳这声妈叫得一如既往地不自然,她从小就是孤儿,连对自己亲娘都没喊过的称谓,对着婆婆却不得不喊。 “来了?” 宋家老太太年近七旬,身子骨倒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宋靳凡又是老来子,她对亲儿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所以怎么看媳妇儿都是不满意,也实属正常。 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涉及到宝贝儿子的安危,她生气生得理所当然。 老太太的嗓音仿佛天生就没有温度,凉飕飕的两个字,听得洛琳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顺势而起。 “是。”她敛下心神,毕恭毕敬地回答。 任传芳这才回头抬眼瞧了媳妇儿一眼,眸光透着刻薄和犀利,似乎随时都在挑剔着她。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自己的丈夫还躺在病床上没醒,你倒好,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 洛琳听这数落,就知道又开始了,她低着头,纤长微翘的睫毛也跟着恭敬的姿态卷缩萎靡起来,“婆婆,我错了,我刚是去给靳凡准备换洗衣物去了,他还要住好些天,还得准备些平时用的洗漱用具……” 任传芳想也不想打断她,“这种事,你花钱找个人不就行了?用得着浪费这时间?再说了,高级病房里什么都不缺,直接办个转移手续,对你而言这么困难?你动不动脑子?不,你有没有脑子?” 洛琳在接受批评指教时,觉得婆婆好像讲得也有道理,她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显得很没有常识,只是昨晚她咨询过医生这个问题,可医院说没有床位啊。 洛琳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其实她并不知道的是——乔远为何许人也,而宋家又是怎样有权有势的大家族,哪怕没有VIP,也得制造出一个VIP供着这尊活菩萨啊。 “婆婆你说得对,是我……太笨了。” 洛琳依然虚心而谦卑地不做反驳。 她并非包子,可是面对很多不可控的人事物,唯有暂时性的妥协,才能得到更好的结局。 这不,任传芳又训了洛琳半天,终于是累了,清了清嗓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后做事,记得要用智商去做,不然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洛琳刚想说是,就被插了一脚。 “妈,我跟你说过,别这样讲阿琳。” 是靳凡! 洛琳原本灰沉沉的脸色倏地都亮了,猛地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那个人。 男人此刻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半撑起身子,脑袋被绷带绑得像是撑大了一圈,有些好笑。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嘴边却噙着笑,视线对着洛琳,与她静静对视。 尽管脱口而出的话语显得声音的主人感情冰冷,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炙热。 宋靳凡,醒了! 第二十二章 相较洛琳单纯的欣喜,任传芳的脸色却因宋靳凡的话变得有些不好看,在儿媳妇面前被儿子驳了面子,对于任传芳来说很是伤了自尊,但儿子醒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喜事,她僵了几秒钟,很快从尴尬中恢复过来,只得佯装咳了咳,道:“终于醒了,醒了好,醒了好。” 宋靳凡没有理会任传芳的话,只是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起来,随后对洛琳招了招手,语气柔和:“阿琳,过来。” 洛琳看看婆婆的脸色,又为难地巴巴望着宋靳凡,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任传芳到底是宠儿子的,“丈夫的话,你也不听了?” 洛琳得了令,把步子迈得很欢快,脸上的喜悦一览无遗,终于摸到宋靳凡温热的手,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像决堤一般,奔涌着流了满面。 宋靳凡见她哭得毫无形象,有些无奈,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了,我醒了,你还这么伤心?” 洛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抽泣着回答:“不,不是的,我是太,太高兴了……你,你昨晚……吓坏我了……”说着又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 任传芳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唉唉唉,你这老婆,别的不行,就嗓门大,吵得我脑仁儿疼。” 洛琳听见这话,委屈死了,还怕婆婆又要说她,只得咬着嘴角硬把眼泪吞回肚子里,憋得很辛苦,“对,对不起……” 宋靳凡不满地扫了任传芳一眼,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忍心真的说狠话,只能想方设法把她打发走,“妈,一路赶飞机过来应该很累吧,要不您先去休息,这里有洛琳照顾我就行。” “这可不行,”老人家走到一旁,按下病房铃,电铃立马通过设备传到了总控台,“你这媳妇笨手笨脚的,你醒了,只知道扒拉着你哭个不停,连医生都不晓得叫,我怎么能放心。” 看吧,这就是老人家常带给她的屈辱感。 洛琳总觉得在任传芳面前,自己的智商被迫降为负数。 “妈。”这回宋靳凡再也不是商量的语气了,“请你去休息,你们两个在同一个屋子,我才会被吵得脑仁儿疼。” “不是我说,你媳妇真不让人省心,一点儿危机公关的意识都没有。你出事这会儿,媒体把她从里到外拍了个遍!照片我看过了,眼泪鼻涕全糊在一块,丑得简直人神共愤。我都不敢想象要是这图片流出去,咱宋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要不是我找人把照片买下,今早的报纸头条就是宋氏了!” “妈!够了没有?”任传芳的声线偏冷,可宋靳凡更青出于蓝,凉飕飕的几个字愣是连洛琳都感到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任传芳知道儿子较真了,她从来都不是儿子的对手,只得妥协,“好吧好吧,有了媳妇忘了娘,养个儿子是白眼狼。算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你,还白惦记上了……”说着还狠狠瞪了洛琳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里好歹算是安静下来,洛琳停止了哭泣,宋靳凡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总觉得有种现世安稳的美好。 不得不说,这间高级病房真的是很棒,窗口阳台位置朝南,初秋下午的温暖阳光透过透明落地窗洒落满室,空气里有很好闻的属于阳光的味道。 洛琳逆着光坐在宋靳凡面前,在宋靳凡眼里衬得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芒,异常刺眼。 宋靳凡就庆幸地想:啊,不行,真是糟糕。一想到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真是太好了。 “怎么被拍到了?”他皱着眉,心里深处多少有些恼怒。 他千方百计不想让妻子被暴露在镁光灯下的原因太多,怕她被曝光,被调查,被伤害。 也害怕假如有人利用她来威胁自己,那他一定会像被砍掉手脚的废人一样任由对方摆布。 洛琳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很惭愧,看着自己的脚趾,低声说:“我也不想的,他们来的时候你在手术,我只想守着手术室,守着你,根本想不起来要躲……” 宋靳凡他在昏迷的时候就隐约听到洛琳对他轻声低语的自白。 她看起来那么伤心,那么无助,他明明听到了,明明心疼着,明明很想挣扎着爬起来,明明身体上的那些疼痛都是不值得在乎的感官,可他还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僵硬地躺在病床上,无法回应洛琳的任何期待。 他也听到了任传芳对洛琳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他很生气,也很愤怒,可他依然动不了。 但现在,她跟他十指交扣,心有灵犀。 即使不说话,也有一种自在的亲密。 收到电铃的医生很快赶来病房,奉命伺候活菩萨。 高级病房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主治医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每个都是医院的权威。 洛琳暗暗感叹宋靳凡真不愧是阔家大少,在外应酬走路带风,出差公干有人伺候,办公室里有床有酒有沙发,住的酒店全是五星级,泡个温泉还包个大屋子,就连现在病了,住的都是一人一间的VIP,什么独立卫浴,双开门冰箱,全自动洗衣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这就是活脱脱的贫富差距。 在给宋靳凡做了细致的全身检查后,白衣天使对洛琳说:“麻药退了,最近几天伤口可能有些痛,但这是正常现象,还有,不要碰水,否则容易感染炎症,平时注意一下,这三天只能吃流质食物,我会让护士给你定时补充葡萄糖,忍耐几天就好了。” 洛琳俨然将眼前的医生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对象,对他的医嘱自然是全盘接受,她拼命点头,掏出小本子把医生的提醒一一记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瞄了一眼在她身后的宋靳凡,有些不自然地说:“患者的心情很重要,他的伤口在后脑勺,由于手术需要,所以将伤口周围的毛发剃光了,要长出来可能得花一段时间了。”顿了顿,又观察了一下宋靳凡不知息怒的脸色,补充道:“其实……你丈夫很英俊啊,底子好的人,就算变成光头都不会难看啦呵呵呵呵呵……” “所以呢?”洛琳没听出重点,纳闷地问。 “所以……”医生再次察言观色,“所以我刚才就说了,医患的心情很重要啦,说不定会因为头发没了喜怒无常……你要多顺着他点,多体谅他啦,多哄哄他什么的……” “…………”洛琳听出端倪,狐疑地转身望向宋靳凡。 对方机警地收回发射给医生的威胁眼神,好歹算是避免了把挤眉弄眼恐吓医生的傻逼表情赤-裸裸地暴露在妻子面前。 等一切安排妥当、医生大部队撤离病房、也没有了长辈的干扰,宋靳凡以为总算能享受到洛琳体贴的照顾之际,乔远又冒了出来。 对方一脸缺心眼的表情,手里拎着一个热水瓶,胳膊夹着一只花俏的脸盆,剩下的一只手提着巨大的驼色厚纸袋,在看到宋靳凡醒了之后表情登时变得喜滋滋的,喜出望外地说:“老——老板,你终于醒啦!太好了!真是没把我吓死……” 宋靳凡一个冰冷眼刀甩过去,“不准多嘴,放下东西,给我滚回去。” 可惜耍酷还没一秒钟,就被洛琳狠狠捏了一下肩膀,“你干嘛对乔远这么凶?” 宋靳凡自然是不知道洛琳跟乔远已经有了接触,他下意识想隔离开乔远和洛琳,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可以,他不想洛琳涉及另外一个黑暗世界。 但因为他的伤情,两人还是遇见了。 乔远自知闯了大祸,干扰了宋靳凡的计划,很是心虚,听话地一一将日用品都安放好,便想退出去。 不想却被洛琳叫住了,“诶,乔远,你别走啊,你有话想对靳凡说吧?” 洛琳又瞅了宋靳凡一眼,轻声对他说:“你们聊一会儿,我去打点水,待会儿给你擦擦身。” 宋靳凡想出声阻止,却被她按住了嘴,只见对方摇摇头,盯着他认真地说:“我信任你,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再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宋靳凡一阵失语,心里瞬间涌过万千思绪,最后拉过洛琳,趁着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啵一下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枚温柔的吻。 他的表情越发柔软,用同样温柔的语调说:“都听你的。” 等洛琳一走,宋靳凡的表情徒然冷却下来,乔远不禁深深感叹老大的变脸功力又上了一层楼,正兀自琢磨着自己该怎样解释和大嫂打了照面这事,就听到宋靳凡开口了。 宋靳凡并未在乔远纠结的事上多做纠结,而是问:“进展如何了?” 乔远立刻抬头挺胸,进入了汇报工作的状态,“阿烨已经拿下他弟了,现在两人也在凤城待命。根据陆舒铭的证词,确实是曾羽西派他来找大嫂的。我想大嫂她恐怕……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曾羽西人呢?找到没?” 乔远摇头,“她藏得太好了,就像一条泥鳅,滑不溜秋,刚抓到手里就溜了。昨天大嫂的定位器追踪到的地点是在呼啸茶庄,这也跟陆舒铭的说法一样,但是之后就再追踪不到她的行迹了。抱歉,老大,我……” 宋靳凡摆摆手,对这点并没有计较的意思:“曾尧年是只成了精的狡猾老狐狸,没想到他的掌上千金也深藏不露,不用着急,我不找她,她自会找上门来的。” “是。”乔远恭敬地躬身,宋靳凡吩咐他的事算是谈完了,可他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大嫂她……” “没事,有些事急不来也不能硬来,再观望着吧。” 宋靳凡刚醒过来,脸上还是没有血色,坐起来没多久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疼,精神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趁着洛琳没来,他挥挥手让汇报完工作进展的乔远离开了,然后一个人重新躺回床上思考着自己遇袭的事。 以那人敏捷的身手,宋靳凡敢肯定,这场看起来单纯的事故绝不是普通的意外那么简单,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是冲着洛琳来的? 那人究竟身怀什么目的,竟然狠心要置洛琳于死地? 若不是自己那奋力一挡,那么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人就是她了。 思及此,宋靳凡紧紧地蹩着眉,拳头也不由得握紧,可右臂还处于无法动弹的状况,这一用力,他疼得倒抽口气,连忙按住右臂,一层薄汗从额头泌出。 “喂!你!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就闲不住?让你不要乱动的!” 宋靳凡闻言侧目,就见洛琳端着一只蓝色脸盆——是方才乔远带过来的那个,里面盛了一半的清水,水还冒着烟,盆沿搭着一条白色毛巾,她正一步一脚印地慢慢向自己走来,表情看起来有些费力,可能手上的重量太过沉重,她走路都打着晃儿,却尽可能不让水洒出来。 洛琳一进病房就看到宋靳凡面色不善,而下一秒就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俊秀的面孔变得扭曲起来,接着就见他疼得握住自己的右臂,一副很疼的模样。 洛琳当场就要气得跳脚,他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第二十三章 宋靳凡看着洛琳炸毛的愤怒神色,对方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张牙舞爪着随时要抓人来吃,而他自知理亏,也没做多余辩解,只是装着无辜样撇撇嘴,无可奈何地回答:“石膏……不习惯啊。” 洛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脸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俯下身就要来解他的衣扣。 宋靳凡原来穿得那套衣服上全是血,早已在手术前就被护士们换下了,现在穿的是一套最普通不过的病服,病服是均码,很是宽松,纽扣也很松,轻轻一解就扭下来了。 “夫人,你想对我干嘛?”宋靳凡佯装成像要被非礼的良家妇男,“难道,想吃我豆腐?” 洛琳脸红了红,骂道:“放屁,我很纯洁好吗,我只是想帮你擦下身体啊……”可惜到了话尾,音量变小,反而显得心虚。 因为逗弄洛琳而得了趣的宋靳凡更加变本加厉地调戏自家夫人,“哦?那你来吧。”话毕,便四肢大开,作出任君采撷的姿势,“如果是夫人,可以随便把我怎么样……放心,我不会大叫的。” 洛琳简直拿这样无赖的宋靳凡没有办法,男人身体还虚弱着,她不能跟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张嘴就咬,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吗?随便怎么样?”见到男人得意的表情,洛琳突然想起什么,接着便坏笑起来,“我刚才听医生说,为了让伤口尽快愈合,建议你剃个光头呢……要不,我亲自上阵,帮你理理发,夫君你看可好?” 宋靳凡嘴角蓦地一抽,被洛琳语气里的认真惊到,立刻收回手脚,蜷缩起来,一脸的敬谢不敏:“不,我看不必了。” 洛琳见宋靳凡终于老实,阴谋得逞地偷笑,这才继续刚才的作业——帮他解纽扣。 男人里面什么都没穿,她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扫到男人有力的腹肌,洛琳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下,洛琳心里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猿意马,洛琳太不要脸了你,快点冷静下来听到没有。 可惜这样的暗示根本起不到作用,她的脸上越发红了,衬得宋靳凡的脸色更是苍白。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触碰到对方的同时,男人眼里窜起的危险火苗和暗含*的瞳孔。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总算是帮男人把衣服给脱了,宋靳凡此刻赤条条,她不敢多看,敛下眼睑,在沾湿毛巾后又努力拧干。 男人的伤口不能碰水,所以洛琳擦拭的时候分外小心仔细,其实石膏打得这么厚这么结实,浇盆水下来也未必会弄湿,在感叹洛琳小题大做的同时,宋靳凡又贱兮兮地享受着洛琳细致入微的照顾。 虽然受伤了,但好像也不是件坏事呢。 宋靳凡看着郑重对待自己的洛琳,无声地笑了笑。 ※※※ 在医院的日子过得飞快,宋靳凡每天都有洛琳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伤口痊愈的速度超出想象,五天后就拆了线。 除去累赘的白色绷带,他整个人一下子都清爽许多,但伤口处光秃秃的头皮实在太影响美观,连任传芳都看不下去,于是在半强迫半情愿之下,找师傅来理了个短寸,毛发变得又短又硬,倒是很精神,比之前的造型更添了几分男人味。 不过洛琳觉得宋靳凡有点劳改犯的气质,一旁偷笑的同时,就被气绝的他按在怀里打了几下屁股。 最后脸红红地逃开了。 其实按照医生的说法,他是可以回家养伤的,但宋老太却担心有什么后遗症,坚持要让宋靳凡再多待几天。 宋氏少东家因事故受伤的事传回了安城,闹得满城尽知沸沸扬扬,宋氏底下的房地产上市公司股价也跟着不稳定起来,起起伏伏。 任传芳是个女强人,回了安城当即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声称宋靳凡并无大碍,只是小伤,将养个把月就能痊愈,于是此事就被当成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揭了过去。 宋靳凡在医院吃了好几天流质食物,人迅速地憔悴下来,脸颊的肉都凹陷进去,瘦得厉害,整天喊饿,虽然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故意跟洛琳撒娇,但他一个三大五粗的成年男子,每天就补充一包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喝三次粥,正常人都要崩溃。 于是一周后,被医生允许进补的宋靳凡自然就享受到了洛琳的煲汤。 今天是乌骨鸡汤,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明天是蹄髈汤,补充高蛋白;大后天是鲫鱼汤,可以减少皱纹;大大后天是银耳莲子汤,清热健脾美容养颜……总之洛琳天天变着花样被他折腾。 结果宋靳凡确实是变胖了,洛琳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吃到第七天,宋靳凡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逼着洛琳当他面把一桶当归鳗鱼汤全给灌进了她的肚子里。 洛琳喝得肚子都要撑破,好半天才缓过来,苦哈哈地对他说:“这……其实是滋阴补阳的……” 这件事的后果是直接导致当天晚上洛琳在陪床的时候,浑身燥热得睡不着。 洛琳再一次品尝到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等古人云。 宋靳凡太傻太天真了,他以为自己每天起早摸黑这么给他煲汤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老太太跟她通话时说的那一句话? 任传芳背地里“欺负”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这么离谱的真是头一回,宋靳凡还在病床上躺着,天天这么食补,不流鼻血才怪呢好不好?可老太太还妄想能在这种时候造一个人出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好吧,现在流鼻血的人,是她。 洛琳自认倒霉地从小床上爬起来,慢腾腾地摸黑走到厕所,开了灯,对着镜子一照,两行顺流而下的血红色赫然入目。 她打开水龙头,低头在鼻子上擦了擦,试着把血迹擦掉,胡乱咒骂了一声,正想着得找棉花把鼻血塞一塞时,屁股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不明物体。 洛琳活活吓了一跳,尖叫还堵在喉咙口没能发出,就被猛地捂住了嘴巴,她呜呜呜正要挣扎,鼻尖便闻到了属于宋靳凡的味道,想到男人身上还有伤口,不敢再多动,迅速地回头确认,果不其然看到了宋靳凡一脸的欲求不满。 他最近被自己养得气色特别好,英俊的脸庞变得更加好看,甚至像女孩子那样有些白里透红,洛琳对此很有成就感,但他现下在下边顶着自己的凶器,根本同他俊朗清逸的外貌联系不起来,尺寸可怕,硬得吓人。 宋靳凡用能活动的那只左手从背后搂住洛琳,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鼻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有些微热微痒,他的下身很不老实地向前微微顶了两下,洛琳敏感得连忙闭紧了双腿。 她拍拍他的手,有些喘,语调发紧,“别……你还没好,等你好了再……” 宋靳凡咕哝了声,任性地又捅了她几下,“唔,我忍得住,可是它……忍不住了。” 洛琳本想拒绝,但自己的身体也在对方的挑逗之下产生了羞人的变化,而且看宋靳凡的表情,明显已经急不可耐。 她略微叹了口气,带着妥协般的服软态度,认命地伸出手,反手握住他的灼热,开始隔着薄薄的裤子替他上下撸动。 一旦被洛琳触碰,宋靳凡更加把持不住,甚至能感受到顶端泌出一大股腺-液,情不自禁把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呼吸更重。 洛琳被他圈在怀里,后背通过肌理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这种亲密接触带来的快感从脊梁窜起,回传到身体的四肢百骸中,她一个腿软,要不是有男人抱着,大概早就跌到地上了。 洛琳脑子里昏沉沉地想,现在的状态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啊。 突然宋靳凡松开了她,单手一用力,就把她拎小鸡一样,提到了低矮的流理台上,洛琳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百褶裙,接近半透明的黑色丝袜根本扛不住秋夜的寒意,双腿一碰到冰凉的台面,她就被冻得吸了一口气。 她挣扎着想跳下来,却被宋靳凡抵得动弹不得。 然后听到对方沙哑低沉的声线透露着明显的求欢信号,神志不清地哀求着:“阿琳,给我,好不好?” 宋靳凡火急火燎地解开裤子,但左手不灵活,费了半天劲内裤也没能脱下来,男人急得汗都下来了,洛琳却看得差点笑场,她拍拍宋靳凡的肩,分外镇定地在男人面前替他解开了难缠紧缚的内裤*************************************** 不管多少次,都会被他的硕大惊到。 若是放在平常,宋靳凡工作日几乎每天都有应酬,每次回家她不是已经睡下就是正要睡了,男人很少强迫她,半推半就的,一般一周三次的频率,不过男人很持久,一次又一次,好像没有尽头的大海一样。 所以让男人将近半月没有靠手也没有碰她,天天喝着自己熬的大补汤,能忍到现在也算是条好汉。诚然,这几天只要一和宋靳凡对视,对方火热的眼神成功令洛琳有种自己早晚都在劫难逃的预感。 洛琳是很注重氛围的,或者对于大部分女性来说,前戏比真正的插入要有感觉太多了,这种事男人舒服是必然的,女人则不然。 洛琳本来想着帮他撸一发算了,可兴许今天真的是托了那鳗鱼汤的福,她动情得很快,看到男人白天在外人面前禁欲严肃的脸此刻只剩下丧失理智的欲-火,她拉住男人上身宽松的病号服,男人随着她的拉扯凑近自己,洛琳不敢多看宋靳凡,只是闭着眼睛仰头吻上了男人的唇。 两人的距离相当近,洛琳不知不觉用双手围住宋靳凡的脖子,任凭他在自己的唇齿间放肆,他灵活的舌头划过她脆弱的上颚,引起她一阵颤抖,试图并拢双腿,却不想男人在下一秒就把她的丝袜野蛮地撕开了。 “嘶啦——”,有些刺耳干脆的声音刺激着两人的神经,仿佛沾染了酒精后一瞬间蔓延的大火,接着洛琳就被他进入了。 *********************************************************************************************************************************************************************************************************************************************************************************************************************************************************************************************************************** 可她没有力气了,连反抗也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 她反手撑在玻璃镜面上,手*的已经在镜子上蒸发出一道手指曲线的雾气,原本没有温度的流理台已经被她散发出的热气捂得温热。 连莫清都没有得到过的自己,现在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身下,竟然还感到很满足。 谁说我不爱他呢…… 洛琳在晕过去的前一秒,脑海里仍旧不合时宜地想。 啊……该死的鳗鱼汤。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醒过来,洛琳倍感腰酸背痛。 她揉了揉胳膊肘,连弯曲都传来隐痛,似乎昨晚做得太过了。 她睁开眼扑腾着手脚想要下床,竟发现自己正被宋靳凡搂在怀里,对方的手臂从她的脖子绕过,随意地搭在她肩膀上,绑了石膏的右手笔直规矩地放在腿上。 对方天生带卷的睫毛抖了抖,表情祥和安稳,宋靳凡睡相相当好,不流口水不磨牙,连打呼都很少,紧抿着的唇有些干燥脱皮,这么一想,洛琳也感到来自嗓子的怠倦,她好像喊得很大声……不过这里隔音不错,别人应该听不到吧? 自我安慰了许久,洛琳才小心翼翼地从宋靳凡的圈禁中溜出来,对方似乎累极,并没有被自己惊醒。 随便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拿在手里,她轻手轻脚一路摸索到洗手间,□□的身体充斥各种或浅或深大小不一的吻痕,丝袜残破不堪地贴在黏糊糊的腿上,早已看不见完整样子,内衣内裤全部不翼而飞。 她对着镜子叹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了,才钻进淋浴房后开始洗澡。 匆匆地洗漱完毕,她神清气爽不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接近十点,便琢磨着今天要给宋靳凡准备些什么菜单。 由于延长了住院的时间,乔远索性帮她租了附近的一套公寓,公寓附近有家大型菜市场,价廉物美,连着一星期她都光顾,摊贩们见她见多了,自然而然也熟悉了,偶尔寒暄几句,还会有优惠。 其实这些像家政一样的事花点钱找护工也完全可以,但婆婆“远程操控”,执意要让她亲自下厨,好像要考验她的厨艺一般。 宋靳凡虽然对口舌之欲不太计较,可到底医院伙食是大锅饭,他不怎么吃得惯,相比之下对她做的饭菜总是吃的津津有味。 就在他心里盘算着今天要不要把菜烧得清淡点的同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很突兀,洛琳害怕吵醒宋靳凡,连忙把电话铃声给按掉了。 她捂着手机走出病房,直到确定不会打扰到宋靳凡的睡眠,才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吴沉波。 洛琳看到是吴沉波的电话,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听了。 “喂,是小洛吗?” “对,吴伯,您好。” “你,你谢老师,她,她……”吴沉波慌张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 “怎么了?吴伯,您先别慌,慢慢说,谢老师她怎么了?” “唉!”吴沉波叹息着,“你谢老师她病情又加重了,恐怕……她说她现在想见见你。” 洛琳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惊得忘了挂断,直到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才几天的功夫,谢老师病情就加重了呢? 他们明明才在半个月前久别重逢啊。 先前宋靳凡遇到了变故,她担心得什么都不再想计较,也再一次放弃了对莫清的调查。后来宋靳凡醒过来,她庆幸得不得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其他,而当吴沉波发来带有地址的短讯时,她正忙于照顾虚弱的丈夫,只得放弃了原本的约定,只说遇到了些意外,等过阵子再去拜访。 这本是场面话,洛琳是不打算再见吴沉波夫妇了,她害怕一见到他们,就会忍不住好奇,想去探寻。 可到头来,什么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她留了张纸条给宋靳凡,说自己的老师生病了要去探病,虽然是老实告知,但微妙地漏掉了关于吴沉波的细节。 或许潜意识里,洛琳还是不希望宋靳凡知道自己跟莫清以前有关的人有所联系。 她不放心宋靳凡,在中途还给乔远打了电话,让她记得照顾宋靳凡,按时喂他吃药。 谢老师住在郊区的一间公立医院,洛琳根据吴沉波给的地址找了很久总算是找到了那家医院的具体位置,在附近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又提了一盒保健品,这才往医院赶。 谢老师住在B3病房,吴沉波没有在电话里告诉她谢老师究竟生了什么病居然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加严重,但谢老师瘦削羸弱的模样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洛琳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吴沉波正在一旁的吸烟区抽烟,又哀伤又苦恼。 她一下子觉得当年那个威风严肃的吴队变得苍老了,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点威严也不剩,只有满腔的可怜与心酸。 她喊了一声吴伯,吴沉波回过头,眼眶微红,失了神一样,只晓得忧伤地看着洛琳,一言不发。 好半天,还是由她打破了沉默。 “谢老师她……到底怎么了?” “她……”吴沉波掐灭了烟头,目光根本没有焦距,麻木地陈述着:“她几年前曾突发癫痫,当年查出来只说脑袋里有个肿瘤,本来是良性的,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问题,可前几天她突然又倒下了,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变成了恶性,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洛琳一听到恶性肿瘤,脑子就嗡一下炸开了。 “那,那谢老师现在在哪里,您快带我去见见她。您不是说她想见我吗?” 她上前拽住吴沉波的手,拉着他往病房走。 吴沉波却制止了她,“别,先等等。” 洛琳莫名,“为什么?” “你得让我缓缓,我怕我一看到她的脸,就撑不下去了,”残忍的现实摆在相伴数十年的老伴面前,叫人无法接受,“我没有告诉她病情,但她就像早就察觉了一样……还笑着安慰我说没事,会过去的……我真的……”吴沉波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活了大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啊。” 老人越说越泣不成声,悲怮的情绪似乎也一同传染给了洛琳。 她沉默地掉下眼泪来,忽然意识到,人活在这一世,短短数十载,唯有身体健康才能无忧无虑活得快活。 不论是自己,宋靳凡,或是谢长琴,莫清,大家到头来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有人死得重于泰山,有人死得轻如鸿毛,有人努力奋斗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有人却在碌碌无为中得过且过…… 跟大千世界比起来,他们实在太卑微太渺小了,所以哪怕能做的事少得可怜,却还是坚持陪伴在对方身边,珍惜彼此存在于世的每一天。 当年那个吴队已经消失了,此时展露眼前的,是将要失去重要之人十分无助的吴伯。 洛琳一边安抚吴沉波,一边扶着他往谢老师的病房走去。 很不可思议,明明老人上一秒仍旧止不住呜咽,下一秒却捋了一把眼泪鼻涕,把泪痕全部擦干,还硬逼着自己弯着嘴角,摆了一个笑脸出来,末了仍不忘让洛琳品鉴一下是否自然。 洛琳很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举动而稍稍松弛下来:有这样一个在乎自己的人,谢老师也不枉此生了吧。 推开门,看到干瘦如柴的谢老师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能是检查花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和精力,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虚弱了,如同一株即将枯死的老树,随便一捏便要在手中风化离去。 “老师……”洛琳开口喊她。 谢长琴缓缓睁开眼,艰难地眨了眨,才侧头望向门口,在看到洛琳后,她笑了笑,“洛琳你来了啊。” 她的手从盖在身上的薄被中探出,小幅度地招手示意她过来。 洛琳上前,放下慰问礼物的同时转身握住了谢长琴瘦到几乎只剩一层皮的手,“老师,我在这里。” 谢长琴咳嗽了几下,似乎连说话也很是费力,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洛琳考虑到对方的体力,用眼神询问了吴沉波,对方边走边点头,算是同意,她才跟吴沉波两人合力在谢老师身后垫了枕头,帮忙拉着她靠在床上。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谢长琴都是满头大汗。 洛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这种时候什么好听的安慰都显得徒劳白费。 “洛琳啊,当年我那么对你,甚至为此再不认你是我的学生,你心里在怪我吧?” 谢长琴指的应该是洛琳跪在吴家,死皮赖脸想要求吴沉波给莫清一个清白的事。 当年谢长琴眼睁睁看着跪在她家门口的洛琳被警察以扰民的缘由带走,洛琳哭骂着,谢长琴还是无动于衷。 但此去经年,往事如烟,当年的怨恨几乎都随时间一样烟消云散了。 “如果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假话,”她低着头给谢长琴按摩僵硬的手指,“但我也有错,我做得太过分,年轻不懂事,让你们难堪了。” “那老师今天给你赔个礼道个歉,你能原谅我吗?” 洛琳抬起头,一脸不解地说:“明明是我做错了,老师何错之有?又怎么突然说起原不原谅的事?真的较真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谢长琴正欲说话,接连被无法控制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吴沉波眼疾手快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伺候着她喝下,过了半晌总算停了咳嗽。 “我……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孩子。”这时谢长琴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吴沉波身上,她意味深长地说:“老吴,我看这事儿还是你给洛琳说吧,有些债,早晚都得还。” 吴沉波身子一顿,眼神闪烁,见他这般迟疑,谢长琴继续道:“就当是我的夙愿,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来日无多,别让我死不瞑目,带着遗憾下去。” 第二十五章 洛琳很困惑,老人家这打得是什么哑谜? 吴沉波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他搬了张凳子坐在病床的另一边,和洛琳面对面对视。 他似乎斟酌着语句,缓慢开口:“其实你谢老师会变成如今这样,全部都是我这罪人一手造成的。” “……怎么会?”洛琳讶然。 吴沉波似是又红了眼眶,回忆道:“这跟莫清的死不无关系。那时莫清当了好几年的警察了,其实并不适合去做卧底,因为很容易被查出来。我彼时正值升职的关键期,正好手头有个涉黑案要查一个公司的底细,莫清突然跑来请求我,让我派他去当线人,最后我……同意了。这是一切的开始。” “……” “一开始很顺利,莫清告诉我他掌握了对方公司洗黑钱的证据,我把这些数据交给了当时的上级,但在读取犯罪证据的过程中发现莫清拿到的U盘被人做了手脚。” “接着我们就遗憾地感觉到,莫清的行踪被人知道了,身份也必定暴露。U盘里安装了反盗窃的芯片和纳米定位器,这样的技术在当年很罕见,所以谁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如果只是卧底行动失败的话也没什么,但U盘被动了手脚,等于暴露了整个警局的部署,真的会造成非常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很多当时的相关关系者都有可能遭毒手。不要说升职了,就算是我的上级都自身难保,更遑论是我,所以……”说到此处,吴沉波再次停下来,表情羞愧难当,“苦于上级压力,我也选择了自保,放弃了莫清。” 吴沉波内疚地闭上眼,“原本我是想收手的,我是想救他的,可还是太迟了……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但这件事,你谢老师当年是不知情的,而我……也遭到报应了。” “我们曾有个儿子,若是现在还活着,大概跟你一样的年纪吧,应该早就娶妻生子了,而你谢老师身体也会很健康,我们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的家庭的……因为我的贪婪和自私造成的这些可怕的后果,”不知何时他哭了出来,哽噎着说:“是的,我被报复了,他们绑架了我儿子,声称不交出数据就撕票。” “可等我好不容易把数据偷出来拿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却只看到我儿子冰冷的尸体,他被残忍地切成一段段,最后连殡仪馆的专业人士都拼不完整。” “接着,你谢老师受了刺激大病一场,这身子是再好不起来了,而我……也因此被迫辞职,一无所有。” 洛琳凝神听着,听到吴沉波这些话,她忽然很茫然。 她应该责怪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吗? 可以怨恨吗? 但……莫清他,已经死了啊…… 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了真相,却像圣母白莲花似的,无法责怪吴沉波。 “所以莫清他……并没有变节,对吗?”洛琳看向他,颤声说。 吴沉波摇头,“真相在当时并没有那么重要,所谓他的‘变节’是苦于政治压力的顺水推舟,说到底,莫清是被我们牺牲掉的无辜者。” “恨我吧,小洛。”他悔恨地撑住脑袋,老泪纵横,“你应该恨我的。只是我想不通,为何做坏事的人是我,受苦的却是我身边最亲最爱的人……明明是我最该死啊。” 吴沉波一把握住在床头无声哭泣的老伴的手,看着谢长琴被病魔纠缠到没有人色的脸,痛苦地说:“到最后,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洛琳思绪混乱,多年的执念就这样被解开,她感到微妙,没有想象中的畅意和解脱,只觉得悲哀荒凉。 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法指责吴沉波。 就吴沉波告诉她的这些情报,信息量太大了,除了让洛琳意识到她根本是不自量力在跟一个巨大可怕的黑暗力量较劲斗争外,只能让她对真相越发无力。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想要让罪犯绳之以法的执念,太过天真无邪。 而唯一跟八年前不同的是,洛琳变得冷静理智许多。 “吴伯,能告诉我当年莫清卧底的那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么?” 根据吴沉波的话,一切问题不就是出在莫清卧底的那家公司么? “那U盘现在是被他们夺走了?还是成为了机密档案存档在凤城公安局?” 吴沉波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洛琳头脑能如此清晰在短时间内就能理清利害关系般。 他琢磨片刻,坦承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当年我把它偷出来,本就是为了救儿子,结果也可想而知。情报组很快知道了我的徇私行为,再后来我归还了一切,辞职了。U盘的下落,谁知道呢?或许是被夺走了,也或许是被他们销毁了,这些我无法准确的告诉你,但我想以现在的解密技术,U盘里的数据说不定早被人解开了,假设能得到那个证据,莫清就能平反。” 听至此,洛琳双眼微眯,“吴伯,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 洛琳的突然发难令吴沉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堪,他绷着脸,严肃地说:“我能瞒你什么?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你,剩下的,是你不该知道的事。小洛,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在图书馆答应我的话吧?” 洛琳对于自己承诺过的事自然记得很清楚,吴沉波说的无非就是他让她不要冲动,不要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 当初年纪小,以为撒娇撒泼嚎啕大哭就能解决问题,不过事实证明,这些根本不起作用。洛琳不聪明可也不蠢,试过一次后知道不灵光的方法怎么可能还会用呢? 现在有的是办法智取。 真要不行,就先给董严一点甜头,他近水楼台方便行事,花点功夫让他去查也未尝不可。 “不过小洛……”吴沉波皱着眉,表情有那么一点迟疑,似乎在犹豫什么,他的目光在洛琳和谢长琴之前来回扫视,欲言又止道:“你……” 洛琳不喜欢拐弯抹角,便问:“吴伯,你有话不妨直说。” “你上次说你结婚了是吧?” 她点头,承认道:“是的,已经快三年了。” “你丈夫……是不是前几天在凤城遇刺的那个宋靳凡?” 洛琳一听吴沉波所言,心中荡起疑惑和讶异,却仍旧颌首,“没错,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我好像没同你们说过这么多细节吧?” 吴沉波问:“你怎么会嫁给他?” “……” 时隔多日,从别人口中说出差不多同样的一句话,她心神一荡,心中泛起了一点细微的涟漪。 吴沉波打量了一番洛琳的面色,心下了然,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他双手握拳,忿然道:“莫清卧底那家公司没错,但他真正想要查的人,是宋靳凡。他——” 洛琳猛地从原位上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尖锐嘎吱声匆匆打断了吴沉波。 “吴伯,求你先别说,”她顿了顿,不敢与对方对视,“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我,我先走了。” 在听到更多可怕的字眼之前,洛琳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勇气承受,如同失重一样的缺氧感袭击了她,然后她选择了落荒而逃。 不! 心里有个声音在抗议,在拒绝接受。 曾羽西给她看的照片,对她说的话,吴沉波告诉她的所谓真相。 这么多……这么多的证据……令她瞠目结舌又无法反驳的证据。 宋靳凡和莫清,不可能不认识。 莫清死前十二小时,和宋靳凡见了面。 莫清要查的,是宋靳凡。 宋靳凡是那家洗黑钱公司的负责人吗? 他会是吗? 曾羽西说他涉黑,还黑得很不简单,是真的吗? 吴沉波说的话确定是客观的事实吗? 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箭头全部都恰好指向了宋靳凡呢? 明明……她最不想,最不愿,怀疑的对象,就是他了啊。 那么他们的婚姻是真实的吗? 宋靳凡对她的表白也是真实的吗? 洛琳试图把爱与信任一并给予自己的丈夫,可最近,好像越来越难以做到了。 即便她嘴上说着不信不信,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丝疑惑的吧? 只是猜测到了那样可怕的可能性,就再也无法让洛琳保持冷静和理智,哪怕在听到吴沉波诉说当年关于莫清的死因,她都已经好好撑过来了,她的努力和克制得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又要被打破了吗? 原来命运这么不公,卯足劲儿想让她崩溃吗? 洛琳从医院里走出来,外面日头正晒,阳光直刺刺地照射下来,一点儿也不像秋天。 她挡住了阳光,手背不一会儿就捂暖了,只是心脏,仿佛被塞了冰块一样,寒冷刺骨,直让洛琳打摆子。 洛琳蹲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抱住了自己,想要汲取来自身体的温度。 可是身子依然忍不住发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逃出来,打湿了她的袖口,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要怎么办?她可以承受这么沉重的事实吗? 她……还能和宋靳凡在一起吗? 第二十六章 差不多到了晚上七八点洛琳才提着热菜热汤出现在宋靳凡的病房里。 见到宋靳凡时,对方正在看报纸,他听到声响,余光瞥了一眼房门,看到洛琳后,无声地对着她笑了笑,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洛琳也落落大方地对他展开一枚笑颜。 她知道对方喜欢看她笑。 “今天感觉怎么样?手臂疼不疼?头上的伤怎么样?”洛琳边嘘寒问暖,边走到窗台位置,放下不锈钢保温桶,侧头问:“我煲了鸽子汤,要不要喝?” 宋靳凡没有回答,只是抖了抖手中摊开的报纸,把报纸折好收回枕头旁,接着不由分说地把还在盛汤的洛琳拉进了怀里,她措手不及,汤碗差些就要掉地,洛琳惊魂未定地看着宋靳凡,表情充斥慌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心有余悸。 宋靳凡以为她是担心热汤翻掉,便将她手中的汤碗夺过来,放到一旁的柜台上。 他抚上洛琳的脸,轻道:“你今天怎么不叫醒我?” 洛琳任由他上下其手,视线愣愣地同他对视,看不出心底在寻思些什么,好像很迷惘。 “怎么了?”他蹩紧英眉,“是不是你老师病得很严重?” 洛琳回过神,眼神闪烁,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嗯,很严重,她要死了,脑癌晚期。” 宋靳凡察觉她语气里的伤感,便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他抬手勾住洛琳的脖颈,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胸口,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头毛,动作温柔怜惜。 然而这种隐形的安慰却像是造成洛琳的泪水决堤的缺口,她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咸涩的泪水渗透进宋靳凡的淡色病服,在上面留下一滴滴淡淡水渍,渐渐形成一小块湿迹。 洛琳的手环住宋靳凡精瘦的腰身,额头在他的胸口不住蹭着,泣不成声道:“谢老师,她以前对我真的很好……她很可怜的,我那时年少轻狂,还害她生气过……” “会过去的,生老病死,人总是逃不了这一关,只要能过得开心就好。” 宋靳凡拍拍她的肩,感慨着,也劝慰她看开。 她噙着泪光仰头看他,艰涩地问:“那你为我挡那一下的时候,怕不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宋靳凡闻言微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失语良久。 就在洛琳以为听不到他的回答时,他才开口道:“当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害怕了。” “为什么?”她问。 他柔柔望向她,“如果我死了,只剩你一个人,你害怕了怎么办?” 洛琳只觉眉心重重一跳,心脏也跟着这句话猛烈收缩了几下,她情不自禁地上前圈住他,抱得很紧,大力到宋靳凡被勒得呼吸一窒,他有些痛苦的苦着脸笑,“你不要太感动,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没事的,我命很大,都过去了。” 洛琳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摸着他受伤的伤口,在包着纱布的地方落下一吻。 她泪眼朦胧,定定看向他:“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住的。你为我受的伤,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靳凡被她哄得满心柔软,只觉得她吻的那处又麻又痒,热乎乎烧起来。 有时候爱得太深,反而会很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 就像此刻,洛琳突然间对他如此亲昵,他除了受宠若惊外,还有一点儿茫然自失。 ※※※ 伺候完宋靳凡睡下后,洛琳就离开了医院,徒步走回临时租的公寓。 洗漱完毕时,已经快凌晨了。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只要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她就困窘得睡不着。 失眠的焦虑感使她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纷乱俗事,无论如何自我安慰,她依旧无法压下心中的烦躁不安,内心深处那头困兽好像不服气似的,在她胸口发狠乱撞。 宋靳凡病房有一张陪床的,洛琳之前经常陪夜,但今天她拒绝了宋靳凡,对方以为她是害怕他今夜又乱来,实则不然。 既然对方这么认为,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真正的原因,洛琳还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其实她知道,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不过是亲自质问宋靳凡。 但作为夫妻,作为爱他的人,本身的怀疑就已经是不对的了。 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万一这一切是真的,她能接受他的亲口承认么? 她和他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场短暂的婚姻就会像黄粱一梦那样,匆匆转醒吗? 她叹了口气,心烦意乱。 挣扎片刻,还是拿起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打开短信功能,在收件人一栏打了“曾羽西”三个字,系统自动识别通讯录信息,她僵了僵,还是点了确定。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见一面,我有点事想问你。” 她搁下手机,静等回复。 没一会儿,手机微微震了两震,她又拿起来,短信预览里的回复简洁明了。 “下周。时间地点你来订。” 洛琳回想起去呼啸茶庄路上的艰辛,暗暗咬牙。 接着她又给董严发了条讯息。 “如果可以,请麻烦你帮我查几个人。” 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双手捧着手机,捂住胸口,直到屏幕自动锁上,室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 洛琳偷偷和曾羽西约定了见面的时间,订在六天后的晚上。 白天时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宋靳凡,对方恢复得相当好,医生来查房时总是笑眯眯的,还说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把笨重的石膏拆了,让洛琳不要担心。 期间任传芳又从安城飞回来几次看望儿子,顺便对洛琳挑挑刺。 至于宋靳凡的公务都由乔远负责打点,大部分能代劳的都由乔远代劳了,剩下的一些需要他过目的文件乔远都会每天定时定点亲自汇报给宋靳凡。 原本她还担心宋靳凡的伤会延误他的工作,但现在看来,影响并不大。 吴沉波前几日的话还言犹在耳历历在目,但洛琳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却不得不隐忍不发。 在一切尚未确定之前,她仍旧没法对宋靳凡死心。 她希望其中是个巨大的误会,所以她忍不住,才再次找了曾羽西,为了进一步求证,才双管齐下委托董严利用职务之便替她查案。 在和曾羽西见面的前一天,洛琳收到了来自董严的调查报告。 对方给她发了一个邮箱地址和密码,让她自己去看。邮件加了密,也有时效性,24小时后就会失效,逾期不查便会自动删除。董严告知她这些注意事项,洛琳半是迫切半是担忧地避开宋靳凡,偷偷问乔远借了个IPAD来查看。 邮件被打开后,正文里是一串乱码,附件里也是乱码文件,一共有三个文件,其中两个文档,剩下一个是个平板电脑识别不到打开文件的后缀名,按照董严教她的方法,她重新改成了视频格式,文件果不其然很顺畅地打开了。 这是个时间在一分钟左右的视频,摄像头偷录。 杂音很多,像素模糊,但洛琳对视频的内容不能更熟悉了。 洛琳一眼就认出,曾羽西给她看的那张照片便是从这段视频中截取的。 在灯光明亮的包房,两人面对面坐着,表情皆是严肃,宋靳凡身着正装,发型一丝不苟,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而莫清则一身驼色皮夹克,毛发凌乱,不修边幅,神色稍显委靡狼狈。 时间,是八年前,莫清死前的十二个小时内。 宋靳凡:“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清:“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我的使命,你一生顺遂,是不会懂的。” 宋靳凡:“你我毕竟兄弟一场,你现在回头,我还能帮你脱险。” 莫清:“不必了,我心意已决,你说什么都无用。” 宋靳凡:“那……她怎么办?你不管她了?你舍得?” 莫清:“……” 宋靳凡:“我知道,你舍不得的,你爱她。” 莫清:“认识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如果我遇到了意外,只求你能替我照顾她。” 宋靳凡:“……好,我答应你。” 两人的对话简单又复杂,洛琳似乎听懂了,却又摸不着头脑,她的内心风起云涌,煎熬万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可那条线还是连不起来,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记下了这段内容。 不论如何,这回她终于相信,宋靳凡和莫清,关系匪浅。 思及此,她无措地啃着指甲,眼皮突突突直跳得她心头憋塞,觉得这些强行塞进脑子里的信息简直花了她的眼。 那个“她”……是谁? 是自己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否说明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会是曾羽西吗? 还是说,另有他人? 第二十七章 凤城夜街,醉梦笙歌,凤宣路是凤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盘桓在街边的*不计其数,洛琳沿着路牌一家家找寻,但每当看到站街女郎时,表情总有那么些不自在。 虽说她打定主意要自己定见面地点,但依旧被曾羽西驳回了,对方说有些事必须偷偷摸摸做才行,青天白日容易被人跟踪偷听,洛琳想想也是,耳根一软又听信了对方的谗言。 曾羽西把地点定在了一家名为BANANA的酒吧,花了半天功夫,终于找到了酒吧入口。 反正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凤城人,好像还不如对方来得熟悉自己的家乡。 BANANA是家清吧,她一进去,就有服务生上前引导,问了她名字后,便将她带进有隔间的一组卡座。 位置隐蔽,方便交谈。 酒吧的音乐不算吵闹,因为还不到夜里最热闹的时辰,所以在座的人并不多,其他人坐在吧台或散座,轻声聊着天。 这回曾羽西倒是比她早到。 对方见到她后,挑了挑眉,展开一枚倾城之笑,可能见多了有些习以为常,洛琳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接待她的那位可爱的小鲜肉服务生见到曾羽西那翩然一笑,有些失魂,凝视着曾羽西的脸愣愣地移不开眼。 洛琳叹了口气,拍拍小鲜肉的肩膀,一句话说得很是语重心长,“小伙子,她可是个祸水,千万别招惹她。” 曾羽西笑得得意非常,却也点了点头,“我已心有所属,你没机会了。” 小鲜肉垂头丧气地退散之后,洛琳落座,一脸兴味地打量着曾羽西,对方今天身着水绿色旗袍,不再披散着长发,而是扎成了花苞头,昏暗缤纷的夜光照在她身上,瞳色流光溢彩,美得叫人错不开眼。 洛琳忍不住心中好奇,没头没脑地问:“莫清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为何没有在一起?” 曾羽西听了这问题,不满地皱了皱眉,喜怒难辨地望定她,“你问这个作什么?” “放着你这样的美人不动心,居然和我在一起。莫清到底在想些什么?”洛琳低着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扯了扯,语气有些自嘲。 曾羽西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他的那杯茶,而你是。”她捏住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长岛冰茶,漫不经心地说。 洛琳闻言微怔,“那你喜欢他?” 曾羽西猛地顿住手中动作,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她眯着眼睛轻哼一声,“喜欢又怎样,他都死了,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让我这样倾心。可我再喜欢,他都不稀罕。” “可惜……他再喜欢你,你都成了别人的妻子。” 洛琳撇撇嘴,心虚起来,她后悔为何挑起这个话题来,只得转移话题,“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言归正传吧。” “宋靳凡还好吧?”曾羽西忽然关心了一句,“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预谋?” “你也这么觉得?”她瞪大眼睛。 曾羽西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摆在圆形的桌面上,“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喏,这是你要的资料,看完后或许我们能再探讨一下。” 洛琳接过档案袋,拆开后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有照片,有文件,她逐页逐页开始翻看起来,灯光有些昏暗,她看不太清,曾羽西叫来刚才的小鲜肉,让对方想办法把光线弄亮些。 洛琳瞪了一眼曾羽西:“我就说干嘛非要在这种地方,你故意的吧?” “哼,我乐意。” “上回是半山腰,这次是流莺街,你几个意思?” 对方啧啧嘴,“你怎么说都是我的情敌,我嫉妒你还不行吗?” “……” 洛琳吐吐舌头,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曾羽西不再那么可憎了。 但是,档案袋里的资料,却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曾羽西神通广大,也不知从哪里查出来的报告,虽是复印件,但内容却令人心惊胆战。 这篇报告,是记录八年前,关于宋氏独子被绑架的后续记录,文件里详细描述了案发的起因和结果,但经过则被含糊其辞。 洛琳仔细地看了一遍,事情经过大概如下: 宋氏八年前有一个对头公司,对方被宋家逼得几乎破产,结果那仇家竟然一下狠心,将宋靳凡绑架了。 对方要求了赎金,声称不见钱就撕票,但很奇怪的是,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宋靳凡被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家。 而那个敌对公司则销声匿迹,破产后没了下落。 这份调查报告是匿名的,作者不详,分辨不出真假,尽管洛琳认为有理由怀疑是假造的,可照片却做不得假。 照片里的宋靳凡被白布蒙住双眼,身上多处受伤,白色的衬衫血迹斑斑,他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后绑在背,背景是有些眼熟的破败仓库,是电视剧里惯常的画面。 洛琳不敢想象:除了莫清外,宋靳凡究竟还瞒了她多少事? “怎么样?很精彩吧?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么?” 洛琳不解,“为什么?” 曾羽西喝下一大口长岛冰茶,冷笑着说,“因为,莫清因他而死。” 洛琳浑身一震,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双唇不可遏制地抖起来。 曾羽西见她不说话,继而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莫清干嘛要救他呢?哦,对,你一定还不知道,莫清当年是去哪儿做了卧底呢?” “……” “好奇么?不好奇?”曾羽西眼波流转,定定看着洛琳,“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是去宋靳凡的公司当卧底,要调查宋氏背地里犯罪的证据。可惜没过多久,卧底计划失败,他的身份被宋靳凡识破,没过多久,就成了一缕亡魂。” “……” “他们多年兄弟,最后宋靳凡被绑架,救他的人还是莫清。所以,报纸上说莫清变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不能算是假话。”曾羽西用手指玩弄着酒杯里的柠檬片,微低着头面容模糊,“宋靳凡处心积虑,城府极深,你真是眼瞎了才会爱上他。” 洛琳屏住呼吸,心里越发紊乱,试图辩驳:“你能不能说重点?莫清去救他,不可以吗?” 曾羽西哂笑,讽刺地说:“你现在真是……嫁了人胳膊肘就往他那儿拐。偏心也不带你这样的。用你的客观理智想想,宋靳凡嫌疑太大了,作为被绑架的人,倒是全身而退,去救了他的莫清却就这么死了,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因为莫清掌握了宋靳凡犯罪的证据,所以他想灭口,才想了这么一出,利用莫清对他的情义,害死了莫清。” “……” “哦,你还不知道吧?宋靳凡在莫清死后就盯上你了。否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在莫清死后,他居然娶了兄弟的女朋友,用现在很流行的话来总结,宋靳凡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呐。真是一场好戏。” “……” “你还说我是红颜祸水,但在我看来……明明你才是。” 不知是不是洛琳的错觉,说出这句话的曾羽西,眸子里一瞬间隐藏了太多的情绪,那一闪而过的怨怼、愤恨、愠怒,复杂而深刻,叫她毛骨悚然。 洛琳双手握拳,松了又紧,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我不想自欺欺人。在你查到这些东西之前,我也调查了很多东西。甚至……比你知道得还要多一些。”她敛眉,抿了抿嘴,复而抬头与曾羽西对视,目光坚定:“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可以告诉你,在他亲口承认这些前,我是不会离开他的,我和他几年的感情,跟你才认识数日,你说我该信你还是信他?我爱他,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变心。我相信他不会对莫清下手的。” 之所以会有底气这么说,是经过今夜与曾羽西一番交锋对谈后思考的结果。 通过曾羽西,洛琳再一次确定,宋靳凡不会害莫清。 因为视频的内容作不得假,报告却不见得,至于那照片,她虽然无法确定曾羽西是从哪里找来的,但作用无非就是挑拨离间,使她怀疑宋靳凡。 可她猜不透,这样做……对曾羽西有任何好处吗? 莫清逝者已矣,她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动起自己负面的情绪? 曾羽西听了她的应答,似乎很不甘心,原本胸有成竹的态度全然不见,语气气急败坏起来,表情甚至看来有些狠毒阴郁,双眼染上怒气,似像随时要喷火一样,措辞也越来越尖锐:“相信?你以为宋靳凡真心爱你?他是为了莫清藏在你身上的犯罪证据!” “你什么意——” 还不等洛琳说完,曾羽西就冲动地打断了她,语调上扬:“我刚开始就说过吧?你觉得这次他受伤是因为什么?那真的是意外吗?难道你没有想过是因为有人贪图那个能一举击破宋氏的证据,所以想要害你,所以你才有危险,你身上有莫清以身涉险找到的宋氏的犯罪证据,他娶了你,哪怕找不到犯罪证据在哪里,也比你落入别人手中要安全得多,笨蛋,你还要被他掌控多久才甘心?你自作聪明,以为他真的非你不可?” 曾羽西失控了,说了老长一段话。 可是洛琳吸吸鼻子,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证据? 莫清在她身上藏了宋靳凡犯罪的证据? “你说的证据,就是那个U盘吧?” 曾羽西顿住了,惊讶道:“你知道?” “我知道,但那个证据,莫清没有给过我。”洛琳手撑着下巴,审视着曾羽西,“不过曾羽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可是被公安局封锁的绝密资料,你从何得知?我很好奇,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不信你单单只是不甘心莫清死得不明不白才费尽心机查证真相。你好像很憎恨宋靳凡,也想逼我对他反目成仇?老实说,我真的想不通。你真的是为了莫清才这样的吗?” 曾羽西没有正面回答洛琳的疑问,这是她第一次在洛琳面前神情狼狈地离开。 洛琳一个人坐在原位,挥了挥手喊来了小鲜肉侍应生买单,对方偷偷瞥了一眼曾羽西的位置,却没看到她人,难掩失望神色,洛琳看到这幕禁不住地乐。 有时人生就是这样,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只是她心中没有击退驳倒曾羽西的畅快,经过今夜这一谈,她心中的天枰更是摇摆不定。 诚如曾羽西所言,宋靳凡不简单,他涉黑是千真万确,可洛琳扪心自问:如果因为对方犯法,自己就能做到敬而远之,彻底放下离开他吗? 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余地,她想过了,只要宋靳凡愿意洗白,她就愿意跟随他一辈子。 这样的觉悟,她已经彻底准备好了。 然而,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这样简单那该多好。 洛琳沉下眸子,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下了一个决心。 ——看来是时候和宋靳凡摊牌了。 *** 虽说是要摊牌,洛琳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往往她开了个头,宋靳凡也认真瞧着自己,这话就像囫囵吞枣般,含含糊糊说不出口了,洛琳先后尝试了几次,话明明到了嗓子口,最后还是吞回肚子里。 也许时机不对吧? 这么想着,和宋靳凡的谈话迟迟没有开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 一个月后,宋靳凡从凤城第一医院出院了,石膏已经拆掉,换成了简易的纱布,虽然仍旧吊着手臂,但行动比之前方便许多。 洛琳一边搀扶着丈夫,一边在对方钻进车内后也跟着一同坐了进去。 他们要回去了,回安城。 洛琳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中邪了,不然怎么会在临行前给曾羽西发短信。 “我要回安城了,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了,你好好保重。” 对方并没有回复,但洛琳不甚在意。 虽然曾羽西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可她仍旧不愿意与她为敌,看得出来,她跟自己一样,被莫清的死蒙蔽了双眼,固执偏激,只想着要报仇,却求助无门。 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从前的那个自己一样,想劝不忍心,想放任可又害怕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令洛琳没想到的是,仅仅半年后,两人会以那样的方式再见。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安城后,宋靳凡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洛琳担心他忙起来没时间吃饭,便经常性会做好爱妻便当给宋靳凡送到公司去。 一开始的一个月她还总是遇到陈梦,对方态度友好,洛琳虽知她仍旧对宋靳凡余情未了,却也神色如常,举手投足间也没有为难对方。 但到宋靳凡拆了石膏恢复行动的那个月,当她再去宋靳凡公司时,陈梦的位置被顶替了,中午她提着保温桶出电梯后,看到的人是乔远。 洛琳怔住,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上前几步,站定在埋首工作中的乔远面前,伸手在透明玻璃面板上敲了敲,对方抬起头,看到是她,善意友好地露出了笑容。 “哎哟,大嫂你来啦,给老……板送饭?” 她点点头,视线在四周转了转,问道:“陈梦呢?” “她?转岗了。”乔远轻描淡写地陈述道。 “前几天还看到呢,怎么突然转岗了?” “还不是因为……”乔远话说了一半,很欠揍地哽住了,“反正就转岗了,她现在可比之前清闲,工资还高呢。” 洛琳隐约猜到是陈梦被调走的原因,她见乔远不愿说,也不点破,径直往宋靳凡的办公室里走。 谁知乔远竟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嘛?”她有些不悦。 乔远搔了搔后脑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大嫂,老板正在和重要客户谈事情,现在不方便进去。” 洛琳哦了一声,“那我是现在离开还是等他谈完事啊?” 乔远似乎有些为难,困扰地举棋不定起来,他踌躇道:“大嫂……要不……你把饭桶搁这儿,然后,陪我去吃个午饭呗?” 洛琳见他这老实样,又起了玩弄的心思,“哦,你约我啊?” 乔远吓了一跳,如临大敌般立马摆手:“当当当当然不不不不是了!我我我我我哪里敢!” 洛琳被乔远逗乐了,心满意足,便放下手中的保温桶,冲着他仰了仰下巴,“走吧,去吃饭。” 宋靳凡的公司有食堂,伙食不错,乔远领着她打饭,站在窗口一边排队一边跟她唠叨:“大嫂我跟你说啊,这个窗口的阿姨人特儿好,只要麻烦她一声,愣是能多给你打一颗肉圆。” 肉圆打完了蹦跶到蔬菜区,回头又对洛琳露齿一笑,显得傻缺无害,“这位大妈也一样,只要跟她撒个娇,立马帮你多打一两菜,专开小灶不用愁。” 洛琳听他像个管家婆一样家长里短,嘴上呵呵直笑,心想乔远这精分的性格真不晓得怎么来的,明明是会撂狠话的狠角色,面对她的时候却像个可爱的傻弟弟,缺心眼儿。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乔远跟她熟稔不少,偶尔也会不经意吐出几句脏话黑话,但见洛琳不在意,所以渐渐放开了。 洛琳想,如果自己像乙女游戏的女主角那样需要刷新角色好感度的话,乔远对她的好感度应该得有个两颗星了吧? 那自己的一些疑问,若是现下问乔远,对方是不是肯放下戒备和她实话实说呢? 她这厢没头没脑地想着,就听那厢乔远喜悦的感叹声传入耳中:“每次在食堂打饭都能感受到人间的真善美……” 两人打完饭随便找了一处餐桌面对面坐下,洛琳并不是很饿,看乔远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饭菜,便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圆夹给他。 “你饿死鬼投胎啊?当心噎到。”说完还在乔远低着的脑袋上轻拍一下。 没想到乔远竟因为这个举动被她一语成谶——他噎到了。 乔远翻着白眼憋着一口气拿起汤碗仰着脖子一口喝光,完了拼命拍着胸口,接着就开始打嗝。 “大,嗝,大嫂……你想谋,嗝,谋杀啊!” 洛琳双手合十,脸上讪讪,饱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你被我一拍就……” “算了算了,”乔远恢复过来,很大度地表示不计较,但看着洛琳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脸上有些惋惜,“大嫂你也吃呗,不要浪费粮食……” 洛琳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乔远太高估她了,她最近胃口不佳,所以吃得快要撑破了肚皮,还剩了许多饭菜。 “我实在吃不下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乔远二话不说,豪迈地把饭菜全部挑进自己的碗里,也不嫌她吃剩的东西脏,大口大口地把盘中餐吃了个精光。 洛琳看着他,不由得感叹道:“像你这样勤俭节约的小伙子不多了啊,有女朋友了没?” 乔远又差点噎住,古怪地瞥了洛琳一眼,老实道:“我这种条件,谁看得上啊。” “那可不一定,”洛琳反驳,“我看你真的很不错啊。” “大嫂,其实我吧……”乔远擦擦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道:“我以前很苦的,从小没爹没娘,把我养大的外公外婆也在我念书时候就生病死了,你说我一个穷小子,能干些啥?当然是没钱读书就到社会上混,那是一条一闭眼就能看到终点的路。我当时未成年,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跟着大佬有肉吃,跟着他们,干点昧良心的事,就能吃得饱,要是再卖力些,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嘿嘿,那时候的我是不是很无知?可是真的,那时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能让我填饱肚子冬天能穿暖不用因为没钱就被房东赶出门,让我杀人都行。” 乔远面容生得很硬朗,仪表堂堂,单眼皮大眼睛,小麦色皮肤,或许因为早年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他的身材精壮,虽然不算很高,但充满了阳刚之气,单边脸颊有个很小的酒窝,笑起来会显得非常年轻可爱。 所以一直给洛琳以上印象的乔远,现在的表情可算不上是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许狰狞。那陷入回忆的沧桑语气,和历经世事的暗淡口吻,都让洛琳有些心疼。 “可人是很贪婪的生物,日子过得好一点了,就想着更好,等有了更优渥的条件,就会贪图那更棒更好的,没有最,只有更。但我忘记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我太天真了。” “要不是有老大,”乔远对着洛琳苦笑,“我大概,早就死过N回了。” 洛琳张了张嘴,试图在这尴尬的静默中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可一看到乔远幽深的瞳孔,心里就没来由地刺痛。 她把乔远当做弟弟,但私心确实想要从他这里探听一些事,她动机不纯,对乔远心虚又愧疚,但她最担心的是,乔远对她失望,误以为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套话。 洛琳有理由相信乔远知道很多宋靳凡的事,她没勇气当面问宋靳凡,总想在乔远那儿掌握一些信息,等有了把握后再同宋靳凡摊牌,可她忘了,乔远也是有心的。 或许对方是拿真心对她的,而她却…… “乔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曾经——” “没事没事,大嫂,都过去啦。你看,”他拍了拍自己的臂膀,眼神明亮:“我这不过得好好的呢嘛。” 洛琳被他向上的语气感染了,也跟着笑起来,“是呢是呢,不过你可别转移话题,姐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这个年纪,难道不想谈恋爱吗?” “想啊,”乔远神情有些恍惚,定定凝视着洛琳,眼神意味深长,声音低沉低沉的,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听不清晰,“但那人不可能会喜欢上我。”声音听起来落寞得很。 洛琳耳力很好,她听到了,所以她一时呆住了。 乔远竟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老大不小,没有喜欢的人才不正常,虽然总觉得乔远的话里有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但只觉得自己想太多,很快便释然了。 “所以大嫂,别想着给我介绍女朋友了,我现在不需要。”乔远面色一转,又成了那个欢快的小家伙。 洛琳边哦边点头,这个话题就算揭了过去。 两人吃得差不多,正准备离开时,洛琳手机来了条短信,铃声是她特别设置的,一听到她就知道是给自己发信儿的人是谁。 她装作无意地打开手机,翻了翻短信内容,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开口对着乔远说:“乔远,姐问你个事啊。” “啥?” “那个……你知道陆舒铭吗?” “谁?” “陆舒铭。”她重复了一遍。 乔远的脸色又变得古怪些,“知道是知道……就是那个,轻薄你的傻逼,对吧?” 洛琳点点头,一边暗暗打量乔远的神色,一边假装平静的问:“你可以帮我查查看他的身份吗?哦还有……最好问问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哦……可以啊,”乔远恢复了如常表情,说:“等我查到了就告诉你。” “唔,能快一些吗?我……有些急。” 乔远抿了抿嘴,停顿了一下,“……我尽量。” 第二十九章 洛琳之所以要委托乔远调查陆舒铭的原因很简单,她想试探乔远。 短信的发件人是董严,她之前一直对曾羽西和陆舒铭的关系耿耿于怀,但洛琳越是琢磨就越觉得陆舒铭长得眼熟。 结果,也不知哪一天,她突然福至心灵,在再一次去宋靳凡公司给他送饭的时候,在再一次踏进了电梯之后,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令她成功想起了之前那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子(注)。 对方那如鹰一般犀利的独特眼神,让洛琳回忆起来依旧心头发紧。 没错,那个西装男,和打扮中古的陆舒铭……眉眼间长得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她实在心痒难耐,便让董严帮忙查探一下。 这回,对方告诉她,陆舒铭确实有个兄弟叫陆舒烨,而陆舒烨……似乎是在宋靳凡的写字楼中就职。 尽管明面上陆舒烨跟宋靳凡并无联系,但董严依然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比如,在乔远之前,陆舒烨是宋靳凡的左膀右臂; 再比如,宋靳凡是在八年前才将事业重心从凤城转移到安城的; 再再比如,陆舒烨和陆舒铭莫名从兄友弟恭变成了恩断义绝不相往来…… 关于最后这一点,洛琳自己也有思考过,毕竟宋靳凡当时听说她被骚扰时的愤怒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他也根本没必要让陆舒铭故意演这一出,那么曾羽西呢? 曾羽西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跟陆舒铭有渊源? 洛琳觉得事件越来越复杂了,明明手里已经握有这么多线索,可为什么却串不成一条线呢?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等着呼之欲出吗? 洛琳通过姑妈家的人际关系替董严牵线搭桥,再加上宋靳凡遇袭事件,董严是唯一与洛琳直接对话过的警察,稍稍用了一些手段,对方很快从普通的警员立了个小功升了一阶,而尝到甜头的董严自然也不遗余力地替她查探,期间一直在努力追踪曾羽西的身份,可惜至今没有什么进展——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瞒着所有人偷偷进行的。 她不清楚宋靳凡有没有发觉,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亦或是,她从根本就希望宋靳凡能发现这一切? *** 乔远规规矩矩地立在黑色办公桌的对面,不知站了多久,只是感到手心都泌着一层汗,空气跟着燥热起来,他心中烦闷不已,可他知道,此刻的老大比他更加愁苦。 宋靳凡绑着纱布的手差不多已经痊愈,结痂的伤口瘙痒难耐,洛琳总不许他胡乱挠,可现下他却是再也无心去注意这些难受了。 录音笔里的内容早就听完,此刻正在一遍遍地循环。 “莫大哥,如此危险的事,你可要多三思啊。曾二爷那么狠,若是同他硬碰硬的话,肯定没好果子吃。再者,你为了报复宋家,卧薪尝胆,吃尽苦头,你都潜伏了这么久,遑论是你,连我们都替你不甘,你呢?真的甘心就此功亏一篑吗?哎,我看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阿铭,如果说,我想放弃了,甘愿功亏一篑呢?” “莫大哥!你!” “现在宋靳凡因为我被曾尧年绑架,我虽然恨宋家,但他到底也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如今知道一切都是阴谋,一切都是曾尧年搞得鬼,陷他于不义,我——” “你不会于心不忍吧?你舍得就这样放弃至今建立起的一切?甚至因此送命?莫大哥,这事儿你跟小西说一声吧……说不定她愿意帮你的……” “我为了复仇,和她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之所以刻意躲着她,就是不想让无辜的她蹚进这浑水,重蹈我的覆辙,我又怎么能让她背叛自己的父亲?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帮了这个忙,曾尧年也不会放过她的。阿铭,你别多说了,要是出了意外,你一定要保护好小西,别让她知道这些事,我怕曾尧年连她也一起怀疑。” “莫大哥,如此危险的事,你可要——” ……语音的内容继续重复,像一剂强力的麻醉药一样,随着过程的加剧,麻痹宋靳凡的心。 好,好得很,好得很。 他一心当兄弟的人,非但从年少时期就处心积虑接近他,也不仅仅是想要怀疑和调查他的卧底,到头来居然还是个双面间谍,是数十年前就被灭门的黑道之子,一心想要报复当年疑似向警局泄底的宋家。 宋靳凡双手撑在椅把上,用力到骨节都泛白,右臂传来锥心的疼,可跟得知真相后被背叛的心痛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是陆舒烨交给你的?” “是。”乔远看着宋靳凡苍白的脸色,“不过他为什么到今天才……” 宋靳凡闭着眼,声音却颤抖,“听说他最近准备结婚,心里背着这个大包袱,想必也是累了。” “那……要处置他吗?” 宋靳凡挥挥手,“罢了,随他去吧。陆舒铭现在人在哪里?” “还被关着。” “放了吧,让他给曾羽西捎一句话,”宋靳凡蓦地睁开眼,语气沾染上狠戾,连神情都变得冷酷,“别再靠近洛琳,再有一次,后果自负。” *** 宋靳凡连续一周都没有回来,洛琳和乔远分开后直接回了家,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再没见过宋靳凡,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联系自己,而洛琳内心矛盾纠结,根本不晓得应该怎么做才对。 两人就以这样一种莫名的方式陷入了冷战,关于怀疑和信任的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似乎随时都会被捅破,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洛琳忍耐很久,假装很久,想来宋靳凡也是这样吧。 他们都是胆小的人,唯唯诺诺害怕失去,所以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貌合神离——这样无望的日子又回到了原点。 她直觉乔远告诉了宋靳凡一些什么,但思绪百回千转,她懒得挣扎,也放弃了思考。 令洛琳意外的是,乔远真的信守诺言,如期给了她答复。 这天是周末,两人约在了咖啡厅。 乔远拿出一张薄薄的履历表,递给对面的洛琳。 她接过,状似无意地询问:“靳凡他,知道我拜托你调查陆舒铭的这件事吗?” 乔远点点头,表情有些冷淡,“知道。我和老板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几乎? 洛琳挑挑眉,把一闪而过的疑问压下,集中精神去读手中的这份文件。 “陆舒铭,85年生,有一个孪生哥哥陆舒烨,两人从小和莫清——”洛琳的声音哽住,满脸的不可置信,“莫清?他们和莫清都认识?这个……你是怎么查到的?” 乔远的刘海有些长了,他只是稍稍一低头,过长的发就掩盖了他此刻的表情:“大嫂,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 “嗯?”洛琳下意识仰首望向他。 “老大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和莫清的事,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不死心,偏要一查再查呢?你这样……等于是在拿刀子划着老大的心。” 洛琳的心随着乔远的这些话重重地沉下去,就像在半空中悬了一颗巨大的黑色石头,绳子被狠狠割断,那重量瞬间坠落,心底某个地方被磕出了一个洞,正在往外汩汩地冒出黑色的血。 原来……她竟是不相信宋靳凡的。 看来她真的是非得从外人口中说出这些话才愿意承认啊。 所谓的不甘心不死心,全都是借口,在她潜意识里,真的是在怀疑宋靳凡害了莫清,在怀疑宋靳凡手上有无数人命,认为宋靳凡逃不了干系,认为他是有罪的。 “看来,他都知道了吧?”洛琳手脚冰冷,嘴角噙着苦笑,“是啊,我都没有故意遮掩过,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自己的行动到处都是破绽,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简直就是故意挑衅宋靳凡,但他没有质问自己,没有生气,只是刻意冷落、远离,对她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一开始发现宋靳凡涉黑,她怕得要命,但宋靳凡叫她相信,她毫不迟疑地就点了头。 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没有力气坚持了,她不断叫嚣着曾羽西你说的都是谎话吴沉波的证词里一定也存在了漏洞和误会,可她的内心还是信了这些吧,否则也不会拼了命利用董严查案。 “是,他知道你和曾羽西见面,也知道你私下和董严的动作,他什么都知道……”乔远自鼻翼溢出一声轻哼,“可他偏偏就是不舍得怪你。” “那我问你,”洛琳双手交扣环住咖啡杯,温度烫得要灼伤她的手心,“曾羽西,陆舒铭兄弟,莫清,宋靳凡,这几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嫂,在我来之前,老大就吩咐过我,如果你想知道,我没法拒绝,一定知无不言,但你能保证听完真相后,可以承受得住吗?” 第30章 宋靳凡·番外(一) 宋靳凡刚进高中没多久,就被班里人排挤了。 在同龄人眼里,他不过是成绩好了点,家世不错而已,人却长得瘦弱矮小,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偏偏性格那么骄傲,说话语气总像在命令人,正值叛逆期的男生们,满肚子邪火没处发,宋靳凡自然成了迁怒的对象。 他读书早发育晚,班上最小一个,却因为脑子聪明会读书而被选为班长,自尊心高点的理所当然对他不服气。他们会想:凭什么?他个小矮子,读书好点了不起吗?看我不端了他! 所以桌子上被胡乱涂鸦、椅子上涂满胶水、书包莫名其妙不见、课堂笔记被撕成碎片、上厕所被人泼水、放学后堵在角落里被人勒索等等一系列的著名欺负场景,逐渐演变成了司空见惯的日常。 宋靳凡也曾试图反抗,可没两三下就被压制住了,结果招来的是一顿更加恶狠狠的殴打。 没人帮他。 不会有人帮他。 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被揍。 渐渐的,宋靳凡的内心开始变得麻木不堪,对周围人充满仇视,他开始用自己聪明的头脑相处各种卑劣隐秘的手段报复欺负自己的人,十倍奉还。 如果不可力敌,只得智取。 又一次被人殴打倒地,宋靳凡像无知无觉的木偶,任由那些不良少年拳打脚踢,他从被压在身下的书包里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那个尖锐的凶器,他能感受到那把利刃寒气逼人的白光,在不断呐喊:砍了他们,砍了他们。 男孩的眼里闪着逼人的光,甚至带了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然而,就在他准备掏出刀片攻击对方的时候,莫清出现了。 宋靳凡对莫清的印象不深,只知道这个男生不在欺负他那一拨人里,但也冷漠得很,明哲保身。不知为何今天会挺身而出把他从不成熟的未成年人暴力中救出来。 莫清的体型在当时比他高大太多,也很结实,和对方的强壮一比,宋靳凡少见得有些自卑。 莫清从饮料机里拿出两罐可乐,把其中一罐扔给他。 宋靳凡立马接住了,刚刚被狠狠踩过的手臂却牵扯出了痛觉,他龇着牙倒抽口冷气,但想想眼前还有别人,硬是将呼痛声吞了下去。 莫清见状笑了,笑得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年龄,“你倒是挺能忍的嘛。” 宋靳凡哼了一声,没说话,兀自将易拉罐的拉环拉开,咕噜咕噜刻意把可乐喝得很MAN,这是少年特有的一种逞能方式,却被宋靳凡做得很逊,没几口,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嗝。 莫清这回没取笑他,两人静静地坐在小卖部前喝着饮料。 “你太弱了,明天开始跟着我锻炼吧。”他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 莫清把已经喝完的易拉罐用手猛地捏爆,然后将它轻而易举地扔了出去,物体就以一种非常艺术的抛物线被掷了出去,稳稳地掉进三米远的垃圾桶里,结束这一切后,还得意得近乎炫耀地回头对宋靳凡扬了扬眉。 宋靳凡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子里似乎没有承载任何感情,只是背起书包,拿着易拉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只是在走到垃圾桶旁边时,沉默地将垃圾扔了进去。 ** 老郑早在校门口恭候多时,宋靳凡鼻青脸肿,好不狼狈,老郑一回头就为他可怖的形容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陈述着最近一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心中却无波无澜,无所畏惧,就像脱离*的灵魂,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家里因为他的伤势乱了套,嘘寒问暖手忙脚乱,但小小的少年不顾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那把一直藏在包里的利刃销毁掉,用真正的力量打败那些混球,让他们哭着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从第二天开始,他就跟着莫清去锻炼了。 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要换好衣服去晨跑至少一小时,中午会跟莫清一起打篮球,放学后下了课去附近的健身房连武术。 宋靳凡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学得很快,往往招式很漂亮,但是力量跟不上;莫清则跟他相反,他经常像是个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可惜姿势总是很笨拙难看。 宋靳凡骄傲得很,可他控制不了人心,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和交谈,他和莫清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渐渐称兄道弟起来,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的脸上也洋溢出许多笑容,不过这亲和只便宜了莫清,对待旁的人依旧是那副冷言冷语不愠不火的态度。 高中三年下来,宋靳凡变得很强,强到可怕,甚至连莫清也不再是他的对手。那些当初因为他弱小而欺负他的人,全部被他一个个地,打成了满地找牙的狗熊。 生平第一次,宋靳凡在力量上尝到了反败为胜的滋味,真是太美味,太叫人迷恋了。 真正意识到自己开始克制不住自己暴戾念头时,是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 他和莫清在篮球场上打了一场2:2篮球,和他们组队的是另外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孩,不过因为偶尔几次的触手犯规,宋靳凡就忍不住动了拳头。 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晕倒在地上,浑身都淌着血,而自己的双手,亦被温热的血液腐蚀。 这次的流血事件被很轻易地摆平了,毕竟这事闹得再大也不过私下调解,更何况宋家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 但宋靳凡没来由地感到后怕,还有……后悔。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没隔多久,莫清就退了学选择了当兵,这下子,宋靳凡身边连唯一的朋友都不在了。 于是逐渐的,宋靳凡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的人。 然后他遇到了洛琳。 ——那是洛琳还在孤儿院的事了。 宋靳凡打赌,她已经不记得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因为若不是再遇莫清后看到他皮夹里的那张照片,他也不会想起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曾经和他不期而遇过。 那年他刚过18岁,而洛琳也才12,3岁的模样——没错,其实他那阵子真有点鬼迷心窍,居然脑袋被门夹了一样报名当了志愿者,和一群人去了洛琳所在的孤儿院教孩子们防身术。 当时所有人,不论是志愿者们还是年龄各一的孩子们全都插科打诨,意兴阑珊,包括宋靳凡自己在内,也觉得很无聊,他甚至都不喜欢看到小孩。 因为小孩子是天底下最难以控制掌握的,也是天底下最脆弱娇小的,一个不小心,好像就会被打蔫似的。 但洛琳不同,她眼睛亮亮的,从行动中就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她对陌生的事物充满好奇、探索之心,一旦找到合乎兴趣的东西,就勇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因而她一个劲地缠着另一个志愿者让对方再多教她几个动作。 总之,洛琳身上的某些特质,让宋靳凡觉得又特别又抢眼,为此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可当时,他以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不过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插曲罢了,却不曾想到过,在若干年后,她竟然成为了自己人生不可或缺的主旋律。 *** 和莫清重逢的那天,是宋靳凡的接任仪式,他西装笔挺地接受董事会的投票认证,媒体记者们对这场公开的活动非常热情,董事办公室被挤了个人满为患,而莫清站在最角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两人至少有七八年未见,彼此间变化很大,他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莫清站在成堆的人群里也难掩强大气场,宋靳凡一眼望过去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他的肤色经过风吹雨打,变得深了些,更显成熟,身形精悍魁伟,无形中有种身为军人的英姿气势,不愧是当过兵的,一身的正气凛然。 突然,莫清咧开嘴对着他的方向笑了笑,就是这个清朗干净的笑容令宋靳凡瞬间想起了当年的兄弟。 尽管莫清当年以极度不负责任的不告而别的方式选择跟他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宋靳凡仍旧觉得这无可厚非,和莫清聊着聊着,便再度找回了曾经的青春记忆和道义情感,他对此甚至有点感动,并且施施然地想:原来遗失的友情,也是可以找回来的。 在看到莫清皮夹里的情侣合照时,宋靳凡愣了愣,女大十八变,洛琳出落得比十二三岁时动人多了,很难找出当年的影子,但那双独特的眼睛,亮亮的对着镜头微笑时,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回忆起洛琳这个人来。 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一如既往地愉悦微笑,不知怎么回事,心跳有点加速。 在很久以后,宋靳凡寻思自己当时对洛琳动心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和莫清都是自己自闭人生中出现的宝贵太阳吧。 ——那么明亮,像救世主一样。 第三十一章 洛琳回到市中心的公寓住宅,打开防盗门后发现家里有古怪,首先玄关多了一双女士高跟鞋,其次宋靳凡的皮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鞋柜上,她心下疑惑,不由探头张望,耳边传来客厅中男女交杂的说笑声,再侧耳细听,感觉这女声有些熟悉。 她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见到来人后愣住了,但又略微放下了心。 她没有看宋靳凡,只是收拾了内心的情绪,摆出了一张笑脸,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喊了一句:“姑妈,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约莫五十来岁,但因一直以来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也没有实际年龄那么老,从头到尾透出一种贵妇的气派。 她和宋靳凡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放了一壶茶,还有甜点和水果,洛晓燕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便听见洛琳的话,她轻放茶杯,将目光从宋靳凡转到了洛琳身上,然后眼神变得不满起来,“怎么啦,姑妈来你这儿坐坐都不行?我要是打得通你的电话,我也不会麻烦靳凡了。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联系我了?” 洛琳下意识打开手机,发现刚才咖啡厅里信号差,便错过了姑妈的来电。 “当然不是,”洛琳放下包,终于瞥了一眼宋靳凡,随后垂下眼,语气心虚:“就是最近事情有点多才没来得及联系你啊。” “哼,你就只会敷衍我。”洛晓燕愤愤道:“前阵子靳凡出事了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要不是在电视上看到报道,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洛琳刚想开口辩解就被宋靳凡打断:“姑妈,最近公司里很忙,阿琳忙着照顾我,她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靳凡适时地打了圆场,站起身往洛琳的方向走来,她想退后,却被对方快速地搂住了腰。他搂着洛琳走到洛晓燕跟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时不时摩挲着,表情少见地放松,任任何人见了恐怕都觉得这夫妻俩恩爱得很,洛晓燕显然被面前的画面愉悦到,原本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不少。 洛琳颇有些尴尬,她不敢和宋靳凡对视,只能僵硬地倚靠在他怀里,讪讪的笑,和姑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洛晓燕是洛琳爸爸的妹妹,洛家是从小家里就穷,哥哥更是跟着富家千金私奔了,现在听来是一段为爱狂奔的佳话,可那个年代说出去,街坊邻里面子都抹不开,家里都把哥哥当成污点,半点都不能提。 洛晓燕也怨过哥哥,哥哥一走家里失去了主心骨,更加穷了。高中毕业后家里实在没钱继续供她读书,只能托关系找份活干干,补贴点家用也好。就这样,她在当时的单位里认识了当时监管自己的部门头头,两人相处了几年后,她也就这么嫁出去了。 结果也不知是洛晓燕运气好还是天生旺夫,她丈夫自从娶了她后事业就平步青云,仕途光明,从小领导变成了大领导,接着赶上淘金热,从大领导直接成了大老板。 洛晓燕驭夫有术,老公是传说中的妻管严,但没想到只是因为她的肚子不争气,死活怀不上,长此以往多少都坏了彼此的感情,更何况男人有钱就变坏,丈夫居然就敢背着她在外面找小三,甚至险些弄出来个小孩来。 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丈夫也浪子回头悬崖勒马,这原配的位子还不得给别人夺走了? 她心有余悸之际,开始琢磨起了补救的方法。 无巧不成书,她无意间打听到了洛琳的消息。 洛晓燕和他哥哥失联几十年,老实说,早就没什么兄妹的感情了,但后来知晓他哥和那富家千金生了个孩子后没多久就出了事故双双身亡,而那孩子则被送到了孤儿院,一呆就呆了十多年,她就再也按耐不住去找洛琳的冲动。 与其便宜别的狐狸猸子,眼下这个好歹还算有血缘关系,得喊她一声姑妈,跟她同一个姓,总比以后万一养个野种好得多吧? ——洛晓燕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能理解洛琳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亲近不起来,洛晓燕也没有否认过自己的别有用心。可洛琳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啊,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这么小,因为她父母早逝,从小受了这么多苦,她不动容也是不可能的,这养着养着吧,就养出感情来了。 她没当过母亲,也没法让洛琳把自己当母亲,但她还是尽可能给予洛琳最大程度的亲情,可惜孩子的童年阴影并不是那么容易掀过去的,她曾试图争取过,但久而久之,收效甚微,她也不管了。更何况是女孩子,长大了总得嫁人,所以洛琳能把自己十句话听进两三句她就挺满足的了。 洛晓燕总对洛琳心生愧疚,所以她觉得洛琳能听自己的话,嫁给宋靳凡,真的是太好了。 毕竟自家侄女因为那什么莫清的事,很是消沉了几年时间,她不敢多做催促,于是洛琳最好的年华便匆匆过去了。 洛晓燕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洛琳再这么耽搁下去非常可能变成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便开始四处打听周围亲朋好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想给洛琳相个亲,不过世事就是这么巧,让她碰上了老同学。 这位老同学的亲戚的女儿在宋靳凡的公司就任要职,听说是宋靳凡的私人秘书,最近在给他老板安排相亲,毕竟大老板老大不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了,家里着急,要秘书帮忙牵线搭桥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 洛晓燕一听到这儿,脑子飞快闪过无数念头,回家和洛琳一说,没想到执着度如铜墙铁壁的洛琳竟然会点头答应相亲。而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见了一面后宋靳凡居然非常满意洛琳。 洛晓燕别提有多高兴了,一出马就成功,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生的红娘,对方条件非常不错,也不嫌弃洛琳是孤儿的身份,最让她兴奋的是,这两个人相处没几个月,居然就决定闪婚了。 这样一来,她也算对洛家上下有个交代了,为此,洛琳一嫁人,洛晓燕就经常会打飞的从凤城跑到安城去看望洛琳。 她生怕因为他们感情不稳定,而洛琳娘家在异地,没人撑腰就被婆家欺负什么的,毕竟这年头婆媳纷争电视上上演了N次,她有时候看着看着,真怕洛琳也遭遇这种事。 宋靳凡出事那阵,她正好报了个团在国外和几个小姐妹旅游,等回来后才知道宋靳凡出了事,她吓得半死,听说洛琳曾给自己丈夫打过电话报过平安,虽然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大问题,却依然放心不下,这不,得到消息后就火急火燎地赶来安城了。 她不请自来,却碰巧家里没人,打洛琳手机打不通,只得打给宋靳凡,末了还是宋靳凡请她进的门,结果两人刚坐下没多久,洛琳就回来了。 洛晓燕软钉子吃多了,也不在乎洛琳不冷不热的态度,既然宋靳凡给了台阶下,她也就不计较地把这点不愉快忘掉了,尤其看到宋靳凡对洛琳这么好,她悬着的心便自然而然地放下了。 “话说回来,你们来凤城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如果早知道你们会来,我就不出去瞎转了,你们夫妻两还能直接住我家,又方便又省事,而且搞不好就没那场意外了。” 宋靳凡遇到的事故始终是洛琳心里的一根刺,千金难买早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宋靳凡去凤城,她跟去凤城,全部都是计划之外的事,哪里有时间提早告诉姑妈呢。照她那样的逻辑,如果自己不去吃什么夜宵,指不定也没这场无妄之灾了呢。 洛琳的唇不自觉抿了抿,宋靳凡似乎感受到了她紧张的情绪,手上也加重了力气,捏了捏她的手心。感受到这种体贴的抚慰,洛琳歪头望向宋靳凡,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忧伤。 宋靳凡轻叹一口气,“姑妈,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不谈这个,快到饭点了,晚上我做东,请您吃顿饭吧。” 洛晓燕闻言摆摆手,站起身来,“不了,我才不当电灯泡打扰你们小两口呢,所以早就约好朋友一起去吃饭了,我是放心不下来问问情况,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洛琳状态也不错就心定了。哎,我看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走了,”随后有些欲言又止,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对宋靳凡说:“靳凡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家洛琳,别辜负她哦,我这个做姑妈的就这么一个侄女,可是从小就把她当亲女儿来疼的,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就跟你没完。” “姑妈……” 洛晓燕这番话说得很真诚,洛琳听着难免有些触动,鼻子不禁一酸,姑妈对她真的很好,回想过去,她和姑妈始终亲近不起来,相处模式总是尴尬又充满隔阂,是因为无意间听到姑妈和别人说的那些话吗?还是自己从骨子里就觉得姑妈在利用她稳固家里的地位,所以自己才变得这么叛逆,总是忤逆她惹她生气的吧? 她害怕姑妈不是真心喜欢她,害怕再一次被丢弃,害怕付出真心后被伤害,因而对姑妈视而不见,不冷不热的吧。 她的叛逆期来的太早,走的太晚,没能及时珍惜,明明是那么中二的想法,居然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错误。 再仔细打量打量洛晓燕,虽然保养得好,但到底也挨不住岁月的流逝,有一阵子没见着,觉得她眼角的皱纹变多了,看着瘦了,就连走路的步伐也没以前那么稳健了。 洛琳挣开宋靳凡的怀抱,走到洛晓燕跟前,伸手环抱住洛晓燕,她拍拍姑妈的背,轻声道:“谢谢你,姑妈。我,我下次去凤城看你,你要保重身体,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你呢。” 洛晓燕听到这话特别欣慰,笑容变深了,她抚慰般摸摸洛琳的脑袋,“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啊,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哪有父母会计较这些的呀,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三十二章 洛琳把洛晓燕送下楼,本想把姑妈送到小区外方便打车的地方,结果在门口就被洛晓燕催促着赶紧回去了,只得做罢。 目送她离开后,洛琳才转身上楼。 走进客厅时,她看到宋靳凡在阳台抽烟,对方背对着她,后脑勺上的伤口留下一道可见的疤痕,有些狰狞,也不知道以后头皮那块地方还能不能长出毛发来。 洛琳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因此成了秃毛驴,宋靳凡的行情可得跌不少。 男人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看起来活动自如,洛琳这才想起两人已经很久未见,如果不是洛晓燕的到来,他们应该还在冷战当中。 回想起今天在咖啡厅里乔远对她说的话,不由得吁了口气,洛琳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懊恼。 乔远告诉洛琳的事实却是很沉重,听完后她始终觉得压抑,仿佛胸口积压着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她甚至开始觉得莫清的人生简直就像一出可笑可悲的黑帮电影,孤儿,血腥,追杀,复仇,背叛,挣扎,良知,死亡,结局是悲剧收场,她替莫清流了这么多眼泪,流错了地方,可叹如今连再次纵声痛哭的理由都找不到。 乔远说莫清的真正身份是前黑道老大的儿子,他的父亲在几十年前叱咤凤城,人称“豪哥”,个性豪爽,重情重义,在道上混久了,名望渐渐强势起来,之后因他这不拘小节的性格,创建了“大莫帮”,没几年便一派独大,很是风光,可惜在最得意之时被人从暗地里下了毒手,抓进牢里后没多久就死在了里头。 老大一死,底下几个流派的小头头们便蠢蠢欲动,一场帮派之争开始渐渐酝酿,聚沙成塔。 听着乔远直白的描述,洛琳的脑海中几乎出现了少年狼狈的神色,她不禁想到,当时的莫清只有十来岁,那么小的孩子,父母都死了,父亲的心血被夺走,还有人不断追杀自己,会是怎样的无助和恐惧。 陆舒铭和陆舒烨的父亲陆熊“陆三弟”是豪哥的死忠,直到最后关头也坚持跟着豪哥,结果被关进去后从此再没了消息,生死未卜。 陆家兄弟甚至比莫清还要小几岁,三个人就这样在垃圾桶里闷不做声地躲了两天两夜,最后被曾尧年给救了出来。 这位叫曾尧年的男人曾是豪哥的手下之一,外号曾二爷,如果说陆熊是豪哥的左臂,那曾尧年必定是豪哥的右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曾尧年竟然躲避了追查,独善其身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明明当时他最好的选择是放弃莫清,从而将大莫帮顺势占为己有,可曾尧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扶持莫清。在经历了冷血无情残忍的帮派之争后,曾二爷将豪哥原来拥有的大半堂口抢了回来。 也就是这位曾二爷告诉莫清,害得自己众叛亲离的罪魁祸首是曾和他父亲有过合作的宋氏,对方掌握了他父亲犯罪的证据,并且和警察方面同仇敌忾,背叛了他父亲,害得豪哥和儿子阴阳两隔,害得莫清无依无靠。 没错,曾二爷口中的宋氏,便是宋靳凡父母这一支,想当年宋氏没有现在这般家大业大,可自从莫清父亲死后,宋氏便逐渐壮大起来,发展速度之迅疾很难不令人想到背后有强大支撑着的后台。 曾二爷借着莫清尚未成年的缘由,暂时掌管了大莫帮,当时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大莫帮已经不复之前盛兴,莫清确实对此无能为力。 那男人决定培养莫清,并且告诉莫清:你要报仇,你要毁了宋氏,等你成功的那一天,我就将恢复元气的大莫帮原封不动还给你。 莫清同意了,他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能拿回父亲的家业,总有一天能为父亲报仇。 可惜最讽刺的是,曾尧年根本就是个白眼狼,他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地进行策反之事,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是帮助他一步步蚕食金钱和*的踏脚石。 ——莫清是,陆家兄弟是,他的亲生女儿曾羽西是,当然这之中,也包括了宋氏。 他一步步促使莫清走上歧途,无望的复仇之路,彻底毁掉了莫清原本应该幸福的人生,让他永远停留在了年轻的28岁。 曾尧年掌握了宋氏的软肋和把柄,使计让宋氏和大莫帮从此对立,自己却坐享其成,得收渔翁之利。 不过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曾尧年设计绑架了宋靳凡,原本可以让宋氏永远成为历史,可惜他完美的计划夭折在莫清突然的变节之下,一步错满盘皆输,曾尧年死都想不到,一心想要报仇的莫清竟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从而选择背叛了他,甚至因此被宋氏搓杀了锐气,差点一蹶不振,逃到国外躲了起来。 宋靳凡念在曾经好歹合作过,没有将他赶尽杀绝,但为了避免调查,他渐渐将宋氏的产业链重心转移到安城,顺便收复了原本在凤城的大莫帮残党,宋靳凡料到曾尧年不会死心,便留了个心眼,派乔远监管那片区域。 果然不出所料,曾尧年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在沉寂八年后,竟又开始了动作——先是将前身是大莫帮的几个堂口端了个干净,接着暗地里把曾羽西接回了国,利用她借机拉拢对宋氏心怀怨怼的陆舒铭,在得知洛琳同他和莫清的关系后,趁此机会故意扰乱洛琳,哪怕她不会相信也定会怀疑,能让宋靳凡分分神也是好的。 …… 洛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悄无声息地绕到宋靳凡的身后,侧脸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伸出双臂圈住了男人,宋靳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正欲回身但被洛琳更加大力地裹住,他的右臂泛起细小的疼痛,洛琳的情绪似乎顺着紧紧相拥的部分传递到他身体中来。 宋靳凡摁灭了烟头,任由洛琳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她说:“为什么要瞒着我莫清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任凭我误会你伤害你也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我?宋靳凡你这个混蛋,你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对你内疚,故意让我对你感到抱歉……这样……因为这样,我就更加无法离开你了,是不是……” 洛琳的眼泪渗透了宋靳凡单薄透明的白衬衣,留下湿濡的痕迹,衣料因为水分黏在皮肤上,随着她温热的呼吸触到背脊,变得发麻发烫,引得宋靳凡也很想哭泣。 宋靳凡鼓起勇气转过身,挑住洛琳的下巴,对方昂着头,睫毛颤抖,哭得没有声音,他用食指将她爆发出的泪水一一拭去,宋靳凡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无法对洛琳摆出轻松的笑容,也无法摆出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都是在乎的。 宋靳凡俯下身将唇贴在洛琳的额头,落下如同羽毛一样抚慰般的轻吻,尔后拉开彼此的距离,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莫清一直保持在你心里那样美好的形象。” 在没有找到证据前,宋靳凡同样也不相信莫清的真实身份是这样,毕竟莫清……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这份愧疚一直长存于心,直到他发现了真正的真相。 可是他恨吗? 恨不起来。 莫清已经死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挽回。 背叛的滋味,莫清尝过,他尝过,但他不忍心让洛琳也品尝同样锥心的苦涩,想着能瞒便瞒。 莫清对他们两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一个承载了他的青春,一个铭刻在她的初恋。 洛琳是敏感的,或许会比他更加难过痛苦。 “傻瓜,笨蛋,白痴,这种事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明明什么错都没有……”洛琳苦着脸,想起这些日子来对宋靳凡的误解和怀疑,更是内疚难当,“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错怪了你,是我的不对,我太蠢了,竟然会相信曾羽西的一面之词。” 洛琳踮起脚尖环住宋靳凡的脖子,“你为什么不骂我!我心里好难受……你骂骂我,说不定我会好受些……” 宋靳凡被闹得没了脾气,一下一下抚摸她及肩的长发,哭笑不得地说:“你从没问过我,我要怎么说?我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假使你在心里定了我的罪,那我便宁可当那个罪人,也不想你像现在这样伤心,真相总是现实而残忍的,我不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从不。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实话! 宋靳凡的内心有个声音正在不断抗议和叫嚣: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莫清,而是为了我自己……在你面前,我只想当那个清白身家的宋靳凡,为了隐瞒自己的黑暗面,为了当你永远的丈夫,才选择将莫清的身份隐瞒到现在。 不想让你知道,如果可以永远不想让你得知这阴暗的世界,更不想让你知道为了掌控你、占有你、拥有足够力量保护我们的家,我做了多少会让你害怕流泪的事,所以你也不必知道,为了保住我们的爱,自己和恶魔做了多么可怕的交易。 感受着洛琳越发紧缚的拥抱,右臂的疼痛慢慢变得汹涌,宋靳凡享受着这样充满窒息的痛,像是最后的放纵和狂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倾尽所有般回抱住了洛琳。 他想,只要能让你一辈子都展露出真心的笑容,即便永远冒险当个走钢索的人那又何妨?反正自己早就是深陷泥潭的人了,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永远幸福,我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第三十三章 自从和宋靳凡坦承地聊开后,洛琳心里舒爽多了,人也跟着变得精神开朗不少。 董严后来又找过她几回,洛琳想了想没有给他回复,不过依旧让姑父姑妈家帮忙关照着他。 毕竟自己也不太喜欢做过河拆桥这种事,那人之前替她查出了这么多线索,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欠了对方的人情,所以能帮衬时就帮衬些。 天气已经从秋意正浓变为寒风瑟瑟,转眼就到了年关。 虽然离正月新年还有两个多月,但洛琳已经开始为过年做了计划,宋靳凡平常应酬再多到了过年都会在家呆着,宋家有规定,每年的团圆饭都必须回宋家老宅吃,剩下的就是和宋泽何安安他们吃顿便饭之类的。偶尔,宋靳凡还会带着她稍稍走访董事会的管理层,而且等过完年,就快到两人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了。 只是宋靳凡自从伤好以后,越发地忙碌起来,几乎到了晚上不着家,醒来不见人的程度,搞得洛琳整天无所事事,有点小郁闷,因此时不时会把何安安叫出来一起吃饭逛街喝茶聊天。 “我总觉得靳凡最近对我有点冷淡。恋爱的前辈,求支招……” 洛琳沮丧地趴在桌上,一脸无精打采。 何安安斜睨了一眼洛琳,语气不要太鄙视,“瞧你这出息,要是宋泽那家伙敢冷落我我就直接冲上门去抽他,你敢吗?” 洛琳讪讪地摇了摇头,“我是贤妻良母那挂的,跟你不一样。” 说罢何安安就呲着牙赏了洛琳一头板栗以示惩戒。 “不过你们俩好歹算是确定心意了,怎么进展反而变慢了?他最近跟你联系频繁么?” 洛琳嗯了一声,“平时都会发短信,偶尔也打电话,相处模式和以前一样,很自然。可总觉得他最近在有意识地躲着我……”洛琳的眉头皱得有些紧,“不过是我的错觉吧,好像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她抬头对何安安笑了笑,“是不是太蠢了?” 何安安叹了口气,又敲敲洛琳的头,“笑起来真难看,还不如不笑呢。就你现在这拧巴的性格,以前那个洛琳哪里去啦?你跟宋靳凡是夫妻不是陌生人,真不敢相信你们结婚三年相处模式还这么……嗯……难以形容。” 洛琳被何安安说得哭笑不得,但说不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呢。 过去一旦自己和宋靳凡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冷却情绪的方式,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于是真正争吵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但这一回,以为明明没有任何阻碍了,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沟通了,宋靳凡却开始躲着她。 这又是为什么呢? “唉……感情这种事……真的很复杂啊。” 洛琳双手撑颊,对着何安安抒发着心中那股没来由的烦闷。 “谁说不是呢,”何安安摊摊手,“你这次是真的喜欢上了?真的吗?比真金还真?经过他遇袭那事儿终于开窍了?” 即使是朋友,还是有无法倾诉的烦恼,洛琳并没有同何安安提到莫清的事,所以对方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是的是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 “诶,对了,再过几天就元旦了,你们12月31日那天有空吗,元舞广场有烟火大会呢,我们顺便去倒计时吧?四个人,怎么样?” “唔?”洛琳瞪大眼睛,“烟火大会?” “是啊,来一个四人约会如何?你们算是闪婚,到现在也没约会过几次,偶尔为之,会有新鲜感吧,增进一下感情也不错,如果气氛好,可以把你的想法跟他说说。夫妻间不交流的话,再浓厚的感情都会变淡的喔。” “嗯……”洛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不,试一下? *** 洛琳结束和何安安的聚会后独自开车去了宋靳凡的公司,熟门熟路地到了宋靳凡所在的楼层,不出意外又看到了乔远。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忽然有点不晓得怎么面对他,但她还是上前同乔远打了招呼。 “小远,你现在算是靳凡的私人秘书了嘛?”她故意用调侃来作为开场白。 乔远正伏在案头,听到声响睡眼惺忪地把身子撑起来。 “啊,抱歉,吵醒你了,我不知道你在睡觉。”洛琳从纸袋里拿出在办公楼旁饮品店里买的饮料,“请你喝下午茶,提提神。” “啊,大嫂!”乔远似乎有些不清醒,到了这会儿才发现来人是洛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磨砂纸杯,“最近太忙了,不小心打了瞌睡。” 洛琳摆摆手,“明知道你们最近忙我还跑来打扰,没事啦你继续睡,我是……来找靳凡的,他现在在吗?” “唉,老大在开会呢,已经连轴转工作了好几天了,真怕他撑不住。” “最近很忙么?有大生意?”洛琳迟疑着问,虽然心底并不是这么想的。 “哎……是,是曾尧年在作怪呢。”乔远搔搔脑袋,“对方来势汹汹,我看够呛,老大前阵子准备竞标下来的那块地,曾尧年也在抢。” 经过上回的谈话,乔远已经把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事项和洛琳说了,是以再也不用吞吞吐吐的,便毫无顾忌地把烦心事给说了出来。 “那怎么办呢?”看到乔远一脸的伤脑筋,洛琳不禁也烦恼起来,不难想象宋靳凡此时是如何的焦头烂额,做生意这种事她十分不擅长,整个就是一门外汉,所以也无法帮上什么,无法替他分担。照这样看来,根据乔远的描述,宋靳凡这阵子之所以不太回家的原因除了忙碌以外,还不想让她担心吗?所以对曾尧年的阻挠和报复只字不提,一如既往地独自肩负着责任的重担。 宋靳凡这么忙,抽得出时间和她相处吗?下周就要跨年了,她实在对何安安的提议很心动,但又替宋靳凡目前的状态暗暗焦急。 她太没用了,自己好歹应该多关心一下他的,又疏忽了对方的感受。 乔远看出洛琳沉默的原因,便开口安慰:“大嫂你别太担心了,都怪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余的事的,你要相信老大,他一定没关系的,曾尧年那种货色,虽然难缠,但总能摆平的,你放心吧。” “对了,你之前告诉我过,曾尧年的女儿就是曾羽西吧?” 乔远点点头,“怎么了吗?” 洛琳用手顶着下巴沉思:本来差点都要忽略了,曾羽西和曾尧年的感情应该不会很好吧? 之前和曾羽西碰面,对方也是对莫清的事一脸的不清不楚,可以说曾尧年完美地编造了足以令她憎恨宋靳凡的谎言,并且利用曾羽西接近自己,从而让自己对宋靳凡产生怀疑。那么曾羽西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面目吧? 在一瞬间,洛琳心里产生了些想法。 但下一秒她又开始犹豫了,这样真的好吗?曾尧年是个大恶棍没错,但曾羽西也被欺骗到了现在,面对自己亲生父亲丑恶的真面目,她可以承受吗? 事到如今,洛琳终于体会到谢老师当初的那句话了。 ——不知实情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大嫂,无论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听我的,不要去做,把你的念头抹杀掉。” 乔远的声音蓦地冷下来,把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洛琳拉回了现实。 “啊?”她愣愣地看着乔远。 “大嫂,不要让老大的努力白费,他不希望你再去接触曾羽西,或者董严,甚至是……吴沉波。” 不得不说,严肃认真说着话的乔远真的有一种不怒自威压迫人的气场,连平常惯用的声线都低沉了下来,充满了强势。 洛琳被吓到了。 她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笑笑,“好吧,我错了。” 也许真的不该想太多,是她庸人自扰,可同理,就像宋靳凡想要守护她那般,她也很想保护宋靳凡呢,想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她并不是柔弱的人,不想一味地躲在宋靳凡为她铺设好的完美羽翼之下,她甚至有些害怕,若长此以往,自己一定会太过依赖对方惹得对方讨厌。 因为真心爱上一个人后,人们总会无法控制地失去自我,会打破原有的规则,会变得……不像自己。 “阿……琳?”身后皮鞋踩在地上的踢踏声伴随着熟悉的男声传进洛琳的耳中。 她转身,回头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知怎么委屈起来。 鼻子开始发酸,她忍不住嘟着嘴擤了擤鼻子,鼻尖皱起整张脸都扭曲了,宋靳凡看到洛琳这样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色,脸小了一圈,显示出主人身体的疲累程度,原本应该束缚着主人领口的领带,此时正松塌塌地松开了一半,衬衫领头的纽扣也被解下两颗,露出了漂亮优雅的锁骨,只是男人的脸色有些灰,精神状态不佳。 只是这一笑就像吹皱了春池,把男人衬得可爱起来,洛琳一晃神,险些被这样的笑容蛊惑。 好像无论多少次……但凡看到他的笑,就会觉得心脏不够用呢,老这么对她展现美色怎么行,太让人心动了啦。 第三十四章 被相处三年只是几日不见的丈夫以这种方式迷晕,好像有点丢人。 洛琳羞涩地低下头,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多少想要掩盖一些自己变热的脸。 宋靳凡大步向前,几步便来到洛琳面前,伸手拥住了她,侧脸问:“今天怎么想到要过来了?天气这么冷,穿得这么少怎么行?” 男人的声音依然沙哑,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 洛琳皱了皱眉,抬眸望向宋靳凡,答非所问道:“你感冒了?” “啊,”宋靳凡连忙松开洛琳的肩膀,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扭过头回答,“抱歉,我忘记了,传染你就糟了。” 洛琳忽然生气起来,把宋靳凡扭过的头板正,正视着男人一时错愕的脸色,“喂,我是你老婆,难道我还会被你传染吗?工作的事再重要都要照顾好身体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你……我不督促你,你一定忙到连饭都忘记吃……” 洛琳还在这头碎碎念,宋靳凡那厢却听得笑出了声,任由妻子的唠叨越来越长越来越多。 “你看看你,”她凑过去嗅了嗅男人的衬衫,随后摆了个嫌弃的表情,“唔,抽了多少烟?不是答应我要戒烟吗?”说着便踮起脚尖伸手在男人的额头上探了探,一脸如临大敌,“糟糕,你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唉,宋靳凡!你到底想要害我担心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啊!” 洛琳嗔怪地瞪了一眼乔远,一脸“身为小弟你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老大”的愤怒表情,乔远颇为羞愧地摸了摸脖子,嘴里轻声咕哝,“那也得他肯听我的话啊。” 洛琳拉住宋靳凡的胳膊把他往办公室里带,“不行,你听我的,现在的你必须需要充足的睡眠,现在我命令你,给我睡到自然醒!这一时半会儿,公司是不会倒下的,但你再不闭眼睛,就要先去医院报道了。” 宋靳凡很无奈地被洛琳带着进了办公室里的休息间,被洛琳不由分说地按进柔软的床垫,被她以极度温柔的方式脱掉了衣服和鞋子,最后为他盖上温暖的被子,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洛琳替他打点一切,忽然真的有种安心的错觉。 宋靳凡静静躺在床上,看着洛琳背对着自己正在柜橱里不断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嘀咕。 宋靳凡的意识逐渐在远去,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被撬开,随后口腔中被塞入了略微苦涩的药丸,被灌入温热的水流,顺着喉管被迫吞咽进了肚子里,实际上一连几日来他确实过得够呛,可他不敢回家面对洛琳,因为他心中有鬼,害怕被心爱的人揭穿。 但他似乎还是无意伤害了洛琳,因为不想把烦恼带回家,所以干脆选择彻夜不归,没想到却让洛琳不安起来。 自己作为丈夫完全没有尽到责任,他还不够成熟。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的同时,明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沉睡,却依旧能感受到四周的动静,有一只柔软的手揉捏着他的眉心,帮他抚平心中的焦虑,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和属于爱人的独有气息在耳边细声响起,自己好像被紧紧抱住了。 洛琳在他的鼻尖亲了一口,“没关系,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 次日清晨,当洛琳醒过来时,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摸索另外半张床的位置,结果完全不脱离设想外的,宋靳凡早就起床了。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六点多,外头天色还半黑着,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果然看到宋靳凡正伏案办公,白晃晃的灯光将他不正常的脸色衬托得更加苍白,睫毛投下的阴影正微微抖动着,依然让人觉得它的主人此刻的状态很虚弱。 洛琳气得胸闷可又无处发泄,悄无声息地在浴室里漱了漱口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休息间,来到宋靳凡的身后。 对方很专注,正聚精会神地查看文件,精致昂贵的钢笔笔尖正流畅灵活地签下了龙飞凤舞的署名。 洛琳负手站在他身后,探头偷看着那份文件,那些字她是认得的,可惜和满页的专业术语放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长句,她根本有看没懂,只知道那份原本应该整洁干净的文件被宋靳凡一笔一划地指出了修订和应该校对的重点,于是变得眼花缭乱,令人看得是更加云里雾里了。 洛琳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就这么凉凉的一句,听得宋靳凡身后起了鸡皮疙瘩,他僵硬地转过头仰视她,一脸被发现错事的心虚表情。 尽管洛琳很生气,但对待这样认真工作的宋靳凡,她也压根无从指责。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刚起来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宋靳凡辩解着,非常难为情地向洛琳解释道,“烧已经退了,你喂的药很有效,我已经好了大半了。” 洛琳惊讶地发觉宋靳凡的耳根有些红,难道是在害羞吗?是因为觉得这样跟自己的妻子底气不足地狡辩是种很孩子气的行为吗?——诸如此类的想法这样一闪而过。 洛琳还是坚持不说话,宋靳凡以为她真的生气了,连忙站起身来,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无措的意味来。 这样的宋靳凡,真的……好可爱。 洛琳扭过头捂住脸,觉得自己的耳根也像被宋靳凡传染了,跟着发红起来。 宋靳凡以往在洛琳面前总是保持着那副胸有成竹沉稳有力的姿态,两人相处三年下来,自己更是从未见过他生病的模样,或者说宋靳凡一直不愿意让她见到自己虚弱的模样。倒是洛琳经常会生个小毛小病的,那时对方也总会提醒自己吃药,悉心地照顾自己。 然而这一回,两人的状况颠倒了过来,感觉还……挺新鲜的。 洛琳身随心动,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宋靳凡的额头,感觉没昨天那么严重,但也绝对不是完全退下去的样子,拉低对方的肩膀头抵他的太阳穴测试温度,果然还是有低烧。 这样亲昵却不带情/色意味的关照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心跳。 在再次害羞起来必须赶快把这种脸红心跳的氛围破坏掉。 “乖乖坐着,我去给你倒水,继续吃药。” 见洛琳缓和了语气,宋靳凡略微放下心来,心跳也平稳不少,只是他眉宇间的忧愁挥散不去,看着洛琳踢踢踏踏地向休息室里走去,侧目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如果合作方最终决定拒签这份合同,那么自己当初相中的那块地皮很有可能就要被曾尧年抢过去……但这是自己和那男人的交易,为了守住秘密,他不得不把这块到嘴的肥肉拱手相让。 不甘是一定的,只是任何事都会有牺牲,他只是选择了能够牺牲的那一方罢了。 没关系,被抢走的东西,到时候再夺回来就行了。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勾勒出一抹笑来,嘴角微微上翘。 “你在笑什么?”洛琳看到宋靳凡的笑觉得怪怪的,当即直言不讳地说:“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呀,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没有。”宋靳凡立即正襟危坐。 洛琳明显不信,却也没再捉弄生病的宋靳凡,她手里拿着一堆药一股脑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又取出一桶4升的纯净水倒进电热壶,开始烧起水来,尔后转身问他:“你喉咙痛不痛?很痛的话把阿奇霉素也吃了,拿两片。” 宋靳凡依言在一堆药里精准地找出刚才洛琳让他吃的几种药,然后和她一起等着水开。 洛琳等得很急,忍不住抱怨了一声,“我说电热壶一点都不方便,还不如饮水机好用呢。”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反驳先前自己的结论:“不过纯净水比较干净,饮水机的话用久了有很多细菌,嗯,还是用电热壶比较好,你让乔远要经常清洗一下啊。” 说话间电热壶啵的一下切换了开关,洛琳连忙止住话头,拿住水柄,起身给摆在茶几上的茶杯倒了一半的分量,又混接了一些纯净水,做完这些,她自己先喝了一口,在确定水温后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才把茶杯递给宋靳凡。 宋靳凡看到刚才那一幕,心头温暖,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就着茶杯中温度适中的水滑下喉道。 “水要全部喝完哦,多喝水会好得快。” 闻言,原本打算放下杯子的宋靳凡只得继续刚才的动作,把水喝得一滴不剩。 洛琳眯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只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桌上,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夸了一句:“好乖。” 结果这样的安抚害得宋靳凡差点被尚未来得及咽下的水给呛到。 真是的,为什么会害羞成这样? 仿佛自己生的这场病,变得像是值得庆祝的喜事一样,令人愉悦不已,令他不停地……心动。 *** 吃完药后宋靳凡继续回到办公桌前将剩下的一些工作收尾,而洛琳则安静乖巧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手肘撑着桌面,仔细端详着宋靳凡。 宋靳凡被盯得并不那么好受,心里明明在意得不得了,面上却依旧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页的文件,他已经检查了十分钟却还停留在第三条细则上。 头疼地捏捏太阳穴,却听到洛琳说:“头痛?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他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肩窝发酸,下意识转了转脖子,就又听到洛琳问:“累不累?我帮你做马杀鸡怎么样?” 他摇摇头。 再一会儿,他发觉钢笔没墨了,正准备从抽屉里拿墨水出来,便看到洛琳伸长了脖子在明目张胆地偷窥。 宋靳凡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淡定的假面具,好气又好笑地问对面注视着自己的女人:“你不去睡觉吗?我记得你每天睡眠时间必须达到八小时才不至于没有精神,现在是打鸡血了?” “可是我担心你啊……你病还没好透。”洛琳咕哝着,有些垂头丧气。 “我呆在这儿,又不会跑掉。” “唔……”洛琳欲言又止地,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靳凡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12月31日元舞广场有烟火大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还有安安和她老公也会来所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其实没空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不要勉强——” “好,我会去。” “啊?” 洛琳语无伦次说了一堆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话,尚未反应过来前就听到宋靳凡毫不犹豫的回答,速度快得她误以为自己因为太过期待从而导致出现了幻听。 “12月31日,我会陪你一起去看烟花。” 宋靳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且加重了细节描述。 “一起看烟花?” “嗯,一起看烟花。” “还有跨年倒计时……” “嗯,还有跨年倒计时。” “一起吃晚饭。” “嗯,一起吃晚饭。” “四,四人约会……” “嗯,四人约会。” 洛琳用手背抵住嘴唇,试图将大部分的表情遮掩过去,但却遮不住上扬的唇角。 “……不过,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会不会干扰到你了?” 就算得到宋靳凡的承诺,但她觉得自己是任性了,毕竟自己知道,对方几乎不会真正拒绝她的。 “项目这两天就会收尾,我没有关系。” 宋靳凡并没有说假话,繁忙杂重的工作其实到今天为止就可以完成了,即使洛琳昨天不来,今天他也准备回家了,毕竟年关将近,是要抽出时间来陪陪可爱的妻子了。 不过这样的约会请求从洛琳口中提出来,似乎是头一次,宋靳凡再次感到受宠若惊。 他的宝贝,好像真的开窍了。 第三十五章 今天是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对洛琳来说,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因为今天,她和宋靳凡约好了,要约会。 其实结婚前他们也是有过约会的,但说是约会,更像是相亲延续的例行模式。 那时候她只是为了尽快摆脱莫清的死,想要找一个人相伴一生而已,对于宋靳凡并没有爱意,因此对见面的热情并不高。 但是现在,她紧张得像是胸口装了一只跳跳虎。 洛琳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在何安安的建议下选择了可爱俏皮的兔绒毛衣打底,搭配一件浅紫色中长款呢外套,能够修饰出修长细腿的小脚牛仔裤,和一双杏色马丁靴,一条红色麻花围脖,已经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发梢烫成微翘的小波浪卷,显得年轻又充满女人味,让人眼前一亮。 “会不会太装嫩了啊……”洛琳站在十字路口低头琢磨着自己的装束。 “不会啦,”何安安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弯着腰从下自上打量明显不怎么自信的洛琳,“很漂亮啊,和平时的洛琳不一样,对自己有点自信嘛。” “啊,不一样?”洛琳困惑地又在身上东摸西摸:“果然,太奇怪了吧,我有点不习惯。” 她平时穿惯了裙子和高跟鞋那种小女人的打扮,一下子换成这么利落中性的风格,果然不太适应,总觉得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很不自然。 而且现在满大街上,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似乎也是这种打扮来着,万一宋靳凡不喜欢怎么办? “哎呀,你好啰嗦,安静等着咱们的老公就好了啊,宋靳凡要是敢说不好看,我替你打他。” 何安安先前说,既然是四人约会,就要有四人约会的样子,夫妻两不能一起从家里走出来,那样绝对会一点约会的惊喜感都没有。 所以为了四人约会的圆满成功,她和洛琳提前出来见面,再给各自的老公发短信确定约会地点和时间。 等她们去做好指甲再从店门口出来时,已经快下午两点多了。 何安安的计划是,先去游乐园,然后在游乐园里著名的水晶餐厅吃晚饭,等晚上十点元舞广场会有烟火大会,最后四个人再一起倒计时。 “怎么样,完美的计划,有木有!” “我觉得……是很普通的约会啊。” 何安安立即瞪了洛琳一眼,再次给了洛琳一个头槌,“你懂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再普通的小事都会变得非常开心的。一看就知道你没什么经验……” “……” “对了,待会儿在游乐园,我们要暂时分头行动了啊,虽说是四人约会,但也要给一下两人世界的空间嘛,气氛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说到这儿,何安安邪恶地笑了起来。 洛琳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何安安心里想的绝对是非常不纯洁的事,所以任由对方亢奋的张牙舞爪也不为所动。 洛琳约了宋靳凡三点半在游乐园入口等,对方回复说一定准时到,于是洛琳也满怀期待着。 这种等待的心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真的变得紧张起来,就像何安安说的,只要一想到两人在一起,即使再微小的事都会变得很幸福似的。 “阿琳。”一只手搭上洛琳的头。 洛琳回头一瞧,见到来人后,立刻笑逐颜开,上前拉住对方的胳膊,“你来啦。” “我没迟到吧?”宋靳凡笑着问。 洛琳摇摇头,忽然觉得今天的宋靳凡特别帅,退后几步打量自己的丈夫,他抛弃了平常会穿的西服,改穿了便装,内衬搭米色毛衣,黑色棉夹克,休闲裤,还戴了一副圆圆的框架眼镜,平常都会用发蜡固定的造型,现在也软塌塌,给人蓬松柔软的感觉,原来留一点刘海气质变化居然这么大,此时的宋靳凡比起业界精英来,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男老师。 “哇,宋靳凡,这么久没见,你又变帅啦!”不知何时,去买饮料的何安安已经回来了,冷不丁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 “谢谢,安安你也一直很漂亮。” 宋靳凡抿着嘴微笑,不动声色地搂住了一旁的洛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何安安是自己的闺蜜,漂亮优秀聪明,而对方确实一直很欣赏宋靳凡,不过听到宋靳凡嘴里夸着异性,她居然觉得有点……吃醋?尽管知道这只是客气的场面话,但她依然被自己一闪而过的醋意吓到了。 “天太冷了,喏,我买了奶茶和咖啡,你们自己挑喜欢的喝。”何安安大大咧咧地把手中的热饮递给两人,洛琳拿了奶茶,宋靳凡拿了咖啡。 洛琳拿着奶茶尝试捂暖自己被寒风吹得有些冻僵的脸,可惜只能捂住一边,正在这时,宋靳凡把手抚上洛琳另一边的脸颊,手心里传来的暖意令她有些诧异,抬起头一眼撞进宋靳凡深邃的瞳孔。 “这样会不会暖和点?”男人的手掌这样大,又这样暖和,洛琳心里暖洋洋地,把微凉的手赶紧捂热,踮起脚尖双手抚上宋靳凡的脸。 “礼尚往来,”她弯着嘴角,眼角微眯,就像一轮好看的蛾眉月,“这样会不会暖和点?” “嗯。” “哎你们好肉麻,”何安安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连热饮都被你们用来秀恩爱,太羞人了哦?不过没关系,宋泽待会儿来,我也秀给你们看,嘿嘿。” 不过何安安这如意算盘可是不好打,他们等了半天,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十来分钟了,而宋泽的电话却依然打不通,人影也看不到一个。 “哎,宋泽怎么还没来啊,慢死了。” 何安安探头探脑地用目光不断梭巡宋泽的身影,口气也跟着焦急起来 三个人站在公园门口的模样有些傻气,又过了一会儿,何安安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地对两人致歉,“抱歉抱歉,要不你们先进去吧,我和宋泽汇合后再联络你们,总之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不管怎么样,六点在餐厅里见吧。” 洛琳和宋靳凡倒是觉得一起等等无所谓,但何安安无论如何都拜托他们先进去玩,不要管她,于是拗不过她,两人只得先买票进去了。 “安安她没事吧?照理说宋泽不像是会迟到的人才对啊。”洛琳有些担忧。 宋靳凡握住洛琳的手,“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可能只是路上堵了呢,要知道今天可是倒计时,人本来就很多。” “嗯,希望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宋靳凡突然止住脚步,洛琳收不回的手被这么一拉,惯性使然自然而然便跌进了他的怀里,男人的鼻息一呼一吸,惹得洛琳耳根发痒,“你今天很漂亮,非常漂亮。”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如水流湍急般可怕的心跳声,胸口紧紧抵着宋靳凡的,想必他一定听得很清楚吧?只是被夸赞了一句漂亮而已,自己太不争气了。 啊啊啊,不行了,心跳快得要死掉了。 洛琳猛地推开宋靳凡,呼吸急促,双脸绯红,手足无措的模样引得宋靳凡放声大笑。 两人买了票,排队等着检票,今天游乐园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多,看着前面看不见头的人群,洛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元舞广场每年的倒计时活动都办得很隆重盛大,在这最后一天,游客更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一路上宋靳凡都护着洛琳,让她尽量不被人磕碰到,对这一份细腻的体贴,洛琳始终觉得很受感动,她的靳凡,不论何时,都把自己看作最重要的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爱护她。从今以后她一定会给他双倍的爱和关怀,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 思及此,洛琳更是紧紧搂着宋靳凡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变相地对着男人撒娇。 只要有他在,就会变得很安心。 其实像游乐园这类的地方,洛琳从来没来过。小时候是没机会,后来长大了,一个人来就显得很奇怪,好在和莫清在一起后,对方邀请她去过,可惜最后因为逃课失败,这项计划宣告失败了,之后要不就是有时间没机会,要不就是有机会没时间,阴差阳错,久而久之,洛琳对游乐园也没什么期待了,所以像今天这样是第一次。 尽管今天大部分的游客都是冲着晚上在元舞广场的烟火大会来的,但既然花了门票钱,理所当然要玩一个意思意思,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随着天色渐暗,一些设施设备即将关闭,部分刺激项目也因为天气原因关闭了,洛琳也因此松了口气,她虽然胆子不小,但什么过山车啊,跳楼机啊,旋转伞啊大摆锤什么的,她统统敬谢不敏。 既然刺激的项目玩不了,洛琳便想着可以去坐摩天轮,听何安安说,尤其到了晚上,游乐园里的灯光纷纷亮起来时,从上往下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奇光异彩与众不同。是以从没来过游乐园的洛琳对摩天轮充满了期待和憧憬,光是想想就很浪漫。 女孩子都会有这样浪漫的幻想吧,和心爱的人一起,手牵着手在摩天轮上,在行至最高点时,拥抱接吻,这一刻就像是永远。 只是兴冲冲赶到排队处。当看到人山人海的长龙队伍,洛琳又想要退却,宋靳凡看到洛琳这样为难的脸色,觉得应该想些什么办法才好,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一旁的水族馆排队的人倒是不多,下一秒计上心头。 “你等我一下。” 他松开牵着洛琳的手,走到拐角处消失了,洛琳满心疑惑正要追上去,可宋靳凡很快再次出现在拐角处,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只是满含笑意地走近自己,重新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走,我们先去水族馆逛一圈,待会儿就能坐到摩天轮了。” 洛琳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宋靳凡牵着拉进了水族馆里,原本想问的问题也在看到水族馆里的世界后被震得忘得一干二净。 ——蓝色的世界。 ——像地球一样的颜色。充满了包容力,像是母亲的怀抱,虽然感觉寒冷,内心却是火热的。 “好棒……”她呢喃出声,双眼眨都不眨地奔向透明的落地玻璃,双手撑在镜面上,此时恰好有一列小鱼从珊瑚礁中穿越而过,其中有一条小鱼掉了队,撞在玻璃上,看到她的食指还好奇地冲着她撞了撞,随后像是被吓了一跳,摆摆尾巴便跟上了之前的队伍,游到远处去了。 洛琳完全被吸引住了目光,一路跟随着鱼群,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全部都是洛琳叫不出名字来的,这个看起来并不大的水族馆分了好多地区的展区,从同一条海底隧道出发,蜿蜒而下,一路走去可以看到不同国家的生物种类。 “哇,那边还有水母馆!我们快去看看!!!” “这是小丑鱼吧?靳凡你快看,好可爱!” “啊,玻璃拉拉,你看连它的骨头都能看见诶!!!太神奇了~!” 洛琳第一次来水族馆,兴奋得大叫,还拉着宋靳凡的手一路奔波不停,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还非要去听海洋科普教学,嘴里不断地发出惊叹,一双眼睛发着光,这种对好奇的渴求,让宋靳凡一时有些错不开眼,就好像又回到那个十八岁的年岁,看到了那个在孤儿院里,求知欲旺盛的小洛琳。 第三十六章 洛琳兴冲冲地拉着宋靳凡的胳膊,朝着水母馆的方向走去,嘴里不停咕哝:“刚才瞄了一眼宣传单,水母馆看起来超美的,我想一定很漂亮。” 果不其然,经过馆内工作人员的耐心指引,两人进入水母馆的一刹那都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眼前的世界完全超出期待。 透明的水母,五颜六色的水母,在蓝色海水的映衬下,在不同的水箱中,闪闪发着光。 馆内广播正在不断科普着水母的知识:“水母是一种低等的海产无脊椎浮游动物,肉食动物,在分类学上隶属腔肠动物门。水母的出现比恐龙还早,可追溯到6.5亿年前。水母的种类很多,全世界大约有200种左右,直径从10厘米到100厘米之间,常见于各地的海洋中。水母身体的主要成分是水,其体内含水量一般可达98%以上,并由内外两胚层所组成,两层间有一个很厚的中胶层,不但透明,而且有漂浮作用。它们在运动之时,利用体内喷水反射前进,就好像一顶圆伞在水中迅速漂游。它们的寿命大多只有几个星期或数月,也有活到一年左右,有些深海的水母可活得更长些。中国常见的约有8种,即海月水母、白色霞水母、海蜇、迪菲水母、口冠海蜇等……”*(注一) 洛琳停驻在海刺水母的水缸前,两手贴着玻璃,甚至连眼睛都恨不得贴在玻璃里,紫海刺水母的伞帽正在一张一合地在海里随意浮动,像海藻一般的迷你尾触灵活地拍动着,看得人打心眼里喜爱得不得了。 “太美啦。”她再一次感叹。 身后的宋靳凡比她要淡定许多,只是插着口袋轻声问:“阿琳,你知道么?” 洛琳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里的美丽世界,头也不回地反问,“知道什么?” “你一定觉得水母很漂亮吧?” “是啊,好想捧回家养一朵。” “可是越是漂亮的生物,蕴含的毒性就越强,像僧帽水母或者方水母这种,万一不小心被蛰了一下,毒性可不亚于眼镜蛇喔,短时间内会立即死亡。”*(注二) “嗯?”洛琳转过身,瞪大眼睛有些惊讶:“那这里应该不会有这几种吧。” “应该不会吧,这我也不知道了呢。还有,如果把珍珠水母和海月水母放在一起的话,珍珠水母就会因为海月水母释放出的粘液而衰弱至死的。”*(注三) “真的啊?” 这种科普她是第一次听,不过令洛琳更诧异的是,宋靳凡怎么会对水母的事这么清楚?而且让她总觉得,宋靳凡话里有话似的,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语气在里面。 宋靳凡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般,低咳一声为她解惑:“你说要到游乐园约会,那时我就想带你来看看这里,所以……稍微查了一点资料。” 听了宋靳凡的解释,洛琳这才知道,原来这场约会,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默默期待。 突然就觉得很开心,嘴角情不自禁地咧开,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胳膊,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好可爱,我真是……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宋靳凡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唇装作淡定,可惜耳轮一圈都泛着微红,泄露了一丝害羞,看的洛琳一个劲的捂着嘴偷笑。 两人又在水族馆里逛了一圈,这时宋靳凡抬手看了眼手表,侧头对洛琳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咦,已经五点多了,这时候游乐园的夜景想必都亮起来了吧,只怕比刚才人还要多呢。” 宋靳凡眨眨眼,伸手捏了捏洛琳的鼻子,“我说能坐就能坐,你相信我就是了。” 两人走出水族馆时,天色已暗,边际线露出一丝灰白色,寒风吹得愈加狂野,洛琳止不住打了个冷战。宋靳凡帮她理了理围巾,将之裹得更紧些,握住洛琳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手和衣服的温度很暖,让她感到身体的温度瞬间就升温了,一点都不再畏惧寒冷冬夜。 水族馆旁便是摩天轮的排队处,洛琳只望了一眼,就知道现在排队的人比起下午时候简直翻了一番。 她刚想开口,却被宋靳凡拉着往排队的方向走去,正要询问他,宋靳凡已然快步走到了一位穿着工作服正在队伍里排队的大叔面前。 宋靳凡掏出两张毛爷爷递给对方,对方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给两人让了一块地方出来,“大概再等十分钟就轮到你们啦。” 打发走了工作人员大叔后,洛琳再一次目瞪口呆:所谓商人的智慧啊……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靳凡紧紧牵着洛琳的手,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讲,但洛琳认为,对方此时应该正处於“怎么样你老公很棒吧很机智吧”这类洋洋自得的情绪中。 又在寒风中傻站着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轮到两人的场次了。上了摩天轮,洛琳就开始兴奋,一会儿扒拉着门,一会儿又看向窗外的夜景。 此时时值傍晚,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奇异灯光蔓延了整个游乐园,简直像童话般的梦幻世界,游乐园不仅仅是孩子们的天堂,也是成年人们的浪漫幻想啊。 随着摩天轮的缓慢上升,居高临下的距离渐渐扩大,原本可依稀辨别的人群也成了小黑点,密密麻麻的,洛琳难掩激动,捏着宋靳凡扶在她腰间的大手。 她伸手在窗面点了点,示意他看向远处,“快看快看,从这里能看到人工湖诶,原来是游龙形状的,明明走在地面时完全没感受到有这样漂亮的形象的。” 洛琳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眸光流转,灿烂非常,宋靳凡怔怔然侧目看着她,险些晃了神,心里只觉得眼前万般美景都抵不过一个洛琳。 在摩天轮缓慢地即将行至最高点时,洛琳从包里掏出手机,开了闪光灯,不由分说地拉着宋靳凡就是一个熊抱,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 洛琳得意地看着手机成像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哈哈哈哈,你表情超好笑!!!一脸惊讶的,嘻嘻嘻,吓到了吧?” 洛琳挑着眉正打算把手机凑过去给宋靳凡看,却冷不丁被扣住了后脑勺,接着嘴唇便被强硬地撬开,因为太过震惊手上一松,手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啪塔声。 接着又听到咔擦的快门声。 ——被报复了,立刻。 宋靳凡满面含春地松开钳制着洛琳的手,后仰着脖子打量满脸通红的洛琳,又比对着手中的手机,眼神在两者间飘忽游移,“嗯,咱俩扯平了。” 洛琳自知理亏,心虚地只得认栽,轻哼一声扭过头看窗外,结果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下雪了。 一开始雪势并不很大,但等两人从摩天轮上下来时,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简直都被我们赶上了诶,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雪,瑞雪兆丰年喔。” 这似乎是第一次,两人在约会的氛围下互道祝福,除了新鲜感之外,还有温馨的幸福感。 *** “抱歉抱歉,宋泽那个笨蛋果然在半路被堵住了,所以后来我干脆去找他了啦,没想到我也被堵住了……” “没事啦,那你们现在还好吗?能来吃饭吗?烟花大会怎么办?” “哎,晚餐吃不了,烟花大会……老实说我都被气得没心思了,再说啦。你们别管我们了,自己玩吧~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那我们自己看着办吧,你和宋泽注意安全吧。” 挂了电话,洛琳叹了口气,一旁的宋靳凡已经猜到了大概,“他们来不了了?” 洛琳点点头,有些遗憾苦恼:“双人约会,夭折了啦,他们被堵在半道上了,一时半刻到不了。” 宋靳凡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默默洛琳低垂着的脑袋,“别难过了,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不说还不觉得,听宋靳凡一提,果真觉得腹中空空。 在水晶餐厅用完餐,洛琳竖着进横着出,实打实地饱餐一顿,但一想到何安安没能一起吃到这顿美味,又有些低落。 宋靳凡看出她的失望,开口问:“离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不如我们先去逛逛,散散步消消食怎么样?” 洛琳和宋靳凡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在下雪的路肩,路灯一盏盏亮着,给两人的影子投下了阴影,他们走在了那座从摩天轮上看是游龙形状的人工湖桥,周围人不多,两人安静地沉浸在情侣般甜蜜的氛围当中,彼此享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两人世界。 “靳凡,我们一辈子都这样过好不好?” “好。”男人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奇怪,可依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洛琳微微笑,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几乎是下一秒,对方报以更加用力的回握,像是在给这句短促的承诺加以壁垒,让这牵绊看起来更加坚固。 一路走来,直到元舞广场,都看到不少情侣和家族都在放仙女棒,噼里啪啦的闪光,独属于烟花的刺鼻味道,此时闻起来并不觉得讨厌。 看的洛琳也有些跃跃欲试,跑去小卖部买了一些,跟宋靳凡一起放。 23:50,元舞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倒计时的大挂钟正即将迈过今年的最后十分钟,虽然不是第一次倒计时,但却是第一次和宋靳凡在户外进行这样的活动。 一想到身边的人是宋靳凡,两个人正手牵手跨年,迎来新的一天时,她的心脏就砰砰跳。 “十,九,八,七,六,五,四……” “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洛琳,我爱你。” “宋先生,新的一年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礼花亮彻天空的那一瞬间,两人都用尽全力对彼此道出了真心。 第三十七章 洛琳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有些嗜睡,往往到了十点多就困得不行,今天倒计时时兴奋过头,等看完烟火大会她身上的困倦因子全部跑出来折腾她了,好不容易坐上宋靳凡的车,她就在副驾驶上瘫软下来。 “累了?” 宋靳凡钻进车内就见到洛琳一脸慵懒地半眯着眼,头靠在座椅上,正在打呵欠。 洛琳哈欠没打完,张大着嘴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那你睡会儿,马上就到家了。”宋靳凡见洛琳没自觉系安全带,便倾身准备把一侧的安全带拉过来给她系上,谁想到洛琳像受惊的小兽一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僵直。 “你要在这儿……不要啊我好累……” 听她这么一说,宋靳凡再抬眸看了看两人的距离,心下了然的同时不禁失笑,手上用力将安全带抽出,把带子插入扣锁中,完成这一些后,并没有急着退开,而是对上洛琳闪烁的眼睛,勾唇问:“你以为我要对你干嘛?” 洛琳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大,会错了意,一时尴尬得不行,偏偏宋靳凡使了坏心眼也不回到原位,而是伸手按住紧贴她胸口的安全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她忍不住错开目光,表情不自然地说:“没啦……什么都没有。” 宋靳凡看着洛琳微红的眼圈,叹了口气,“咱们先回家。”,尔后终于舍得放过她,拉上手刹利落的挂档,将车平稳地开出游乐园,洛琳刚才虚惊一场,心还在不停地加速跳动,却被车里的暖气烘得人懒洋洋的,不一会儿就歪着脑袋半睡过去。 宋靳凡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洛琳,嘴角不自觉勾上笑,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板正免得磕到车窗玻璃,即使驶上了高速公路也不敢开得太快,生怕车身颠簸弄醒对方。 宋靳凡搁在导航上面的手机不老实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车内显得突兀,无意瞄到来电显示,他心中没来由的烦闷,将电话按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洛琳,幸亏对方睡得太沉,没被惊动。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小区里似乎有人一大早就起来放鞭炮庆元旦。 洛琳被这阵声响赶跑了睡神,她揉了揉眼睛,缓慢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鼻子里闻到的是饭菜香。 糟糕,几点了?? 昨天太累以至于睡太死,怎么到家怎么上的床的她都忘了,只记得有个温暖的怀抱似乎一整晚都拥着自己…… 意识渐渐回拢,洛琳脸上一阵躁红,捂嘴嗤嗤地笑起来,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换成了保暖内衣,身上也香喷喷的,是家里沐浴乳的味道。 她起床,刷牙洗脸,叼着牙刷顺便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居然快十一点了,那她岂不是睡了半天?还有昨晚太兴奋把何安安都忘记了,不知道对方夫妻俩怎么样了。 这么想想有点过意不去,怀着罪恶感的洛琳给何安安打了个电话,响了N久后对方才接,分外沙哑的嗓音和不时传来的慵懒男声让洛琳一听就知道他们俩昨晚后来干了啥,吓得洛琳赶紧挂断手机。 房间门咔哒被打开,洛琳正捧着手机发愣,回头就看到宋靳凡端着餐盘进来,身上围了一条她平时烧菜用的粉色围裙。 “你醒了?” 洛琳没绷住,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噗哈哈,宋,宋靳凡,你这,围得是什么,笑死我了,哈哈哈。” 宋靳凡脸色很难得地黑了黑,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诉:“家里只有这条。” 洛琳佯装低咳,拼命止住笑意,好半天才恢复如常脸色重新抬起头,淡淡地说:“其实……挺好看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听完这句,宋靳凡脸色更难看了。 “饿了吧,吃饭。”像是想极力避开围裙话题似的,宋靳凡把餐盘往房间里的桌子上一搁,接着一边解围裙一边说:“我今天,稍微试了一下,那个,鱼汤,不知道好不好喝。” “咦,真的?”洛琳喜出望外,满脸的感兴趣,走到餐桌旁,都是家常小菜,三菜一汤,而其中白花花的鱼汤看起来最是鲜美馋人。 宋靳凡拉开椅子,示意对方坐下,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自信,“第一次尝试,味道我试过了,应该还好,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洛琳连忙拿起调羹尝了一口,又挑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后发出赞叹:“嗯,好吃,棒呆了。” 宋靳凡听到她的评价,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跟着也坐了下来,脸上笑意不深却不难看出洛琳的夸奖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你今天几点起来的?” 菜和汤都热乎着,冒着热气,明显是刚出锅,而现在十二点都还没到。加上去菜市场买菜和研究菜谱的时间…… “五六点吧,有些睡不着就起来了。” 骗人! 洛琳下意识看向对方,不出意外地看到宋靳凡眼眶下的淡青倦容,没来由的心疼。 “那你昨晚几点睡的?” “……一点。” 骗人!他们家离游乐园至少一小时的路程,到家都一点了,昨天他还帮自己洗澡换衣服了。 洛琳心里很受感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的关系似乎经过昨天又前进了一大步,亲密不少,先前尴尬的冷战氛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辛苦了。” “辛苦什么?”宋靳凡有些诧异,“偶尔做做还挺有乐趣的,倒是你,我这阵子都没在家,你很辛苦吧?还天天做饭烧菜送到我公司来。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 “我也不觉得辛苦啊,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啊……”宋靳凡出现了罕见的词穷。 “就像你觉得这样为我做的事一点都不算辛苦一样,我为你做的那些,是抱着想让你开心的想法才做的,非但没觉得劳累,相反,一想到你能吃着我做的东西,填饱肚子,我就感到很幸福。” 男女爱情的化学效应仿佛在彼此之间不断冒着可爱的气泡,洛琳一边啃饭一边在偷笑,直到宋靳凡有些郁闷地让她别这样,她才收住笑。 洛琳握住宋靳凡的手,用力捏了捏,“我现在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超~美的梦。” “其实,我也是。”宋靳凡抿着唇,反扣住洛琳的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对方细嫩的掌心,若有所思道:“我在想时间如果能永远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宋靳凡的笑容有些古怪,洛琳刚想反问,可惜被对方立即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最近都会在家多多陪你的,你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带你去玩。”说完又顿了顿,才道:“对了,昨天爸打电话来,让我们这周末回去一趟,他们过年要飞澳大利亚度假,我们今年提前去吃团圆饭。” 洛琳点了点头,“那今年送爸妈些什么比较好?” 婆婆任传芳自从宋靳凡痊愈后就不再每日电话提点她了,两人数月没见,但只要想到自家这个婆婆,洛琳依然是心有戚戚,更何况,两人已经结婚三周年,她的肚子……仍旧毫无动静。 “礼物的事我会安排,你别担心了。” 洛琳嗯了一声,继而问:“你公司的事怎么样了?曾尧年那边,没有为难你吧?事情解决了吗?对公司有没有影响?” 宋靳凡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暂时没事了,之前拍下的那块地让给他了。” “啊?怎么这样?之前乔远不是说你们已经拍下来了吗,怎么还要让给他?”洛琳有些气急败坏,一想到曾尧年那个可恶的坏蛋,就恨不得扇死这个无恶不作的人渣,不,是恨不得把他送上死/刑/台/枪/毙。 相比之下,宋靳凡镇定很多,淡漠的口吻听起来根本不像刚损失了几个亿合同的样子,“罢了,如果那块地能让他从此偃旗息鼓,倒也还算省事。” 听宋靳凡话的意思,似乎贪婪的曾尧年还不仅仅只是对那块地感兴趣的意思,甚至想吞下更多宋氏的产业吗? 但在洛琳跟宋靳凡接触下来看,宋靳凡并不是一个能忍受对方任由欺负到自家门前来的商人啊,他之前的狠立决不是假的,那么到底还有什么隐情让宋靳凡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忍退步呢? 不知道为什么,洛琳心里总有些不安,微妙的违和感使得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在里头。 只是如今洛琳的心态变了,她不再想计较其中的缘由,她现下只是担心,曾尧年的为难会让宋靳凡痛苦和烦恼。 “总之,你别再瞒着我些什么了,我们是夫妻,要同甘共苦的,懂吗?” “嗯,”宋靳凡伸手从一脸认真的洛琳的嘴角摘下了什么,“饭粒粘在脸上了。” “……” 第三十八章 到了周末,按照先前说好的,洛琳和宋靳凡要去一趟宋家老宅子提前吃顿团圆饭。 洛琳这天醒的很早,从早上六点起床就开始折腾,特地悉心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一会儿画了个淡妆,一会儿又弄成浓妆,搞了半天重新洗掉重新上妆,还拉着宋靳凡询问是否得体,生怕一不小心又被任传芳挑刺。 她一反常态穿了一条高开叉旗袍,大气又喜庆的红色,袍身上是一朵朵牡丹刺绣,这件衣服实际上并不得她的喜爱,她也不喜欢穿这种贴身又束腰的服装。只不过任传芳在前两天亲自给洛琳打了电话,前脚吩咐说让她穿得好看点,后脚她就在家收到了婆婆寄来的“惊喜之礼”。 总之,看完自己这身,她真心觉得任传芳和她的审美不对盘,更何况她又没有曾羽西的气质和相貌,旗袍一点都不适合她,衬得自己有点土逼。 洛琳正在落地镜前叹气,宋靳凡便从后扶住她的双肩,定定地看着镜子中的她,不吝于赞美地说:“别叹气了,分明好看得很。” “行行行,你就会捡好听的话说。”洛琳被他的甜言蜜语打败,郁结的心思又烟消云散,她转过身给宋靳凡打起领带来,动作娴熟,三两下就搞定了。 宋靳凡冷不防一把抓住她的手,揉捏着放到嘴边吧唧亲了一口。 洛琳被他的举动弄得慌了神,想抽出手,倒不想被对方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你这样单薄一件不行,我给你暖暖手。” 洛琳闻言呸了一声,“你就是想吃我豆腐。” 宋靳凡挑挑眉,“对啊,你是我老婆,我吃你豆腐不犯法。” “……” 最近洛琳逐渐发觉宋靳凡讲的话老是能把她噎个半死,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他这么牙尖嘴利呢,果然是霸道总裁的关系吗…… 不对不对不对,她在乱想什么啊。 神游期间,洛琳感觉肩头一暖,肩膀多了点沉重的感觉,侧目望去,发现是配套的红色坎肩,宋靳凡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传了过来,“外面是真的冷,大雪刚停,现在是要化不化,你这样出去非得感冒不可。” “嗯,听你的。”洛琳应声点头,“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走了吧?外面积雪路滑,估计路不好走,今天你别开车,就让老郑开。” “怎么,你不信任我的技术?” “当然不是。”洛琳一把勾住宋靳凡的胳膊,跟他并肩走到玄关,才开口小声道:“就是想跟你再多相处会儿。”说罢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愣是不敢看向对方,只是低头换了鞋,刚要走出门又被宋靳凡一个用力拉到怀里。 “呀,你干嘛啊。” 宋靳凡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磨蹭着,“你别怕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欺负你的。” 其实洛琳也不是真的害怕婆婆,就是郁闷。 你说这人吧,面对一个肯定不喜欢自己的人百般讨好挺烦挺累的,但对方是自己的婆婆,她也只得忍气吞声,可眼见宋靳凡这么好声好气地安慰自己,觉得安心欣慰起来,便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进车里。 老郑住在宋家老宅里,其实离他们市中心的公寓不算远,是以每天宋靳凡上下班都由老郑接送,像今天这种情况,宋靳凡也是一早安排老郑过来待命的。 洛琳平常见不着老郑,距离上次见老郑也已经过了几个月,记得那时还是秋天,老郑还好她说了不少宋靳凡年少时的糗事,现在转眼都要过年了,不想时没感觉,一细算就觉得时间如梭,过得飞快。 一进车里洛琳见着许久不见的老郑便连忙道了一声新年好。 老郑看起来很有精神,听到她的祝福也回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正想继续客气几句,宋靳凡也跟着坐进了后座位置,室外的温度实在有够低,他一钻进车内洛琳就冻得抖了两抖,男人简直是带着寒气进来的。 洛琳递给宋靳凡一个暖宝宝让他捂捂手,他却没接,而是用右手抓住洛琳伸来的手放进上衣口袋,左手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肩膀紧紧搂着她,对上洛琳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解答:“你当我的暖宝宝就行。” “……”看吧,又来了,甜言蜜语模式,宋靳凡究竟是补习了模范夫妻课程,还是生来就无师自通?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让洛琳无法抗拒。 *** 车子在半小时后停在了宋家宅子大门口,这是坐落在近郊的别墅区的其中一座复合式的洋房,一共三层,面积不算很大,但特别在有前院和后院,老人家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前院被弄得像是进入了漂亮的大花园,因为有了未化的积雪,前院的大花园银装素裹,一片纯白,显露出一种圣洁之美。 两人刚下车,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家里的佣人阿姨就听到声响替夫妻俩开了门,或许是因为很久没回婆家,洛琳止不住紧张起来。 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正纳闷,但随着移动的脚步渐渐走近,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满了不同年龄层的人,有男与女,大多数是长辈,还有几个和他们同龄的年轻人,甚至有两三个小奶孩正坐在地毯上玩得满脸通红。 这热闹的场面,不止洛琳,连宋靳凡见到后都有些愣怔。 宋靳凡目光突然停驻在一处,接着露出意外的笑容越过洛琳快步迎了上去,走到其中一位已经白发花花的老人面前半跪下来,嘴里喊了一声姑奶奶,语气听起来颇为激动。 洛琳之前没见过宋靳凡口中这位姑奶奶,或者说除了这位姑奶奶外,在场的别的一些人她还有些印象。 这时任传芳迎上来,摆出难得慈祥的笑容,拉着她走到客厅中央,给大家介绍道:“我家媳妇,洛琳。你们之前在婚席上都见过的,”边说边拉着洛琳来到姑奶奶面前,在她耳边大声重复:“姑姑,这是洛琳,靳凡的老婆,咱们老宋家的儿媳妇!” 不知情的人单听任传芳的语气,好像她有了洛琳这个儿媳妇很自豪似的,虽然内心很莫名,可让婆婆夸自己简直就是千年等一回的机会,她立刻从善如流地应下,跟着宋靳凡的称谓开口大声地打招呼:“姑奶奶好,我是洛琳,见到你很高兴!” “哦哦哦,靳凡这媳妇讨得真漂亮,笑起来讨人喜欢!”老人家朴实简单的夸奖却让洛琳心里甜甜的。 “谢谢姑奶奶,姑奶奶才是,一看就知道你年轻时是个美人,姑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洛琳还是很会说些花言巧语的,什么样的语言能讨长辈喜欢她有做过研究,略知一二,可惜最应该讨好的婆婆是个奇葩,从来不领她的情。 “哎,好好好,真乖,来,给侄媳妇的红包。” 洛琳这个年纪基本都是给小辈零花钱,很久没拿到红包,于是在接过时觉得又温馨又好笑,所以笑得一脸灿烂,就差没笑出褶皱来。 然而在家里长辈看来则是“这宋家媳妇长得标致又爱笑,漂亮又亲切,靳凡这媳妇真是讨人喜欢”。 和所有人寒暄了一圈,花了不少功夫,没多久小包子们在家长的带领下给她拜了年,正愁着没准备红包,宋靳凡却迎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装好了的红包分给几个小孩子,算是解了这尴尬的燃眉之急。 按理说往年都是自家人吃的年夜饭,像今年这么声势浩大的,洛琳真是头一回见识。但再多的疑问都不方便当面问出来,只得憋着等回头找机会问问靳凡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公公宋江也下了楼来,身后还跟着另一群年龄相当的叔伯辈,洛琳也一一问好,对比起任传芳的苛刻来,公公宋江对洛琳而言简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其实当初也多亏了公公的支持,她才能和宋靳凡在一起,宋江对她这个儿媳确实是很满意的,平常也从来不会过分过问他们俩的生活,只是极偶尔的会拜托洛琳多多照顾自己这个笨蛋儿子,也会语气诚恳谦逊的跟洛琳谈谈心,叫洛琳不要太在意自家婆婆的刁难,让她多担待,让她有什么委屈尽管和他说,他会帮自己想办法等等。 洛琳从小没有父母,但宋江对她的关照和慈爱如春风细雨,倒是一直令洛琳深受感动。 跟亲戚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宋靳凡对她解释了刚才姑奶奶的事。 “姑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带过我一阵子,但是她体弱多病,一直在乡下过日子,不肯来安城扎根,今年也不知道妈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给叫过来了。” 男人脸上喜悦的神情不同以往,那是发自内心的明朗高兴,看着他的笑容,洛琳也觉得满足了,所以即便任传芳把她拉进厨房支使她做这做那,她也不亦乐乎地听从差遣。 宋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却很恪守传统,每年团圆饭都由婆婆和儿媳妇负责,这跟佣人做出来的饭菜意义是不同的,所以每年的团圆饭,洛琳都忙累得不成人样。 尽管期间宋靳凡坚持要来帮手,最后还是被任传芳赶出了厨房去陪他亲爱的姑奶奶去了。 今天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个齐全,幸亏食材早就备齐,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任传芳把准备好的食材和菜谱让洛琳一一记下,顺便最后整理一下,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洛琳认真对照了一遍,一切准备就绪,正想围上围裙开火热锅,却被任传芳拦了下来。 对方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让洛琳一秒回到解放前,仿佛先前的和善都是做戏,让洛琳很是一阵失落。 “今天的两顿我来负责掌勺,你当我的帮手给我打下手就成了。” 她心下诧异,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为什么,往年明明都是由她来负责的,今年怎么这么奇怪,规矩全变了。 可能看出了她的疑惑,任传芳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今年亲戚来得多,而且都是我的长辈,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还是我来做比较保险。” 洛琳忍着想要大吼:“婆婆你这句话后半句太多余了,搞得我太没用啦”的冲动,最后把这种大逆不道说出口肯定会被任传芳大揍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先前穿的那套精致且价格不菲的旗袍在进厨房前早就被婆婆三申五令脱下来换成了一般的家居服,毕竟在厨房容易沾染油腥,所以从结果而言,她根本美不过三秒啊。 第三十九章 因为人多嘴杂,大人小孩加起来至少要两桌子,因此今年团圆饭设在了小餐厅里。任传芳根据亲戚们不同的口味选择了多种菜系,并且直接用上了大锅开始翻炒,一式两份,每盘菜的量都大得惊人,色香味俱全,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不得不说,洛琳这位婆婆真心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她曾有幸尝过一次任传芳做的饭菜,那叫一个美味得无与伦比,亏自己当初还自满过自己的手艺,可跟任传芳比起来,对方是满汉全席,她是清粥小菜。 厨房里便充溢了各种各样的香味,光是闻一闻都让人食指大动,在客厅的众人也大呼折磨,希望菜快上桌。 但不知今个儿是为什么,洛琳没什么食欲,尤其从进了厨房开始,太阳穴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阵眩晕,即便现在只是帮着婆婆打下手没干什么重活,她也显得颇为力不从心。 只是除了有些头晕外并无其他的不适,她习惯性地忍耐着,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一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婆婆一个不开心,又要给她差评怎么办。 就这样忙活着,时间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洛琳刚喝了一口水,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拒绝了接听。不会记错,这是曾羽西的号码,她曾经删过两次,但不知不觉却将它记在了心里。 对方可能因为她的拒接而放弃了尝试,电话没有再响过,反而是洛琳被这个不请自来的电话弄得心神不宁,兀自琢磨了半天,依然忍不住想要回拨过去的冲动。 她环视四周,趁着婆婆不注意赶紧从厨房里退出来,但客厅里人又很多,电视声嬉笑声不绝于耳,是并不适合进行对话的场所,无奈之下她只得偷偷上了楼。 “爸,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作过宋氏的继承人?” “唉,瞒着你是我的疏忽,可当初也是没有办法。” “什么是没有办法?爸你知道么,你当年的沉默,后来的隐瞒,全都是在把我和宋氏逼上绝路。” “我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拿这个把柄威胁你,也是,谁会想到呢。千错万错都在我,我会负责和那个人谈谈的,也许事情还有补救的机会,还可以挽回。” “……” 洛琳咦了一声,被尚未完全阖上的书房门内的对话吸引了注意,便没有急着给曾羽西回电话。 书房里的那两个声音的主人她很熟悉,是宋靳凡和公公宋江,但似乎……他们在争吵的样子?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放轻手脚,抻着脖子竖着耳朵,试图将书房内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 话说她这是第几次偷听人家墙角了啊?这是专注偷听一百年的节奏吗? 只是这短短几句话,偏偏透着古怪和蹊跷,她甚至很少会听到宋靳凡用这种色厉内荏的严肃声线,何况被斥责的那位竟然是他的父亲? 更让人诧异的是,听起来宋江不但没有责怪宋靳凡的不敬,语气里反倒是很愧疚,话里不断在抱歉和认错。 可惜就在她试图再多听一会儿时,房门突然被拉开了。 洛琳就以一种极其搞笑的半蹲姿势蹲在门口,直到门被拉开,她才慢半拍地缓缓抬头,连被抓包的反应也来不及做,便被宋靳凡沉默地拎下了楼。 宋靳凡的表情一丝不苟,连笑容都懒得扯一个出来,洛琳已经好久没见过男人以这种面貌和情绪出现在她面前了,不由得被唬住了,她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不过宋靳凡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只丢下一句“你呆在一楼,不要上来”后就留给她一个坚定又强硬的后脑勺。 洛琳不禁恼怒起来,可转身又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底气,心里头还没纠结完,那头又被任传芳逮了个正着,继续到厨房做苦役去了。 洛琳满心都在想刚才父子俩的对话,很是心不在焉,最糟糕的是上午仅仅还呈现出的轻微不适感到了这会儿居然被放大了,她心悸得厉害,人变得更加不舒服,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发剧烈。 她端着一份刚装盘的辣炒螺丝走到小餐厅的大圆桌旁细心摆盘,这道混着剁椒和葱蒜姜特有香味的菜色,照理说也很符合洛琳平常的口味,但她却在下一秒钟突然——真的是突然之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洛琳只觉一阵恶心,然后扶着桌沿弯腰干呕了起来。 这下洛琳闹得动静可不算小,但因为是在独立隔间的小餐厅里,离厨房也好客厅也好都有一定的距离,夹杂着痛苦的干呕声不受控制地从她脆弱的喉咙中传出,她甚至没机会呼救,刚开口又忍不住想吐。 首先发现她异常症状的是宋靳凡堂姐的五岁小女儿,小萝莉因为玩具被扔到了小餐厅的门口,所以跌跌撞撞一路小跑着到门口准备把玩具给捡起来,结果却意外看到了洛琳吐酸水吐得天地变色浑身抽搐的恐怖画面,因此吓得立马大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泣声引来的大人们的关注,等到宋靳凡一把抱起洛琳往医院赶时,她难受得几乎快翻白眼了。 洛琳意识不清,在半昏迷之际听到宋靳凡担忧焦急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畔:“洛琳你别吓我,你不能有事,你不能这样吓我。” 接着,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洛琳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在做完胃镜检查后她就已经醒了过来,也没晕死过去太久。现下正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只是腹部余痛尚未消退,一张小脸依旧煞白。 宋靳凡紧紧握住她的手,也许真的吓坏他了,洛琳能感觉到来自男人双手细微的颤抖,急红了眼的他不管不顾就抱着洛琳火速赶到了医院。洛琳抚慰般地回覆住他的手背,讨好地捏了捏他,用暗哑的嗓音劝道:“没事了,真的,吊了水以后已经不难受了。” “以后有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知不知道?” 洛琳点点头。 “你——” 宋靳凡正想继续唠叨,但被推门而进的主治医生打断了。 看起来年纪很轻的白大衣一脸正气地走进来,然后看了看两人,便利落地从床尾抽出病历卡,他低头对着硬卡研究了好半天后才开口道:“患者这是因过度劳累和胃部受凉引起的急性胃炎,不过问题不是很严重,家属还是不放心的话,之后再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吧。” “好,谢谢医生。” 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缓了片刻,提醒道:“哦对了,怀孕初期就有先兆性流产迹象,你们当父母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话一出口,病房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最先变脸的是洛琳,她毫无血色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苍白了,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反观宋靳凡,倒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颧骨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了那么一小下。 “医生,你在说什……么?” 洛琳首先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医生莫名地看着患者和患者家属稍显惊悚的表情,纳闷地揉揉鼻子,迟疑着问:“你……们还不知道啊?” 宋靳凡微微沉吟,确认道:“医生,你说的是真的?” 白大衣见夫妻俩这一整个状况外,立刻指责开了,他先向无知迟钝的洛琳开了炮:“洛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那啥,例假,例假,”这位白大衣不是妇产科的,对女性生理专用词汇虽不像一般人敏感,不过一旦对上洛琳的眼睛措辞一不小心紊乱了,无意间把例假重复了两遍,反应过来后闹了个大红脸,却还是坚持把这句话给问完了,“多久没来了?” 被这么一问,洛琳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掐指一算,满脸黑线:还真是,大姨妈很久没光顾她了啊,前阵子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她就给忘了,而且以前也有过几次不准时或者延迟一两个月的情况发生,她没放在心上,不以为然,万万没想到,期待了三年,怀孕这个夙愿竟然成了真。 “哟,李医生,你也在这儿啊。” “王医生,哎,你来得正好,快来给他们说说孕情,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有孩子了呢。” 那位被称为王医生的中年女性瞥了洛琳一眼,接过李医生手中的病历卡,“嗯,没错,从检查结果上来看,胎儿已经十一周了,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一定要注意了。” “………………” 洛琳和宋靳凡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真的要有孩子了? 第四十章 “阿琳,你饿不饿?怀孕了口味会变化很多的,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开口说知道么?” “哎哟,我的好媳妇儿,你别动,放着我来,这事儿你干不合适,肚子里的孩子会被吓到的。” “靳凡,你快些差人去置办些日常用品,我刚听医生说,怀孕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让阿琳在医院里呆几天,等孩子稳定了再说。” “喂?是孟主任吗?我是小任,对对对,好久不见,我现在在你医院呢?媳妇怀孕了,住院养胎呢!对,最近我家媳妇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老郑,你开车回家一趟,把家里的阿姨请过来,我不放心医院里的护工,你跟她说这个月工资翻倍,让她以后好好伺候阿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亏待她的,但是绝对不准出错,知道吗?” 洛琳无语地看着任传芳忙里忙外,从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后,眼前这个人就像变异了似的,从前挑剔毒舌的嘴脸全然不见,对她的任何细微动作都十分在意,语言上的和颜悦色更是达到了变态的高度,她以前从来都是叫她全名,要不就是“你这媳妇”,从来没有“我家媳妇”这种亲昵的叫法,可现在她只要动一下,下一秒任传芳善意的眼刀就甩过来,眼里尽是爱护和关切,意义沉重得把洛琳吓到立刻不敢动了。 “妈,你太夸张了。”宋靳凡终于替她说出了自己忍了N久的话,“医生都说了,留院观察一晚就能出院了。” 洛琳拼命点头,“是的是的,我没有不舒服,打完针吃完药已经完全好了。” “行了行了!”任传芳把手机给掐了,回头怒瞪他俩:“说什么呢,洛琳得了胃炎,本来就需要好好将养着,我和这家医院的孟主任是老朋友,已经替洛琳安排了最好的床位,先住一个月安胎再说。” 洛琳想说婆婆我能不能弃疗,只是话都到了嗓子眼,又缺乏了说出口的勇气。 宋靳凡递给洛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上前扶着任传芳的肩膀往门外走去,“妈,其实我觉得在家里养胎比较好,回头我请个家庭医生24小时候诊,家里的环境洛琳也比较能适应,医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对胎儿的胎教也存在一定影响,是不是?” 洛琳震惊了,一向对任传芳惜字如金的宋靳凡居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而且明明琢磨起来有些让人捉急的逻辑思维,但竟让强硬的婆婆放缓了态度,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仿佛在说“嗯这个方法可行呢,是个不错的建议”似的。 不是吧……胎儿才几周,都没成型,哪里来的胎教啊…… 洛琳一排黑线淌下来,这画面不忍直视,却被回过头来的宋靳凡逮住,对方冲她调皮地眨了两下眼,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 “我看靳凡说得也没错,回家养胎说不定对你更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任传芳凉凉的扫了洛琳一眼,“搬来我这儿住。” 听完这句,洛琳觉得自个儿的天灵盖在闪,原来传说中天打五雷轰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 “妈,你这……”宋靳凡皱了皱眉,还想劝就被打断。 婆婆眉头皱得比宋靳凡更紧,严肃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洛琳这性子太冒失,风风火火的,你平时工作又忙,她一个人呆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总之我不允许有万分之一的风险,必须听我的,搬回来住,我看着,我放心。” 宋靳凡为难地瞥了洛琳一眼,陷入沉默。 见两人这般,任传芳有点不高兴,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你们在担心什么呢?我难不成还要吃了洛琳不可?靳凡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洛琳的。现在呀,她就是咱家的宝,别搞得我像个恶妈似的,媳妇儿这是头一次怀孕,没经验,她这个年纪生产也有一定的危险,我是过来人,可以帮衬着,妈这是为了你们好,难不成还会害了我家这未来第三代么?” “妈,你误会了,我跟靳凡不是这个意思,”洛琳有些怕母子俩因此吵起来,连忙站起来拉住任传芳的胳膊,打圆场道,“其实您说得对,只不过怕麻烦你……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搬过来,好不好?” 宋靳凡仍旧是顾忌,可眼见洛琳这位当事人都松了口,也不再抗拒,妥协般地叹了口气,笑道:“行吧,洛琳都没意见,我哪敢有意见。” 任传芳总算听到了想听的回答,算是顺了心意,又交代了几句后心满意足地走人了。 之后不久家里的亲戚全部来走马观灯了一圈,对她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本来吃顿团圆饭而已,结果差点虚惊一场,大家都被吓到了,可现在知道是喜事,就都来祝福了一遍,不过还没接待完,就一个个地被任传芳叫了回去。 “我家媳妇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们这些家伙全部给我滚回来继续吃饭。” 原本宋靳凡也是被叫回去的人之一,但最后还是无视了任传芳的话,独自留下陪着刚吐完后正在病床上喘气的洛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后,洛琳的孕吐就变得非常厉害,短短几个小时里就跑了三次厕所,而宋靳凡也是第一次,急得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好,来来回回按了好几次急救铃,最后产科的那位王医生冷冷地扔给宋靳凡一本厚厚的孕妇指南。 早年洛琳和宋靳凡感情升温时,也有期待过孩子的突然出现,所以他也曾暗搓搓让人买了好几本相关书籍,脑子里不断描摹他的亲生孩子,勾勒出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思及此,宋靳凡蓦地笑出了声。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洛琳听到他笑,便睁开了眼,看到宋靳凡低着头抿唇偷笑的模样,不小心被帅到,心下又有些好奇他突然发笑的理由,问道:“你笑什么?” 宋靳凡啊了一声,放下书,接着捧起洛琳放在一侧的手,双手包住她的,再撑着自己的下巴,定定望向她,回答道:“我在想,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的家一定会变得很热闹。” 洛琳闻言眯起眼,轻声问:“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反正只要孩子他妈是你就成。” 洛琳脸又红了,想抽回自己的手掩饰害羞,不想宋靳凡像早就料到一般,捏住她的手,俯下身亲上她光洁的额头。 “别害羞,我知道你喜欢听这种话的。” “哦,那你是对症下药咯,知道我对甜言蜜语没抵抗力……”其实不是的,大概只有从宋靳凡口中听到这种话,她的心情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无以复加的好吧? 宋靳凡肯定了她的价值,认可了她的存在,这让一时之间就被迫接受自己怀孕而有些不安的洛琳变得自信了些。 “如果你是担心我妈,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妈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阻力,懂么?我答应你,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会是我宋家的至宝。” 宋靳凡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抚平了她心底那层慌乱的涟漪。 *** 洛琳在第二天的检查中证明了身体已无大碍,医生挥挥手说可以出院了,于是在任传芳的默许下,两人回了一次市中心的公寓。 宋靳凡在熬夜翻完那本孕妇指南后,毅然决定放下手中的工作,安心陪洛琳一起回宋家老宅养胎,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洛琳孕期间多变的情绪影响胎儿,另一方面也担心任传芳不经大脑的话会刺激到洛琳。 自己的妈自己最清楚,任传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习惯性地强硬了些,相反他的父亲宋江和铁娘子任传芳相比,气势威严都弱了不少,性格也偏向软弱。宋氏能有今天,除了宋江上几代的传承外,少不了任传芳这位贤内助和女强人,追根溯源,她才是帮助宋氏家大业大的最大助力。 任传芳这位名不虚传的宋家老夫人并非一声顺遂,她家世好,能力强,年轻时长得也算是一枝花,只可惜肚子不争气,进了宋家门多年却一直怀不上,放眼现在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可在那年代,是很容易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时间久了成了任传芳心中的倒刺,她心里虽苦,嘴上从来不说,只是暗自发劲努力,好不容易盼来了宋靳凡,因而对这宝贝儿子娶来的老婆是怎么都不满意。 宋靳凡偶尔想,如果自己不是对洛琳这样执念了半辈子,他大概已经听从任传芳结婚离婚好多次了吧?或者干脆是政/治婚姻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无法真心责怪自己的母亲重男轻女或总是挑刺洛琳,因为任传芳曾大半辈子都背着这样的包袱,如今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他力不从心。 可在保护洛琳这一点上,他保证,一定会至死不懈地挡在她面前,为她抗下千军万马。 第四十一章 有一阵子电视上总是会放一则广告,具体是为什么代言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广告词倒让洛琳印象很深刻:“女人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和一辈子的操劳”。 当初整天被洗脑循环播放时,洛琳除了觉得烦以外还是觉得烦,一点共鸣都没有。如今怀孕了,才觉得自己真是像皇后了。 两人回到公寓,洛琳除了坐下休息,躺下睡觉外,就跟个废人似的。宋靳凡什么事都抢着干,不过只是准备打包一些换洗衣物以及一些零碎的贴己私人物品而已,用不着费多大劲,而宋靳凡连选择的权利都没肯给她,哭笑不得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堆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好在大概再过几个月这些洛琳也没法穿了,丑就丑点吧。其他的可以等到了婆家再吩咐人去购置。 洛琳声控宋靳凡,让他把KINDLE、IPAD以及笔记本也一起打包进去,末了还不忘让他别漏下充电器和数据线。 听到洛琳这么说,宋靳凡有些不乐意了,回过身对她说:“电脑辐射厉害,对你不好。” 洛琳正欲出生反驳,也不知怎么了,肚子传来一阵隐痛,想要呕吐的*倾泻而出,她赶紧在吐酸水之前捂住嘴奔向厕所,接着把脑袋埋进马桶里开始狂吐起来。 宋靳凡立即也跟上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紧得几乎要夹死苍蝇了,担忧地问:“孕吐怎么这么厉害?” 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洛琳几乎食欲全无了,今天早上勉强喝下的栗子芝麻粥还是宋靳凡硬逼着的,现在倒好,喝完没几小时就又给吐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现在肚子里头多了个孩子,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刻,如果吃多少吐多少,洛琳的身子绝对吃不消。 “我回头请个营养师帮你调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洛琳这厢好赖是吐完了,胃里虽然没什么食物,但舒服多了,此时正用纸巾擦着嘴,听到他的话立刻摇头:“别啊,哪里这么娇气,孕吐是正常的,回头我多买几本参考书翻翻,更何况现在才刚开始你就这么夸张,我听说分娩的时候产妇痛一天一夜的也有呢,要是我那时候难产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洛琳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这份未来的痛苦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似的,但作为听者的宋靳凡脸黑了黑,神情看起来有些纠结:“你别老是吓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顺顺利利地诞生的,”说完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提醒她:“这话你别在家里头说,妈要是听到这话,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洛琳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我不说,我就跟你说说。” 宋靳凡刮了她一下鼻子,再次强调道:“今后你有任何情况都得跟我说,知道么?不要一个人忍耐。像昨天那种惊吓,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肉麻,”她瞥了他一眼,“那你扶我起来去床上躺会儿。” “好。”话毕,宋靳凡一把将洛琳拦腰抱起,洛琳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呀了一声,手臂情不自禁圈住宋靳凡的脖子,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 宋靳凡似乎是觉得依靠自己的洛琳反应很有趣,勾唇轻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老婆,我,要当爸爸啦。”他满脸的喜悦遮都遮不住,瞳孔里像盛满了星星,正明亮地闪烁着,仿佛对未来充满希冀,对于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的这一消息寄予了莫大的期待。 一旦想到肚子里这个孩子会是被大家所期待带着爱而来到这个世上的,洛琳心情变得无可抑制的灿烂,因此身体的不适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她这一天下来,食欲也有了,孕吐也没再那么严重和频繁。 妊娠第四十一天,她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场景美得不可方物。 她梦到一片黄灿灿的麦田,又梦到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紧接着庄稼丰收了,马儿在湿哒哒的泥土里奔跑,穿过一片桃花林,在湖边停下,湖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中一大群充满活力的锦鲤摆着鱼尾在欢快畅游。 梦里的画面美不胜收,洛琳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即便知道这只是个梦,依旧觉得很幸福,这样的快乐和安宁像是持续了一辈子那么长。 洛琳是摆着笑容醒过来的,即便眼睛尚未睁开,她也知道自己的嘴角正弯翘着,她摸了摸身旁,冷不丁被人捉住了手,那人把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一口,发出啧的声音,指尖能感受到嘴唇温热的触感,有些潮湿,抹不去的柔情蜜意。 洛琳有些害怕地缩了缩手,结果又被他握住了,十指相扣,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刚睡醒时的嗓音依然沙哑,可听在宋靳凡耳力着实有些撩人。 “笑什么?”他轻轻啮咬着她的指尖,从食指,中指,到无名指,挨个被他咬了个遍。 “我做了个梦。” 他问:“什么梦?” “梦到一片好风光,有麦田,有大海,有桃花,有奔跑的马儿,有游水的锦鲤,梦到了好多好多,而且很不可思议,我居然记得那么清楚,每一帧,每一幕,都像被刻在脑海里一样。” 宋靳凡一下子坐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胎梦?” 他想到之前那本孕妇指南里也有一章是说胎梦的,像在孕期做到的梦,都默示着跟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洛琳因为宋靳凡的大动静,终于睁开眼,随后也跟着坐起来,撑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才说:“应该是吧?” 宋靳凡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查下相关资料。” 他并不是很迷信的人,但如果那是个好梦的话,他非常愿意相信。 洛琳难得见他这么着急的模样,虽然对这个梦的准确度和可信度不抱期望,但能做个让人心情变好的梦恐怕是人人都乐意的吧? 托这个梦的福,洛琳的妊娠反应今天也不算太糟糕。 两人赶在午饭前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宋家老宅,因为是怀孕初期,洛琳除了食欲有些降低以及孕吐外,暂时没有出现很大的变化,或者说最近只要在吃食方面注意一下就可以了,但要避免过于激烈的运动以免流产,尤其是房事,必须禁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任传芳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洛琳听着脸都红了,就连宋靳凡都被呛了一下。 “妈,这个我当然知道。”宋靳凡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地掩饰一瞬而过的慌乱。 “你知道,知道个屁,我让你别过来,你非得当洛琳的跟屁虫是吧?我警告你,前三个月,你给我住客房去。” 任传芳对这个孩子是相当重视,尤其在听闻洛琳做了预示婴儿性格性别的胎梦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直在念叨“搞不好是个龙凤胎”诸如此类的话。 龙凤胎……? 天呐,一个就够戗了,两个?那她未来三年应该没有好日子过了吧?但抱怨归抱怨,她却止不住期待起来,要真的是龙凤胎,那也不错呢。女孩像我,男孩像他,女儿以后可以学乐器,也可以学跳舞,男孩要是个运动健将的话那更棒了,可是不能让他和乔远接触太频繁呢,万一以后满嘴脏话怎么办? “洛琳,洛琳,洛琳!” “啊?”洛琳回过神来,望向声源,就见任传芳一脸不悦,“吃饭时候别发呆啊,快,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但要细嚼慢咽,否则噎住就糟糕了。” 洛琳忙不迭的点点头,扒了几口饭进嘴里,但怎么都有些食不知味,味如嚼蜡,然而好在并没有恶心,一顿饭就慢悠悠地被她吃完了。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洛琳一直住在婆家,由于她突然的孕情,所以二老原本预定的度假计划也因此泡汤,所以今年的新年,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聚在一起过年了。 洛琳有孕,任传芳已经说过了,今年不放鞭炮,怕吓到孩子,不过他们家不放,不代表别人不放,是以到了大年三十,依然可以听到隔壁人家在噼里啪啦地用响亮的鞭炮庆贺新年。 洛琳最近口味变化很大,从前只爱吃清淡的,偶尔食重口味,但如今口味完全相反了,整天想吃酸的辣的甜的,一吃味淡的就要吐,任传芳是过来人,很明白洛琳的感受,倒是有求必应。 最近这段日子,可能是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多了,关系比以前亲密不少,任传芳拿话刺她的情况也变得越发鲜少,洛琳也开始真的喜欢起这位嘴硬心软的“恶婆婆”了。 大年三十这天,洛琳坐在沙发上帮忙包着饺子馄饨,虽然不能干重活,但这些不怎么耗费体力的事她还是能做的。 孕妇最大,洛琳抢着做事,任传芳拗不过她,就随便弄了点轻松简单的活儿塞给洛琳,她的目光停留在电视上,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熟练地把芯给包进面皮里,一绕一卷,一个形状漂亮的馄饨就出现在她灵活的手里了。 “叮咚叮咚——” 这一个月里宋家老宅的门铃不常响起,洛琳好奇今天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究竟是谁会来登门拜访,结果打开门看到眼前站着的人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嗨,洛琳准妈咪,新年快乐。” “姑,姑妈?” 第四十二章 虽然不请自来是姑妈一贯的作风,洛琳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但往年这种时候,姑妈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顾,通常是要在安城过新年的。 即便在得知洛琳怀孕的消息后,她也没有立即赶来,而是表示最近有些忙,等忙完了这阵子就会赶过来探望她,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天居然是一个月后的大年三十,洛琳自然是看不懂了。 只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洛晓燕和任传芳,完!全!不!对!盘! 不用分析想必也能猜到,当初洛琳和宋靳凡的婚姻,任传芳是不怎么支持的。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对固执的儿子没辙,这才不甘不愿地认了她这个媳妇。 那么作为自己的宝贝侄女,洛晓燕嫌弃可以,哪里轮得到外人嫌弃? 洛晓燕担心以后进了门洛琳被恶婆婆欺负,更何况这个外人以后还要跟洛琳长期相处的,总之当初双方家长闹得就算不至于撕破脸,但这两位之后见了面也老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你来我往互相讽刺,笑里藏刀的。 每每碰上这种情况,洛琳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宫斗现场。 虽然洛琳和宋靳凡努力充当各自家长关系僵持的调解剂,却无法将这恶劣的关系变得又友好,无奈之下只得尽可能地避免这两位面对面。 而她们心中也各自有计较,不想为难小辈,所以几年下来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未料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不知道姑妈挑这种时候登门拜访是来缓和亲家关系还是出于别的什么想法。 哎,这,分明是一场硬仗啊。 一想到这点,洛琳脑仁儿就开始疼。 可姑妈人都站在眼前了,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只得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任传芳彼时正在和家里帮佣讨论今天的菜色,兴许是听到了门铃的声响,便闻讯赶来。 洛晓燕目光越过洛琳最先看到了任传芳,微微一笑,道了声好:“亲家阿姐,新年好!” 任传芳见到来客是洛晓燕,先是愣了愣,尔后恢复了如常神情,也热情回道:“哟,这不是亲家嘛!新年快乐,怎么会想到今天来这儿拜年呀,外面冷,阿妹快进来坐。” 洛晓燕没客气,笑着点头,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期间洛琳偷偷瞄了一眼婆婆的脸色,见没有异常,虽然觉得纳闷,另一方面又稍微放宽了心:兴许是体谅自己怀孕了的关系,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所以才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大动干戈唇枪舌剑? 不过仅仅半小时后,洛琳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纯粹是自我意识过剩。 洛晓燕进门后,又同任传芳寒暄了几句,而洛琳则默默走到沙发上继续包饺子馄饨,任凭两位老人在那儿客套,也不知道两人小声嘀咕了什么,不久后婆婆又钻进了厨房。 这么一来,就剩下洛晓燕一人在屋子里打转,洛琳让她先在暖炉附近坐会儿去去寒气,别回头给冻感冒了。 她先是点点头,但也没立刻就坐下,只是用打量的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梭巡,说来这是姑妈头一次拜访自己的婆家,洛琳也没跟她见外,就任由她这边摸摸那边逛逛,还说要去二楼参观参观。 洛琳想跟着去,却被洛晓燕以孕妇行动不便为由制止了,洛琳哭笑不得,她这才两个多月,哪里就行动不便了呀。 不过姑妈硬是不让她跟,她也没办法,只得重新坐下。 没过多久洛晓燕就从楼上下来了,见她还在忙活,就在她旁边坐下来,目光扫了一眼茶几上面已经成堆的饺子和馄饨,语气有些不高兴,数落道:“怎么都怀孕了还让你干活啊?” 洛琳连忙解释道:“不是啦,是我自己要做的,最近一直都无所事事,我闲得慌,这小活儿不费体力的。姑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婆婆对我挺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洛晓燕哼了一声,嘀咕道:“谁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你好还不是因为你怀了宋家的种?” “姑妈……” “哎,我知道靳凡对你好,但他这个妈可不是善茬。” “我知道,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没相处过,她真的挺好的,面冷心善。”洛琳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多提了一句:“姑妈,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和婆婆再不对盘,那也不能吵起来,知道不?算我这个侄女拜托你了。” 回想起先前几次大吵大闹,洛琳至今都心有余悸,再有涵养再漂亮的女人,吵起架来都像泼妇骂街,那场面太血腥她不敢回忆,免得造成阴影。 洛晓燕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只是拿出纸巾给洛琳擦了擦满是面粉的手,突然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一些可靠的内部消息,说是宋氏最近接二连三丢了标,损失了很大一笔钱,这一系列的打击很可能造成之后宋氏的股价暴跌,关于这个,靳凡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洛琳甫一听到这话眼皮就猛地一跳,直接联想到曾尧年那儿去了。 莫非对方还在不停给宋靳凡施压使绊子? 可宋靳凡这阵子都没有去公司,除了偶尔和公公一起出去钓个鱼看个戏剧之外就是专心在家和自己聊天啊散步什么的,连电脑都没见他打开过,和自己一起过着像远离尘世的生活。 见洛琳闷着不回答,洛晓燕也觉得奇怪,“搞了半天也没见靳凡,他去公司了?” 洛琳摇摇头,“他和我公公冬钓去了,应该过会儿就回来。” 洛琳无心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就问姑妈饿不饿,起身给她拿了一盘小点心,又让家里阿姨重新砌了一杯茶,随便扯了几句,算是转移了姑妈的注意力。 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姑妈都知道了这个,想必不会是小事,于是她寻思着等宋靳凡回来后问问他。 洛晓燕可能马不停蹄赶过来,真是有些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马卡龙,洛琳瞧她难得显得狼吞虎咽的吃相心下疑惑,便出声问:“姑妈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怎么想到要过来?” 洛晓燕闻言被噎了一下,连连咳了几声,脖子都红了,洛琳连忙递了茶杯过去,顺便帮她拍拍背顺气。 洛晓燕克制住想要继续咳嗽的冲动,神情古怪,言辞闪烁:“没,没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我……前段时间不是忙么,昨天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想来看你了。不过倒是真忘了给你打个电话,所以去了你们的公寓,结果白跑了一趟,后来才想起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住到婆家去了。我就想着来一趟,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顺便也看看那老太婆有没有欺负你。” 洛晓燕转移话题的技术越来越自然了,洛琳差点就被她忽悠过去了,她捕捉到了语言里的疑点,刚想要发问,身后就传来尖锐的怒骂声。 “洛晓燕!你说谁老太婆?谁欺负洛琳了啊?” 洛琳听到婆婆的声音心就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大脑的某个弦就像咔嚓一下断了似的,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完!蛋!了! 她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挡在洛晓燕跟前,跟任传芳解释道:“婆婆你误会了,我姑妈她不是故意的,她随便说说的。” “随便说说?”任传芳气得眉毛都要歪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姑妈大过年故意是为了给我添堵来的,自己过得不幸福,还想我宋家也跟着不开心是不是?” 这一句嘲讽直接点燃了本就情绪低落的洛晓燕的怒火,她也跳脚了,一把拉开挡在她面前的洛琳,站定在任传芳面前,一双怒目直视着她,似要喷火,双手叉腰,食指指着任传芳,“你这个事儿多的老太婆,我们家的事何时轮到你管了?逼逼叨叨个什么劲呢,我来这儿啊,是怕你这个恶婆婆刁难我们家刚怀孕的洛琳!” “你们家?”任传芳哂笑,满脸的鄙夷,“我怎么记得三年前是你把她亲自交给宋家的呀,洛琳现在可是咱家的媳妇儿!你搞搞清楚现在站的是谁的地盘!” “任传芳,你别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我就——” “哦?你就什么?”相比洛晓燕的恼羞成怒,任传芳淡定不少,她双手抱胸,眼里有挥之不去的轻蔑,“你,说白了也就是一暴发户的老婆,而且,我听说,你好像也没法帮你老公传宗接代吧?” “你——”洛晓燕上前几步,正欲扬手之际,洛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把抓住洛晓燕的手臂,制止了她冲动的行为。 洛琳的力气不算小,洛晓燕想挣脱,抬眼却望到洛琳的表情,一时间被震住了。 “妈,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 任传芳挑了挑眉,头一次看到自己媳妇脸上出现了陌生的表情——她在生气。 洛琳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带着洛晓燕退开几步,这让任传芳一时无法窥探到她的神色,但刚才一瞬间的愤怒所造成的威慑力让她慌了一下神。 也许这是洛琳初次当着她的面生气,也或许她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有些心虚,总之,有那么一刻,她的怒气被恐惧而取代了。 洛琳再仰起脸的时候,嘴唇是弯着的,别人看来确实在笑,但这笑容和平常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很是不同,那笑意……让人觉得有些骨头冷。 “妈,我知道您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的家庭背景,这是我的短板,可我也没有办法,这不是个人能控制的。和靳凡结婚三年,期间我敬您,爱您,自认尽到了作为妻子和媳妇的责任本分,没有做对不起宋家和靳凡的事。”洛琳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被她发的又低又沉,“而我的要求并不高,您怎么对我我不在乎,但只希望您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姑妈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就像你辛苦生养下靳凡那样把他培养成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一样。姑妈是有错,她不应该这样骂您,在这里我代替她向您郑重诚恳地道歉。但是您作为一个比我们都大的长辈,说话是否也应该考虑一下分寸呢?那种侮辱性的人身攻击,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第四十三章 宋靳凡和宋江父子俩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三个女人对峙的场面,先后进来的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家里的气场如此诡异。 “阿……”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姑……姑妈?” 洛琳被遽然痛哭流涕起来的洛晓燕抱了个满怀,姑妈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一开始小声的呜咽终究抵不住情绪的逐渐崩塌,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纵声大哭起来。 任传芳严肃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很不爽,可到底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煽风点火的话来,她扭过头看到玄关处呆立着的两父子,沉声说:“站在那里干什么,亲家阿妹来拜年了,你们把自己收拾下再出来见客。” 洛琳向任传芳投去感激的眼神,可惜对方高傲地无视了,鼻尖溢出一声轻哼,转身去了厨房继续忙活年夜饭了。 洛琳轻吁了口气,对宋靳凡作了个“别管我们”的动作,然后无奈地拉扯着洛晓燕,把她送到楼上去谈话了。 洛晓燕直到进了房门依然抽泣着,洛琳忙不迭地递去纸巾,关切问:“姑妈,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婆婆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晓燕开始努力止住哭泣,肩膀抽动着,恢复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她睁着微红的眼睛抬头和洛琳对视,印象中她没见过自己的姑妈这么脆弱的模样,一时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正手足无措间,洛晓燕开口了:“我家那个没良心的,他……又去找小三了。” 洛琳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是之前那个么?” 洛晓燕一听,眼泪又刷刷流下来,嘴唇微抖,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为好不容易把婚姻维持住了,没想到一个转身他们有暗通款曲,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居然瞒着我转移了夫妻共同财产。” 转移财产?洛琳回忆起自己的姑父,平常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对人也乐呵呵的,没想到不但包养情妇,居然还做这种违法的事,他是想要榨干姑妈么? “那现在家里……” 洛晓燕摇摇头,“他说想要离婚,本来我们现在有一家中小型地产公司,在我名下的不动产有一套,他那边两套,现金和银行卡差不多有百来万。”洛晓燕擦了擦眼泪,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被水晕染开来,失去护肤品的点缀,洛晓燕的皮肤显得松弛而又憔悴,“家里的首饰、现金,目前不需要我签字确认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套现了,现在全部在那狐狸精的名下,你知道吗?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居然没有死……居然……活到了现在。” 洛琳心里咯噔一跳,记得姑妈说过,那个孩子最后流产了,还是她把那个小三送到医院,是她亲眼看到那盘带血的……如今怎会死而复生? 洛琳越想心头越乱,“姑父现在在哪里?在家里还是在那个女人那儿?” “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过他了,自从和他摊牌后,他态度坚决,说只要我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就不会再回来。我当初真不该原谅他,要是那时跟他离了婚,我可能过得比如今要开心吧。外人都说我嫁得好,旺夫,夫妻感情长久稳定,但都是个屁!屁!可真的让我签字,放他们两个人自由和幸福,我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我熬成了黄脸婆,谁来同情我?谁来可怜我?我什么都捞不着!钱,我不在乎,但尊严,我不能不要!” “我们打官司吧,钱,要,尊严,也要,凭什么白白便宜那个渣男?”洛琳拍拍洛晓燕的手,试图抚平她激动愤慨的情绪:“他敢在婚姻关系成立的情况下瞒着你转移共同财产,你有权诉讼,要求法院重新分割财产。另外那女人有了他们的孩子,如果证明是有血缘关系的话,你可以起诉他重婚罪。但不管怎么说,你得先保全你自己应得的那份,他没有带走户口本吧?还有转移财产的明细和证据你要保存好,到时候有了这些单据,我们就有足够的胜算。姑妈你放心,这口恶气我帮你出,靳凡也会帮忙的。” “阿琳,姑妈在这里谢谢你了,跟你倾诉了一通,我这心里终于算是舒服些了,你不知道,前阵子我都快憋得内伤了。不过好在你这里都是些好消息。女人啊,嫁了人果然还是得有个孩子在家里头,你和靳凡盼了三年,好歹是把这孩子盼来了。不过我刚才对你婆婆确实不礼貌,冷静下来想想,我比她小,她算是我半个长辈,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我找个机会给她赔礼道歉去。” 见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可洛琳心里头还隐隐透着不安。 她拉住正要出门的洛晓燕,犹疑地问了一句:“姑妈,你刚说,靳凡公司最近损失惨重……这是从哪儿听说来的?” “嗯?”洛晓燕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回道:“业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真假,但最近宋氏的股市确实有波动,但小道消息尚未证实,大家也不敢确定。只是有这么个说法而已。我有些担心,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 洛琳还想继续问下去,不想被楼下传来的任传芳的声音打断。 “媳妇儿,亲家阿妹,下来吃饭吧。” 任传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用得称谓还算得上亲昵,想来也是不气了。 洛琳听着笑了笑,宽慰道:“你看吧,婆婆就是讲话毒了点,人挺好的。气过算过。” 洛晓燕点点头,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你先下去吧,我刚才哭花了脸,这会儿得补补妆,不然大过年的添晦气。” 洛琳见洛晓燕这会儿也恢复常态,舒了口气,应了声好便下了楼。 洛琳下楼看到婆婆时,神情还有些尴尬,任传芳随懒得抬眼看她,却还是在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刚才是老太婆我失了风度,你让你姑妈见谅。” 这句有些调侃自己又恰到好处的招呼令洛琳原本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减轻不少,甚至让她觉得,其实婆婆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对自己的娘家也并没有恶意。 唯一让她疑惑的一点,回想起婆婆刚才的意有所指,她是怎么知道姑妈家的事呢? 洛晓燕整理完妆容来到客厅的餐桌前,定了两秒,尔后走到任传芳的面前,郑重地欠了欠身,鞠了半躬,“阿姐,我刚才情绪有点失控,讲话也冲,真的不好意思了。” 任传芳扫了洛晓燕一眼,没怎么开口,周围一片静默,洛琳想打圆场,这时婆婆终于动了起来,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快坐下来吃饭,辛苦做出来的,凉了口感不好。” *** 最后这顿饭的气氛还不错,虽然不指望这两老真正冰释前嫌,但目前能和睦相处,也着实让洛琳松了口气。 饭后趁着空隙,一脸疑云的宋靳凡把洛琳单独拎到了房里。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宋靳凡已经憋不住满心好奇了,她难得见着男人这么副眨巴着眼等她解释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故意吊他胃口说:“你猜?” “我猜?”宋靳凡扬扬眉,一把捉住洛琳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袭上洛琳曲线美妙的背脊,用指尖在她背后游走,弄得她后脖子敏感得尽起鸡皮疙瘩。 她正要挣脱,冷不丁被男人护着肚子滚到了床上。 等她回过神,就见男人双手撑在她肩膀两旁,火热地盯着她看,如果这种视线会实体化的话,此刻的洛琳或许已经被宋靳凡如狼似虎的目光给射穿了。 “干,干嘛……” 这种熟悉又隐忍的表情,洛琳自然知道代表了什么,为了孩子,两人其实已经禁欲了一段时间,不,应该算是结婚以来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被任传芳强制分房睡后,她除了白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大床上度过的,虽然身后的床垫柔软,房间里永远开着恒温舒适的空调,可离开了宋靳凡温暖的怀抱,她忍不住觉得空虚。 而且怀孕之后,她偶尔也会有想要的需求,虽知这是孕妇正常的心理现象,但洛琳还是暗暗地鄙视了自己一阵子。 “嗯?居然还给我发呆?” 宋靳凡倾身堵住洛琳的嘴,熟练地撬开了没有防备的她的唇,舌头趁虚而入,舔/弄着她敏感的上颚,一口轻啮住她的舌头与之唇齿纠缠起来,甚至还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显得饥渴又色气,洛琳被他挑逗得脸都红了,只觉得浑身热气朝着上半身奔腾而来,熏得她满面都是动人的粉嫩。 宋靳凡看在眼里,只觉得越发难以忍耐,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洛琳的肚子,身子半腾空,单手撑在一边,另一只手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精壮的小蜜色胸膛,喉结滚动间,这样的动作更添一份诱惑性感和男人味。 洛琳被自己脸上的热气蒸得有些睁不开眼,半眯着觉得眼前的宋靳凡MAN得不行,双手情不自禁勾上了他的脖子,主动献出自己被亲得嫣红的嘴唇。 宋靳凡立马从善如流地咬住她的下唇,开始了第二波的深吻,这次更是缠绵到难分难舍,宋靳凡残留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做到最后。 因此为了不伤到洛琳,他扶住洛琳的腰一个转身,两人的姿势瞬间调动变化,成了女上男下。 居高临下看着臣服在自己身下的宋靳凡,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两人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造就了如今一触即发的擦枪走火。 洛琳双腿分开夹着宋靳凡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臀部甚至能感受到他男性象征的坚硬,她慢慢蹭着,随后弯下身捧住宋靳凡的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形,“你勾引我。” 宋靳凡无声地笑了,供认不讳:“是,又怎样?” 洛琳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很卡通,正面印着一只黄色的皮卡丘,宋靳凡刚想掀开她的衣服,却不小心看到了皮卡丘,一秒钟出了戏,忍不住一阵狂笑。 洛琳那时情/欲正酣,男人这么一笑,她狐疑着跟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结果满脸黑线。 “你,这件卫衣哪里来的,皮卡丘的眼珠子都洗得掉色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四章 “你,这件卫衣哪里来的,皮卡丘的眼珠子都洗得掉色了,哈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熊熊烈火也得被迫偃旗息鼓。 洛琳前一秒还在埋怨宋靳凡关键时刻大煞风景,下一秒看到自己的卫衣后,也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简直停不下来。 这次难得的啪啪啪最后结果是以笑场告终,so sad.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穿这衣服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原本也想穿得得体喜庆些,只是带来的衣服基本都挺贴身的,洛琳最近因为怀孕的关系,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过得和猪没差,就算再怎么吃不胖,这么一个月下来,也着实长胖了几斤肉出来,因此原本贴身的服装,现在再穿上身,就成紧身了,更何况穿得久了,既不舒服也不自在,放以前还可以忍耐,如今倒是怎么随意怎么来了。 这件皮卡丘唯一是她N年前从批发市场上买来的,当年买很便宜,做工也实在,质量很棒,确实穿了挺多年了,当年穿着合身,衣料柔软轻薄,宽松又舒适,所以在结婚前洛琳秋冬季节基本都穿类似此类的服装,用当年很流行的词汇来形容,就是像个干物女。或许是穿洗得次数多了,皮卡丘原本圆溜溜的黑色眼珠因此掉了色,硬是把萌萌的皮卡丘变成了白内障,模样着实可笑。 不知怎么的,宋靳凡当初把这件落在角落里积灰的衣服也整理进行李给带回了婆家,洛琳起先披着外套保暖,外套把皮卡丘的脸给遮住了,这会儿两人扑来倒去,外套早就不知所踪,这才露出了卫衣正面的全貌。 两人闷声笑了一会儿,洛琳才从宋靳凡身上爬下来,然后勾着他的胳膊,躺在了他边上。 宋靳凡顺势侧过身,两人四目相接,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享受着难得一刻的宁静温馨。 男人伸手触及洛琳披散的长发,这大半年她都不曾剪发,如今长发已经到了腰际,洋洋洒洒零零落落的几缕黑色发丝调皮地铺垫在米色的床单上,些微卷翘,仿佛勾勒出一幅充满艺术性的抽象画,还挺女神的。 他情不自禁抚摸上去,从上至下,仅仅只是抚发这样的简单动作,却让洛琳心头直跳,紧张非常,如同他在触碰自己的躯体一般。 “现在可以说说刚才到底怎么了么?”宋靳凡的嘴唇一张一合,语气温柔地问道。 洛琳睁开眼,犹豫了半秒,才将姑妈家最近发生的变故一一说给宋靳凡听。 在倾听的过程中,宋靳凡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让洛琳搞不清他的想法。 不过在说完整个前因后果后,洛琳还是忍不住期待地望着宋靳凡,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是我怎么看,”他慢悠悠地回道:“而是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嗯?不明白……”洛琳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觉得,在用你的那种方法之前,必须找到姑父,找他重新谈一谈。” “可他如今连家都不回……” “这事儿,不能只听姑妈单方面陈述,那太主观了,如果找不到辜负,那就找到情妇,摸清事实,”说到此处,宋靳凡停了一下,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我不是在怀疑姑妈,只是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事太突然了吗?首先,最大的疑点是孩子,既然姑妈当年亲手把那女人送进手术室,也亲眼见证了她的流产,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又不是鬼和神仙,能死而复生,是不是?其次,姑父和情妇的关系已经是十几年前,姑妈当年用的手段是斩草除根,已经把那第三者驱逐到国外去了,也已经给予对方足够的金钱照顾,这些足以让姑父浪子回头,连藕断丝连的可能性都不太可能存在,那么,是什么契机造成他们时隔多年还重燃旧情呢?最后,最大的疑点,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很久,想必你姑妈也早就知情,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来找你?” “因为姑妈说,听到了我怀孕的消息——” “可是根据刚才你告诉我的这些信息,实际上你姑父已经搬出去一个多月了,那真正的冲突爆发应该更早,而在此之前,以你姑妈敏锐的第六感和属于女人的直觉,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了,从她之前对付婚/外/情的做法来看,你姑妈其实很聪明,不会事先毫无防备。” 经他这么一说,洛琳开始后知后觉地思考起来。 “所以?”她试探地询问。 “综上所述,”宋靳凡下了定论,“我认为你姑妈就算没有说谎,应该也隐瞒了一些事实,因为结合实际和逻辑上来看,这个事压根不成立。” 是啊,有致命性的逻辑失误存在,因为如果事实真的按照姑妈这么说的话,那么疑点实在太多了,因此……姑妈说得并不全是事实? 可洛晓燕并不是有事瞒着她的人,那为什么—— 宋靳凡视线定格在窗外,若有所思地问:“阿琳,你姑妈今天有没有说过什么很奇怪的话?” 洛琳摇摇头,转念又想到了一点,颌首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奇怪,她就是……重复问了我两次同一个问题……其实你不说我也想要问你的。” “什么?” “姑妈说,你们公司最近开发的几个项目先后失败,损失了相当部分的资金……但她说这是小道消息,就是因为流传出来,她才想要问我的。” 听完她的发言,宋靳凡像是总算确定了什么似的,半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原来如此……” “什么?”洛琳依然满脑子浆糊,费解得很。 宋靳凡刚想开口,楼下就传来哗啦啦的破碎声,是玻璃掉在地上碎成屑渣的声音,一开始两人都不以为意,只当是佣人失手打破的,但随后传入耳帘的却是比之前更加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断断续续一惊一乍的尖叫和惊呼。 洛琳刚放下的心此时又吊了起来,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准备下楼,宋靳凡一把拉住冲动要离开的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估计那两位又吵起来了。” 洛琳想想也是,关键时刻,这还得男人来劝架,明明刚才气氛还不错,怎么没一会儿又来了?而且她记得吃完饭洛晓燕就以想睡午觉为由进客房午睡去了,什么时候又出去找任传芳对上了? 她额头隐隐作痛,心想这年过得一点都不安生。 两人出了门走到楼梯转角处,探头张望,赫然发现场面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可怕和严重。 只见任传芳气喘吁吁表情严肃地站在客厅的一边沙发,而洛晓燕在另一头,手上紧紧捏着一个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像是要拨打出去的样子,她满脸都是泪痕,情绪很激动的样子,而神情倒是十分痛苦狼狈。 公公宋江一反常态,惊惧恐慌地和任传芳并肩站着,对峙的气氛高度紧绷着,似乎随时都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变故。 从洛琳和宋靳凡的角度来看,客厅里的一切都一览无遗,然而就在距离他们身后一米处,一大滩血迹沾染在地面上,不断顺着地板缝隙蜿蜒而行,汩汩成河。 在看到那摊红色后,洛琳几乎吓得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看到了家里的帮佣阿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她的身体正微微颤动着,那令人害怕的血——是从她身体内部的某处流出来的。 这样暴露在眼前的场面,甚至连空气中也似乎蔓延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令她急欲呕吐,大脑一片空白。 宋靳凡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两人被发现就糟糕了。 洛琳尝试缓和被惊吓过度的情绪,但她真的无法做到,如果她的眼睛没有欺骗自己的话……她的姑妈,居然……杀人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抓破脑袋也想不到其中缘由,不久以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靳凡压低声音对她嘘了一声,和她的慌乱无措相比,他显得镇定太多,他轻声在她耳边吩咐道:“这里看起来很危险,你先回房间,接下来的事我会搞定的。你别担心,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洛琳当然不可能轻易听信他的安抚,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却又被他用手一把堵住,“那你呆在这儿,如果姑妈动手伤了我们,你赶紧逃,把门锁掉,记得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来救我们。” “洛晓燕,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把手机和U盘都给我!”任传芳似乎 “我不要!我就指望这个救我家老谢了,我不能把它还给你们,还给你们,那就是把老谢往死里逼啊!如果老谢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活不下去,我也会让你们宋家人陪葬!” “洛晓燕,你冷静一点,你这是被人利用了,就算你跟警察通风报信也救不了你家老谢,而这件事对宋家的影响,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你却不同,你不会想把你剩下的这十几年都赔进牢里吧?” 第四十五章 “我不管!反正宋家也不干净,更加没想到你们会跟他们的死有关,我已经决定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洛晓燕没在怕的!” 姑妈的声音越加高亢,显得情绪十分激动,这样下去并不是好的预兆。 他们的死?谁的死? 洛琳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晕眩过去,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喉咙口袭来作呕的*,被她硬忍了下去。宋靳凡仍旧坚持要她上楼去,但此情此景,千钧一发,她哪里能放心。 洛晓燕身上有凶器,万一惹怒了她,冲动之下再次错手伤人那可如何是好?她可不想在这种日子里上社会版头条,被报道称灭门惨案的当事人之一。 “我是姑妈的侄女,如果我劝劝她,她一定会冷静下来的。” 宋靳凡低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但凡有一丝可以回转的余地,你姑妈就不会千里迢迢在大年三十从安城赶来这里了,她早就打好了主意,你是无法阻止她的。” “怎么会?你就这么确定?但如果我不去阻止的话,谁来做这个事?你吗?看到你后,难保姑妈不会更加抗拒。” 宋靳凡淡定得不像话,甚至让洛琳觉得,他似乎早就东西到了这一切似的。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纠结着,显得非同寻常的严肃:“你要是真的想要阻止这一切,现在上楼给乔远打个电话,让他联系董严和吴沉波,让乔远把现在发生的事转告他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董严?那个安城的警察?怎么还有吴伯? 洛琳倒吸一口冷气,隐隐觉得因为宋靳凡的这句话,有一根线似乎将她所有的疑问都串联了起来。但危急关头,她来不及细想。 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让她犹豫的时间了,只是停顿了几秒钟,她便褪去了先前的固执,依言走上楼,打算按照宋靳凡的话做,不过刚抬脚上了几层阶梯,洛琳还是半转身看向他,认真地说:“如果这场风波顺利结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完整的、不再敷衍我的、正确的解释。” 宋靳凡坦然地与她对视,“好,我答应你。” U盘。想要拨出去的手机。足够威慑到宋家的东西。一个月前曾羽西突如其来的来电。吴沉波。董严。姑父被威胁危在旦夕。曾羽西、曾尧年父女。陆舒铭陆舒烨兄弟。乔远。宋氏地产被强行抢走的地皮。莫清的身世和死因。 洛琳到了房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从手机里翻出乔远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了过去,她的心里在打鼓,手心里头全是汗,孕吐的*已经用精神力被强行压制住,但这种压抑的感觉并不好受,明明是数九严寒,在开了恒温的房间内,她额头冒汗,骨子里却泛着寒意。 电话很快被接通,许久未听见的乔远的声音,在这时显得低沉粗粝,乔远正急促地喘着气,很显然,他那头正发生的事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大嫂?怎么是你给我打的电话?老大人呢?” 洛琳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总结了问题:“我姑妈被曾尧年威胁了,姑父在他们手里,他们逼我姑妈来宋家找U盘,但被我婆婆他们发现了,我姑妈手里有凶器,已经砍伤了家里的保姆,靳凡让我托你去联系董严和吴沉波,还说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虽然情况很紧急,但我却只能躲在房间里给你通风报信。那么,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你们,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大嫂你等等,”乔远那头似乎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乱,连稳定的电波仿佛都□□扰了,发出滋滋啦啦的刺耳频率,“大嫂,我现在就按照老大的吩咐联系他们。我只能说,吴沉波和董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吴沉波曾经是曾尧年的人,现在董严是在接替吴沉波的位置替他干活儿。所以从头到尾,你都被他们一伙人给当枪使了!” “……” 挂了电话后的洛琳,手脚冰凉,连汗都淌不出来了,想要呕吐的*又不断涌出,她再也无法克制,一路小跑进厕所,对着马桶将之前才下肚的午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呵,这算什么?她全程就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一枚棋子吗?只是用来扰乱宋靳凡而已?自己一个人还不够吗?那又何必找上自己的家人? 有那么一瞬间,洛琳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曾尧年,产生了前所未有强烈的恨意。 ※※※ 宋靳凡坚持让洛琳打完电话就呆在房间里别出来,但她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而楼下此时一丝动静都没有,只是隐约传来人声,异常尖锐的响动倒消失了许久,想必依然在僵持着。 这种蠢蠢欲动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令她心头更加不安,这么躲下去不是个办法,毕竟现在伤人的是自己的姑妈,她无法袖手旁观,也无法免责。 顺着自己的想法下了楼,洛琳发现先前躺在血泊中的佣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因为宋靳凡出马劝慰,让姑妈放软了态度同意把佣人送去及时就医,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妥协程度的协议。 接着洛琳听到宋靳凡的说话声从客厅传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就像在陈述事实一样分析道:“姑妈,我劝您不要冲动,仔细想一想,即使将U盘交给董严,姑父也凶多吉少。不如和我们合作,我答应你会想办法把姑父从曾尧年手里救出来。洛琳好不容易有了和我的孩子,你不为她考虑,也应该为你的侄孙女考虑一下吧?更何况,U盘交出去,对你家的公司也百害而无一利吧?” “你说得倒好听!你们宋家和曾尧年简直就是蛇鼠一窝,谁也没比谁干净到哪里去,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利用我家人的人说的话?” 洛晓燕浑身止不住颤抖,她的嘴唇可能因为太过紧张而咬破了,此刻正渗着血,配上她惨兮兮的面色,如同歇斯底里的狂妇一般,透露着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干脆决绝。 洛琳已经无暇顾及她话里的别有深意,径直迈出了腿从转角处下了楼来。 很显然,她刻意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客厅里众人的对峙,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循声望来,但看到她后几个人的反应不一。 任传芳和宋江眼见怀孕的媳妇向客厅走来,都盯着她的肚子看,任传芳更是急得呵斥道:“洛琳你快给我上楼去,别凑热闹!” 而宋靳凡实际上早就预料到她会下楼来,但见她完全没有脱离设想地下楼来时,还是止不住愤怒,也不顾洛晓燕会做出什么发狂的举动,三两步跑到楼梯下拦住走来的洛琳,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表情有点可怕地警告道:“我刚说什么了?你耳朵聋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洛琳瞧也不瞧宋靳凡,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力气,趁着宋靳凡没发力,一弯腰就从他身旁的空隙中钻了出来,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前,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洛晓燕面前。 洛晓燕防备不查,几乎是倏然间就被夺去了手中的U盘。 洛琳退开几步,扬了扬手中小小的物体,挑挑眉,“姑妈,这是什么?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宋靳凡怒气冲冲地跟过来,一把将洛琳拽到自己身后。 “洛琳你疯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姑妈,这是什么?”洛琳没有理会宋靳凡,仍旧不依不饶地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似乎对此很执着。 洛晓燕被洛琳夺去U盘后并没有大惊失色,或者说反而释然了,她把自己手中的利刃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哂笑道:“洛琳啊,你终于舍得下楼来了,这个问题与其问我,道不如让你身边这位好老公来解释一下好了,想来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恐怕他会比我更清楚吧。对不对,我的好侄婿?” 公婆对他们的谈话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看到洛晓燕总算是把小刀丢开,纷纷松了口气,宋江也第一时间眼疾手快地把小刀捡了过来,紧紧握在手里,防止洛晓燕凭着武器再次暴走的可能性。 任传芳冷笑一声,开了口:“洛晓燕,上一代人的恩怨你不要牵扯到小辈头上来。要怪就怪我们,你确实该恨我们,但我儿子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不要卖关子,”洛琳对于他们说话只说一半的坏习惯简直深恶痛绝,她上了多少次这样的当,“吊人胃口很好玩吗?我到底算什么?有什么话大家说出来不好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我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 “媳,媳妇,你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 “啊啊啊啊,够了!够了!”洛琳抱着头蹲下身子,几近崩溃地大声喊叫:“婆婆你是因为现在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对我改变态度的吧?你其实压根就没喜欢过我,你觉得我不配当你宋家的媳妇是不是?还有姑妈,姑妈你到底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当年把我从孤儿院里接回家,其实只不过是为了防止姑父去找小三生野种对吧?你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利用?到底是谁利用谁?姑妈你觉得自己很可怜是不是,那你刚才一时冲动下伤害的家佣阿姨可不可怜?嗯?” 第四十六章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到,有什么解释不清的,等到了警察局咱们慢慢沟通。” 洛琳站起身来,口吻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刚才一顿声嘶力竭后,她感到嗓子像要冒烟。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表情是满脸的愕然,就连宋靳凡也愣怔住了,投向洛琳的眼神变得犀利冰冷起来。 好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痛苦像无底洞,惶恐如同怀中揣着的定时炸弹,每当她觉得有一点点幸福时,现实总要无情打破她的美好幻想。 “报警!?洛琳你疯了!?”洛晓燕难以置信,绝望地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姑父他——” 洛琳不想再听,打断道,“是不是很惊讶?觉得我不孝吗?不,反常的人明明是你们才对,出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居然还一个个妄想悄无声息地私了?姑妈,你捅伤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很有可能会死!而你们,”她把目光转向其余宋家三人,“究竟对姑妈做了什么?” “如果……”宋靳凡这时开口,他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尔后继续道:“如果我现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能不能请你……放过我爸妈。” 宋靳凡说话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坦率地对视,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叫嚣:宋靳凡,给我看看你的诚意,不要对我辩解,这样我们还能继续,我们还有机会的。 可惜,纠结这么久,洛琳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对她求情了。他在拜托她……原谅自己父母犯下的错误。 为什么? 残酷的事实,可能正在她的正前方对自己招手呢。 “警察最快应该会在三十分钟内赶来,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假使你想据实以告,麻烦讲重点,长话短说。” 说出这话时的自己的心仿佛破了个洞,除了空虚外,还有难以忍耐的疼痛,伤口正往外流着血。 不知何时,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再受控制了,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试图抽离眼下这种难堪的状况和无望的情绪,挣扎着在以旁观者的态度冷静地度过这难熬的半小时。 “不,我希望你能先答应我的请求。”宋靳凡执拗地说。 “我做不到,”她诚实地拒绝,摇头道,“宋靳凡,这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你是真的爱我……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男人听到这话,神色间闪过一丝苦楚,转眼即逝,掌心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下意识垂眸看向手心,发现是由于之前握拳的力气太过,掌心已经被指甲磕出了血痕,想要将肌肉放松却异常困难,好不容易撤力,血印变大了,两只手变得鲜血淋漓。 只是*带来的难过,跟眼前经历的这一切比起来,完全不堪一击。 “你的父母,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身亡,他们死前一直在宋氏就职,处理公司的财会问题。” 虽然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从宋靳凡口中听到这样的事实,她还是难掩震惊。原来电视剧里的狗血戏码……竟然也被她遇上了。 洛琳递了个询问真假的目光给洛晓燕,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点头,肯定了宋靳凡所言非虚,然而洛晓燕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她猜不出来。 大概此刻在洛晓燕心里,除了姑父外,其他都是浮云了吧。 洛琳自嘲地一笑:如果她也能像姑妈一样,以夫为纲,宋靳凡也会轻松许多吧? “儿子,这件事或许由我开口比较有诚意,你不必为我开脱,对不起你们洛家的人,是我。不是靳凡,也不是传芳,是我,因为我的懦弱,害死了你父母,也因为我的胆怯,害得你姑妈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 出于意料,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公公宋江。 洛琳原本以为任传芳会强硬地为宋家辩白,怎么都预料不到,一向和蔼的宋江才是一切的祸端。 而接下来宋江说的一切,让洛琳的身体,连同心,跌进了更深更加冰冷的深渊。 洛父洛母曾是宋氏的员工,诚如之前乔远告诉洛琳的,宋氏洗不白,早年为了壮大家族事业,冒险和大莫帮有了交易,替曾尧年洗过一段时间的黑钱。 而洛父洛母曾是宋氏的财会部员工,自然也有接触过一部分地下事务(类似做假账一类)。 夫妻俩都是老实人,为了养活宝贝的女儿,过上好一些的生活,这才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听从性地钻了法/律的空子。 只是夫妻俩胆子小,一合计下来觉得事情很不妙,心虚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因此为了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复制了一部分相关罪证,也就是洛琳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U盘的前身,但洛氏夫妻绝对想不到,居然真的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大莫帮出事后,曾尧年凭借警局里吴沉波的势力,脱困而出,成为了侥幸存活的大莫帮唯一高层,宋江作为宋氏当年的负责人,遣散了曾接触过大莫帮交易的员工。 只是不知为何,曾尧年偏偏盯上了洛琳的父母,也因此发现了他们竟然背着自己做了一本黑色皮革手册(注一)。 为了斩草除根,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他痛下杀手,派人制造了一场车祸,让洛琳的父母死在了无情的车轮下,同时把两人的独女——也就是还处于小肉丁的洛琳直接丢进了孤儿院。 宋江虽然知道曾经的员工死在他的安排之下,却依然保持了沉默,但没想到曾尧年居然拿着这份双方共同犯罪的证据到他跟前来威胁自己。 曾尧年以此为要挟的条件,要求宋江帮助自己重振大莫帮,宋江被控制了软肋,无法拒绝,愁眉苦脸的烦恼模样被自己的妻子任传芳发觉了,在妻子强硬的质问下,他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令曾尧年千算万算,百密一疏。 他绝对想不到铁娘子居然这么有本事,抛砖引玉后反将了他一军,夺回了重要的罪证。 这么一来,曾尧年唯一能扳倒宋氏的条件也被剥夺了,因此之后的十几年都夹着尾巴做人,几乎销声匿迹,暗中培养了莫清等一众,决心报仇,实现他个人的野望。 在这里,宋江做了一件连事后的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他烧毁了黑色皮革手册,但却将上头记录下来的数据制成了U盘,高价找技术员做了加密处理,事后锁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中——这一点是连任传芳都不知情的。 同样,吴沉波是他安排在警局里多年的棋子,曾尧年在大莫帮大动荡时能金蝉脱壳,独善其身,少不了全是托了吴沉波里应外合的福,甚至之后因为有了他的示意,莫清从警校毕业后也跟着吴沉波一起查案,只为了找机会充当宋氏的卧底,方便重新夺回证据。 但自从吴沉波的儿子日渐长大后,他明白跟着曾尧年不是长久之道,但凡在他手下一天,自己必定会提心吊胆,自己的家庭也落不到好下场。 是以为了逃离曾尧年的掌控,他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合适替代人选,他先是向曾尧年推荐了董严,尔后慢慢策划自己的抽身大计。 机会很快就来了,当莫清拿着U盘的那一刻开始,吴沉波找到了宋江,和宋氏暗中联合起来反将了曾尧年和莫清一军。 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莫清死了,而曾尧年是典型的“得不到就毁掉”主义的人,如此功败垂成,便气急败坏地把吴沉波的儿子绑架撕票了,吴沉波得到了自己最无法承受的惨重代价。 而曾尧年做完这一切,痛失爱徒莫清,翅膀被堪堪折断,见再也没有力量反抗那时的宋氏,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这是他第二次被打败。 只是这恨意与日俱增,找不到缓解的方式,就像锁在潘多拉盒子里的恶魔一样,时间无法减轻它们的怨气,只会让其愈演愈烈。 事情讲到这儿,宋江不再开口,这已经是他知道的全部事情,平时言语不多沉默寡言的老人,今天受了如此多的刺激,还一口气说出了如此沉重的真相,他已经有些站不动,坐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 “这就是全部了么?” 洛琳眨了眨眼,她几乎误以为自己会流泪了,可双手抹了抹眼眶,悲哀地察觉到自己枯竭到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宋江点点头,苦笑着轻声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之后的事,我也搞不清了,但不难想象,曾尧年事后又用了什么手段,否则我想,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很显然,宋靳凡之前对自己的解释,是在避重就轻,至少她可没在乔远之前的复述中听到还有这一出所谓的“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哪怕宋江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但那也只是硕大拼图中的几块而已,并不能将画面完整地重现。 “那时候,曾尧年突然找到了我,”洛晓燕在一阵静默中突然发出了声音,她抬头看着洛琳,“给了我你所在的孤儿院的地址。” 第四十七章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通过调查才知道我的存在的?” 这一点,任在场的任何人都想不到,尤其是宋靳凡,眉头紧皱着,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洛晓燕干笑几声,脸上充斥被欺骗后后悔已晚的麻木神情,勾唇露出讥讽的笑意来:“曾尧年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早年他不仅仅是和宋氏有合作牵连,还和我丈夫谢长华有过合作,总之,干得也不是什么平凡的勾当,但当时就连我本人都不知道……吴沉波的妻子谢长琴,和我丈夫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洛琳听到谢长琴的名字,浑身禁不住一颤,她想不到……原来这个世界竟是这般小。 原本以为只是姓的巧合而已,没想到她和恩师谢长琴居然还隔了一层血缘关系。那么这件事,谢老师知不知情呢? 不等众人有多余的反应,洛晓燕继续说:“他联系我时,我当时的状况算是腹背受敌,前有小三和私生子要斗智斗勇,后有不孕不育却得传宗接代的烦恼要急着思考,要为究竟是保全家庭还是保全自己而考虑,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没想到居然能知道自己的亲侄女的消息,所以我一点都没有怀疑曾尧年的别有用心,兴冲冲地把你从孤儿院接了回来……”她喟叹着看向洛琳,眼神里有无法掩去的愧疚,“阿琳,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所以在收养你后,我是真的在用一个母亲的心情好好爱你……可惜,我终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做不到完全为你考虑。这是姑妈的自私,所以无论最后你怎么怨恨你,我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现在看来,曾尧年早就准备了这一招,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我琢磨了很久,也想不通个中原因。” 洛琳摊开掌心,手里这只小小的、在外人看来毫不起眼的U盘,居然承载了如此沉重的秘密,因为它,自己的父母死于非命和独女天人永隔;因为它,宋氏的局势动荡不安;因为它,曾尧年丧心病狂害人害己;因为它,莫清和宋靳凡反目成仇,吴沉波痛失爱子;因为它,自己的亲姑妈伤了人,被迫偷窃,姑父被囚禁被要挟。 而现在,得知一切真相的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洛琳想,这已经不是原谅宽恕就能掀过去的事了,它太过复杂,牵扯了数条人命,泯灭了人性最根本的良知,让大家的双目都被自身的利益驱使和蒙蔽,在这一次次的内心对抗中,大家又都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呢? 她又应该,如何抉择呢? “爸,我曾无意看到你和靳凡在书房里争吵……嗯,就是在我们回家吃团圆饭的那天,能告诉我你们当时在争论什么吗?” 宋江眼神里有不解,转了转眼珠,似乎在追溯洛琳口中的关于那天的记忆,半晌才想起,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那天啊……嗯,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你父母的死,以及我和曾尧年几十年前结下的最初的梁子,一切起因都在于我。靳凡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所以那天他跑来问了我,和我确认是否真有其事……我之前就对你说了,上一代的恩怨,和靳凡无关,他是无辜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靳凡,你凭什么认为董严和吴沉波会在赶来的路上?对于这一点,你还没有给我正确的解释。” 宋靳凡抬脚往洛琳的方向走了几步,洛琳如同受惊的雏鸟,害怕得连忙退后了几步,将手里的U盘捏紧藏在身后,她瞪大了眼睛,仿佛害怕宋靳凡会伤害她,或是从她手中夺取U盘,因为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心中那条伤痕似乎又被剑刃利落地划了一道,原来心的疼痛程度,是会随着洛琳的举动一层层渐渐递近的。 于是他不再向前,停留在原地,敛下眼回答她先前提出的问题:“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你静下心来,很容易就能想到。曾尧年此人,不打无准备之仗,做事永远都会留着后手。董严故意接近你,无疑也是他授意的,曾尧年早就会想到,你会请求姑父谢长华帮忙提拔董严,因为你的好奇心导致你永远无法拒绝探索真相。至于吴沉波,曾尧年既然能拿谢长华的性命要挟你姑妈,自然也会利用谢长琴威胁吴沉波,一旦你姑妈计划失败,就该是吴沉波上场的时候了。当然,我会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早就派人盯紧他们的行踪了,我让你给乔远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他顺水推舟,把人引过来。你姑妈之前不是拿着手机想要通知谁的样子么,想来应该是给他们俩的其中一个打电话,到指定的地点交接U盘;哪怕没有成功,他应该也有PLAN B会实施。” “为什么?他们都是曾尧年的人,这样对你不是很不利吗?”U盘里有宋氏的黑历史,一旦让曾尧年得逞,以他的性格,非常有可能将宋氏打入地狱,从此不得翻身。 “不,我需要引蛇出洞,和曾尧年正面对决。这里是安城,好歹算是我的地盘,但最后还是估算错误,我没想到连姑妈都被……”话至此,宋靳凡的声音低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吴沉波,我是跟吴沉波联系的,”洛晓燕似乎已经不再思考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缘由全部说了出来,“他早年替曾尧年奔波,为了保命也留有一部分足以控告曾尧年的证据,他的妻子和我的丈夫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两家多年不曾联系。听说他妻子最近患了重症,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和强大的医疗手段,大概很快就会不久于人世,可能是为了能让他老婆活得久一些,所以也逼不得已也被要求把所有的账本都交出来。” “呵呵,真不愧是曾二爷典型的狩猎方法呢。”洛琳讽刺地笑了笑,虽然还未亲眼见过那位,但从这么多人口中描述出的曾尧年,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假使有机会见到曾尧年,洛琳实在很想问问这位老家伙:这样不断算计的人生你是真的过得很愉快吗? “我——”宋靳凡干巴巴地开口,可是随着门外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外的动静吸引了。 很奇怪!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警笛声,来的……不是警察局的人! 窗外的声音离别墅很近,应该是在二十米之内,这爆破声短促有力,一炸下去,引得小区周围所有的私家车都不断响起防盗铃声。爆破声只响了一次,接下来响起的是一阵阵凌乱的枪声,枪声肆无忌惮地对着大门扫射,巨大坚硬厚重的防盗门硬生生被砸出了几个变形的坑洞,虽然没有被贯穿,但从外而内的凹痕致使在屋内的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这不断响彻天空的胡乱枪声,宋靳凡心叫不好,他甚至来不及命令所有人后退趴好,来不及让大家做好撤退姿势,玄关处的防盗门啪塔一下被巨响炸开,紧接着闪出一片噼里啪啦的火光! “大家快点聚到一起,趴下!”趁着混乱之际,宋靳凡用尽全力提醒了一句。 在场的女性都被吓坏了,洛琳也被惊得不轻,明明她给警察局打了求救电话,但……这明显是来者不善的节奏啊。她到底把什么妖魔鬼怪招来了这里? 更要命的是,明明是这样大的动静,四周围却依旧静悄悄的,整个别墅区处于一种诡异的缄默中。 这明明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做法,没有理由啊,曾尧年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夺取U盘? 没有时间思考,已经被炸开的大门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洛琳不要命地探头一看,……是吴沉波! 她正欲再瞧,就被宋靳凡一把从背后环住,对方护着她的肚子往沙发处滚过去,而在他们方才逗留的地板上,瞬间多了几颗弹药的坑洞,还在冒着几缕青烟。 几乎是眨眼之间,吴沉波就毫不犹豫地对她开了枪! “洛晓燕人呢!”吴沉波明明是将近七十的老人了,可现下发出的嗓音又威严又可怕,带着视死如归的语气激烈地大喊道,“我数三下,让洛晓燕带着U盘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出来,听到没有!” “再说最后一遍,现在我身上捆了足够把这片区域炸为平地的炸弹分量,如果我数到三,依然没有及时看到我想要的,那么……你们就跟着新年的钟声一起下地狱吧!” 刚才匆匆扫了一眼,就看到吴沉波身上绑着一堆看起来像是炸药的东西,洛琳心都凉了半截,带着劫后余生心跳如雷的后怕,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宋靳凡感受到了她的惊惧,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喃道:“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和孩子——我发誓。” 听到这样珍贵的誓言,洛琳不禁鼻子一酸,她都服了自己,在这样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居然还会不死心地被宋靳凡感动,明明这个人诓骗了自己,欺瞒了自己,她依然没出息地……想要相信他。 她下意识拉住宋靳凡的手臂,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全身,“你不会是想要做什么傻事吧?宋靳凡我告诉你,你现在要是冲上去送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宋靳凡哭笑不得,好气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可连一句辩解都没有,这让洛琳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重。 “三——” “你回答我啊!不要不说话!” “二——” “洛琳,不管这件事结束后,你肯不肯原谅我,但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仅仅是‘不过如此而已’。” “我——” “一——” 宋靳凡在吴沉波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松开洛琳,一个箭步从沙发后站起来,双手举起放在头顶,淡定沉着的语气压根不像是个生命被受到威胁的人:“洛晓燕夺取U盘失败,已经逃走了。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当你的人质,把U盘给你,你放我家人一条生路,如何?” 第四十八章 “洛晓燕夺取U盘失败,已经逃走了。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当你的人质,把U盘给你,你放我家人一条生路,如何?” U盘……U盘明明在自己手——洛琳下意识摊开手心查看,但却惊讶地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U盘已经从自己手中消失了——心中冒出一种可能性,她几乎出于本能地抓住宋靳凡下垂在双腿一侧的手,果不其然,在自己突遭袭击分神之际,U盘已经被宋靳凡偷偷夺走了。 她盘算着再次把U盘抢过来,没成想,宋靳凡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她,将她甩退了几步,洛琳重重地跌回地上,手肘磕碰在坚硬的地板上,她痛得闷哼一声。 “怎么样?” 宋靳凡目不斜视地再次强调,口气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而被掩盖在沙发背后的变故,因着他面无表情的神色,令几步之隔的吴沉波疏于察觉。 吴沉波沉吟片刻,似是在犹豫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不等他下决定回复,宋靳凡复而道:“若是我没想错的话,这一切都是曾尧年的诡计吧?” 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吴沉波身上绑着的炸药,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分量,会惊动他惹不起的对象的,要知道周围住着的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曾尧年没这么傻,按照他的个性,要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不必非要你的性命。” 吴沉波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通过宋靳凡一而再再而三的梳理和怂恿,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第一发子弹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这样的动静势必早已被人察觉,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让计划成功,否则曾尧年就不单单只是要了自己的命这么简单了。 “洛琳,你出来。”吴沉波命令道,“我知道你在,放心不用躲,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U盘。现在,你,替我搜一下宋靳凡的身。” 被指名的洛琳周身一震,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起身,宋靳凡见状却立马脱了自己的外套,双手举高,“不用她搜,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我——跟你一样,是不会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开玩笑的。” 吴沉波脸上肌肉微抖,如鹰一般的审视目光火辣辣地直对着宋靳凡,仿佛要寻找出他的破绽,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可疑。 宋靳凡大方地任由对方毒辣阴狠的眼神扫视着自己,神情完全没有多大的松动。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胶着战,双方你来我往,不论是形势有利或歹势,但至少在气场上绝对不能输,不然,就会崩溃。 万幸的是,从一开始吴沉波就站在玄关处未曾走近,所以他目光所及范围有很大的局限,在偌大的一楼客厅中,他的盲点非常多。 只是局势没有因此变得好一些,洛琳依然非常担心,更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她躲藏在沙发后头,视线往四周梭巡,想要确认周遭家人的安全,她首先在自己的右手不远处的桌子下发现了洛晓燕的背影,对方双手紧紧抱住后脑勺,看不见面目表情。 接着洛琳再次继续探头张望,试图寻找公婆的下落,发现公婆已经不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了,沙发后面没有,厨房没有,客厅里也……无影无踪。 他们——去哪里了!? 没错,从刚才开始公婆就安静得不同寻常,更何况,平时爱子心切的任传芳在宋靳凡英勇地挺身而出时没有做任何反抗就已经很反常了,她因为慌了神没有注意到公婆的情况…… 那么这样说来,在自己尚未发觉之前,宋靳凡已经制定出了脱身的方法,并将解决方法成功传达给了他们吗? 可转念细想,又认为不太可能,在这样短暂而突兀的时间点通知公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宋靳凡的笃定更加不像是假装的啊,他究竟凭借什么能做到如此胸有成竹的态度的? 然而那一头的对峙仍旧继续着。 看着宋靳凡一步步走过去,这场景如同是影碟机被刻意播放慢动作的片段,在洛琳眼里变得支离破碎,她无力抓住宋靳凡逐渐远去的脚步,腹中时不时传来的绞痛正在提醒着她,自己将会是个母亲,不能轻举妄动,所以连冲过去挡在宋靳凡面前这种事她都无法做到。 “宋靳凡你走近点,把东西扔过来给我。” “不行,这是我保命的唯一护身符,现在给了你,我岂不是什么保障都没了?” “你!”吴沉波失却冷静,咬牙切齿起来,这时候的他最经不得激,精神上那根紧张的弦似乎正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他面部狰狞睚眦欲裂地举起手中的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我凭什么受你挑衅?我他妈的——因为你们,我没了徒弟,没了儿子,现在,我连我老婆的命都快保不住了!干脆把你们啥个精光,一干二净!” “等等,我发誓,假如你现在把我们都给杀了,那么曾尧年永远都得不到这份他想了半辈子的东西,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么那份罪证一定会在不久后公之于众,你确定……这是曾尧年想要看到的结果?你确定……这样做了之后,你还能和你的妻子安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洛琳虽然不明白宋靳凡到底是什么打算,但她知道,如果在这个关头,吴沉波的态度因为他这段破绽百出站不住脚的假说而迟疑的话,那么宋靳凡确实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很显然,吴沉波也听到了预示着计划即将失败的警铃,他失控地咒骂了一声,也不管什么安全距离和潜在危险,健步如飞地奔向宋靳凡。 作为一个当了几十年警官的退休老兵,他举枪的姿势娴熟而稳定,即使年龄已经迈过耳顺面临古稀之龄,但他的动作依然迅疾且有力,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沉波一把扣住宋靳凡的命门,同时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洛琳的心在同一秒钟整个提了起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而出:“不要!!!!!” 警笛由远而近传来的声响越发响亮,仿佛转眼就到了耳边似的。 很快,洛琳就听到了对方用质量不怎么的扩音器冲着屋内大喊: “屋子里的犯人,你已经被包围了,请尽快放下手中的武器,解放人质,我们会视情况严重性从轻发落。再重复一遍,屋子里的犯人,你已经被包围了,请尽快放下手中的武器,解放人质,我们会视情况严重性从轻发落。” 吴沉波显然因此更加紧张了,人一旦被逼到极点,束手无策时,就会产生十分负面绝望的想法。现在的吴沉波便是这样,他咬了咬牙,一边无法下定决心狠心杀人,一边又犹疑着是否干脆要一不做二不休,一方面在矛盾思考着“既然自己活着已经无法和谢长琴在一起,不如死后……在下头和儿子三人团聚”诸如此类的念头,一方面又打退堂鼓,没有勇气,无法真的扣下扳机。 “吴沉波,我们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作为曾经的公职人员,不该知法犯法,若有任何要求,可进行适当的谈判,我们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帮助。再重复一遍,吴沉波先生,我们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作为曾经的公职人员,不该知法犯法,若有任何要求,可进行适当的谈判,我们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帮助。” 窗外广播的用辞越发令人急躁,吴沉波咬牙切齿,满头大汗,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要坏掉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宋靳凡开口了:“吴伯,要是你想同归于尽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了,其实你和我合作的话,也不是没办法救回谢老师的。” 宋靳凡的额头被枪口直直抵着,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依旧临危不乱的模样,洛琳觉得他的淡定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定义,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程度也不为过了。 “你,你,”吴沉波的话都说不利索,保持理智的假面具被打破,情绪被迫来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你的意思是……” “可恶!放开我儿子!靳凡,妈来救你了!” 完全是千钧一发,洛琳眼睁睁看着消失已久的任传芳突然从楼上蹿出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全副武装的一线特警,这些人没有任何预兆地突兀地出现在宋家的屋子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忽快忽慢,迅速将宋靳凡和吴沉波包围住了。 “啊——”惨叫是从吴沉波的喉咙里喊出来的。 “砰——咚——” *** 安城公安局的小刘是刚毕业的新人,不过刚入职不到三个月就能参与到一起有关本城某个不可说大人物的绑架案,令他十分紧张不安。一方面担心人质的安危,一方面又对这次绑架案的现行犯感到诧异——对方居然曾是临市凤城的公安局干部,这种知法犯法的罪行相当严重。 这个案情最后的结果是,犯人竟然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地从屋子里被人押解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气势汹汹的女士。 绑匪束手就擒,人质全员安全,没有伤亡,结局皆大欢喜。 据犯人的口供,他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了不可拆卸的炸/弹,然后接到恐吓电话,对方让他若是要活命就去XX别墅区绑架XXX,并且若是被发现他报/警,就会按下爆炸开关,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上头没有再继续深入调查这个诡异案件的动机,只是让他整理好案件报告交给领导就行。 小刘一边在文档上噼里啪啦打着字,一边又忍不住撇嘴思考起来:犯人明明是一名经验老道的警员,为什么连自己身上绑着的是假炸弹都没意识到呢? 第四十九章 “二爷,吴沉波被抓了,关于‘那个东西’,我认为很可能会被警方回收,这下该怎么办。” “是。是。” “好的,我明白了。” 董严从斜对面的一栋二层洋房的玻璃窗内用高倍望远镜监视着宋家的一切,并将如今发生在眼前的情况如实汇报给电话那头的曾尧年。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不耐烦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烟圈,房间里尽是呛鼻的尼古丁的味道,空气里烟雾缭绕,使得董严被淹没在灰蒙蒙一片之中,但鬓角处那一条盘桓到下巴的可怖疤痕使原本相貌平平的他增添了一份狠恶,看得人心头发寒。 他挂断了电话,刷拉一下将落地玻璃窗一把拉开,刺骨冬风灌进室内,吹散了一室烟味,或许长时间隐藏在阴影黑暗处,他的视线无法适应光亮,过了片刻才恢复清明,他走到露天阳台,明目张胆地低头张望巡视着地面上不断走动的人。 宋家大宅被警方作为案发现场封锁,黄色警戒带将这栋别墅全方位拦截,留守了几个刑警大队的人员在现场继续勘探。 洛琳宋靳凡等一行人已经被警方一起带走录口供,被捉到的吴沉波作为现行犯被直接逮捕,事态对于大莫帮来说已经严峻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之前让吴沉波安置的监听器此时只传来刺啦刺啦的杂音,被绑在他身上的炸弹中嵌入偷拍专用摄像头,通过吴沉波的视角能得知一部分刚才在屋子里发生的事。 虽然早就预料到计划会失败,但他仍旧免不了同情起吴沉波来,真可怜,被曾尧年玩弄了。 想也知道吴沉波这个年龄比曾尧年还大的老年人,根本连成为曾尧年的棋子都不可能。 不过是因为吴沉波手里有有一部分他犯罪的证据罢了,曾尧年不会放过利用他弱点攻击自己的人,所以威胁吴沉波也不过是为了把窝藏罪证的地点找出来而已,顺便再顺水推舟吓唬吓唬宋家。 只不过…… 董严皱了皱眉。 没想到吴沉波逼急了也会咬人,真有他的,居然能想到找洛晓燕联手,更没想到宋家真的有U盘,两者发生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如果U盘里的内容成功被警方读取,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一回,或许曾尧年的故作聪明会令他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灭亡,想起刚才在电话那头那人的回答,董严显得心事重重——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是不是也该适时抽身而退,保全自身呢? *** “那么今天笔录就先进行到这儿,宋先生,在这种日子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是警方的疏忽,我们来迟了。”对方毕恭毕敬的致歉随着伸出的手一同送到宋靳凡的面前。 宋靳凡扯了扯嘴角,也客气地回握住:“不碍事,万幸的是我的家人都没出事,谢谢你们及时赶到。” “您的家人我已经安排专车送去医院进行检查了,您确定不需要也一起检查一下有没有别的伤势吗?”对方关切地问了一句。 宋靳凡收起了笑脸,声音转冷,凉凉道:“我不需要,只是我对你们所谓的专车效率有所怀疑,距离我被迫被你们喊来做笔录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但至今我家人在医院的消息还未回传汇报给我,我认为你口中所谓的‘专车’大概和我理解的‘专车’有很大的偏差。” 对方听出他明嘲暗讽的不善语气,有些尴尬,但知道眼前人是大人物,得罪不起,神情不禁畏缩起来,立马点头哈腰道:“抱歉,可能今天是年三十,交通管制的原因……我这就去催催问问怎么样了。” *** 洛琳在一阵颠簸中逐渐恢复神智,正欲转醒之际,只觉四周似乎一直处于动荡的状态。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隐隐约约把昏迷过后的事慢慢记起来了。 先是洛晓燕不请自来,接着剧情急转直下,姑妈砍了人,偷了U盘,然后她得知了宋家曾经造下的孽债,知道了自己的父母被曾尧年害死;接着姑妈和吴沉波里应外合;吴沉波背着炸药包拿着手枪威胁宋靳凡交出U盘,宋靳凡以身犯险,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警察来了…… 头痛欲裂的滋味十分不好受,洛琳将手搁在额头上,大脑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太清醒,她慢悠悠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节黑色车厢中,这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这事儿还没完? 车厢是全封闭式的,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不知现下是白天或黑夜,手机也早就被搁在了宋家老宅,她没有任何能够联系外界的工具。 而驾驶室被刻意竖起了黑色铁板用以阻隔,她无法看到司机是谁,前后一共的座位加起来正好是六个,目测起来是商务车。 虽然分不清目前是什么状况,但显然不是应该放心的时候,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万幸的是自己全身处于可活动,看起来并不像是被绑架。 而且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获救了,宋靳凡也不太会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的啊? 洛琳伸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而稍显僵硬的四肢,身体的不适已经降低了,她的头脑清醒,在飞速盘算着眼下的形势。 她先是试探性地敲了敲黑铁板,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请问……” 话未落地,在副驾驶与她视线相对的位置上的那块铁板被哗啦一下打开,露出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的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有些眼熟似笑非笑的眼睛,但洛琳还没神通广大到立即想起来,只是心下奇怪。 没等她诧异完,对方开口的第一秒就彻底解开了她的疑问。 “洛小姐,好久不见。” 妈呀……是董严!!! 好吧,她想得太简单了,这确实是另一出绑架。 洛琳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嘴,避免自己发出过大的尖叫,身子也跟着往后一缩,抵在了座背上,她瞪大惊恐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便用手掩盖了表情,董严依旧能想象到洛琳此刻的心情。 “洛小姐,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前提是——”对方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只要你乖乖和我合作。” “你想怎么样。” 洛琳神情戒备地看着董严,隔板只露出一部分,她无法窥视到董严全部的表情,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这令她非常被动,惴惴不安。 董严转了转骨碌的眼珠,答道:“我不想怎么样,但二爷说了,想要见见你,所以我只是负责把你带到他面前就是了。” “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曾尧年的命令吗?我跟他没有什么恩怨吧,他何必一直盯着我。” “哦?”董严的声音听起来饶有兴味的,“你怎么能肯定你和二爷没有是非恩怨?你不是应该在刚才就知道了是二爷害死了你亲生爹妈的事么?” 洛琳心下一惊,“你……”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总之这是事实。至于二爷为何对你这么有兴趣,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咯。” “你这样对我,宋家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会死得很惨。” 闻言,董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嗤嗤嗤地笑起来,衬得他那张普通的脸越发猥琐起来,先前在洛琳面前故意表露出的善意全然消失不见,给人感觉像是被老鼠的舌头舔到了皮肤,令人鸡皮疙瘩四起,很不舒服。 “宋靳凡在凤城被袭击的事,想必也是曾尧年让你派人来做的吧?” “聪明。”他毫无愧疚感地爽快承认了此事,“不过很可惜,没把他彻底干掉呢。嘛,干掉了反而很糟糕,应该说幸好他还活着。” 前后矛盾的话语令洛琳感到疑惑,可惜老天没有给她很多思考的时间,就在这时车速慢了下来,车身似乎拐了一个弯,虽然窗纸蒙蔽了她的视力,但听觉仍在发挥作用。 有那么一段路,四周非常吵,甚至还能听到叫卖声,和小孩耍闹时的叫嚷,身下车轮碾过了磕磕绊绊的像是坑的地面,接着很快她听到了海鸥的声音。 她似乎被带到了在安城非常偏僻的海岸附近。 “董疤,到了。” 司机称呼董严为董疤,看起来也是道上的人。 “你让阿黑他们去通知二爷,就说人到了。你下车,把她的眼睛蒙上,手也记得绑上。” “好。” 随后她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外面的人正在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太过慌乱,她已经分辨不出对方在讨论什么,只知道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 洛琳心中越发焦急,没时间了,她必须想办法自救,否则……很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洛琳很快被粗暴地蒙上双眼,双手被绑在身后,被人拱下了车。 有个人一直抓着她的胳膊推她前进,前方未知的黑暗带来的恐惧一层层堆积,走了五分钟,她开始冒冷汗。 她听到铁门慢慢被拉开的金属刮擦地面粗糙的声音,有点刮耳,不难受,却让她腿脚发软。 “洛小姐,”董严吐出的温热气息蓦地出现在她身后,她忍不住觉得恶心,后脖汗毛竖起,可惜他讨厌的声音还在持续着:“我刚才说过的吧,只要你乖乖合作,也不是没命从这里走出去。” 由于这句出于意料的话,洛琳步子一停,下意识向后张望,不成想却被抵住了动弹不得,“不许轻举妄动。你听着……”董严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几乎弱不可闻,用只有两人能勉强辨识的分贝对她吩咐道:“之后你听到我咳嗽的话,就按下手里的开关。” 洛琳感受到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正方体,正中央确实有个按钮。 “如果你不听指挥就按下去的话……”他欲言又止,“你尽可以试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也需要一个活命的保障啊。” 第五十章 洛琳认为自己确实鬼迷心窍了,她居然疯狂到想要放手一搏选择相信董严的话。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被动尝试外,她别无他法。 和董严两个人又走了十分钟左右,一路上走了三十四格石板楼梯,途中拐了六个弯,接着她似乎被带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面积应该很大,因为连每一次的脚步声都能听到回响。 四周太安静了,使得脚步声都很突兀。 董严终于停了下来,她松了口气,脚跟子发酸。 静静地站了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一个男声:“你就是洛琳。” 并非疑问句,而是单纯的简单陈述,看来来人很明确她是谁。 对方的嗓音像是被截断的磁带一样,又沙又哑,短短五个字,像是卡壳一样,音线忽高忽低,比公鸭嗓还要难听。洛琳不用多加思考就猜出,眼前的这个老头,应该是曾尧年没跑了。 “小董,帮她把眼罩摘下来。” “是,二爷。” 摘下眼罩的那一刻,视线模糊朦胧,她拼命飞速眨眼,希望尽快适应周遭的环境,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十分巨大的仓库,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寒冷,白晃晃的白炽灯从头顶吊下来,洛琳低头望去,自己居然在相当了不得的高度上,她记得自己刚才爬了许多阶楼梯,至少三层楼的高度,若是从这里掉下去,那真是得跌得粉身碎骨了。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胡乱打量的,现在,你该看的人,是我。” 这话从曾尧年口中说出,令洛琳如同惊弓之鸟,甚至令她突然很恐惧于将会看到曾尧年的脸,仿佛她看到了就必死无疑一样。 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以至于呼吸困难,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可她终究还是转过身,抬起头,看到了曾尧年的真面目。 这人……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老人坐在轮椅上,老态龙钟,骨瘦如柴,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输液管,头发几乎掉光,残留的余发全部作白,不过打扮得倒是气派,身后的保镖一个赛一个凶残。 令洛琳错愕不解的是,曾尧年分明长了一张面慈目善的脸庞,给人一种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错觉,但谁能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曾尧年内心的恶毒和城府,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十八层地狱,他一定会被打到最可怕的那一层。 “你把我绑来做什么?”洛琳的目光充满愤恨,怨毒地看向曾尧年。 就是这个人,杀死自己的父母,让自己沦落为孤儿。 就是这个人,利用了莫清,害死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就是这个人,威胁了姑妈,威胁了宋家,还将吴沉波的儿子撕成碎片。 就是这个人,背叛了自己的老大和弟兄们,吞并了他人的劳动成果,知法犯法,无恶不作。 “因为我想亲自见你一面,跟你好好谈一谈。”曾尧年对她的不善不为所动。 “谈什么?谈你怎么害死我父母,让我成为孤儿吗?还是谈你一步一步让莫清走上毁灭的道路?哦,或者你可以说说你怎么利用威胁我家人,我的娘家,婆家,因为你的自私诡计,让她们流了多少眼泪,担了多少心?” 不知为何,洛琳一点都不害怕畏惧于曾尧年了。 大抵人的骨子里都有些叛逆和欺软怕硬的卑鄙,在看到曾尧年“也不过如此”后,她无意间将心中的恨意渐渐放大了。 于是当她真的看着曾尧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越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厌恶非常。 “我错了,”洛琳冷漠地看着眼前垂暮的老人,奄奄一息着如同随时都会断气,“我不该指望你这种人能对人伦感同身受。既然我已经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原本说完这一席话,洛琳觉得曾尧年会生气,会愤怒,没成想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笑,用力过猛,他连着呛了几口,无法停止的咳嗽从他那青筋爆出的喉咙口发出难听到无可匹敌的声音。 好不容易停下来,他面无血色,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苍白干燥的嘴唇一开一合,“你跟你母亲,挺像。” “啊?” 这老头子的思路跳跃太快,洛琳承认她跟不上。 听他的口气,他好像还认识自己的亲妈? 也对,既然当年有过账本之间的肮脏交易,作为帮凶,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洛琳记事挺晚,一直以来觉得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活着,没有和亲生父母相处的回忆,因此回想起来,好像在孤儿院的记忆覆盖了她整个童年,因此也无法对他们产生所谓的感情。 但……正如公公和姑妈陈述的那样,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想要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想必爸妈也不会违背良心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洛琳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何必提他们,你怎么有脸在我面前提到他们?” “哈哈哈哈,”曾尧年又笑起来,笑得甚至有点癫狂,他的瞳孔很明亮,尽管肉身已经败坏至此,但眼里依旧闪着精明变态的光,“你想重蹈你母亲的覆辙吗?当年我放下自尊,更甚于苦苦哀求,但她还是选择了你父亲……哈哈哈,现在看到你,我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得不到就毁掉,哪怕过了二十多年,依然让人畅快啊,这种快/感,啊~啊~啊~啊~,真是无与伦比,让我忍不住食髓知味,想要一尝再尝了!” ……!! 曾尧年将手背上插满针管的手一把放到裤裆中,不断上下抚慰着自己早已站不起来的□□,表情夸张又好像一副被爽到的样子,这令人作呕的一幕险些让妊娠期的洛琳再次产生孕吐的冲动。 这老头……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变/态啊! 而且叫人惊掉下巴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好像还曾倾心于自己的亲妈。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曾尧年发狂张扬的呻-吟,是董严! 洛琳被曾尧年过度疯狂的举动夺去了注意力,差点忘记这茬儿,想起董严认真的吩咐,她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将方盒子的按钮用力地按了下去。 ——她静静等待着,以为按下按钮就有一线生机,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依旧如常。 该死!可恶!被骗了吗? 果然不该信他的么? “董严,找几个人把她给我吊上去。” “……是。” 洛琳听到曾尧年这句毫无感情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走,开玩笑,从至少三层楼的高度掉下去,不死也残,自己刚刚还大义凌然地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想到报应就来的这么快! 她不该得瑟的,她错了,谁来救救她,救救自己的孩子! 洛琳紧紧咬着下唇,脆弱柔软的唇很快就无法抵挡尖利牙齿的侵/犯被磕出了血,这样尖锐细微的疼痛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回来一些。 很可惜的是,老天爷没有听到她内心真诚的呼唤和求生的渴望,董严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对待她的动作粗鲁,三下五除二就将小臂粗的麻绳将自己绑住,还找了一根铁链围住自己的脖子,洛琳无计可施,只得惊恐地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自尊不允许她放声求救,因为她知道,这样只会激发曾尧年的施虐欲,让他对自己的折磨变本加厉。 很快,她就被吊了起来,双脚腾空,洛琳害怕得动弹不得,并且连挣扎都不敢太过放肆,她的双手被紧紧束缚着,麻痹神经般的疼痛很快蔓延到全身,洛琳无法克制内心翻涌而上的恐惧感,在整个人被掉在离地至少二十米的高空后,她失去重心,脚不着地,漂浮在空中——逐渐认知到对这种可怕的现状而根本无力反抗的她,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她什么都做不到,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她离死亡的距离——大概只是一瞬间。 曾尧年对于眼前这一幕似乎非常满意,愉悦的语调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让她站在围栏上,别吓坏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董严应了一声,接着放松了一截麻绳,让洛琳足以够到围栏上,只是围栏的直径不过一根手指那么长,加上她双手高举头顶的缘故,这使得洛琳如同一个走钢索的人那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平衡,所以但凡曾尧年一声令下,他只得乖乖地将手一松,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尚未成形的孩子送进地狱。 他一边冷静谨慎地做着这些,一边内心苦笑了一遍又一遍:真是个变/态到极致的恶劣老头啊。 “那么,道具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好戏开场了。” 好戏……开场? 洛琳和董严的内心同时一颤,曾尧年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董严惶恐地瞄了一眼曾尧年,却不想和老头子对视了。 “董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打得什么主意么?”——曾尧年的眼神好像在对他传达诸如此类的信息。 董严心有戚戚,凛凛垂下头,撇开视线,这样才稍许安心了些:真是的,如果可以,绝对不想与他为敌啊。 “阿琳!!!!!!” 熟悉的声音,急促的呼吸,焦急的语气。 洛琳猛地睁开眼,一眼就望见那张她永远无法忘却的男人的脸。 在自己的印象中,无论那男人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中,他总能在关键时刻保持震惊淡定。 只是在这一连串的风波中,她第一次看到宋靳凡崩溃绝望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啧啧啧,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曾尧年瞥了一眼一楼铁门处的那个人影,轻哂道:“果然英雄总是在最后关头才会出现。宋靳凡,你说……让你们宋家绝后这个主意不错吧?” “靳凡……”看到宋靳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一瞬间洛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是已经死了出现了幻觉,她努力挣了一下,骂声束缚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令她了然自己还活着,她眼里所看到的宋靳凡,是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洛琳径直垂头望着宋靳凡,他浑身都湿透了,神色狼狈,半撑着膝盖站在门口仍旧不住粗喘着气,只是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几乎腾空站立的洛琳身上,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阿琳,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话到后半,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自我安慰一样。 洛琳无法忽视他的这种反常,之前的胸有成竹全然不见,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在家人遇到生命危险时无法保持镇定的宋靳凡。 很奇怪,当她看到拥有这样一面的宋靳凡是,反而安心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危,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这种充实的安全感,在此刻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样的时刻,总得有个人先找回理智,洛琳渐渐收敛住慌乱的心神,将双脚稳稳地站定在看起来并不牢靠的围栏上,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靳凡,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 宋靳凡没有回应洛琳,不过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他直起身,脊背挺直,朗声道:“曾尧年,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洛琳,我可以将我现在手里所持有的宋氏股份全部给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让步,希望你能识好歹。” “股份?”曾尧年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你认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在意这些吗?不,宋靳凡,我改主意了。你看起来很爱你的妻子呢,听说你们几个月后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哈哈哈,真好啊,儿女双全……很棒吧?我不要你的股份,钱财对我这个年纪的老头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现在……让我来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吧。” 曾尧年恶意地停顿了片刻,他从轮椅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慢悠悠地走到洛琳身边,抬起拐杖,戳了戳洛琳的肚子。 洛琳被碰到肚子的一刹那,吓得心都凉了半截,下意识往侧边一躲,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不平衡,使得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几欲脱离围栏。 “阿琳!!!!” 宋靳凡看到这样危险的画面立即大叫一声,想要跑到洛琳脚底下伸手接住她,却不想被身后的保镖按住了身体,不得动弹。 洛琳连呼喊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满脸都是虚汗,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最后她还是站住了,粗粗地喘着气,只觉得大脑充血,已经无法思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如临大敌地瞪着曾尧年,用眼神里的愤怒和恨意杀死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曾尧年,要是你敢伤她,我发誓,我宋靳凡发誓——” “发誓?你的发誓没有用,至少对我来说,没有用,因为现在的你跟我比起来,是一只可以随手就捏死的蚂蚁,当然——她也是。” 话毕又故意重新演绎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洛琳想要躲开他的袭击,可是绑住她的绳索令她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躯体和方向,避开到某一点时,绳子自然而然阻止了她退后的动作。 曾尧年似乎从这样你来我往的游戏中得到了乐趣,过了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两颗白色的药丸,缓缓开口道:“嗯,好了,墨迹这么久,你们会厌烦的,让我们言归正传,宋靳凡,想要孩子还是想要妻子?” 所谓五雷轰顶的感觉,在听到曾尧年可怕的字眼的同时,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撼地感受到了。 可是始作俑者毫无自觉,更让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的是,曾尧年很满意因为自己的话而眼见到的结果,那种无与伦比的瞩目,真的是好愉快啊…… “曾尧年,你这个魔鬼,魔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你不得好死,你下地狱去吧你!!!” 洛琳首先失控地咒骂起来,她也不管是否能保持稳定,伸出单脚就想把曾尧年踹飞,可惜被董严一把按住,他警告道:“别轻举妄动,不然你会死更快。” “嗯……更多的……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嗯……骂我吧,恨我吧,这样我才能更深刻地存留在你们的记忆里……” “忍耐住,再等一会儿……再一会儿你就能安全了。”董严不明所以的说着安抚的话语,洛琳情绪失控根本听不进去,仍然满眼猩红地瞪着曾尧年,试图用视线将他捅穿,不过效果可想而知。 洛琳定了定神,只是满脸的泪痕泄露了她的不安,只听她沉声道:“救孩子,求你,董严,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把孩子救下来。” 董严沉默着,又重复了一遍:“放心,今天不会有人出事的。”洛琳无法想象他的笃定是从何而来,但显然这样的安慰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具有一定的作用,她的心跳终于不再那么快,甚至再次感受到腹中的小生命带来的灼热,这股灼热适时地抚平了她的慌乱。 她还不能崩溃,不能倒下,因为肚子里有一个尚未孕育出来的小生命,不管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她都一定要活下去。” “宋靳凡,你的回答呢?比起洛琳,我更想听到你的答案呢。当年……我也给了洛琳他爸同样的选择,我倒想看看,在相同情况下,你们的选择是不是会殊途同归。” “我,”宋靳凡抬起头,目光灼灼,一贯深邃的眼里闪着莫名跳动的光:“我不会选择的,因为——我两个都要保。” “你说什么?!” “爸——!!” 在这样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门口处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洛琳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会出现的人——曾羽西。 她依然是那么美丽惹眼,纤腰长腿,黑色旗袍,披着白色坎肩,身后多了两个高大的家伙保驾护航——陆舒铭、陆舒烨。 “西西?你怎么会来这里?”曾尧年瞧见来人微微一愣,显现出一丝错愕的表情。 曾羽西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答非所问道:“不止我一个人,警察也很快就会到了。” “爸,放手吧,你还想害死多少人?” “你……都知道了?” 曾羽西点点头,“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纸终归包不住火。” “爸,你放了姐姐吧,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别再造孽了,求您了。” “……” “……” “……” 姐姐? 好吧,这才是今天的,惊天大雷。 洛琳努力高速运转的脑子明显不够用了,果然一孕傻三年吗? 这大概是今天她听到的最不合时宜却最好笑的笑话。 姐姐?谁?我吗? 曾羽西是曾尧年的女儿,那么我也…… 她试图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这时候不应该较真了,爱咋咋的吧。 宋靳凡此时已经被陆舒烨救下,可以自由活动了,先前压制他的保镖被他和陆舒烨一人一个打倒在地,看得出宋靳凡是真的很恼火,其中一人被揍得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从洛琳的高度看去,只觉得那人还在不停抽搐。 “放过?诶,不要,就这样翻篇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曾尧年又朝着洛琳的方向走近几步,拐杖危险得要碰不碰地推搡着洛琳的后背,她几乎摇摇欲坠,引得底下的众人一阵阵惊呼。 “曾尧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动她。” “不然?不然你要我好看?宋靳凡,事到如今你还剩些什么筹码能够威胁我?” 曾尧年语气讽刺,用手中的拐杖一一指过一楼地面上的几个人,他一个发狠,将拐杖直接从三层楼的高度对准曾羽西的门面扔去。 过于迅猛的动作和力度根本不像一个垂暮老人,曾羽西面对这样可怕的攻击压根躲避不及,下一秒陆舒铭一个箭步拉住曾羽西将她护在胸前,拐杖自然而然地袭向了陆舒铭的后颈,陆舒铭闷哼一声,显然疼痛难忍,手上却没有松懈,依旧环抱着曾羽西,以免有别的意外。 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曾尧年冷冷哼笑一声,仿佛自嘲般,道:“西西,连你也要背叛我。” 曾羽西因了曾尧年的话哽咽了,恳求道:“爸,放过姐姐和宋靳凡吧,不要逼我恨你。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如今不要继续错上加错。不论你还有多少日子,我答应过一定会陪着你到最后的。爸,你忘了吗?你……还有我啊。不要让我们连仅剩无几能够相处的日子也无法拥有,在一切还没铸成无法挽回的错误之前,别为难他们,回头是岸,好不好?” “够了!别跟我提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当年要不是宋氏,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一箭之仇不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曾尧年双手重重撑在栏杆上,发出厚重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内响起一阵阵回声,这动静使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 董严趁着曾尧年被分神之际,悄悄地将绑住洛琳双手的绳索拆散重新打了个活结,灵活快速,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洛琳也险些没有察觉他还有这偷梁换柱的神技能。 “再坚持十分钟,警车很快就会来了,如果在这期间,曾尧年加害于你,就松开绳子往下跳,我有办法确保你和孩子的安全。” 洛琳这会儿精神已经临近崩溃,听到董严的话,她感到原本黑暗的前方又生出一丝曙光。已经无法思考真假,只能堵上这一把了。 那头,曾尧年啰里啰嗦的话语还在持续着,道出了他多年来处心积虑破坏一切的真正理由:“那个贱女人,明明说喜欢的是我,结果却一声不吭和一个普通男人在一起,居然还有了孩子……明明,明明说过要和我在一起……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的种也是贱女人,贱女人的野种不能留……” “爸,那我呢?你为什么没有对洛琳下手,当年还把在襁褓中的我救了回来,将我养育成人呢?你口口声声说恨她,可我从未这么觉得……我知道,当年那场车祸,你并不是想要她的命,是吗?所以现在……你也只是吓唬一下姐姐而已,不是吗?你舍不得的,洛琳她,她和我一样……也是你所爱女人的亲骨肉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很帅气的完结的。。。 但是………TAT 好的,我补充了一部分,所以明天写的那章,会是正文的结局了…… 第五十二章 “没有,没有,没有!你在鬼扯什么!!!她是个贱女人!生来就是!!!她和那个男人是奸/夫/淫/妇,西西你不一样,你是我从小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你是我的小天使,看着你我就能平静下来,你和那个贱女人不一样,你跟洛琳这个小野种也不同,完全不同!!!” 曾尧年仿佛无法忍受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眼球充血凸出,就好像整个人处于临界点,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 洛琳惊恐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近在眼前,狰狞凶恶的表情,将原本慈眉善目的五官冲淡了,周身散发出隐隐有种可怕的血光,她被他强烈的情绪冲击到,感到害怕起来,双腿情不自禁颤抖着,试图把刚才董严替她打得活结松开,却不想在这种最不应该激怒他的时刻,和曾尧年对视了。 曾尧年看到她作弊一般的举动,双目瞪得更大,他*的肉身此时像回光返照一样变得灵活起来,他静下来,一步步走近洛琳,那脚步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如同死神刻意把镰刀刮在地上,是来自死亡的黑色声音。 “你……果然也要逃吧?”他一字一句地,嘴角含笑地肯定道,“果然呢,有其母必有其女……” 曾尧年显然已经陷入癫狂的阶段,彻底丧失了理智,“你也背叛我吧?哈哈,哈哈哈,但是死人从来不会背叛我呢……只要死了,就没问题了吧?嗯?” 他伸出了青筋暴突精瘦干瘪的手,轻轻抚上洛琳的肚子,将她的衣服慢慢掀起来,在微凸光洁的她的肚子上,印上了自己绛紫色的唇,下一秒,温柔的神色顷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戾的邪笑。 曾尧年把洛琳的头颅一把拉到和自己视线齐平,定定地看着她,接着猛地捏住她的下颚,强制她张开嘴巴,把先前那两颗白色的药丸一并塞进洛琳的嘴里,洛琳暗叫不好,拼命挣扎起来,但这种微弱的反抗毫无作用,只见曾尧年手上一使劲,更紧地捏住洛琳的两颊,迫使她仰起头,药丸最后还是顺着喉咙被吞进了肚子里。 “不!!!!!” “爸,别!!!住手!!!” “该死,洛琳,快跳!!!” 洛琳被呛得眼泪鼻涕全部跑了出来,听到董严一声令下,她也不管了,直接推开了曾尧年,松开手中的束缚,奋力一跃,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 意识归于混沌,眼前尽是一片黑暗,但很不可思议,周围的一切都能听到,只是断断续续,拼凑不全。 “医生,医生,她……” “详情要……来,家属……” “那药丸……” “那是……孩子……但是……有点问题……做好心理准备……” 洛琳忽然觉得很痛,肚子痛,头痛,浑身都痛,冷汗浸湿全身,也无法阻止这可怕得像暴风雨一样的疼痛,绵绵不绝,了无尽头。 “洛琳,我们的孩子……没……” “这真是……消息……” 孩子……果然,孩子没有了吗? 我活下来了吗?可是孩子……孩子…… 妈妈……对不起,妈妈太没用了……保不住你……下辈子……让妈妈补偿你吧……拼命的…… 那药丸……曾尧年到底给我喂了什么……他怎么样了…… 自己活下来了吗……为什么……这样苟活着…… “不要夺走我的孩子!!!不要!!!!” 洛琳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手上的管子无意间被挣脱,瞬间鲜血逆流,从肉眼看不见的毛孔中钻出来,血流如注。 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然而被人一下子拉住了手腕。 “阿琳!别这样……” 洛琳近乎绝望地看向那人,啊,是熟悉的面孔呢,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反掐住宋靳凡的手掌,浑身止不住发抖地问:“孩,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孩子……我……”话还未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 害怕面对已知的残忍现实,没有勇气接受这样的事。 “孩子他……”宋靳凡看着洛琳哭泣的双眼,将她的眼泪细心拭去,“阿琳,你怀的是双胞胎。” 闻言,洛琳忽地抬起头,很是意外。 “我也很意外,”宋靳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开心,柔声道:“医生说当初做B超是虽然觉得异常,但因为没有确定有两个胎心,她原本打算等四个月时再做一次B超确认的,所以起初并没有告诉我们……” “那孩子呢,还好吗?”她的眼底重燃起一丝希望。 宋靳凡叹了口气,摸了摸洛琳的头:“孩子们很好,一个都不少,他们非常顽强,只是你太虚弱了,要多休养。” “真的!?” 原来从地狱到天堂仅仅一线之隔,仅仅,因为宋靳凡的一句能够足以让她安心的话而已。 宋靳凡点点头,压住她的肩膀半强迫地让她重新躺回床位,接着按下了急救铃,语重心长地说:“所以现在,你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不让宝宝们再次受到惊吓。” 洛琳这一次非常乖巧听话,嘴里激动地嗯嗯嗯了好多遍,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非但存活着,自己还意外地怀了双胞胎,这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不过…… “曾尧年……他怎么样了?” “他——”话音未落,护士就进了病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护士一看到洛琳手上的针头全部被挣掉,气得鼻子都要歪了,骂骂咧咧地念叨了好几遍,然后重新将针管插进洛琳的手背上,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宋靳凡看好这个难搞的病人,确保双方都不会再做出这种不动脑子的蠢事后,这才退出了房间。 宋靳凡主动地继续了刚才进行到一半的话题,“虽然你现在很虚弱,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你是睡不着了,对吗?”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洛琳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哼哼道:“明知故问,别卖关子,快说啦。” “你的母亲在和你父亲私奔前,曾是个千金小姐。这你应该知道了,但你恐怕不知道,曾尧年……当年是她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因为你母亲的关系,曾尧年和家里脱离关系甚至混黑,就是因为执意追随你母亲,然而他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和你父亲成了夫妻,还养育了两个孩子,是的,你母亲除了生下你之外,还生下了比你小两岁的曾羽西。当年你爸妈遭遇车祸后,曾尧年把尚在襁褓中的曾羽西抱走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你和曾羽西是亲生姐妹。” “听曾羽西说,她也是看了曾尧年早年留下的笔记,才知道这些前尘往事的。而且……曾尧年一开始并不想要你母亲死,谁想你母亲居然宁死也不肯和曾尧年走,而选择留在你父亲的身边陪着他同生共死,所以……他是个变态,对吗?”话至此,宋靳凡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苦笑,“但我居然能理解当时那么做的他……得不到就毁掉……如果是你,我说不定……” 在宋靳凡说出更可怕的字眼之前,洛琳伸出那只没有吊水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会的,因为——”洛琳抿了抿唇,用一种完全肯定的口气道:“因为我爱的是你,不是别人。” 宋靳凡嘟起嘴,亲了一下洛琳的手心,被调戏的可爱妻子因而害羞地缩回了手。 “既然现在孩子保住了,那曾尧年并没有给我吃什么毒药咯?” “曾羽西说过,他下不去手的。医生诊断说他喂给你吃的只是普通的安胎药,对身体并无害。” “那曾尧年现在如何了?还有董严……为什么我从三楼跳下来却毫发无伤?” 到了这时,洛琳的脑子开始清醒了,智商也回来了,疑问和好奇越发浓重。 “曾尧年被抓走了,在你跳下来之后。而你,正好掉进了董严安排好的气垫,没有大碍。周围早就布满了董严的人,他一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连我也被他利用了。”说到这个,宋靳凡的口气听起来就不太爽快。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也不是个干净的,如今警方收集到的全部证据都对曾尧年不利,所以为了自保,选择了和我合作。虽然早就知道是虚惊一场,但万事都会有一定的风险,尤其这样的风险还必须由你来承担……我其实很后悔,不应该选择如此被动的背水一战的战术去赌我们的未来。” 看到宋靳凡懊恼的神色,洛琳感到好气又好笑:“傻瓜,我们都是一样的啊。不过照现在看来,你……赌赢了。” “你会怪我吗?”他垂下头,有些心虚地问。 其实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洛琳早就不对任何人生气了,诚如宋江所言,背/叛和死/亡,道/德和犯/罪,这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了,如今的她已经意识到,生命之中孰轻孰重。 在自己遇到生命危险的那一刹那,出现在脑海中的走马灯一样的场景里,全部都是自己和宋靳凡在一起的画面,临死之前看到的,一定就是生前最重要的东西了吧? 在那一瞬间,那一秒,那一幕幕之中,她真正察觉到了,自己想要珍惜的最重要的人。 “我还有个疑问……U盘里不是也有对你们宋氏不利的数据吗?不要紧吗,就这样交给警/察?” 宋靳凡微微一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眯着眼睛笑得像得逞的狐狸:“U盘?从头到尾都是我爸编造出来的哦。只不过现在交给警方的那个,只有曾尧年的罪行呢。”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全文完…… 我还有什么漏掉的梗和伏笔希望大家提出来,因为前期伏笔太多到后期连我自己也忘了_(:з」∠)_ 之后会全文小修(比如有个bug说谢长琴谢长华是兄妹,其实是姐弟,不然年龄对不上) 不要怪我坑爹啊啊啊=0= 因为……还有番外没写,番外应该不写在这里(应该,可能,大概) 番外的一章会接着讲洛琳怀孕之后的事。 然后下面的番外是选择性填,看大家喜欢哪个: 番外一·莫清和洛琳的交往(回忆) 番外二·宋靳凡和洛琳的新婚之夜(回忆) 番外三·乔远和陈梦/曾羽西和陆舒铭的故事(现在进行时) 番外四·小包子们的幸福生活(现在进行时) 番外五·宋靳凡番外(二) 番外六·有待补充ing 第53章 番外一·新婚之夜 洛琳喝得醉醺醺,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她残留的神智令她还想得到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套坐落于市中心高端公寓某一层楼的某一户,是她未来要和丈夫宋靳凡共处一室的爱巢……嗯,爱巢? 脑海里一想到这个词,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身为闺蜜的伴娘何安安在把稍感不适的自己送回房间后,转身又前往毗邻的酒店,两人的婚宴设在离婚房只有一百米距离的某五星级酒店里,婚礼办得不算很隆重盛大,但双方亲家都在场,至亲好友也纷纷前来道贺。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洛琳还是犹豫踌躇着。 她分不清自己对宋靳凡的感觉,和他结婚也不过觉得年龄到了,再不嫁姑妈会担心,可这样对他一定不公平吧?自己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么对自己? 新家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她摸索着来到卫生间,研究了半天水龙头的打开方式,脱了繁杂精致的礼服,把精心打扮的脸蛋卸了妆,再将自己扔进了宽敞舒适的洁白浴缸中。 整个人浸泡在撒了精油和浴盐的热水中,情不自禁就放松了。 她脑子里开始回忆今天一天当新娘子的过程: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了,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化妆,整理,穿婚纱,等着被抢,四周闹哄哄的,然而她却在宋靳凡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看到了他本就无多的笑脸,在被他横抱着放进婚车后座时,蓦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为□□并将与之共处一生一世的现实,对身边的这个男人再一次有了实感。 婚礼仪式上,当两人宣读誓词时,她的耳边传来宋靳凡独特低沉的嗓音。 “我,宋靳凡,在今天娶洛琳为妻,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到人生最后的一分一秒,我会竭尽全能地爱护你,珍惜你,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无论生老病死,爱你到天长地久,做你一辈子忠诚的伴侣。” 这段话和先前彩排时的台词相比有所改动,从宋靳凡的口中说出来,虽然有些不自然,却煽情许多。所以洛琳在听到后显得略微惊愕,很快就轮到她致辞,在主婚人催促了两次后,她才回过神,准备好先前时就背出来的词。 “我,洛琳,愿嫁你宋靳凡为夫,我愿对你承诺,未来每一天的光阴,我都会不离不弃,照顾你,尊重你,为你分忧解劳,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无论生老病死,都会伴你左右,做你一辈子忠诚的伴侣。” 主婚人喜悦道:“那么,作为这段美满婚姻的信物,请双方交换戒指。” 今天的宋靳凡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认真严肃,他眉头微微皱起,神情肃穆,若不是知道这人不会随便紧张,她都要怀疑他现在是不是非常紧张以至于脸都蹦起来了。 ——当然,很多年后的洛琳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幕时,觉得宋靳凡确实,非常紧张。 “洛……阿,阿琳,醒醒,别在这里睡着了。” 洛琳飘飘然中感到有人在轻轻推搡她的肩膀,懒散地嗯了一声,嘤咛着扭过头想要翻身继续睡,却在三秒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因为翻身的动作使得滑腻腻的浴缸支撑不住她身体的姿势,人自然而然地就滑进了泡泡浴水里,一脸呛了好几口,直到脸咳得通红也不见好。 洛琳正咳得缓不过气,身子冷不丁就脱离引力离开了浴缸被腾空抱起了。 “啊——”洛琳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她浑身赤-裸,不着一缕,满身滑不溜秋的肥皂泡,原本半湿的披肩长发因刚才的意外全部沾湿,这时正滴滴哒哒地串成小水珠掉进了米白色的瓷砖地上,在安静空旷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发出清脆明显的声响。 洛琳被宋靳凡意外的举动惊到了,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她连咳嗽都忘记,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对视着。 ……她到底睡了多久?宋靳凡又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洛琳能隐约感受到宋靳凡双臂肌肉紧绷的力量,他单手掐环着她纤细的腰腹,另一只手从她下边的双膝穿过,稳稳地将她抱在自己的臂弯中,洛琳与生俱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以求得平衡。 宋靳凡不顾身上被弄湿,姿势不动,依然沉默而勇敢地与她对视,他的嘴唇微抿,双颊两边各有一朵可疑的、只有凑近看才能察觉的红晕。 “你……”洛琳刚发出一个干涩的单音节就识趣地闭了嘴,她原本想问他是不是喝醉了,但这会儿宋靳凡的眼神,看起来不是盖的,原来……男人□起火时的眼神真的这么直观和明显啊。 她光-裸的臀部敏感地感受到了男人的那个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 好尴尬,好尴尬,这个暧昧粉红的新婚初-夜的氛围,不发生点什么才是最不应该的吧? 洛琳仿佛被摄住心神一般,无法从他能将人吸进漩涡般的深邃眼睛里逃开,更加像是被实施了法术,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将另外一只悬空的手也一并环住了宋靳凡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凑近了宋靳凡。 她的眼神逐渐转移到对方干燥微翘的唇,红艳艳的,像是等人采摘一样,她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 终于,四瓣唇贴合在了一起…… 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心头剧跳,宋靳凡笨拙地撬开她的,尝试着和她的舌头共舞,只是缺乏经验以及喝了太多酒的缘故,挑逗技术差到了极点。 洛琳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到了交换戒指后两人亲吻的场景。 洛琳将戒指套进了宋靳凡的无名指,随后仰起头对他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洛琳似乎在宋靳凡眼里看到了流动闪烁着的明亮的光。 主婚人说:“那么,现在可以请我们英俊的新郎亲吻美丽的新娘子啦!!!” 酒宴上的客人们一阵欢呼,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各个方位都有“舌吻!舌吻!”“亲一个!亲一个!”“十秒!十秒!”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八卦者。 洛琳忍不住羞涩起来,她实在不是那种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毫无自觉地秀恩爱的类型,而且舌吻……这…… 宋靳凡一言不发,只是从善如流地搭住洛琳两侧的肩头,将她拉近自己,接着,慢慢缩短彼此的距离,洛琳甚至觉得这一秒钟被无限放大了,变得漫长无比,脉搏跳动得剧烈之际,简直前所未见,甚至紧张得有些发抖。 她闭着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万万没想到,接受宋靳凡嘴唇触感的部位,竟然是额头。 洛琳微楞着睁开眼,宋靳凡却已经重新退回到了自己原有的位置,和她保持着一截小臂的距离。 其实……说不期待是假的,说不失落,也是假的。 他……为什么不吻自己?难道他对自己没有兴趣吗?当初认识几个月,他们连情人间应由的初吻都还未发生,眼下都到了婚礼进行时的节骨眼,他却只亲自己额头!? 只是宋靳凡眼睛里盛满的柔情,怎么看都像是真的啊。 “你在发呆?” 不知不觉宋靳凡已经将她包进了浴巾里,搁在了床上,可两人的唇却从未分开。 宋靳凡好像对她的分心很不满,恶作剧地咬了她一口。 洛琳的下唇被攻击,吃痛地叫了一声。 “很痛吗?”他只以为自己下嘴重了,担心地关切了一句。 洛琳摇摇头,“我刚才在想你在婚礼仪式上为什么只亲了我额头。”那种轻啄一般毫无诚意的誓约吻,老实讲,洛琳很不满意,不,是非常不满意。 “不想,”他思忖了一会儿,“不想被别人看到你这么可爱的表情,”顿了顿,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像这样子脸红红的模样,只有我能看。” 洛琳尽力忽视他在自己脸上流连忘返的摩挲所带来的触感和悸动,哭笑不得地想:就因为这种原因?宋靳凡,居然这么霸道,喝醉酒微醺的宋靳凡,居然这么可爱。 不知何时,宋靳凡的手从她的脸上开始朝下游移,洛琳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战栗和恐慌起来。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痛,不知道宋靳凡有没有经验,不过他说他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应该都是右手解决?啊不对,他好歹也是一家上司公司的大老板,平常会应酬吧?叫小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洛琳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直到宋靳凡捏住她饱满的胸,并一口舔了上去,她立刻被这种异样的刺激惊得急喘了一声,声音变了调,完全不像自己。洛琳捂住自己的嘴,兀自纠结着自己怎么会发出这么淫-荡的叫声来,没想到宋靳凡在听到这声音后动作变本加厉起来,开始一路向下,留下了一路湿濡亮泽的水渍。 两人的感觉渐渐火热起来,满室都是难耐轻哼喘气声,宋靳凡看起来……挺有经验的啊,不会真的找过小姐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倏地传来钻心到近乎撕裂自己程度的疼痛。 “啊——”洛琳一把推开埋在自己身下的宋靳凡。 眼泪都疼得泌出眼眶,拉过被扯下的浴巾遮住自己,可怜兮兮地看着宋靳凡。 “对,对不起……抱歉我,我没试过……弄痛你了,我没做好……抱歉……”宋靳凡的表情是罕见地慌张,看起来对弄疼洛琳这件事感到非常愧疚,好像还夹杂着一丝自卑和委屈。 “你,没试过?你没试过是什么意思?”洛琳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处——!”洛琳适时地截住话头,因为宋靳凡此时的眼神好像比她还要难过,啊,她刚才是不小心触雷了吗? “我已经看了很多资料学习了,但好像这不是一蹴而就就可以完成的,现在的我还是会伤害到你,对不起。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就这样停止。” 洛琳一边听他说着这样的话,一边看到他黑色西裤裤头那团直挺挺翘起的坚硬,重重叹了口气,如同被他打败了一样,满脸无奈地说:“我都脱光了你才给我说这个?”然后鼓起勇气抛弃少女的矜持,一把扑倒被她踹到一米外远的宋靳凡,开始没头没脑地开始啃他的嘴,摸他的胸,蹭他的小*,脑海里开始将曾经搜刮到的无数毛片里的画面一一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实验起来,直到—— “啊!好痛!你给我滚出去!!!从我身体里□□啊,□□!” “可……可是你夹-得-很-紧——” “你闭嘴!别开口说话了!”洛琳翻着白眼,疼得脸都白了。 “其实,”宋靳凡颇为难地看着她,“其实我也很疼,你不要乱动了,嗯?不然我怕我把持不住——” “啊!!!宋靳凡,你别动了,求你,求你了,慢点慢点……” 等到一切偃旗息鼓,天际泛起鱼肚白,洛琳欲哭无泪两股战战地用近乎爬的方式来到卫生间的马桶上时,她脑海里只盘旋着两句话: 一,下辈子绝对不找处/男。 二,毛片里都是骗人的! 番外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章很甜,很甜是不是,你们也觉得的,我知道的(●′ω`●) 没想到这一章爆seed写了这么多……满意不???? ————完结感言及新文探讨———— 到这一章还看着的大家,对我一定是真爱了吧? 那么希望能忍受我在这章里小绿字的长篇大论。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文到了后期我越来越话唠了包括现在也是〒▽〒 在这里鸣谢所有给我投雷的童鞋,其中特别谢谢茶茶,吃饭睡觉打豆豆,cccc同学经常性的给我评论留言(如果还有漏了的请见谅,蠢作者记性不大好),尤其是打豆豆童鞋你的两篇长评真的给了我在低谷时期莫大的安慰,鞠个躬。 下一篇文会在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开起来,希望大家届时能支持我。 于是接下来想跟大家讨论一下新坑的事,如果可以,能给我一点建议就更好了。 由于作者脑洞太大太多,所以构思也非~常~多~以至于有了选择困难症不晓得该写哪篇。 目前为止开起来的现言存稿文有两篇: 1,偷窥狂; 设定:心理医生笑面虎病娇男X社交障碍症精分三无女 男主是心理医生,女主因为有社交障碍症所以去看了心理医生,因此对男主一见钟情,然后特意搬到男主对面的大楼里偷窥了他三年,却在某一天忽然发现了男主的秘密…… 2,满满都是爱; 设定: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男主X反射弧长长长呆萌女主 大学校园文,腹黑男主看上了小白兔女主,一步步将小白兔吃干抹净的故事,构架比较简单,担心剧情没啥起伏,所以设定是中篇,10W字以内的。 3,未命名(尚未开存稿,求征集文名) 设定:重生+娱乐圈文,男主是精神分裂的明星,女主是小粉丝,被男主当成脑残粉一样讨厌了,帮明星挡了车祸的撞击,成了植物人,灵魂穿到了男主的经纪人身上,从此过起了使唤奴役男主的道路,可惜男主是精分。 以上,各位觉得如何呢?如果可以想尽快确定呢。。。毕竟还要存稿来着QAQ 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在这里打个小广告,喜欢我的姑娘们,作者的专栏求包养啦,以后我开坑你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啦~请戳→ 又名:开坑早知道XDDD 最后的最后,感谢忍受我话唠的你们,再次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亲们啦,给你们香吻,么么哒~ 第54章 番外二·一家四口其乐无穷 洛琳分娩那天,正是七月份里最热的时候,她所在医院的隔壁是一间高中,正好在举办夏季运动会,一开始只是想要下楼凑个热闹围观一下,不成想刚从电梯下来,接着肚子传来一阵剧痛。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身,一阵湿漉漉的,经过怀孕以来各方面的教育指导,她知道自己的羊水应该是破了。 于是在隐隐约约听到拉拉队的喝彩声和哨子枪弹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后,尚未来得及呼救,她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事后洛琳回忆起当时的一幕,依然觉得触目惊心,好在当时自己只是稍微昏迷了一会儿,几乎立刻就又醒了过来,她擦了擦自己已经被汗浸湿的额头,扶着肚子寻找路过的人,呼喊求救着。 这楼层的东门和隔壁高中只有一墙之隔,因为背阴,夏日里十分凉快,常日里许多医院员工会在午休时在此处休息聊天,也不知今天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会儿功夫一个人都没有。 心里越发焦急,伴随着腹部剧烈的宫缩疼痛感,她只能背靠着墙壁不断深呼吸。 “咦,阿姨!?你……” 洛琳闻声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眼前影影绰绰只能看清是个人影,她连忙扒住对方,哀求道:“帮,帮帮我,我快生了……” 生孩子无意是一件折磨而痛苦的事,洛琳被推进待产室足足呆了六七个小时,肉身的疼痛随着时间推进而加剧,宫缩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条死鱼一样,等候着几十秒就要面临一次的抽痛,洛琳的情绪全然失控,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孩子他爸宋靳凡,一边呜呜呜地泪流满面,偏偏孩子他爹临时出差,就算立马赶回来也得再过半天,估计那会儿她不是难产就是孩子落地了。 洛琳越想越气,越痛就越怒,最后干脆骂出了声。 原本家属是不被允许进待产室的,但因为宋氏的财大气粗,洛琳特地被安排进了单独待产,所以这会儿只有婆婆任传芳陪着她。 老太婆一听到自家儿子被媳妇这样骂,自然有些不乐意,但考虑到孕妇的不容易,只得先忍了。想当年自己也是在生孩子的时候恨死他爹了,痛到神志不清,恨不得拿一把大锤子弄死他。再一想,洛琳这回不生不知道,一生就生了两个孙子,所以口头上的便宜就随它去吧。 于是一向嘴巴不留情面的她,一直安抚着她,“对,那个王八蛋,回头我替你教训他!你别太抵触了,放松,放松,媳妇儿你放心,回头我让他跪搓衣板。不弄死他我不是他妈。” “宋,宋靳凡,他妈的,啥,啥时候到!”洛琳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汗流浃背像在水里浸过一遍似的。 “就来!已经落地了,正赶着过来,你放心,我们会陪着你的!” “啊……疼,疼……妈,我疼……”洛琳不断絮絮叨叨地嘤咛着,“不,不是说好,要,要用摄影机……” “哦对!你放心,靳凡刚给我说了,已经连人带摄像机赶过来了,放心,给拍,一定给你拍!” 这时洛琳突然啊了一声,脸色从白变青,护理工立刻开始给她听诊,对方的手指探进她下-体摸了摸,同时打开传呼机,说:“1204房病人即将进入第二产程,准备好分娩室,在十分钟内尽快开始手术。” “阿琳!!”门啪的一下被打开,撞击到墙壁的声音震耳欲聋,宋靳凡衣冠不整,领带被扯下来,纽扣解得乱七八糟,浑身是汗,白衬衫都湿透了,喘着粗气狼狈地问:“怎么样了??” “哎,你总算到了,你再不到我要被你媳妇吓死了!马上要生了,快,让她掐掐解解气!还有摄像机准备好……” 于是宋靳凡掏出了摄像机。 “嘘,你们说话小点声,孕妇情绪很焦躁,家属别太吵。”一旁的护理工严肃地提醒。 “啊啊啊啊,不生了,医生我能不能不生了啊!!!!!” 洛琳忍无可忍地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这一幕。 “宋靳凡!你能不能别老是放这个看!?” 宋靳凡笑眯眯地,无辜道:“这是我人生第一个摄影作品,自我欣赏一下而已啊。” 洛琳:“………………可是孩子们也在啊,后面那么血腥,怎么可以……” 宋靳凡:“所以每次放到这里你都会负责监督和暂停嘛。” 洛琳:“…………” 宋爱洛:“哈哈哈,妈咪泥好逊哦。” 宋爱琳:“是啊,妈咪这样鼻孔朝天好好笑!” 宋靳凡:“= =+” 洛琳:“…………” 所以说她当年干嘛要坚持录像啊,简直是自讨苦吃,而且感觉最蠢的人反倒成了自己,当然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生的这两个小包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和他们爹爹那么稳重,尤其是最近,突然变得叛逆起来,老是对自己嫌东嫌西的。 是她这个妈妈当得不合格吗? 可是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平常她都有好好接送,也有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这么一想洛琳心里再次不平衡了。 她暗戳戳地爬到两个小肉丁跟前,一手一个,捏住了他们稚嫩白皙的小脸蛋。 “既然你们这么嫌弃妈咪,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放开窝!妈咪窝好疼!)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就是就是!也请放开窝啦!) “粑粑救窝……萌!”哥哥宋爱洛伸出肉肉的小胖手,艰难地暂时性脱离了妈咪的魔爪,就是可怜了弟弟,“迪迪,泥就忍耐一下吧!格格一定会让粑粑来救泥哒!” 宋爱琳群魔乱舞地胡乱挥着手臂,小脸蛋涨得通红,无奈地任由洛琳对着自己上下其手,他挤眉弄眼地抛了一枚类似SOS的求救目光,可惜无人应答。 这时,宋靳凡不动声色地掏出摄像机,十分不走心地记录下了眼前创造性的这出“惨剧”,完全无视了自家小儿子的信号。 “妈咪,其实窝萌不是嫌弃泥,是因为……窝萌从粑粑那儿听到了名字的由来……窝萌错惹,窝萌再也不敢惹,你放过迪迪吧,他好可怜的!” 洛琳松开手,好奇地挑挑眉:“名字?的由来?” “粑粑说,因为妈咪叫洛琳,所以分别给窝和迪迪取了叫宋爱洛、宋爱琳……可是,泥萌有木有想过窝萌哒感受!!!顶着这个娘娘哒名字,幼儿园里女孩纸都不愿意和窝萌一起玩耍惹!”哥哥宋爱洛说着说着,开始进入委屈模式,甚至小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沾湿卷翘的睫毛,让人……好像蹂躏! 洛琳甩甩脑袋,克制住自己想要“欺负”儿子的念头,刚想开口解释名字的事,反倒被宋靳凡打断了。 宋靳凡朝着两兄弟招招手,“宝贝乖,过来,听爹地给你们讲故事。” 两个宝贝今年五岁,刚升上幼儿园中班,洛琳听到哥哥这么说,这才注意到他们最近确实有些闷闷不乐的。可是先前他们都闭口不谈,这会儿却委屈上了,她作为妈妈也很委屈好吗? 关于名字……是啦是啦,这是他们共同探讨来的,但决定权归根结底还是在宋家好不好?这两个名字虽然肉麻兮兮了一点,但是是结合婆婆说的什么八字来的,算命先生还说如果这都不算好命,那他头砍下来给两个宝贝当足球踢。 一听到有故事可以听,两个宝贝立马兴奋起来,转眼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哥哥一抹脸,眼泪鼻涕全部消失不见,兴冲冲地蹭啊蹭,蹭到了爸比的腿上。 这时,儿子们先后已经一左一右趴在了爸爸的腿边,宋靳凡一手一个,左拥右抱的,沉稳的声音缓慢响起:“从前有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她也像你们妈咪当年怀你们一样肚子里有了北鼻。但是在那时候,在肚子里的胎儿最脆弱的时候,那个女孩子遇到了危险,不要说肚子里的宝宝,就连她自己也很有可能要死掉了。” 孩子们一听到死这个字,立马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语气担忧焦急地问:“那她后来还好吗?漂亮姐姐不会真的死掉了吧?” 宋靳凡微笑着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可是在她遇到生命危险,依然还是奋不顾身地选择了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我永远记得她当时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决绝又认真。那是身为一个女性血肉中对于母性的关怀。”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稍稍轻快起来:“而且,身为一个孕妇,要忍受十个月肚子鼓得~~~这么大~~~~的痛苦,就像你们的肚子里塞了三个小皮球那样。等到十个月后,胎儿要从那么小的洞口挤出来,可是宝贝们的头却这~么~大~~~所以说……这世界上所有的麻麻都不容易哦,妈咪含辛茹苦把你们的身体塞在肚子里足足十个月,然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让你们呱呱落地,是一件很不可思议很伟大的事哦。而每个孩子都是麻麻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贴心肉,天底下不会有讨厌孩子的父母哟,至少妈咪不会,粑粑也不会。” 虽然对于粑粑一部分的话听得不明不白,但双胞胎小兄弟还是被这个不知所云的故事感动到了,不由双手合十握拳,泪光闪闪地感叹道:“那个姐姐真好啊!粑粑,告诉窝萌她是谁!窝将来一定要娶她当窝的新娘纸!” 听到这句,宋靳凡和洛琳相视一笑,“那个女孩子就是你们的妈咪啊!爱洛,爱琳,你们身为小男子汉,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未来的新娘子喔,就像粑粑对妈咪那样。你们是我们爱情和婚姻的结晶,我们的爱情在你们的身上,甚至包括名字上也有了体现,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你们……是带着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哟!所以要是以后有哪个小女生敢嫌弃你们的名字,你们也不用理她,因为她……根本不懂得爱和喜欢是什么,又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玩耍呢?对吧?” “嗯嗯嗯,粑粑说的有道理喔。” “嗯嗯嗯,那迪迪,我们去给妈咪道歉好不好呀?” “嗯~ o(* ̄▽ ̄*)o 嚎!!!” 听到小肉丁们的发言,从头到尾在围观的洛琳终于欣慰地笑了。 于是宋靳凡掏出了摄像机。 番外二·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进行到一半画风突然变了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 番外二已经提前了,因此番外三也应该会提前,大概这几天就会写完,不出意外的话20号之前会放上来,如果没等到,估计就是在开新文那天更番外了(顺便可以给新文打广告也不算伪更了XDDD),希望不会惹得讨厌啦,鞠躬>< 那啥说下新文的事~ 已经决定写《(重生+娱乐圈)男神是精分》了→戳 ↑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大纲基本完成了,大概存完十章or到五万字就会开文,最迟7月初开文,请大家耐心等待~~~ 如果等不及或者想要看作者君其他文又或者想知道一切作者君未来小说动向的话,欢迎收藏我的专栏: 开坑早知道 (抱歉最近打广告有点频繁><) 第55章 番外三·配角们(正式完结) Part 1 曾羽西&陆舒铭 洛琳和曾羽西再次见面是在莫清的忌日,继仓库一别后,其中又是隔了大半年的光阴。 彼时洛琳孩子刚呱呱落地,孕后的身材宽了一倍,和盘顺条亮的曾羽西一对比,简直相形见拙,无地自容。 但是无论洛琳怎么想,都万万料不到,眼前的曾羽西,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妹妹。这种一点都没有实感的真相□裸地直面两人时,洛琳也不由自主地接受了。 虽是姐妹,情感上却别扭,不自在地对曾羽西微微一笑,洛琳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最近好吗?” 曾羽西点点头,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洛琳的肚子,“生了?男孩女孩?” “两个男孩,还太小,不方便带出来。” “恭喜……下次去看看我的侄子们。” 洛琳心里微讶,然后点了点头。 曾羽西将水杯中的水浇在莫清的墓碑上,尔后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正在摆放祭品花束的洛琳回头望去,问:“怎么了?” 曾羽西笑了笑,红唇妖冶,脸色苍白,“我和陆舒铭订婚了。”说罢挥了挥手指,无名指上的钻戒闪耀动人。 她又问:“你当年和宋靳凡结婚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愧疚吗?” “不,”她摇了摇头,“有点心酸,有点空虚。另外……确实有那么一丁点罪恶感。” “果然……”洛琳眯了眯眼。 “嗯?” “你果然是我的妹妹呢。” 洛琳从果盆里偷走了一枚樱桃,又递给曾羽西一颗,对方从善如流的接过,很大方地吞进了肚子里。 “我想代表曾尧年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能原谅他?”洛琳答非所问。 “他毕竟养育了我成人,那个人只是病了而已。虽然很自私,我却希望你可以不要原谅他。因为……总有一个人要代替我们的父母记住这段仇恨,我无法成为那个人,只能拜托你。他现在在疗养院服刑,身体不太好,想来撑不了多久。我很早以前就答应过要在他生命最后一段旅程陪伴着他。姐姐,对不起,说到底,我对你也感到相当地抱歉。” 洛琳故意摆出无所适从的表情,顺便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吐槽她:“曾羽西,你说这些话太恶心了,我很不习惯。事情已经过去了,曾尧年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本来就来日不多,你要陪着他就陪着吧。话说回来,你和陆舒铭……” 曾羽西抹了抹无名指上的戒指:勾起了一抹非常宜然的笑,“跟他?姐姐,我不像你这么幸运,能够找到一个互相真心相爱的人,但我知道他爱我就够了。莫清曾告诉我,假如没有找到我爱的人,那就去找更爱我的人,现在,我爱的人死了,但也找到了更爱我的人。所以……”她弯下腰又偷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我大概不久之后也会像你这样,肿成气球了。” 洛琳眼睛一亮,望向曾羽西的肚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先上车后补票?” “嗯哼。”曾羽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完) Part 2 冯笑&秦坤 “阿婆,孩子没事吧??”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满头大汗地在生产室前拉着一个老妇人,语气焦急。 任传芳还沉浸在“媳妇生了两个孙子”的情绪中,先是莫名地看了一眼她,觉得有点眼熟,尔后才想起是这个小姑娘将自家晕倒的媳妇扛来急救的,于是立马变了个笑脸出来,紧紧握住女孩的手,感谢道:“多亏你啊小姑娘,要不是你,我媳妇和孙子们可能都要……总之我有孙子啦,还是两个!”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翻了翻发现全是卡,现金少得可怜,于是从里头抽出一张空头支票递给小女孩,“老太婆我比较俗,谢谢你的见义勇为,这些钱你拿去当零花钱吧。” 女生惊恐地看着被硬塞进自己手心里的空头支票,差点吓尿了,过了几十秒才缓过来,立刻就将支票还了回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她是我的学姐,我和她曾见过面,她晕倒,我帮助,是应该的,不需要酬谢。没想到学姐这么厉害,居然生了两个!” 任传芳一方面很是得意洋洋,一方面也着实被感动到了,对她丝毫不吝于赞美之词,一个劲地夸:“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啊,我可喜欢你了,要不是你,今天可就糟糕了。你说我媳妇是你学姐,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冯笑,是这个学期刚转校——” 冯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 “冯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运动会上没看到你,担心死我了!” 冯笑回过头,瞧见来人,激动地喊了一声:“啊呀,秦坤!”跑着把秦坤拉到任传芳跟前,对秦坤比划着说:“这是学姐的婆婆!学姐,洛琳学姐!洛琳学姐要有小北鼻啦!我刚才正好偷偷跑到附近偷懒,就看到洛琳学姐挺着个大肚子倒在地上,把我吓坏了!不过现在学姐生了两个,两个儿子呢!”冯笑话说得语无伦次,还比出个剪刀手,兴奋地看着秦坤。 秦坤沉思了几秒,将她一连串的信息量消化完毕后变得哭笑不得,于是摸了摸冯笑的脑袋,尔后压下对方的脑袋向任传芳鞠了个躬:“阿婆您好,我是这家伙的男朋友,叫秦坤,我们都是洛琳学姐的学弟学妹,请问学姐和孩子都还好吗?” 任传芳对眼前两人还算有好感,破天荒地眯着眼睛笑得很是喜悦,“虽然媳妇现在孩子昏迷,但我俩孙子都在保温箱里呆着,因为足月出生,都活蹦乱跳得很。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保温室看孩子。” “好啊好啊!”冯笑点头点得手舞足蹈。 很多年以后,回想当初,秦坤觉得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冯笑去看孩子的。如果那天不看孩子,冯笑也不会想要当医生,而且还是妇产科医生;如果不当妇产科医生,那么她就会有时间多陪陪自己而不是天天三班倒在医院加班,不会好不容易可以啪啪啪一下他都箭在弦上了又被医院的急救电话给打断,更加不会结婚三年连蜜月也没时间度,结婚六年一直做着避孕措施,结婚第十年才总算有了两人的孩子! 洛琳:怪我咯? 宋靳凡:那怪我!? (完) PART 3 乔远&陈梦 这一对你们一定想不到对吧。 没错,乔远喜欢的是,陈梦~~~~~ 总之历尽千辛万苦,乔远总算追到了陈梦,和她回老家结婚去惹>M<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至此全文完结 新坑会在6/28-7/3期间开,届时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