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捉星宿、安家宅 燕国“易城”依水而建,毗邻王都蓟城和军事重镇武阳,历来是商贾的聚散周转之地,甚是繁华。 这是公元前333年,燕文候(燕后文公)在位最后一个年头。 这日恰逢中元节,易城之内人潮潺动,家家户户都在街头赶集。 路上磨菜刀的、巫婆去病的、耍戏法的,热闹非凡。 摩肩擦踵的人群中,由远及近,走来一戴斗笠少年。和大多人不同,他并不去轧热闹,相反,只一板一眼走着,神态颇有点严肃,偶尔顿住脚步,瞥一眼行人,他又继续踏出步子,快行离去,似乎在找什么…… 突然,他走近街道旁一空地蹲下,掏出块红布练起一小摊,上面什么都没,只写有六个黑色大字——“捉星宿、安家宅”。 坊间鬼神之说盛行,而市井里能降服这类秽物的高人,属实不常见,一时间摊前聚拢不少人。可这些人都只看看热闹,无一人上前去做生意。主要是眼下的这个方士并不是捉鬼,而是“捉星宿”。星宿是啥?大家纷纷表示不知。你一嘴我一嘴间,最后得出结论,怕是指什么精怪,于是都保持观望。 没生意,摊主不以为意,不吆喝也不介绍,有人问他也爱搭不理,只偶尔抬抬斗笠边沿,透过隐藏在下面的双眼打量着路过的行人。 不多时,一提着竹篮的农妇从这摊前走过,眼角余光一瞥,脸上立时显出惊讶神色,犹豫一瞬,快步离去。 斗笠少年突站起身,冲妇人背影喊道:“这位大姐请留步。” 妇人停下,转过身疑惑道:“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斗笠少年道:“大姐我看你脸罩黑气,不知宅子里近来有无怪事发生?” 妇人犹豫地看看左右,低声道:“小师父,你真能‘安家宅’吗?” 斗笠少年点头:“当然。” 妇人愁着脸道:“小师父,说出来不怕你嘴笑,我家中近来真有一桩怪事。” 斗笠少年道:“大姐,恕我直言,你宅中这事是否发生近月余时间了。” 妇人点头。 斗笠少年又道:“是否和男女房围之事有关?” 男女房围间的秘事,这素未谋面的小师父竟一眼就能看出,妇人如遇救星,猛点头。 斗笠少年一弯腰扯走红布收了摊子,对妇人道:“大姐,你宅中有星宿作怪。若是不除,不但怪事不能断,怕你夫妇还将孤单一世,终生膝下无子。” 妇人骇得全身发抖,这人真活神仙了!不但说中她家闹怪事,还算出她成亲多年无出。这是如何做到的? 斗笠少年将红布叠好揣入怀中,上前一步道:“这里讲话不方便,我们边走边说。大姐你别心急,也放宽心,我是修行人,不取钱财,只捉走你屋里作怪的星宿,保你家宅安宁。” 妇人道:“那太感激小师父了。” 两人举步至僻静处,斗笠少年道:“大姐现时可与我详尽说说你宅中的怪事。” 妇人道:“我叫柳姜女,我家相公叫柳大英,在街头给罗掌柜的打铁铺做活。月前,我家相公同罗掌柜送货去了一趟武阳,自他返回,家中就怪事不断。”一面说,她就羞红了脸,显然有难以启齿之事。 柳姜女道,她相公自武阳回来后,可就怪得不像话了。夜里在榻上睡得好好的,早上一睁眼,竟发现昏睡去了后院竹林里。臊死人的是,怀中还抱着她的亵衣。而那衣服她是何时脱下又被丈夫抱怀中带去了竹林的,她亦不知。这等丑事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他夫妇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结果。后听人说莫不是闹鬼,就千辛万苦请了方士来看,然并不管用。适才在街边瞥见摊子,看见“安家宅”三字,她心动了,但也犹豫了。她一来因这等丑事不便于人前宣之,二来她作计划去找她相公相商,再回头来请这位能安家宅的小师父,所以快步离摊而去。 柳姜女道:“幸好被小师父你叫住,三言两语就说中我家之事,亦不取银钱,大姐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斗笠少年道:“大姐言重了,我们修行之人除妖降魔不问报酬,何况我也想趁早捉了大姐宅中那星宿,免它在世间害人。” 柳姜女满堆笑容道:“小师父又本事又热心肠,大姐打心眼里尊敬你。” 行至一条小街,斗笠少年跟她一道去打铁铺唤回她相公,三人同行至柳姜女家。 进了屋,斗笠少年在堂前绕着走一圈,忽的低头掐指一算,猛高叫起来:“不好!贵宅后院竹林内,藏了一只绿长精,你们跟我来,当场叫它伏诛!”言毕直朝宅院竹林而去,柳姜女与她相公紧跟其后。 斗笠少年走到竹林深处一空地旁,定住脚步,忽的挥掌洒出一把粉末,摇臂一点,叫声:“临!” 黄褐色地面突亮起一丛火焰,霎时散去,烧焦的土层下隐约可见掩埋了一根古旧竹笛。 上前拨开土层,斗笠少年拔出古笛举至夫妇俩眼前。 柳姜女和她相公顿时大惊失色! 斗笠少年骂道:“好一只绿长星宿,焉敢作恶!”言毕掏出一黄符,包了,将之收进大袖里。 柳大英一把拉住她娘子,忙跪下叫起来:“小师父救命!” 斗笠少年搀扶起二人,道:“星宿我已捉,你们还要我救什么命呢?” 柳大英道:“小师父,不瞒您说,我和我娘子成亲已五年,至今无一子女出。先前在路上,听我家娘子说,小师父算出我夫妇多年无出都是这精怪闹的。而今精怪捉走了,是不是我们就能生出子女了?” 斗笠少年绕竹林走着,沉吟起来,半晌,重踱步回夫妇二人跟前,他严肃道:“这绿长精的确扰了你们的香火道,我虽已将它捉走,难保它没生出余孽藏于竹林深入,所以,今夜我决定在这竹林作法查探一番,为你家彻底解决隐患!” 柳大英道:“那太感激小师父了,只要能赶走这脏东西,我夫妇二人做什么都愿意。小师父快吩咐吧。”一旁柳姜女也忙点头。 斗笠少年道:“你们把家中细软收好带走,锁了房门,今夜到亲戚家借住一宿,留我一人在这竹林即可。” 夫妇二人当即照办。 不多时,柳家竹林后院只剩下斗笠少年一人。 这是一片方圆十来丈的竹林,背靠一面崖壁,林中散落几方巨石,斗笠少年在竹林转了两圈,将其中散养的鸡鸭一通赶进笼子。 忙完这些,他忽的摇摇头,唉声叹气起来,只见他一面翻着白眼,一面瘪着嘴,嘟嘟囔囔道:这事闹的……我好端端一捉星宿的人,这会子竟成个江湖骗子了!对不住啦柳家夫妇,你屋可没什么星宿喔,实非我诚心欺你们,哎!情非得已呀。不过呢,骗了你们是我不对,但我亦不占你们便宜,嘿嘿……现时我真正赠一份大礼给你们。 嘴巴碎碎念一阵,完事,只见他拉过一竹条,削下一竹片,掏出把小刀,霎时刻了一行字在上面:柳大哥,你家竹林疑有一阴司地宫口,每逢中元节,恶鬼涌出,夺人生机,扰人香火。劝你们择它地立宅,不出二年必有后。 随即将竹片从窗口丢进柳氏夫妇房内,又重走回竹林。 酉时一过,天色昏黄,斗笠少年望望左右,忽的自脖子下红线拉出一物,拽出一黄布小包袱,摘掉黄布包袱,露出一枚火红宝石。 他将宝石招摇地挂在胸前,开始绕竹林一圈接一圈走动,到竹林东北角几片巨石边,他胸前宝石诡异地闪了闪。少年眸中立时闪过一丝兴奋神色,恍然大悟道:哈!这阴司地宫口原在此处,总算找准了!也不枉我这一月又是埋笛子,又是迷烟、搬人的忙活,诓骗得那柳氏一家鸡犬不宁。 只见他走到竹林西南角,靠住一栅栏,坐下,将胸前宝石重塞回衣襟内,双手抱臂闭目养神起来,显然在等待什么…… 竹林上方,天很快变得透黑。 第一章:火红宝石 夜。子时将近。 燕国易城,远郊一户人家后院竹林中,一男子从崖壁翻下,手持一弹弓状的古怪木器,蹲伏在巨石后,窥视着竹林中的动静。 月光静静打在林间,繁密的竹叶下一片朦胧,竹梢上空漂浮着两黑影。 一个道:“喂,瞧见那斗笠少年没,他脖子下那宝石有点怪嘞,气息闻着很是诱人,怕不是凡品哩,今夜半魔娶亲,何不把那宝石抢了来,送给半魔一定高兴!” 另一个道:“好主意!子时到了,我们恢复鬼力,立即动手!” 瞬间,竹梢上空的说话声音消失了。 两黑影一飘走,巨石后躲藏的男子,踏着月光走出,他看上去约二十,身子高高大大,五官立体,双眼明亮有神,一望即知不是俗流。 此人正是东周列国阴阳术第一奇人邹衍的关门弟子田辟疆,齐国太子。 五年前齐燕两国秘密结盟,田辟疆以质子之身屈居燕国,被放置在大燕三都之一的中都易城。 出生帝王家,他不是笨蛋脓包,也不是什么风流纨绔,在齐国时他师从邹衍,学了不少真本事,身怀绝技。 此刻,他思索着刚才两鬼的对话,心道,也不知它们发现的是什么宝物?看来很不寻常! 今天晚上,他本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办的,因为要抓一批猛鬼作引子,就找到这附近的一处阴司地宫口来了。抓鬼抓得好好的,冷不丁叫他听见两只鬼要去打劫,这可让他一下有点“忙不过来”了,因为,他也想啊…… 当即他心中既兴奋又激动,那两只飘走的傻鬼,他是肯定要抓的,至于它们要去抢劫的什么宝石,嘿嘿,不好意思,那也是他的了! 心中一番算计,他当即悄悄追了上去,他身手不错,两鬼没一个发现他跟在后。 忽的一阵喧哗引起他注意,他赶紧找一片巨石做掩体,藏了起来。 脑袋一偏,他悄悄自巨石后探出一点身子来窥视。 他看见,之前跟踪的两只鬼已经开始“行动”。 它们一前一后,将一个斗笠少年围在了中间。因为斗笠宽大,他看不清斗笠少年样貌。 月色中天,子时已到。正是鬼力急速膨胀的时刻。 此时那两鬼本模糊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鬼是生人残存生机凝聚,因为是残存生机,样子当然也残缺不全。所以,鬼不是这少块肉就是那少块肉,个个面目狰狞。 田辟疆看见,围绕斗笠少年的两鬼一人捏了一根红线。 不消说,这就是两鬼的兵器了。 一只鬼对斗笠少年呵道:“小子,留下脖子上东西赶紧滚罢!” 说完,手中红线朝前一弹,在斗笠少年脚下洒出一个闪着白色火焰的圈圈。 看样子,它并不真的想少年滚,而是要他死! 斗笠少年挺倔强,哼一声,从袖中洒出一把白粉末,说也奇怪,这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白粉末洒出来,他脚下那白色火焰圈一下就黯下去了。 斗笠少年挺得意,呛道:“叫我滚就滚,你凭什么?好莫名其妙!想要我的东西,有本事上前来拿呀,我还怕你们不成。” “好胆!敢顶嘴!我看你是生人做得不耐烦了,今夜我们就带走你,到下面来跟我们做个伴!哈哈。”另一恶鬼一声狞笑,对同伴道,“这傻小子想死我们也拦不住,看来我们不必客气了。” 他那同伴冷漠道:“如他所愿!” 巨石后,田辟疆眼见他们就这样打了起来。 偶尔,他偏头望一眼,看得直反胃。 这两鬼和那少年,打得实在太难看了。 一来,两鬼的手段入不得眼,它们用手中红线,尽弹出一些又脏又臭的怪东西,什么黑的臭水,黄的烂肉。 二来,那少年更可笑,什么也不会,只是不断洒出颜色不同的各种粉末来抵挡。 田辟疆心想,这少年倒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他那些驱鬼药石,也不知是从哪里的巫婆神棍手中买来,虽没一样有真正威力,但架不住多,混乱中也有了一定的效果,让两鬼一时拿不下他。 总之,田辟疆是看得兴趣缺缺,他的注意力主要在另一件东西上,此刻挂在斗笠少年脖子下的一枚火红宝石。 他心想,这宝石应该就是两鬼要抢劫的“好东西”无疑了。 那是一枚通体火红的宝石,鸽蛋大,非常漂亮。嵌在一个镂空银器内,以一根红线吊在少年脖子下。 距离少年太远,田辟疆对宝石的映面印象不深,上面似乎有图案,似乎又没有,仿若是个纯色宝物,但依稀又有一点花纹……总之,他眼睛看疼了也没瞧清楚。 这时,打着打着的两鬼和少年,忽打出事来了。 田辟疆看见,斗笠少年一双手脚不慎被两鬼放出的红线绑了起来,在他朝地上倒去的时候,两鬼又喷出两粒细小蓝光扎入他身体,少年“啪”一声,终于重重摔在地。 少年倒地,斗笠歪去了一边,他的样子藏不住了…… 田辟疆定睛一瞧,傻了眼,少年皮肤雪白,又嫩又滑,原来是个女子。 他心下一惊:原来这斗笠少年是女扮男装。 此刻,两鬼相视一笑,齐齐伸出鬼爪,眨眼迫至倒地的斗笠女子近前,就要摸到火红宝石。 田辟疆暗道一声糟糕,从巨石后猛地跳出,手中木器一甩,洒出两张红色光网,朝两鬼罩了去。 一瞬间,他放出的光网毫无悬念包住了两鬼,光网收回,他从中摸出两粒黄球,正是两鬼被红色光网束缚后所化。 搞定了两鬼,田辟疆回身去查看倒地不起的斗笠女子。 看一眼昏死在地的她,他皱皱眉头,摇了摇头。 俯身蹲下,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悄悄松一口气。 “还好,没死!” 他盯看着她,沉吟起来。 他先收了绑在她手脚的两个诡异红线,这时,他眸子往上移,重注意到她脖子上那枚火红的宝石,定睛一瞧,他终于看清楚,这宝石之映面乃是有图案的,是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 “且让本宫瞧瞧,此物有何特别!” 伸手,他将宝石握在了掌心,在他手掌触摸到宝石的瞬间,他的心,猛的一震,他终于明白两鬼为何要抢夺这东西了。 这颗宝石居然蕴涵强大生机。 “难以置信!”他心中惊讶道,“这宝石简直是天生的招鬼利器啊!” 他不明白,这女子是何来历?怎有这样一件怪东西? 宝石握在他掌心,他一方面颇感慨,另一方面,对这宝石他爱不释手。可说,这东西对他而言,太有用了,因为他是抓鬼之人! “唔……”他握住宝石时间有点长,拴住宝石的红绳不小心拉扯到了昏迷女子的脖子,让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 他看看她,想了想,将宝石重塞进了她衣服里。 而后,他驮起她,走近这竹林崖壁,开始攀援,他预备到崖壁上方去。 崖壁上有一条小道,他的马车停在那。 顺利回到马车中,可他一时陷入茫然:怎处置这个身藏宝石的女子? 要救醒她,他自问简单,可今夜是中元鬼节,到处有鬼出没,就算救醒她,如果就地抛下,以她脖子下宝石的特质,怕今夜她还不知要怼多少鬼,打多少次架,最终怕逃不过一死! 他自问不是什么大善人、圣贤,对一陌生人见死不救,属实不是什么大恶。 何况天底下将死之人何其多,每个都救,救得过来么? 不过,他瞬间又想到几个对她心软的理由,一来救她只是举手之劳,二来,回想当时他因贪看她身上的火红宝石,未及时出手,致她昏死,他心中有一丝内疚……最重要的是,这女子的宝石能招鬼,今夜又是中元鬼节,而等下他还要去处理那桩困扰他多时之事,如果利用她身上宝石作引鬼的陷阱,今夜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样想着,他心中有了主意。 当下他掀开帘子嘱咐车夫一声,马车即刻行驶起来,他带着昏死的她绝尘而去。 第二章:路撞鬼喜 摇晃的马车中,斗笠女子在田辟疆施救后片刻就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发觉自己躺在了一辆马车中,身旁还有一陌生男子。她皱皱眉头,本能就要去拿一旁被摘下的斗笠。 田辟疆瞥她一眼,心中觉得有点可笑:“晚了,本宫早发觉你是女子之身了。” 斗笠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是何人,对我做了什么?” 田辟疆望她一眼,淡淡道:“本宫乃齐国太子田辟疆,是救你之人。” 倒不是他不想低调,而是他想,一会将她带去了住处,他齐国太子的身份根本无法隐瞒,索性坦白。 斗笠女子怯怯道:“太子……原是齐国太子,可怎在燕国?” 见田辟疆不答,斗笠女子自报家门道:“多谢太子搭救。民女叫鱼火客,也是齐国人。此番来燕国是寻找一救命恩人。” 田辟疆内心虽不信,但依然点头道:“你脖子上东西很是怪异,从何处获得?” 他始终记挂着她那火红的奇诡宝石,若不是这物,他根本不会搭理她,遑论作计划带她去住处。 叫鱼火客的斗笠女子一把将火红宝石从衣服里拽出,举在掌中道:“怎么,太子认得这东西吗?此物正是恩人所赠,叫鱼火碧玺。几月前我重病不治,正是恩人借这宝石佩戴才使我痊愈,此番来燕就是要找到恩人,送还宝石。” 她手中,椭圆的“鱼火碧玺”通体火红,呈透明状,鸽蛋大,中间有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整颗宝石嵌在一个镂空银器内,以一根红线吊在她脖子下。 田辟疆凝眸瞧去,这是第二回近距离打量了,他看着,眸子里依然惊艳不已,心道,原来这火红宝石叫“鱼火碧玺”! 不过这刻他又有新的发现,只见鱼火碧玺微光流转,就像从那鱼火客掌中生出的血肉,与她之间竟有一种微妙的感应,这…… 这是他之前没注意到的,霎时心中觉得甚是奇特,也愈疑惑,这宝石……他想,很特别很特别啊…… 他悄悄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震惊的感受,一瞬间扫平内心起伏,故作冷漠地套她话道:“你那‘恩人’竟没告诉你这东西会招鬼么?” 找恩人?哄小孩还差不多。对这鱼火客,他赌定了是个大话精。 鱼火客点头道:“正是,恩人当初也说,这东西有利也有弊,能救人也是不祥之物。所以他给了我一些药石于危急时应付。只是今夜遇见的恶鬼着实厉害,幸亏遇见太子才逢凶化吉。” 当下抬眸感激地看着田辟疆。 “不要高兴得太早,今夜可不那么容易度过,你这东西肯定还要惹祸。”田辟疆面无表情地道。 对这鱼火客他根本不信任,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亦有所图谋,只暂时利用她而已,她品性好坏与他何干。 因为在竹林紧张做局,这一日就没正经吃点好东西,此刻松弛下来,鱼火客忍不住肚子咕咕咕叫唤起来,她显然饿了。只见她左顾右盼打量起这马车内仓来,似乎想找点什么吃的。 田辟疆看着她奇怪又冒失的神态,对她之印象又减一分。 而鱼火客似乎并不在意马车里另一人怎样看她,我行我素地依然在东张西望,忽的,她透过旁边车窗发现,马车前方有两人并排骑马从对面行过来。 那行来的两人,骑在马上,是一对青年男子,双颊均涂满大红的胭脂饼,猴屁股一般,各人嘴中还咬了一管唢呐,腮帮子鼓鼓的,却并未听见发出任何声响,看去极其滑稽。 鱼火客顿时忘记饥饿,嘻嘻哈哈对着田辟疆点评起这奇怪的偶遇:“看外面两人,好好笑啊……哈哈。” 三更半夜,路上出现两个浓妆艳抹的男子骑马,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不正常,可眼前女子竟这样冒失地笑了出来,这…… 田辟疆不禁鄙夷地深看鱼火客一眼,怒斥道:“你住嘴!” 同时他忙从怀中掏出一杏黄符布,一弹,朝鱼火客脖子下的鱼火碧玺抛了去。 黄布接触鱼火碧玺,瞬间将之包裹。 田辟疆压低嗓音,厉色道:“这只能隐藏它气息半柱香时间,现在你给本宫管好你的嘴!” 虽然田辟疆和鱼火客说话声音都不算大,但前方数丈远的两滑稽男子好像听见了他们之前的讨论,顿时那种凌厉的目光直直射来,看了田辟疆也觉得一阵不自在。 就在这时,前方两男子突的张口一喷,两粒蓝色微光由车窗外直直射来。 一粒飞到田劈疆跟前,被他伸手掏出的一黄布无声裹走。 另外一粒飞到鱼火客手臂位置,“嗤”一声没入,疼得她“啊”一声叫起来。 田辟疆见鱼火客吃了点苦头,这才用黄布一弹,快速拂过她手臂,将那蓝光吸出,裹入黄布之中。 田辟疆道:“现下知道厉害了。你以讥笑冲撞他们,这是他们给的一点教训。” 鱼火客惊恐又委屈地道:“他们……他们也不是人?” 田辟疆轻轻“嗯”一声,盯看着鱼火客的眼睛,点点头。 鱼火客难以置信地道:“为什么他们长得……”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两鬼和之前竹林遇到的不一样。 因为鬼都是面目狰狞,皮肉不全的,但这两男子虽看着滑稽,却具备人完整的皮肤身体,一张脸看去和常人一样,只是怪了些。 田辟疆朝鱼火客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严肃道:“别再乱讲话了,我们撞上了‘鬼娶亲’。” 言着,他悄悄掀开帘子一角,拉了拉马车外缆绳,和回头的车夫意味深长地对瞥了一眼,相互轻点了点头,重又放下了车帘。 之后,他在马车中思索起来。 就在这时,他见车窗外脸上涂抹大红胭脂的两男后方,又出现两个骑马的男子,滑稽的打扮和之前男子一样。 田辟疆心道:不多时就能看见花轿了吧…… 他眸子牢牢锁定车窗外移动过去的鬼队伍,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马车,可根本无暇顾及似的,直接无视了,只是匆匆赶路。 这…… 这让他悄悄松一口气,暗道,还以为要有一场冲突,没曾想,这鬼队伍轻飘飘打马虎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这鬼队伍表现出来的气势与他之设想略有差异,他心中也有点疑窦,不明白刚才明明打来“蓝光攻击”作出挑事征兆的鬼队伍,怎的突然偃旗息鼓了下去。但他转念一想,没冲突更好,省了不少麻烦。 当下定住心思,不再胡思乱想,安静等鬼队伍完全路过。 当马车行驶到一个路口,忽的,从转折处,一个全身红衣的女子骑在一匹马上,头上还包着火红的喜帕走入他的视线。 风乍起,盖在女子头上的喜帕再遮不住了,不小心飞开一角,露出她绝色的容颜。 田辟疆瞧见这幕,眸子眯了眯,竟在心中慌忙地道了一声:好!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想到这只是一个鬼新娘!眼前所见也并非真正的世俗间娶亲喜事。 一般来说,鬼娶亲目的都是助鬼新郎夺取生机、增强鬼力。 鬼不能生育,鬼也不能圆房。所以,一般鬼娶亲也走这种吹吹打打的过场,目的只是为了接引“天圆”、“地方”之气运,以“圆方”还愿“圆房”。用“天作之合”的假象成就鬼娶亲的真相。 坊间鬼娶亲传说极多,可真正撞见是极不易的,不说一般的鬼去哪弄个鬼新娘来成亲,就说能有实力驱使众鬼迎来送往的,又岂是俗流? 当下,田辟疆本能地想到:这鬼新郎怕不简单。 忽的他想起之前在竹林里听到的两鬼对话,莫非这只鬼娶亲队伍就是他们口中的“半魔娶亲”?如此一来,眼下看见的不合理之处似乎都能得到解释了。有些有奇遇的鬼借助外力凝聚庞大生机,可以出生浩瀚鬼力,占据一方驱使众鬼,成为“半魔”。半魔实力突出,闹出这种排场娶个鬼新娘,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 但凡半魔都极神秘,田辟疆捉鬼多年也曾交手过一两个,但都不曾深究,眼下这个他同样有浓厚兴趣,想会会,可今夜他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手头还有一件紧要事得赶在五更天前去处理。实不宜多惹事横生枝节,只能强忍好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第三章:一夕变丑 初秋之夜,这条僻静的林间小道更显清幽和冷寂。 风翻卷起掉落的枯叶发出沙沙之声。都说月色如水,此情此境下暗夜的光,更像哺育婴孩的母乳,一大片一大片,无止境的白。就在这画卷般的景致里,鬼新娘离田辟疆他们的马车一点点近了。 鱼火客的位置正好贴着车窗外经过的鬼娶亲队伍,她看一旁田辟疆目不转睛盯着她这边的窗子,想来,莫不是又出现什么更滑稽外貌的鬼了?扭头朝肩的右侧望去,才看了一眼,她顿时也啧啧惊叹起来。 鬼新娘正巧从车窗外路过,大红色喜帕下她的脸若隐若现,怎么也遮不住她惊人的美貌。在家揽镜自照时,鱼火客对她的外表也是颇为自信的,但今夜还是觉得那鬼新娘的美才是美,一瞬间就将她比了下去。若说她的美,那是五官的精巧,始终脱不去人间烟火味,而这鬼新娘美的空灵、美的窒息!总之,若是一个“人”,万不可能美成这样的,所以她才是“鬼新娘”吧,鱼火客有些嫉妒地想。 鬼新娘骑在马上,经过田辟疆的马车时,也注意到了这车里两人想看她又不敢时刻盯着看的神情,眸子里余光快速一瞥,嘴角似乎动了动,荡漾起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 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田辟疆的眼睛,也使他后背一阵发毛,他心中万分惊恐地道:这鬼新郎好大手笔!竟虏获一生人娶入鬼窟,这是何等嚣张!纵是半魔,这也绝不是寻常之举!何况,那新娘姿色绝艳,显是经过精心挑选…… 一连串的惊讶,弄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人一瞬间也呆了呆。 突然,车窗外飘来一件东西,一片红,轻柔地落在鱼火客肩上,竟是那鬼新娘头上被风吹落的喜帕。 “咦?”鱼火客疑惑中伸手就去抓红色的喜帕。 “住手!” 田辟疆喊出声时已经晚了。鱼火客的手一接触喜帕,瞬间,帕子钻入掌心一路顺手臂、胸膛、脖子游走至她左边额头,变成一块鲜红疤痕,刺目地长在了她脸上,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美貌,使她沦为丑妇…… 鱼火客任由帕子胡来却找不到自救的办法,嘴大张却又不敢尖叫出声,最后她满眼求助地望着田辟疆,整个人已经惊呆,也吓傻了。 田辟疆抬眸盯看着鱼火客一言不发。他心中一瞬间转过数个念头。 一,不管她的死活。她与他非亲非故,她的生死与他何干?都是她鲁莽行事咎由自取。鬼娶亲队伍即刻就会擦肩而过,袖手旁观万事皆休,何况他回到水榭还有要事处理。这是上策。 二,给她一些应急药石服下,虽然治标不治本,不能完全解除她中的“半魔手咒”,至少能保全她一条性命,好死不如赖活,她闯了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不过容貌丑点,还不知足么。这是中策。 三,冒险跟踪鬼娶亲队伍,入半魔鬼窟,为她找解药。可这样一来他就要以身犯险,去面对完全不了解的这个陌生半魔,还不一定能成功盗来解药;最重要的是肯定会耽误他回去处理那件重要之事,那件事的奥秘只有在中元鬼节才可能有重大突破,而鬼节一年才有一次,去半魔魔窟就错过这次机会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不允许的。这无疑是下下之策。 田辟疆目光鄙夷地从鱼火客脸上移开,落在她脖子下被黄布包裹的鱼火碧玺上,眸子忽的一亮,瞬间又恢复平静。 田辟疆心道:这女人虽然可恶,也罪不至死。何况自己带上她也是为了利用她,就这样任由她自生自灭实在有些不堪。既然她那鱼火碧玺能招鬼,错过中元鬼节那件事未尝没有机会。一路来,观她的鱼火碧玺与她心脉相连,若她横死或恶疾缠身,鱼火碧玺实难保证不生变数。中元鬼节一年仅一次,而鱼火碧玺夜夜能招鬼,看来保她一命也算帮自己了!罢了,算她造化! 田辟疆终是下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他忽然冷声道:“你听着,本宫即刻去为你寻解药,大约还半刻马车将抵达本宫的‘空天水榭’,水榭把守森严,任何人不得无故出入。车夫会带你秘密潜入,你听从车夫指引便是。” 鱼火客只是点头,连怎么发出声音也忘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 田辟疆自马车中搜出黑衣快速换上,又蒙了面,临下车他突然记起来什么似的对呆坐着的鱼火客道:“一会等你到了空天水榭,本宫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不等鱼火客反应,他转身掀开帘子轻盈地闪了出去,跟车夫耳语一阵,孤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望着田辟疆消失的背影,鱼火客自车窗外收回目光,放下了车窗帘子。如果田辟疆在这定然发现,她眼中的惊恐和呆滞全然不见了,换上的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不知是因为得意,还是气的,她愤愤不平地喃喃道:好你个田辟疆!总算让本姑娘缠住你了!若害我完不成任务,看本姑娘不扒了你的皮!今夜且先让本姑娘看看你的空天水榭究竟有何秘密?哼! 不消说,她是一个处心积虑接近田辟疆的“有心人”,实际她确有些来头。她来大燕,也根本不是她口中胡诌的找什么恩人……而是受人之托,要自这大燕三都之易城,带走一人。要带走的人,也不是普通人,正是她方才使计缠上的齐国太子田辟疆。 那托付她的人,叫云梦君,是她师父。至于她的身份,在师父庇护下学艺时师父惯常唤她“小鱼儿”,现下行走江湖,她依照师命化名为“鱼火客”,鱼火客之外,她是否还有其他身份,她是不知的,亦无从知晓,因她从小被师父云梦君养大,师父从不跟她讲这类事。 这类事许多年来她也早不追究了,她是一个看重眼前,专心做事之人,比如眼下,她就有两件事想不明白:其一,田辟疆乃齐王之子却屈居燕国,铁定是质子无误,他自己也道,水榭守卫森严不能无故出入,按理他这质子的行动自由是绝对受限的,反观他今夜表现,哪里像质子之身,分明就是一个不受拘束的潇洒纨绔,怕是在齐国王宫也只有如此。不合常理。其二,他此去跟马车方向绝对南辕北辙,为何他偏要那样说“一会等你到了空天水榭,本宫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找解药岂非不要时间,他如何来得及赶在马车之前先抵达水榭?既愿意带她去水榭,为何又要分头进入?此中必有秘密! 只是她实在理不出其中头绪,索性不想了,就又担忧起自己来。她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仔仔细细看了额前红疤好一会儿,险些吓得哭出声来,她早猜到这劳什子的半魔手咒怕不好看,可没想到竟是那样刺目一块疤,丑毙了! 她心道,真是出师不利,代价惨重!难道终其一生都要顶着这副丑容?那她可不依! 不多时,“哐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鱼火客掀开帘子,正看见车夫从老板子上跳下,转身朝她走来,她一跃也从马车出来双脚踩在了地上。原以为到了“空天水榭”,游目四顾却发现站在了一片荒林的沼泽地里,身旁是一条涛涛大江,哪里有什么水榭。 车夫行至她跟前,一揖手道:“客人得罪了。”言毕掏出一黑布条双手递上前,“请客人蒙上眼睛。” 鱼火客撇撇嘴无奈蒙上黑布,顿时双耳传来的江水声音愈加清晰。 江风吹来,她打一个哆嗦,无意识地挫了挫手,就在这一瞬间,她悄悄在掌心捏了个符咒。 接着她一手拉住车夫的衣襟朝前方行去,趁机,她将符咒打在了车夫身上。一路又是踩石头又是低头弯腰的,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头也晕了,终于听见车夫说“到了”。 她赶忙摘下黑布,四处一看,发觉站在了一个破败的园子里。月光下无人侍弄的花花草草惨淡地荒芜着,一旁假山也是结了蜘蛛网,脚踩的泥地凹凸不平。难以想象,这竟是太子居住的地方。不过转念她即明白了,毕竟是质子嘛,行动受限不能接触太多外人,水榭里缺人手打理显出如此颓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旁车夫取过她手中的黑布,道:“客人在此稍等,老奴即刻通报太子。” 她一时愣了,道:“太子真回来了?”同时她心中振奋道:那解药也是找到了咯? 车夫道:“客人见到太子便知。”言毕转身迈入园子一座半圆拱门,拐个弯背影消失了。 鱼火客孤身在园子里无聊至极,抬脚走到半圆拱门前一望,昏暗月色下,是一条短短的陪弄,稍远处依稀可辨几幢连在一起的房子,庭院深深激起她的警觉,于是暂收起好奇心,脚退回小园子里,心道,说是水榭,怎没看见有水? 胡思乱想间,不多时,车夫从远处回廊里小跑着朝她奔了来,她连收回目光一俯身蹲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玩起地上一株小花,养得玩心四溢时,身后如期传来了车夫的脚步声。 “客人请随老奴来。” 鱼火客起身冲车夫点点头,眸子一惊!立时跟在他步子后朝园门外走去,心头却一团疑雾,她悄悄举掌看了看手心符咒,又盯看了一眼带路的车夫背影,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容不得她多想,片刻她被车夫引到大厅里。 一进大厅,灯火幢幢中,田辟疆贴着椅子里的身影,赫然坐在大厅正中。 鱼火客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下意识紧了紧隐藏符咒的拳头。 田辟疆道:“鱼姑娘坐吧。” 鱼火客在一旁落座。 田辟疆一挥手对身旁侍婢道:“上菜。” 绿衣侍婢恭敬地喏一声,转身精神奕奕地下去了。 接着一样样花色朴素的菜肴被她从后厨捧上来,逐一整齐地摆放在鱼火客面前矮桌上。 鱼火客友好地看一眼为她忙碌的绿衣侍婢,微微一笑,心中却道:这“太子”还真是体贴,知道我在马车中饿得肚子叫,一来就赏了这许多吃食。只是,不应该先给我解药除了半魔手咒么,难道吃比命还重要?她不明白。她很想问这个问题,可这样的情境下,也不愿冒失去冲撞这水榭的“主人”,就赶紧站起,一揖腰身道:“谢太子赐宴。” 田辟疆淡淡道:“不必多礼,吃吧。” 鱼火客重坐下,她本就饿极,当下赶紧拾箸欲去夹菜。 在她面前有四个瓦盆,她竟一个看不出是什么菜肴。 上方,田辟疆伸手一点,指着她执箸方向的第一个瓦盆,道:“鱼姑娘现在夹的这道菜叫‘七心竹’,乃是取七颗幼竹以肉汤熬制,因为熬制时间较长,幼竹已与肉融为一色,故看不出原型,但清香扑鼻,食来精神爽利。” 鱼火客道:“好菜。谢太子。” 心中却道:这七根灰扑扑的东西竟是笋子,鬼才看得出来。 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她拾箸朝第二个瓦盆夹去。 田辟疆看见她动作,又道:“这道菜叫‘青竹梦’,乃是取春分时嫩笋煮熟后晒干,切成小段伴以佐料,嚼之有劲,百吃不厌。” 鱼火客道:“精良之作,好菜。谢太子!” 心中却道:不就是笋干剁碎么。切成这乱糟糟的样子,果然跟“梦”似的一塌糊涂。 吃几口,味道还过得去,就是吃下去没什么作用,她太饿了,现在最想的是啃两个大馒头,这些“心”啊“梦”啊的,嘴馋的时候吃着玩玩反倒更合适。 当下,她拾箸朝第三个瓦盆夹去。 田辟疆又道:“这第三道菜叫‘酸笋’,乃是取鲜嫩的笋子以盐水浸在瓦罐里,以巨石覆盖之,精心腌制而成,实为开胃第一佳肴。” 鱼火客噗嗤一声笑:“谢太子,这菜民女倒见识过的,在家中贪嘴时还自己做过呢,不过盐金贵,却是不常吃的。不想远在异乡也能吃到家乡的味道,民女心中感激涕零。” 实际她心中已经怒骂不止了:怎么又是竹子做的菜! 她礼貌性质地夹了一根,刚咽下酸得她腹中波浪滚滚,本就饿了,还吃这些开胃菜犹如火上添油。 她目光扫过第四个瓦盆,黄澄澄的发现竟是一只地瓜,当下毫不客气,箸也不用了,伸手抓来就啃,边吃嘴里还冒着热气,连烫也不顾及了。 上方,田辟疆点头笑了笑。 可这一刻,狼吞虎咽的鱼火客表面装出混沌不经事的冒失样,心中却电光一瞥闪过一个惊诧的念头:这“太子”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且让我试试他。 啃完地瓜,鱼火客头一歪,伸手扶额装出痛苦的样子。 上方,田辟疆不发一言,默声盯看着她。 鱼火客赔礼道:“太子原谅,方才突然一阵头痛,想是中的毒在侵蚀民女身体,害民女失仪。对了,太子取回半魔手咒的解药没,若取来了就赏民女吃了吧。” 第四章:水榭谜团 田辟疆道:“不急。半魔手咒并无头痛之症,想是鱼姑娘饥饿时间过长,气血不畅,待本宫引你去厅外走走,定能缓之。同时也告知你一些在水榭逗留的戒律,免你惹祸上身。” 鱼火客心道:这里说是守卫森严,如何个森严法?具体情况现在不知,白天还真不一定有机会探看这水榭的脚路,这是一个机会。当下赶紧道:“谢太子。” 鱼火客跟在田辟疆身后迈出大厅,而他随行的下人,仅所谓的“车夫老奴”一人,此人城府甚深,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一行人出得厅堂来到大天井,田辟疆仰头望月,忽然一声轻叹,道:“鱼姑娘实不相瞒,本宫乃齐国质子,空天水榭不过是燕国禁足本宫的囚牢。” 这一点鱼火客早已猜到,田辟疆此刻说出来她内心毫无波动,但表面上还是惊讶道:“啊……” 田辟疆点点头,道:“鱼姑娘无需惊讶,一会本宫所说戒律你只要审慎对待便会无事,否则惹祸上身,本宫亦救不了你。” 鱼火客也进入了角色,装出动情地样子,道:“太子宅心仁厚,三番两次营救民女,如此热心肠真叫民女不安。太子尽管吩咐,民女定然牢记在心。万不敢忤逆。” 田辟疆道:“如此甚好。” 说着举步朝前方走去,他们先在大天井里转了几步,田辟疆指着靠西的两个小厢房说道:“那是门房,水榭平时无人来访,故只留一人当班,就是本宫的管家田九。”摇臂一指,点了点身旁的车夫老奴,“方才设席的是会客大厅,东面是两间和合房,本是用来宴客的,水榭无客来往所以都空着,你今夜暂挑一间住下。明日午时前再搬去‘三空子’阁楼和下人们一起住。” 鱼火客赶紧道:“谢太子。” 田辟疆道:“本宫偶然救下你又收留在此,是见你有若干御鬼奇技,良才惜之,并未把你当下人看,鱼姑娘不必多心。” 鱼火客道:“不敢,谢太子。” 三人走出大天井由陪弄转到厅后第二幢房子。入目,牌匾旁吊着的两灯笼映衬出“三空子”一行字。这“三空子”是一个三层阁楼,中间现一方圆俞十丈的小园子,四角挤满一排排竹子,月光下凄冷寂静。庭心一座小假山,山上灰暗一片,夜里看不大清楚,想来也是无甚景致的,因为鼻端无一点花草的芬芳。 田辟疆道:“此阁楼乃本宫赏与下人居住,空天水榭无人来往,生人气息不足,让下人们群居于此,于他们不至于过分无聊。本宫让你住这,一是前厅的房子人多眼杂,恐被日常巡逻的燕兵察觉;二来你和下人一起住也热闹些。” 鱼火客点头表示赞同。 田辟疆道:“本宫独居在三空子阁楼后的一幢二层小楼,无紧要之事,勿来叨扰本宫。” 鱼火客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了。三人转到第三幢房子,也就是田辟疆居住的地方,入目看见一个小天井,小天井两旁都有短短的陪弄,虽说是短陪弄,上面也雕梁画栋,做工不凡。 鱼火客暗道:这空天水榭三幢房子从南到北排在一根线上,若是纵起火来,南风一吹,从前厅烧到后院,那可是眨眼间的功夫,一瞬就能毁去这座水榭。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但瞬间即消失不见。 想着,已穿过了短陪弄,便是个大厨房,连着一个破败的小园子,正是鱼火客出现在水榭见到的第一幕了。 说话之间又转到二层小楼背面,人还未到就听见哗哗的水流声,水榭之“水”名终是落实。 鱼火客兴奋道:“原来水榭的池子在这。” 田辟疆道:“不错,这大荷花池是外面引来的活水,不过也是本宫着重要强调之处,因水源出入之地皆有燕国重兵把守,若然想籍此出入水榭那是异想天开。”说着又指了指池水对面的高墙,“墙外亦是布满燕兵,翻墙出入水榭同样严厉禁止。” 鱼火客道:“民女不敢!”言毕抬眸去看,那围墙果然高大厚实,再好的轻功断不能轻松跃过的,何况外面有重兵把守。 田辟疆道:“到底是夜里引你参观,望不见这大荷花池的景致,日里天气晴好,池子里鱼游虾闹,倒是不负水榭美名的,得了空,本宫赏你来吹吹风。” 鱼火客道:“谢太子。” 田辟疆道:“空天水榭并不大,大致情况就是如此,你切记,水榭里逛逛倒罢,万勿靠近任何水榭出入口以免被燕兵察觉,等你除去半魔手咒,要离开时本宫自有安排。” 鱼火客道:“谢太子。” 田辟疆点头:“好。跪安吧,本宫要歇息了。”言毕举步迈入二层阁楼。 “啪”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鱼火客看见田辟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抬眸她目光上移,瞧见这二层阁楼的牌匾,两侧灯笼辉映中,现出“两庭间”三字。 一旁管家田九道:“客人,老奴领你去歇息吧。” 鱼火客冲田九点点头,跟随他步子离开了田辟疆居住的庭院。 进了厢房,鱼火客倒一碗茶水喝了,坐下,开始思索起来。顺利进入空天水榭,她心情大好,今夜,除了额头上的半魔手咒弄出来一块丑陋红疤,计划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但她脑海亦有诸多疑问。 首先,那啰啰嗦嗦的田辟疆大有问题,和之前遇见的田辟疆不是同一人,而且还是她认识的人假冒!荒林沼泽地,她被车夫要求蒙上眼睛,当时她趁乱在掌心捏了个符咒,后来行路,她拉住车夫衣襟,将符咒打在了车夫身上,目的是为跟踪车夫生机,叫她大吃一惊的是,进入空天水榭,车夫竟变成了田辟疆!这是如何做到的? 其次,车夫田九变成了田辟疆,那眼下的“车夫”老奴又是谁假冒?假车夫于小园子里领她去见“田辟疆”时她就已察觉。当时她悄悄看了看掌心符咒,以为符咒失灵,把车夫跟丢了,却不想一入大厅,所追踪之人赫然坐在上面,变成了田辟疆的模样。 第三,吃食!假田辟疆赏赐她的吃食亦有古怪!四样吃食有三样是竹笋做的,其中有何蹊跷?总之不合常理。 第四,田辟疆赐宴时的绿衣侍婢不正常!三更半夜了,那小姑娘毫无困意不说,做事一丝不苟,简直称得上神采飞扬,实在令人生疑。 入空天水榭见的三人,个个古怪至极,这水榭根本就是谜雾重重! 此外,她是怎么从荒林沼泽地进入水榭的?去取解药的田辟疆去哪了?水榭既不缺侍婢仆人,为什么大大小小的园子均无人打扫,一片颓态? 这些都不提,最让她吃惊的是“三空子”这座阁楼,鱼火客一靠近,竟感觉里面隐藏了“星宿”,这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捉鬼她不内行,捉星宿可是她独门秘技。星宿与孤魂野鬼不同,极其罕见,可谓千载难逢,一时她手痒难耐…… 想了想,她吹灭房间的油灯,倒床歇下了…… 第五章:有女窈窈 鱼火客于一片漆黑中在榻上躺着装了装样子,瞥一眼窗外,不知何时,门房住着的管家田九也灭了灯,她于是一翻身重站在了床边。有星宿不去捉,在这睡大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被迷晕了。而事实上她并没有。 翻窗摸出房间,她一会儿就溜来三空子阁楼外,像只猫一样,贴近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听了听,没发现人呼吸的声音,很快从窗口无声地钻了进去。 “唰”地一下,忽然房间竟兀自亮起来。 鱼火客深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转身,看见一个梳着双把式的绿衣少女,站在一张小圆桌后,正点着一盏油灯,吹口气灭了火折子,扭过脑袋,瞪大眼睛笑吟吟望着她。正是晚宴服侍她的婢女。 场面极其尴尬、诡异。 鱼火客一时张口结舌,转过数个念头。 一,她夜闯别人房间,不是强盗也是偷儿。于理不合。 二,捉贼拿脏,她翻窗倒入,辩无可辩,她被暴露已是板上钉钉。 三,小姑娘不怒反笑,望着她的样子还十分友好,场面诡异。 她正不知如何收场,却听见对面可人道:“鱼姑娘是熬不住孤单,今夜就要搬来跟窈窈合住吗?” “啊……是,是的。”鱼火客恨不能飞奔上前抱住这个叫“窈窈”的小姑娘猛亲一口,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 窈窈道:“方才鱼姑娘跟太子夜游水榭,我在陪弄听见太子说让你明儿搬来跟我们下人一块儿住呢,水榭除了九叔叔,拢共就我和另一个下人,鱼姑娘愿过来是极好的,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啊……”鱼火客语塞,她万没想到她才来一晚就已经把水榭的人都看全了,加太子才四个人。 窈窈点了点头,从桌子后走出,上前拉住鱼火客一双手:“鱼姑娘不必拘谨,都没人陪我玩儿,你来我可开心啦。” 鱼火客:“玩?……”心下却骇然道,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还要去玩? 现下鱼火客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窈窈姑娘是人是鬼啊?一旁油灯下窈窈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绝不是鬼魂。可如此冒失的天真心性,着实让她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侍婢,而是一个幼童。但细细一品,她又想到先前晚宴,这窈窈姑娘摆弄菜品那神采奕奕的态度也是不合常理的,心下已有点接受她的性格。 这一间房不到两丈宽,眼看是窈窈的寝室,两人站在床前小圆桌旁,只听窈窈又道:“我一早猜到鱼姑娘可能睡不着,或许会来寻我玩儿,就在厨间备下了几个小菜,鱼姑娘想不想吃吃看呢?” 鱼火客心里巨震惊,暗道:她早猜到我会来?还备下了吃的招待?莫非她会读心术?但一想那绝不可能,世间要真有读心术,该是何等骇人! 窈窈见鱼火客发愣,主动走到圆桌旁,掀开木板,压在下面的三个瓦盆亮了出来,个个装了喷香的吃食。 窈窈笑道:“看呀鱼姑娘,怎样?傻站着干啥呢,快过来坐呀。” 当下鱼火客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接受窈窈的热情款待。但她心中疑云仍未削减,这窈窈姑娘是不正常的,甚而逼迫自己牢记这点,保持警惕。 坐下后,鱼火客赶忙问道:“窈窈姑娘,你是如何猜到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十分厉害呀。” 当下两人离得近了,秉光对坐,气氛也融洽了些。 窈窈掩嘴噗嗤一声笑,极自信道:“甭客气,往后喊我‘窈窈’就好,你问的这个问题好简单,晚宴那些竹子、笋子呀的,哪里吃得饱嘛,鱼姑娘饿着肚子可睡不着觉,来找我讨点零嘴吃吃也是可以想象的啊!” 这个理由根本无法令鱼火客信服,却算一个不错的借口,当下她附和地道:“那太感激你了。往后你也别叫我鱼姑娘,就喊我鱼姐姐吧,若不介意,我要认你这个妹妹。” 窈窈“啪啪”抚掌,大乐道:“太好了鱼姐姐,快别说了,肚子都要饿扁了,开始吃东西吧。” 当下如数家珍地开始介绍瓦盆里的食物。有烤酱鸭、红烧肉,还有一只大烧鸡。 鱼火客吃得满嘴喷香,又被窈窈姑娘斟了一盏酒,喝一口,心肺俱润,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 感激之外,鱼火客忍不住开始套话,问道:“窈窈,为何晚宴太子赐的食物如此简陋,看你准备的这些吃食,空天水榭可不像拿不出好食材。” 窈窈并没在旁闲着,嘴里也是又吃又喝,听了鱼火客的话,哈哈一笑道:“嗯,怨不得鱼姐姐有疑,那些吃食是古怪了些几乎全是竹笋,至于原因嘛,我也不大清楚,太子自己平日里就是这样吃的,拿这些招待客人想是以己度人,‘有福同享’吧。鱼姐姐当太子面吃那些即可,背地里窈窈给你做别的菜式,反正水榭里食材多得用不完。” 鱼火客捂着嘴吃吃一笑,点点头道:“好,不过你们家太子真是怪人。” 当下两人拾箸大吃,窈窈殷勤地帮鱼火客不断斟酒。而她自己也丝毫不客气,一杯接一杯灌入口中。 “鱼姐姐这酒不错吧,可是燕国王宫送来太子品尝的哟,可惜太子滴酒不沾,只好便宜我们这些下人了。” 鱼火客已经喝了好几杯,当下赞道:“浓而不烈,甜而不辣,又不失酒的醇厚,实是极品佳酿。只不知这酒叫什么?” “管它叫什么,只管喝了便是。”说话间又帮鱼火客倒了一杯。 看窈窈大快朵颐的样子,鱼火客忍不住深度怀疑她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同时又想,她如此饿虎扑羊的吃法,便是自己没来她也能扫除这三盆吃食,然而看她豪爽奔放和一般的府中丫鬟大为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朴实气息,一时鱼火客又对她十分投好,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过了一会儿,鱼火客见窈窈和自己边吃边聊,说的尽是一些她平日在水榭无聊的幻想,诸如想去赶集,想去大荷花池摸鱼,想像管家田九一样跟太子出去捉鬼这类不切实际的话题,鱼火客猛然记起她此行来“三空子”的目的,就一点其中一道菜,转换话题道:“窈窈,这烧鸡是怎么做的,味道好极了,看我们两个馋猫,这才多少功夫就吃得剩一堆骨头了。” 窈窈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大烧鸡,这叫‘乞丐鸡’,有一回管家田九在外头带了一只给我解馋,我闹着求他过些时候弄来方子,费了好多只鸡才学会做的,现下这只我觉得还做得一般呢,不过,鱼姐姐喜欢就好。” 鱼火客道:“窈窈真是手巧,我就不行了,什么菜也做不来的,就会吃。” 窈窈道:“没关系的鱼姐姐,我教你,不过可不那么容易哟,光佐料就要准备十数种,前后工序加起来得两三个时辰,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还挺繁琐呢。” “那我不听,我只管吃。”说完,她冲着窈窈嘿嘿一笑,并端起来一旁的酒盏“咕咚”喝下一口。 又吃了一口菜,鱼火客道:“窈窈啊,空天水榭并不小,为何下人如此之少,今夜随太子游园,看回廊、陪弄边的大小园子一片颓态,而今看来想是人手不足的缘故了。” 窈窈一摇头道:“这个我不知,想是太子喜静。不然燕王岂非连几个下人也舍不得赏赐么。” 这个鱼火客倒是同意,她笑着道:“水榭毕竟大,人手这样少,如此一来窈窈你着实辛苦啦。” 实际她想的是,水榭人手不是少,而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窈窈嘴中咀嚼着一块鸭肉,笑着摇头道:“不苦不苦,窈窈习惯得很。” 鱼火客突然话锋一转,笑着道:“对了,窈窈,你家中是哪,水榭禁足,你岂非不能去见爹和娘了?” 窈窈明显一愣,当下只是一笑,闷头吃菜。 鱼火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敬酒。 两人碰了一酒盏,当下无事。 突然楼层之上传来“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啪”一声,随即安静下来。 窈窈望一眼鱼火客,眸子朝着房梁上一翻,神神秘秘地道:“鱼姐姐,告诉你一件事哦,三空子是一间有鬼的阁楼。我知道鱼姐姐不怕鬼,不过……” 鱼火客十分感兴趣,但还是假装镇定,无所谓地夹一口菜吃了,淡淡地口气问道:“怎么啦?” 窈窈神情越发生动,从桌旁凑她耳边低声道:“连我们家太子都拿不下这个鬼呢?” 鱼火客暗笑一声,心道:那是自然,因为这三空子的诡异并非鬼在作怪,实为星宿祸乱。不过,她亦想从窈窈这多了解一点详情,当下心念一转,学着窈窈的神秘口气,侧脸凝眸,唬她道:“那你怕不怕?” 窈窈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笑起来:“哈,不怕不怕,我不怕的。” 鱼火客道:“真的假的?” 窈窈道:“是啦,三空子里这鬼虽然闹人,可还轮不着我去教训它,有的是人会去收拾,嘿嘿,总之天塌下来伤不着我,我呀,与它安然相处便可,实在没什么好怕它的。” 语气间仿佛身边就杵着几大护卫一样百无禁忌。 鱼火客深知星宿有多复杂可怕,想着窈窈之所以这样“口出狂言”,许是对星宿不了解,故不知深浅,可捉去这星宿是她不可压倒的责任,为了更近一步了解情况,她必要坚定涉入,当下,她定了定神,狠狠心,半诓半真地试探窈窈道:“那好,我们今夜就来会会它,你来不来?” 窈窈忙附和道:“真的吗鱼姐姐,不过我可跟你说哟,太子的确被三空子困扰许久,始终解决不了这鬼物之祸事,而鱼姐姐你又是被太子救回来的,你不怕……” 余下的话她没说,自然是担心鱼火客出丑或闯祸咯。 顿了顿她又迟疑起来,皱眉道:“现下太子歇息了,若是我们弄出太大动静,岂非扰了太子,怕他要责难于我们呀。可窈窈也想跟鱼姐姐去看看如何捉鬼,以前太子捉鬼只让九叔叔一人跟着,我还从未跟着一块儿过,怕是极好玩哩。” 当下嘴一瞥,又想玩又害怕,显是十分无奈,可把她急坏了。 鱼火客将她心思全看在眼底,顺她意道:“不打紧,出了事我顶着,届时绝不将你牵扯进来,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罢……” 窈窈不禁抚掌一乐,雀跃道:“太好了太好了。” 鱼火客几乎是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小女孩,不知她是真笨还是装傻。转念想到自己可以“正大光明”探三空子的脚路,她又一阵释然,随即和窈窈搭手将一桌狼藉拂了,相携准备去捉星宿。 第六章:使字穿心 话说田辟疆自马车一别,很快跟踪上鬼娶亲队伍。 捱到四更天多时,他隐隐瞧见一行鬼影没入一片山石之后,当下心头一惊,万没料到这半魔鬼窟的老巢竟是一个山崖洞府。 以他过往经验,所见过的鬼窟不是沼泽地就是灌木丛下的泥土地穴,在崖壁里安营扎寨,摆出如此大阵仗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却也并不畏惧,且走且停,就摸了过去。待到近前,抬眸望见几株迎客松掩映下,巨壁岩石的两扇洞门上方,赫然题了弯弯曲曲四个大字——“人盐地冥”。 他心下哑然失笑,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家的半魔行事如此高调,还真把自己当幽冥神君了,气候可见,显是浅薄至极!看来自己高估他了。成功盗取解药的信心有了五分。 他不能隐身遁地,要进入人盐地冥这洞穴非通过这唯一入口,为今之计只能强攻。 寻了一个把风的恶鬼交班的档口,他装作喝醉酒的汉子,背身,跌跌撞撞朝洞门移近过去,如期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惊讶的戏谑:“哈,哪来的醉汉,送死送到这来了?看我吸了你的生机,把你变成干尸。” 话音刚落,田辟疆听闻一声破风之音,心知是那看门鬼投掷了兵器要夺他性命,意欲在他垂死时吸他溃散的生机。 田辟疆大袖一卷,装作随意一转身,那看门鬼投掷来的兵器已被他抓在手中,乃是一柄枯骨狼牙棒,“哐当”一声,他随手抛出,“唰”地一下将看门鬼撞在地,转身,他纵身一跃,已然遁入人盐地冥洞穴内。 入洞后他脚步飞驰,片刻就甩开追来的喽喽们,匿去了深处。 边跑,他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贴至腰间,先匿了自己生人的体香,这才有闲心去打量周围。 此刻他奔走在一条弯曲甬道中,不多时,甬道前方亮出一点模糊的光,他心知那必是出口无疑。 飞身掠去,他感觉阵阵狂风扑面而来。 出甬道口,他发觉站立在了一座高大石坛上。 石坛三丈方圆,四面八方立起九条细长石柱,挂九盏血色灯笼,映出片片红光。 整个石坛乃极平整一大块青石建成,像个比武擂台。 诡异的是,石坛之上并非暗夜天空,乃遥不可及之溶洞穹顶。这是一个封闭空间。 “糟糕!”他赶忙奔去石坛边沿,俯身一望,依稀瞧见下方乃涛涛一条暗河,此石坛自水面拔起,怕有一箭之遥。他心下惶恐道:此番乃匿入一个鬼窟无疑,反观这水上石坛,器宇轩昂,不似所谓半魔会使用,则,何人使用? 霎时,他心中升起一股极不详的征兆。 就在沉吟感慨间,忽的,他本能察觉到背后石坛之甬道口,一阵危险气息在迫近。 转身,他眼睁睁看见一抹黑影,自他将将匿出的甬道口闪出,和他一起站立这石坛之上,乃一苍白面孔的黑衣男子。 静!绝对的安静! 他和黑衣男,均默不作声,在三丈宽的石坛阔面,一北一南,剑拔弩张地遥遥对望。 虽然距离对面黑衣男三丈,田辟疆清楚地看见,此僚额头带一个黑铁箍子,正中微光闪闪,显现一个“文”字,十分奇怪、诡异! “此僚……”田辟疆心中震撼地道,“莫非就是这人盐地冥半魔?” 不对,眸子再次落在对方额头铁箍的“文”字上,他忽的记起来一点什么,心下骇然道,莫非眼前这僚竟是传闻中的“劫财五鬼”之一? 据说,世间万鬼有五个至极恶煞,不鬼不魔,以五为患,无恶不作,分别是:文穷鬼、学穷鬼、智穷鬼、命穷鬼和交穷鬼。当年师父千叮万嘱,“凡此五鬼,为吾五患,万不可孤身对之。”。 而眼下这僚头带“文”字铁箍,极可能就是其中之“文穷鬼”! 这刻,他猛记起师父告知过的一个细节,这文穷鬼每每以“字”为兵器对敌,出口即化利器,字字珠玑,有逆天神通! 他本能后退两步,背后狂风大作,乃是他已无限接近石坛边沿。 再退后一步,他将坠入石坛下暗河,跌进万丈深渊。 惊爆他眼球的一幕忽然出现,只见,对面“文穷鬼”张嘴一喷,冒出一个大大的蓝光“困”字,飞去半空,眨眼间又流星爆炸似的,化身亿万,幻化出无数个“困”字,将这石坛阔面边沿,“困”得水泄不通。 石坛阔面本没护栏,因为文穷鬼化出无数“困”字,这刻形成一道“困”字大圆圈,把田辟疆像圈养的鸡鸭闭入一个神通制造的牢笼。 田辟疆瞬间明白,文穷鬼显是看见他刚才后退,才急急弄出这一手,阻止他跳下石坛,怕他借下方暗河遁走。 他心中瞬间想到,则,文穷鬼施展这一记防守后,接下来,就要攻击了罢! 想及此,他手猛地一抖,决定先发制人! 他手中弹弓状木质兵器名曰“木刹”,乃他师父邹衍亲手为他炼制,自他捉鬼以来,无往不利,纵然眼前“文穷鬼”有逆天神通,他焉不信,对方不惧木刹威力! “轰隆”一声,他转动木刹,发出一串火的花朵,“噼里啪啦”就朝对面砸去。 可,就在他发出攻击同一时刻,他眼见一片蓝光亦从对面冲过来。 凝眸一瞧,乃是无数个闪闪烁烁的“穿”字。 迎着他砸去对面的火花,砰砰砰撞击在一起,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呃!”忽的,他感觉胸口一阵火辣。原是对面砸来无数“穿”字,其中一个避开了他的木刹火光,击穿他胸口,钻入了他的身体。 田辟疆脑中嗡一阵轰鸣,一口血立即自口角喷出! “糟糕!”重伤在身,他呻吟一声,瞬间无心恋战!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伤势,再次转动木刹,拼全力,忽的又爆出一片红弧微光,乃是木刹至强的灭鬼真火。 他牵引红弧微光先在周身一转,破去背后挡住他去路的“困”字神通,刹那,石坛边沿烧出一缺口,他再次摇臂一挥,将剩余弧光,朝向他迫来的文穷鬼,山岳般打了去。无暇顾及红狐微光是否砸中对方,扭身一转,他自破开的“困”字缺口纵身一跃,一瞬间坠落石坛,朝下面暗河跌了去。 不多时,“咚”一声巨响传来,他毫无悬念坠入了涛涛暗河水流之中…… 滚滚暗河水裹挟着他顺流直下。 他昏沉沉地在水中漂啊漂,不知过了多久,差点要睡过去的他,忽的伸手一扳,无意拉住一根水底的藤条。 他胡乱将藤条在手臂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自己与水中长出的这藤条牢牢绑在了一起。 暗河波涛汹涌,与水中藤条绑定后,田辟疆感觉自己在水里翻浪花似的不断滚动起来,忽的,他听见“砰”一声响,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被水浪冲到了岸边。 强提一口气,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抖抖脸上的水珠,睁开眼,他看见自己出现在一间雾气蒙蒙的温泉谷边。 伸手胡乱扒掉手臂上的藤条,解了束缚,从岸边爬起,他摇摇晃晃走进温泉谷。 刚一走进去,他立时惊呆了,这温泉谷巨石遍布,其间有一池子,即此谷温泉。 池子西侧一列排开大大小小的瓦盆和酒盏,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他再往前走,一低眉,看见雾气袅袅的大池子边立了一石碑,上面刻了“人盐谷”三字。 田辟疆心道,这可能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被发现后,就被人盐地冥里的鬼将们占据来享用了吧。 不对!他忽的记起,鬼是最忌水的,世间所有鬼,最苦难的就是水鬼,最恶毒的也是水鬼。原因之一即“鬼不能凫”,鬼之身体并非实物,只是人死去残存生机的凝聚,自然无法凫于水面,长久溺在黑暗里,怨气深重。也因此,凭你再强大的鬼,也绝不会有泡温泉戏水的嗜好,就像人不会浴火而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瞥了一眼那石碑上的“人盐谷”三字,心道,“依据这‘人盐’二字推断,眼下本宫似乎还在人盐地冥中!” 这时他才严肃地认识到,‘人盐’二字对这人盐地冥似乎有深重的含义…… 究竟有何奥秘,人盐是何物?为何以前不曾听师父说过? 摇摇脑袋,他实是理不清其中头绪,咬咬牙,他小心翼翼走进谷中深处。 入谷,他扫一圈周围环境,认出这里的确乃一天然地宫。 他想:方才他是被暗河冲来此处,姑且放宽心,就当已离开人盐地冥的范围了罢,为今最紧要是速速恢复伤势。 想到可能脱险了,他就着温泉盘腿坐下自怀中忙拿出药石来疗伤,药石入口,他身体迅速开始恢复…… 可,不过半盏茶功夫,他难得捡到的这份宁静即被打破…… 因为,他猛听见自人盐谷附近“啪嗒啪嗒”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人。 人?对了,鬼是没有脚步声的。 他一瞬间反映过来,这里还有除开他之外的“生人”,那确凿证明已是离开人盐地冥了? 他现下因受了伤,脑袋昏昏,脱险还是依然被困的问题,反复纠缠着他,令他思考能力大大下降! 想到来人不知是敌是友,他意识到即刻现身是绝对不妥的,当即忙以木刹撑地重新站起,一侧身躲进了一片巨石后。 他才躲进去一会儿,那脚步声终现出身影,他偷瞥一眼,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几时辰前在崖边路上,坐马车里时擦肩而过的那个鬼新娘。鬼新娘身后还跟了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娃,穿一肚兜,像服侍她的童子,亦是生人而非鬼魂。两人均穿着木靴,一前一后,啪嗒啪嗒地踏着步子,迈入谷中靠近浴池而来。 第七章:春娘巧算 田辟疆暗暗打量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生人,因为见过走在前面的鬼新娘,反而她身后那个穿肚兜的小男娃让他忍不住好奇多观察了两眼。到底是个幼娃,头上冲天辫一晃一晃地走在鬼新娘后,虽然脚步看上去还算谨慎,却怎也掩盖不了顽皮好动的天性。看了田辟疆也觉得一丝有趣,内心又升起一丝疑云,怎么鬼新娘身边有这样一个存在? 走在前面的鬼新娘忽然回头,展颜一笑对幼童道:“荆吒,你去取了聚盐金钵,我自己来更衣。” 叫荆吒的童子一点头道:“是,春娘。”言毕飞奔到浴池一侧从地上拾起一个金色的钵子,约莫一双手掌大,被他捧着十分费劲,而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认认真真一步步朝春娘走去。 浴池里春娘已经褪下上身衣衫,钻入池水中,娴熟地划动一双臂膀,激荡起阵阵水花,这样的天气,如此燥热的人盐谷内泡着澡,很快春娘就起了一身香汗。 而童子荆吒这时候也抱着聚盐金钵守在了池子一旁。 田辟疆目不转睛看着,现下鬼新娘春娘背对他,只留给他一个不清晰的暗影,但他对这一大一小两人在做的事充满好奇。 池子里春娘道:“荆吒,快,拿钵子来,我出汗了。” 小荆吒踩着池子边缘移动过去,只见春娘伸手在脖颈和肩头一捋,掌中捏下一些汗滴,弹指射入小荆吒手捧的聚盐金钵中。 田辟疆盯看着这一连串动作,心下骇然道:原来如此!本宫懂了,所谓人盐,人之汗乃咸,故为“人盐”。当真匪夷所思,原来人盐竟是这东西。 可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想,一定跟鬼有关,生人有三阳,头发、指甲和脚甲,生人十分忌讳过了子时剪头发、指甲和脚甲,因为这是生人之三阳,蕴涵浓郁生机,子时鬼魂出没,专收三阳助增鬼力。如今看来,这人盐应该也是类似三阳的东西。 可田辟疆又想到,这人盐被如此收集来,怕不只是助鬼增鬼力这么简单。一时间他不能完全理清其中头绪,只能继续观察下去…… 池水中,春娘一会儿吃点东西,一会儿喝一盏酒,一会儿又靠到池子边缘,捋一手汗攒进金钵之中,她与小荆吒动作配合默契,显是操练多次的结果。 田辟疆看得呆了,越看越发觉得今夜他似乎陷进了一个了不起的谜团…… 他心道:这鬼新娘绝不是什么“新”娘,看她捋汗、攒人盐娴熟的动作和自然的神态,简直像一出生就住在这池子里干这类行当了。今夜她被鬼队伍来接亲,行动亦是可疑,她到底何许人也? 这时池子里的春娘道:“荆吒呀,你现在愈发懒了,蹲在池子边可不要睡着了,小心被半魔发现,又要打你的板子哦。” 半魔?田辟疆一惊,这里真有半魔,藏在哪呢?他只能继续听下去。 “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荆吒怕半魔。”童子连连摇头,捧起聚盐金钵,绕着春娘就是团团转,连连表现他很勤劳。 春娘吃吃一笑,伸手在小荆吒脑门上一弹:“瞧把你吓的!” 小荆吒嘿嘿笑:“春娘,我也要玩水,好不好?” 春娘肃然怒道:“瞎胡闹,你可千万不要弄脏了这池子,人盐只能是处女的香汗,你可是一男子。” 巨石后田辟疆一阵失落,他以“三阳”推断“人盐”用处的设想已被当场推翻。 听见要求被拒,小荆吒不服气道:“男子么?我不是我不是嘛,我是童子。这是春娘你自己说的。” 春娘连哄道:“好,是童子,那总之也不能现在下水与我共浴,半魔能闻出来聚盐金钵里是不是真的人盐,你下来,真的就变成假的啦,你不怕半魔发火么?” 小荆吒艳羡地盯看着哗哗的池水,撅着嘴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春娘游到池子边,伸手在小荆吒眼前晃了晃:“喂,睡着啦。” “哪有,我没睡!” 春娘道:“好啦好啦,我们加紧干活,等会忙完了,我起来让出池子给你玩一会儿。” 小荆吒听到这话立时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本来被他捧在双掌显得极笨重的聚盐金钵,此刻也仿佛变轻盈起来,他围绕着池子,不断配合春娘收集从她身上捋下的香汗,胖乎乎的小身子像一条小虫子一样灵活。 一大一小,一美一乖,一个在池中一个在岸边嬉闹着,间或吃吃瓦盆里的零嘴,配合好不默契,神情好不惬意。 田辟疆若不是受了重伤,看见他们这样轻松愉悦,真忍不住也要加入他们,何况,那春娘美得令他眼中频频闪过精光,实在令人遐思。 人盐谷燥热温柔,眼前场面又闲适温情,田辟疆身受重伤,本就摇摇欲坠,看眼下场面根本就是对他无情的催眠,忽然田辟疆感觉眼皮子在打架,再撑不住疲乏的身子,“砰”的一声,他昏迷过去,在巨石后方倒下了。 正在池水中捋人盐的春娘忽然听见这奇怪的声音,动作陡地停下,而一旁小童子荆吒也是瞪圆了眼睛,两人齐刷刷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块距离温泉池子不远的巨石后躺下来一个黑衣人,两相对望,都有些错愕。 春娘差遣小荆吒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难以置信的是,她身为一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本来应该大呼小叫的,却出奇的镇定。 小荆吒毕竟才是个幼齿童子,胆小怕事,他嗫嚅着嘴,咿咿呀呀地道:“不,我才不去。” 春娘脸一黑:“你是皮痒了?春娘的话也不听了?” 小荆吒道:“我怕呀,春娘你自己干什么不去?” 春娘翻翻白眼:“还跟我犟嘴,什么事情都我做,我从半魔手里保下你这条小命有何用,何况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可是个小男子汉,小男子汉不应该保护弱女子吗?” 小荆吒不服道:“那我怕嘛!” 春娘道:“怕什么?你万鬼不侵的体质,什么鬼吓得到你?再说,这人盐谷难道还会出现生人不成,指不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色鬼在偷窥,你去看看,吐口唾沫灭了它就是。乖嘛,快快去了回来!” 原来这小荆吒之所以能如此反常滞留鬼窟,竟是世间罕见的纯阳身躯,全身固若金汤,万鬼不侵,被春娘不知用什么手段收服了来,做了服侍她的“生人童”,亦是保全她不被色鬼侵犯的护卫。 此刻小荆吒虽有些不情愿,但迫于春娘的威严,还是放下聚盐金钵,起身,朝巨石后的田辟疆小心翼翼移动了过去,靠近他后张嘴就是吐了两口唾沫,然后飞奔重回到春娘身边,这时候春娘已经从温泉里起身,披好衣服,看一眼战战兢兢的小荆吒,她摇摇头,啐道:“你真应该属鼠的,还应该长条小尾巴,你就是只‘小老鼠’。” 戏谑完小荆吒,春娘已经移动莲步来到田辟疆身边,她居高临下看一眼这身段颀长的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嘴角似乎笑了笑,不过很快就将这奇怪表情散去,恢复平静。 小荆吒仰脸道:“春娘,为何这次的鬼,沾了我的唾沫,却没有‘烧’起来呢?” 以往每次,小荆吒只要对他不喜欢的小鬼喷一口唾沫,那些小鬼身上就会冒出青烟,且发出鬼哭狼嚎的痛苦叫声,凭此异能,他虽然身在鬼窟,却极少受到欺负。除了经常教训他的春娘,喜怒无常总无故找他茬子折磨他的半魔,他还真没什么害怕的。 春娘已经看出来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色鬼”,而是一个生人,但这个无需要告诉不经事的小荆吒,毕竟他年幼,还没有保守秘密的心性,就糊弄他说:“没看见他穿了法衣,那是可以挡住你的唾液的。” 小荆吒“哦”一声,毫无城府道:“那春娘我们走吧,不理他就是了。” 春娘没搭理他,又走了几步,离田辟疆更近了些,蹲下,一掀手揭开了田辟疆脸上的黑纱。 “原来如此!”竟得意地笑了笑。 原来这春娘本是一流亡战乱的苦难之人,机缘巧合被人盐地冥的鬼将虏获而来,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俞一年时光。好在她发现,人盐地冥里的鬼只是用她来取“人盐”,并不伤害她,加之她城府甚深,又偶然得小荆吒护卫周全,就侥幸完好无损地生存了下来。可这种日子,她知是永无尽头的,最终之结局必然凄惨。是以她一直都在千方百计寻找脱身的机会。 今夜还就真被她碰上了。 春娘被困人盐地冥,一直以来都是被半魔用作取人盐的生人瓮,又因美貌被半魔选中以“鬼喜”助其凝聚生机,今夜,她就在半魔安排下上演了“鬼娶亲”。谁曾想,半途撞见了田辟疆的马车,心思极玲珑的春娘发现马车一行人中,有人能轻松抵挡护送她的鬼将的攻击,立时想到此中必有人会御鬼奇技,当下大喜。第一波攻击后,她暗中制止了鬼将们继续攻击,悄无声息路过,反常地装作“无视”了那马车一行人,松弛了他们的戒心,后又施展手段,用喜帕之劫,与马车一行人结下扣子,目的就是为了诱马车中那会奇术之人追踪来,自陷人盐地冥,伺机借此人之力,逃出半魔的禁锢,恢复自由之身。 她虽料到此人有能力进入人盐地冥,却万万不敢想会这样快与对方接上头,霎时心中之喜悦语言不能形容,心念电转间,已有了新的算计,暗道: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第八章:摆计遮掩 小荆吒瞧见春娘盯看着地上的“色鬼”,注意力全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坏蛋身上,被“忽视”的感觉弄得他颇不痛快,也装模作样去翻看田辟疆的面巾,一伸手,看见对方嘴角血迹点点,顿时嫌恶地道:“不好!春娘,这‘色鬼’刚吸了生人生机,真真罪大恶极,呸!” 张嘴就是一口唾沫吐在田辟疆脸上。 唾沫并没有发挥他想象中的“焚鬼”威力,反而叫他胸中生起一个疑惑:这人看样子长得周周全全,跟以往见到的人盐地冥的那些鬼残缺的样貌真真不同,甚是奇怪! 不过,人盐地冥因有半魔之类同样面貌周全的鬼存在,是以,心性幼稚的荆吒也就没有深究下去,只是皱着眉头,反而心中一阵好奇有趣。 就在这个时候,田辟疆于迷糊中已经慢慢恢复意识,但他伤势实在严重,那胸中异物仍然在他身体乱“穿”,倘若在这时候强行站起,后果难以预料,何况他心知靠近他的这两人实乃生人,遂决定暂装睡不醒,静观其变。 春娘嫌恶地看一眼小荆吒过激的反应,心知他这样一个小幼童,哪里有那些浩然正气,不过是嫉妒她对地上之人过分关注,他感觉到被忽视了才作出这怪异反应博取旁人注意,顿时一声怒斥:“你干什么?” 小荆吒道:“我要用唾液烧了他!” 春娘诳他道:“他穿了法衣你伤不到他的。”心下却道,看来得先想个主意堵了小荆吒的嘴,免他坏事。当下凝眉思索起来,一转头看见池子旁的聚盐金钵,顿时心生一计,扭头重盯看着地上的田辟疆,故意喃喃出声道:“我晓得了……” 小荆吒果然中计,忙追问:“晓得什么了啊春娘?” 春娘道:“你乃纯阳之躯,被困‘人盐谷’做捧钵的苦力于你年幼的躯体实是一种磨难,天见可怜,就降下这一健壮苦力解你之难,面对能解你疾苦的恩人,你不喜反怒,还用唾液辱他,小心天打雷劈!” 在地装睡的田辟疆听见春娘的话,心下一惊:她竟这样说,她为何要这样帮自己? 小荆吒瞪圆了眼睛,不大相信道:“真的吗春娘,可这人站也站不稳当,还摔倒昏厥在此,真是从天上派下来帮我做苦力的吗?” 春娘厉色道:“你是猪脑子吗?都说了他是从天上派下来的,天上地下,万里迢迢,累昏厥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亏你这身纯阳金躯,杵在你这么个混沌的人身上,不知老天是不是瞎眼了!” 春娘何等城府,拿下一个幼稚童子她自问有的是手段,现下小荆吒胸中有疑,要让他接受黑纱男子,必先用狠话一棒子敲晕他,等他愈糊涂了,她正好把准备好的迷魂汤灌入他耳中。 小荆吒骇然道:“呀,那可如何是好,我都用唾液啐他两回了?” 打完棒子就该给甜枣了,方能摄人心魔。 春娘于是一摆手道:“不知者无罪,无妨,只要你诚心补救,老天垂怜,会体谅你的年幼无知之过的,定让这恩人全力助你。” 小荆吒也是苦命之人,自幼于战乱与父母离散,混混沌沌中有一餐没一顿的长大,又迷迷糊糊被虏获进人盐地冥,跟了一个色厉内荏的春娘,说起来,春娘虽凶,却又是他有记忆以来对他最好的人,吃喝尽他胡造,又无数次于那凶狠残暴的半魔手中解救他,还时不时教他“做人”的道理,对春娘他是全身心信任。加之就算他是战乱里长大的泼皮,比同龄幼童历练人事,毕竟也才七岁不到,意志不坚,难定心魔,当即就被唬住了,连连磕头求老天原谅,还忙不迭上前去拭擦方才吐在田辟疆脸上和身上的唾沫,虔诚之心昭然可见。 “行了行了,你先起开。”春娘眸子一瞥小荆吒,挥手挡开了他。 小荆吒“哦”一声,听话乖乖蹲在一旁。 春娘目光扫了人盐谷一圈,稍一沉吟,道:“荆吒我问你,你想不想救你的恩人?” 小荆吒猛点头:“救!当然想救!春娘求求你,教教我,怎么救?” 春娘冷眼看着他,装出严肃的样子道:“现下晓得求我了,冒冒失失的,活该你在这做苦力。听好了,现在最紧要是将你的恩人藏起来,在他身体恢复之前,绝不能叫人盐地冥的这些鬼发现。” 小荆吒点头,很快又猛然摇头:“不成不成,这万万做不到啊春娘,鬼能闻着生人体香觅来,这如何藏得住呀?” 春娘心知对地上昏厥之人,荆吒担忧的根本不是问题,于是道:“这个你无需担心,你这恩人从天上降下来,自有法力,这点小事情应该办得到的,若是这点本事也无,那我们也救不了他了。现下他身体未恢复,不能行动自如,正好需要我们帮助,等他恢复了,知道了我们全力营救过他,自然就会更卖力解救我……解救你了……” 小荆吒乐道:“嘿嘿,春娘说的是。” 春娘突然更严厉的语气道:“你万万记住,此事一定要守口如瓶,这是一个要绝对保守的秘密,说出去,不但你这恩人不保,就是你也要被半魔押走,扔进油锅,炸成人干!晓得吗?” 小荆吒骇然道:“晓得晓得。” 田辟疆听到这二人对话,心中哭笑不得,又甚是感激,暗道:这春娘为救本宫实是费心了! 春娘“恩”一声,道:“现下我们快快将他藏起来。” 小荆吒道:“那我们把他藏哪呢?” 关于这个问题,春娘在发现田辟疆是她于马车见过的那人后就已经开始思考,心中早有主意,她嘴角一努,对人盐谷角落里一面巨石点了点下巴。 小荆吒张大了嘴巴:“春娘你的意思是……” 原来,在那巨石后面的灌木丛中,春娘伙同小荆吒曾悄悄挖了一个地道,本是用来逃跑的,想挖出一条地道通到外界,但毕竟是一个弱质女流和一个幼小童子,人力有限,是以那“地道”最终只是挖成一个洞穴,他们就半途而废了。眼下用来藏人是最好不过。 田辟疆闭目听着二人对话,不知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却也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下醒过来,而是继续保持“昏睡”的姿态,但心下,对这春娘的机智和果敢,心中着实佩服不已。 此时春娘道:“事不宜迟,行动吧。” 小荆吒忙点头称是。 田辟疆感觉他被拖动起来,前面拉着他一双手的是春娘,后面捉着他身体推动的是小荆吒,他实想睁开眼偷瞧瞧他们意欲将他藏去何处。可想到后面的小荆吒是个幼童,好奇机敏,恐被他发现,生出变数,当即放弃了这个打算。但很快他就知道被拖到了什么地方,竟是一十足隐蔽的地穴通道之中…… 春娘和荆吒将田辟疆放进地穴通道后,二人俱是累得瘫软下来,在一旁大口大口喘气。 春娘一边擦汗一边道:“累死了,荆吒,春娘为帮你救恩人,真吃了苦头了,你心中可要记得春娘这份恩情啊!” 她这话虽是说给荆吒听的,但说话的方向却对着闭着眼睛的田辟疆,好像是在和田辟疆说话。 小荆吒连忙感恩地道:“春娘明鉴,荆吒万不敢忘记这份恩情。” 春娘转过头来,看着小荆吒道:“好啦好啦,只要你心中有这份意思在,春娘就满足啦,说起来,这可是我们俩做的又一件大事哦,小荆吒,好玩吗?”另一件自是指当初他们一块儿挖地道了。 小荆吒呵呵笑着点头,兴奋地道:“嘿嘿,好玩好玩。” 春娘正色道:“好玩是好玩,但你万万只能记在心里,无论如何要保守这份秘密,何况这是为你自己好,日后等你恩人恢复身体,他自会解你疾苦。要是你这恩人本事大,说不定他还会收你为徒,教你本事。那你离开这人盐地冥,就有希望啦,到时不要忘记春娘我哦!” 田辟疆听闻这春娘的话,心中一震,霎时心动不已,暗道:若是真能收小荆吒为弟子,那他是求之不得,此子乃纯阳金躯,可是天生的捉鬼良才! 当下又听小荆吒道:“知道了春娘,我一定好好服侍恩人,日后等他醒来,我再来求他收我为徒,更让他救我们离开这人盐地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嘿嘿。” 田辟疆听了心下一阵惬意,看来收这小荆吒为徒弟确有希望! 春娘没有小荆吒这么好大喜功,知道而今远不是欢喜庆贺的时刻,当下肃然道:“行了,光嘴巴说可没用,关键是能去作为,现在你赶紧去外面捧一些吃的喝的来,放在你恩人身边,他醒了自会拿了吃,我们也赶紧离开,今次在人盐谷待的时间有些长,我们该走了,免半魔生疑。” 小荆吒一一照做,不多时,雾气袅袅的人盐谷只剩下隐藏于秘密地道的田辟疆一人了。 第九章:炮灰有了 再说那空天水榭中,鱼火客吃了窈窈一桌子好菜,又骗她跟自己携手去捉星宿,两人很快就朝有异常的三空子二楼摸去。 趁收拾桌碗时,鱼火客从窈窈口中获悉,三空子一共两人:她,并另一个叫“白丁”的小厮。窈窈住一层的一间厢房,白丁小厮则住在三层一间杂物房。鱼火客有诸多疑问,譬如这小厮为什么叫“白丁”,“白丁”不是作践人的浑话么?为何仅仅两人,却不住一层,而占了两层? 若说这后一个的原因是三空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田辟疆任由下人们胡造,勉强能说过去;可为什么田辟疆堂堂一国太子,从小,太傅、大夫们教训着长大,满腹诗书,何以连下人一个名都舍不得赏,只草草地唤那小厮“白丁”,如此鄙贱视之,实是不合常理。再说,那管家田九还赐了田齐世家宗室之姓呢,小厮叫“白丁”总显得敷衍得过了头,内中必有隐情。 不多时,鱼火客和窈窈并肩举步至三空子二层。这二层正中一个厅堂,两边是连接在一起的左右两间厢房,黑漆漆,不消说肯定是空的。点了灯,鱼火客看见厅堂不大,却也精致,两扇屏风将大厅隔绝开三个空间,靠近左侧厢房之墙面是一个百宝格,古古致致地摆放了各种铜器古玩,细看又没发现有什么上档次的货色,不过是摆摆样子;倒是右边待客的桌椅案几,玲珑巧妙,颇见匠心。抬脚迈入厅堂,转了两步,鱼火客猛然记起什么,一扭头:“窈窈……” 哪里还有窈窈的身影! 鱼火客大惊,暗道,方才窈窈点灯后伫立一旁还直朝着她笑,这才一眨眼功夫,不过观看了一下厅堂的设置,过这一时就不见了她人影,实是古怪得不像话了,现下说这窈窈没问题,别说鱼火客,便是那三岁小孩也不信的。 然,鱼火客亦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当下一面忍着胸中疑惑,推断着窈窈可能匿藏之处,一面声东击西,口中唤着她的名,寻找蛛丝马迹。 忽然,鱼火客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拍,她猛一回头没看见有人,却发现厅堂左右两侧的屏风像长了脚快速移动起来,瞬间首尾交接成一个圈,环环将她困在中间。 “呵!”鱼火客冷笑一声,“终是按捺不住了吗?” 之所以这样冷笑嘲讽,乃是她判断出,眼前所见已不是鬼魂能有的手段,而极像星宿力量在作祟! 当下,鱼火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糯米,就地一洒铺至双脚踩的地面,定住屏风带起的紊乱生机。霎时,转动的屏风即刻停下,周围景致亦是一番变幻,露出一个陌生场面。 放置“珍玩”的百宝格一左一右朝两边打开,在左侧墙壁上开出了一条向下通去的阶梯,黑黝黝,望不见底。 百宝格旁,站了一个“熟悉”的绿衣背影,拈花兰指,一点一点在摆弄格子里的“珍奇古玩”。 鱼火客声音低低地道:“你是谁?是窈窈吗?” “你说我是我便是咯。”那人依然背对着她,无所谓地哈哈一笑说道。 无论背影、说话的音色,都十足是窈窈的特征,但鱼火客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窈窈!” 那人转过身来,音容笑貌不是窈窈,还能是谁呢? 那人道:“怎么,鱼姐姐才吃了我的酒和菜,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就是窈窈啊。” 鱼火客摇头:“虽然你的身材样貌还有声音的音色,俱是模仿窈窈的特征,可你终究不是她,说,你是何人,把窈窈藏哪去了?” 对面之人哈哈笑道:“你不是会御鬼奇技之人么?连我是何人都看不出来?那我偏不告诉你。” 鱼火客冷静下来,沉着地道:“我知你不寻常,亦不是鬼魂,既不愿相告,对不起,恕不奉陪!” 言毕转过身,随手扔出一把粉末,霎时甩起一连串火光,俱砸在对面人身边,乃是她感觉这里水有点深,准备先溜了再说。 那人于火光中安然无恙,极自负地道:“哈哈,真是个丢脸的捉鬼人,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空天水榭放肆,今夜我就管管闲事,替那太子拿下你这不速之客!” 言毕,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尖刀,长不过一尺半,宽不过两寸,薄薄一片,刀身竟闪着蓝光。冲鱼火客一挥,一股奇异的青草芳香传来,与刀杀气腾腾的锐利形成鲜明的反差。刹那间,就到鱼火客眼皮子底下。 鱼火客眸子一闪,立知此物不凡,但一时,实看不出尖刀来历,也说不出究竟古怪在哪。 她不善捉鬼,对鬼物却有一定了解。眼前所见尖刀绝不是凡物,但她肯定,亦不是鬼力凝练的煞物。 先前这手持尖刀之人混乱中弄出一手星宿神通,“她”如何能操控得了星宿的?鱼火客自问是捉星宿大手,此刻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不过她并不气馁,心知,星宿之事,样样稀奇,每个星宿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否则也当不起星宿之名! 当下,她再不敢托大,不管对面敌手是人是鬼,她亦有手段抵挡,强提一口气,她自怀中摸出一杏黄符布,当空一抛,化作一个大黄包袱,“咚”一声,堪堪挡在两人中间,尖刀霎时抵在包袱上,为鱼火客阻下攻击。 “阳退术!你是……”那人惊奇地喊一声,话说到一半,慌慌地住了嘴。 鱼火客心下大骇,“阳退术”是她捉星宿这一奇技的本名,可说,自她从师父处学成后下山,一路行走江湖,还从来没有人认出来她修的是“阳退术”,因师父说过,此术是他独创,并且只有一个传人,就是她。 鱼火客将黄布朝后一拉,当中的包袱霎时不见,她立定站一旁,侧目瞧对方一眼,疑惑道:“你认识我师父?” 那人沉吟一瞬,似乎发觉说漏嘴,干咳一声:“你……你怎来这了?” 鱼火客淡然一笑,调皮地道:“咦,奇怪!脚长在我腿上,我想去哪就去哪,为何不能来这?” 心中却道:此人虽不愿意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还问了她一个问题,但至少透露一个重要信息:此人铁定认识她师父——可能是她师父的熟人之类,否则不可能知道“阳退术”。 此人究竟是何人?她心下已经有些确定,此人就算不是朋友,既然师父愿意将“阳退术”相告,必不会是她的敌人。当下笑着道:“那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又为什么来这?” 对面那人冷冰冰地道:“我是谁与你无关,我去哪亦同你不相干!” 鱼火客望着“她”,淡漠悠远地笑,已不打算问下去,心道:这人戒心太重,怕是问不出什么的,也罢,强行攻心非她所长,再纠缠下去实属不智,不如…… 她心中突的长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来此捉星宿,她还正愁找不着开路的炮灰呢,看这人刚才那手星宿神通怕有两下子,若是能诱之下套,到最后关头,可是能大大利用一番的。最关键是,“她”绝不是生人,吃得起这个亏呀! 想到这,她心中振奋不已,这人简直是送上门的炮灰,坑蒙拐骗乃至色媚(如何有可能的话),那也无论如何要拿下了! 一时间,她看“她”时眸子里的光泽也亮起来。 而“她”,此刻看怪物似的望着对面女子,见她那种打量人的目光简直要滴出口水来似的,吃相太难看了,顿时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不论怎样,这一场下来,双方顿时都没了战意,就在场面一时间陷入尴尬,忽然百宝格开出的阶梯地道,相携走出来两个人。 分别是真正的窈窈和假冒的“田辟疆”。 一时间,场面上出现两个“窈窈”,既有些诡异,也甚是滑稽! 鱼火客摇摇头,哈哈笑起来:“你们终是穿帮了吧,哈哈哈。” “啊,鱼姐姐。”百宝格地道里上来的窈窈脚一点飞奔上前,极羞愧地挽上鱼火客的手,忙赔不是,“不好意思,方才我不是故意消失的,我……”她看看身边,那意思很明显,是她“同伴”召唤她而去…… 鱼火客只是点头笑,并没有责怪她半句。 窈窈一扭头,看见百宝格旁边又一个“窈窈”,噗嗤一声笑出来:“呀!白大哥,你又变成我的样子了,快变回来。” “庖丁!你是怎么搞的?”自地道走出来的“田辟疆”也是一怔,“怎么就动手了,太鲁莽了……”语气里责怪庖丁不该跟鱼火客起冲突,言毕走近庖丁身侧,瞥一记跟窈窈手挽手站一块的鱼火客,目光却转到窈窈脸上,十分严厉。 窈窈悻悻撒了手,松开挽住鱼火客的臂膀,走到他二人身边,表示归队。 鱼火客看着他们三个聚集在一起,想到,空天水榭除真正的田辟疆外,其余“人”都聚集在这了吧,而且他们看她那种眼神,即便不把她灭口,也不那么容易干休了。 庖丁白了“田辟疆”一眼,摇身一晃,变成了一个面皮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英挺青年,样子极为俊朗。 他不满道:“田九,发现就发现,有何大惊小怪的!还有,你怎又叫我庖丁,我可不是什么厨子,我是一白丁,也请叫我‘白丁’!” 鱼火客看着真忍不住想笑,见他们不过寥寥三人组合,听两句对谈却感觉相互之间彼此牵制,甚是复杂,真不知他们是个什么样的组合,既互不对付,又何必聚在一起?而且,还都不是生人,太奇怪了! “田辟疆”道:“好好好,白丁,我说错了还不成吗?”言毕,也是摇身一晃,样貌身形亦是变了,正是鱼火客之间见过的车夫。 窈窈瞧见身边二人的变幻,撤了满面嬉笑之颜,神情严肃地对鱼火客道:“鱼姐姐,你莫奇怪,‘拟人’是我们的一种神通末技,我们……我们都不是人。” 鱼火客“哦”一声,根本没有太大惊讶,点头:“那你们……”她欲言又止。 窈窈道:“鱼姐姐,现下九叔叔和白大哥都暴露了,我亦是不隐瞒你了,我们三个是盘亘在空天水榭的七窍魅影。是太子将我们聚来这里的。鱼姐姐,对不起,我骗你了。不过方才把酒言欢,窈窈亦是胸怀坦荡,真正与鱼姐姐投缘。鱼姐姐不会怪我吧。” 听到“七窍魅影”这四字,鱼火客恍然大悟。终是想起一点什么来。 鬼魅鬼魅,世间有“鬼”亦有“魅”,世人只知,人死后可能变成鬼,但世人不知,世间上有些生机强大的生物,譬如千年古树、百年何首乌、冰山雪莲等草本神祇若不幸枯竭,生机以契机得凝聚,就有可能化“魅”,此乃万中无一之事,堪称绝顶秘辛。 鬼和魅之不同就在于,人变成鬼是不幸的开始,植物枯竭化成魅却是幸运的开端,因为植物没有“五识”,不能听、看、嗅、触、味,反而是化魅之后有了机会将七窍逐渐开启,所以魅也叫七窍魅影。魅的本事是随着开启窍门的多少来决定的,当然还要看生前本体的强大程度。鱼火客不懂捉鬼,对魅的了解亦十分粗浅,她只是大概知道魅是怎么回事,魅有什么神通,她确实不知。进入空天水榭后,面对假冒田辟疆的车夫出现在眼前,她只能根据追踪的符咒确定那田辟疆是假冒,一时不曾联想到原是魅在作祟,因,她不知魅竟有这种“拟人”的神通。 想通其中关窍,鱼火客深感一阵遗憾,不会捉鬼,欠缺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可惜她无力改变,因为她想学也学不到…… 眼下,鱼火客看着对面一脸坦荡的窈窈,内心无半点责怪她的心思,相反,在这危急时刻,窈窈坦然相告,让鱼火客认定她实是天真磊落,当下,她大度道:“窈窈,你多心了,我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怪你的意思。即刻之后,不管我们是敌是友,我亦是不会伤你,你宽心了罢……” 窈窈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然明白鱼火客话中关窍,现下九叔叔和白大哥暴露,且大摇大摆在鱼姐姐面前露出秘密,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了……呀!当下她急得不得了,忙扭头去问田九:“九叔叔,鱼姐姐说的不是真的……你们不会为难鱼姐姐的,对不对?” 第十章:决定入伙 稍微历经一点人事的都知道,一场恶斗即将爆发。田九和白丁突然在鱼火客面前露出底牌,“告知”对方他们是伪装,且不阻扰窈窈大嘴巴说出他们是“七窍魅影”,那只有两个可能,让鱼火客死得明明白白,或“鱼火客融入他们”……偏偏毫无城府的窈窈还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简直坏了那种战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势。 鱼火客倒神色安定,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转个身,走上前几步,玩儿似的渡步到百宝格旁地道入口,垫起脚望了又望,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对面,白丁深看一眼鱼火客,忽的侧身与田九耳语起来。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田九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连连点头。 他们商量完,田九忽的冲对面一拱手道:“鱼姑娘,可否让老夫问你几个问题?” 鱼火客终是不再“玩”了,从百宝格地道入口处走开,定住脚步,看着田九道:“问吧,不过我可不保证回答你的问题。” 田九点头道:“鱼姑娘,你因何来缠上我家太子?” 鱼火客一声笑:“怎么说是本姑娘缠上你家太子呢?明明是你家太子英雄救美,这空天水榭还是你引本姑娘进来的呢。” 白丁在一旁不屑道:“真不害臊,就你,还美?”说着,眸子在鱼火客脸上红疤处转了两转。 鱼火客想起自己还中着半魔手咒,样子是极丑陋的,心下霎时难过不已,不服气道:“我是中了毒嘛,解去这半魔手咒,本姑娘哪里不是一个美女!”终究她是一个女子,本也不丑,被一个大男人,哦,这白丁还不能算人,当面否定,心下实在不痛快,嘴上自然要逞强一番。 田九没理会他们二人的斗嘴,又问:“鱼姑娘,你真有方法破解这空天水榭的谜团?” 这个问题鱼火客没必要隐瞒:“这个本姑娘确实略懂略懂!” 田九和白丁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 田九道:“方才白丁与老夫说,你能幻化实物,如此奇技,非常了得,若鱼姑娘真感兴趣,凭此奇技加入我们,我等甘愿引鱼姑娘一探水榭之谜,这谜团……困扰我家太子好久好久啦。” 白丁面无表情,而一旁的窈窈则是拼命点头。 鱼火客的眸子却是在白丁脸上一闪而逝,心想:这个庖丁,哦不,白丁,可以认出来她的“阳退术”,却不知阳退术能捉星宿么?看来,他即便认识自己师父,也并不知关于捉星宿更多的秘辛,所以才没这个眼力。当下心中一阵坦然,看来师父没有骗她,阳退术师父真的只传给她一人,这世间上,确实只她一人真正有能力捉星宿。 田九见鱼火客迟疑,忽然又道:“实不相瞒,鱼姑娘,就如先前窈窈所言,我们三个都是七窍魅影,被太子聚集而来,一开始,吸引我们来这的原因,并非太子之仁德,而是这水榭隐藏的秘密。” 鱼火客哑然失笑,道:“我懂了,合着这空天水榭里,就太子一人是冤大头,他是被迫禁足在这里的,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有目的来的,都在利用他,哈哈,你们可真行!” 田九摇头:“鱼姑娘多心了,窈窈可不知那么多,她的确是被太子收服来的,而我们只是追踪窈窈而来,后续才发现水榭之谜,陆续和太子结缘,一并留在了水榭。” 鱼火客一指窈窈:“好呀窈窈,原来你是内奸!” 窈窈连连摆手,委屈地道:“没有啦鱼姐姐,九叔叔和白大哥都是好人,就是白大哥,也只是脾气不大好罢了,人是很好的,而且他的厨艺……” 白丁一声呵斥:“窈窈……” 窈窈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这插科打诨的瞬间,鱼火客望着对面三人,心中想得却是另一个问题。 刚才这三人说他们是七窍魅影,且被空天水榭之谜吸引,那么,就是说魅竟然可以感知星宿所在?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对魅,她霎时颇有兴趣,心中也自懊恼,自己虽会捉星宿,却不会捉鬼,遗憾又多了一个,否则非收服一两个“魅”研究一番不可呀。 没有能力抓魅来研究,能跟他们合作,何乐不为?当下,鱼火客道:“好啦,不开玩笑啦,实言相告,我的确对这水榭谜团有一些对付的手段,你们愿意带路指引,我是极愿意配合你们一起去淌这一趟浑水的,谁叫我这么‘无聊’呢!” 田九点头道:“好!鱼姑娘爽快!” 而窈窈更是抚掌大乐:“好哦好哦,我们要一块儿去玩了吗?” 白丁冷声道:“窈窈,这可不是普通玩玩!” 鱼火客充满深意地望白丁一眼,眸子盯在他那张俊脸上,看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火辣辣”来形容。 白丁冷冷地避开去,似乎有一丝愠怒,鱼火客见状真忍不住要笑出来,心道这丁厨子还真是有点可爱! 当下无事,四人举步朝百宝格洞开的楼梯下行去,先是通过一个长长的黑暗甬道,一直向下,大约走了盏茶时间,忽的鱼火客听闻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潺潺之水声。 一旁田九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角落把灯点亮了,入目,鱼火客看见一个约两丈宽的池子展现在不远处,想来,水的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这是一间凹凸不平的地下密室,看起来像储存食物的地窖,然而周围看不见任何摆设的物品,空空荡荡,而那池子也甚是奇怪,就这样突兀地杵在了密室正中。 虽说密室里没有什么家什,可鱼火客却发现,密室四壁,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大约间隔五步,就挂一竹片,两两交叠,一处两片,均是巴掌大,像微张的扇贝,竹片均呈现墨色,显是年岁久远了,却又并不腐烂,还散发着一股青涩的竹香,煞是诡异,可粗粗一看,实是看不出来这些竹片是干什么用的。 鱼火客上前伸手触摸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偶尔池水搅动,有风拂过,墙壁上的竹片也是“啪啪”作响,鱼火客想起来先前跟窈窈一起吃东西,也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心下却想着,当时听着声音明明是从楼上传来的,现下看,显是有误,不过这亦不难理解,这密室里发出的声音,极可能因为密室特殊构造,声音从此处传递开,通过百宝格墙壁进入三空子二层正厅,造成在三空子的人听来,声音就好像是从那正厅发出。 第十一章:白肉谜题 一行人都是凝眸打量眼前密室,保持警惕。 田九道:“鱼姑娘,实不相瞒,这地方我们一般是不敢来的,因为此次你的介入,引起了我们的戒心,在你动身去窈窈寝室‘赴宴’,我与白丁就跟踪上前了,随后又来这查看了一番,并没发现你有异动,直至你入了那厅堂……” 余下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也不用说,即后来在三空子二层,大家互相撞见了…… 可鱼火客心下想着的却是,这几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自己在空天水榭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鱼火客想起,先前她探脚三空子,是看了对门“管家”熄灯了才动身,看样子,那时对方已是在暗中警惕起她来了,怕是她一出门,对方就跟踪而至了。 至于彼时在对面门房住的“管家”,必也不是眼前这管家,而是那丁厨子幻化的了。 对于这七窍魅影们的“拟人”幻化之术,鱼火客又一阵艳羡,心道:哎,会此等奇术,真真是有诸多便利啊,奈何自己不是魅。 鱼火客悄悄叹息一口气,没有搭理田九,而是一扭头看见正好奇打量四周的窈窈。 窈窈也望见了鱼火客在看她,嘻嘻一笑道:“鱼姐姐,有你在这里,窈窈一丁点都不怕!” 鱼火客笑道:“这么相信我啊!” 窈窈道:“是嘛,先前我看见你跟白大哥的打斗了,虽然才瞥了一眼,没看清,可真真觉着鱼姐姐很本事的,像……像太子一样……” 说完,掩着嘴巴吃吃一笑。 鱼火客心道:像谁不好,偏是像他,她才不稀罕! 可这对话让她有了一丝思路:“怎么,窈窈,这里很可怕的么?” 不过是一间挂满了竹片的密室,加上正中一个大水池子,有甚可怕?虽是这样想,可到了这里,鱼火客却感应到那隐藏之星宿的阵势力量,正愈发强烈在干扰她,应该是靠近一些了……她想。 但,眼下这样的一个密室,莫非那星宿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不成,不说那中间的水池子,便是四壁上的那些竹片,也无甚可怕的呀! 窈窈只是点头,又摇头:“这里是可怕的啊,不过我也不大清楚,我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就是先前在厅堂出来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未领教过这里面的威力呢。不过呀,鱼姐姐你要了解清楚这里的情况,问白大哥就清楚了,白大哥可是不止一次在这里受过伤呢!” “受伤?”鱼火客喃喃道,看一眼身侧的白丁,故意使坏高声道,“喂,那个厨子,你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白丁黑着脸,十分不悦地走到鱼火客面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鱼火客心下觉着好笑,他绰号“庖丁”,喊他一声厨子是冤枉了他还是怎么了……至于这样较真么。当下嬉皮笑脸道:“我嘴巴很干净啊,不信你闻闻!”逗弄白丁这小白脸,她现在一身的劲儿,她可是要诱他入套的,一时间想不到好的计谋,就先缠缠他,打打印象分,混熟了再说,至于脸面什么的,都开始干正事了,哪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啊。 白丁哼一声,大袖一挥,本是要解释一点什么的,现下仿佛被鱼火客气到,嫌恶地扭过脸去,大有冷漠对待她,不搭理她的意思。 鱼火客“不敢相信”的样子,大咧咧走到白丁面前:“不是吧,这么点玩笑都开不起,你又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家子气!” 窈窈在一旁捂嘴偷笑,白丁脸一阵红,恶狠狠甩下一句话:“一会那东西出现了,一口吞下你,你去了它肚中,爱怎么浪怎么浪,我白丁绝不出手!” 说完,转身走开了。 鱼火客不满道:“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东西出现?还吃人?怎么回事啊?” 要说星宿吃人那她是无论如何不信的,星宿只是一种阵势凝聚于死物,譬如一只花瓶,一方砚台,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一只花瓶能吃人吗?那就成妖怪啦!她内心对白丁模糊的表述十分不解。 而眼下白丁已走开,别说与她继续解释,便是看也不看她了,继续跟她对话,可能性不大,许是真生气了。 好在田九走上前继续补充道:“是这样的,鱼姑娘,这密室里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是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白东西,不人不鬼,看不出来本质,白花花的像一团烂肉,或者说像一截老树根,却具有惊人的攻击力,我们几个中,白丁是好手,他面对了那东西几次,但,每次都很快被它逼退出这密室……而且,那东西不惧白丁的蓝月刃。可以说刀枪不入,好在,拳头打在它身上却是有用处的,所以……” 鱼火客脸一僵,装出无奈的口气打岔道:“所以你们知道我有用符箓变包袱的手段,就当场邀我来做‘大力士’这种苦力活,以针对那怪东西?” 她一边说,侧目去望走开的白丁,他正仰起脸,借着密室淡淡的油火微光看掌中那把尖刀——也就是田九说的“蓝月刃”,果是一把与众不同的好刀,弯弯一小片,却令人望而生寒意。 她走上前,艳羡地盯看着,假装无意地试探道:“好漂亮的刃!只是不知什么来历?” 白丁冷哼一声道:“还是少关心我的兵器,不怪我没告诉你,那白东西,我遇着几次,虽然每次都被逼退,但我每次遇见,它之样貌体格均是不同,你懂我意思吗?” 鱼火客当即严肃起来,不满道:“你说清楚一点会死啊!” 白丁见激怒了适才侵犯他之人,仿佛扳回一局似的心情霎时好了一些,话也多起来,却依然不与鱼火客对视,只是一面把玩着手中蓝月刃,一面温温吞吞道:“依据我的判断,我每次遇见的那种白东西,都是不同的,它们数量很多……” 鱼火客问:“那东西多久出现一次?” 白丁道:“毫无规律,想出现就出现,根本摸不清它的路数。” 鱼火客沉吟一瞬,问道:“那你知不知它们自这密室去了哪?” 白丁没有回答,显是没有答案,或说,有猜测,可没有证据。 田九举步至鱼火客身边,道:“这个问题,我跟白丁倒是讨论过几次,虽然每次白丁被逼出密室,事后再查看已寻不到那东西迹象,不过我们猜测,那东西可能潜入这池子里去了。” 言着摇臂一指,点向密室中间的大水池。 大水池汩汩绵绵,不时掀起微微的水花,好像有人在池底不时一番搅动,间或,冒出一系列水泡,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翻涌破灭的声音。 鱼火客盯看了水池一会,又问:“你们口中那白东西,又是从何处遁入这密室的呢?” 田九抬手朝着密室顶上一指,口气颤颤地道:“鱼姑娘你看那!” 鱼火客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这密室的顶端,黑黝黝一片昏暗中,越过交错的房梁,是一片实木铺就的阁层,天花顶木板下,借着微弱的油光,可以瞧见,上面深深浅浅居然刻画了一道符箓,很大,像一张床一样铺展开。 此刻,鱼火客心中一惊:竟是鬼魂的手段,以符力传生机。斗转星移,的确可以转移鬼体遁入。所以说,那田九和白丁口中之白东西,是一只鬼魂? 但很快鱼火客就否定这种猜想,凭你多厉害的鬼魂,以那田辟疆的手段,就算对付不了,也万不可能成为空天水榭的谜团,只能说是有除不尽的鬼罢了,与田九口中“困扰我们家太子很久的谜团……”之类表述显然对不上。 不过,想到那白东西是借鬼力以符箓传来,鱼火客心下立时有了一个打算,她想起自己脖子下被小包袱裹起来的鱼火碧玺,届时解开符袋包袱,以此物作引,不怕那东西今夜不现身! 而现下她不着急摘了包袱引来那物,只是继续发问。 她道:“田九,你们就没有查看过木板上的阁楼,或者,为什么不毁去上方的符箓?” 田九摇头:“哎,鱼姑娘,怎么没有,阁楼上是空的,至于这上面的符箓,我们也曾用刻刀抹去过,只是不多时,就又自动‘长’出,像韭菜一样割不灭,而且还能换地方长,我们也想过,要彻底清除这符箓,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大火烧了这密室,那时,又怕毁了三空子阁楼,引起燕兵警觉,就于空天水榭大大不利了,太子也怕要卷入其中,也会暴露我们这些魅隐藏三空子的真相,届时,就闹得不可收拾了,总之,一时没有了办法。” 鱼火客心想,他们没有办法,田辟疆绝顶聪明,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于这中元节之夜去那柳姜女家的阴司地宫口捕鬼,试图以鬼力引动这符箓,奈何不幸被自己缠上,还去了半魔那……对了!鱼火客心下一阵疑惑,这许多时候了,田辟疆不管从半魔那盗取到解药没有,也该回来了,何以仍不见现身,莫不是遇到什么劫难了?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心道:嗨,操心他做什么,趁他没有回来,赶紧捉了这的星宿,顺便,将他的空天水榭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嘻嘻,到时候也好对他“下手”! 正浮想联翩间,一眼望见田九正求助似的眼神看着她,等待她点拨良策……冥思苦想间,忽然,她心生一计,当下她假装无奈地一撇嘴,冲田九别过脸去,先无视了他,一扭头目光落在旁边窈窈身上,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十二章:引来白肉 鱼火客忽然一把拉住窈窈看起来,道:“好妹妹,再变一次你的幻术我看看好吗?” 窈窈不解道:“鱼姐姐,现在吗?” 鱼火客道:“是啊,现下我们这么眼巴巴干等着,多无聊的,打发时间嘛。” 窈窈看一眼田九,又望望远处的白丁,见他们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冲鱼火客点头道:“好的,鱼姐姐,你要我变成谁呢?” 鱼火客眼珠子狡黠地一笑:“这个嘛……就变我!怎样?” 窈窈点头,摇身一晃,霎时,又一个“鱼火客”出现了。 “鱼姐姐,怎样?” “这这这……好厉害的!”鱼火客抚掌大乐,俨然玩儿起来了一样。 不远处,白丁朝着她们看一眼,鼻子里哼一声,不屑道:“无聊!” 鱼火客冲白丁一撇嘴:“要你管!” 转过脸她又面对窈窈道:“学我说话来听听。” 窈窈捏了捏嗓子,咳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冲白丁站的方向道:“好漂亮的刃!只是不知什么来历……哈哈,鱼姐姐,像吗!” 鱼火客叹服得五体投地,音色、神态,乃至动作都如出一辙,就好像回忆倒放,真真妙不可言。 鱼火客当即赞道:“像的像的,只是……” 她突然一皱眉,摇摇头,又道:“还差一样东西。” 说话间,她从脖子里摘了那鱼火碧玺下来,悄悄于掌心内将套在外的符布包袱捋了,溜进大袖内,一举掌只露出火红的宝石映面。 窈窈道:“哇!这石头好漂亮啊鱼姐姐。” 鱼火客点头道:“把这个带上,那就更像了。”说罢将鱼火碧玺挂在了窈窈脖子下。 窈窈伸手摸在鱼火碧玺上面,顿觉得全身都舒服透顶,她不解地道:“鱼姐姐,这石头好奇怪,我戴了觉得好舒服呢!” 鱼火客心想,那是当然,我的鱼火碧玺蕴涵无限生机,你是魅,是生机不全之类,鱼火碧玺可是能滋养你的,岂能不舒服! 就在窈窈得意洋洋地享受着鱼火碧玺带给她的不寻常体验,密室里,阴风阵阵,霎时有些不一样起来。 众人都是抬起头,朝着上方望去,果然,那木板上符箓隐隐闪烁,从外到内,当闪烁的光芒在整个符箓上的纹路走了一遭,“轰”一声,突然黑雾一起,符箓里自上而下,以极快速度,弹下来一团东西,昏暗光线下,灰扑扑的,定睛一看,是类似树根形状的一团白肉,只是因为光线黯淡,看上去才灰灰的。 田九在一旁惊叫起来:“就是这东西,鱼姑娘,就是这东西!” 鱼火客当然知道,这就是那不知名白肉了。眼下她并不着急动作,而地上白肉也是扭摆着身躯朝四周探着……似乎在“打量”,俨然是有神志的。 但,它无脸,亦不存在五官。 鱼火客感知了一番,发现,这东西居然不是鬼魂,完全看不出来出处和来历。 白肉只是稍作“观察”,很快就以带着残影的速度,朝挂着鱼火碧玺的窈窈扑过去。它没有脸没有脑袋,整个看上去像树根,充满枝桠,这突出一根,那突出一根,观之令人恶心。 窈窈看见这东西朝着自己扑过来,俨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尖叫一声,就朝一旁躲过去。可,白肉的速度何其之快,窈窈哪里躲得过。刹那之间,白肉的“枝桠”就要触碰到窈窈身上。 一旁,白丁见状,再按捺不住,飞身一跃,一脚重重踢出,“咚”一声,沉沉砸在了白肉身上。然而,虽然白丁这一脚几近全力,便是一头牛也要被击倒在地,可白肉并不怎么受这种攻击,只是微微一晃,身形退了几步而已。 但在这瞬间,窈窈已经得到机会一闪,避开去了。 鱼火客赶忙飞身到窈窈身边,伸手一摘,取下她脖子上的鱼火碧玺,在掌间悄悄用符布袋子飞快包好了,塞进衣领,重戴在了脖子下。 这就是鱼火客的计划。 她的确是要用鱼火碧玺的强大生机,诱惑符箓中鬼力躁动,引发它,带出他们口中所说之白肉。 不过,她缺乏准备,急需助手,又考虑白丁在闹别扭,恐白肉出现时他动作迟疑,抱看热闹的心态贻误时机,于是,这才利用窈窈牵制白丁,引他瞬发攻击,如此一来,她既能在白丁与白肉搏斗时稍作观察,也能利用这宝贵时间细布谋略,做到有的放矢,如此,才能发挥她在这四人团伙中最大的力量,白肉于田九他们是一个困难,此番她加入,有了这些算计,或许可一斗!眼下见计策奏效,她心下一阵释然。 白肉此刻不发一声,或本就不能发声,只是忽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左右顾盼”,俨然在寻找着什么,几乎大家都反应过来,这白肉是在找那红色石头……可奇怪的是,明明石头就在鱼火客脖子下,这白肉却打不到四向,完全瞄不准目标,实在诡异! 他们自是不知,因为鱼火碧玺已经被鱼火客用符布袋子隐藏起了气息。 鱼火客盯看一眼白肉,自怀中抽出一张符布,一甩出去,化作一个鼓鼓的大包袱,挥手一指,砰一声,重重砸在白肉身上,大包袱似乎有千钧力道,白肉经此重创,如一团面泥,砸在地上,陷入一个坑,激起一片灰尘,但,也仅是如此,它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害,一翻身,圆滚滚的又臌胀起来,恢复如初。但对于那砸向自己的大包袱,已有了忌惮! 鱼火客眸子冷瞥一记,接连又是四张符布从袖中甩出,化作四个包袱,齐齐打向白肉。 白肉顿时四向和空门皆受制,困在其中,被鱼火客当做靶子,连连重击。 虽然这一记又一记击打,于它并无甚伤害,但它亦是没了攻击能力。 忽然它迅速瘪下去,化作一张大烧饼模样,白白的一大片,铺开在地面。任由那大包袱打来,却再没受力之地。 一旁,白丁似乎察觉到什么,飞身到鱼火客身边,慌忙道:“不好!它要逃!” 说话间,白肉已经从铺展在地面的面饼,变成长长一根巨型面条,直溜溜滑去,瞬间到了大池子边,滋溜一声,像一条粗糙的泥蛇遁入池水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十三章:财山藏鼎 追还是不追?这或许是一个问题。可此物事关星宿,在鱼火客看来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她一扭身坠进池子,一阵冰凉瞬间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她,已然潜进深水之中。 密室,白丁等人看见鱼火客招呼不打一个就这样追过去了,吓得目瞪口呆,白丁看一眼田九道:“我们也一并去了吧,此是一个机会!了解那谜团对我们大有裨益。” 田九点头,转身问窈窈:“窈窈,你呢?” 窈窈点头:“我听你们的,何况鱼姐姐已经下去,我们不能由她一人涉险呀!” 三人再不多言,噗通声不绝,接连坠进池子,均朝深处潜去…… 鱼火客潜进池子后直往下沉,越陷越深,就在她感觉快要憋不住气了,忽然,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布,弹指间变出一张面具,罩在脸上,呼吸顿时顺畅起来。 只是,沉下来这么久了,依然是没有追踪到那遁入的白肉,她心中不免也焦急起来,暗道:“阳退术所有术法均有时限,此番我用黄符水遁只是权宜之计,不能持久,再没有白肉踪迹,我便只能浮出水面了……”霎时心下有些遗憾。 又潜了一会儿,她忽然看见前方一片光亮。 鱼火客挣扎着游往那光亮之地,待得近了,一跃跳出水面站在了岸边。 “呼……”鱼火客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终是离开水了。” 她一边收了面具大口呼吸,一边收拾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一抬头,顿时惊呆了…… 鱼火客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厅,只见这个奇怪的地厅,上方黑黝黝高不可攀,地面凹凸不平,用碎石铺就,可不同寻常的是,除开背后是空的,其他三面全部是用晶莹闪亮的白玉石打造而成,所以这密室中的光线出奇的好,灯光霍霍的,就好像白天一般。和身后远处,水面上的昏暗形成强烈对比。 “天哪,这地方好大的手笔。”鱼火客喃喃自语,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便是那王宫里君王的寝宫也只能如此豪华了吧。” 她继续远目望去,瞧见这地厅正中亮着一片闪闪的金光。 鱼火客不可置信地抬脚上前了两步,一声惊叹:“啧啧!” 原来是堆积如山的昂贵金矿,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璀璨宝石,还有很多鱼火客认也认不得的珍奇古玩,俱是天下人艳羡与贪慕的奢侈之物,各自散发着骄傲的光芒,这些刺目的闪耀之物发出的色泽,与地厅三面墙壁上的白玉石映面交错反射在一起,使得这整间地厅说不出的奢侈与豪华。 鱼火客揉揉眼睛,又近前看了看,又是一惊,她发现,在闪闪的财富小山堆正中,居然藏着一只青色三足鼎。 鼎不大也不算小,一人高,六七尺宽,立在闪闪的光华中间,因为周边财宝小山堆较高,不细看还真不容易瞧见。 可鱼火客却刹那间兴奋激动起来:此鼎就是隐藏空天水榭之下在作祟的星宿了吗,等得到近前验证一番,便能揭开真相了。当下颇感收货丰富! 就在鱼火客摩拳擦掌就要大展身手开干,忽然身后“噗通”声不绝,她一回头,看见田九三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潜来了。 窈窈自水面一跳出来,就飞奔到鱼火客身边:“鱼姐姐,你速度好快,我们变成鱼儿也游不过你呢!” 什么,魅还能变成鱼?不过这不是现在要关心的,她笑了笑:“那你们是游错方向了吧?” 窈窈道:“是啦,我们游到好远去了,都是没发现你的身影,后来想,许是鱼姐姐你潜得深,我们游得浅,就与你错过了,这才折回来,发现这片亮光,就上来看看,鱼姐姐果是在这儿。” 鱼火客点头,看了看田九和白丁,他们二人也是被地厅里景象惊呆,此刻正凝眉思索的样子。 窈窈在跟鱼火客说话的间隙,还没来得及打量地厅,这会儿发现了地厅的异常,也是啧啧惊叹,也忘记跟鱼火客闲扯了。 看着他们三人的反应,鱼火客心里好奇不已,逮住身边的窈窈道:“喂!怎么啦,难道你们魅也是财迷?被这些金银珠宝吸引住了?” 窈窈摇头不已,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什么。 一旁的田九突然叹息一声,对鱼火客道:“不是的鱼姑娘,你误会了,这些世间人贪慕的肤浅之物,于我们‘魅’没有意义,我们只是感叹,这里非常奇怪,让我们有一种强烈的生机枯竭的危机感……” 鱼火客疑惑地道:“生机枯竭的危机感?” 心中却道,魅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田九点头,继续解释:“鱼姑娘有所不知,当初我们被空天水榭吸引而来,乃是因为这里有事关我们魅全体同类生死存亡的秘密,就是生机枯竭之谜,我们感觉到空天水榭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疯狂吮吸水榭的生机,凡是有点根基的大树、成片的苔藓、包括‘两庭间’后面大荷花池子里年岁较大的鱼,总是会莫名其妙在某一夜间因生机枯竭死去一批,这种事屡次发生,不知为何?” 鱼火客心想,原来如此!田九定是看见这个地厅本能感觉到危险了,又将心中感应到之危险联想到水榭的枯竭之谜,故而有了危机之感,口中却疑惑道:“你们通过眼下场景联想到水榭的异常,可以想象,不过,这跟你们魅的生死存亡有什么关系?是否说得太夸大了呢?” 田九摇头:“岂非无关!当初我们从异种植物变成魅,可就是因为生机一瞬枯竭所致,我们只知道自己当初是因为生机枯竭而死而重生成魅,却不知道为何生机会一瞬间枯竭,找出空天水榭的这个秘密,应该说是我们本能逐之吧……” 鱼火客简直要笑起来,摇头道:“实非本姑娘嘴坏,忍不住要说你们两句了,你们好奇心还真是重!管它当初怎么死的,变成魅,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旁边白丁听了这话,白了鱼火客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表示了他对鱼火客的话十分不赞同。 田九道:“鱼姑娘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当然满足,可找出这个秘密,我们不就可以帮助某些同类了吗……”说着,他哈哈笑起来。 鱼火客瞬间懂了,如果掌握这种方法,那么,他们就可以把某些异种植物同类变成魅,实是掌握一个了不得的奇技了。倒也勉强算得是关于魅全体同类生死存亡之秘密。不过,鱼火客没有他们那么乐观,知道,异种植物变成魅,加成的因素何其之多,他们太异想天开了。 但对他们提供的信息,鱼火客十分感兴趣,亦加深了她对此地的戒备,眼前所见金光闪闪、亮堂堂一片,看着奢侈豪华,但的确死气沉沉,真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 鱼火客又要上前几步去细看,忽的她警觉地顿住脚。 地厅正中那财宝堆,大约十步距离外,贴着地面,隐隐可见一圈分布均匀的树根痕迹,青黑色,隐在碎石地面里,很不易察觉!不,不对,她忽的又是一怔!那不是树根,而是粗大的藤条之末端,埋没在地底下,微微露出一点头而形成的外观。这些末端突起,贴着地面密密麻麻环绕成一个大圈圈,将那财宝小山堆和三足鼎严严实实环护着,围在了中间。 第十四章:居然是盐 鱼火客目光正盯看着地面的藤条圆圈,旁边白丁走近她,忽的嘲讽地道:“你进来就一直在这发呆?” 一面说,眸子却并不看她,而是自地厅三面白玉墙壁淡淡扫过。 鱼火客心头一恼,暗道,你这小白脸倒教训起我来了…… 她没好气地道:“不然呢,看你吗?虽然你长得好看,可你嫌我长得丑啊!” 白丁冷笑一声,道:“看我倒不急,我劝你,还是好好看看这些墙壁罢……” 他眸子依然盯着白玉墙壁一遍遍扫动…… 鱼火客现下才发觉他的话大有深意,是她疏忽了……此行目的是什么?追踪白肉!而她自水面跳出,上岸后光顾着打量环境,寻找目标已悄然放置一边,实是有失水准,她目光顺白丁观察的方向一并望去,很快似乎就发现了什么,嘴角尴尬地笑笑,冲白丁低声道:“想不到你这小白脸还挺机灵,谢啦!” 言毕,只见她大袖一挥,弹出黄符化作一个大包袱,朝一白玉墙壁上方打去,“啪嗒”一声响,本来光溜溜的白玉墙壁上滚落一个东西,弹跳至地面,正是先前追踪的白肉。 原来,这白肉入水后潜游得并不快,和鱼火客差不多前后脚抵达地厅。入了地厅,白肉瞬间隐蔽至白玉墙壁上紧贴着,因白玉墙壁和它本身颜色差不多,很好掩护了它,是以进入地厅光顾着打量的鱼火客一时还真给它蒙混了过去。直到白丁出言提醒,这才用手段逼迫它现了身形。 鱼火客连连轰击白肉,她倒不是要碾杀这怪东西,而是想先制服,再来探究,可这白肉好似沙包一样耐打,凭你怎么攻击,尽管它被打得踉踉跄跄毫无招架之力,却又并不停止移动,同时无一丝一毫“受伤”的迹象,十分难缠。 突然,白肉一跃跳起,避开鱼火客的一个攻击,飞快朝财宝堆遁去。 鱼火客冷笑一声:“没脸没头的东西,没想到还贪财呢!偏不如你所愿!” 又是一个大包袱轰击出去,“噼啪”一声,堪堪要接触到白肉身体了,却瞬间被它用身体凸出的一根“枝桠”撑了一道,借力之后,它整个身体飞射冲高,一眨眼落进财宝小山堆,堪堪倚在了青足鼎旁边,紧接着,它伸出身体的几根“枝桠”,忙不迭去攀爬那三足鼎。 “咦”一声,鱼火客在这瞬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她是被白肉怪异的举动震住了,想看看三足鼎里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它匆忙去攀爬。 此刻,鱼火客又发现,在白肉弹跳到财宝堆上,瞬间,环护于财宝小山堆十步外的青色藤条圆圈异变突起,无数张牙舞爪的藤条,自地底飞速抽出,密密麻麻,雨帘子似的一大片,齐齐朝白肉卷去。 白肉哪里抵挡得了,或者,它根本就没有要去抵挡的意思,依然“奋不顾身”去攀爬三足鼎,终没能如愿,它堪堪要翻身进入三足中鼎了,可,铺天盖地的藤条已包围过来,捆粽子一样束缚了它,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无数藤条束缚,白肉身体迅即瘪下去,接着像捏爆的蛇胆,全身爆出无数孔洞,每个孔都流出细细的白色沙粒,瞬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腥气。 鱼火客心中一惊,同时领口一阵强烈的凉意袭来,她不由骇然出声喊道:“那是什么?” 她用黄符化的大包袱不知道砸了白肉多少下,都是无法伤它分毫,反观现在,被莫名藤条捆绑,不过瞬息它就被挤出“白沙”,显是伤它到极致,使它被溃散瓦解了! 鱼火客扭头去看田九他们,一个个表情狰狞,仿若十分痛苦,窈窈更是蹲坐在地,捂住肚子大汗淋漓,亦不发一言。 “你们怎的啦?”鱼火客骇然问道。 没人回答,好在几息后,他们三个俱恢复正常。 窈窈站起身,摇摇头道:“没事没事,鱼姐姐,刚才我们就是不舒服了一下。呀,看那里!” 大家一起顺着窈窈指着的方向看,在他们身后,水面上,一瞬间竟浮起成片的鱼尸,波浪打开,鱼尸朝远处飘去。 田九道:“鱼姑娘,这些鱼和空天水榭以前发生的异常一模一样,而且此刻这里的感觉,就是我们之前在空天水榭疑惑不解的那种感觉,一种强烈的生机枯竭的感觉,不过鱼姑娘你怎么……” 他不明白,怎么鱼火客一点事没有,这种强烈的生机被剥夺的感觉,就是那水里的鱼靠近了也抵挡不住,而站在这的鱼火客一点事没有。 鱼火客下意识想到她衣衫里的鱼火碧玺,刚才鱼火碧玺一阵冰凉,显是帮她抵挡了一番攻击,可她无心说出这个秘密,就淡淡一笑,看着田九道:“别说了,你们呢,不是也没事了么,魅也有生机啊,怎么魅的生机这刻没有被剥夺?” 田九道:“鱼姑娘,我们成了魅之后,生机都藏在‘绿丹’里,我们刚才痛苦的样子,正是为了守住绿丹不被夺,只要绿丹在,我们魅就不会被再次夺走生机而枯竭,但方才我的绿丹也是跳动不已,隐隐要离体而去,只是被我压制住了,才会没事的,倒是鱼姑娘你,真厉害,作为生人,居然也没事!” 鱼火客敷衍道:“这有什么,我是修行之人,总有点手段嘛,少见多怪!” 田九“哦”一声,看鱼火客的眼神十足疑惑。 她在他眼中,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而鱼火客则懒得就这个要暴露她秘密的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转而又去关注那些藤条的变化。 白肉被藤条肢解成“白沙”后,废弃的皮囊跌落青足鼎边,瞬息沉入地底不见,而那些溢出之白沙则均匀地被藤条吸收着,所有藤条在“杀”了白肉后,像章鱼的爪,兀自缩回,隐入地底,财宝堆十步外那青灰色圆圈,重变得不起眼起来,任谁也想象不出刚才会出现那么惊悚的“弑杀”场面。 鱼火客想:若是刚才我靠近财宝堆,进入那青色圆圈的范围,结果会怎样?能抵挡住那些藤条的攻击吗?它们会将我也变成“白沙”吗?藤条攻击并非星宿手段,因为它是有“意识”的,主动寻白肉包抄裹挟而去,像会思考一般。对比之下,之前在三空子阁楼二层厅堂的屏风旋转,那屏风只会转圈,形式呆板,攻击单一,颇似星宿手段,虽然也能用阳退术定住生机,可,现在看来也不是真正的星宿手段,而像是白丁他们偶然触动的一个机关,熟悉之后,用来应付敌手而已。 还有,无论旋转屏风抑或自主攻击的藤条,不管是不是星宿手段,却都是用来逐步抵制生人靠近三足鼎的系列机关。 甚至,三足鼎也不是真正的星宿,那放置于三足鼎中,还未现身,让白肉舍身去靠近的,才是此间星宿之真面目——是什么呢? 鱼火客一时想不出,却知道并不能着急冒进,开始想另一个问题:那些白沙究竟是什么?她记得,刚才白肉被肢解成白沙的瞬间,带出来一阵浓烈的腥气,却不臭,白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变成的白沙会那么腥? 鱼火客问身边几人:“你们看出来那白沙是什么了吗?刚才我闻到一股好腥的味道!” 田九和窈窈摇头,均表示不知道,而白丁则是掏出他的蓝月刃,突然“嗖”一声飞出去,撞击在地面青灰色圆圈的一个点上,蓝月刃借力打个转,重飞回来被他握在了手中。 鱼火客赶忙凑近去瞧,发现,此刻飞回来的蓝月刃,刀片之上带了一星点那白肉化成的白沙,不消说,即是那藤条缩回去瞬间未来得及吸收残存的。虽然只有细微一些粒子,但总算是能近距离观察“白沙”之真面目了,大家赶忙都凑上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半晌,他们一行人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那是盐! 一种极不寻常的盐,但确凿是盐! 白肉之殁,令鱼火客一行人决定先暂停对这地厅进一步探究下去,无论如何他们都难以相信,追杀半天的白肉竟是一堆盐的聚集物。可,面对铁的事实,又容不得他们不信,白肉内里的确凝聚了大量特殊的盐。 还有,包裹白肉的皮囊又是什么?自动沉入地底后去了哪?缺乏旁的线索,一时间他们根本得不出有用的结论。 当下他们决定先回去,再做打算,于是接连跃入地厅外之池水中,依原路潜回空天水榭去了。 第十五章:骑蚺黑人 却说田辟疆被那春娘和小荆吒遗留在秘密地道中,心中渐平静下来,捱到寂静无人时,他立即开始自救。他先用隐匿气息的符箓,把身体之生人体香封得滴水不漏,接着,费了好大一番气力,终迫出胸口内钻入的异物,一闪而出,乃一团隐隐绰绰的黑雾,当中隐隐可见一个模糊的“穿”字。他心知这即是文穷鬼的手段,愤怒地瞪一眼,他立马焚火烧去这“穿”字黑雾,霎时一阵解脱! 这刻,他瞧见身旁瓦盆装有果品,抓起就是一顿大吃,又看见还有美酒,拿起酒壶,略微沉吟,摇摇头,他却放下了。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拿起酒壶,倒头就是大喝起来…… 酒水烘得他身子暖洋洋,加下腹中已饱,他感觉体力一点一滴开始恢复,于是躺下歇息,昏暗中他闭上了眼睛。 当田辟疆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戌时过半。 出得“秘道”,游目四顾,他看见,依然是昨夜见到的那人盐谷,摇曳的烛火里不见任何生人的气息。他望一眼人盐谷西侧的暗河,知晓昨日正是从中被冲上岸。他稍作沉吟,游出谷来,突的望见一条约三丈宽大河横亘眼前,俨然就是人盐谷内暗河露出地表的部分。河两岸是茂盛的原始森林,各种遒劲的古树拔地而起,直插天空,暮色四合里,长长大河一眼望不到尽头,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黑雾中…… 田辟疆心想,眼下这大河与森林若皆是人盐地冥的范围,那这人盐地冥真真是山里一桩隐匿的圣地,有山有水、有洞窟、有暗河、有温泉谷,实是不可多得的安营扎寨之所。至于眼下这看似可“自由出入”的丛林,繁茂中迂回曲折,不用想也知是不简单的,当下止了硬闯的念头。 他心情复杂地绕河岸观察、走动着,可没任何异常发现,此处不见生人,亦无鬼魂出没,不知是个甚么所在。 他想,在这人盐地冥,这“人盐谷”怕是类似“禁地”的设置,非等闲之辈可常来,昨夜他能安然于密道一觉睡至此时就是明证! 不由得他开始打算起来,心中思索着:即刻既寻不着逃走的出口,不如暂潜伏下来,一来伺机盗取半魔手咒的解药;二来,人盐地冥这样大,一定有别的出口,择机寻找,必有所收获;第三,此地卧虎藏龙,类似那文穷鬼的强手怕还有不少,此情此境下强攻出去,怕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这般思前想后好一会儿,他深感步步惊心。就在这时,河岸边不远处的森林里飘出来一团浓浓黑雾。 不好,有鬼魂现身!田辟疆再不敢闲逛,瞬息潜入身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冠内,又贴了与榕树气息一致的符箓,更谨慎地匿了生人体香,静观来者何许人也? 不多时那飘来的黑雾降落,里面走出一奇怪造型的暗影:此“人”三十岁左右,虽五官俱全,可脸色极苍白,一望即知不是生人,披散的头发下,额头套一黑铁箍,上面白光闪闪,现出一个“学”字。 田辟疆看得心中一震!暗道:五鬼终出现第二个了,此獠必是劫财五鬼之“学穷鬼”无疑。他努力回想当初师父介绍过的学穷鬼信息,依稀记得,学穷鬼以博闻强记、见多识广著称,而攻击的手段,他却怎也想不起来,最终不得不遗憾地承认,师父根本没说过,而非他忘了。 学穷鬼走到河岸边缘,讳莫如深地望着涛涛江水,脸上无任何表情,这刻,夕阳西下,落日余辉照在他身,可,无任何投影,场面极其诡异! 田辟疆看着这一切大气不敢出,心道,这学穷鬼虽不知攻击手段是什么,但一看就绝不寻常。 只是他不解,好端端,这学穷鬼赶来这人盐谷外的河岸做甚? 就在田辟疆腹中推测时,丛林里“唰”一声草丛翻扑的声音传来,一条金色巨蚺露出脸盆大的脑袋倏忽钻出,背上驮一团黑雾,朝河岸边学穷鬼处急速滑来,显是又一个好手现身了。 临近了,骑在金蚺背上的恶獠轻叱一声,翻身跳下,一揖手对等待的同伴道:“学尊,等久了罢。” 田辟疆看见,黑雾散开,说话的恶獠露出面容,中年之貌,脸黑黝黝,头套一黑铁箍,上面闪烁一“智”字,不用说,就是“智穷鬼”了。 学穷鬼转身点点头,他那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依然无一丝波动,淡淡道:“智尊,你来了。” 听这二人对话,田辟疆心中很是疑惑。似乎这五鬼并不都常驻人盐地冥,而人盐地冥有“半魔”无疑,为何半魔允许五鬼搅和在他的地盘?若说这人盐地冥的半魔比五鬼本事还大,拘来这五鬼供驱使,田辟疆是不信的。那只一个可能,此人盐地冥之半魔,已被五鬼控制!此五鬼一个两个盘踞于此,有非常之目的! 只见,智穷鬼一挥黑袍,他骑乘而来的金色巨蚺唰一声飞起,沙沙之声不绝,钻入来时的草丛中消失不见了。那恶蚺俨然是他驯养之恶灵,实在非同凡响! 智穷鬼道:“学尊,如此急切召我来,出了什么紧要事?” 学穷鬼假面一般的脸抽了抽,道:“先说说你那边观察的情况,‘鱼火鼎’怎样了?” 智穷鬼黝黑的脸突然一僵,低声道:“鼎那块儿倒没事,只是又一只‘东西’被肢解了。” 学穷鬼愕然道:“胡闹,怎么没通知我就放‘盐人’祭鼎?” 智穷鬼无辜道:“学尊,你是有所不知,今次那空天水榭来了一怪人,居然可以用术法诱‘盐人’提前遁出,我亦是措手不及,不过无虞,我确定盐人祭了鼎。也没有浪费不是。” 学穷鬼疑惑道:“什么?有这样的生人?” 智穷鬼点头道:“不错!此人甚是怪异,只不知来历。” 学穷鬼问道:“是男是女?” 智穷鬼摇头道:“怕污了此时的‘鱼火鼎’,我不敢近身水榭,暂不知,但从术法推测,不是水榭里那质子的手段。” 学穷鬼突然叹道:“事情有变啊……” 田辟疆偷听到这些,心里惊得翻江倒海,暗道:听此二獠之言,怎么和本宫的‘空天水榭’扯上了关系……还有他们口中‘盐人’是何物?祭鼎?那‘鱼火鼎’是何鼎?难道,他们口中之盐人就是困扰本宫水榭的那白肉鬼物?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转念一想:看来怕真是这样……空天水榭出现的那鬼物十分怪异,明明表面鬼力充盈,本宫的御鬼手段加持之,却全不奏效。又分明不是生人,实在古怪至极。而今看来,便是这五鬼的手段了。刚才听他们说那白肉一样的东西叫‘盐人’,莫非就是用‘人盐’锻造出的鬼器,想来,怕这就是事实啊! 顿时心中又觉大大的幸运,若非今次他受困人盐地冥,又机缘中遁来这人盐谷,哪里去能知道这许多秘辛。而今敌明我暗,日后追查却是有新线索了。只不知,他们为何要用那些手段作祟空天水榭?难道,目标是他这齐国质子么? 当下,他又听智穷鬼道:“学尊,此事万不可让半魔知道,他胆小如鼠,恐生变数半途而废。” 学穷鬼苍白的脸动了动,冷哼一声:“那个废物!等这件事完,我立时毙了他,真真废物,连个门都看不住!” 智穷鬼道:“怎么?人盐地冥出事了?” 学穷鬼点头:“这正是今次我邀你来商议之原因,文尊受伤了!昨夜人盐地冥遁入一方士,和文尊大战了一场,以一奇异武器伤了文尊,不过,那獠亦中了文尊的‘穿’字咒,逃了……” 智穷鬼惊得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中了‘穿’字咒的生人竟还有余力逃走?可真了得啊!” 学穷鬼点头,淡淡道:“是呢,那方士手中武器非同凡响,可放出真火,文尊误染了一片,深受其害!” 智穷鬼没注意他的语气,本能地怒道:“这半魔真真该死,人盐地冥能进来的只有唯一入口,他是如何放这么棘手一个刺头进来的,现下怎样了,捉到那獠了么?” 学穷鬼摇头,偏过苍白的脸,充满深意地看一眼同伴。 智穷鬼喃喃道:“果是有些手段,居然可以匿去生人体香,了得了得,世间竟有这样厉害的方士了!难道……”言着,他突的身子又是一颤,显然被自己想法惊吓到。 学穷鬼又看一眼智穷鬼,无声地沉默着,点了点头。 智穷鬼骇然道:“不会就是那空天水榭的质子吧!真是他?” 学穷鬼道:“除了他,这方圆百里哪还有那等厉害的武器,按文尊口中描述,此人之武器非金非木,造型像一把弹弓,能瞬发真火,种种特征指向,昨夜闯入人盐地冥的方士正是那困在空天水榭的太子田辟疆!” 智穷鬼烦躁地摇摇头:“糟糕!如此一来,我们要杀了他,也不能就在这里下手啊!” 学穷鬼假面一般苍白的脸更僵了,无奈地道:“不错,这事确实棘手。” 第十六章:计划提前 智穷鬼顿时急得团团转,一张黑脸简直和锅底一样漆黑一片了,显是又气又急,没有了办法。 而在树上的田辟疆的惊讶并不比他小。这五鬼看来对他是十分了解,他们在空天水榭显然也是有大阴谋!田辟疆自被禁足空天水榭,近一年来格外不同,可谓怪事不断,先是撞大运多收留了两个罕见的魅影,后又发现水榭总出现生机枯境,大荷花池的鱼成片成片一夜枉死,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一茬一茬无端枯萎,直至那白肉鬼物现身,依稀有了一点线索,他却毫无办法。后偶然发现那白肉极贪吃鬼魂,他于是想出捕鬼为引,以食诱之,却终究没有合适手段擒拿。一年来,他感觉只要自己待在水榭,则身体之生机会莫名其妙反常强大,逼得他在水榭里不得不戒饮酒水,弃荤腥食素,且以最清心绝欲的竹食为主,压制生机的反常凝聚。 他是捉鬼之人,对人之“生机”了解甚深,人的生机在流失与聚合里保持微妙的平衡,他断然不会去夺人生机逆天行事,可身体之生机无端旺盛必是有诡。这问题足足困扰了他一年时间而寻不出原因,虽然明知道和空天水榭出现的白肉鬼物有关,但进一步深究下去,那白肉却总三番两次遁入密室之水池,消失不见。他怯于水遁,实不敢凫水斗法,鞭长莫及,无奈一次次断了线索。今次听闻两恶獠之言,他幡然醒悟,原是他们作祟,心下既愤怒且惊讶,又觉得匪夷所思,实不知他们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当下,更努力偷听他们的对话,企图揭开胸中谜团。 只听智穷鬼道:“那现下如何是好!空天水榭的鱼火鼎已布下,我们更是千方百计寻来那星宿作引,以‘盐人’喂之,鼎沸之际,指日可待,可谓即将大功告成矣,谁曾想突生此变,不美之至!不堪之至!” 田辟疆听着,隐约听出一点大概,这五鬼以手段作祟空天水榭,原来在做局,而且术法歹毒,做局所用之物,样样不凡,鱼火鼎、星宿、盐人,除了星宿他略知道一点是何物,其它的,他几乎一概不知,就是那‘盐人’现下他亦是一知半解。因为不清楚这些重要的局中引子来历,他一时间根本无法猜出五鬼所做之局,目的指引何处,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居住空天水榭的他这质子,是此诡异之局不可或缺的“一味药”,他们口中那“鼎沸”之际,怕就是他田辟疆身陨之时了。就算不死,入了这样厉害一个局,恐也绝得善终,确是凶险之至! 他虽然胸中气血翻腾,好不恼火,却又深感侥幸,今日得以知晓其中秘辛,也算有了自救的一线生机! 学穷鬼淡然道:“智尊莫急,此变非无解之难。为今之计是放出田辟疆,让他回归水榭,方不误鼎沸之机。” 田辟疆暗道:果然,自己果然是那“局”的一味必需的药。 智穷鬼道:“此法看似简单,可操作实在不易,其一那质子田辟疆何在?其二,他闯入人盐地冥恐怕也不是偶然进入而是有的放矢,到底是什么目的?会不会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学穷鬼道:“不会!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人盐地冥,但是可以肯定他绝没有发现空天水榭的秘密,他是知道空天水榭有异常,但他乃捉鬼之人,是绝不可能会捉星宿的,要知道,捉鬼和捉星宿是生人不可兼而修行之术法,一个不会捉星宿的人,又怎可能破开鱼火鼎的秘密,擒出里面的星宿呢?连其中星宿都拿不下,就更不可能窥破我们这独门之局了!” 智穷鬼道:“说的也是,他是捉鬼之人,而我们这是星宿局,他根本找不到突破口窥探之……那,现下我们如何捉了他并放他出去,我们不知他藏在人盐地冥何处啊?以他的手段匿了生人体香,我们便觅不到他的踪迹了。” 学穷鬼道:“智尊,你真是糊涂惯了,现下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在这人盐地冥捉他,所以昨夜我看见文尊的伤势后,根本就没有让半魔下令搜捕人盐地冥,就是怕扰了他恢复伤势。” 智穷鬼道:“学尊,你就直说吧,你知道我这老大粗心窍最是愚笨。” 学穷鬼扬起他那假面般的苍白的脸,淡漠地望着身边的江水,道:“是这样的,要让田辟疆离开人盐地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机会’,他被文尊所伤,以他的见识,应该看出来人盐地冥卧虎藏龙,不是善良之地,他昨夜匆匆逃走,也显是忌惮非常,现下肯定急匆匆寻着出口呢。所以,我们只要在人盐地冥闹出一场动荡,制造个大混乱,他自会趁机浑水摸鱼溜之大吉,届时,我们目的就达到了,不日就能查出他已然潜回空天水榭中,何况,他养了三只魅在那,只要活着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舍不下那三个妙灵兀自遁走的。” 智穷鬼一抬手,笼罩起一小团黑雾,当中竖起大拇指,连夸赞道:“学尊,幸亏你有,不然我真想不到这样深的心机,如此一来,那质子必以为他天命过高,才逃出险境,心下定毫无戒心呀。” 学穷鬼苍白地脸一僵,摇了摇头:“不!为保险起见,不管他没有戒心,此次等他一回空天水榭,我们无需等待了,即刻点沸鱼火鼎,那局火候已然是峰值,不必再蓄了,因为我们再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变数,此局已可‘起网’。” 智穷鬼道:“好!好!”他连喊两个好,脸上荡漾起得意的笑容。 学穷鬼似乎也被对方兴奋的神色带动,那假面般的脸孔似也想笑出声来,却并没有,反更深沉地僵硬着,突然道:“不过,我们‘起网’之前还有一事要做,你说那空天水榭来了个奇人,看样子,他定遁入鱼火鼎所在的地厅了,难保他不会二次进入呀……” 智穷鬼道:“怕他做甚,反正我们即将结了这局了,他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不成,就算入了那地厅,我不信他能靠近鱼火鼎。” 学穷鬼担忧地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小心点为好,所以,得想个法子害了他,才能安心哪。” 田辟疆听到这,心道一声糟糕,看样子这两恶獠要对那鱼姑娘下黑手了。只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 当下又听智穷鬼对他同伴道:“可我们不宜入水榭,否则,杀一个生人,我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学穷鬼道:“要杀他,何必我们动手呢,他不是能诱‘盐人’遁出么,我们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弄个假盐人去,你说,他会不会再次巴巴地跟去?” 田辟疆一惊,心道:“假盐人”?那是何物?他越发觉得这两恶獠深不可测起来……现下他才发觉,他虽是御鬼奇人,可不知道的,何其之多,要学习的,何其之多,想想以前自负的一些想法,顿觉十分稚气,心下愤然涌起一股斗志,等离了这人盐地冥,定要去寻师父多多学习,阴阳学一途,实是深若浩海…… 沉吟间,只听那黑脸的智穷鬼突然哈哈一声大笑,对他同伴谄媚地恭维起来:“学尊,要说谋略,我只服你,这样,那人必死无疑了呀,怕只怕他有些气候,垂死挣扎时弄乱了那‘好地方’。” 听到这,田辟疆眉头又是一皱,心道这两恶獠说话怎么云山雾罩的,“好地方”是说空天水榭么?细细一品,总觉得不是,难道是说“鱼火鼎”所在的地方?他想不明白,好在能继续听下去。 那学穷鬼道:“无碍,入了那,纵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断不可能走到见鱼火鼎的那步,有得有失,为今只有这样了,不害了他,始终是个变数。” 智穷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学穷鬼继续道:“水榭那边先这样,眼下你跟我来,我们商议一番怎么在这里弄个大乱子,尽快把这人盐地冥闹起来,此事越快越好,今夜就要行动……” 田辟疆听得迷迷糊糊,心中许多谜团未解开,可眼下两恶獠却要换地方商议了。他眼睁睁看着二獠并肩离去,嘴中念叨不止,显是计划那“放田辟疆逃走之计策”去了…… 看着学穷鬼和智穷鬼的背影消失,田辟疆心下一阵惆怅,因为他们话没说完就这样走了…… 之后,他重匿回人盐谷,坐池子边,心事重重喝着酒水,陷入沉思。 过不多久,人盐谷有新情况,春娘和小荆吒又来“取人盐”了。 他们将将要靠近人盐谷,田辟疆故意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果然,脚步声戛然而止。 一记温柔透彻的声音顿时传来:“是你吗?” 田辟疆知晓这是春娘在试探,就道:“是。” 外面,春娘又道:“你先不要出来。” 田辟疆应她:“是。” 春娘似乎还不放心:“你就在密道里。” 田辟疆再次应她:“是。” “三是”之后,他顺春娘意,重躲进了密道中。 这时,春娘和小荆吒已迈步踏入人盐谷。春娘在前,小荆吒抱一个大匣子跟在后。 甫一入谷,她伸手一挡,压制了身后小荆吒要开口讲话的冒失样,又扭头对他弄了弄眼色,这才冲着密室方向道:“公子,你可以出来了。” 田辟疆这才从密道走出,昏黄油灯下,他颀长的身段,拖着长长影子,越发显得伟岸。 他一揖手道:“四口见过娘子和小恩公,幸会幸会!”言毕,调皮地冲春娘后面的小荆吒眨了眨眼睛,而小荆吒亦是兴奋地猛点头。 田辟疆知道在这二人面前,是不必要透露齐国太子的身份的,是以化名“四口”,取“田”姓之意。 春娘扭身慢腾腾朝田辟疆走来,边走边打量他,仿若第一次看见似的,到了近前,方才不舍地移开目光,突然羞涩地捂嘴一笑:“你这名儿,怪怪的,什么‘三口’、‘四口’的,好难听……” 田辟疆展颜一笑,遗憾地道:“劣者之名实不足挂齿,还未曾请教两位恩公大名?” “我叫荆吒!”小荆吒再按捺不住,一跃从春娘背后窜出来,跟只燕雀一样飞到田辟疆身前,仰起脖子去看高高大大的他,大大方方像在集市里挑一件货物一样打量起来。 毕竟是个小孩子,田辟疆并不恼,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反目光平和地从他身上扫过,又移开,转去注视面前的春娘。 只听春娘柔声道:“他是我的护卫,我叫‘春娘’。” 第十七章:密道之盟 互道姓名算是认识了之后,三人举一盏油灯,按春娘意思躲进密道去,盘膝坐在了一堆。 春娘道:“四公子,委屈了,此谷所在之地非比寻常,我们还是在密道交谈比较安全。” 田辟疆点头:“无妨。” 两人四目交汇,眸子里似有不尽的疑问,实际上也的确都疑惑重重。 为免尴尬,田辟疆一偏眸子,这时他才发现,春娘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捧了一个木匣子,此刻放在了身边,方才他并不曾见到的,转念一想,许是之前由小荆吒提着,被春娘挡了视线这才没察觉。 小荆吒不知春娘和田辟疆曾在林间小道因喜帕之劫结缘,胸中没这两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当即就忙不迭地表现起来。 他自作主张一掀手揭开春娘身边木匣子,夸张地“哇”一声道:“看呀,四公子,这是我跟春娘为你准备的。” 春娘道:“混账!你该叫四大哥!” 小荆吒“哦”一声,吐吐舌头羞涩一笑:“哈,好的,四大哥,看!香不香!” 田辟疆点头:“香!” 春娘道:“人盐谷虽备有一些果品,腹中饥饿之人,还是要吃点主食的,我和小荆吒这才准备了一点吃食,四公子你边吃边说吧。” 田辟疆道一声“好”,毫不客气地捧出木匣子里的饭菜,居然有小三样,加上密道本就挪来有酒水,真是应有尽有了。 为忌口,他本一直在戒酒,今时在人盐地冥被重伤,生机流失,他也暂放开了戒律,大吃大喝不管了…… 当下,他爽朗地道:“我们何不一同饮几杯,气氛也好些。” 春娘刚要摆手,小荆吒连道:“好啊好啊!”把她的话堵在了嘴里。 春娘只得“无奈”点了点头,一会儿,小荆吒就自外面多取来两个酒盏。 大家坐着说了一会,饮了一会。 春娘发觉这田辟疆说话滴水不漏,对她戒备甚深,她因想多了解一点眼前这会“御鬼奇技”的人底细,不免想醉他,叫他好说实话,就一挥手打断正缠着田辟疆问东问西的小荆吒。 春娘道:“实不相瞒,我和小荆吒都是被困在鬼窟的,我知四公子是奇人,他日恐有求公子,我要敬一杯!”拿了一个墨色酒盏,满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面前。 田辟疆点点头,回应:“多谢!‘求’字愧不敢当!你们救过我,有恩在先,这是必领的。”就三口两口吃完了,道,“不敢有慢尊命,饮毕了。” 春娘点指戳了一下小荆吒的额头,道:“你小些,敬四大哥一杯。” 小荆吒兴奋地点头,道:“我小些,我要敬一杯!”拿了一个青色酒盏,也有样学样满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面前。 田辟疆一笑:“不敢当!”也三口两口吃完了。 春娘又道:“刚才我为我自己求了四公子一次,现下我还要求一次,因为,这是恐他日小荆吒怕也有难,所以还要再代他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 田辟疆笑得更盛:“折煞我了,愿领,愿领。”春娘就拿起面前的墨色酒盏,满斟了送上去,田辟疆当然也三口两口吃完了,道,“已尽!”言毕手一翻转,果真一滴不剩。 满满三盏酒下肚,可田辟疆并没有要倾诉的欲望。 春娘急了,眸子一闪,似乎又想到一个名目,作势又欲举起酒盏,却被田辟疆伸手轻轻一压,挡了,道:“春娘,你有心事?” 春娘暗道,总这么喝下去,怕是这四公子腹中也火烧得紧,心下就有些不忍,毕竟是有求于对方。 她于是点头,撤去了拿酒盏的动作,手臂交叉叠在腿上,叹息一口气道:“囚笼中的人,心境岂能不乱,有今日没明日,永不知能不能活过第二天……”语调甚是伤感。 春娘所说也许是实情,不过田辟疆关注点另有所在,他拾箸夹一颗菜放进嘴里咀嚼,边吃边道:“春娘的心情,四口可以理解,不过四口有疑,这人盐地冥,就你们两个生人被羁押么?” 春娘摇头:“不是的,据我所知,人盐地冥还有生人关押,不过,那些人不知是用来干嘛的,好像人还不少呢……” 因为之前甫一进入密道,三人对坐之前,田辟疆第一时间就已经问过春娘关于“人盐”的用途,她没有答案,所以,田辟疆并不就“人盐”问题反复纠缠,而是转而问道:“其他生人在哪出没,你们一点也不知么?” 春娘疑惑地道:“四公子为何那么想知道那些人在哪?难道你一并也要救那些人出去么?”她心中想的是,若救她和小荆吒两个,还有一线生机。若要救一群人,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毕竟这人盐地冥的半魔可不是吃素的啊。 田辟疆想起之前在河边听到的学穷鬼和智穷鬼的对话,知这人盐地冥今夜将不会安宁,现下又听春娘说还拘了其他生人,可以想象,如此一来,学穷鬼们拿人盐地冥的鬼众来糟践的可能性不大,反而那些生人,极可能将成为祸乱的引子,成为祭奠不时将到来之“大动荡”的无辜牺牲品。 现下他虽不着急回空天水榭去做祭鱼火鼎的“必需之药”,可就算走,也需拿了半魔手咒的解药才算不枉此行。虽然此刻他无力、也无策立时营救这里的其他生人,但多了解一些他们的讯息,或许逮着个机会能通风报信也是好的。 他于是道:“倒不是想大包大揽去救他们,也没那么大本事。而是我推算到,这人盐地冥即将有一场浩劫,届时那些生人恐将无辜被牵连。如果可以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便是知会一声,于他们也是一线生机。何况,祸乱那些生人的必不是寻常之流,若是遇上了,也算直抵要害!” 春娘“哦”一声,嘴角浅浅一笑道:“直抵要害?是指……”她唇瓣轻轻一启,仅用唇语说出了那剩下的两字,正是“半魔”。 言毕,她笑着补充道:“我猜得对不对?” 在马车中,那叫“鱼火客”的女子触了“鬼新郎”才能摸的喜帕,犯了煞忌。因此鬼新郎非比寻常,普通的“鬼新郎手咒”变成了“半魔手咒”,唯有半魔的唾液才能化解。田辟疆来人盐地冥,的确是想取“半魔手咒”的解药。若遇了半魔,可不就是直抵要害么。 但这一刻听了春娘的话,他却思索起来,这春娘是在试探,还是真猜出他此行之目的了呢,他不确定,故沉默了。 见田辟疆不答,春娘再次一笑,继续追问道:“四公子可是记挂着那马车里毁了容的女子,需要点什么东西……” 田辟疆震惊地望着这心思巧妙的聪明女子,不得不叹服地点头:“你猜得不错!” 他想,既然这春娘一早猜到他入人盐地冥之目的,再隐瞒实无必要了,何况,她根本没有加害他的理由,他是无须对她防备过深的,相反,若稍敞开心胸,还可能从她处获取某些意想不到之助力。 他犹自这般想着,当即就听春娘道:“四公子,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你无需冒这个险。” 田辟疆心道:果然! 他当即想,春娘显然可以经常接触人盐地冥的半魔,取一点唾液或许并无什么难度,若她愿出手相助,那是极好的,当下他道:“如此,太感激春娘了。可我依然想知道那些生人在哪,你真一点不知么?” 春娘并不正面回答田辟疆,转而问道:“四公子,你说你推算人盐地冥即将有大动荡,不知能不能推算具体一点,是什么大动荡,什么时候到来呢?” 田辟疆摇头:“我也不是神仙,哪能推断出是什么事,不过,时间倒是可以大胆猜猜,最迟今夜五更天之前吧……”他所想的是,依那学穷鬼和智穷鬼之言,的确是这个时间段。 春娘脸色顿时变了,一是惊讶,二是她心中喜悦。 她想,若今夜人盐地冥真有大动荡闹起来,那正是她和小荆吒逃出去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当下,她心念电转,连连思索,沉吟几息,她道:“四公子,春娘信你,你需要的……‘解药’,我片刻去为你‘取来’,再指引你去寻那些生人匿藏之地,但有一事相求,彼时若大动荡真来临,你带我和小荆吒离开,可否?” 田辟疆心道,若取了半魔手咒的解药,或许还真可以暂离人盐地冥,因为,之前从那学穷鬼和智穷鬼口中得知,鱼火客的确能引出白肉,若回去与她联手,对破解空天水榭之谜,不失是一突破口。况且,听那两恶獠之言,要放出什么“假盐人”引鱼火客上当,显是一种极深的算计,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他若能尽快赶回去,保不齐可阻止悲剧发生……再看这人盐地冥,因不知深浅的劫财五鬼盘踞,加上一个蹊跷的半魔,他田辟疆纵然十分想深入调查关于“人盐”、“盐人”、“鱼火鼎”的秘密,可显然缺乏准备,继续坚持实是一种鲁莽。 心中这般决定,他于是点头:“好,就这样说定,我等你取来‘解药’,随后,我们去给那些生人通风报信,再等大动荡来临,我们伺机突围一起离开这。” 春娘听了这话,眼眶一热,被幽禁人盐地冥以来,她无数次想过逃走,没想到今次终见到一点希望的曙光,霎时胸中气血翻腾,激动难以掩饰,忙拉过一旁的小荆吒,两人一齐就是给田辟疆磕头不止。 “快!小荆吒,快给四大哥磕头,我们有希望逃走了!” 自她和小荆吒一头挖密道开始,两人的心早就连在一起,为的都是一个目标——逃离人盐地冥。小荆吒虽年幼,但也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没有出路的,现下听了春娘的话,头也磕得格外卖力。 田辟疆骇然道:“使不得!” 他慌忙制止二人,面前,春娘重新抬起头,却已是泪流满面。 春娘声音哽咽地道:“四公子,我们即刻去帮你取半魔的唾液,须知,我和小荆吒都是苦命人,你万不要负我们,可一定等我们来啊……” 田辟疆一阵愕然,他不知如何才能让春娘相信他并非那种背信弃义之人,眼前二人昨夜劳心救他,显是不存在会去告发他,在一致对付人盐地冥上,显是值得信任的,当下他也有些伤感,就道:“请放宽心罢,现下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口绝不会抛下你们独自逃走!” 春娘点头,动人的眸子闪了闪,晶莹剔透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是一种感激,抑或是一种温柔。田辟疆看不大懂。 顷刻间春娘携小荆吒匆匆去了,田辟疆若有所思地拿起一酒盏,突记起一件事:在那河边时,他听学穷鬼和智穷鬼说,今次以人盐地冥大动荡之计“放”他回去空天水榭,就不会再使用白肉祭鱼火鼎,那白肉应该就是“盐人”,不需要盐人,那也就不需要“人盐”了吧,则用来取人盐的春娘,在人盐地冥存在的价值岂不…… 他吃一口酒水,摇摇头,猛地放下,终觉着不妥,立即转身出了密道,远远追着春娘和小荆吒的步子匿了去,他要告知他们这个讯息,让他们多一点提防! 第十八章:白肉再现 话说鱼火客从水底地宫返回,至厢房倒头便睡下了,算上在柳家折腾的时间,她是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醒来,已是第二日申时将过(下午五点左右)。 睁开眼,躺在榻上养了会神,她披衣下了床,见房间里有水,她简单洗漱一番转而推开门走了出去…… 顿时,她惊呆了。 短短一夜功夫,正厅外大天井里呈现一片枯朽之景,枝桠盘虬的大樟树死得透透的,连上面苔藓也变成刺目的黑斑,整个水榭透着一股阴森的衰败之气。她心知,这必是昨夜水底地厅那白肉遭劫时星宿夺生机引发之余威,正要叹口气,耳畔却想起一阵银铃般声响。 “哈,鱼姐姐你可醒了,瞧,你睡了整整一天。” 鱼火客这才发觉窈窈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这了,看一眼窈窈,她笑笑道:“呀,窈窈,你也在这……找我有事吗?”嘴上是问她,却不等人回答,拉住窈窈一双手就往三空子阁楼去。她迫不及待想去找田九他们了解下情况,顺便看水榭其他地方的异变。 窈窈却一顿,止住动作,疑惑道:“等会儿呐鱼姐姐,你是要去查看三空子阁楼么,现下你定是饿了的,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鱼火客扭身一笑,点头,退一个步子,挽上窈窈的臂膀道:“原是来叫我吃饭的,怪我贪睡,害你苦等啦。” 窈窈甜甜地道:“快别这么说鱼姐姐,我可愿意服侍你了。” 鱼火客听见这话立时不好意思起来:“我们是姐妹,不是主仆,往后我不许你这样说。”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水榭的前厅,坐席上已经摆了一应的吃食,还都用盖子挡了,怕走了热气。 鱼火客看了一阵感动,心道:若是每次捉星宿都有人这样照顾,该是多么幸福和满足!忽的想起曾经在市井游走的日子,因为性子不羁,三餐都是不按时,心下觉得自己大咧咧的,跟窈窈比,真不像个女孩,又想到窈窈还是魅,更觉得自愧不如了,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窈窈已经伸手去揭瓦盆上的木板,看一眼鱼火客笑着道:“鱼姐姐,怎的了,你不饿?” 鱼火客道:“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有点幸福得说不出话了,嘿嘿,窈窈,你着累了。” 窈窈笑:“哪里累嘛,有人吃我做的菜,我开心还来不及的。” 两人说笑着,就开吃了。 也是鱼火客心大,吃了几口才发觉田九和白丁居然是坐一旁干看的。就要出问,窈窈似看出她的疑惑,一捂嘴笑道:“鱼姐姐,九叔叔和白大哥都不吃东西的,今时这些好吃的都是我们俩的。” 鱼火客“哦”一声,不可置信道:“这样啊!”再看眼前的七八个瓦盆,额头冒出一丝细汗,心道,根本吃不完嘛。 她看一眼那“庖丁”道:“喂,那边那个小白脸,你不来吃一点吗?” 白丁一怔,脸色一变,转过眸子去了,不看她,也不搭理。 田九捋一把胡须,颔首一笑,道:“鱼姑娘不必客气,不必招呼我们。” 鱼火客“哦”一声,埋头吃起来。 很快她发现担心是多余的,窈窈的胃大得像是一只无底洞,这许多吃的,完全没有浪费的可能。 鱼火客吃得差不多了,舔舔嘴,放下箸子,对田九道:“田九,我睡觉这段时间,你们有什么新发现没?” 田九摇头。 鱼火客有些意料之中的道:“那现下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她说的是实情,水底地厅里的白肉为什么会是“盐”做的,这个问题,她是一点头绪也无,不搞清楚这个问题,她总觉得就无法撤去那奇怪之鼎外围的藤条圆圈机关,捉里面之星宿自然阻力重重。可要弄清楚这白肉,完全没有思路啊,当下愁得皱起了眉头…… 又听田九道:“其实鱼姑娘特别运气,那白肉怪物可不常出现的,鱼姑娘一来就遇着了,实是巧合。” 鱼火客掩饰道:“是吧,我这人特别霉运,走哪都没好事发生,连累你们了。” 田九道:“哈哈,鱼姑娘说笑了,能与白肉怪物这样一战,于我们是巨大收获,谈何连累,就是不知下次要怎么才能遇着了,不过,那定是太子回来之后的事了。” 鱼火客一惊:“什么?太子还没有回来么?” 田九点头:“真真是有些怪异,太子这次好像遇到些麻烦了,按道理昨夜就该回来了的。” 鱼火客心道:不是吧,这田辟疆这样菜!区区一个半魔鬼窟就被困了?可一想到自己来这空天水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星宿,不还是束手无策?如此比较起来,好似也没资格嘲笑别人,当下一怔,道:“许是有点事耽搁了,这太子可不是俗流,本事得很,我们无需担心他,还是操心怎么捉一个白肉怪物来研究研究吧。” 田九道:“鱼姑娘所言极是,怎么?你想到办法捉那东西了?” 鱼火客摇头:“倒没有万全之策,不过昨夜也是大意了,让那东西牵着鼻子走,我们着实被动了,现下想来,是我们配合不默契。那白肉怪物速度也不是很快,若然我们三个围住它,等到它奋力突围时设个机窍,引它上当,不定就能囚住它,捉下来呢。” 田九点头:“鱼姑娘所言极是,昨夜我们手脚太慌乱了。” 鱼火客笑笑,拍拍窈窈的肩膀,见这丫头还在狼吞虎咽,不由吸一口气,道:“好妹妹,省着点肚子,小心变肥婆哦,我们要干活啦。” 其实她也知,“魅”哪有什么肥婆不肥婆的,不过是个玩笑话。 窈窈嘴里正津津有味吮一只鸡腿,闻言,张嘴吐出一根骨头,调皮地一笑:“好的好的,窈窈也吃饱了!” 说着,眼睛却意犹未尽看着瓦盆里还剩余的半只鸡。 鱼火客心疼地摇摇头,把半只鸡塞她手中,道:“走吧,边走边吃。” 窈窈乐道:“嘿嘿,好的好的。”随即抓了油汪汪的鸡架子,香喷喷地跟鱼火客一道起了身。当即,他们一行人都是举步朝三空子而去。 田九疑惑道:“怎么?鱼姑娘,现下我们又去那地厅么?不等太子回来?” 虽然这样问,步子却紧紧跟在鱼火客后面。 没等鱼火客回答,一直不做声的白丁突然道:“事不宜迟,我们有时间何必等?”言语中生怕鱼火客突然不去了似的。 可田九有疑问,就道:“问题是,我们现下去,那白肉可不一定又出现一个啊,因为那东西的出现根本无规律。在水榭,印象里,太子还一次不曾这样等来过呢……” 鱼火客听了心下一阵得意,暗道这水榭的田辟疆真真憋屈,空会捉鬼奇技,可惜没有鱼火碧玺做引,自是勾不来那怪东西的,所以说,手巧不如“兵器”好啊…… 当即她笑着对田九道:“田九你放心,这个,我有法子引诱它出来,不过……”她眸子一转,看着窈窈,“又要窈窈假扮我一次了。” 田九这才记起来,昨夜也是窈窈假扮鱼火客,这才突然引出那白肉怪物的,虽然不知原因,可既然鱼火客胸有成竹,必是有所依仗的,当下就宽心一笑,道:“看鱼姑娘的手段了!” 而窈窈好说话,叫她怎么配合都可以的,当即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听大家的。” 此刻酉时将过(晚上七点左右),天色渐暗,几人到了三空子,在那啪啪作响的竹片密室里,已经开始商议围困白肉的团战走位…… 而窈窈,则变成鱼火客的样子,依然站在那房梁木板之符箓下方。 几人叽叽喳喳反复将围困白肉怪物的“走位”,演练了又修改,修改了又演练,时间飞快地过去,天终于黑透,算着时辰,子时即将来临(接近凌晨)。 鱼火客悄悄摘了鱼火碧玺上的符布包囊,走到窈窈身边,将亮堂堂的鱼火碧玺挂在了她脖子下,密室,那四周围墙壁上的竹片,仿若无风要动起来一样,霎时整个空间都凝聚了一股不同的气息。 这刻,田九和白丁,包括窈窈俱是察觉到这枚火红宝石的不凡了,心道,原来引白肉怪物窍门在这物。 可他们亦是不解的,为什么只有鱼火客拿出来这宝石,他们才感觉到宝石非凡的生机诱惑,细想,可能是鱼火客用手段匿了这物的气息吧,这种手段于鱼火客这类奇人是不难的,所以,田九二人眼中顿时闪过层层波澜,胸中再无疑惑。 倒是窈窈心性天真,乐道:“鱼姐姐,又是这宝石,好看好看,戴着好舒服。” 鱼火客一笑,摇头:“可别夸它了,这东西不是好东西,别被它表象骗啦。” 窈窈不解:“是吗,看不出来呀。为什么呢?” 鱼火客只笑,鱼火碧玺的秘密,她是不愿解释的,因为解释起来,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最后她也要答不上来,索性沉默。 好在,鱼火碧玺拿出来不久,异动即来,大家的注意力也转移了。 房梁木板之符箓,感受到鱼火碧玺之强悍的生机弥漫,霎时就闪烁起来,须臾,子时终是如期到来,一阵阴风柔柔一卷,在这密室荡起层层寒意,唰一声,突的,戴着鱼火碧玺的窈窈站立之处,头顶上方的符箓中,猛地射下来一团“浓郁”灰雾。散开,里面显出一灰扑扑的白东西,身上这凸出一截,那凸出一根的,树根一样纠结地拧巴在一团,不是白肉,还能是什么呢? 白肉怪物自灰雾里慢腾腾起身,它不慌不忙蜷缩着,并不着急展开身子,也没有唐突地朝佩戴鱼火碧玺的窈窈攻击。与昨夜出现的白肉套路大为不同。 鱼火客见计划有变!手一闪,快速摘下了窈窈脖子下的鱼火碧玺,用黄符袋子套了,重戴在脖子下,和白丁还有田九快速对视一番,三人身形陡变,团团困住白肉。 白肉身上之灰雾终尽数散去,不知怎么的,它突然一阵“狂躁”,前后左右的颤抖和微小移动起来,显是寻觅着什么…… 众人都是知道,当然是寻觅那刚才戴窈窈脖子下的宝石了,不过,已被鱼火客收起,匿了气息,它是寻不到了的。 突然“呜”地一声,白肉从蜷缩的一团,以一种站立起来的姿势,由拧成一团伸展开来,那象征着它头部的最上面一团,一扭,冲困住它的鱼火客三人就是扫视起来。 瞬间,鱼火客三人惊呆了! 这白肉和上次白肉无头无脸糊成一团不同,它身体最上端那团肉,约莫两寸下方,长了一对碧绿的鬼眼。 两粒火星似的一闪一闪,说不出的瘆人…… 第十九章:入星宿局 立时,鱼火客三人依据此前排演的阵型环绕白肉不停转动。 田九并不会什么近身搏斗的武艺,只是今夜他手中多了点武器,是一支翠绿翠绿的松树枝,他拔一根松针,“嗖”地丢出去,白肉一偏,躲了,斜对角,却迎来白丁狠狠一脚,不得已,白肉凌空一跃,跳将起来。但哪里有它躲藏的机会,一个硕大黄包袱罩住它空门就是山岳一样砸下来,正是鱼火客的手段。 除了没有攻击力的窈窈,鱼火客三人团团围住“绿眼白肉”各自攻击,逼得它浑身直颤,显是方寸大乱。 突然,它“故技重施”,朝地面一躺,平铺变成一张薄薄的灰白的“饼”,拉长,又变成一根宽宽的面条模样,直往密室中池子滑去。 三人见状,相视一笑,田九朝白肉滑去的方向一甩手中松树枝,一大排翠绿色松针“嗤嗤嗤”插在它前进的路上,密密麻麻一片,阻了它去路。白肉猛地一顿,突然一个翻转,像被风掀起的铺被,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咚”一声,刹那入了水。可它全没想到,池子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黄色的布条圆圈,它恰好自其中钻入,黄色布条紧紧一束,箍紧了它的“尾巴”牢牢捉住了它。 而这布条牵引的另一端,被鱼火客严实地拽在手中。 这一围、一阻、一套,三个机窍正是鱼火客三人相商之计策。 田九以暗器为白丁打掩护,白丁将白肉迫至鱼火客面前,白肉受黄符包袱的重击,不得已空门大露,只能遁去水池,而那里,鱼火客早放好黄符圈套等它钻入。 “哪里逃!”鱼火客娇哧一声,将布条朝后使劲一甩,就要将白肉拉出池子,然而,她突然感觉手中一顿,拉着的不像是白肉这怪物,而仿佛一重山一样沉重,扯得她步子一个踉跄,竟“哐当”一声,也跟带着被白肉拉进池子里去了。 田九、白丁还有窈窈再不迟疑,噗通声不绝,接连入水跟了上去。 此刻,池子里幽暗的水面下,呈现一个怪异的场景,最前方是扁扁宽宽长面条形的白肉不断逃着,末尾,被一条黄色绳索牵引,拖着鱼火客。 田九、白丁还有窈窈则是化作三条大黑鱼环绕左右凫游…… 白肉十分坚韧,游得一刻不停,鱼火客憋不住气了,自怀中掏出一黄符,化做面具,罩在脸上,心下又急又恼,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也自骇然道:此绿眼白肉与昨夜白肉大大不同!再者,今次入水,游的速度比昨夜快两倍不止,却仍不到那闪亮光的地厅入口,而眼下更是完全没有停滞的意思,依然朝远方遁去,十分怪异。 她不知这白肉要游去哪,要游多长时间,而她又不能跟田九他们一样化鱼水遁,在水里,她能待的时间十分有限。等黄符面具失效,她就遭了,她毕竟是人,所有神通都来自生机的调用,人的生机有限,能调用的更是其中微末,纵然她有奇技在身,终不能无限制使用神通,若在水里这样溺毙,那可就成笑话了。 她心中估摸着时间,再过十息,若白肉依然不遁入那白玉地厅,她就放手浮出水面不再纠缠了。 一、二、三……七、八…… 数到第九息,鱼火客手一松,在幽暗的水里遗憾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膝盖一疼,显是磕碰到了什么,身子往上一拱,头竟露出了水面,这时她隐隐看见前方一道白影快速掠过,后拖一条黄符带子,不是那白肉还能是什么?可它匿去速度极快,眨眼即不见,鱼火客手忙脚乱,鞭长莫及,她叹口气,稳住身子,这才发觉自己站在了一级石阶上。 鱼火客“咦”一声,拍拍身上的水,自怀中摸出被油布封严的火折子,点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茶油火把。 火把滋滋作响,冒起一团白色火焰,照亮眼前昏暗的场景。 这时,田九三人也啪嗒声不断跳上了岸,变回人的样貌。 田九道:“鱼姑娘,这不是昨夜的地厅,这是……” 四人齐齐就火光打量起来。 他们身后是碧波一样荡漾的暗河之水,可,这暗河连接的岸边却修建了巨石垒砌的石阶,拾级而上,他们走到平地,触目瞧见一个空荡的五彩溶洞。 窈窈鼻子皱了皱:“鱼姐姐,我闻到煤油味,这里有灯盏。” 鱼火客点头,将手中小火把递给窈窈,窈窈寻着味道边走边看,探去这溶洞五个角落,相继找到灯盏,刹那溶洞灯火惶惶,显出了全貌。 溶洞像一只倒扣的碗,圆圆的穹顶,两三丈高。 田九笑着道:“我们怕是上当了。被那家伙引到这样一个怪地方来了。” 鱼火客道:“是的,今次这白肉多有不同,单不说那眼睛,就是神志也格外机敏的,我眼见它遁了上来,眨眼就消失了,怕是寻了出口,匿走了。” 说着四下打量这溶洞里,哪里能看到什么出口,可,白肉真就在这消失的,说明必有出口,溶洞藏有机关已非常明显。 田九道:“那现下我们赶紧找机关,继续追那东西去。” 鱼火客心下其实有些打退堂鼓,可,一想到身后那浩荡的暗河水,她真不愿意再潜,这回去之路没有白肉在前面飞速拖拽,她真没把握在时限内游回水榭,看来,追白肉找出口还真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道:“大家散开找找,这溶洞也不大,暗门就在溶洞墙壁无疑。” 当下,众人散开,这儿敲敲,那儿敲敲,开始找暗门。 鱼火客游目四顾,望着这溶洞,发觉,溶洞上方五彩的钟乳石不大像自然形成,好似人为搬至此处,再看,溶洞空空荡荡,中间连条沟壑也不见,完全不似普通溶洞水汪汪的湿地气候。顿时,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跟师父学艺的时候,好像看师父摆过这类似的阵仗,只是规模没有这溶洞大。 她走进正北方向一盏油灯,凝眸去看,铜盏里闪着细碎火花的灯芯竟是青色的,信步又走近另外几盏灯瞧了瞧,发现颜色俱是不同,霎时心中明了:原来是‘五色求寿灯’。这溶洞不消说,就是求寿坛了,怪不得这么干净,原来是个邪坛。 想到此,她倒有了进一步探险下去强烈的欲望! 因为,求寿坛乃“星宿局”的一环,顺着求寿坛探下去,于星宿局最深处,必能找到“星宿”。而所谓星宿局,是用来辅助星宿养成的一系列机关。 昨夜看到青足鼎,她凭感应能百分百确定星宿就在那鼎中,那么,也就是说,从这求寿坛一路探下去,必可以到达昨夜的那水底地厅!到了那,潜回空天水榭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她心下顿时一阵轻松,完全放弃了从背后暗河原路返回的打算,铁了心要一路探下去了。 此刻,她一则想到昨夜大大幸运,初涉入就差点见了那星宿;二则她又警觉,此星宿怕是极其不凡!但凡布置了星宿局养出来的星宿,绝不是凡品,就是那星宿本体也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常见之物,必大有来头。 鱼火客内心忽然感慨起来,自她从师父处学成下山,捉星宿以来还从不曾遇到这样大手笔的星宿局哩……心下隐隐也知,今次遇上了真正的挑战!不过,她瞬间又想到,她身为天底下唯一能捉星宿的生人,万没有退却之理由的。同时,她也知,师父要她千里迢迢来这……怕也不仅仅是他口中说的“带田辟疆返回齐国”这样简单,而是有意让她来挑战这个局,她焉能放弃? 这时,白丁有发现,他用蓝月刃在正北方向一盏油灯下“当、当”地敲了又敲,显是发现那里声音有异常。 窈窈他们纷纷上前去看,田九一指白丁站着的那门,笑起来道:“鱼姑娘,快过来看,暗门找着了。” 鱼火客从凝神中撤回思路,亦是走上前去,轻声道:“转一转上面的灯,看暗门能否开。” 白丁转了,纹丝不动。 大伙又散开各自转了别的灯。没有任何反应。 田九道:“怕这门的机关不是这些灯。” 窈窈慌张道:“那可不是开不了这暗门了?”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失落的口气,于他们魅而言,这种地方是困不住他们的。 鱼火客走到一盏灯前,伸手用力掰了掰。 她道:“暗门的机关肯定是灯,我刚试了试,这些灯十分牢固,我想毁掉一个竟撼不动,下头定连接了铜铸的榫卯了。” 田九道:“可刚才……” 鱼火客道:“许是我们方法不对。容我细细看看。”说着,举着火把一盏一盏灯仔细看去,突然笑起来。 窈窈道:“怎的,鱼姐姐你是不是发现打开暗门的法子了?” 鱼火客兴奋地道:“略微猜测到一点了。” 田九十分好奇道:“还请鱼姑娘讲讲。” 鱼火客道:“你们都没瞧出这五盏灯有什么不同吗?” 田九道:“我倒是发现一点,这几盏灯灯芯颜色俱是不同。火焰变化也有微小差异。可,这似乎与开暗门关系不大。” 鱼火客道:“这倒是的,田九你眼力算不错了,这是五色求寿灯,乃一等邪坛,是……”她本想说是一种养星宿的绝佳之法,终懒得解释,怕说多了,暴露她来此利用他们三人捉星宿的秘密,惹他们反感。就一转口气接着道:“是某些人为了不良目的设置的。” 田九倒没起疑,问道:“那暗门与之有何关系?” 鱼火客道:“田九,你方才只是说中这五盏灯之不同点之一,它们还有一点不同。” 一直不说话的白丁道:“我发现,其中两盏比较干净!” 鱼火客充满深意地望一眼白丁,暗中赞许了一番,点头:“想不到你眼竟这样尖。不错,我刚才观察到有两盏灯的底座边界上竟没积灰尘,显是常被触摸,想来,这暗门是双锁榫卯,白丁,我们配合一下吧。” 这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刚才那白肉怪物如何遁走的?它是否知道这暗门机关?若是知道,那它怕比想象中更复杂!若不知,则它以何种方法匿走?又去了哪? 白丁这时已走在东侧那盏灯旁边,鱼火客则走向了另外西侧一盏。两人同时一扭,竟真的扭动了,东西两侧的二人相视一望,鱼火客苦笑一声,心里“咚”地一声,疑惑更重了!此溶洞暗门机关无疑就是这双灯榫卯,那绿眼白肉怪物真是打开机关逃走的么……她觉得应该不是的,则它到底如何匿走的?一时无解。 白丁表示看不懂鱼火客愣神的表情,疑惑地皱起眉头,鱼火客瞬间发觉自己失体了,赶紧娇媚一笑以掩饰,白丁瞬间移开眸子,害羞似的不敢看这辣女子。 此刻,自灯扭动,溶洞瞬间发出一记“呼呼”的闷响,声音并不大,而正北方已豁然向内侧开一扇石门,不过只一个缝隙,恰能容身一人侧过。 鱼火客给众人使一道眼色,急急地道:“快!” 几人飞速掠进去,不过几息,石门唰地一下迅即关闭了。 大家进来看看 大家好,我是《捉星宿》的作者鱼火天空。 不知不觉,捉星宿已经写了这么长时间,这本书从构思到开始创作足经历了一两年,期间,不知熬夜了多少次,当看见故事终于如预期的呈现出来,再多的辛苦也觉得是值得的了。 写这本书非常不容易,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注入了我内心真实的情感,常常和书中人物一起思考,一起担忧,一起高兴,当然,最满足的是,有你们读者一路的陪伴。 今天,《捉星宿》要上架进入收费章节了,真诚希望你们能陪伴它一直到故事结局。 人生,有许多美好。有你们,心不老。 进入收费后,可能有些读者不知道怎么充值,不必担心,很简单,操作方法如下: 手机站充值:在手机站充值需要您先登陆,登陆方式比较简单,分为QQ、微信、微博、手机号注册登陆。登陆成功以后您就可以选择想要充值的金额,分别是30、50和100.确定想要充值的金额以后,选择支付方式,支付方式可以用微信和支付宝这两种快捷支付方式。 电脑端充值:同样是需要登录账号,然后选择微信或者支付宝充值。 安卓手机app充值:如果您使用的是安卓手机,下载“火星小说”app以后登录使用充值。充值的话是在“我的”这个模板页面中,页面靠上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充值按钮,点击充值按钮进入充值页面。在这里充值最低可以选择充值10元(1元等于100火星币),也可以选择充值20元、30元、50元、100元这几个数额。 苹果手机充值:如果您使用的是苹果手机,充值需要您先在苹果账户也就是你的appstore里面先进行充值,在appstore里面充值一次至少是五十元,充值以后可以回到“火星小说”app购买火星币。这时候您可以选择购买12元、25元、30元、50元、98元、618元不等金额的火星币。苹果手机目前还不能使用微信、支付宝等其他第三方充值方式,如果您使用苹果手机充值实在感觉操作不便,可以找个安卓手机登陆自己的账号充值,或者直接访问手机站、电脑站,登录自己账号。充值成功以后再返回到苹果手机登陆相同的账号使用。(火星小说所有需要登陆的平台,账号都是通用的) 另外遇到充值问题或者是看书问题,可以添加火星小说客服官方微信号进行咨询,微信号:huoxingkufu(是ku不是ke)。QQ:3416319270,电话:010-59002324-621。 祝您阅读愉快,宝宝会卖力更新,保证一个精彩的故事给您的! 第二十章:千刀斩绳 鱼火客最后一个进入暗门,眼前她看见一条笔直向下的甬道,白丁举火把走在最前,田九在中间。 窈窈看见她进来,立马闪身退至她身边,挽住她胳膊道:“鱼姐姐,我们一块儿走。” 鱼火客点头,与窈窈并肩走在队伍后。 走了半柱香,突然听到白丁在前面问道:“这里有两条岔道。” 鱼火客应一声:“走左边的。” 窈窈问:“为什么呢鱼姐姐?” 鱼火客解释:“男左女右,左表上,右表下。凡布局,左道都是向上去的,自进入甬道,我们一直在向下,在往下走就要到地心去了,偏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显然是不对的。” 窈窈惊吓道:“目的地,鱼姐姐你知道这?” 鱼火客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忙摇头掩饰:“不知道的,只是,我直觉这地方跟上次我们进入的水底地厅是相连的,那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窈窈“哦”一声,前方,白丁和田九已经自左道进入了。 果然,走了一会儿,周遭空气清新不少,全不似进来时那甬道的腐朽之气,地势上也感觉在走上坡路。 窈窈笑起来:“鱼姐姐,我们果然在上坡。我发现你好厉害啊,比太子还厉害。” 鱼火客道:“怎么,你见过太子探险?” 窈窈摇头:“没见过呀,但听九叔叔讲过嘛。” 鱼火客轻笑一声,没评价。 前面田九却不好意思笑起来:“嗨,有时候被窈窈这丫头缠得没法子,免不得编排一些唬人的事吓吓她,我可没背后中伤人的习惯呀,何况对太子我也是打心眼佩服的,跟鱼姑娘一样,都是本事人啊。” 鱼火客笑道:“田九不必多心,术业有专攻,我与水榭那太子所学不同而已。不过据我看,眼下我们显是入了一个厉害的局,前方定有诸多关卡的,大家接下来小心。” 她正说着,突然发现前面停住了脚步。 白丁回头道:“到出口了。” 鱼火客惊讶道:“这样快?” 窈窈道:“鱼姐姐,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当即携手朝出口走去。此刻鱼火客他们站在一个甬道口,后面是一人高,圆圆的一个拱门,正是来时的路,前面即所谓之出口,是一个偌大的地宫,天然岩石铸成,像一只空心的包子。地宫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蕨类藤蔓,有些还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奇怪的是,这里暗无天日,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生长起来的。 火把下,鱼火客凝视着眼前奇怪的地宫,一时间沉默起来。 窈窈在一旁却发出啧啧惊叹:“呀,好多毛毡苔和瓶子草啊。” 鱼火客并不认得这些植物,就问:“你认识这些东西?” 窈窈点头:“怎么不认识嘛,都是吃小虫虫的植物,很有趣的。” 鱼火客心道:原来这些植物不需要阳光,怪不得能长这里,又道:“窈窈看样子你很熟这些东西嘛。” 窈窈笑:“是啦,熟得不能再熟了,不过世人都不喜它们,其实它们好可爱的。”言毕就要飞奔上前去抚弄。 鱼火客一伸手拉住她:“小心!” 窈窈身子一顿,停住:“怎么了鱼姐姐,这些植物不要紧的,伤不到我们。” 鱼火客摇头,对身后白丁道:“这位‘大侠’,麻烦你用那‘飞镖’在草丛里探探,我总感觉这里死气沉沉。” 白丁没好气道:“什么‘飞镖’,它叫‘蓝月刃’。” 虽然犟嘴,但还是一甩手飞出蓝月刃,唰一声,闪着寒光的匕首刹那钻入草丛,“当”一声,突然草丛里传出刺耳的撞击声,白丁掌一吸,将蓝月刃收回,就着火把的光,看见蓝月刃上竟然划了一道细细的银色痕迹。 窈窈惊呼一声:“这里面藏了机关。” 鱼火客点头:“是啊,所以我叫你小心,你想,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一个花花草草遍地的地宫,能正常么,所以你后面记着万不可冒失了,眼下我们入的是一个‘局’,每一步都会有机关,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多个心眼,瞧仔细了再下脚。” 窈窈点头:“恩,记着了,不过,现下怎么办呢?草丛里有东西,我们怎么弄出来那东西?” 鱼火客小声道:“这问题,我交给你们啦,我可不会飞。” 窈窈笑起来:“没问题,我会。” 田九道:“窈窈,还是让我跟白丁去吧,你陪着鱼姑娘就行。” 窈窈十分想去亲历危险,但知道自己不够机敏,脑子转不过来,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当即遗憾地点了点头。 田九将火把交给窈窈,与白丁化作两只巨大的猴面鹰,唰地飞入地宫上空。两只“猴面鹰”瞪着巨大的绿眼睛,一边盘旋,一边在地宫下草丛里搜寻着,转了两圈,似乎瞄定目标,又飞至地宫上空的正中。 鱼火客从窈窈手中取过火把,举高,凝目努力瞧去,依稀看见,在这地宫上空,两只“猴面鹰”此刻盘旋之处,居然隐匿了一根墨色的绳索。绳索约两丈长,在这黑咕隆咚的地宫里,实是很难发觉的。 鱼火客看着飞翔在空中侦查的田九和白丁,艳羡地想:若是自己也能飞,那该多好?她突然问道:“窈窈,你们魅可以变任何东西吗?” 窈窈头摇晃得拨浪鼓一般:“哪有嘛,我们只能变活物,而且得和身形差不多大。” 鱼火客惊讶道:“这么多限制!” 窈窈道:“是啦,有时候我也想变成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呢,却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鱼火客顿时无语,这时“啪嗒”两声,田九和白丁已经回到他们身边,重变成人的模样。 田九道:“鱼姑娘,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这草丛里的确看到一条铁铸的过道,可上面机窍重重,怕是有诈,后来我们在地宫上头瞧见一根绳索,许是将那绳索吊着放下,我们可以踩绳渡去对岸,那里有一个圆洞入口。” 鱼火客道:“原来上面绳子是用来走路的,那我们找找机关,快把那绳子放下来。” 很快,在身后拱门上,他们发现一块凸起的石头,鱼火客用力一掌拍下去。 “唰”地一声,上面的绳索匹练一般坠下来,一端在他们站立的这边,一端,在地宫那入口,双头锁进石壁,横贯地宫,摇摇欲坠地悬于草丛之上,确是一个贴着地面的绳索桥梁。这样掉下来,绳子也没有变形,木棍一样直直紧绷,似乎极沉。 鱼火客看得眼睛都直了,暗道糟糕,绳索这么贴近草丛,那还是不敢踩的啊! 但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出这声抱怨,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惊讶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绳索从地宫上头坠下,贴近草丛,不过瞬息之间,一系列的黑色刀片“咔嚓咔嚓”声不绝,俱是斩在绳索之上,斩下之力道也极大,一瞬就将绳索锁在两边石壁中的末端迫了出来,绳索彻底坠进草丛了。整个过程竟持续了十几息时间。 鱼火客蹲下,举火把俯着照去,终是看清了那黑色刀片的样子,长两尺左右,恰好够将一个人拦腰斩断,诡异的是,每个刀片之间居然有一排齿口,与其说是刀片,倒更像一把能杀人的大梳子。她数了下,这种“大梳子”刀片,由九个齿口划分成十部分,一刀下去,若是一条鱼,恰能斩成十段。 鱼火客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背后一阵发凉,又听田九道:“鱼姑娘,看这一排的刀背,密密麻麻,从这边到那边,怕有上千把呢。” 鱼火客点头:“这地宫着实阴毒,若是冒失的野兽闯进来,踩了机关,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突的,她又道:“啊!我懂了,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吃肉,野兽进来,被这机关斩杀成肉沫,岂不刚好为这些植被做了吃食,呵呵,这机关真真歹毒哩。” 众人纷纷点头。 田九眸子在草丛瞭望一眼,道:“可是鱼姑娘你看那绳子!” 鱼火客这才发现,方才掉下来的绳子,虽然被成片的刀片齐齐斩在下面,但只是紧紧压制住了,并没有任何断裂。 鱼火客道:“这绳子怕不是什么草绳或麻绳,先不管,我踩在刀背上走过去再说。你们可以走也可以飞过来,随你们便。” 窈窈拉住她手道:“鱼姐姐,为什么不让我们背你飞过去,岂不省事?” 鱼火客摇头,苦笑道:“傻妹妹,你们生机岂非是无限的,能省则省,要保持体力呀,再一个,这机关并非无解之难,破之对探索后面也大有裨益的,无须讨那个巧。” 田九自一旁笑:“鱼姑娘实乃奇人,心思何其缜密,佩服。” 鱼火客羞涩一笑:“田九莫夸我,我会骄傲的!” 言毕,又用火把的柄试探了一下刀背,没有异常,她领头第一个飞奔过去,等都过来站在洞口了,她这才一俯身蹲下,伸手从草丛拉出绳索的一端,对身后白丁道:“喂,那个眼睛尖的,快找找机关,将这些刀收回草丛里去。” 白丁过来后,早发现圆洞口踏脚之地恰好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当即猛地一踩。 “唰唰唰”声一时不绝,狠狠斩在“绳索”上的近千把刀尽数缩了回去,而鱼火客此刻拉住那绳索,使力朝后一拉,长长的绳索被她抽出来,拖拽进了背后的洞内。 鱼火客“啊”一声,叹道:“好沉!” 田九凑上前道:“鱼姑娘,你这是?” 鱼火客道:“田九,这墨色绳子是好东西,我们不能丢了不要啊,不过太沉了,你们谁力气大来背它?” 她原以为白丁会来背。没想到是田九。 田九道:“别看我不灵活,其实我力气是最大的,我来背。” 当即将墨色绳子环绕成一个大圆盘,盘在了头上,样子看上去和那些苗人一样顶着个大盖头了。 窈窈哈哈大笑:“好玩好玩,九叔叔,给我也戴戴。” 鱼火客在一旁看了摇头,伸手挡住她:“窈窈,千万别,这东西可沉了,悠着点,后面有你使力气的时候。”当即拉了她,举步朝前方行去。 第二十一章:无生枯谷 鱼火客也没计算在黑漆漆的甬道走了多久了,一路行来,鼻端闻着这地底天然的潮湿气味,见窈窈几人一点不适也没,只有她硬绷着脸,就一拉窈窈的胳膊,找话道:“窈窈,你走得晕不晕呀?” 窈窈摇头:“不晕呀。鱼姐姐你头晕了吗?” 鱼火客道:“倒也没,就是觉着有点奇怪,我发现,自我们从求寿坛进来开始走这种甬道,好像就一直在向右转,你说,若当时我们选了那右边的岔道向下走,会不会是左转呢?” 窈窈道:“呀,好像真是的,鱼姐姐,这有什么说法吗?” 前面田九也回头问:“是啊,鱼姑娘,这个我也发现了,我们好像在兜圈子向地势高的地方走着,跟踩盘山小径一般。” 鱼火客摇头:“我就是突然感觉,先前第一条甬道右转得还没那么明显,现下走的这条则是拐弯拐得太明显了。” 这时,在前头举着火把引路的白丁忽然道:“大家安静一下,我们许是走到出口了。” 鱼火客一听,跟田九、窈窈快步凑上前去看,果是看到甬道口竟是一个露天的大崖谷,细细长长,一直延伸至远处。甬道口以几个石阶和崖谷连接,拾级而下即踏入谷中。 窈窈道:“鱼姐姐,这地方真能抵达那‘目的地’吗?”她心中记着鱼火客说过,一直走下去是极可能走到昨夜那水底地厅的,可眼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崖谷,显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鱼火客也自迟疑,道:“现下我还真说不准了,这是到了个什么地方啊?” 几人正迟疑着,白丁率先跳下甬道之石阶,第一个脚踩入了谷中,他举高火把,踏步走开,去照前方的景致,空寂的山谷,朽木成堆,每一桩枯木都死得透透的,而且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道,没有半点生机。 白丁看一眼,摇头,喃喃道:“此谷这样大,竟无一株活树!” 田九知他触景生情,宽慰他道:“是啊,此谷的草木显是被荼毒才如此凄惨,这里能见天日,必能沾雨露,花草树木按理是不该无一幸存的。” 而窈窈看着死气沉沉的山谷,少有的安静着不出声,显是也比较伤感。 对这三人的表现,鱼火客能理解,因他们是魅,都是草木生机凝聚,此情此境于他们就好像人看见一个尸骨万人坑一样悚然,是以也不做声。 白丁举着火把四处照着,似乎不找出一株活的树木就不甘心一样。突然山谷里传出“嗡嗡嗡”低沉的阵阵轰鸣声,而且地面微微晃动起来,白丁心道,莫不是发生地震了?当下立即转身欲离开山谷,然,迟了。他刚扭过脑袋,身前一颗枯朽的大榕树“咔嚓”应声折断,倒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迫得他连退五六步方没有被粗大的树干砸中。 鱼火客几人并未踏下甬道之石阶入谷,瞧见山谷里异变突起,内心都紧张起来。一时个个大声呼喊白丁,唤他回来。可,大榕树挡住了视线,他们一时既没听见白丁的回应也瞧不清楚树后面他此刻陷入一种怎样的状态。 大榕树后,白丁渐渐发觉一点不同。起先,他以为地面在晃动是地震降临,可,他借着手中火把照去,看见倒下的大榕树居然是被下方一个大木桩顶出。瞬间他明白了:这山谷的地底下居然有往外凸的机关!而且不止一处。随着大榕树倒下,接着,他又瞧见身边的枯松柏、红豆杉等高大树木皆自动“拔地而起”,横七竖八,在山谷里的地面接连被“凸”出、倒地,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同时,地面的晃动愈来愈强烈。使他身子也要站立不稳,人摇摇晃晃,好像置身行驶的马车之中。 “这是一个‘凸木阵’?”他瞬间想到,此山谷怪不得无半点生机,原来谷中所见树木,地底均被掏空而设置成为机窍。草木不能接地中土壤,生命不得延续,自然成枯朽姿态,了无生机。 “白丁,你怎样了?”田九喊他。 “白大哥!”窈窈唤他。 “白丁?”鱼火客亦记挂他。 “我陷入一个‘凸木阵’了,你们万不要入谷!”白丁高喊一声,回应众人。言毕,他再不分心,专心破解眼前急难。 “砰!轰隆!”又有几颗大的枯树被大木桩凸出,倒在地面,发出震天响动,白丁身子定在原地,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随着观察,很快他发现,这些凸出之枯树,不知不觉形成一个五六丈方圆的枯树圈,将他“定”在包围圈中。 地面依然在晃,他尝试着翻越倒地的枯树冲出重围,然,才踏出一步,“咕噜、咕噜”眼前拦阻去路的枯树竟离奇翻滚起来,气势看着吓人,速度倒不很快,只是,随着这些倒地枯树的翻滚,那围拢他之枯树圈,却不断在缩小,仿若要将他“夹”死在酸臭的枯枝烂木中间。 “咦?”他临危不惧,降低手中火把俯身一照,看见,眼前翻滚的枯树,亦是被地底凸出之物催动,不过,并非之前发现的大木桩,乃是一种微型小木桩。而且,他看出一点关窍,不论那些将大枯树顶出的大木桩,还是让大枯树翻滚的小木桩,上下起伏,在地面不断凸出又凹下,均符合某种特殊的韵律。 “这即是此‘凸木阵’内里的机窍原理?”他心想,“原来如此,此凸木阵之榫卯机窍必沆瀣一气,大的带动小的,小的又催动大的,承前启后,若是……”突的,他心中萌生一个大胆想法…… 只见他自怀中掏出一把粉末,摇臂一甩,接连洒在几颗倒下的大枯树下露出来的大木桩上,然后用火把一点,霎时,焰光四射,大火烧天。那围困他的大枯木圈,眨眼竟变成一个大火圈,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山谷边,甬道口石阶之上,鱼火客正待下去营救白丁,突的看见白丁被困之处燃起熊熊烈焰,而且火势越来越大,显出不可收拾的迹象。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俨然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在观察被困的白丁时,有一瞬间,她依稀瞧见是白丁亲手点燃的这场大火。 白丁为何要这样做? 她当即对身边田九道出疑惑,然,田九却忽的点头一笑:“妙!” 鱼火客:“……”她不解地望着田九。 窈窈这时候早急得小脸通红,她看见,白丁本来只是简单被围,可,现下却突的被火海吞噬,一时着急得哇哇大叫。 又听见田九忽的说“妙”,她可没有鱼火客镇定,当即慌慌张张地嚷起来:“九叔叔,白大哥怎的啦,为何你还那样说?” “是啊,田九,这白丁不是因被困住而疯了吧,为何要引火烧身?”鱼火客也忍不住问道。 田九摇头,解释道:“非也,鱼姑娘,白丁是在破这凸木阵呢,我想,他大约看出来,此阵以地底之榫卯连接,而榫卯露出部分是一些木质木桩,他以火烧之,破坏地底榫卯,自然可解围脱困。” 这点鱼火客倒赞同,然,对现下情况而言,这根本不是问题关键,她继续追问:“可如此一来,白丁就要被火海吞噬化作灰灰了呀。” 田九笑起来:“鱼姑娘,你是不知,白丁根本不怕火。此难他应该无虞,我们且安静等待他全身而退,告胜凯旋罢。” “哦?”鱼火客当即一怔!白丁不怕火? 这时她突的回想起一个细节,她和白丁第一次交手,在空天水榭那三空子二层,她以手段将他笼罩火光中,他确实安然无恙,将彼时那火的包围视若无物,想及此,她心下顿时坦然了,但也好奇起来,白丁本体会是什么呢?何以不惧火? 不过她此刻心中犹自欣慰着,她想到,若是白丁不怕火,那现下这个所谓“凸木阵”,他以“火攻”大破此地底榫卯,确实有得天独厚之便利。若换做一般人,便是想到了这个法子,亦没有施展的基础的。同时她又想到,若是她亦陷入此凸木阵,那也不惧!因,她以阳退术抵挡火海肆虐,亦能全身而退。不过阳退术以生机为续,不可持久,相比之下,就不如白丁此刻表现得天然抗火体质优势大了。 当即,她止住要前去帮忙的打算,选择暂听田九的,顿住了脚步。 窈窈也许是对白丁的了解没有田九多,虽然听田九说白丁不怕火,可依然担忧不已,神色紧张地时刻瞅着火光里白丁的身影,然,那里烈焰熊熊一片,她哪里能看得清,一时更加焦虑了。 不多时,火势渐去,山谷里那种地动山摇的声势也渐渐消弭。 突的,一道黑影闪来,跳跃着奔至鱼火客等人所在的甬道口,不是白丁还能是谁呢? 从他踩石阶入谷,被困,到破“凸木阵”解密“无生枯谷”,这一系列事情,虽然繁杂,可前后持续不足一炷香,可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回到众人身边,他依旧回身望着谷中还在燃烧的火焰余烬,摇摇头骂道:“此凸木阵实是有干天合,将此诺大一个山谷挖空,化成一片腐朽的无生枯谷,造孽!” 鱼火客等人倒没他那许多感慨,只是见他脱困,一个个都为他感到庆幸。 “白大哥,你没事了?太好了!”窈窈看见她关心的白丁回来了,喜滋滋绕着他看。 白丁冲她点头,报平安。 “好样的白丁!”田九由衷赞赏他。 而鱼火客,则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这小子,她脑中犹想着刚才看见的白丁在火中来去自如之不可思议场面,心下对田九、窈窈和白丁这三只魅的本体的好奇心再次泛起。本来,她是不关心这种八卦的。因为之前在三空子与窈窈吃酒的时候,她试探过一次,那时窈窈沉默不答,闹得好是尴尬,强行攻心非她所长,若再问,实是自讨无趣。何况此情此境,她显然没有契机撩出此话题了解这个秘辛,当下只能强忍心中好奇。一时无解。 不多时,山谷里火焰渐渐黯淡下去,众人托白丁的福,走在破去了“凸木阵”的无生枯谷里,一路畅通无阻,而且,在破去这凸木阵后,山谷里自动延伸出来一条迹象明显的路,指引了去处。 行不多久,鱼火客正心事重重在脑中推理着田九、白丁这几只魅本体为何物的谜题,突然听到前面白丁道:“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山洞。进还是不进?” 鱼火客赶忙停止胡思乱想,快步跑了过去观察,她看见,眼前居然出现一个青石打造的地宫入口,心下一喜,道:“当然进,我们此行目的就是接近昨夜那水底地厅,眼下这山洞显是人为打造的地宫,无疑为一关窍线索,焉能放过之。” 白丁沉默。 头上盘着黑绳的田九走上前道:“鱼姑娘言之有理,不过我有一疑问,这地宫放在如此显眼一个位置,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一般地宫入口都是极其隐蔽的,这样堂而皇之就在崖谷路边出现了,而且一近前就感觉那铺就其外的青石异常光滑,造型精巧。摆明了要引起人注意,不免叫人起疑。 鱼火客沉思一会道:“现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先看看罢。” “我先去瞧瞧!”白丁站在最前面,也不等鱼火客回应,举一只火把就朝洞口入了进去。看了好一会儿,他在里面喊道:“这洞原来很浅,你们也过来看看。” 鱼火客赶忙上前去看,果是看见这洞内里不过十几步深,尽头是嶙峋的岩壁。当下她心中不解地道,这就奇怪了,在这崖谷,有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青石洞口,看洞口显然是精心雕琢,而内里却那么浅,眼下就根本不能说之是什么洞,而只是一个凹进去的“山穴口”而已。 鱼火客皱着眉头,抬脚朝洞口里走去,几步就到了尽头,她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返身回来,从白丁手中取了火把,重回洞穴尽头照了照,忽然她一蹲下身,不经意间看见岩壁下方膝盖位置处有个特别的小凹槽,和周围石头颜色不同,一看就经过精心打磨。因为位置较低,差点被她忽略了。立时,她心中升起疑窦,这凹槽怕必有机窍…… 第二十二章:七镜之冢 鱼火客盯着凹槽反复研究起来,看做工,凹槽沉下去的部分极平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她不禁想:这地宫之入口也是怪,洞口那么明显,但又设置了这样一个“山穴口”误导人离去,误导人离去吧,但又设置了别具一格的凹槽吸引人驻足。看来,这建造地宫之人根本就没有要隐藏的意思,一切都是顺遂他自己心意来,想怎样就怎样。想高调,则将地宫入口用光滑之青石豪华展示;想低调,则在洞穴入口设置机关,隔绝进入。既然隔绝了,可是又有这样一个凹槽,诱惑人去探究…… 鱼火客一边打量一边思索着,想着这凹槽有什么窍门?滋滋的火把燃烧着,映衬在凹槽上,凹槽的光滑截面闪闪透亮,这时候窈窈和田九他们也都凑上前来了。 鱼火客问:“你们谁能看出来这凹槽的窍门?” 突然窈窈道:“哈,鱼姐姐,你说这像不像这个?”说着她摊开手晃了晃。 鱼火客恍然大悟:“嗨,别说还真是像个手掌印。不过外型稍微粗犷了点。” 手掌印位置极低,只是到人膝盖位置,不蹲下来是绝难发现的,鱼火客想不明白,既然这凹槽已经做得这样明显了,为什么还要设置成这么低?多不方便啊! 她尝试着将手掌印入,轻轻一压,顿时掌心传来一股巨大吸力,慌得她忙撤了手掌。 “轰”一声闷响,鱼火客看见,在她面前一道极厚之石门水闸一般升起,面前出现一个亮堂堂的白玉地宫,几人熄灭火把,立即闪身进入。 鱼火客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脚步刚踩进地宫,背后,极厚的石门轰一声瞬间落下,合得严严实实,将他们全关在里面。 白玉地宫里,鱼火客等人眼睁睁看着背后石门瞬间落下,一时间都是惊得不做声,皆知情况不妙。 田九环顾白玉地宫一眼,无奈道:“糟糕,这是一个封闭的地宫。” 鱼火客游目四顾,发觉,这地宫长、宽不过三丈,高度竟然只有丈许,十分低矮,但却全部由光洁的白色玉石打造,诡异的是,地宫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光光的五面墙壁,每面墙壁大小均等,且其上都有一扇同样大小的青石小门。 窈窈道:“鱼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 鱼火客摇摇头,依然在观察中…… 不过,进来时候的石门突然关闭,让她顿时感觉一阵紧张,退后几步,她掏出一张黄色符布,一甩出去,化作一个巨大包袱,直朝着青石门轰击去,“砰”一声大响,青石门上竟然砸下一个凹痕,包袱似极沉,“咚咚”几声被撞回,滚落在地,可门未见松动痕迹,显然此极厚之石门不可强攻。 鱼火客又试着砸了其他墙壁的门,结果同样纹丝不动。 她悻悻收了包袱神通,无奈道:“这石门太厚了,我刚才放出之包袱足有五牛之力,也是砸不动,看样子我们是真被关起来了。” 田九道:“鱼姑娘,暂不要灰心,我们找找看,也许这里面有机关,不然设置这许多门做什么呢?” 众人纷纷点头,四下散开去找机关。 找了一会儿,终是在进来的那扇门下面发现一个凸起的小石头,巴掌大。 田九道:“鱼姑娘,这显然是眼下地宫之机关,按吗?” 这次鱼姑娘却一反之前的果断,摇了摇头。她犹豫一瞬,忽然叹息一口气道:“刚才找机关的时候,我发现一个不好的事,还没告诉你们。” 众人纷纷问怎么了? 鱼火客道:“你们看看这地宫有几面墙?” 窈窈嘴最快,抢着道:“五面啊!” 这是明摆着的事,一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看见了,这是一个有五面白玉墙的地宫,除开五面墙壁上的门,空空荡荡,可说再无其他的东西了。一瞬间众人都是不大明白鱼火客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鱼火客却是摇头不止,道:“不是五面,而是七面。” 听了她的话,大家恍然大悟,还的确是七面,因为他们没把天顶和地面算进去,而这地宫的天顶和地面也是光溜溜,同样用白玉打造,除开没有镶嵌“门”,和周围那些墙壁无论大小和材质真无什么不同,称之为“墙”并不为过。 田九道:“鱼姑娘,这七墙地宫有什么寓意吗?” 鱼火客满脸愁容道:“是的,发现这里是七面墙之后,我突然想起来,这极像一种叫‘七镜冢’的生人冢。是用来禁锢生人变鬼的,生人死在这里面,因为生机被白玉墙壁的七面墙全部吸收,故无法变成鬼魂。非常奇怪,我们自求寿坛进来,按道理不应该遇到这种恶毒的东西的,不然,摆此局的人前面为什么要设置求寿坛?即便想法设法求来‘生机’,目的也是送往最后的一关,而势必要经过这里的,如此一来,‘生机’岂非全部要被七镜冢吸收而前功尽弃了么?” 窈窈在一旁道:“鱼姐姐,你不觉着这七镜冢很鸡肋吗,感觉这地宫除了杀人并没有任何用处啊,若是要杀人,直接杀了岂不直接了当?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人变鬼?” 鱼火客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七镜冢地宫的确可以吸垂死之人的生机,阻止其变成鬼。或者换一种说法,设计这地宫的人要达到这样一个目的,让其中垂死之人不保留一点生人的生机!” 窈窈道:“生人没有了生机,也不能变成鬼了,只有肉体了,那还有何意义呢?只是一块死肉啊!” 鱼火客道:“倒也不能这样说,生人活着的时候,除开生机,还有七情六欲啊,不过生人之生机的提取已算逆天秘技,提取那些东西根本是不可能的。” 田九在一旁突然道:“鱼姑娘,你这么一说,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也许设计此地宫者,恰恰是为了那不可思议之物,那生人身上的,除开生机之外,在垂死之际,更特别的物质。以七镜冢先除去生机,剩下的提取起来也就方便一些了……” 鱼火客摇头道:“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我想,应该不是的,许是有别的目的,我们现下知道得还少,若是能进一步探下去,前后结合起来,恐才有可能破开这谜团,但……” 她又看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青石门,哪里有可能逃脱,顿时觉得十分泄气。 说了一会儿,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发现的那个凸起石块,到底按还是不按呢? 鱼火客深吸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大家表决,而她实在没有主意,选择弃权。 窈窈和田九选择了“按”,白丁则选择了“不按”。少数服从多数,结果是“按”。 鱼火客道:“你们怎么决定我也没有意见,此石块按下去是福是祸,实难预料,不按,我们困在这里无法脱身,按下去,恐此七镜冢将有厉害机关闪出,毕竟这是一个杀生人的绝杀之地,感觉怎么选都是大凶,就姑且赌一次吧……” 言毕,她用力一拍那凸起石块。 霎时,七镜冢地宫里发出“哗哗”之声,众人发现,在七镜冢天顶的五个角落之缝隙,一道道水帘子倾泻直下,倒灌入七镜冢。 窈窈道:“不好鱼姐姐,这里面要注满水!” 鱼火客“恩”一声淡然道:“我看见了。” 田九摇头,无奈道:“这地宫果然歹毒,不断夺生人之生机,而且还要泡尸,将死肉变成腐肉。” 白丁则保持沉默,不做声。 倾泻下来的水帘子很快淹没到小腿位置,注满这小小一个地宫怕也只是个把时辰的功夫,届时鱼火客在劫难逃…… 第二十三章:白骨截途 人盐谷里,田辟疆于密道和春娘订下盟约,本来他应寸步不离守在密道等春娘回来,可他记起学穷鬼说已不需要人盐,如此一来,势必也就不需要春娘这取人盐的苦力了。加上人盐地冥大动荡即将来临,像春娘这些禁锢的生人,若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怕极可能凶多吉少。 是以,田辟疆跟踪春娘和小荆吒而去,准备瞧一个究竟,必要时,他亦要出手搭救他们一番。 出得谷来,他瞧见春娘和小荆轲沿河岸径直朝东拐进了那昏沉沉的原始森林,心下一惊,那林子,迂回曲折,一望就不简单,原来从人盐谷出去,路径在此……他加紧步子,快快朝春娘二人追去,快接近了,他俯身从地上拾了一颗石子,“嗖”地飞扑过去,轻轻落在春娘肩头,春娘回头,愕然呆望着他。 他举掌一压,作一个噤声的动作,举步至春娘二人近前。 春娘急急道:“四公子,你怎……” 不等春娘说完,田辟疆忙自解释一番…… 春娘眸子闪了闪,心下一阵感动,这人竟这样记挂自己。 当下她低声道:“此去拿半魔手咒解药,我尚有把握,只是事不宜迟,越早做了这事越好,四公子不必为我忧心。现下不如这样,你我分头行动,让小荆吒领你去那生人聚集之‘癞蟾谷’,我片刻就赶去与你们汇合,切记,我未到,你们万万不可冒进,须等我回来见机行事,癞蟾谷形势十分复杂。” 田辟疆摇头:“还是我们同你一路去盗解药,再相携去那生人聚集地吧。” 春娘十分坚决:“四公子,你信不过我么?” 田辟疆摇头道:“不,我只是担心你。” 春娘轻轻一笑,道:“那便莫再争执浪费时间,听我的罢。去罢……” 言毕,扭身隐没苍苍之丛林。 田辟疆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这才俯身去看小荆吒。 他道:“那生人聚集地叫‘癞蟾谷’,你知道是吗?” 小荆吒点头:“跟我来。”仿若也是知道今夜将和以往大大不同,他陡然间成熟起来一样,语气里都稳重了一些。 田辟疆赞赏地看一眼此刻的小荆吒,点点头。 田辟疆跟着小荆吒在昏暗潮湿的丛林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溪涧、石窟、崖壁,一路走着,田辟疆心中百转千回,原来人盐谷竟是这样偏僻,顿时他想到人盐地冥如此看来还真不知多大多辽阔了,此鬼窟实是大手笔无疑。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在一个林中突然出现的巨大洞坑前,小荆吒摇臂一指,对着方圆十来丈宽的巨大洞坑下一片黑色深渊道:“四大哥,这下面就是癞蟾谷,我们就在这等春娘吧。” “好。”田辟疆应一声,和小荆吒一起没入旁边的灌木丛中,同时,掏出一张符箓贴在了小荆吒身上,匿去了他生人的体香。 在灌木丛中躲了一会儿,春娘果然来了,田辟疆万没想到她这样快,惊喜地从灌木丛中出来,打一个手势,将她招进来。 春娘看见田辟疆后欣喜地一点头,左右看看,飞奔了过来,一到近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白瓶子塞给了田辟疆。 她道:“你要的东西,在这了。” 田辟疆接过,一声赞叹:“厉害!” 春娘笑:“其实是运气好,我摸去半魔的寝室,他不在,就随手在他榻上收集到一滩涎水唾液,若是他在,还少不得斡旋一番的,就没那么快了。取了东西我自那半魔寝房的后院抄近路赶来了这里,看见四公子你,我心下安定了。” 田辟疆把白瓶子收入怀中,点点头,一边分析道:“那半魔怕是去布置大动荡之事了,看来,这大动荡即刻就要到来,只是不知会是一件什么骇人的事?” 春娘却一脸兴奋,想着这大动荡倒是越快来便越好,届时可以趁乱逃走,就道:“管它呢,不过,四公子你现下准备怎么通知下面那些生人‘大动荡’的消息?” 听到生人,田辟疆一愣,似想起什么,看一眼春娘,立时掏出一张符箓贴在她身上,匿去她的体香,这才望一眼灌木丛外悬崖边深不见底的大洞坑,疑惑道:“那些生人就关押在下面?” 春娘点头,又摇头。见田辟疆疑惑不解的样子,她解释道:“是的,这下面就是癞蟾谷,不过有一点四公子说错了,这些人其实并不能算是‘关押’!” 按春娘的说法,根据她在人盐地冥一年来的道听途说,癞蟾谷里的生人怕有近千人,这些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虽是羁押,却并不是完全限制自由,因为这些人可以互通来往。真正特别的是,住里面的人不愁吃喝,据说还经常大鱼大肉,比在外面讨生活还过得富贵和潇洒,除了没自由不能离开,还真没什么不满足的。时间一长,奸辱霸凌之事时有发生,虽然只有近千人,可分门别类,却分出了三个派系。一个是逃亡派,为离开这诡谲之地而努力;一个是安逸派,残忍凶恶且贪图里面的吃喝享受、奸辱掠夺而不思进取,亦不打算离开;还有一撮人群或因为思念家人过度、或因为长期被霸凌,已失守心智,疯了,此类以妇人居多。 田辟疆如听天书,简直难以置信,骇然道:“这人盐地冥好狠毒的心机,竟以此羁縻之术令囚牢中这群人自行分裂。” 春娘点头:“不错,这群人并不跟我一样被用来取所谓之人盐,囚禁在这好吃好喝供着,不知什么目的。可不消说,这样一个群体,是极复杂的,纵然我们想救他们,便只是送一个消息怕也要从长计议,否则就算连累自身且目的还不达呢。” 田辟疆深以为然,摇头道:“不可思议!这人盐地冥竟敢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毕竟是鬼窟,他们何来的胆量如此大面积荼毒生人,就不怕阴司察觉,降下天谴么!” 春娘道:“四公子你倒是说到一个点上,据我所知,这地方,人盐地冥的鬼将并不常来,若不是我在这时间长了,也联想不到这是被一群鬼禁足的囚徒,可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十分奇怪。” 田辟疆道:“春娘你说这里没有鬼将看守?那他们岂不可以逃走?” 春娘道:“有巡逻的,可一日里,好像只是子时送食物时来一次,完事就走,至于逃走……应该是不那么容易的,若那么容易,这些人为什么不逃?具体我也不知,因我从未下去过,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真相只有等四公子你下去查探了。” 当下田辟疆哪里还有停留的意思,就要下去查看一番,却发现春娘拉住了他。 春娘摇头道:“且慢!四公子你不是说今夜要有大动荡来临么,那么今夜就不同以往,难保没有大批鬼将前来啊,我们还是先瞧瞧仔细再动身不迟。” 田辟疆顿住脚步,沉吟一瞬,望着春娘道:“这样吧,此刻距离子时到来怕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下去查看一番完全来得及,至于你和小荆吒,就暂且在这灌木丛里等我罢,也好帮我把风。” 春娘点头道:“既是把风,那我们约定一个暗号。” 田辟疆道:“这个简单,若是有鬼将来了,你遣小荆吒去那入口匿起来,学两短一长三声猫叫我便知了。还有……若是一个时辰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回去人盐谷等我,”又看一眼小荆吒道,“记住了么。” 小荆吒一声不敢出,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田辟疆再不迟疑,一跃身子窜出灌木丛,朝那巨大深渊洞坑下匿去。 深坑内壁有一螺旋似山道,可以蜿蜒绕着走下去。 田辟疆走在山道上,看右侧崖壁旁逸斜出的都是一排排碧色瘦竹,一根根又细又长,根管儿似的,好看是好看,却总缺了一股山野植物的粗野和自然。 他又抬眸去瞧左侧的深渊,下面虽是黑黝黝,却能瞧见有一圈规则的朦胧亮光,数了数,是九盏大油灯,他立时顿住脚步凝目去细看。 九盏大油灯距离他稍远,足有三四丈,就在深渊的底部,每盏油灯均立于一物之上,火光下依稀能辨别,那托举着油灯的,似乎是一只只大蟾蜍石像,九只托举着油灯的癞蟾蜍众星拱月般将一个模糊的青鼎围在中间,青鼎正中躺着的,是一抹极模糊的红点,那“红”是什么?田辟疆十分好奇,眸子要瞪出来了也是看不清,夜,实在太暗了! 当下,他自怀中取了被油布包裹的火折子,又随手从路边拔一截断木临时制了一柄火把,点着朝那深处照了照,还是看不清,摇摇头,继续举步朝前方行去。 突然,他顿下脚步。 火把下,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堆又一堆灰白的枯骨,残破的衣服裹在白骨上,挡住他的去路。 他不由得心道:这白骨从何而来,是深坑下面的生人逃上来,在这里被鬼将击杀了? 他移动火把又照了照,发现一个细节,眼前所见的几堆白骨,不说全堆积在一起,可却是几乎并排在一条直线上,“恰好”将去路拦截。 他不禁又想:有没有可能,是人盐地冥的鬼将将击杀的生人,堆积在路边以作警示? 依照春娘所言,这下面癞蟾谷里的生人要逃出来是极难的,实际这也显而易见,否则这些人岂不一夜逃光。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逃跑的路上必有机关埋伏!看眼前这一大排“阻路”的白骨残骸,是否,就是因他们触动了机关,而被击毙在此?越想,他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那,这拦路的是什么机关? 第二十四章:探路双鼠 田辟疆举着火把,几乎是一寸一寸去检查地面,很快,他发现一点不一样——眼前小路上密密麻麻隐藏了一种黑褐色“凸起”,这些凸起之末端微微露出地表,仿若小树苗被折的断面,他丈量了一下,这些不易察觉的“凸起”一茬茬的,从眼前延伸至远处,竟覆盖了丈许长。 这些“凸起”的发现,田辟疆一时间想不到内里之关窍,亦不解怎样会触动这些机关? 不过有一点不难想象,若从上面踩过去,则极可能与眼前这一排排白骨残骸进入同样的命运。 田辟疆沉吟起来,该怎么越过这些机关继续前行?他首先想到,是否可通过左侧崖壁攀援过去,可他又发现,这些凸起,自眼前所见之地面也延伸到了左侧崖壁,甚至连右边内壁下方也有,去路算是彻底被这些异常之“凸起”拦腰截断了。 田辟疆深深吐出一口气,怅然朝前方望去,突然,他浑身一惊,似乎于幽暗中看见几星闪烁之微光,很快他反应过来,那些微弱之亮光全是生人的眸子。 是一群人在路之彼岸正无声地盯着他看! 他心中一怔,就要开口发问,突的背后一阵警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从他脚底下窜出来,几息就越过他站立的地方,跑进山道地面的“黑褐色凸起”包围中,朝白骨堆积方向移动过去。 田辟疆举着火把,目光紧盯胖老鼠的动作。他正好奇山道上这黑褐色凸起之机关究竟有何威力,亦不知该怎么试探,现下这突然出现的活物,若是“代替”他先行探路,权且作一番试验眼前地面机关的天然炮灰,那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了,当下,心中甚是喜悦。 胖老鼠亦是发觉这狭窄山道的两头俱都有人“埋伏”,动作愈发小心起来。 它移动一会儿,便停下来眨眨眼,再继续前进,眼看就要越过山道密密麻麻的黑褐色“凸起”包围地带,突然,它似乎察觉到山道彼端有太多生人气息,一瞬掉转身子,就要原路退回。 田辟疆远瞧着,心中甚是遗憾,暗暗道:小畜生,别回头呀,穿过去,让本宫瞧瞧你怎么触发这机关! 原路返回的胖老鼠身子突然一僵,似乎感觉到极度的危险,四脚飞奔,就要逃,晚了,它脚下那密密麻麻的黑褐色凸起,眨眼间“长”出一片繁茂的“藤条鞭子”,捆粽子一般束缚了它,瞬间血水横流,吸干了它全身皮肉,啪嗒一声响,一具干瘪的鼠骨架子跌在了地上。 田辟疆倒抽一口冷气,心道,原来这些地面上隐藏的凸起,居然会瞬间窜出这许多藤条鞭子击杀活物,他看一眼山道彼岸的那些人,方才胖老鼠被击毙,他们个个神态镇定,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是深杳其中关窍,当即,他犹自沉吟起来,胸中仍有不解之处…… “吱吱”一声,田辟疆凝眸朝脚下望去,又见一只硕大的肥老鼠窜出来,不过今次这只果断许多,出现后一路朝前方行去,没有半分停留,瞬息就越过地面密密麻麻的凸起包围地带,隐没入彼岸那群人之间,消失不见,完全没有受到袭击…… 田辟疆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似有所悟。他心道:本宫懂了,这些地面凸起机关,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若是在前进途中后退,则要被突然“长”出的无数藤条捆杀之。 “你是做什么的?” 幽暗中,田辟疆听见山道前方,那群人中一个声音问他。 他抬眸瞧去,说话的是那群人中领头的一个方脸壮汉。似乎是那群人的头。 田辟疆张张嘴正要回答,却突然眸子一冷,自怀中取出了兵器“木刹”,一转,朝后方就是一挥,弹出一片白雾。 转身,他伸手自白雾中一拉,提溜出一个淡淡黑影,并非生人,而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鬼物。 这,即是两只肥老鼠出现之前,他突然背后生出一阵警兆之缘由,因为他发觉了这只鬼物在潜伏靠近。 鬼物在田辟疆手中呼呼大叫:“放了我,放了我!” 山道彼岸,那方才问话田辟疆的方脸壮汉与他的同伴们俱是惊讶不已,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俊男,竟是一个会捉鬼的奇人。 田辟疆一招制服一只鬼物,深深震撼了他们。 田辟疆道:“放了你,凭什么?让你去通风报信么?”实际他想的是,看来春娘提供的信息不够准确,这里并非没有鬼物看守,否则现下这只作何解释? 当下再次挥舞木刹,放出一片红光罩住鬼物,接着,又自怀中摸出小黄符一片,包了萎缩下去的鬼物,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鬼物化作了一粒黄色小球揣入怀中。 做完这些,田辟疆才发现,对面那些人居然齐齐朝着他跪下来。 “高人救命!” “高人啊!高人!救救我们!” 原来,山道小路彼岸的那群人,都是被关押在癞蟾谷的人。田辟疆与他们对话后得知,为首的方脸壮汉叫“伍胥”,他和他弟弟“伍卝”是眼下这群人的一双首领。伍胥兄弟告诉田辟疆,眼前之所谓黑褐色凸起机关,只许外面的人进入癞蟾谷而不许出去,若然出去,则是会触发那些凸起,被冒出的无数藤条捆杀,这也是方才那肥胖老鼠半途退回而毙命之原因。因,胖老鼠亦是有生机之活物,雷同生人。 田辟疆思索一阵,抬脚快速走上前去…… “不要!!!” 田辟疆抬眸,循声望去,见是那伍胥的白脸弟弟伍卝在出言提醒。 可,瞬息,田辟疆就越过了黑褐色凸起机关,与伍胥兄弟一群人站一起了。 伍胥上前一步问道:“冒昧请问高人,入‘癞蟾谷’易,出去难如登天,不知为何要自陷险地?” 田辟疆此行首要之目的是通风报信,告知这群人即刻人盐地冥将有大动荡来临,恐他们这些生人将不利,不过,到了这时候,他却是有了新的目标,就是,他要去查看下面那九只大蟾蜍石像和其中环绕之青鼎的秘密,探寻出人盐地冥羁押这许多生人之原因,这事关困扰他的空天水榭谜团谜底指向,纵然千难万险,可眼下癞蟾谷之线索确是一个突破迷窍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不过,他不必要知无不言,尽数告之,想了一会儿,他道:“伍胥兄弟,勿叫我高人,我叫‘四口’,便直唤我名了罢……我进来,是要带一个消息给你们,现下,请你们先引领我进去这癞蟾谷。” 伍胥摇头道:“带路不在话下,只是,直呼高人姓名万万不可!高人有御鬼奇技,是我等瞻仰之辈,若不嫌弃,就让我们称呼一声‘四公子’吧。” 田辟疆不再推诿,跟他们一道朝癞蟾谷深处走去,一边听他们讲里面之情形。 第二十五章:天子玺谜 田辟疆了解到,癞蟾谷实际羁押人数约三百人,并非春娘得到消息中描述的近千人……伍胥和伍卝两兄弟是坚定的“逃亡派”。他们将志趣相同的一伙人聚集,有半百之众,并从“众心成城”里摘了“心成”二字立为信念,取名“心成帮”。 走在山道上,一边打量周围环境,田辟疆问道:“伍胥兄弟,怎么想逃出去的人竟这样少?” 他内心不禁想,那剩余的两百多人都在想些什么,竟没有要离开癞蟾谷的意思么? 伍胥道:“其实不少的,癞蟾谷想逃走的人起码有两百多,除去我这里老弱病残的五十三人,其余的归附了‘韦术’引领的‘韦香帮’,有一百七十二人。” 田辟疆道:“还有剩下的人呢?” 伍胥道:“癞蟾谷的人没有不想逃出去的,只是有一群人,约五十人,他们知道逃出去渺茫,加之个个凶神恶煞,不服谁之管束,散游癞蟾谷混日子,这群人只知道贪图安逸,从不参与我‘心成帮’的逃亡行动,还不时与那韦香帮勾结,霸凌妇女,我们叫那群人为‘毒疮派’。还有,癞蟾谷这一年来,死了几十人。” 田辟疆道:“韦香帮为虎作伥,为何还有那许多人跟随?” 伍胥叹道:“一用武力镇压,二用妇女笼络。癞蟾谷女人不少但也不多,年轻漂亮的都叫韦香帮虏获去了。” 田辟疆骇然道:“韦香帮竟如此无德!” 伍胥冷笑一声,无奈道:“讲心里话,有时候,我真希望那些人死在癞蟾谷,他们虽然也是想逃亡的人,可被困在此,却恃强凌弱,霸凌妇女,无恶不作,和毒疮派有何不同!只是没有毒疮派的人会打架罢了,哎!” 田辟疆心中暗暗分析,按伍胥之说,现今癞蟾谷近二百八十人,想逃出去的二百二十五人,不求上进的五十人。想逃亡的大队伍,分裂成“韦香帮”一流和“心成帮”一流。观这伍胥的“心成帮”,实际上里面还有不少神志不清的老弱病残,所以,心成帮只是一个非常羸弱的组织。倒是那韦术的韦香帮,以武力镇压,以女人色惑,反倒网罗了大多势力,连毒疮派也勾结在了一起。 伍胥此刻摇着头,神情严肃,一个昂藏大汉也是不住地叹起气来,走在山道上,步子深一脚浅一脚,显是心事重重。 伍胥的弟弟伍卝倒挺特别,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安安静静在一旁,不过这只是表象,现下他心中也有些想法。 自田辟疆出现,伍卝就对田辟疆欣赏不已,被困癞蟾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有通天奇技的高人,心向往之,沉默的山道上,见哥哥沉默下来,他终是找到搭话的机会。 伍卝忽然道:“四大哥,你不该进来的。进入癞蟾谷是容易,出去就难如登天了,那地面藤条机关无人能敌!” 田辟疆道:“这个我知,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定有办法突围的,不要气馁。” 他看一眼好心的伍卝,记起来,此人先前在那藤条机关处就高声提醒过他,现下又关心着他的安危,素昧平生,三番两次示好,确是个善良之辈,立时对他颇有好感。 伍卝听田辟疆这样说,摇摇头,仿若十分惋惜,再不做声,只安心走路了。 不多时,田辟疆跟着伍胥兄弟一行人步入了癞蟾谷谷底,触目,他看见一个成人高的大鼎,被九只半身高的石像蟾蜍环绕中间,每只石像蟾蜍上立了一盏大油灯。青鼎在这惶惶油灯之烘托里,显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 “四大哥小心。不要靠近!”白脸伍卝一把拉住田辟疆的手臂,止住了他想要靠近青鼎的动作,冲他摇摇头。 见田辟疆疑惑,他摇臂一指,在石像蟾蜍外围地面点了点。 油灯下,田辟疆看见,环绕九只石蟾蜍,有一圈不易察觉的地面凸起,黑褐色,跟进入癞蟾谷路口看到的藤条机关一模一样。 伍胥走上前道:“四公子,这个地方就是癞蟾谷的祭坛,和路口的机关不一样,这九只大蟾蜍和中间青鼎之范围,既不能进也不能出,只能远远看着……” “祭坛?”田辟疆心中重复了一遍,随即点了点头,对这两兄弟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可他着实想一探那鼎中究竟,还在癞蟾谷上方,他依稀看见青鼎正中躺了一抹迷糊的“红”,那红点必然有秘密,只要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条突破的线索。 田辟疆道:“有没有办法让我看清楚鼎里面的东西?” 伍胥道:“这个简单,四公子可以爬高到那树上去看,不过千万不要妄想跳入那鼎和石蟾蜍的范围内,一样会被地面里隐藏的藤条击杀!” 田辟疆点头,走到一侧,三两下爬上树。 就着九只石像蟾蜍上面惶惶的油灯,他终是看清了青鼎里面之物,通红通红的截面,斜斜刺入他眼中,是一只侧着放置的“印章”,他细看印章,方圆四寸,螭虎钮的把柄,印的正面不知为何涂满鲜红印泥,十分醒目。整颗印章侧卧在一片细腻的白沙里,配合古意苍苍的青鼎,显出一种寂寞空虚之感。 不对!他突然想到,寻常人家万不可能制出这等华贵信物,此印章不论造型、材质都极像王宫世家用的“天子玺”,莫不是一件古董?田辟疆自忖,只要看清楚印章底部文字,他虽不是饱儒,却也能按图索骥,就刻字读出它来历。可那溢满印章的鲜红印泥,层层叠叠,掩去了它的字迹,实是猜不出它的身份…… 不过这刻他亦有所收获,鼎中天子玺虽不知道来历,但面对眼前被九只石像蟾蜍环绕的青鼎,他却联想到一丝线索——是否这就是之前于人盐谷外偷听到的那学穷鬼和智穷鬼口中所言之“鱼火鼎”? 为什么叫“鱼火鼎”?假若是鱼火鼎,为什么要在鼎中放置一枚“天子玺”? 不对不对!他突然记起来一个细节,彼时那恶僚是说“空天水榭的鱼火鼎已布下”,依照此话推断,鱼火鼎应该在空天水榭某处匿藏,而非眼下之鼎! 他注意力投去别处,盯看起那铺在天子玺下面的细腻白沙来。心下疑惑道,此白沙是何物?白沙……他心念电转间,身子猛地一颤,简直要惊呼出声,暗道,莫非眼前这些白沙就是“人盐”? 虽然这样猜测,可没有旁的证据支撑,他还不好武断下结论。 当下,他意犹未尽地从树上下来,而此时,伍胥邀请他去他们“心成帮”在癞蟾谷的驻地。 田辟疆注意力犹在青鼎中之印章上,不甘心地问道:“伍胥兄弟,你知道这‘祭坛’做什么用的吗?” 伍胥坦然道:“乞食!” 第二十六章:生机循环 乞食?田辟疆愕然张了张嘴,竟不知该怎么问,因答案太出乎他意料了。 伍胥见田辟疆疑惑,赶紧解释:“每过三日,癞蟾谷有鬼将大批送来吃食,不过,在这之前,要我们癞蟾谷全体人员聚集此祭坛匍匐跪拜,割指洒血在祭坛周围,再领取丰厚食物,食物极多,根本吃不完,这是在谷中唯一的好处,因为没有人会饿死……” 田辟疆心道,这又与春娘描述之“每日送食”信息不符,看来道听途说的确不可取。 不过现下他想的是,鬼又不是神,要人之信仰何用?他实是搞不懂这个祭坛作什么用的,况且供奉的还是一枚来历不明的天子玺。 不容他多想,当即他跟随伍胥赶往“心成帮”在癞蟾谷的驻地去了。 田辟疆举步跟在伍胥、伍卝两兄弟身侧,边走边听他们介绍癞蟾谷的情况。 他这才知,方才离开之祭坛是癞蟾谷最平整的一块空地,而谷中四通八达有许多洞窟,伍胥兄弟的“心成帮”则在谷底西北方向一隅。 走在路上,虽然夜已深沉,但这谷中还没有休息的人却不少,他这张生面孔出现也引起不小骚动,偶尔有三两人躲一边,对他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些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走到一个隧道边,他发现一个稍特别的小姑娘,十岁左右,穿一身大破烂的灰色褂子,怀中抱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怔怔望着他,那看他的眼神,和周围人俱是不同,是一种……又惊又……有点怒气的眼神。令他感觉一丝奇怪。但他眸子从她脸上扫过时还是善意的微微一笑。 抱包袱的小姑娘见到他的笑容,却忽的一嘟嘴,鼻子里愤愤“哼”一声,扭身怒冲冲地跑开了。 这下田辟疆确定了,他绝对没有看错,那小姑娘很不喜他!跑开时那表情已经完全暴露她对他的厌恶。 一旁,脸白白的伍卝充满歉意地笑一声道:“掸儿无理了,四大哥莫要见怪!” 田辟疆摆手:“小孩子而已,无妨。她叫掸儿?”他随口问了一句。 伍卝应道:“对,掸儿是谷里一个孤儿,亦是我们心成帮的。” 田辟疆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因他想到,那姑娘如此厌恶他,怕也是不喜他打听她的。 不多时,他跟着伍胥他们又穿过一个隧道,走进一个崖壁,崖壁上一连排开了十数个洞窟,每个洞窟口上方都刻了一个“心”形符号,伍胥兄弟告诉他,那是他们“心成帮”的标志。 在这些洞窟外,田辟疆还看见一些深夜依然在生火煮食的肚饿之人,那几人看见他跟伍胥兄弟并肩行来,都是不住点头表敬意。看到这些迷醉烹饪的人闲适散漫的生活状态,田辟疆恍然产生一种错觉,生活在癞蟾谷的这些人,倒依稀有一种“避世隐居”的出尘之味,不过他心中知晓,这些人是受害者无疑,不论吃多么好,没有自由,在规定的地点禁足,就是囚徒…… 片刻他跟着伍胥进入心成帮的“帮主堂”,也是一个崖壁里的洞窟。 落座,田辟疆看见石桌上蔬果、烧鸡、酒水一应俱全,果是不缺食物。又见先前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此刻进屋落座的不过三五人,想着这必是心成帮核心骨干了。当下不再迟疑,进入正题。 田辟疆道:“我亦是被困人盐地冥之人,不过偶然间听到一个消息,今夜人盐地冥将有大动荡来临,癞蟾谷怕也不能幸免,就顺道来知会一声,叫你们好做准备。只是还没想到通知全体的办法。” 伍胥道:“这个容易,一会儿我们通知下去,不消片刻全谷就传开了。” 田辟疆道:“使人知道容易,使人相信不易。加之我说今夜有大动荡,具体什么动荡却无法告知,纵然伍胥老兄信任我,难保其他人不将此消息当回事,届时事发,怕就措手不及了,悔之也晚矣。” 伍胥道:“那如何是好?我知四公子是奇人,又亲眼见阁下自陷险地,宅心仁厚,只是说不出是什么动荡,就是要防备也不知从何防备起呀。” 田辟疆道:“是这样,不过我亦要再次强调,此大动荡怕就在这癞蟾谷起事,信与不信,都要审慎对待。” 伍胥叹气:“如此说来,癞蟾谷怕今夜真要糟!” 田辟疆点头,继续解释:“你想,人盐地冥众鬼盘踞,要大面积混乱,哪有祸害自己一方的理由,便只能拿这生人混居之癞蟾谷开刀了。”他亦不想如此直白,但这分明就是事实…… 伍胥叹口气,忽的一阵伤感道:“哎,癞蟾谷我们这些人,也是造孽,不要人盐地冥来祸害,我们自己何尝不是每天在祸害自己。” 田辟疆忙问道:“伍胥老兄为何突然如此伤感?” 伍胥方方宽宽的脸一僵,咬牙切齿道:“我说的是事实,四公子也知道,癞蟾谷虽区区几百人,也派系众多,无时无刻不是彼此在防备着、倾轧着,明争暗斗!甚而还有那蝇营狗苟混吃等死的毒疮派,这样的人,又何须四公子你舍命相救。” 田辟疆不禁笑起来:“哈哈,伍胥兄言重了,人被七情六欲摆布而不能脱身,乃人之常情,你我皆不例外,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依劣者愚见,癞蟾谷的人不论哪个派系的,怕都有各自苦衷。只是霸凌和滥杀无辜之流确实罪不可恕!但更多的人,相信是情非得已,就是那韦香帮中恐也有善良之辈,只是一时迷失心智,苛责他们其实大可不必。至于说我舍命相救,确实言重了,应该不会的。” 伍胥沉吟起来,怔怔望一眼田辟疆,疑惑道:“听四公子话,似乎有把握闯出癞蟾谷?” 田辟疆并不直面回答,却话锋一转道:“其实伍胥兄想想,若你们心成派突然有离开之出口提供,相信任他什么派,最后都要由你派遣,便似那飞蛾扑火聚拢而来,届时怕真有机会大面积转移无辜者……细细一想,恐怕这也是通知他们,且让他们相信今夜有大动荡并行动起来最好的办法了。”言着,脸上露出一丝笑颜。 伍胥听到此,忙拉住弟弟和另几个心成帮骨干,突的跪倒在地。 “求高人四公子指点!” …… 田辟疆忙唤起众人。 这才解释道:“实不相瞒,劣者敢如此‘冒失’涉足癞蟾谷,确有方法离开,当初知道这谷囚禁数百人,就知道谷中必有出口的。” 伍胥道:“四公子,可是,这谷中我们住了一年,根本就是封闭的,就是挖地道,最后也要被岩壁里坚硬之青石阻扰,我们也无利器傍手,实在无策,故至今无人能出呀。” 田辟疆笑起来:“出口必然有的,不然这封闭之谷,生机岂可循环?方才我自谷中与你们走了一道,从祭坛至这洞窟,一路清爽怡人,并没闻到腥骚尿臭。” 见众人不解,他继续解释:“你们不是方士,自是不知生机循环之理,但说穿了也很简单,比方说,癞蟾谷这样庞大一群人聚居,人中黄何去?” 伍胥支吾一声,还未回答。 他弟弟伍卝自一旁抢嘴道:“四大哥,这种事,我们都是在癞蟾谷的暗河边解决,河水冲走粪便,故谷中才保持清爽。” 田辟疆笑道:“这就对了,那暗河可不就是一个出口?” 伍胥两兄弟听了连连摇头,就是他们旁边,心成帮其余几骨干,也是不断摇头,显然对田辟疆这说法不认同。 田辟疆神色依然轻松,不以为意道:“我知你们心中所想,那暗河定是有人潜游过,可最后却都横尸河岸,无辜枉死了!对或不对?” 白脸伍卝犹自回忆道:“是的,四大哥,你是不知,那暗河十分邪门!不论多会凫水的好手,都要溺死那地,且无一例外尸体会冲上岸,就连被飘走这渺茫之希望……也不给我们,所以死了几个胆大的后,再无人敢去打那暗河的主意了,那就是去送死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田辟疆道:“这是必然,因为,人盐地冥引来了水鬼守住了暗河。故你们不能凫水离开……” 众人似乎皆陷入回忆,沉吟不语。 伍胥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哎呀!我懂了!四公子要助我们击杀那暗河之水鬼,四公子有御鬼奇技,我们先前都是看见了的!太好了!若解决了那暗河里的水鬼,这样一来,离开癞蟾谷的确手到擒来!只要我们将发现‘出口’的好消息散布出去,不管今夜大动荡真来还是假来,不怕他们不相信,必是一个个为‘出口’蜂拥而来……” 田辟疆一听伍胥要他去杀水鬼,还一副好大喜功的模样,当即苦笑一声道:“伍胥兄,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不知,我虽然会捉鬼、杀鬼,但这水鬼又叫‘不死鬼’,你们竟没听过吗?不光我,任何一个捉鬼人也不可能捉到水鬼的,何况水鬼也无法杀死……” 田辟疆这下是真的把大家都说糊涂了。 说暗河是出口的他,一语中的指出暗河有水鬼看守的是他,说不能捉水鬼,杀不死水鬼的还是他。这岂非是自相矛盾? 既解决不了水鬼,他为何提出要以“暗河”作出口? 第二十七章:掸儿怒火 伍胥也自苦笑起来,疑惑道:“四公子,我们都是粗人,何不直白相告,脑子转不过来呀。” 田辟疆也是知道,他这样说话,是有点啰嗦。 当即赶紧道:“伍胥兄别急,水鬼虽不能硬怼,可并非无计可施,先领我去那暗河看看。实地考察,我再定策略。” 一行人当即自洞窟出来,重绕进一个洞窟,片刻举步至癞蟾谷暗河。 浩浩荡荡的暗河水,在众人火把映衬下泛起粼粼波光。 水势湍急,不时拍打暗礁,发出“哗、哗哗”之声。 田辟疆谴开众人,让他们退后自己三丈以外,独自一人蹲伏在了河边,只见他取出木刹,伸进河水,从左自右,从右自左,一圈又一圈不断搅动,不多时,暗河水发出一种低沉的“噗通、噗通”之声,幽幽怨怨,似在不尽的诉说…… 此刻在伍胥等人看来,却是一副奇怪的画面。 暗河边,田辟疆一人在那不停搅动河水,时而说着什么,却并不见对话之人,但看他神情专注,显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声音默默交流。 半晌,田辟疆直立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对这暗河之水鬼,他已然了解。 水鬼亦叫“失足鬼”或“举步寻人鬼”,民间有水鬼爱找替身之说,其实不准确。水鬼在水中拽人溺死,并非找替身,而通通是出于寻人的动机。溺毙江河的,也不是人人可成水鬼,凡有气候成水鬼者,皆要有三个或以上湮灭气运,眼下这癞蟾谷之水鬼,田辟疆了解后得知,就俨然有三个湮灭气运。水鬼虽不可杀,亦不能捉,且怨气深沉,但田辟疆有办法短时间迷惑它,限时借道,安全渡人。 田辟疆以手段获悉:今次这水鬼叫“萧羽”,生于姜齐时代,匿于水府已几百年。战乱中萧羽生于一萧氏农户家,同时,母亲萧禾氏难产而死。此是他第一湮灭气运——天生克母,给了他生命的人却被他夺走生命;不久萧父又取妻彭氏,也生了个儿子,叫“萧子林”,继母性情凶悍,十分不对眼萧雨,把他当牛马使唤,给他吃最差的食物,又让他每日上山砍柴,必需一日砍足满满一担,如果砍得少了,则拳打脚踢,体罚责难,生性懦弱的萧羽默默忍受一切。反观萧彭氏对她自己的儿子萧子林,则极尽溺爱之能事,吃好穿好护着,还送他读书习字。萧子林虽在溺爱中长大,但天性善良、醇厚,他不忍母亲对哥哥的轻看,多次劝说,然而无果。 一日,萧雨在山上砍柴,下了暴雨,为避雨,他摸黑到家只是砍了半担柴给继母萧彭氏交差。结果自然是被鞭打,同时还被罚不能吃晚饭。萧羽饿着肚子回屋躺上床,病怏怏的样子被弟弟萧子林察觉。不忍哥哥挨饿的萧子林,从家中偷了米,求邻居煮了送来哥哥吃,但萧羽拒绝了。因他不忍萧子林接济他的事被继母察觉,害萧子林挨骂。萧子林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第二日,萧子林从学堂溜出,跑上山找到萧羽,要帮他砍柴。萧羽拒绝,可萧子林心意坚定,轰也轰不走,自一旁砍了柴,放进萧羽担子里,兀自离去。萧羽担心弟弟误了功课在学堂被先生责骂,跟随弟弟去学堂,果然看见先生打他板子,遂上前解释。先生知悉,原谅了萧子林。但萧羽却对先生说,让先生严加管束萧子林,不要再让他误功课去做砍柴这类琐屑之事。先生为他们至情至性的兄弟情感动,表面答应,背地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此,萧子林频繁从学堂溜出来帮萧羽砍柴。萧羽亦屡次劝阻弟弟萧子林荒唐的行为,但萧子林执意要以此方式帮助哥哥,不听劝。 又一日,萧子林再次来帮萧羽砍柴,兄弟俩行至深山,突然出现老虎一只,恶虎叼起萧子林就走。萧羽见弟弟遇劫,慌乱中一斧子劈去,砍中老虎左边屁股。老虎吃痛,迅疾奔跑起来,驮着萧子林眨眼就消失于密林,不见了踪迹。此是萧羽第二湮灭气运——兄弟无福,世间唯一珍惜他的人却不幸离他而去。 把弟弟弄丢,萧羽担惊受怕地一路哭回了家,却被继母一口咬定是他杀了她的儿。萧羽争辩,弟弟萧子林只是被老虎叼走,并不一定身陨,且他发誓,一定寻回弟弟萧子林,可继母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他“狡辩”,和萧父一道,打断他腿脚,推他入河,将他溺死。此是他第三湮灭气运——亲人沉河,被至亲不容于天地之间。 三大湮灭气运加身,萧羽虽溺死水中,却已攒够气候,终成水鬼。 萧羽虽死,然心中怨念深重,于水底幽暗世界,他有一不灭的执念——他一定要找到弟弟萧子林。可哪里找得到,经年累月,已然疯魔……故凫水此暗河的生人,不论男女,他必拖拽入水加以辨认,祸害无数不幸者,成为了一方恶毒水鬼。 田辟疆举步走向伍胥众人,将水鬼萧羽的故事讲出,四周立时惊叹惋惜声不绝。 田辟疆道:“为今之计,就是设法帮萧羽‘找到’弟弟萧子林。还他心愿,方能平息暗河夺命之咒怨。” 伍胥愕然道:“这……” 田辟疆摆手,告诉伍胥,其实真正找到萧子林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萧子林死了多少年葬尸何处,就是想找也没法步出癞蟾谷去行那脚路。他这才透露,此“找”非彼“找”,只是障眼法而已,不过此障眼法只能坚持一日。一日过后萧羽自会发现真相,此法就不灵了,另外的方法,癞蟾谷暂时亦没有条件实施。 伍胥道:“如果有一日时间供大家转移,那大家就有救了,游出此鬼窟根本无须一日……” 田辟疆道:“是这样,不过关键是要癞蟾谷的人相信可以安全凫水。可能起初大家有顾虑。但只要看到前期打头阵凫水之人均是无碍,没有陈尸河岸,后续必将是大批人转移之高峰。而今最紧要是须有先遣队伍冲锋打头阵,起好头……” 伍胥兄弟和之前见过田辟疆施展御鬼奇技的人,对他都是深信不疑,立时呼好声成片。 田辟疆道:“则我即刻布局,制作假的萧子林沉河供他们兄弟团聚,随后,大家就迅疾凫水离开吧。” 当即就吩咐伍胥等人去准备干草,扎了个稻草人作萧子林,以黄符罩之,又制作了一只左边屁股有裂口的老虎稻草兽,同样加以黄符掩饰,将“萧子林”驼于“虎”背,施法沉入了河心。 接着,伍胥等在田辟疆带领下,准备凫水离开。 伍卝站在田辟疆身边,这时候仰头问他:“四大哥,一会儿我们凫水,该按什么方向走?此暗河必贯穿人盐地冥,会不会我们游出癞蟾谷,却依然困入人盐地冥其他的洞府。” 田辟疆点点头,道:“这是一个问题,不过此暗河连接‘中易水’无疑,而中易水东接渤海,只要一路顺东游去尽头,必能逃出……”而此刻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一会儿众人齐齐朝东游,以远离人盐地冥的方向逃走,他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因他和春娘、小荆吒在人盐谷有约。只是,这暗河能通去人盐谷吗?细细一想,他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人盐地冥就是靠这条蜿蜒曲折的暗河贯通的,逆流朝西而上,经过人盐谷应该是可能的。 听了田辟疆的点拨,伍卝点头,当即和哥哥伍胥一起将路线散布了下去。 而此刻癞蟾谷内,听说有大批人要渡暗河,暗河边浩浩荡荡聚集了一片人头。有的观望,有的疑惑,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从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一丛火把下走出一个小姑娘,举步行至田辟疆身边。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手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不是那掸儿姑娘是谁! 田辟疆一面看着做准备要入河的队伍,瞧见小小年纪的掸儿朝着他走来,心下一怔,正疑惑间,忽感到腹部受了尖尖一拳,他伸手,轻捏住了掸儿打他的臂膀。 “掸儿,不得对高人无礼!”伍胥在一旁一声呵斥。 田辟疆挥手止住伍胥要上前的动作,问:“小姑娘,为什么打我?” 掸儿眉头皱了皱。 田辟疆赶紧松开捏住她臂膀的手。 掸儿这才轻松了一些似的,但脸色依然不善,她瞪大眼睛看着田辟疆,怒气冲冲道:“你赔我小吱!” 田辟疆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要他陪她东西,可他几时弄坏她的东西了? 见田辟疆不语,掸儿不依不饶道:“赔我!你赔我!” 她情绪激动,身子不停起伏,显是对田辟疆恨得咬牙切齿。 田辟疆凝眸瞧去,仔细打量这“冒失”的掸儿小姑娘,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机灵,只是为什么说话这样没头没脑,无法沟通? 还好,旁边伍卝赶忙站出来帮田辟疆解围。 伍卝走到掸儿身侧,一伸手,摸了她手中捧着的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一记,掀开一角,“吱吱”声不断,包袱里竟露出一只硕大老鼠的身体,尖尖的脑袋左顾右盼,惊慌地望着四周。 “卝哥哥,是这人害死了我的小吱。”掸儿说着,眼眶一红,泪水唰地流下来。 “掸儿,你误会四大哥了!”言着,伍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摸了摸掸儿的小脑袋,这才对困惑的田辟疆道:“四大哥,今夜你入癞蟾谷,在入口见到的被藤条机关击毙的那只大老鼠,是掸儿姑娘养的一对葵鼠的一只,掸儿这对葵鼠格外不同,素来与她十分亲密,不光能听懂她发话、打指令,小掸儿走到哪,它们还能远远跟去哪,比那栓着绳儿的小犬还机灵懂事,一直以来掸儿都是非常宝贝它们。夜里在谷口死的那只叫‘小吱’,恰好是在你进入癞蟾谷之时身死,所以,掸儿她误会是因你的出现才害死了她的葵鼠。” 第二十八章:葵鼠通灵 听伍卝这样说,田辟疆大骇,心道:鼠乃何等低贱牲畜,竟通人言?莫非这是两只能通灵的动物么! 他不曾接触过葵鼠,眼下听伍卝的一番说道,此葵鼠之流显是迥然不同,以通灵禀赋卓尔不群。 同时,他心中也自明悟:于癞蟾谷入口看到大老鼠时还只觉得那鼠过于肥硕,却是不曾想到竟是“葵鼠”的……现在仔细瞧着掸儿姑娘怀中还幸存的这只,与记忆中之老鼠细细比较,这类葵鼠,一是体格不同,实在硕大,二是毛色不同,灰黄相见,颇能赏玩。 此刻他心中只一点不明:掸儿姑娘何以一口咬定是他害死她的葵鼠?在癞蟾谷口,葵鼠被机关击毙,他不曾听见她的呼喊,由此推断她当时并不在现场……想来,她可能事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那鼠死时之状。加之他这个陌生脸孔的出现,以讹传讹,她于是就认定他是害死她葵鼠的“真凶”了罢…… 田辟疆内心一阵不忍,那两只探路的葵鼠,特别是身死的那只,于他进入癞蟾谷功不可没,没曾想,其后果会给掸儿带来这样大伤痛,顿时他十分内疚。 当即他好声道:“实在对不住了掸儿小妹,我不知那‘小吱’是你养的,亦不是有心害死它,这样……”言着,他自身上取出一枚荧荧的乳白玉佩,递上前道,“这是我闲世把玩的一个小玩意,看,闪闪的,是不是挺好玩,就赔给你权当补偿了,可好?” 不等掸儿姑娘回答,他走上前一步,温柔地把玉佩塞入她手中。 掸儿一把抓起玉佩,随手一抛丢了出去,愤然道:“谁要你的小玩意,赔我小吱!” 玉佩扔出去,对准了暗河的方向,在空中嗖一声划出一个弧度,但,并没落入水中,而是被伍卝快手一抓握在了掌心。 伍卝摇摇头,充满歉意地冲田辟疆一笑:“四大哥,掸儿小,还不懂事呢,这玉佩等一会儿她气消了,我定劝她收下,日后她会知道是错怪你了的。” 言着,拉住掸儿防止她再使性子。 田辟疆现在是哭笑不得,心中十足遗憾,看眼下掸儿姑娘脸上神情,那是恨定他,也不准备原谅他了。 伍胥走上前,冲弟弟伍卝挥挥手,示意他带掸儿下去,等她走了,这才对田辟疆道:“四公子见笑了,掸儿年幼无知,故才冲撞了你,实是她孤女一个,性子也孤僻,天天抱着那两只老鼠自说自话,把它们都当成亲人了,失鼠之痛犹似失亲之痛,乱了心智,才作出这不智之举,望你别放在心上。” 田辟疆哪里可能恼掸儿怪他,他只是内疚没办法补偿她。当下只得无奈摇摇头。 不多时,伍胥来请示田辟疆潜水逃亡之时机,田辟疆望一眼浩浩江水,心里着急那不知何时将至的大动荡爆发出来,再不迟疑,点点头道:“时候差不多了,行动吧。” 伍胥和伍卝两兄弟皆是站在了田辟疆身边,伍胥一抱拳道:“四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田辟疆道:“后会有期!” 伍卝伤感道:“四大哥,能遇着您这样的奇人,实是我兄弟二人造化,不知怎么感激,保重!” 田辟疆道:“保重!” 伍胥和伍卝两兄弟都是知道,此次凫水逃亡,水中变数多多,谁能把握?不说他们和这四公子,就是他们俩兄弟间,漫漫凫水之途后也不定能聚一起,眼下和这四公子告别,也许,往后就再难以见面了。 岸边,其他要凫水而去的人,也是依依惜别说着小圈子间的秘话,大家都有些伤感。 容不得众人踟蹰,片刻后,大批人接连坠入暗河,一时癞蟾谷噗通声不绝。 田辟疆心知他此行探秘这癞蟾谷,至那九个石像蟾蜍、青鼎及青鼎中不知名“天子玺”,再不可能深入了,算已告一段落。当下也不迟疑,一跃亦是跳入水中…… 入水,田辟疆不断下沉,所去方向和大队伍截然不同,他直朝着西侧逆流而上,湍急的暗涌阻扰他,昏暗的水底光线迷惑他,可再艰难,他亦是没有办法,他必需寻那人盐谷方位遁去,以接应春娘和小荆吒。 田辟疆一路潜水,一路暗中打量沿途境况,可河水里太暗,凭他怎么努力,实难看清楚具体状况,只能勉强估摸一个大致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他觉着游了差不多远了,觉着跟癞蟾谷那些逃亡的人已拉开相当的距离,这才小心翼翼上浮,打算去暗河表层凫水。他一边上浮,一边奋力于黑暗中去辨别环境,把握方位。突然,他觉得眼前一闪而过一个“莹白”小光团,此小光团被一小团黑影拖拽在后,快速朝他前方游去。他定睛一看,心下一惊,这不是我送给那“掸儿”的荧光玉佩么,怎么在这出现了?借光团,他这才发现,荧光玉佩原来被一根绳子栓在了一只肥硕东西的尾巴上,那前方游过去的,不消说,肯定是掸儿的葵鼠。 田辟疆心中遗憾道,看来掸儿是真生他的气了,便是后来伍卝强行劝说她收下了玉佩,可她却背地里把荧光玉佩栓在了葵鼠尾巴上,又放了葵鼠,任由葵鼠将玉佩带走,遗弃于苍苍江水…… 不对!田辟疆忽然想到,掸儿是十分珍惜葵鼠的,绝不会抛弃葵鼠,那么…… 他当即努力借前方光团瞧去,终是看见,在那葵鼠后方,刹那间,也出现一黑影潜游着追赶了过去,不是那掸儿姑娘还能是谁呢? 只是,他心中不解,之前他已经让伍胥和伍卝兄弟散布消息下去,让大家都是往东游,此西去之方向,逆流而上,与逃亡队伍是南辕北辙,何以这掸儿不跟紧大队伍随波逐流,反自寻死路逆流而上? 莫不是掸儿因为追那顽皮的葵鼠,才不小心错了方向?他想着,又否定了这种可能。那葵鼠据说能听掸儿发号施令,逃亡时刻非比寻常,掸儿按常理必是坚定跟紧大队伍,葵鼠要使小性子,也万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不带主人往出口方向逃,反游入人盐地冥深处,让小主人于鬼窟越陷越深,不合常理……除非,葵鼠有特别之发现,连掸儿也控制不住它了,那会是什么发现? 这般想着,田辟疆当即奋力划动双臂,瞄准前方葵鼠尾巴上莹莹闪亮的玉佩光团,迅疾追赶掸儿和她的葵鼠而去…… 第二十九章:凿壁偷生 话说鱼火客身陷七镜冢地宫,头顶上方喷射的水顷刻间便淹没了她的腰肢,窈窈、田九还在四处寻找机关,可她却只是凝眉思索,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因她心中知道,七镜冢若是能轻易有出去的机关,那便不配叫“七镜冢”了。极有可能,他们这次将在此绝杀之地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包括死亡…… 即便是窈窈这些“魅”们,亦是如此!虽然她也知,魅不同于人有呼吸之必要,可魅毕竟是有生机之物,若长久浸泡于死水之中,生机再强大也要衰败枯竭,何况这地宫有七面吸取生机的白玉墙壁,更是火上添油。立时,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所处之境况,当真是穷途末路矣。 唯一较安慰的是,现下困于七镜冢,他们这些人个个都不是俗流,是以没有任何人发出哭喊呻吟之丑态,然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难言的悲壮,无声胜有声,不挣扎亦胜似挣扎…… 恍惚间,鱼火客发觉水不知不觉就到了脖颈的位置,七镜冢里面的墙壁光滑无比,大家就是想找着支撑身体的依靠也不容易,是以个个都摇摇晃晃,很快浮动起来。 更糟糕的是,因为被水灌注,本来明晃晃的地宫,霎时一片昏沉沉,在这样的情形下,便是想举火把也不可能的了。 幽暗、沉默,极致的“窒息”氛围浓雾一般笼罩了整个空间。 忽然,七镜冢里传出一阵“噗通、噗通”的水被重物搅动的声音。 鱼火客本能地抚去白玉墙壁,循声浮游靠近,这才看见,幽暗里,一个眸子淡然冲她一瞥,那神色于幽暗里露出微微笑着的模样,似乎有些得意,而这眸子的主人正是白丁。 鱼火客凝眸努力去瞧白丁在干什么,只见,白丁寻了白玉墙壁的一角,正用他那引以为傲的蓝月刃,在水中飞快削着玉石墙面,瞬间就削出来一个大坑。 立时,她心中明悟,原来之前总默不作声的这白丁,却是一直在暗中寻找七镜冢七面墙壁最薄弱之处,现在开始挥舞手中利器,却是开始了开凿工作。 至于刚才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也绝不可能是安慰的笑,而是讥讽的笑了罢…… 这样想着,她顿时一阵尴尬,可对付白丁,她素来是“不正经的”,就装模作样地大喊大叫起来:“呀,大家快来看呀,白丁找着出去的办法啦!”言着,暧昧地冲白丁一笑,继续道,“哼!我都忘记你有这神兵利器了,看样子,这次你救了大家咯大英雄,哦不对,应该是英勇神武的酷酷小白脸。” 鱼火客言着,兴奋地望着他,若不是知道这两人之前有“嫌隙”,那样子真像一副崇拜得五体投地的花痴状了。 白丁没好气地一偏眸子,对她给他取的绰号,他根本不屑。知道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拿他开心而已。 不过,鱼火客俨然不在意他的冷淡,而是反思起他过人的机智:纵观他思维缜密、行动果敢,她心中道:其实别说,眼前这人实乃十足一硬汉,临危不惧,有勇有谋,是个妙人。 窈窈听到鱼火客的喊叫,第一时间划水聚拢过来,惊喜地道:“太好了,鱼姐姐,我们有救了,这次多亏了我们家‘庖丁’了。” 一时间激动,她也喊出了白丁的绰号。而且还亲切地冠以“我们家”三字,显是心急口快,暴露了内心的童真与坦荡。 对窈窈,无论她怎么“胡言乱语”,白丁似乎并不恼,反声音清冽地道:“小窈窈,多忍耐一会儿,蓝月刃不时就能凿开这面墙,带我们逃出这劳什子的什么冢了。” 窈窈喜不自禁,连连振奋道:“好哦好哦,困在这,我都急死了!”就算是魅,长久泡在水里也要遭殃的,这回她是真急了。 鱼火客在一旁撇嘴道:“真是偏心,我跟你说话就爱答不理,对年轻漂亮的窈窈则温香软玉,窈窈我都要嫉妒你啦。” 现时已经看到了生之希望,所以,在这样的氛围里,鱼火客也是放松心情,说话逗笑,颇为随意。 窈窈哈哈笑道:“快别这么说鱼姐姐,白大哥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啦。” 田九道:“这次还真是多亏白丁!”俨然如释重负的口气。 地宫里水势已越来越高,那被田九盘在了头上的墨色绳索,现下已被他夹在了臂膀里。他抱着一大盘绳索,身体摇摆不定悬浮于水中,一面看着白丁的动作,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所以,这刻是白丁一人在不断忙活,旁边,则是围绕几个叽叽喳喳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一扫刚才沉闷窒息的气氛,又恢复了活泼轻松的场面。 至于干着“苦力”的白丁,他尤为专注,只是努力做着自己的事,表情认认真真,并不参与众人的说话。 鱼火客看着他这个样子,感觉他之前于幽暗中,对她那突然的“温柔一笑”,越想越不真切,细细一品,她似乎懂了,他好像是早就胸有成竹,故而才那么得意的,因为她记起了一个细节…… 鱼火客忽的“哦”一声道:“我懂了,这位‘庖丁’壮士之前表决,怪不得不赞成摁下那凸起石块,原来一早就做准备用他之蓝月刃破门而去了,嘿,有这打算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一下,这么一弄,倒让我们惊喜不小呀,不过,这位大侠难道不知道我们束手无策时心里有多着急嘛,幸而是现下找着墙壁薄弱之处了,若是还没找着,岂非要等我们到闭气潜水的地步,才将心中计划说出么……” 也是,七镜冢里面水势注入的速度非常之快,若是真等到水将这地宫全部注满,那也是瞬息之后就会实现的事。 众人若一起寻找七镜冢墙壁薄弱之处,比一人单独去找,显然是要快些的,不过,鱼火客这话隐隐有一丝责怪白丁太个人英雄主意的意思,但说得还算诚恳,倒也不怕白丁会生气,因,那话语中,确凿是表达了她对他的感激的,至少肯定了他的机智的思维。 正奋力凿墙壁的白丁,对鱼火客也学着窈窈口气唤他“庖丁”,终是有了一丝别的反应,难得开启金口道:“看你一路行来牛气哄哄,怎的了,这次若不是我有蓝月刃,你可要抱憾于此,屈辱身陨了。” 鱼火客真看不得这家伙臭屁的样子,现下热脸贴了冷屁股,还听见他这样嘲讽自己,就涎皮地道:“是啦是啦,知道你功劳最大,怎样嘛,要我以身相许吗?” “哈哈哈。” 窈窈和田九在一旁听了大笑。 而白丁,则是没好气地白一眼这厚脸皮的“无耻女人”,怒然道:“你话这么多,闲得难受了那你来凿,我还不干了呢……” “我来就我来。”鱼火客伸手就自水中去夺白丁那蓝月刃,她身子一挤,故意撞去他的胸膛。 毕竟水里动作不稳,本是玩笑的一个动作,没想到弄假成真,她还真把自己严严实实“摔”进了他的怀中。霎时两人脸俱是一红,不过昏暗中,旁人看不清罢了。 慌乱中,鱼火客手臂一摇,要继续去夺蓝月刃,却不小心摸到白丁凉凉的手臂,呀!她心中霎时羞得不行,她本意可不是要作出这么露骨的暧昧动作的…… 她心下立时一阵懊恼,他定然以为她是真的水性杨花的荡人了。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动作到了这样暧昧的程度,再迟钝踌躇着,就更旖旎纷纷,说不清了。 鱼火客一咬嘴唇,羞怒的语气道:“拿来呀。” 当下夺过了蓝月刃,再身子一偏,慌忙地从他结实宽厚的臂弯里浮出,靠近那已被凿得极深的墙壁,“噗通、噗通”地动作不断,也是将一块块岩石片了下来,继续着白丁未完成的工作。 白玉墙壁虽然外表是闪目的白玉材质,可凿了之后,发现也只是外表薄薄一层玉石,内里的岩片虽厚,硬度上却无甚阻力,是以,就算是换了鱼火客,加之锋利的蓝月刃,凿起来,真和切豆腐没什么区别。 白丁刚才被鱼火客那样“露骨”地“黏腻”了一番,脑中已是呆若木鸡,现下蓝月刃真被夺了,他在错愕和难为情里,一时还真是拿这个怪女子没了什么办法。 只见鱼火客一面凿着,一面,突的用身子去撞那凿下去的穴口,嘴中还愤愤道:“还不凿穿你么……” 说时迟、那时快! 鱼火客突然用身体撞去墙上,接触到已开凿极深的穴口,突的哐当一声响,一大片岩石掉下,白玉墙壁露出黑洞洞一个出口,竟真被凿穿了…… 一瞬间水朝黑洞洞的大口子外倾泻而出,引起一股极大吸力,拖拽着鱼火客,将她吸了进去。 “我的蓝月刃……”白丁大骇,眼看着鱼火客撞击他胸膛、摸他手背、夺他兵器,他只是错愕了一会儿,却在眨眼间要控制不住眼前情形。若蓝月刃丢了,那他真是比被腰斩、身陨还要痛苦。他哪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他急急一偏身子,双手挥出,果是在千钧一发间拉住鱼火客一只脚,瞬间跟她一起卷入黑洞里,也被水流冲了出去。 “鱼姐姐!” “鱼姑娘!” 后面,窈窈和田九紧跟其后,接连在这瞬息之间坠进黑洞,追了过去,一到黑洞口,水流带出的吸力,瞬间包裹来,吸得他们打不着四向,摇摇晃晃陷入乱流之中。 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说追什么人呀,凭你是谁,只有随波逐流的份了…… 第三十章:狗皮不通 鱼火客被湍急的水流裹挟,像掉进旋风里的枯叶,轻柔地被托起,又粗暴地被压下,反反复复,直搅得她五脏六腑翻滚不止,她十分想用手段化出黄符面具避开水祸,可这一刻,水势变化太快,力道太大,她完全来不及反应……迷糊中,她感觉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身,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她喃喃道:“小白脸,是不是你……”言着,再哼不出一个字,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白丁揽着鱼火客终是冲出水面,他看一眼怀中闭紧双目的女子,眸子落在她额头左侧那刺目的红疤上,下移,看见她手中拽得紧紧的蓝月刃,悄悄松一口气,随即抱起她朝岸边划去。他力道着实不小,只一只手抱着鱼火客,另外的一只手还拽了一团墨色的东西,正是在前面机关得来的墨色绳索。 将墨色绳索、鱼火客依次放在地上,他先夺了鱼火客手中的蓝月刃,置于怀中,这才去看周围昏暗的环境,发现来到一个腥气弥漫的地厅岸边,地厅远处是一片朦胧的白色光团,那白色光团是什么?虽然看不真切,但光是萦绕鼻端的腥臭,便是白丁为魅,闻了也感觉极度不适。 白丁喃喃一声道:莫不是一个屠宰场?细细一想,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在地底下的暗河边的地厅溶洞里设置这么一个屠宰场。 当下,他不急于去观察这个陌生环境,而是将注意力放置在了鱼火客身上,这鱼火客,于他和田九等人寻找魅形成原因,有莫大用处,因此,他们这才不管不顾跟她来冒险。可…… 看鱼火客昏厥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他烦闷地道:“喂,醒醒,不是死了吧……”蹲下,伸手戳了戳鱼火客的臂膀,没有反应。 他又看看手边的墨色绳索,有些懊恼地想着:糟糕,窈窈和田九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看这本由田九看护的绳子能漂来,那田九他们必是就在不远处的,等会儿找找,兴许就能团聚了。只是,眼前这鱼火客如何处置? 又摇了摇鱼火客的身子,可鱼火客像死过去了,完全没反应不说,脸色还越来越苍白,不好,若是她一直这样昏死过去,怕有危险,怎么办?突然,他记起来,似乎溺水的人只要嘴对嘴吹气,就能打通禁闭之气门,重续生机……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几息,最后,无奈摇摇脑袋,一低头,俯身对准了鱼火客的嘴唇…… 昏死过去的鱼火客,这刻,感觉自己来到了修罗地冥,到处是血,到处是肮脏的污水,鼻端是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道,她很想打一记干呕以解秽,却觉得身子僵硬,直不起来似的,累得咳嗽也不能。 突然,她感觉嘴中传来一阵清晰的草木气息,那么和谐温润,舒服得她简直要喊起来,这一开始柔柔的草木香气渐渐粗狂起来,越来越多清晰的空气灌入她胸腔,使她一点一滴开始恢复力量。 “呕!”一声,她突地身子一侧,口中呕出一大滩水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终于看见那草木香气的来源,是白丁正躲开的咬得紧紧的嘴。 “哈哈哈,淫贼,被我抓住现行了!” “你……真不该救你。”言着,他一伸手捞起地上的墨色绳索,夹在腰间,起身离开了。 鱼火客“咳咳”咳嗽两声,擦擦嘴,道:“害羞什么嘛,我都不介意,谢啦,小白脸。糟糕,蓝月刃……蓝月刃不见了!” “蓝月刃我已收回。”前方白丁离去的背影传来一句话。 鱼火客愣怔怔看着昏暗中走远的背影,便是她再笨也明白,方才迷糊中闻到的那温润的草木气息,正是白丁渡入她口中的气,白丁是魅,生机演练与人不同,故而呼出之气也自是不普通。不过,她心中微微有些讶异,这白丁看着难沟通,关键时刻却舍得下面子和心理包袱,竟嘴对嘴为她渡气,着实让她有些感动。 一翻身从地上坐起,她赶紧追着白丁的身影跑去。一瞬就进入了这暗河边的地厅里。 人还没有进去,她连伸手捂住了鼻子,大骂:“好臭哇!对了,窈窈他们呢?我刚才看见田九的绳子在你身边,他们是不是找出口去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又看见了由田九保管的绳子在白丁这,所以猜测,田九他们可能只是暂时走开了。 然,白丁只是摇头,并不回答她,似乎还沉浸在方才与她嘴对嘴被察觉的尴尬中。 鱼火客决定不再问他,转而去打量周围的环境,决定自己寻找答案。 走了一会,两人渐渐走进这地厅深处,也越来越靠近那成片的白色光团。 白丁在前面顿住脚步,道:“你是生人,能闻出来这是什么血的腥味吗?” 眼前,是一只只白色的大包袱,似乎抹了什么粉末在上,亮闪闪的,每只包袱,圆圆的,上面布满不规则的凸出,显然,这是一种人为缝制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悬挂在了地厅的岩石下,这些白色包袱看不出来材质,表面也不规则,耷拉着一根根管子或者说带子,总之,很难猜出是做什么用的。 鱼火客越走近这地厅,闻着那浓烈的腥臭,就越是恶心得难受,恨不能立时退回去,听了白丁的话,她不耐道:“你还真问对人了,对我们方士来说,这种血的味道并不陌生,是狗血。” 白丁道:“你确定?” 鱼火客道:“当然,这血腥味中带一点微甜,所以也愈加恶心,这种微甜,正是黄狗的血弥漫在了这地厅才特有的……” 白丁愕然:“竟有这样的说法,不会吧?” 鱼火客道:“哼!你也太不相信人了,就是这样的!黑狗香、黄狗甜,市井里人人皆知。你不是生人故而你不了解这些民俗,我不怪你,不过,我们可不可以后退,我要呕出来了。” 白丁转身,奇怪地看一眼她道:“你不探真相了?” 鱼火客突然“噢”一声,俯身吐了一滩口水,忍着恶心道:“探啊,但这里味道太重,我吃不住了!”言着,已退后五步。 而白丁,现时也站定,并不继续往前了。 因为,他伸手一捞,自怀中飞出蓝月刃,已然从地厅上方一块岩石砍断一个白色包袱吊着的绳索,将掉下之物提在了手中。 鱼火客看见他拿到了样本,终是果断朝岸边退去,白丁也接着退了回来。 鱼火客自怀中摸出被油布包裹的火折子,点着一个随时携带的小火把,终是看清楚那白色包袱是什么东西。 “狗皮!”火光下,两人异口同声,不可思议地道。 白丁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是黄狗的血腥味?”言下之意,眼下之物分明确凿是白的。 说话间,他摸出蓝月刃,一刀朝着白色包袱扎下去,立时“噗嗤”一声,漏了气的白色包袱瘪下去了。 鱼火客白他一眼:“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狗皮大多都是白的,黄狗那也只是毛色是黄色而已,就是黑狗,刮了毛内里皮色也是白白一片。”言着,她伸手去抚摸这已经瘪下去,变了形状的白色狗皮缝制的包袱,忽的心下一惊,抬眸,她看见白丁俱是露出同样惊奇神色,他们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 “白肉怪物!”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鱼火客道:“这无疑是一个突破啊!原来,我们之前追踪的白肉怪物,竟然是用狗皮缝制做的外皮包衣,看这狗皮旁边的这些带子,充了气,不正是白肉那些旁逸斜出的枝桠么,这样看来,很多东西就讲得顺了,狗皮不通,就算内里包裹的是盐,一样可以在水中遁行,所以那白肉可以凫水潜去白玉地厅……想来,那驾驭白肉怪物的高人真不简单,以狗皮做出这等白肉法器,怪不得那么经打呢!” 白丁道:“所以,我们现下是闯进了那高人制作白肉怪物的工坊了,可,为什么这不见那种白盐填充物?” 鱼火客道:“应该说,我们只是闯进制作白肉怪物工坊的其中之一环节,故而,那白盐极可能在别的环节再填充进入白肉怪物呢,要知道,那种白肉怪物可不是死物,能有神志一般跟我们对打,制作之工序,怕也是极繁琐的,而眼下这个工坊,极可能只是最初级的环节,别的不说,就是造型也跟我们看见的白肉怪物大为不同呀。” 白丁道:“这我倒看出来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要用狗皮来制作白肉怪物?仅仅是因为狗皮防水吗?” 鱼火客道:“我们这样闷头想,定是猜不出答案的,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臭地方吧,继续探别的地方去,还有,窈窈他们呢?” 对眼前这地厅里晃眼的一片狗皮,鱼火客兴趣缺缺,厌恶至极,主要是太臭,所以,恨不能立即凫水离开。 白丁道:“我们与他们被水流冲散了!”言着,抱住墨色绳索,也自起身了。 两人又看一眼这个腥臭的地厅,均是摇摇头,转身沿着暗河匿去。 暗河非常宽,所以,这地厅只是暗河边一个洞穴,鱼火客和白丁沿着暗河顺流直下,很快又遇见一个溶洞…… 第三十一章:溶洞祭品 鱼火客二人现时发现的溶洞虽然也是在暗河边,但境况稍有不同,因为他们感觉此刻之暗河已经露天,所以不能称呼为暗河,而只是一条旷野江河,溶洞入口则紧邻野江沿岸。 遇洞则进乃冒险探秘第一准则,也是鱼火客之本能。 只是,这回她刚进去就退了出来,动作太大,还一不小心撞在了白丁的胸膛上。 “不好意思,我……”言着,她摇臂一指,朝着前方溶洞里两粒通红的大光点伸手点着,其意不言自明,有异常! 白丁脸色一红,真是拿这女人一点办法没有,冒冒失失的,哪里像个方士,容不得抱怨,他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才看一眼,拉住鱼火客就是飞速后退。 “容我去。”言着,越过她身子,单独一人冲进溶洞。 鱼火客在后面喊:“喂,那东西是什么啊,也不说声,又搞个人英雄主义吗。” 虽然不满,但还是作了一些准备,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张黄符,化作一个大包袱,等待时机。 溶洞里,忽地“哞”一声长鸣,竟是一声极低沉的牛嚎叫之声。 霎时,白丁自溶洞内传声出来,高喊道:“你可以进来了!” 鱼火客拉住大黄布包袱,飞身跑进去。 火把照耀下,她果是看见一条青皮大公牛,正摇头晃脑使劲甩动一双牛角,饶是鱼火客见多识广,还是头回看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青牛近两丈长,怕足有两千斤,而先前进洞所见之两粒大红点,就是这牛通红的一对牛眼。 牛,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灵物,鱼火客虽然不懂捉鬼,但是知道,牛眼泪又叫地阳水,是鬼物最怕的一种驱秽灵物之一,有诸多妙用。 这一路行来,见的种种奇物虽然诡异,但还在她理解范围内,可此刻突然出现这样一头活生生的巨牛,她就无论如何不理解了。鬼养牛?那是天方夜谭!星宿养牛则更不可能了!星宿只是死物聚法阵以夺生机,是荼毒一切生灵的一种祸害,是绝不可能去养一个活物的。 这条诡异出现的青牛,到底是什么意义? 鱼火客有一种感觉,也许今次追踪的这个星宿谜底,是远超她能力的,可能拿不下……可她因好强,又极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这星宿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她第一次这样焦急想知道! 想到经历这许多不可破解的谜团,鱼火客现下十分后悔第一次进入那水底地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应想办法探清那青鼎中真相的,便只要知道了那青鼎里星宿之真身,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当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保持“困惑”。 白丁这时道:“你帮我拉住绳子!” 鱼火客愕然地张大了嘴,道:“啊……” 她震惊了,白丁居然用那根他们得来的墨色绳索,穿了这巨大青牛的牛鼻子。 想来,刚才在溶洞外听见的青牛之痛苦嚎叫,就是因为白丁用蓝月刃在青牛鼻子上打孔,以绳子牵住它牛鼻子,才作出的动静了罢。 鱼火客道:“为什么要牵住它?”她十分不解,难不成,他们要将这巨大青年牵走,不然,为什么要牵牛鼻子? 白丁道:“亏你是方士,这牛是祭品你没看出来!” 鱼火客被白丁骂的眼睛要喷火,以牛祭星宿,我呸!星宿是死物好吧,根本不要这种祭品,也忌讳任何食品、秽血(特别是人血、牛血之类大阳之物)的拜祭!但她懒得解释,还是接住了白丁抛过来的那墨色绳索,沉沉的绳索入手,虽只是牵引着,鱼火客也觉得手腕酸胀。 她心知,以她的力量,一要拉起墨色绳索,二要牵住巨大青牛,这都超出她气力极限,故而她拉过绳索,寻找到溶洞一个巨石凸起,盘了两盘,以此作滑轮,霎时,手中果是轻松许多。 做完这些,她这才道:“好吧,祭品就祭品,现下你作何打算?把这祭品牵去放生吗?” 白丁不知在干什么,只听他以杂乱的脚步声在溶洞飞奔不止,又听他道:“放生,我才不,这青牛显是被喂了奇怪食物才长成这不正常体格,即刻,我要解了这牛,不能让它遗祸世间!” 鱼火客倒抽一口气,几乎要笑起来,道:“解牛?你还真当自己是厨子啦?怪不得叫庖丁!不过,这可不易,此牛巨大无比,你准备解一个月吗?” 牛之经络错综复杂,骨骼又异常坚硬,解牛乃最复杂之事,当下鱼火客对白丁的话非常不理解。 她心中暗道,若这家伙真在这解牛,无意义地忙个不停,那对不住,她只好一人先自离开了,眼下姑且就短暂配合他一番,看他发什么疯吧。 不多时,牵着牛绳的鱼火客,终是看清了白丁的身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骑在巨大青牛背上。 青牛察觉背上有人,一个昂首,两只尖尖的牛角左右摇晃,可,它的鼻子穿了绳索,又被鱼火客紧紧拽住,它作任何动作,都显得笨拙和迟缓,也就不可能轻易将背上的白丁给甩下来了。 不过很快鱼火客就发现她小看此巨大青牛了,而白丁也并非她所“了解”的简单一“小白脸”…… 只见青牛鼻子里喷出两道粗大的白色雾气,闷闷地“哞”一声叫,如磨盘一般宽大的头颅突的一低,好似一级石阶轰然倒塌。这样做,它整个身子低下三分,从背脊到脖颈,更是形成一个倾斜坡度,若背上只是一个大包袱,那便能眨眼间从这坡度上翻滚掉落。 这青牛第一击即不凡,白丁坐于牛背,也是赞许地点点头,他双腿一夹,紧紧勾住青牛腹部,虽然上半身如那风中柳叶摇摆,整个人却牢牢定于牛背,并没有掉下来的趋势。 定住身子,白丁掏出蓝月刃,朝青牛背脊狠狠一插,蓝月刃“兹”一声没入,霎时,赤红的鲜血泉涌喷出。 青牛长长一声嚎叫,吃了痛,它前后四蹄弹起跳跃,身子筛糠一样不住地抖动。 旁边,鱼火客看得目瞪口呆,她深知蛮牛之力何等骇人,亦是清楚蓝月刃削铁如泥,可不管是青牛的巨力甩动,还是蓝月刃那鲜红一刀,双方均又准又狠,互给了对方一记下马威。 表面看,白丁仿若占据优势,然而实际,坐于牛背的他却并没实力再补上第二刀,显然他为稳固身形,已使出十分气力,而分神不能。 青牛仿佛也吃惊不小,大抵还不曾遇见这样棘手的对手,一进来就穿了它牛鼻子,使他行动受制,那低头一技,大抵也是它颇为得意的惯技,可今次却不灵了……它毕竟不是白长这样大,首击受挫,并没失了机敏,而是四蹄跳跃,忍着受伤之痛,更灵活地去抖甩牛身。 白丁坐于牛背,第一刀见了血,心下也自有些得意,虽然为定住身形花去他极大气力,可勉强中,仍有余力,强提一口气,他重举起蓝月刃,对准青牛粗壮的脖子,哗啦一声又要劈砍下去。 蓝月刃堪堪就要没入,霎时,白丁感觉身子突然一轻,坐于牛背的他,整体不断下坠,却是那青牛以庞大身躯突地跪倒了在地。 白丁纵身一跃,自青牛背上跳下。而跪倒的青牛则就地一个翻滚,一双尖尖牛角,对准翻身落的白丁,从左至右划一个大圆圈,这直径丈许之牛角圆圈,速度快得带出一片残影,便是来了一条蛇,也不可能从此牛角圆圈安全逃出…… 反观白丁,却比那蛇还要敏捷,脚点牛角,一边一只,双腿劈叉,一手执蓝月刃,一手捞起牛鼻上墨色绳索,拽紧,再次翻身踏步牛头…… 白丁重握牵牛之缆绳,使鱼火客得以空闲,她于是在旁以最直观的方式,细观眼前庖丁与牛互斗之精彩画面,她看着看着,心中震惊得翻江倒海。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白丁出手,于那空天水榭,她早就见过白丁恶斗白肉怪物,那时,白丁显然身手比不得眼下与牛斡旋来得潇洒飘逸,她不禁心中起疑:白丁为何突然变得这样厉害?答案或许只有一个——熟能生巧,看白丁对付青牛一连几路的手法,她这才知,这白丁是真正当得起“庖丁”之绰号的,或许,他别的功夫只是平平,但这一手斗牛、解牛之功夫,却颇有些出神入化的味道,当真是精彩绝伦。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道: “若是眼下场面公之于众,庖丁解牛,怕将成为轰动东周列国之隐世绝技!” 就在鱼火客看得惊心胆战,不知不觉,白丁和青皮巨牛来来往往已斗下数个回合。 在外行人看来,这白丁似乎和巨牛旗鼓相当,可鱼火客乃身经百战之奇人,心知,眼下巨牛并非凡物,而白丁虽也不是凡人,但如果持续斗下去,只要白丁有一个失误,瞬间就可能葬身牛腹。白丁乃魅,是草木精华所化,那天生之体香,对牛而言有不可抵挡的诱惑力。这样想着,她瞬间心中纠结紧张不已,她手中拽紧了黄符包袱,愁着时机,想着,只要那青牛露出一个破绽,她就瞬间发出神通,制住它之要害,轰它一个头晕眼花,配合手持蓝月刃的白丁,定能令这青牛洒血饮恨。 她要做的,就为白丁创造机会去割断牛之咽喉,只要割断了青牛之咽喉,牛血奔涌,凭这青牛有翻天的气力,也要跪地伏法! 第三十二章:庖丁解牛 这时鱼火客看见白丁不知为何从青牛背上跳出,飞身踏步于溶洞岩壁,青牛“哞”地连连狂叫,顶起牛角“轰隆、轰隆”沿着白丁飞过的岩壁横扫追去。 白丁做出这个动作,鱼火客心里理解,因为,时时刻刻定身于牛背,需要磅礴体力,于白丁而言,消耗过多生机,实是两败俱伤之策……眼下,他一时找不着机会以蓝月刃割断青牛咽喉,迂回斡旋,实是权宜战略,至少能暂避开与青牛比拼体力。 鱼火客知道,青牛此刻全力追击岩壁上飞奔的白丁,空门大露,是偷袭它之最好良机,只是她有一个疑问,偷袭青牛哪个部位? 最好的,当然是割青牛之咽喉,但鱼火客手中并无“蓝月刃”之类利器,而这青皮巨牛之牛皮,必然坚韧无比,非寻常手段能破之,若击之不成,引起它戒心,反打草惊蛇,也将错过偷袭之良机,故此策弃之。心思流转间,她突的于昏暗中瞥见两颗圆鼓鼓的东西,一甩一甩,吊在青牛双股之间,正是那青牛之命根子,硕大之牛蛋。鱼火客瞬间有了主意,提起黄符包袱,对准两粒牛蛋,她嗖一声,甩出神通。砸出之包袱足足有五牛之力,“砰”一声,准确无误击中牛蛋,牛蛋瞬间破开,泄出极腥臊一股气味,显是被砸烂了…… 青牛遭此重创,身形明显一顿,接着,火焰焚身一般,就地翻滚不止,巨大的身躯仿佛山崖滚落之磐石,轰隆轰隆搅得溶洞尘土飞扬,发出震天声响。 白丁得此喘息机会,蓝月刃嗖地飞出,一个旋转,又重新握在了手中,上面,却是已带起殷红血迹,乃是他成功破了青牛咽喉! 白丁乘胜追击,于极度混乱中再次欺身青牛,蓝月刃接连飞入青牛咽喉,又收回,再飞出,如此反复,诺大的溶洞,顿时血流成河,青牛“哞”叫数声,绝望地瘫软在地…… “谢了!”白丁一摆手冲洞口方向的鱼火客抱拳道。 鱼火客兴奋地逗笑他道:“‘谢’字小女子愧不敢当!牛血已放,接下来,就看庖丁解牛之表演啦!” 白丁倒坦然:“但请观之!” 言着,他手持蓝月刃环绕倒地之青牛踱步起来。 鱼火客已然重拾火把举步近前,火光照耀下,她得以清晰看清楚白丁手中每一个动作。 瘫软在地的巨牛仿佛放尽最后一滴鲜血,再无一点活之生机,可白丁却“珍稀”地看着胜利品,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庞上,难得地露出一种……一种享受的表情,而非正常应出现的兴奋或者喜悦。 他闭紧双目,嘴角微微弯曲,仿佛在与死牛进行精神的沟通。 但鱼火客看在眼中,心中却思考着,这家伙,怕是在脑中分析牛之结构,考虑从哪里下第一刀罢……果是“庖丁”,厨子之态表露无疑。 白丁并没有思考过长时间,举步向前,俯身,他挥舞蓝月刃第一刀劈去巨牛脖颈,蓝月刃刺入牛皮,插没牛肉,划拉开一道鲜红豁口,“噗嗤、噗嗤”,蓝月刃与牛之肌理接触而带出的特别声响,仿若音律一般悦耳动听,刹那间,他已然将巨牛宽厚的皮囊剖开,牛皮下莹白的隔膜,隔膜下鲜红的牛肉纹理露出真容。 接着,庖丁以手触牛角,以肩依牛身,以足履牛腹,以膝顶牛背,蓝月刃仿若不再是一把尖刀,而是一盏灯,照着他探索着进入牛之身体,瞬间将牛剖成几片,摊开,平铺在溶洞偌大的地面。 牛腹爆裂,内里脏器倾泻而出,被白丁挥手一拉,带出牛体,死牛已然腹中空空,内里排肋清晰可见,只见,先前弃之不顾的牛之脏器内,白丁伸手过去,一捞,再出来,手中已然多了一样明晃晃的杏黄之物,乃一粒梨子大小之浑圆珠子。 手握珠子,白丁随手一抛,冲鱼火客道:“给你!” 鱼火客伸手接住珠子,却并没有闻见想象中之腥骚味,反鼻端一股异香,遂疑惑道:“这是什么?” 白丁忙碌于解牛,头也不抬道:“牛黄珠子也认不得了?还说我不食人间烟火,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鱼火客雀跃道:“呀!竟是这东西,据说牛黄珠子可以去百病,乃万灵药石,罕见之物矣,好东西好东西。”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白丁不屑地轻哼一声,手中蓝月刃再次划出,“哔波、哔波”声响起,显是解牛又进入新的阶段。 鱼火客擦干净牛黄珠子,塞了入怀,凝眸重盯看起庖丁解牛。 只见,白丁的蓝月刃已然从巨牛皮肉经脉辗转至筋骨结合处。 但凡解牛,遇着筋骨结合的地方最是头疼,因牛骨坚硬非常,一个不慎,不但刀刃不能前进,手腕也要因错使气力受伤,可,她所见的是,眼前之“庖丁”,以薄薄的蓝月刃,似轻车熟路般就插入巨牛有空隙的骨节,还绰绰有余,一叶小船荡于江海胡泊般,在其间起承转合,瞬息,就剖下一条又一条完整的经络,露出巨牛宽宽大大的牛之骨架,当真是游刃有余。 鱼火客深吸一口气,看着看着,顶住白丁的眸子充满意味地转动起来,她暗道:看此庖丁解牛,当真感悟多多。 牛固然复杂,但牛有结构,寻机窍入手,事半功倍。 牛骨头诚然坚硬,但连接牛骨之经络必有缝隙,见缝插入,则游刃有余矣。 牛身体交错聚结,每每难以下刀,但只要集中精力,分条缕析,则再纠结之杂乱,照样手起刀落解之,使牛块块肌肉,似泥土崩塌,散落一地。 鱼火客看到入神处,情不自禁,抚掌赞叹起来:“妙!妙!妙!” 连喊三声,确是对庖丁解牛场景敬佩不已。 白丁抬头,看一眼忘情喊起来的鱼火客,难得地笑笑道:“难得你一个女孩见得惯这样血腥的场面。献丑了!” 鱼火客举着火把,冲他一晃,傲气道:“小看人,我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女孩么,再血腥的场景我亦是不惧!” 白丁道:“知你是粗野之人,夸两句,还蹬鼻子上脸了,不害臊。” 鱼火客道:“是啦,我就是这样,又不要你喜欢。” 白丁无语:“你……” 鱼火客吃吃一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庖丁,你这解牛之术真是登峰造极,已致化境,我就不再继续夸你了,只是有一个疑问,为何你执意要解牛,杀了这牛便是除去这祸害了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白丁依然埋首忙碌着,懒洋洋的口气道:“原因自是有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探险这地宫,也不妨碍我们追踪那白肉怪物,所以,恕我不能奉告。” 鱼火客不满道:“小气!说说有什么嘛,难道是修炼什么功夫不成,看你刚才解牛游刃有余,场面毫不凝滞,流畅得像打拳,若是你在修炼什么绝技功夫,那我就不偷师逼问了,若不是,讲讲也无妨嘛,增增我之眼界。” 白丁道:“我只可以告诉你,解牛是我必须做的事,此外无可奉告。” 鱼火客一跺脚,无奈道:“好吧,算你赢,真是难讲话,搞得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两人言着,不知不觉,时间飞快,也快五更天了,东方鱼肚泛白,从溶洞外射进来道道白芒,不知不觉,天要亮了。 鱼火客重新安静下来,全神贯注观赏庖丁解牛的剩余工作,虽不如一开始大开大合精彩,但精巧细腻,依然引人移不开眸子,一时间,她浑然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空间,进入忘我境界,不去想已是何时,不去看立于何地。 解牛的白丁终是将整条牛一片片、一块块剥离分开,将一个完完全全的白色骨架“雕刻”出来,终于,他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就在这时,突的,一道乳白光芒直直一照,打在他身上,将他全然笼罩在内。 鱼火客凝眸瞧去,白丁被这一道乳白光束一照,看他,这瞬间真好像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那般威武英挺,立于他的胜利品旁边,油然而生一股别样迷人的英姿飒爽风貌。 咦!忽然鱼火客觉得不对,怎么突然有这样一道强烈的光束的,便是天亮了,光线自溶洞外照入,也断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个直直的显眼光束,容不得她多想,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叫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乳白光束里,白丁身子渐渐变得模糊,唰一声,白丁突的消失了……然后,从那乳白光束里掉落下来两样东西,一个是蓝月刃,另一个,是一截古朴的藤蔓,那蓝月刃鱼火客知道是白丁的兵器,只是“藤蔓”从何而来? 鱼火客来不及多想,飞奔上前,冲进乳白光束,伸手一抓,将蓝月刃和藤蔓俱是握在了掌中。看一眼“藤蔓”她眉心一紧,心想怎么这么像一把刀鞘,来不及多想,她将蓝月刃收进“刀鞘藤蔓”,恰好严丝无缝。 收了东西,她疑窦更重,当即大喊道:“白丁!?” 可哪里还有白丁的身影,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鱼火客疑惑间猛的一转身,抬眸,顺着乳白光束发出的方向瞧去,看见洞口方向走进来一个全身白裳的俊朗青年,手持一扇八卦镜,乳白光束正是从那镜中射出。 她眼睛立时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惊讶地大喊:“啊!师父!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 回答她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而发出笑声之人,亦是朝溶洞踏步行来。 鱼火客一瞬间忘记对白丁消失之谜的继续探究,像个小女孩似的,撩开脚丫子就朝她师父奔去。 “帅师父,徒儿想死你啦……” 第三十三章:闯美人尖 在鱼火客与她师父团聚之前的数个时辰,七镜冢里白丁机智凿壁,洞口大开,湍急水势将白丁与鱼火客卷在一起,而窈窈则是紧紧拉住田九,两人齐齐被冲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田九率先从水里探出,转身,见暗河中窈窈也冒出了头,却不见其他人,不由惊慌地道:“糟糕!我们跟鱼姑娘冲散了。” 窈窈道:“还有白大哥也是不见了!” 田九环身摸一圈,皱起眉头道:“不好,鱼姑娘叫我保管的那绳索,也叫大水冲走了。这事弄的……”言着,不住摇头。 窈窈道:“九叔叔,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们作出反应,相信鱼姐姐不会责怪你的。” 田九点头,道:“我也不是怕责怪,就是自己觉着没用,一点这样的事也做不好,今次得了机会与鱼姑娘一路探秘,若能发现一点什么,对我们魅,将有莫大好处,可惜了,可惜了……”叹气一阵,他游目四顾,道:“这是到了哪?” 窈窈摇头。 二人当即离开暗河水面,瞬息就站在了岸边。 田九发现,他现下处于一地底暗河边,暗河绵长宽广,仿若是在一个巨大的溶洞隧道里,而脚下所踩,只是窄窄的隧道河岸边缘,河对岸,因光线昏暗,亦不知多少宽…… 他与窈窈沿河岸举步就行起来,走着走着,窈窈突然摇臂一指,点着溶洞隧道里暗河正心的一处地方道:“看呀九叔叔,那有光。” 田九凝眸一瞧,奇怪道:“还真是,不知是什么?走,去看看!” 二人再次入水,循着河正心一团朦胧光晕游去,此刻暗河之水也有些急,可与那七镜冢突然出现的水流倒灌引起之吸力相比,显然不值一提,很快,他们游至目的地,爬上“目标物”,他们二人站在了一个高耸的石塔之阶梯上,脚下,阶梯外,河水缓缓流去远处,并无一般情况下所见的,因河中有石块阻碍就掀起水中巨型波澜的境况,按理,石塔矗立河心,眼前水流不该这样温和的。十分奇怪! 窈窈惊呼道:“九叔叔看哪,这河水中心居然树起如此巍峨的高塔,这是如何做到的呀?世间竟有人可以在河之正心搭房建塔的么?” 田九何尝不是满腹疑问,且不说这石塔是如何制造的?单就说这石塔之规模,拔地而起,不知多少丈高,抬眸瞧着,几乎是与那顶端岩壁黏结成一体,霎时,他脑海里电光闪过似的掠过一个念头。 “我晓得了。” 窈窈问道:“晓得什么了呀九叔叔?” 田九笑着道:“窈窈,你知道吗?我们现下站着的这个石塔,并不是搭建起来的,而是雕刻出来的……” 窈窈不解地摇头,道:“为什么这样说呢九叔叔?” 田九道:“窈窈你看,这石塔的外形,有何特别之处?” 窈窈凝眸去看,石塔每一层窗口俱是透出有不弱的亮光,当下她道:“这塔有光!” 田九摇头:“不,只看外形,再仔细看。” 窈窈再看,发觉这塔层层叠叠,昏暗中延伸上去,不知有多少层,就道:“这塔很多层!” 田九再次摇头,不打算让窈窈继续猜了,摇臂一指,点着石塔的外观道:“看,这塔上粗下细,平常见着的塔,可不是这样建的。” 窈窈“咦”一声,看看石塔,点头道:“还真是,这有什么说法么?” 田九道:“依我猜测,这石塔,本就是与溶洞顶端天然共生一体的一块巨大青石,后来被大批能人巧匠将之雕琢镂空,才建出来眼下石塔外形,你看,我们脚下石阶旁,水流平缓柔和,若真是一个石塔自河心矗立,面前必掀起巨型波澜,怎么会如眼前水势这般一马平川。” 窈窈恍然大悟:“我懂得啦,九叔叔你是说这石塔整体浮于水面?” 田九道:“倒不是浮在水面,而是,石塔是从溶洞顶端延伸至暗河水面,因为,它上面是跟溶洞顶端长在了一起的,其实,这种地底巨大溶洞延伸下来的地貌,有一种说法,叫‘美人尖’。” 窈窈笑起来:“好名字,嘿,九叔叔,你说这美人尖石塔里面会有什么呢,难道是藏了很多美人吗?” 田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美人尖也只是传说中的地貌,并非溶洞下延伸下来一块石头就是美人尖,必须足够庞大,才撑得起这样的美誉,乃十分罕见之地貌,何况眼下这个还被人专门镂空雕刻成一座石塔,必是有非凡之用途,我们还是入石塔眼见为实,看了,就能知道这塔里有什么了。” 当即二人举步小心翼翼行入美人尖石塔中。 石塔第一层,入眼是一扇青石双门,窈窈手快,上前就伸出双手去推,门极沉,窈窈使出全部力气才勉强推开,“轰”一声,移开了一条缝隙,她就要抬脚迈入,却身子忽地一顿,在她身侧,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一条白白的影子,迅疾钻入石塔,影子身后拖着一条黄色布带,像它的一条尾巴。 窈窈惊得身子一颤,退后了两步,撞在田九身上。 转头,她惊慌地道:“九叔叔,刚才是什么东西?” 在窈窈身后,白影快速闪过的瞬间,田九看清楚了,那白影上端,闪闪有两粒绿色荧光,正是之前,他跟白丁还有鱼火客围攻的绿眼白肉怪物。 这一刻,田九心中的震惊一点不比窈窈小,扶住窈窈颤抖的身子,他道:“窈窈,刚才闪进去的,是今夜我们在水榭密室池子边引来的绿眼白肉怪物……” 窈窈“啊”一声,慌慌地道:“那现下我们如何是好,白大哥和鱼姐姐都是不在,岂非我们要受制于那东西了?” 这样说着,她心下已是打了退堂鼓,步子不由自主,继续朝着石塔阶梯后退去。 田九定定神,思索着道:“窈窈莫慌,你忘记了吗,这东西在水榭密室时也怕我的松针打它,便是我们正面怼之,不说擒下它,我以松枝暗器迫开它亦没甚难度,何况……” 他瞅一眼高耸的美人尖石塔,继续分析着道:“何况鱼姑娘和白丁未尝不在这石塔,我们就此退去,怕要跟他们擦肩而过呢。” 窈窈完全没有主意地道:“九叔叔,你觉得鱼姐姐他们真在这石塔里吗?” 田九上前两个步子,越过窈窈的身子,走在了前面,定她心神地道:“我们去看看,就知晓啦。”口气里,闯荡这石塔之决心完全没有因为刚才出现的绿眼白肉怪物所阻扰。 窈窈虽是怕,却也只是身体之畏惧,内心里,因天性的好奇还是想进入美人尖石塔一探究竟的,听了田九的话,她稍做沉吟,点头道:“那好,我们去!” 二人再次推开石塔的双门,接连入内。 进去后,再不曾瞧见刚才闯入之绿眼白肉怪物,而是触目看见一个别致的石塔厅堂。 石塔外面看倒是中规中矩的五角菱形,进了内里,却发现四周全不是规则造型,俨然像是进入了一个粗糙之山洞。 只是在周围墙壁之上,依窗各自点了两盏油灯,油灯上方有盖子,形状像贝壳,仿佛有什么机窍,眼下是因被打开才亮起来了似的,而厅堂其余摆设简陋至极,没有桌椅木窗。 田九环顾石室走动,数了数,石室共五面墙、十盏灯,光亮自窗口透出石塔,故而从外面看去灯火惶惶…… 石塔厅堂西北角,连接一石块阶梯,看样子拾级而上是去往石塔第二层的。 进入此塔,田九和窈窈目的一是找鱼火客和白丁,二是探究那绿眼白肉怪物,故而对眼前空空的石塔厅堂兴趣缺缺,举步就朝着石块阶梯处移动步子去。 他们一前一后,在石阶上走动不过三步。 “笃、笃”数声响动忽从石阶上方传来。 二人迅疾止步,凝神细听,田九则更是自怀中取出“松枝武器”,牢牢握在掌心。 田九道:“窈窈你跟紧我,这声音保不定是那绿眼白肉怪物在行动。” 他话音刚落,石块阶梯上传出之声音已露出真容,竟是一白裳青年…… 白裳青年,说是青年,但看眼眸间之沧桑也俞而立之年,怕有三十三四了,只是体形健美,身段颀长,加之相貌堂堂,别有一股风采,因而露出青年之英姿,此人,正是东周列国阴阳术第一奇人云梦君,实际年龄已经四十。不过,他入世时,在齐国稷下学宫短暂滞留,曾遗下的名讳则是响彻大夫、名流间的邹衍上大夫、邹真人。 世人只知道阴阳术奇人邹衍,也略有一些他以该名讳行走江湖闯下的奇闻轶事,样样不凡,实非常人所能为,所以“邹衍”之名煊赫于世,影响力极大!可,他亦是山野间、市井里隐匿平凡人中间的潇洒浪人云梦君。 云梦君面无表情自石阶走下来,盯看着田九和窈窈,就好像看虚空一般,眼神空洞无神。 田九看一眼出现的云梦君,立知此人不凡,先不说英挺的外表、俊朗的容颜世所罕见,单看他这样孤身一人出现在美人尖石塔,就知绝对有奇技傍身。 田九毕竟老练,忙陪笑脸道:“不知公子在此,我二人叨扰了,即刻就离去,不敢打搅。” 言着,就要拉着呆愣的窈窈转身离开。 “慢着。” 田九回头,低眉顺眼看着石阶上青年,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云梦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邪魅一笑,道:“一来就走,不大好吧,我一人在这,还多寂寞的,看你身后那小娘子长得标标致致,这样,你走可以,她留下来陪我玩玩。” 饶是窈窈再好脾气也受不住这样侮辱,当即大骂:“登徒浪子,焉敢放肆!” 田九伸手一拉忙将窈窈护住,正色道:“公子说笑了,窈窈与老朽亲如家人,此情此境,要我将她弃之不顾,实难做到,公子若再不自重,老朽便是硬怼也要一搏了。” 云梦君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那试试看!” 第三十四章:接天鱼塔 田九眸子动也不动,盯看着白裳青年,心道,此子相貌堂堂,不想内里如此龌龊,品行实在败坏!好在,此子纵有些手段,可也与那鱼姑娘一般,没一眼看出来他和窈窈是魅,否则,必不会色急窈窈了。这般思索着,他心中多少宽慰一些。 他取出翠绿松枝,攥紧掌中,携手窈窈,慢腾腾踱步退去,准备找机会开溜。 窈窈天性善良淳朴,虽厌恶云梦君轻薄她,想作出一副恶容冷脸相对,毕竟不习惯摆弄脸色,是以只投出一丝轻蔑眼神瞥他,想着,这人堂堂一昂藏大汉,竟恃强凌弱,欺负她和田九一老一少,内心里,她看不起他。 “啪嗒”一声,云梦君终是从石阶上走了下来,踩进石塔第一层厅堂地面。 他眸子一转,随意看一眼田九二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忽的哈哈一笑,戏谑道:“好啦,跟你们开个玩笑,我可没那么恶趣味去霸凌这样一个幼小少女。”言着,盯看着窈窈的眼神,又是充满玩味地一个流转,任谁听了他这样自我开脱的话,也是不信的,只道他是看见田九拿出了古怪兵器,而故作潇洒,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不过,听到对方这样说了,田九心中也轻松一些,现下他还不知眼前人有甚手段,就算他品行再不佳,若然真个跟鱼姑娘一样能以符作引,是有通天手段之人,真硬怼,怕要凶多吉少。 当下,田九松一口气,老成持重地打着圆场道:“原来公子是跟我们开玩笑的。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也是路过此塔,进来观摩一番而已,对公子无半点恶意的。” 云梦君道:“观摩,好啊,我在此美人尖石塔盘亘时日也不短了,既然二位这样有兴致,就让我引头带二位参观参观。”言着,那涎皮的浪荡模样又表露出来,眼神直勾勾去盯看窈窈漂亮的俏脸蛋。 田九惊讶道:“公子也知这石塔是美人尖形成?” 云梦君大言不惭道:“我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若连一美人尖地貌也是不识,那成何体统。况且,我不但知道这是美人尖石塔,亦是知道此美人尖石塔又叫‘接天鱼塔’……”言着,脸上荡漾起自负之笑颜。 窈窈没好气地哼一声道:“自吹自擂,不足取信,哼!” 云梦君脸上无一丝怒气,脸皮厚厚地道:“怎的,听小娘子口气,好像不大信我是有本事之人,哎,真叫我心忧!” 田九笑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公子虽已不是少儿郎,到底英姿挺拔,正值英年,身怀奇技,也未可知。是窈窈无理啦。”言着,拉了拉窈窈,提醒她谨言慎行。 云梦君道:“还是这位老伯说话中听,行吧,那我露一手给你们瞧瞧,容我算算……”言着,绕厅堂就是踱步转圈走动起来,不多时,他停下脚步转身对二人道,“若然我没猜错,你们是追击猎物而来。” 窈窈耻笑一声,不屑地道:“呀,真本事呢,那你算算,我们追的猎物是只狍子还是只兔子,抑或豺狼虎豹?” 云梦君凝眉思索的样子,踌躇一阵道:“不对不对,你们追的并非什么飞禽走兽,你们追踪的猎物,好像也不是阳间有的东西,而是……” 田九和窈窈二人俱是盯着云梦君,虽然他看上去像胡诌,但短短几句话却透露出不少讯息,也叫他们心中惊诧不已。 第一,那方才匿入石塔之绿眼白肉怪物的确不是什么飞禽走兽;第二,那怪物也的确不是阳间有的生物,而是佚名高人制出来的不鬼不魔法阵之器,就是那鱼火客也不能一眼瞧出究竟。可眼下白裳青年仅凭推算便测出它之属性类别,莫非这人与那绿眼白肉怪物接触过? 田九心中瞬间辗转过数个念头,越想,越觉着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今夜,他们一行追踪绿眼白肉怪物而来,接连闯荡了数个机关,这期间,那怪物遁去了什么地方?是否先于他们早匿来此石塔,并与眼前之白裳青年纠缠过?若是在此之前,白裳青年早已接触过绿眼白肉怪物,那,现下他有意这样故弄玄虚也是可能的。 田九沉吟一瞬,试探着道:“原来公子是奇人,不错,我二人追踪之猎物乃一绿眼白肉怪物,身体枝桠盘虬,观之丑陋,且尾端还连接一黄符带子,先前我们进入石塔,眼瞧着它匿入此间,不知公子是否见到?” 云梦君道:“绿眼白肉怪物?这个么,好像见过,好像又没有见过的……” 窈窈在一旁不满道:“你这人,真真奇怪,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吞吞吐吐,怕是要编什么话诳我们的,我们不信你。” 田九拉拉窈窈的袖子,斥责她:“不得无理,听公子讲下去。” 云梦君看着窈窈又是轻浮一笑,朗声道:“见没见过,我记不得啦。别的,我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刚才我亦是在你们面前露了推算的术数之法,让你们知晓我并非俗流,现下我要去视察我这‘接天鱼塔’地界了,你们愿意来呢,就跟在后面,不愿意呢,亦是不勉强。”言着,举步就转身离去了。 田九二人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举步跟上,当然,窈窈是有些看不惯这人自大的模样而略有抗拒的,但田九只是稍稍劝说就压下她之情绪,让她乖乖跟在了后面。 踏步石阶,田九和窈窈亦步亦趋在后,前面云梦君一人滔滔不绝:“此塔共九层,方才你们站立的第一层叫‘龙门跳’。” 几息间,他们迈步踏入了第二层。 田九问:“公子,不知那空荡荡的第一层为何叫‘龙门跳’,可否给我们讲讲?” 他一边问,眸子却已在打量眼下进入的第二层,比之第一层,这第二层宽大不少也昏暗不少,亦是空空荡荡,只中间有一个高高石墩,长宽丈许,方方正正立在石室正中,而且此处只一扇窗,全厅也仅一盏灯,此外,再无别之东西。 云梦君一跃跳上石墩,盘膝坐下,俨然仙风道骨一得道志士般,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就是窈窈看不惯这人登徒浪子的嘴脸,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此白裳青年的确是人中龙凤,俊得人比花美,虽然,他是男的,且年纪不小了。 只听他道:“为什么刚才那层叫龙门跳?这还不简单,没看见那石室有五个‘鱼跳石’铸的窗台么,你们今次得以迈步进入接天鱼塔,那是运气,一旦涨潮,整个接天鱼塔没入江河,你们就只能潜水进来了,况且,那龙门跳以鱼跳石铸之窗台会吸引万鱼来朝,凭你们的身手还不见得挤得进来呢。”语气中满是鄙夷的口气。 不等二人作出反应,他又一拍坐下之石墩道:“进入了龙门跳,鱼儿继续往上游,就到了这第二层,来到这石墩左右环绕,知道这石墩叫什么吗?” 田九和窈窈哪里去能知道,他们又不是市井里的民俗收集者,更不是钻研术数的方士,这些方家秘辛自是两眼一抹黑,说不出子丑丁卯的,是以都摇头。 云梦君得意一笑,自负地卖弄起自己的眼光道:“接天鱼塔这第二层的关窍就是眼下我坐着的石墩,叫‘万代基’。所以这整个第二层石室就是‘龙门跳’之后的‘孕龙床’。”知道眼前二人不解,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鱼儿们进入了第二层,环绕此万代基,目的,就是要借此甩籽,产下后代,以减轻身体负重,为继续闯塔备下后手。因为这里乃孕育之所,故而称之孕龙床,怎样?以前没听过吧。” 窈窈哼一声道:“真不谦虚,不过说点秘闻,就这般得意了,若是我鱼姐姐在,她也能知道的,必不会如你这般趾高气扬。” 云梦君淡淡一笑:“看来,小娘子口中的鱼姐姐是个奇人,我甚是期盼见到呢。” 窈窈傲气地道:“你想见我的鱼姐姐,那还要看我鱼姐姐愿不愿意见你呢。哼!”不知怎么的,她好好说话的一个性子,因为一开始被这人轻薄,后头的话,就没一句不夹枪带棒,再使不出好脾气了。 云梦君哈哈一笑道:“好吧好吧,我就不去见你那劳什子的鱼姐姐了,我从不讨人脸色,我可是很骄傲的呢。” 一翻身从石墩下跳下,他举步就要朝石塔第三层走去,窈窈虽然抢白了这人几句,可这人谈吐不凡,确是有一些见识,是以当下也不情不愿跟在田九后,随他行去。 三人接连踏上了去往石塔第三层的石块阶梯,石阶本就由青石块雕刻出来,坚固无比,与整个石塔浑然一体,断不可能出现什么不稳或者摇晃,可,现下他们三人走在其上,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阵微微震动。 “咚、咚咚!”一记一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面传出…… 田九和窈窈步子都是一顿,只有走在最前面的云梦君丝毫没有受到这震动的影响,依然踏步向前,十分自信。 须臾,震动停止,突然的,从石阶上滚下一灰白之物,狼狈地翻落到那云梦君脚下方止住,不过也不是它自行停止,而是被云梦君抬脚狠狠压制。 虽抬眸去看,白裳青年只是随意一踩,但,田九一瞥即是看出,此子随便一踩,怕也有千钧力道,故那灰白东西不得动弹。 而更加叫田九讶异的是,被白裳青年踩住的,正是他们今夜追踪之绿眼白肉怪物,那尾巴上拖拽的黄色符带,还是鱼火客套上去的,乃一显眼标记。 这怪物从水榭下密室遁出,直到他和窈窈来到此塔大门外,方意外重逢,而今田九是第三次撞见,且得以近距离观察,瞬间,看得尤其仔细。 第三十五章:一抽灭怪 绿眼白肉怪物重现,旁边窈窈慌得双手乱打,嘴也直嚷起来:“在这了,在这了,就是它!” 田九手攥翠绿松枝,就要放出神通,稍微一滞,他压住了内心的波动,想着,眼前白裳青年光用脚就能制住这怪物,想来必还有其他厉害手段,当下暗道,在方家面前,他何必急着去露拙?还是看看再说吧。再者,今次他们追踪这白肉怪物,目的是探究那“盐”之秘辛,只要制住怪物,便是成功一大步,明显白裳青年已做到!反而他的松枝手段,只能逼迫绿眼白肉怪物胡乱躲闪,实非有效手段。 得以近距离打量绿眼白肉怪物,对田九来说,是千载难逢之机会,当下,他眼睛一直盯着看。 他发现,怪物因被白裳青年踩住,身体紧绷后显出难得一见的体表纹理,虽然白肉怪物看上去灰白一片,但那是远观,此刻近看,石塔油灯一照,能清晰辨出乃是一种特殊皮囊,上面密布的微小黑点,像极了有毛发的动物之毛囊孔洞。会是什么动物呢?他一时猜不出,可鼻端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腥甜,是血的味道……他心下辗转掠过无数种动物的血腥味道,虎、鹿、牛、獐子、狍子、马等,都是不像,一瞬间,实难定夺是什么动物的皮囊! 突然他见白裳青年从怀中摸出一根粗粗的竹筒,尖端是一个铜铸根管,末端是一推拉的把柄。 白裳青年“噗嗤”一声,将竹筒前段的尖尖根管刺进白肉怪物身体,怪物吃痛,一双莹莹的绿色眸子瞬间闭紧,凹陷,随即消失,脸上重回灰白一片,又成了一个无脸怪物。 白裳青年一手握紧竹筒,一手向后拉把柄,抽风箱一般缓缓动作,仿佛在从白肉怪物体内抽取什么……须臾,白肉怪物身子瘪下去,变成一张扁扁的皮,一动不动,无半点生机了,俨然是“死透”了。 白裳青年“抽取”完,俯身,从白肉怪物尾端将黄符带子摘下,连同竹筒一并塞入怀中,抬脚一踢,将变成一张皮的怪物踹飞下石阶,掉进石塔第二层之万代基石墩旁,信步继续朝石阶上方而去。 边走,他头也不回,自负地道:“若是我没猜错,你二人追踪的正是此白肉怪物了吧。” 田九和窈窈犹在震惊之中,他们和鱼火客、白丁,合力也是对付不了的绿眼白肉怪物,在这白裳青年手下,犹如玩耍一般,就是将它“抽髓杀戮”,无半点难度,此子何许人也?手段何其逆天! 当下,他和窈窈对望一眼,二人眸子中俱是震惊不已的神色。 田九紧紧跟在云梦君后面,边走边问:“不敢欺瞒公子,此怪物正是我们追踪之怪物,不过我们亦是不清楚这怪物底细,看公子手段,宛如天人,三两下除去它,还抽取了一管东西,不知公子抽取的可是‘盐’?” 云梦君回头,充满深意地瞥一眼田九,有些惊讶道:“你们竟追查到‘人盐’这一步了,看来,小……”他“咳咳”咳嗽一声,止住了要说的后半句话,转而话锋一转,突然夸赞道,“你们还不错!” 田九心中犹自疑惑不已:他竟夸赞我和窈窈不错!他心中疑窦重重,却也容不得多想,因为白裳青年并没有继续跟他解释的意思,步子继续就朝着上方踏去,他便只有紧跟其后。 虽然走在后面心思犹处在震惊中,可他依然忙不迭地追问前面的白裳高人:“公子,你方才说那‘盐’叫‘人盐’?何谓人盐?作何用处?” 白裳青年脚步“哒、哒”地踏在石阶上,哪里有回答他的意思,傲气地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田九自讨无趣,讪讪闭了嘴。 须臾,他于闷闷不乐中跟在白裳青年后,到了石塔第三层,触目是一个水池子,不过十分奇怪,这池子由透明的玉石打造,他转动眸子看了看,摇摇头,心道,或许造这池子的材料并非是什么玉石而是传说中的透明水晶,只是,那水晶乃何等奢侈之物,便是得到黄豆大小一粒也珍稀不已,而眼下所见却是满满丈许长的一个池子,当真“阔”得骇人。 他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近池子去看,发现里面浸满微黄的液体,不知是什么“水”,总之绝不是普通江湖之水。 “咦?” 他忽然一阵疑窦,突的察觉,这水晶池子,竟是密闭的,转念一想,又想通了一点,毕竟是透明水晶造的池子嘛,上头加了一个透明的盖,不能轻易察觉也是可以想象的,可,他细细一看,又发现,那加持在水晶池子之上的“盖”,可不是什么水晶,虽然也是透明材质,倒更像一种什么动物体内取来的膈膜,透明之中,因塔中油灯照耀,近前细看,能瞧出层层微小油花,显是年岁久了,并不新鲜了,但,也并未腐臭衰败,奇怪,奇怪!什么动物身体能剥离出这样一张完整的、却透明晶莹的隔膜?他想不到。 窈窈只是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可这石塔第三层除开壁上的一灯、一窗,就只有正中有这样一个池子,别的无甚明堂,故而,她最后也是盯看着奇怪的透明池子,眸子里是不尽的好奇与兴趣,只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和田九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你们打量够了吗?”云梦君不知什么时候,自怀中掏出一块大红绸布,骚包地披在了背上,一时肩踩红霞,别有风姿,只是此情此境,既不是骑马赶路也不是荒野踏青,石塔密室里这样打扮,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而田九与窈窈二人看过他手段,知他不是俗人,便是看见他怪异举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眸子有意无意,自大红披风扫过,将诧异埋于眼波流转之间。 田九向来善伺人意,忙讨好地道:“够了够了,只是不知这石室的池子是做什么的,里面的水又是什么水?” 白裳青年没好脾气地道:“水就是水咯,能是什么水,真好奇捞一口尝尝不就晓得了。” 田九连连摆手,显然是不会去尝的。 窈窈实是看不过白裳青年颐指气使的模样,走近透明水池道:“尝尝就尝尝,我不害怕的,哼!” 本来挺有气势一句话,可这窈窈天生就没长一副恶婆娘气质,就是这样的话,从她嘴里面出来也是柔柔弱弱,没什么气势,听得云梦君不禁大笑。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激她道:“你想尝,那也要尝得到啊!” 言外之意,池子上面被不知名膈膜覆盖,她手根本伸不进去。 窈窈不服气地伸手朝池子里一插,顿时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大阻力,那透明之隔膜看着薄薄一层,可让窈窈感觉抵挡她的,仿佛一块坚韧巨壁,寸进也不能!努力一阵,她遗憾地摇摇头,面对莫名隔膜,她败了,心道这不是她能对付的。 顿时她气馁地收回了手,默默不语站立一边。 云梦君笑着走上前,自怀中掏出一扇贝,以红绳吊之,一甩,轻松滑入池子,拉出,扇贝里已盈满浅浅一汪淡黄色池子之“水”,将扇贝递到窈窈面前道:“尝吧。” 窈窈毫不犹豫伸手接过扇贝,端到嘴边,霎时闻到一股微微腥涩,倒并不怎么反胃,一闷头,就要一口灌下去,她隐约觉得,这池子里的水,大约是酿造的一种什么酒水,她可不怕酒水,再者,今夜追踪白肉,又是闯关,又是被卷入乱流的,她早腹饿口渴,管它是什么,就是毒药现时她也想来上两杯。 田九在一旁突的叫道:“窈窈,想想清楚……” 虽然只是喊她一声,言外之意则再明显不过:不能喝! 窈窈微微摇头,一仰头,将扇贝里的淡黄液体倒进了口中。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在这白裳青年面前为她和九叔叔挣回一个面子了。 云梦君从窈窈手中夺回被她喝空的扇贝,重塞回怀中,眸子却并未离开她。 田九亦是盯看着喝下奇怪液体的窈窈,慌慌地问:“现下感觉如何?傻孩子,你也太实心眼,便是劝了,也不深思一番就那样喝了……” 埋怨还未完,他却是突的一声大叫:“糟了,你的肚子……忍着,可别露出……”他不断跟窈窈打眼色,要表达的意思窈窈也能猜出,定是叫她万不要露出本体来。 于魅而言,千百变幻都不足为外人道,只一条,万不能轻易于人前展示本体,须知,所有魅“生前”都是强大之异种植物,可说无一不是世间神奇,譬如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之类,皆为生人遍寻而不得之逆天奇草,被贪心者觊觎,必想方设法吃了他们改良生机、益寿延年。说难听点,他们这些草本化的魅,生前抑或死后,都是能给生人吃了以大补的,只要对方能拿下他们。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不能暴露本体,这也是先前在三空子,窈窈与鱼火客十分投缘,但在鱼火客“无意间”问及她“身份”,她亦语焉不详,实是触碰了她之底线,有口难言。 窈窈此刻何尝不知道其中厉害,但她心中更多是惊诧和愤怒,这白裳青年何等歹毒,为何要这样诳她,害她…… 是的,她自喝下一点那池子里的液体,突然地肚子就臌胀起来,圆滚滚凸出,像那市井里的十月怀胎的孕妇一般了,不知其中机窍何在? 第三十六章:诛心手信 窈窈当即手足无措,忙向田九求援,大喊道:“九叔叔快救救我,这是怎的了?看我的肚子哪,它还在长,它还在长大!” 她着急得直跺脚,可田九哪里能有什么办法,他只是知道,要救窈窈,唯有靠始作俑者的白裳青年,转身冲云梦君一揖手,央求道:“高人,求求放过窈窈吧,她冲撞了高人是无心之失,高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可怜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吧。” 云梦君哈哈笑:“瞧你们吓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样对她就是有害?” 田九疑惑道:“公子意思是?” 云梦君道:“你先前不是问我,那人盐做什么用的吗?我告诉你,人盐么,适才这窈窈喝的便是,这窈窈的胃不同凡响,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今次我以人盐喂之,对她既是一个教训亦是一次拯救,详细的,你今时还无须知道……你只要相信,我是在帮她即可,再说,你以为我没看出她不是人?还有你也……” 言着,他突的伸手一挥,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轻轻点了两点,一指点在窈窈额头,落下一个指印,一指又点在了田九额头,亦落下一个指印。 两个指印落下,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窈窈和田九立时俱动弹不得。 他身子一甩,将身后火红披风自肩头摘下,脚下步子移动,无风无影,快得田九也看不清,就是转到了窈窈身边,兜头朝她从上自下罩住,一拉,恍惚里见披风内现出一抹艳丽的红,显是那窈窈被逼出了本体……披风卷起一鼓鼓囊囊大包袱,地面哪里还有窈窈的身影,却是被他就那样卷走,困在了披风中。 做完这些,他伸出手掌在田九额头一抹,抚平了方才落下的那指印,田九终能重新动弹,亦可张嘴讲话了。 田九看着被他驼在肩上的那大红披风鼓起来一个大包,知窈窈就困在其中,惊慌地道:“你把窈窈怎么了,为什么要害了她?” 云梦君肩膀抖了抖,将驼在肩上的大红包袱正了正位置,这才道:“我并未害她,亦没有害她之必要,现下我困住她,乃是我又有要事与你相商。” 田九犹想着窈窈的安危,哪里听得进云梦君的说辞,立时掏出翠绿松枝,愤然道:“哼,你捉走窈窈,又狂打妄语意图欺我,我跟你拼了。” 云梦君抬臂快手一点,指尖无声地落在田九额头,又是一个指印定住他,大手一拂夺去他手中松枝,又抹了他额头印记,重让他自由,这才道:“瞧着了,你我实力悬殊,现下还要以卵击石吗?” 田九愣怔怔望着被对方夺走的松枝,叹一口气,绝望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斗不过你了。” 云梦君抬腕看了看手中的翠绿松枝,轻笑一声,摇摇头又递还给田九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田九珍惜地接过翠绿松枝,不解地望着对面的白裳青年,心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可心下对他以手段困住窈窈之行为依然是不齿,但也着实猜不出他之意图,只觉得他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云梦君突的自怀中掏出一枚火红的“龙鱼玉凤佩”,拽住拴牢玉佩的细绳,甩弄着荡到田九眼鼻子底下。 田九见玉佩如临大敌,慌忙跪倒在地,虔诚地道:“老奴叩见太子信物。” 云梦君道:“田九,我知你是魅,且已完全效忠田辟疆,而我早年也与田辟疆有一份善缘,故他才以此贵重信物相赠。你认得出此龙鱼玉凤交缠之‘螭龙佩’信物,大善!这足证明你确是太子心腹,你当知,见佩如见太子,现下你听令,我有话传你!” 田九虔诚道:“请公子吩咐。” 云梦君自怀中取出一短小竹简,昂然举在掌中道:“我要你即刻启程离开燕国前往临淄觐见齐王,将此秘录面呈君上,你领命吧!” 言着,将竹简和螭龙佩信物一并递过去。 “遵命!”田九战战兢兢接过竹简和玉佩。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太子对他有大恩,故当初他才归顺太子,且成为他心腹。他自问以太子绝密信物为鉴,去送一份手信,那是万死不辞的,面前公子既知他与太子关系,又何须用窈窈来要挟,他不懂…… 然,他又极不期待地听白裳青年说出了那话:“待你完成任务,窈窈便能与你重逢,我知你与这窈窈亲如家人,你也不想她陨落尘土吧。” 他心中“咚”一声闷响,感慨:此白裳青年果然用窈窈来要挟! 他立即哀求道:“公子请慈悲,要老奴送信有太子信物在前,老奴是万死不辞,只求公子高抬贵手,万不要加害窈窈,我们魅于世间寻一同类何其不易,况我与窈窈相依为命,自结缘以来,早成挚友,相互照拂多年,老奴岂可因自身连累她,她何其无辜啊……” 云梦君冷漠地道:“少啰嗦,你即刻启程!”随手甩出一张地图丢在他眼前,“你先依此图遁出眼下困地,再沿上面指引,全速前进去往临淄,送完信,你东去即墨,便能与窈窈重逢。” “是。”田九知道再多说也是自讨无趣,点点头,转身离去。 石室里瞬间只剩下了云梦君一人,当然,还有他肩上驮着的红披风包袱及其中之窈窈。他取下包袱,打一串手印在上面,包袱缩小下去,变成巴掌大,被他栓在了腰间。做完这些,他自怀中又取出一根黄符带子,恰是之前从那绿眼白肉怪物尾端拽下的鱼火客的手段,他劈手一撕,截下一小段塞入怀中收好,将剩余之长长一大条捏于手中,咚咚咚踩石阶往下走了去。 到石塔第一层“龙门跳”,他靠近一窗口,将长长的黄符带子栓在一油灯底座下,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白玉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均匀涂抹在黄符带子上,立时,粉末渗入黄符带子,发出莹莹的刺眼白芒。 他伸手一抛,将黄符带子自窗口飘出,就好像在石塔外面立起一杆刺目的旗帜,显是为了作一个醒目的记号,引起某人的注意。 做完这些,他看一眼那飘荡在窗外的长长黄符带子,盯着它闪闪的刺目白芒,喃喃道:“也不知我那笨徒弟能不能瞧见我留下的集结记号,时间来不及了,不等了,赶紧去找小鱼儿,看来,这小妮子比她师弟强多了……” 他再不迟疑,转身走出石塔,大袖一挥,身后那厚重的石塔双门被一阵裹挟的风势自动带上,而他自怀中掏出方才截下的一小段黄符带子,打了个符咒上去,一时游目四顾,仿若是在辨别一个方向,须臾,他郑重点了点头,接着纵身一跃,遁入涛涛暗河水,潜游了下去。 暗河下,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黄符,化作一避水面具罩上,寻了一个方向快速遁去。 不多时,他又一跃跳出了水面,无声地游到岸边,起身,他远远瞧见视线里隐隐出现一个大开的溶洞口。 小心翼翼渡到岸边,他并不着急去探那溶洞,而是左右观看起来。 眼下之江河显是自先前暗河延伸的同一河体,只是没有了顶端岩壁隧道,袒露在了天穹之下,他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怕过了寅时,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焦急,摇摇头,于昏暗中又朝江河之远处望去,光线不明,并不能看远,眺望了一会儿,他放弃了,转身朝溶洞移近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溶洞里一阵嬉笑之音,霎时脸上露出喜悦神色。 “哈,小鱼儿,你果是在此!不错不错,居然入了‘宗祀坛’,看样子的确比你那笨师弟强多了。”心中虽这样想着,但他忽然眉头一皱,嘀咕起来,“咦,里面是什么声音,这妮子,莫不是下山一段时间闹起情情爱爱的事情来了,那可不行,命中已有所属之人岂可被普通人染指,胡乱婚配,要真是这样,那我说什么也要棒打鸳鸯了。”脸上已是露出一种不符合他气质的“威严”表情来。 因为“心事重重”,他放轻脚步,慢腾腾朝溶洞方向靠过去,身子一偏,躲在了一边,溶洞里,血腥味沸反盈天,他皱皱眉,眸子一转,见一个英俊小子手持蓝光闪闪的刀刃,正奋力屠杀一巨型青牛,旁边一灰衣少女举着火把在围观,而那青牛犹自垂死挣扎,可哪里是俊小子的对手,不多时就咽了气,死气沉沉下去。 看着那灰衣少女,他脸上神情终是轻松起来,可看着那屠牛的英俊小子,他却突的垮下脸,显是一阵无语。这表情瞬间的变幻照出内心不断的波动,也不知是喜是悲,但的确心情复杂。 接着,他听见里面传来两人有来有往的对谈,还嬉笑怒骂的,听得他是越听越来气。 不多时,俊小子开始了夸张的解牛表演,动作走位好不骚包,就是他看了也是连连点头,又一阵鄙夷,暗暗道:便是在美女面前才这般卖力么,以前解牛怎么不见这么卖力表演? 似乎,他与解牛之英俊小子乃旧相识,但,他却并没有走出相认之意,反继续保持偷窥。 俊小子解牛,引得观看的女子连连赞叹,也瞧得尤为入神。 等待了一会儿,确定里面解牛的俊小子已经忙完,他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八卦镜,抬臂一挥,打出一道直直的乳白光束,照面就将那善解牛的俊小子定在了里面,须臾,逼其现出真身,乃是一古朴类似天然刀鞘的藤蔓草本。 接着,他笑哈哈迈步踏入溶洞,迎来里面女子一阵巨大的欢呼,还撒娇似的朝他飞奔而来,不是鱼火客还能是谁? 第三十七章:趁机补刀 话说几时辰前,癞蟾谷外,春娘、小荆吒与田辟疆相约为他把风,只静静等着…… 他们来到这地方,戌时都不曾过,距子时到来,还一个多时辰,天色只是傍晚时分。于这样的环境下隐藏灌木丛,是需极谨慎的,所以他们几乎每一息都绷紧了神经。 等不多久,春娘眼瞧着一个黑影飘过,目标正是癞蟾谷入口,心下焦急道,完了,今次这巡逻鬼竟来得这样早,如此岂非要跟那四公子碰上了? 好不容易捱到子时,她再等不及了,一扭头吩咐小荆吒道:“快快去谷口打暗号,记着了,两短一场三声猫叫。” 荆吒兀自去了,回来,却对她摇了摇头,不消说,失去联系了。 春娘气馁地道:“糟糕,看样子四公子困在了谷中,此地我们不便久留,先去了吧,到人盐谷去等他音讯。” 言着,携小荆吒立时跃出灌木丛,匿入了林子里。 走了一会儿,春娘步子一顿,似记起来什么,忙拉住小荆吒。 小荆吒抬眸疑惑地看着她。 春娘道:“不行,我们不能走这方向,若是送食物的恶鬼这时来了,路上岂不撞个满怀。” 小荆吒连点头,慌慌地道:“那我们重潜回那灌木丛去吧。” 春娘“啪”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笨哪,还回去干啥,我们换个路线绕过去不就是了。” 小荆宝“哦”一声,点点头。 “那从哪绕?”他白痴似的问。 春娘冷静地道:“这有条路可直抵半魔寝房后院,半魔这会怕不会在寝房的,我们从那溜去他寝房前门,大摇大摆回人盐谷去,这是最保险的。” 解释多了小荆吒也是听不懂,言着,她拉住小荆吒就是一个大转弯,深深绕入了丛林。 不多时,他二人果是绕到了半魔的寝房后园子里,春娘侧耳一听,无一点动静,心下安定不少,她想着,便只要越过半魔之寝房,从前门出去,抵达那人盐谷就是轻车熟路之事了。 当然,前提是避开任何鬼将,看看运气吧,到这里,她才发觉自己今次这样打算是多么冒险的行为,可也没别的办法了,慢腾腾在后院挪移着,她渐渐靠近半魔安息的寝房,近前几步,再侧耳一听,寝房里却是并无任何声音,按半魔以往之秉性,若是在,便是莺歌燕舞,场面奢靡下流,没有动作声响,那说明不在,当下心一横,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甫一进入,她立时一惊,触目是层层红袍裹着一个身体,紧贴榻上虎皮毡子平躺着,可不就是半魔那獠。 旁边小荆吒就要惊喊出声,春娘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叫!” 她已经看出场面今次有些不同,房里破烂不堪不说,墙壁坑坑洼洼且周遭弥漫了一种烧焦的味道。 “这半魔刚刚经历一场恶斗?”她心下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 再凝眸去瞧榻上的半魔,却是发现,他一动不动,胸前压着一张黄符,显是被定住了…… 小荆吒也发现了异常,问:“春娘,他怎么啦?” 春娘轻轻地道:“他被高人定住了!” 小荆吒道:“是四大哥吗?” 春娘摇头:“我不知,反正于我们这是件好事。” 她内心并不觉得眼前景象是四公子的手段,且不说那四公子厉害不厉害,就算是他,为何定住了半魔,反不将他除去,而仅仅是定住?等半魔缓和过来脱身了,岂非是放虎归山? 所以定有另外的高人遁入了人盐地冥,做下了眼前这一场,是谁呢? 她猜不出,也没有心思去做这无谓之推理。 当下就拉住小荆吒要离开,但,在转身刹那,她忽的顿住了脚步。 她不经意间瞧见半魔腰际挂了一串通红的令牌。 她心道,这可是有用的东西!她依稀记得,人盐地冥也是有生人出入的,好像就是为癞蟾谷运送蔬果食物的商贩。每每这些人来,都极神秘,她困这一年,还一次不曾碰见而只是听闻。 当下她想,莫不是这些生人出去是用的这些令牌? 今夜若真有大动荡来,又没能和四公子接上头,届时,若是有这些通红令牌,恐怕是一线生机,立时,她有了盗取那些通红令牌的打算。 那半魔此刻显然失去了神志,被黄符定住,凭春娘如何打量他,却是一动不动,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若是在平时,见她来,那少不得一番戏谑和侮辱,特别是看到小荆吒也出现,就更是心智扭曲,必折腾一番才罢休,故,小荆吒之前看到半魔就险些吓出声,就是平常时候被霸凌得太多了,见到半魔就害怕,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 春娘知道,盗取令牌,这是千载难逢之良机,心下一番思考,脚步已经走上前去,伸手就朝半魔腰部摸去,半魔毕竟是人盐地冥之主人,非同一般鬼魂,已然以强大生机凝聚出肮脏实体,宽宽大大的红袍铺展开,显出一种瘆人的威严,即便是此刻不能动,一样令人生出畏惧。 瞬息春娘手就摸到了通红令牌,可,她突然发现,那令牌的绳索,被半魔之身体重重压住而无法抽出,折腾了一瞬,那半魔身体隐隐闪烁起来,似乎因为她的“胡乱动作”震动了他身上之黄符,有要脱困的迹象,她慌得撤了手,袖手站在了一旁思索起来。 此刻,她不着急盗取令牌了,而是想到,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先除掉半魔? 她并非什么会御鬼奇技之人,但她在人盐地冥受困这一年来,依稀掌握一点讯息,其中之一就是半魔的弱点。这半魔和人盐地冥其他的鬼将一样,似乎也惧怕小荆吒,不过,一般的鬼将怕小荆吒的唾液,而对半魔来说,更忌惮的,仿佛是小荆吒的童子尿。 有一回,半魔惩罚小荆吒,吓得小荆吒屁滚尿流,当即,他就撤去了神通,放任这小荆吒跑远,那一刻春娘可是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的。 当即,她扭身拉过小荆吒,道:“荆吒,今次是我们除掉这半魔的一个好机会,你想不想报仇?” 小荆吒抬头疑惑地道:“报仇?”这还用问吗?似乎不明白春娘意思。 春娘道:“你想,我们二人自被这半魔虏获以来,困在这里,禁足已达一年之久,哪里也去不得,天天和这些黑脸獠牙的怪东西相处,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谁害的?还不是他!”摇臂一指,点了点榻上不动的半魔。 不用她说,小荆吒深懂这点,他只是不懂春娘为何突然这一问。 没曾想,春娘又继续煽动地说道:“这半魔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第一,他夺了我们自由;第二,还百般欺辱我们,我成天为他取人盐,你天天做苦力,害我们供他不尽地劳役;第三,你那四大哥说,而今这里已不需要取人盐,势必你我都没有了利用价值,过了今夜真是生死难料了,所以……今次他被不知名高人制住动弹不得,我们见着了,没有不补刀的理由,定要趁机了结了他……” 小荆吒果是被春娘激得热血沸腾,小脸通红,当即点头道:“是这样,那现下如何做?” 内心里,他对半魔的恨一点不比春娘少。现下又被春娘这渲染的语气一激,顿时纵是个少年的他,也满腔斗志。 “怎么办?”春娘咬牙切齿答着,一面走进寝室一角拿出一个花瓶,塞到小荆吒怀中道:“快快去撒一泡尿在里面,我自有妙用。” 小荆吒嘿嘿一笑,抱住花瓶躲一边,瞬间解下裤头,哗啦啦一泡尿撒在了里面。转身递给了春娘。 春娘主意打定,接过瓶子,闻着腥冲不已,便走上前一步,捧起,回到榻边,对准半魔的身体泼去。 春娘心中恼怒,此番泼小荆吒的尿是铁了心要害死半魔,所以泼得也格外仔细,将他周身上下尽数淋遍。 霎时半魔身体卷起阵阵白烟,噗嗤一声,竟还燃起火焰来。 旁边小荆吒瞪大眼睛看着,毕竟是个小娃娃,立时吓得双腿打颤,而春娘也是在惊慌中看得愣了神,连那通红令牌也是忘记摸了,反应归来的时候,令牌已经卷入半魔身体燃起之火焰中,再想取已是不可能。她心中兀自遗憾,想着自己手脚着实慌乱了些,忽然,她一眼瞥见在那半魔胸口处莹莹闪出一片墨色木板,似乎不惧火烧,木板上面银色丝线纵横,白光闪闪,仿佛不是凡物。她扭头,自裙角劈手撕下一片粗布,包了手,瞬息深入火中,快速拎出那墨色木板,巴掌大,入手极轻,不知是何材质,细细一瞧,仿佛是一张秘密地图。由不得多想,她兀自揣入怀中,甩手将包裹手掌的粗布扔进火中,也不去想盗那令牌了,就要离开。 转身,她看见小荆吒牙齿打架,双腿打颤,显然是被半魔恐怖的烈焰中露出的明明灭灭骷髅影像所震,一时懵了。 春娘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平常焚烧小鬼,也不见这么胆小,今次竟吓成这般,哎……”也不多想,俯身抱住小荆吒就夺路逃去。 第三十八章:禁地初探 可这次春娘并没有按照原计划从半魔寝房正门出去,而是行至另外一个方向。 事实上她在决定杀戮半魔时心中就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她瞥见半魔寝房西南角有一片巨石,巨石之后,她记得那是半魔平常时严禁闲人出入之禁地。 此番杀半魔,若从正门口大摇大摆出去,不管遇见谁,届时东窗事发他们就有巨大嫌疑,若可以及时逃出人盐地冥,那倒不用跟任何人解释了,若一时半刻逃不出去,而他们又于半魔陨落之时自他寝房出去,便是百口莫辩,无疑将成为头号嫌疑人,只要被擒了,届时就不是拘禁这样简单,怕要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了。这是春娘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发生的。 她眸子牢牢锁定巨石后之禁地入口,暗道,或许往那个地方走才是安全的。 当下再不犹豫了,夺那巨石后之暗门,就入了进去。 小荆吒还是第一次被春娘这样抱住,他内心想,平常看春娘没啥气力,没想在这紧要关头,竟如此生猛,他一方面被半魔焚烧时不同寻常之恐怖景象所吓,一方面慑于春娘狠辣、果敢的手段,人一时就懵了,蜷缩于春娘怀中安定下来,片刻他回过神来,疑窦地望了望四周。 “春娘,我们这是去人盐谷吗,方向不对的。”他轻声提醒。 春娘见小荆吒声音已恢复正常,抱住他走了几步也着实累了,就放他下来,看一眼周围环境,低声地道:“不,我们是走了另外的一条道,半魔陨落,怕有一些不可测的变数,我们不能依原路去那人盐谷,得见机行事了。” 此刻,二人入巨石后的半魔禁地,一晃就走了近半柱香时间。 半魔之禁地进来,入眼是一条普通甬道,窄窄长长,昏沉沉一片,可越走下去,湿气渐渐凝重,腐烂之味一时扑鼻而来。 小荆吒望一眼前方,突然道:“春娘,有一道石门。” 春娘点头道:“我看见了。”言着,伸手推开了石门,入目看见一丛高高的灌木穹顶,两边环绕,在顶部连接,形成一个拱门。这是一个密闭的灌木甬道。 她心下立时一阵警觉,这半魔禁地,果是不寻常,只不知,由这灌木拱门进入,将到达一个什么地方?这半魔禁地之所以叫禁地,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她内心里,并无半点探秘的欲望,也并不觉着她和小荆吒一个少女一个幼童有那探险的实力,只是,半魔寝房正面出口他们要避开,由这禁地闯过去,寻找别的出口是不得不走的一步。又想着,若在这遇了普通鬼将,叫小荆吒吐唾沫就是了,倒不必太过忧心,当即心下稍宽慰一些。 她道:“荆吒,一会儿若看见什么奇怪的黑影,不消犹豫,直接一口唾沫吐出去,一来先发制人;二来,不能叫别的什么脏东西知道了我们正匿于此寻找出路。晓得不?” 小荆吒连连点头。 二人踏步前去,抬脚进入灌木拱门,甬道里光线昏暗,春娘立即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又掏出一截油布,折一根树枝做了一柄火把,霎时视线清明起来,脚下步子立时变快。 灌木甬道十分狭窄,但容身春娘和小荆吒两人尚能勉强,二人并肩举步,甬道边灌木蓊蓊郁郁,细瞧甬道灌木掩映下竟是一块块垒起的巨石,现下他们才发现,虽然这是一个灌木甬道,但那灌木只是外在表现,内里均用巨石封住,不能穿越灌木甬道之墙壁而岔入别的地方去,一时他们顺灌木甬道远远行去,心下都是又惊又急。 甬道地面高低不平,走到有些地方,春娘需弯腰才能通过。所以,渐渐小荆吒主动从春娘手中接过火把,兀自在前面带起路来,春娘想着,小荆吒历来胆儿小,若是甬道旁边巨石灌木里蹦出来什么东西,保不齐他慌乱下丢了火把,弄得手足无措,连唤回他跟自己并排而走。 走着,春娘偶然看见灌木里长出一些奇怪的花卉,娇艳夺目,不似正常之物,她拾取一根树枝,偶尔戳戳,倒也没见什么异常,就松懈下来,再不去理会这些旁逸斜出之物而只顾安心赶路了。 走到一个转弯处,突然显出两条岔道,一左一右,不知走哪边了。 这岔道口,左右还各长了一朵奇异的大蘑菇,左边的巴掌大,红艳艳的,右边的脸盆大,扁扁的像一张饼,灰褐色一片,极难看。 小荆吒停下来,歪着脑袋问道:“春娘,看,这两边各长了个大盘盘,我们往哪去?” 春娘抬眸,看了看头顶上密不透风的灌木穹顶,又看了看两边巨石垒砌、灌木茂盛的围墙,也是犯了难,她去哪里能知道走哪边? 沉吟着,她摁住胸口喘息一口气,无奈道:“我也不知哩!” 言着,她忽然摸到胸口一硬物,取出一看,正是之前于半魔烈火焚身时自火中夺来的墨色木板。 此刻,借火把定睛一瞧,光线照耀下,木板上纵横交错的丝线越发醒目,她凝神看着,一边思索,忽的眸子一亮,因为,她自这墨色木板上依稀看到一些不起眼的小标记。 其中圆的、长的、方的、细细看去,显是种种指引…… 她看看墨色木板,又看看岔道口左右两边生长的怪异蘑菇状花卉,脑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明白了,眼下,她无意中得来之墨色木板,就是这禁地灌木甬道迷阵之地图。 霎时,她喜不自禁,开始凝神研究起来。 岔道口的两朵奇异蘑菇花卉,在她眼中也是变得非同一般起来,看右边那脸盆大的灰褐色扁饼,像极了墨色木板上第一岔道口标识的小同心圈,一圈又一圈,外型极度契合。 她喃喃道:定是这样了! 心下定了,她当即指挥道:“走右边。” 言着,拉住小荆吒的手,举步朝灰褐色蘑菇标记的岔道口右边迈入。 才走两步,她忽然急急一喊:“荆吒小心!” 小荆吒闪身一避,朝她身后一躲,“呱唧”一声,从他二人眼前一只背上疙疙瘩瘩的大蟾蜍蹦跶过去,没入了灌木石墙内,不知匿到灌木里什么地方去了。 小荆吒道:“春娘,刚才那只蛤蟆好大啊!” 春娘摇头,心有余悸地道:“怕那家伙不是什么普通蛤蟆,那般大,怕是有毒的东西哩,我们小心些,走慢些!” 小荆吒“恩”一声,果是放慢了步子,紧紧靠着春娘,二人几乎是蜗牛般移动,谨慎到了极点。 一路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灌木甬道里,腥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重,突然,春娘又是一声喊:“停!” 小荆吒扭头冲她看:“怎么了,春娘?” 春娘道:“容我细细看下,这里好像不是这么走的!” 眼下他二人面前出现的甬道突然变得极窄,一人侧身也不容易通过,可前方望去,分明长长一条道,确是通道无疑,只是,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狭窄的一条缝? 春娘忙端起手中墨色木板细看去,沿上面交错的银色丝线按图索骥,估摸着脚下所踩位置在“地图”上的确切定位,她猛然发现,地图上一处地方打了一条细细的斜杠。 斜杠是什么意思?她忙和小荆吒商议起来,一番议论没有结果。于是决定暂不进入,在周边找找,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不多时,在一巨大石块下,小荆吒摸到一根长条状的凸起,像一根浮雕,凸出在石块上,近甬道里侧一端低垂向下,靠外的一端则高高翘起。 小荆吒嚷道:“春娘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春娘俯身看一眼道:“你摁一下翘起的那端试试。” 小荆吒啪嗒一声摁下,瞬间,狭窄的甬道朝两边“唰”一声打开,本来由巨大石块垒砌的灌木围墙兀自朝后退,狭窄的甬道立刻变成和之前走过的一样宽敞了。 春娘携手小荆吒快速跑过去,一边跑,前边狭窄的甬道接连大开,足跑了近百步,方止,也就是说,这狭窄甬道,足有一箭之遥,达近百步长度。 跑过之后,二人回头,瞧见方才大开的狭窄甬道,瞬息间又重新合拢,重变回那缝隙般狭窄了。 春娘松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墨色木板,暗道,若是没有这地图,那还真不知道走得有多艰难了。这地图好似能避开所有的机关。顿时,对于走出这个诡谲的灌木甬道迷阵,她充满了信心,但也在内心告诫自己,虽然有墨色木板作指引,但也千万要小心谨慎,譬如方才的狭窄甬道,就是凭感觉才发现的,而地图上之标识因为不熟悉的缘故极容易忽略,若不曾开动机关就进入,贸然直闯,怕要饮恨在此了。 春娘道:“荆吒,这是我们遇着的第几个机关了?” 小荆吒想了想道:“加之先前的岔道,这是第二个。” 春娘道:“才走了这几步,就遇着两个,往下我们要更小心了,你步子不要那么快,跟我并排走一道,我们现下是摸着石头过河,踏错一步,就完啦。” 小荆吒皱眉道:“春娘,什么是摸着石头过河?” 春娘抬眸,自惶惶的火把下摇曳的光线里去看他稚气的脸,叹口气道:“摸着石头过河,就是说,我们要心里有数,再下脚,”言着,晃了晃手中的墨色木板,“我一路瞧着这地图,看到没有危险,公布命令了才可走动,你记着了!” 说清楚了,她这才携手小荆吒,继续迈步踏了出去。 二人走着,小荆吒忽的脖子一伸,举起火把朝前方远远一照,“啊”一声道:“看哪,春娘,前方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头哩……” 言下之意,要走很长的时间…… 第三十九章:沼泽金蛋 春娘点头,凝眸去看手中的墨色木板,上面显示,的确是长长的两根银色丝线夹出一条长长甬道,按图来看这长长一段路倒也不像什么机关,就是费些脚力苦点而已,终是一条正确的路。 正要开口训斥发懒的小荆吒,忽的,她眉头一皱,头俯得更低,眸子几乎要贴在掌心墨色木板上,她发觉,按墨色木板指示,在这条长长的灌木甬道侧边,有一条细银线突然插入,仿佛在预示,那是一条避过这长长甬道的捷径。 看到这,她将眸子移开墨色木板,仔细思索起来,心道,这眼前之长长甬道,一望即知要走很长的时间,设置甬道的人,绝不可能让自己步行这许久徒劳浪费时间,那么,只一个可能,就是误导作用,而按照墨色木板上那突然插入的一小段细银丝线来看,怕那捷径才是真正的出路…… 她带着小荆吒慢慢移动步子,走到差不多是那一小段细银色丝线出没的位置,她停下了脚步,央小荆吒跟她一起寻找起来,不多时,小荆吒亦是在灌木掩映之石块墙壁下,找到一个小凸起。 春娘上前,用手一拍,轰一声,石块做地基,灌木做掩饰的葱茏甬道之一壁,立时左右分开,现出一条新的道路,短短不过几丈长,到尽头,一眼瞧见一个大转弯,是墨色木板上标注之捷径无疑。 春娘喜不自禁,拉起小荆吒就是迈步踏入。 这短短捷径,果是不同寻常,和前面走过的甬道都是不同,并非泥土铺就的地面,而是坑坑洼洼的沼泽湿地,好在上面有一块块的白色石头,踩着石头前进,自然也就不惧陷入沼泽了。 小荆吒哇哇大叫,高兴地喊:“哈哈,春娘,我晓得了,这就是踩着石头过河了,对不对?” 春娘懒得敷衍他,呵呵一声笑,不置可否,只是眸子,顺着小荆吒手中火把映照出的火光,更仔细注意着脚下。 “哇,看哪,好漂亮一个蛋!”小荆吒一挥手,摇臂一指,点着脚下不远处,一白石头边一颗金黄色的大圆球嚷道。 那金色巨蛋脸盆大,圆滚滚的金色一片,在漆黑的夜色里,竟发出莹莹金光,甚是夺人眼球。 春娘忙拽紧小荆吒,不让他手舞足蹈弄得火把明明灭灭晃眼睛,一边走到他身侧,拉住他,快步越过金色巨蛋而去,不多时,他们就走完了这片沼泽地,站在了尽头之大拐弯处。 春娘得空,喘一口气,这才跟小荆吒一起去打量那奇怪的沼泽金蛋。 她拿出墨色木板,仔细端详,上面任何地方也没见标识有这样一个金色巨蛋,或者类似图案,显然,这金色巨蛋是计划外的东西,故在地图上不予显示。 既然是计划外的东西,那跟找到灌木甬道之出口也就没有干系了,想到这,春娘哪里还有闲心去猎奇,拉住小荆吒就要拐弯离去。 可,她拖住小荆吒,发觉手中极沉,原是小荆吒步子仿佛被粘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开了似的,竟是一动不动。 她没好气地训斥一声:“混账,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贪玩,我们可是在逃命啊!” 心下直叹气,想着,这小荆吒到底还是个孩子,怎也脱不去好玩的天性,管你什么境况,逃命又如何,也掩盖不了他天性的好奇心。 咒骂两声,见小荆吒步子仍是一动不动,她就要发火,可,眸子将将顺着小荆吒注视的地方望去,一瞬,她也是倒抽一口冷气,俨然亦被惊呆。 只见,方才那一动不动立于沼泽中白石头旁边的金蛋,慢腾腾自氤氲的沼泽雾气里抬起头,竟是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绿眼睛,“嘶”一声,它吐出长长的红信子,乃是一只金皮大蚺。 天哪!春娘心中一阵惊呼,心道,这样大的一只森林蚺,还是罕见的金色,该是何等凶悍? 金色大蚺嘶嘶吐着鲜红信子,显是被春娘二人激怒,头颅前后摇摆着,仿佛随时将扑过来。 春娘倒抽一口冷气,暗道,现下她和小荆吒两人都是没攻击力的,别说攻击,就是自保,在这样一个凶悍的恶兽面前,也是痴人说梦,此金色大蚺光头颅就有脸盆大,嘴张开,便是活吞下她二人那也是举手之间就能办到。 霎时,春娘心中没了一点主意,她知道,若她二人现下转身就逃,极可能一瞬间触怒金蚺,把背后空门露出来,便是给了这孽畜一个绝佳的捕食机会,反而现下与它面对面,定定望着它,处于一种紧张的对峙之中,双方倒敏感地保持住一种僵持! 怎么办?她心中一瞬转过数个念头,然速度、气力上先天的弱势,使他们面对这种绝对凶狠的恶獠,完全无一点信心。 小荆吒不知是看得呆了,还是吓得傻了,他显然也看见那金色巨蛋是一只大蚺的头颅,但,只是沉默不作声,步子也不敢移动半分。 春娘伸手,在小荆吒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现下最害怕的就是小荆吒惊慌中转身就逃,那样,金色大蚺一冲而出朝她二人袭来,只需一卷,就是能阻断他们所有的反抗。 一动不如一静,她现在打心眼里希望大家都保持冷静,她、小荆吒,还有金色大蚺…… 小荆吒终是反应过来,慌慌地道:“蛇……好大的蛇……” 春娘道:“别怕,别动!”此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荆吒道:“它会不会冲过来!” 春娘道:“呸呸呸!乌鸦嘴,好好待着,我们暂不动它就不知我们是两个什么了,便是还以为我们是两块大石头呢,一会儿就掉头走了。” 其实她内心根本不信这金色大蚺有这样好讲话,就这样平白放过他们。可这样的情境下她不这样说,又还能怎么说? 小荆吒不大相信地道:“真的吗?” 春娘道:“别说话了,别说话……”她感觉,自己背上,脸上,在这瞬间都是出了一层层的细汗,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敷衍小荆吒胡乱发出的那些问题了。 “嘶嘶,嘶嘶……”金色大蚺终是探出脑袋朝小荆吒身边靠近过来。 小荆吒吓得脚打颤,毕竟是个小娃娃,声音已带起哭腔:“怎么办,春娘救我,救我……”瞬间恐惧化作泪水从他眼中滚落了下来。 可春娘现下自顾不暇,怎么救他? 不说春娘不愿意救他,就是愿意救,她一个弱女子,不会飞不能打,腾挪闪避还没有他一个小娃娃灵活,近前也是送菜的份,当下只能在身后传话安慰:“你别慌,我看它对你不太感兴趣,许只是闻闻而已。” 真的吗?她内心一点底也没有,想着,这金色大蚺生活在这又烂又臭的沼泽地,平时怕是没什么新鲜吃食的,今次遇到小荆吒这样白白胖胖一个小娃娃,那心情还不是美的妈哭美——美死啦!岂会轻易放过?看它定定地凝神移动过来的模样,显是锁定了她二人,就算先是小荆吒遭殃,后头那瞬息可也就轮着她了,顿时万念俱灰!心中已经暗暗为小荆吒默哀起来。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嘶嘶,嘶嘶……” 金色大蚺猩红的信子喷出阵阵腐臭气。 小荆吒哇哇大哭,他感觉大蛇自沼泽里探出身体,不知不觉已挪移至他脚下,立时,身子忍不住筛糠似的抖动起来。 “啪嗒”一声。就在小荆吒再也无法忍受,于极度惊恐中要瘫软倒地,金色大蚺忽然身子一扭,那要攀爬至小荆吒腿上来的大脑袋猛一缩,竟退回沼泽,缩进深处,尽数藏匿淤泥之中,消失了。 一旁,春娘忙喊道:“快跑!” 她心知,这金色大蚺可能是在淤泥里,尾部受到了什么强烈攻击,吃痛,分身乏术,自保去了,故离奇地在鲜美食物面前掉头离去。这机会若错过,那就罪该万死了。顿时,忙拉住呆愣的小荆吒转身拐入大弯道,飞也似的逃走了。 甬道里两人擒着火把,火光一闪一闪,随时可能要灭了似的,但他二人顾不得,心中只一个念头,逃命!逢了岔道口,也左右不分,闷头便闯,直跑得二人气喘吁吁,腿酸手软,再无一点体力,这才不得不停下,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眼前甬道里的地面不知何时又变成污水横流的沼泽地。 春娘看一眼,心一惊,暗道:怎么又是沼泽地?一时她愁容满面。现下一不能后退,怕那金色大蚺追击来,二不能从旁边穿过,甬道灌木下是巨石垒砌,无法横穿,三,眼前污水横流的沼泽地面不知深浅,况且,即便是浅浅的水路,可,面对沼泽地他们心中深表畏惧,若里面又冒出一只金色大蚺,那如何是好? 春娘焦急得直跺脚,自怀中取出来墨色木板,盯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银色丝线,瞧了又瞧,没有主意,现下,她因为带小荆吒乱跑了一路,已是分不清楚跑到了这甬道迷阵之具体位置,所以,便是有地图在手,也打不准四向,无法按图索骥。 小荆吒虽胆儿小,好在体力不差,喘息一会儿已恢复过来,蹲坐在了一边,他仰起脖子问道:“春娘,我们不跑了吗?” 春娘道:“没路了。” 小荆吒道:“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春娘心道,她也想问这个问题呢,问谁去? 没继续和小荆吒废话,她从旁边灌木丛里拔出一根树枝,上前,举火把照了照,用手中树枝在沼泽地面戳了戳,树枝入水不深就见了底,而且硬度并不小。 春娘道:“这可以走的,我们继续赶路。” 言着,拉起在一旁蹲坐的小荆吒,脚踩水渍弥漫的甬道路面朝前方直闯了去。 第四十章:染手黑汁 走几步,春娘就用手中树枝试探一下地面,触手皆是坚实一片,渐渐她不再疑神疑鬼,步子也快起来。 只是她心中有一疑惑:这路面上的污浊水渍从何而来? 若是雨水堆积的话,为什么前头走过的路面上没有?难不成这些水是从地面冒出?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地势,目之所及这甬道也全然不是什么低洼之地,总之,对地面污水的来历她想不明白。 小荆吒手不知触摸到什么地方,忽然啊呀一声喊。 春娘道:“你怎的啦?” 一路走来,这小荆吒真真是个累赘,胆儿小还冒冒失失,不过春娘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丝埋怨,却并没任何抛弃他的想法,因为潜意识里她早将他当做并肩作战的……还是累赘,想想,她一阵泄气。 她抬眸朝惊叫的小荆吒望去,见他摊开手掌,掌心不知从哪弄来黑漆漆的一片。 春娘嫌恶地道:“作死啊你,去哪弄来这么一手脏东西?” 骂完不等小荆吒解释,她举火凝眸去细看,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咦,怎么这黑东西这样亮……” 小荆吒双手一搓,这下不是一只手黑漆漆的了,一双手掌都像在锅底擦过一样腌臜了。 小荆吒道:“不知道哩,应是不知哪会儿在灌木丛里揩的,搓也搓不掉,还怪粘手的。” 春娘道:“还不快去水里洗洗。” 小荆吒俯身蹲下,在地面浅浅的污水里一阵浑搅,再抽出,黑东西没去掉,手反更脏了。 春娘摇头道:“现下先这样吧,反正这也不疼不痒,不碍事的,我们逃出这里再找地方去洗。” 小荆吒点头,就要被春娘拉走,忽然,他脚步一顿,手一点指着地面道:“春娘,我刚才洗手摸到一样东西。” 春娘道:“什么东西?” 小荆吒道:“一个盖子。” 春娘疑惑地看小荆吒一眼,俯身也是蹲下,在刚才小荆吒洗手的位置用树枝一探,直觉确是顶到一样硬物,当即甩了树枝,伸手去摸。 她拨起污水,哗啦声响起,隐约觉得摸到一个圆圆的盖子,不知做什么用的,更不知如何打开?她继续朝前摸去,发现这类似的盖子还不少。起身,她一甩掌心沾染的水珠,冷声一笑道:“哼,肯定有明堂!” 可探秘不是她的目的,亦没有兴趣,她只想和小荆吒速速离开这弯弯绕绕的鬼地方,别的一概不管。 但,心思玲珑的她又是想到,先前她跟小荆吒因乱跑迷失了方向,现下可有线索了,当即自怀中掏出墨色木板,寻着上头纵横交错的银色丝线凝眸看去,果是发现,正中位置,几排银色丝线间有一排极精致的空心圆点,想来,就是标识的这些地面盖子所在了,丈量了一下前后方向,她暗自一点头,一拍小荆吒的小脑袋道:“我知道怎么走了,跟我来!” 言着,心情大好地跑开了。 小荆吒大张着一双黑漆漆的手掌,像只摇摇晃晃的小鸭赶紧跟上。 走了约一炷香时间,春娘见手中火把燃尽,就又折断树枝做了一根,她手从旁边灌木丛抽回来的时候,忽然鼻子皱了皱,因为她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春娘一拍身后小荆吒的小脑袋道:“臭不臭?你闻着没?” 小荆吒点头:“是啊,也不知谁这么缺德,拉了这么多屎,臭成这样了!” 春娘兀自摇头,并不同意小荆吒的看法,那臭味显然是一种腐臭而不是屎尿的腥臊。 她摇臂一指,点了点刚才抽树枝的地方,她可以肯定,味道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至于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味道,而只是这里有味道,她虽然心中好奇,但一点探究的欲望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她有墨色木板作地图,这味道并不影响她逃出这里的路线,所以,她不感兴趣。 当即就是警告小荆吒道:“你别碰那里,我们即刻走开。” 言着,抬眸还深看了一眼刚才她触手所及之灌木墙壁。 小荆吒猛点头,跟紧春娘也是走开了。 只是他步子刚刚迈出去的,忽的不知触到什么东西,脚一绊,被一根藤蔓缠住,身子不稳,瞬间倒在地上。 春娘回头:“怎么好端端的摔了?” 言着上前来扶他。 可,这才发现,反常的,这小荆吒在摔倒下去的瞬间,居然是将一面甬道墙壁上的灌木拨拉开一大片。 拨开的灌木墙壁,露出里面巨石垒砌的基石,左右分开,显出个大口子——是一个下去的阶梯。黑黝黝,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去。 春娘疑惑地看一眼洞开的阶梯入口,暗道,这不就是刚才拨拉树枝,发现臭气的地方么,原来真有名堂! 她赶忙去看手中的墨色木板,找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蹊跷,墨色木板上根本没有标识有这样一个延伸下去的黑黝黝的阶梯。 “呜呜、呜呜呜。” 忽然,自幽深的那黑漆漆洞口下面,传出阵阵的呜咽之声,同时,朝外面冒出的臭气也愈加浓烈,不过,那声音,听上去就十分遥远,可见,阶梯下面必然延伸到极远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春娘十分紧张,在这样一个时刻,她跟小荆吒几乎是没有任何自保实力的,遇上任何离奇之物都不是他们二人可以抗衡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拉起小荆吒逃,逃得越远越好,必不计一切代价赶紧离开这个突然出现的入口。 走远后,她心中犹自惊骇着,真不知刚才那入口下是什么,有声音传来,还那么臭?莫非是一种怪兽?她记起以前流亡时候听一些老人讲,有些奇人是会豢养怪兽在巨大的洞穴里面的,而且,但凡饲养这种怪兽的地方都是会发出恶臭,因为,怪物要解决吃喝拉撒在里面,岂能有气味? 春娘边想着,一边教训小荆吒道:“你眼睛看着点了,等下可千万不要再触碰任何的地方了,这甬道不知隐藏了多少机窍,若是引出什么厉害的东西,可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晓得了吗?” 小荆吒点头不止,但忽然他摇臂一指,点着前方莹莹两星灰灰的亮光道:“春娘,我们逃出来了。” 乍看之下,那前方的确是忽然开阔起来,于这漆黑一片的夜中,透出两粒光亮,带起一阵不真实的朦胧。 眨眼间,激动的春娘和小荆吒跑至发亮的出口处,触目,他们看见甬道的确已走到尽头,再没有半封闭的灌木穹顶,霎时一片开阔。 第四十一章:银丝谜船 只是,眼前这灰灰之亮色,也只是他们在暗夜里因为漆黑一片走眼了而已,因为,那灰扑扑一片是由甬道尽头一条宽宽的暗河所发出。 唯一庆幸的是,暗河上面停靠了两艘坚固的实木船舫,十足小巧,一丈左右,仅能容身一两人,所以,这船舫远远看上去颇有些似独木舟,可惜并不是,因为它有船舱。而灰扑扑一片中耀眼的两粒亮光,正是船舱上油布发出之莹莹白光。显是用一种特殊材质制作而成。 春娘将火把举到手中墨色木板旁边,细细去看木板上面的银色丝线指引,越看脸色越发的兴奋,从那墨色木板上面指引来看,这暗河的确是通往那最终之地的,甚是清晰。 那最终之地是哪?这一路走来她想了许多。甬道错综复杂,根本就是用来迷乱人的脚路的,故而,最终之地必然是甬道之出口。 所以,只要顺着墨色木板到达最终之地,必然就是逃出去了罢…… 这样想着,当下她拉住小荆吒朝一艘船舫就踩了进去。 甫一进去,船立即移动起来,朝暗河对面瞬间移动过去,要靠近崖壁时,猛一阵摇晃,停了下来。 小荆吒在旁边忽的叫起来:“春娘,看,这是什么?” 他黑漆漆的小手一点,指了指从船舫上空垂下来的一根不易察觉的银丝,仿佛从天而降,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船上空,但银丝又亮又干净,一望就知十分坚韧。 毕竟是在暗夜里,四处光线都很微弱,纵然春娘有火把在手,可也不能将什么东西都纤毫毕现收进眼底。 小荆吒的发现令她感到一丝紧张,忙喊道:“别乱动!”这才定睛去细看那吊在头顶的银色丝线。 现在他们站在船里,而船在暗河内侧,靠近一个悬崖峭壁。暗河流淌出去并不多远,进入的是一个黑黝黝的隧道。 春娘凝眸去瞧这白色的丝线。粗略一看,会觉得是上方垂落下来的一根蜘蛛丝。但春娘心思毕竟细腻,用手中火把一晃,去烧了一记,银丝没有反应,却足以证明根本不是蛛丝,相反,燃烧过后,银丝焕发出更鲜亮的色泽。 春娘喃喃出声:“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不畏惧火焰焚烧?那么,必定是很牢固的咯?” 她眸子转了转,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起来,自进入甬道灌木一路发现多个机关,而每个机关,都是触动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这悬吊在船舫上的银色丝线,是否也是触动类似机关的窍门所在?可以想象,若是在一个等待出发的船舫的上面出现一个机关,那么用途极可能就是一个,开动船舫! 春娘的大胆想法是:这银色丝线是用来发动眼下他们乘坐的这艘船的。 想法需要验证才知真假,验还是不验? 她内心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忽的她想到,世间上怕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将逃生的工具活生生送上门了,在逃出去的时候,还能够触发一个机关可以自动地带他们出去,连划桨的气力也是省了,这该是何等的贴心!哪有这样便宜的机关的道理。她想着,兀自摇了摇头,决定了,不去碰这东西了。 她心思一定,将手中之火把交给小荆吒:“拿着!” 小荆吒接过火把,安安静静坐在船舫里,等她进一步吩咐。 可她却并没有任何吩咐,只兀自地捋起大袖,在船舫里拿出一枝桨,摇动水波划起船来,顿时哗哗哗声不绝,可,坚持不多久,她放弃了,因为船纹丝不动,好像牢牢定在了水中似的完全不移动半分。 她不甘心,重拿起木浆又努力一阵,结果同样,船明明停在水面,可就是划不动。 她猛地想到,在她和小荆吒初次登上这船的瞬间,这船就自动划到了暗河对岸。她凝眸朝暗河对面望去,那里确是还有一艘船,这证明不是她的幻觉…… 那么,这证明船是可以动的,为什么现在就定住了一般再不能移动分毫了? 带着疑惑,她重走到船头,拿过小荆吒手中举着的火把,再一次仰头去看那上空垂下的银色丝线,她一手持火把,另一只手,拽住银色丝线就是用力一拉。 这一拉,她内心并没太多想法,就是试试而已,只觉着,或许这么拉一下,船儿就可以划动了。 “哗啦”一声,就在她拉下银色丝线的瞬间,暗河波诡云谲,船儿好似被一股巨力推动起来,瞬间滑了出去。 春娘连手持火把坐进船舫。 她兴奋地道:“小荆吒,坐好了,船动起来了。” 小荆吒连连点头:“晓得啦,晓得啦。” 春娘犹自还在沉思之中,她想着,终是离开人盐地冥了,霎时心中感慨万千。 走出甬道,上船,船儿开动,这一系列事,看起来简单,可她却是知道,他们今次走到这一步是多大的气运和造化,宛如重生。 看着行驶出去的船儿,她立时振奋非常,拉过小荆吒,也不管他一双手黑漆漆的脏死了,高兴地道:“荆吒,小荆吒,我们终是逃走啦,逃走啦!” 小荆吒点头:“是啦,只不知这船要带我们去哪儿?” 春娘道:“水路迢迢,上了船,尽可去得,离开人盐地冥就在眼前,不必忧心那么远的事,总之我们这次真得救了。” 船儿行走了一会儿,沉浸在喜悦中的春娘和小荆吒两个人都是察觉到了一点儿不正常。 一是船儿顺流之下,速度快得不像话,二是他们发觉每逢遇到拐弯的地方,船儿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能拐过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船儿的行驶。可船分明无人操作,闲置一边的船桨更是动也未动,甚至他们觉得,依眼前情形,在这船中,船桨实无存在之必要。 是的!这是一艘能自动行驶的船。 春娘和小荆吒于两相对望,神色渐渐惊诧起来,都是不解。 小荆吒道:“春娘,为什么我有一种坐马车的感觉,好像在我们船儿的前方,有马在拉一样。” 春娘何尝不是这种感觉,点头道:“还好像有个车夫在牵引着我们前进呢。” 她终是在忐忑中不安起来,起身,从狭窄的船舱里面出来,重新站在了船头打量起来。 勘探了一会儿,她发觉一个了不得的真相,就是,这船儿并非是自动在行走,而是依靠一根丝线牵引,丝线则是从暗河边崖壁上垂下,仿佛纤夫拉车,带动船儿,朝一个固定方向行去。 春娘重回到船舱,不可置信地道:“荆吒你知道吗,这是一艘‘鲁公船’。” 小荆吒摇头,他可是不懂什么是鲁公船。 春娘接着解释道:“你知道吗,我曾听说,在世间,曾有一个叫鲁班的高人可制作各种各样的机械木器,据说还有能飞的木鸟儿呢,后世就把这种装有机窍的木器统称为鲁公之器,我们这船无人摆布而自行,显然就是‘鲁公船’了。” 发现了这个事实,两人心情都稳定下来,只要是个“正常”的船就好。 虽然暂时不知船儿最终将他们二人带去哪,但能暂时离开人盐地冥,便是大幸! 船儿游啊游,速度非常之快。而船儿进入之地底隧道也越来越深。 春娘于无聊中抬眸去看内侧崖壁,不过,现时不仅是暗河内侧才有崖壁,船儿进入隧道后,两侧加穹顶皆是崖壁,黑洞洞一片,只他们这船是亮的,像一粒迷茫中行走的星星…… 往前走着,忽然,暗河上面飘荡起来浓浓白雾。 而且,坐在船上,春娘和小荆吒愈发感觉闷热起来。 春娘伸手探去,手掌伸进浓雾里,是一重重水汽,扑打在她掌心,带起层层露珠。 暗夜里,即便擒住火把能照出的距离也是十分有限,加之浓雾当前,视线愈发紧窄,他们的心情也稍是沉重起来,不知道船儿将于白茫茫的浓雾里驶去何方。 “看哪,春娘,好多人!” 小荆吒一下从船舱站起,挥舞双臂,又点又指,注意力全放在了此刻暗河边的崖壁上。 本来荒芜的崖壁,不知从哪儿起,多出来一个个洞窟,每个洞窟前面都安置了黑铁的栅栏,里面圈养了一个个衣衫单薄的女子。 春娘凝眸瞧去,立时也惊得站起身来,手扶船舱,她感觉身子在不住地抖动,这既是身体的抖动,亦是心中的巨震。 她清晰地看见,崖壁一个个洞窟里,女子困在层层浓雾之间,每个洞窟似乎都散发出蒸腾的热气,不消说,必是类似她那人盐谷一样的天然地暖之处,故而,那些女子才个个衣衫单薄,都是被热的,那么,这些人是……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海闪过——这些被关押起来的女人,都是用来取人盐的! 眼前所见之两边崖壁,上面洞窟不知有多少个,可以想象,能够取到的人盐,那也将是一个庞大数量。 船儿飞速地朝着前方行驶过去,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春娘同情地望着被困小姑娘们,想着,莫非这依然是人盐地冥的范围,啊,那现下这船儿是去往什么地方呢?她不由得大慌! 崖壁里被囚禁的人,望见昏暗中一艘船飞速滑过,里面竟跟她们一样也是生人,立时引起巨大骚动,有些贴近栅栏,绝望地从里面伸出双手呼救,但这是徒劳的,载着春娘和小荆吒离去的船无视周遭一切,径自劈开水,狂奔远去了。把无数艳羡的目光狠心抛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第四十二章:无人荒墟 春娘重回船舱坐下,脑中犹自回想着刚才经过的画面。心道,原来在人盐地冥还有这样多女人被囚来取人盐,为什么自己没和她们关在一起,反可以自由地活动在人盐地冥,还被允许用小荆吒来作护卫?她何德何能有此地位?这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没有思路理解这个谜题,于困惑中抬眸去看涛涛暗河水,此刻,船儿早渡过白雾地带,进入一个狭窄通道,水势也前所未有地湍急起来。 她忧心忡忡地凝视船舷外的水流,想着,万不要在这翻了船才好,又想到,这船儿是被那神秘丝线控制而行动的,一时脑中清明,担忧之事那是绝不会发生的,当即定住心魔。 “咔、咔咔咔……” 船舱拥挤在狭窄的河道里,忽然发出一阵怪异声响。 春娘凝眸去瞧,跟同样疑惑不已的小荆吒两相对望起来。 春娘盯着小荆吒道:“出什么事了?” 小荆吒别看默不作声,咕噜噜的眼珠子却转得滴流快,摇臂一指,点了点头顶上高高耸起的船舱。 他十分确定道:“是这里在咔咔地叫!” 春娘心一紧,忙张罗道:“你抓牢火把,别灭了,我来细瞧瞧。”言着,走出船舱去看,没有发现,就重回船舱,抬臂就要去检查船舱内侧。 “哗啦”一声,就在她重新回到船舱的刹那,本来一箭穿心,中空的船舱,中间的斗篷自两边各开出一瓢船盖,牢牢将整个船舱封闭起来,小船像一粒花生,蚕茧一样密不透风了,春娘和小荆吒俱是被关在内。 “快把火把熄了。”黑暗中,春娘忙吩咐道。 荆吒应一声,船舱立时暗下去,只剩下船舱外表自带的白色荧光了。 春娘想的是,现下船舱被封,若火把不小心着了四壁,第一要着罪的就是她和小荆吒,势必将烧成白骨。 在黑暗里,春娘刚拉上小荆吒的手,立时这船舱就是翻转起来。两人在其中顿时呼叫连连,可在这样茫茫的江河之中,凭你喊破喉咙又有什么用处? 船舱里顿时混乱不堪。 春娘毕竟老练一些,剧烈的摇晃并没有完全让她失去理智,她知道,现下必要思考自救的策略。就一把拉过小荆宝,抱入了怀中。 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她想的是,不管发生任何事,她和小荆吒之间,至少要有一人保持清醒,不然。一会儿船儿不知漂去什么地方,没个人张罗,危险是不可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在她和小荆吒之间,小荆吒因为身子小而灵活,在这样的混乱中保持清醒,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容不得想那许多,抱紧小荆吒不多久,她终是脑中剧烈晕迷,终昏死过去了。 船舱外,是另一个有意思的场面,翻转不止的小小船儿,乃是被狭窄河道里一个急速旋转的旋涡乱流卷入,霎时,就消失了,潜进了深水里。 封闭的船儿入水,逐渐朝下沉去,仿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不多时,乱流裹挟船儿卷到一片开阔的河床底部,乱流自身也消弭,散去,船身则开始上浮。 “啪嗒”一声巨响,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从水底浮出水面。 封闭船舱的两边瓢状船盖,自动缩进船舱,船儿恢复原貌。 可,船舱里一大一小,已是狼狈至极。 春娘鬓发散乱,昏死了过去,她眉头紧紧皱着,紧咬牙关,脸上是极痛苦神色,而她怀中牢牢抱定一个孩童,正是小荆吒。 “春娘,春娘……”当小荆吒感觉外面安定下来,且周围空气变得不一样,敏感的他吸吸鼻子,从春娘怀中挣脱了出来。 春娘的计划成功了,小荆吒果然没有昏迷,只是,他亦是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没有昏死,但他步子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也做不到,刚才那一阵船下沉且水中翻滚的过程,弄得他这刻看上去恍恍惚惚,但看见在最后关头护住他的春娘昏死了过去,他顿时眼泪汪汪,焦急地喊了起来。 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他又去摇晃春娘的手臂,拍她的肩膀和后背…… “咳咳……” 迷迷糊糊中,春娘睁开了眼睛,她看一眼小荆吒,见他二人都还活着,硬撑着从船舱里站了起来。 “春娘,我以为你死了。”小荆吒狠狠擦一把眼泪,不过这当下已是喜极而泣。 春娘翻翻白眼,哭笑不得道:“我还真觉得是死了一回哩,这晃得厉害呀……” 摸一把小荆吒的脑袋,她又道:“我没事,我们这是到了哪?” 她转开眸子,开始打量现下之处境。 这是一间石室,方圆十来丈,周围四壁上处处可见油灯,灯火惶惶中,可发现四壁是一层层的竹片挂满其上,而最特别的是,他们的船儿停靠在这石室中央一个大池子里。 “这下总算用上船桨了。” 她从船舱找出船桨,将船一瞬就划动到了池子边上。 “我们先下船吧。” 丢了船桨,她拉小荆吒一块儿从船上下来,踩进石室的地面。 春娘道:“小荆吒,你说这还是人盐地冥中么?” 小荆吒道:“不知道哩,不过我们从那人盐地冥逃出,怕是走了极远了,要是还在人盐地冥,那人盐地冥还真大哩。” 言着,转动小脑袋也是四下察看。 春娘点头:“也是,不说我们走的那弯弯曲曲的灌木甬道,就是后来船儿在暗河里一泻千里,也是不知划出去多少里地了,可……”她又想起那些崖壁里被囚禁的人盐女了,现下是否逃出了人盐地冥还真不好说。 她叹口气:“若是还在人盐地冥,那也是我们命中劫数难逃。哎……” 她迈开步子,凝视起这间石室来,越看越觉得诡异,石室古古怪怪,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瘆人气息,和人盐地冥处处可见的阴森可怖实是一脉相承,但她不愿意将这种猜测浮现在脸上,亦是在心里劝说自己,应该是逃离人盐地冥了…… 故而,纵有不好的猜测,她还是将话咽下去,堵在了喉咙中。 她对同样在东张西望的小荆吒道:“不管了,我们先离开这石室,到外面去看看,总之,这里是没有别的路的了。”眸子一偏,她最后看一眼石室中那遁来时他们乘坐的船,还有船停靠的大池子,拉住小荆吒,毫不留恋地就是朝石室外走了去。 不远处,是一个拾级而上的阶梯,行上去,“咔”地一声,她拉开一扇朝里面打开的木门,抬脚进入一个大厅堂,屏风、百宝阁、太师椅、天顶横梁,这种种大户人家的摆设映入她的眼帘。 看着这厅堂,她终是心中涌动起一阵巨大喜悦,确定真逃出人盐地冥了,因,在那鬼窟中是决计不会有这样的凡间世俗装潢的。 她心道:看来船儿是不知怎的将她和小荆吒遁来一个大户人家的密室里了,那,接下来,她若是遇着了这屋子主人,怎么解释? 她凝眉深思起来,小心翼翼地在厅堂渡步,一想,夜深人静,出现在人家放置了贵重物品的房间也是不雅的,当即拉住小荆吒速速朝阁楼外走去。 一路下去,她发觉这是一个三层阁楼,他们出现的那密室通道,所连接之厅堂恰好是在第二层厅堂。 出来这三层阁楼,她一回头,看见了阁楼在两盏灯笼掩映下的一张门匾,上面写了“三空子”一行字。 她心中喃喃道:原来这阁楼叫三空子。只是,这样大一个阁楼,为什么不见一个人? 她拉住小荆吒,再次叮嘱道:“听着,荆吒,现下我们八成逃出来了,只是不知怎的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园子来了,所以,一会遇到人,你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由我来应付,晓得了?” 见荆吒点了头,她松一口气,拉起他就在这园子里找起主人来,园子虽暗,好在四处有灯,前厅淌过了,他们又去了后院的两层小谢,甚至还看见一诺大的荷花池,从一些园子里的物什上她也瞧出了这园子的名目,好像是一个叫“空天水榭”的地方。 可,在这空天水榭来回找了一圈,几乎逛遍了,她心下却愈发惊慌起来,她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实,这空天水榭是一个无人荒墟! 并且……水榭四周皆有燕兵把守! 空天水榭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她迷惑了…… 第四十三章:葵鼠主人 话说田辟疆自暗河潜出癞蟾谷,追踪掸儿和通灵葵鼠而去,不多时就自水底凫到了河面,又游了一会儿,前方突的“哗啦”一声,却是那葵鼠被掸儿抱去怀中同时跃出了水面,虽不知到了个什么地方,田辟疆亦跟着上了岸。 “掸儿!”他急急地在后面唤了一声。 立时他一面于昏暗中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依稀能辨别是一个甬道入口。 不过,这入口十分奇特,两边皆是灌木,向上生长至顶端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灌木穹顶。触目,甬道边缘亦是葱茏的灌木围墙,长,不知有多长,挤满了视线,延伸至远处,灌木墙之内里有多少玄奥,亦是无从知晓。 他心道:难道这是个灌木甬道迷阵之入口之一?怕还真是这般!霎时心中警惕起来。 掸儿猛回头,不善地瞥他一眼,极不客气道:“原是你跟在后头!你要做甚?” 田辟疆心道,这小妮子倒警觉,原在水中就已发觉他在跟踪她。 不过,现时不是夸赞她的时候,相反,他还要教训她。 走上前几步,他严厉地道:“你太顽皮了,逃生岂是儿戏,你为何脱离大队伍?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 她怀中葵鼠忽的抖了抖身子,洒开一些水珠子在她脸上,她揩一把脸,轻蔑地看他一眼:“多事,我不要你管!” 田辟疆一怔,重意识到这掸儿不但与他有嫌隙,亦是个辣妹子脾气。要沟通怕不容易,不如换个法子。 他嘴角亮起一抹坏坏的笑容:“不要我管么,我偏要管,还要让你哪也去不得!” 掸儿怀抱葵鼠作势就要走,突感到身子一僵,不知何时双脚被一根闪烁不止的红绳绑住,于此暗夜里甚是醒目,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一只大手从后面撑了她一记,才没有倒下去。 “别碰我!” 田辟疆笑道:“此绳乃昨夜我捉鬼得来之鬼器,你莫要挣扎了,越挣扎,它束缚你越紧,还要迷乱你心智,届时昏厥倒地,那才是真正哪也去不得了。” 掸儿鼻子一酸,嘤嘤哭起来:“呜呜呜,放开我!坏人!你是坏人,害死我小吱,又绑票我,你想做甚?” 田辟疆道:“现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几个问题,不然,我不但不放走你,还要夺掉你另一只葵鼠,啊,说起来,这葵鼠能通灵,还真是好东西,我甚是眼馋呢!” 掸儿被吓得不轻,身子直往一边躲,害怕他真来抢劫她怀中葵鼠。 “你敢过来!别抢我大吱!” 田辟疆摇摇头:“告诉我,为何脱离大队伍来这?逃命也不顾了,你太不知轻重了!” 掸儿嗫嚅一阵,似乎在考虑,想着若不配合他,怕还真脱身不得,遂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来找人!” “你找谁?” “我……我不能说。” 田辟疆深呼吸一口气,重变成严肃的脸色。 今次在人盐地冥,他太多困惑了,忽的冒出来的这掸儿,居然在人盐地冥有内应?怕也大有问题!他心下不由得抓住一丝救命稻草般,脑中那浆糊般凝结成一团的推理霎时又燃起梳理的志趣,哪里肯放过,当下又连哄带骗,恩威并施,帮掸儿松了绑,扶住她坐下,又自怀中找出些珍惜的有趣玩意贿赂了她,才终于打消她心中失去“小吱”的痛楚,肯正常与他沟通了,不过,她对他依然戒备甚深,紧紧抱住怀中葵鼠,生怕他要来抢夺似的。 掸儿道:“我紧跟葵鼠,只为找到它的主人。” “主人?”田辟疆疑惑了。 原来,掸儿之葵鼠并非偶然得来,乃是被困癞蟾谷后有高人相赠,那赠鼠之人告诉她,人盐地冥有一纯阳金躯的童子,跟她一样被困在人盐地冥,亦能驾驭通灵葵鼠。两只葵鼠本来她和那童子一人一只,但那童子所困之地并不方便饲养葵鼠,所以暂由她代为饲养,等到出癞蟾谷,她可依葵鼠带路,自动能寻那人气息觅去,届时,物归原主。 掸儿忧伤地道:“小吱死了,我只有将大吱给他了,高人嘱托,掸儿不敢不从,便是今夜可以逃生,也只得跟在葵鼠后头寻去,将找它‘主人’作为最紧要之事。” 田辟疆听了心下不住唏嘘,不消说,那高人口中纯阳金躯的童子必是小荆吒无疑,只是,那高人是谁?怎对人盐地冥如此了解,还知道小荆吒存在?为何他可以在人盐地冥来去自如,现下又去了哪? 问了掸儿,这些她统统不知。 “那高人给了我两只葵鼠,传授了一些驯养秘技,就消失于癞蟾谷了,他并非谷中之人。” “他多大年纪?” “比你老!” “那是个老头咯?” 掸儿摇头:“不是哩,虽不年轻,我看着,他也像个俊俏的大哥哥哩,一袭白裳,多潇洒的,像个仙人。” 田辟疆摇头,实猜不出那“高人”来历,不过现下他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葵鼠居然可以寻觅小荆吒之气息寻去,那就是说,小荆吒现下不在人盐谷?不然,葵鼠何以追踪来这么个地方? 他问道:“你确定葵鼠不会跟错方向?” 掸儿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高人说葵鼠可以跟踪到那童子主人,想必是不会错的,因高人对我讲的事,样样验证了,譬如……他说我定有机会逃出癞蟾谷的,四大哥你出现,不就应验了么。” 田辟疆点点头道:“你那高人还真是个高人,不过他为何要你在谷中?何不当时就带走你?” 掸儿道:“高人指点我说,在谷中有葵鼠相伴,定会无虞,而且他也没说不救我走,只是他说,到时候他会派人来救出谷中所有人,今夜若不是你害死小吱,认不得我的葵鼠,我还真怀疑你是他派来的呢……” “当然不是!”田辟疆立即否定道。他几时受人指使来癞蟾谷了?他怎不知道。到这癞蟾谷若不是他从春娘口中再三套话,怕春娘到大动荡来临前都不会指引他前来呢,可说,他进入癞蟾谷纯属偶然,说是有高人派遣来,那是一派胡言。 “你听我讲,掸儿,你要找的葵鼠的主人,叫小荆吒,我恰好认识,他是人盐谷做苦力的生人童,我找到癞蟾谷,亦是他带路我来的。我知你可能不信,不过不打紧,我有法子让你相信!” 言着,他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箓,轻轻放在了掌心。 “你让葵鼠到我掌中闻闻……” 原来,他记起来,在癞蟾谷口,他是用符箓帮助小荆吒匿了生人体香的,那符箓手段留下了他的印记,所以,他也能用术法推算小荆吒的大致方向,同时,也在匿去小荆吒生人体香时,留下了若干小荆吒的生人烙印,现下,为取信于掸儿,不得不以手段化出小荆吒的气息,让葵鼠一辨真伪,若是葵鼠闻到他掌中之小荆吒的体香,必有异常反应的。 掸儿将信将疑地将葵鼠抱上前,凑到田辟疆掌心细细去嗅。 “吱吱吱,吱吱吱!” 葵鼠果是兴奋地在地上打滚起来。 掸儿“咦”一声,不可思议道:“葵鼠开心了,葵鼠好像很开心。难道你说的是真的?” 田辟疆收了掌心符箓,摇头道:“我骗你个小女娃有何必要,相信我了罢,我真知道那小荆吒在哪——也就是你要送去之葵鼠的主人。” “那……那你能帮我找到荆、荆……” “荆吒!”田辟疆提醒她。 “对,荆吒!你能帮我找到荆吒么?葵鼠虽然可以追踪那人,可我不毕竟不认得他,而且,这里纵横交错,我真怕葵鼠跑进什么陷阱,若是四大哥你真可以帮我找到荆吒,那我就真原谅你了,我不怪你害死小吱,毕竟,我相信你不是故意!” “我本就不是故意。”田辟疆委屈地道。 掸儿犹在伤心:“你虽不是故意,可你毕竟害死了小吱,你没有养过葵鼠,是永不知葵鼠对我的重要的,于我,它已不仅仅是一只老鼠,而是亲人……” 她说不下去了,极伤心地掉起泪来,重怨气冲冲望着田辟疆。 田辟疆也深感遗憾,道:“实在对不住,等出了这谷,便是上天入地,我也想法设法帮你重找一只葵鼠来,赔了你,你莫伤心了罢,我最见不得女子哭,何况你这样小!” “真的,你真能找一只葵鼠赔我?” 田辟疆心想,他堂堂齐国一太子,发动资源去搜罗这样一个妙物也并非绝不可能之事,当下道:“不过你不要急,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只要出了谷,我必帮你想办法!” 掸儿沉吟一瞬,点头道:“那现下怎么办?你用刚才那符箓去找荆吒么?” 田辟疆点头:“是的,毕竟这里太复杂,葵鼠虽然可以觅气息,但这里一望就知机关重重,不宜乱钻,还是让我用符箓来找罢。” 言着,二人打起火把,并肩举步进入了灌木甬道迷阵。 第四十四章:嫌隙愈合 田辟疆一手举火把在前头开道,掸儿怀抱葵鼠跟在后。逢了一些岔道口,田辟疆稍作分析就能轻松辨别,显是心中懂得推算,方能于此迷阵定位。 “四大哥,你真本事,是这方向不错,跟葵鼠看得一样准。” 田辟疆见她对葵鼠那么笃定迷信,不免理智开导她道:“葵鼠毕竟是畜灵,总要受环境干扰的,有时也不一定准,不过我好奇,你怎知道它在定位,而且又怎确定它指引的方向没有错!” 掸儿显是习过驯养秘技,好强的她在田辟疆面前不免卖弄起来:“这个简单,葵鼠鼻子一直尖尖地朝着前方顶着,必是在努力嗅着什么,不过,它并不全靠鼻子找人的,它还能感知。” 田辟疆笑起来:“说得跟神仙一样厉害哟,不过的确是妙物,很不寻常。可,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哩,何况是它。” 回头,戏谑地瞥一眼乖张的葵鼠,摇摇头,内心里,他并不大相信葵鼠有这样灵。 掸儿被激起斗志,争辩道:“是真的哩,我在谷中,放出葵鼠,不论我在谷中逛去何处,它都能很快找到我,我看得出来,它并不全靠气息定位的,也许,它脑中有一张奇怪的图,那是我们人的眸子瞧不见的哩。”言着,得意一笑。 田辟疆道:“好吧,它厉害,不过我想起一个问题,今次找荆吒,若是我们故意反着走,它会怎样?会蹦出来么,离你而去,就像在那水中一样?” 掸儿道:“它哪有那样难管教,不会的,在水中它也并未离我而去,而是我首先就让它下水寻方向才跟去的。若是我们故意跟它找的方向反着走,它也会追着我来的,只是,它会忍不住回头……” 田辟疆听到这,忽的想起来,在癞蟾谷口,可不就是看见葵鼠回头,才中了那藤条机关的么?他细细一想,背上忍不住汗毛倒竖,想着,癞蟾谷口那小吱陨落后,大吱跟随来,却是并没有再回头了,显是忌惮小吱之死,急急找掸儿去了,可见,这葵鼠心窍极其敏感,智慧怕也不低的,是他低估了。 他道:“我懂了,那接下来你注意提醒我,若是看见葵鼠回头,我就要审慎研究一番,是否走错方向了。” 掸儿道:“记着了。” 田辟疆回头,举火把在她小脸前一晃,宠溺地道:“其实,你冰雪聪明,脾气若不那么辣,日后也是极温婉一淑女了。” “淑女?我为何要做淑女,我只做我自己。” 田辟疆苦笑一声,沉默了。他忽的想起春娘,那春娘样貌端庄、性子又果敢决断,气质卓尔不群,实是人间极品,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是不能负她的,必收入太子东宫。日后掸儿寻了小荆吒,何不趁机也将掸儿引荐至春娘膝下教养,免她流离市井,于她长大成人也是一造化。 想及此,他道:“小掸儿,寻了荆吒后,你作何打算?” 掸儿道:“不知,哪儿来回哪儿去呗,我什么也不怕,况且我也不小了,有手有脚,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哈哈。好!对了,你不去寻你爹和你娘么?” 掸儿苦笑一声,语气倒淡然:“我爹和娘早在战乱里被燕兵杀了。” “什么?你不是燕人?” “怎的,四大哥要去告发我么?” “哪里话,多心了,我……我遇见你这样的人多了,是不是燕人与我不相干,不过你是哪儿人?” “日后再讲吧,我不想说。”掸儿一改活泼口气,戒备起来。 “那好吧,其实不论你是哪儿人都不打紧的,那荆吒也跟你一样,也是孤儿,你们能聊得来的。” “是吗?他是不是也很本事,跟你一样,懂很多?”许是觉出自己太严肃,她口气又变了。 田辟疆察觉到她心思变化,越发觉得她聪慧,可显然还太小,缺乏江湖经验,犯了喜怒形于色的忌讳,不过,这是可以教养的,暗暗一笑,掠去了这层思虑,重回到与她的对谈中,嘴中“滋”一声,慢慢道:“这个嘛……”他实不知道怎么描述胆小如鼠的荆吒,想着,掸儿定是将荆吒想象成一个英武少年的了,说出真相她必失望,他也有背后诋毁人之嫌疑,平白坏了品行,当下道,“他可是极有趣的,你见了就知。而且他运气好,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女老师教养他呢。” 掸儿“哦”一声,艳羡地道:“那他真运气!” “其实,你若是没地方去,就跟荆吒一起,陪在那女老师身边,也是不错的归宿。” 掸儿自卑地道:“人家凭什么收我在身边呢?我又不是纯阳金躯,现下连可卖弄的葵鼠也丢了,等大吱给了荆吒,我就是两手空空,身无长物的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了,女老师才瞧不上我这丑样子呢,怕是连丫鬟的身份也不会赏给我。” 田辟疆停下,转身看一眼敏感的掸儿,对妄自菲薄的她摇摇头:“你还真别这样说,我到时候就跟那女老师说说,让她收了你,带在身边,这样,你就能跟荆吒一块儿驯养葵鼠了,你就别忧心了。” 掸儿立时大乐:“真的吗?那太好啦,那我先谢谢四大哥了。” 其实,她内心也是想有一个归宿的,田辟疆想。 同时,他又一阵宽慰,此心性简单的掸儿,对他怕已没那么深的嫌隙了,甚至,她已经部分信任了他,立时他心下觉得一阵喜悦。 这之后的路上,他与她话也多起来。 走到一个转弯处,现出两条岔道,左右还各长了一朵奇异的大蘑菇,左边的巴掌大,红艳艳的,右边的脸盆大,扁扁的像一张饼,灰褐色一片,极难看。 田辟疆看一眼,嘴角一笑。 “掸儿,看见这两个大盘盘了没,考考你,应当走哪边?不许去看葵鼠给出的提示。” “好吧。”掸儿歪起脑袋思索起来,“右边那个大蘑菇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我想,那条道应该是我们该走的。” 田辟疆问:“为何你这样想?” 掸儿分析道:“六七岁的时候,我常常跟我爹去林子里采蘑菇,爹说,凡是颜色越娇艳的蘑菇必不能吃,因为都是有毒,它们长那样好看,就是一种警示,要人避开。” 田辟疆点头道:“说得不错!市井里这些俚俗虽没讲出内中原理,倒也是千百年来先人们积累的经验,其实你说对了,的确应该走右边丑的那朵蘑菇指引的入口,因为,这两条道已经将答案写在脸上了,蘑菇鲜艳意思是生机在溃散,说明是死门,蘑菇内敛无光,却大而坚韧,说明生机在凝聚,是生门无疑。” 掸儿问:“四大哥,你口中总不离‘生机’二字,何为生机?” 田辟疆轻声道:“生机,就是生命的能量。活物都有生命,而生命是抽象的说法,生命的本质就是我们看不见的生机,生机是一种能量,和双手双脚一样,生机也是长在人身上,也会缺失,也能补充。不过它不是以血肉组成,而是以一种我们看不见的能量存在着……” 掸儿摇头:“好难懂啊,生机是生命一部分,和血肉一样,血肉可以看见,而生机看不见……既看不见,又何以知道它存在的呢?” 田辟疆笑一声说:“你不是术士,不懂亦是无妨,我们赶路罢。” …… 不多时,他们又停下了。因为突的他二人面前出现的甬道突然变得极窄,一人侧身也不容易通过,可前方望去,分明长长一条道,确是通道无疑,只是,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狭窄的一条缝? 并且,这里腥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重。 田辟疆望一眼面前狭窄的灌木甬道,摇摇头。 掸儿在他身后探着脑袋:“前面没路了吗?” 田辟疆道:“不是没路,遇到一个机关了,我们要费劲找找机窍何在,好开启机关。” 不多时,在一巨大石块下,田辟疆摸到一根长条状的凸起,像一根浮雕,凸出在石块上,近甬道里侧一端低垂向下,靠外的一端则高高翘起。他啪嗒一声摁下,瞬间,狭窄的甬道朝两边“唰”一声打开,本来由巨大石块垒砌的灌木围墙兀自朝后退,狭窄的甬道立刻变成和之前走过的一样宽敞了。 携了掸儿,他一边跑,足跑出一箭之遥,方止,也就是说,这狭窄甬道机关,足足有近百步长度。 跑过之后,二人回头,瞧见方才大开的狭窄甬道,瞬息间又重新合拢,重变回那缝隙般狭窄了。 …… 继续赶路,不多时,田辟疆再次停下脚步,举起火把朝前方远远一照,深,不知有多深,长长的甬道延伸至无尽黑暗处,直直的,一眼望不到头。 掸儿也瞧见了,气馁地道:“糟了,我们脚板非走烂不可了。” 田辟疆笑一声道:“这是一条‘绝生路’,看似有路,其实无路,亦是一个机关,找找吧,附近定有开关的。以机窍破之则可得捷径,即是生路了。” 掸儿抚掌乐起来:“四大哥,你真本事,我还以为要一直走到尽头哩,看来不用吃这个苦了!” 田辟疆笑:“快莫夸我,这甬道迷阵不简单的,便是‘绝生路’破了,寻到之捷径想必也不会简单,还是要小心谨慎。” 片刻,田辟疆在灌木掩映之石块墙壁下,找到一个小凸起。上前,用手一拍,轰一声,石块做地基,灌木做掩饰的葱茏甬道之一壁,立时左右分开,现出一条新的道路,短短不过几丈长,到尽头,一眼瞧见一个大转弯。 田辟疆兴奋道:“这就是了。” 可,就在这时,掸儿却迟疑起来:“四大哥,等等,危险。” 田辟疆道:“怎的了?” 掸儿惊恐地道:“这条路有蛇!” “你怎知?” “你看!” 她点指了一下怀抱中口吐白沫的葵鼠道:“它遇着天敌就这样的,屡试不爽,错不了的。” 田辟疆笑一声道:“无妨,看我捉了这大虫。” 他自怀中摸出木刹,拉住掸儿,踏步进入短短捷径,和前面走过的甬道不同,此捷径并非泥土铺就的地面,而是坑坑洼洼的沼泽湿地,好在上面有一块块的白色石头,二人踏石行步,倒无甚阻碍。 “嘶嘶、嘶嘶!” 就在二人堪堪要到达大拐弯,旁边沼泽地里,一条金黄色的大蚺一跃而起,直朝着掸儿怀中葵鼠扑去。 它飞得极高,溅起星星点点的泥花,雨点一般洒落在掸儿脸上、手臂上和她怀中葵鼠身上,吓得她哇哇大叫。 “四大哥救我!”她忙不迭喊起来。 第四十五章:吞吸火焰 田辟疆抬眸一望,漆黑的夜空,一道金光飞扑直下,立时惊得他手中火把差点没拿稳掉落下去,他强提一口气,稳住身形,快速思考应对的策略。 他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眼下瞧见之巨大金蚺,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长,怕不下十丈,硕大头颅像一个扁扁木盆,猩红的信子吐出来,仿若抽飞的柳絮扑打在风中。 它不张嘴便还好,此刻凌空飞坠,双颚大张,劈开来,剪子似的露出尖尖白牙,能直接瞧见黑洞洞的喉管深处。 看着这巨大的金蚺,田辟疆思绪纷飞,他记起来,这金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很快,他想起来,这不就是那金蚺黑人“智穷鬼”骑行之坐骑么。当时隔离得远,只粗粗看了一眼,现下是近距离接触,故而才感觉到它雄浑的躯体乃这等庞大,果是凡事必需身临其境,掂在手上量量,才知分量哩。 当时他看智穷鬼放了这金蚺匿入草丛,还在想,金蚺去了哪儿?现下看,不消说,此地就是驯养金蚺之重地,他们是入了它的老巢了。 不容多想、多看,田辟疆本能地将火把倒杵进背后灌木丛卡住,双臂一开,环成一个箍子抱住小掸儿就朝着一边滚去。 “你没事吧?” “四大哥,我没事,大蛇呢?”掸儿犹在惊吓中,人与怀中之葵鼠都是一同颤抖起来。 田辟疆这才扭头去看刚才飞扑下来的巨大金蚺,那一扑,它落了空,滑去了一边。 因为身形实在巨大,它转弯扭动起来颇显声势,也才让田辟疆二人得以机会喘息。 这刻,因为刚才坠落下来的巨大金蚺就在身边。 借着卡住在灌木中的火把,田辟疆二人有机会去细看金蚺的身体。 滚筒似的身子足有大象的腿粗,因为慌乱坠落下来,此刻身体狂乱扭动,噼啪之间撞的周遭“哐当”声爆起,激出阵阵石头碎片。 田辟疆这才瞧见,这灌木甬道里面并非全是树木,居然是用巨石垒砌。 金蚺撞击出的浩大声响正是巨石翻滚撞击在沼泽地的白石头上才发出。 田辟疆一面掏出木刹,同时对掸儿吩咐:“掸儿听着,这是大蚺,我想法子制住它,你莫怕,待一边看好灌木里的火把,别让它熄了。” 言毕,抱住掸儿飞奔至一边,重回来,架起木刹纵身一跃,双脚一跨,骑行至巨大金蚺背部,金蚺连连扭动身躯,立时黑影重重,在昏暗的夜色里,他与金蚺紧密缠绕在一块儿去了…… 掸儿怀抱葵鼠呆呆望着,若非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像“四大哥”这么“倔强”的人,仿若心中没有“怕”这个字,毫不畏惧与一条这样巨大的长虫贴身恶斗…… 可,眼下看到的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事,由不得她不信。 “呀,不好!它又过来了!” 她本来瞧着四大哥跟大蚺混战,不过几息,那大蚺突然身子一摆,奋不顾身朝她攻来,全然不顾背上还有一个人在对它拳打脚踢…… 霎时,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懂了,知晓是她怀中葵鼠勾来的大蚺。 这大蚺仿若对她怀中葵鼠极感兴趣,至少是远胜对她和四大哥之兴趣的。 硕大的脑袋上两粒碧绿的蛇眼,在黝黑的暗夜里,直盯着葵鼠弯弯曲曲扭摆来,仿若葵鼠身上能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味,这种气味令它疯魔,无法自控,纵然四大哥不断用拳头、脚掌劈在它身上、踢在它背上,可它全然不顾,眼中,只有她怀中“诱人”的葵鼠…… “太气人啦!便是看我和葵鼠是弱者,所以就追着不放么?” 容不得她多骂,眨眼,巨大金蚺滑游至近前。 “啊!”她尖叫一声,在绝望中闭上了眼。 再睁开,她看见一团茂盛的火焰忽的炸开,在金蚺来接近它的瞬间罩定它脑袋上空。 她凝眸瞧去,发现火焰乃四大哥手中兵器放出之神通,霎时心下一阵轻松。 飞舞在金蚺脑袋上的巨大火焰越加茂盛起来,接着直往下坠,牢牢将金蚺笼罩在内。 火焰距离她仅有五步之遥,让她通身感觉一股浓烈的炙烤之热。 “四大哥好样的!” 她强忍着火焰的灼烧之热感,忍不住大赞一声,此刻时刻,纵然身陷险地,随时可能被大蚺缠住,可她也不忘给奋勇战斗的四大哥呐喊鼓励,仿若这样喊出来了,她也能感觉轻松一些…… 其实,她内心期待着,那火焰罩住巨大金蚺后,它就该逃了吧,那,且快快逃了罢,她是真不愿这样焦灼地煎熬下去了…… 凝眸再去瞧她那崇拜的四大哥,只见他衣襟飘飞,一袭黑,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金蚺周身腾挪闪避,好不巧妙,手中兵器连连甩弄,霎时团团火花爆开,这里一朵,那里一朵,在金蚺身上四处开出“火”的花朵,好美丽,好精彩哩! 她一时瞧着,也忘了危险,若不是怀里抱了葵鼠,她真忍不住要为神勇的四大哥抚掌喝彩了呢。 “啊!” 就在她心中庆幸着她之四大哥的威猛神武,以火焰手段连连阻止巨大金蚺的左右突围,忽的,她又看见神奇一幕。 巨大金蚺身子波浪一般扭曲、起伏一阵,本来前进不止的硕大脑袋忽的后撤,两粒钵子大的碧绿眼珠猛一瞥,仿若喷出愤怒的怨气,接着那大大的脑袋前后左右拗了一个大圈圈,大嘴一张,就是猛的一阵吸,竟是将那萦绕它周身之火焰,悉数吃进嘴里去了。 末了,还满足地打一个饱嗝,好似吃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哩。 “我的天!”全程观看到这神奇一幕的掸儿,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是一只吃火怪呢!可如何是好!” 她一时急地直跺脚,心中忐忑地想着,四大哥之手段,重点在于放出朵朵火焰,若火焰奏效,必可在金蚺身上烧灼出重重伤害,可金蚺竟能吃火,则四大哥岂非要束手无策了?。 “四大哥小心哪!这东西吃了你的火焰了!” 旁的她也帮不上忙了,多呐喊两声为四大哥助助威罢! 心中犹自这般想着,她于惊恐中忍不住又朝前方瞧了去…… 只见,四大哥仿若也是看清火焰之功被破,则,突的放出来两根红色弧光,她定睛一瞧,于漆黑中辨清楚了,知晓,四大哥放出之两根红色弧光,乃不久前用来束缚她之“奇异红绳”。 她记起来,四大哥曾说,此奇异红绳乃他捉鬼时偶然得之,红绳之一妙用,即不可挣扎,一旦被束缚,越挣扎则束缚越发紧致。实乃奇异宝物。 她瞧见,两根红绳快速飞去,一缠一绕,牢牢地就绑定了巨大金蚺张开的血盆大口。 瞧见这幕,她真忍不住要抚掌乐起来,心道,妙了!果是有效! 再看金蚺,被红绳绑住大嘴,焉有不挣扎的道理,它见大嘴被合而不能打开了,一时恼怒得摇头摆尾,巨大身躯抽搐般愤怒甩动,显是慌了。 在这疯狂扭动中,它长达十丈之浑圆粗壮的身躯,于窄窄的沼泽泥地显是一种破坏性极大的震动,立时,窄窄的沼泽泥地里霹雳啪嗒、哐当哐当之声不绝,同时,将甬道边灌木下的巨石墙壁,撞击出无数纷飞的石子。 石子从灌木墙壁中弹出,有些直射向左右前后,有些弹到空中,又坠下,天女散花一样朝四面八方打来,像冰雹叮咚叮咚砸在沼泽地的白石头上,或噗嗤噗嗤渗入软烂的淤泥里,没了进去…… 这些从前后打开,或者天空坠下的石子,有些花生米大,有些巴掌大,空中落下的倒还好,力道有限,直直射来的则速度极快,中了,人必要重伤,掸儿赶忙闪身躲避,可脚踝、大腿,身上,依然被砸中数下,吃了几下痛,她一时疼得龇牙咧嘴。 “四大哥,快躲来这边,它嘴不能打开了,现下我们可趁机逃了去……” 她眼见四大哥腾挪转移,一下不得停歇,想着,怕是极累哩。大蚺之体力深不可测,而人的耐力是有限的,久战下去,怕是不智,四大哥深陷其中,思考起来难免挂一漏万,慌乱中恋了战,岂非落了大蚺的心机?正是想到这些,她才忍不住在一旁“点拨”起来。 田辟疆道:“不妨,我要趁机砍去它之七寸,让它伏诛!” 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 现下,巨大金蚺一张嘴虽是被两根红绳重重捆绑,可它扭摆的身子依然弄出巨大声势,而且力道惊人,仿若有使不尽的气力,四大哥一心要与金蚺决战到底,还要砍它七寸让它伏诛,她内心,是不大赞同的!可,她无法左右他的意志,纵然胸中有万千沟壑,也是鞭长莫及。 她想着,且静静当看客罢,不拖累他便是了! 再凝眸往金蚺瞧去,此丑怪虽大嘴被封,但依然左顾右盼,两粒碧绿的眼珠子这看看,那看看,射出道道瘆人的绿色荧光。 她看它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想着,它在做什么?好像在找什么哩! 几息后,她瞧见它碧绿的眼珠子终是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呀,她心中慌慌的道一声不好,就是看见,它忽的再次朝她和她怀中葵鼠滑游过来,大摇大摆,仿若很是兴奋。 “啊,怎又过来了。” 她嘴一撇,恼怒地跺了跺脚,身子忙朝一旁偏去。 怀中葵鼠,因她这突然的一个动作,“吱”一声,一个不稳,被她一甩,掉落在地。 葵鼠坠地,肥胖的身子全然曝露,对包抄过来的金蚺而言,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它全然不顾嘴巴被封,以极快速度探出脑袋,直朝地上葵鼠尖尖刺去…… “大吱!!!” 掸儿瞧见这惊险一幕,身子一扑,本能盖在葵鼠身上,双手一环,将吓傻了的葵鼠重抱进了怀中,而在她背后,那凌空击下的金蚺头颅,正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迫来,眨眼,即将击打下去,目标,自然是护住葵鼠的掸儿娇柔的后背。 掸儿倒地,环护葵鼠,面朝下背朝上,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浑然不知,或许也是知的,终是反应不过来,一时僵僵地挺立不动,愣住了。 田辟疆飞跃起身,手中木刹聚力一甩,一串熊熊烈焰打了出去,这火焰温度,比之刚才的朵朵火焰之花,声势不可同日而语,仿若炸开的灶台,多一点璀璨,多一点暴戾。 金蚺停止下击的气势,猛回头,“嘶”一声鸣叫,竟又是一吸,不过并非用嘴,而是鸡蛋大的一双鼻孔,巨大火焰,尽数没入其中,给它吸走了。 地面上,掸儿得了这个喘息机会,身子滚去了一边,重站起来,她呆呆地又望见了这神奇一幕——鼻子吸火。 她“啊”一声,一筹莫展地道:“这东西不但吃火,鼻子还能吸火,它莫不是个火变的怪物呢!” 田辟疆摇摇头,瞬息间,已从金蚺背上滑下,落至掸儿面前,道:“快别好奇了,快闪开!” 伸手将她朝旁边一推,吸完火焰的巨大金蚺已再次扭头袭来,两粒于夜色中亮闪闪的眼珠子,愤怒地盯住了田辟疆。 “嘶”一声,它被红绳捆绑的大嘴,缝隙里,吐出长长的信子,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田辟疆忍不住打一个干呕。 就在他错愕的这个瞬间,忽的,他感觉身子一个不稳,低头,发现双脚不知什么时候被巨大金蚺神出鬼没的蛇尾束缚,再动弹不得。 束缚住他的蛇尾又是一晃,破了他稳住的身形,他重重摔倒下去,激起沼泽里片片泥花。 第四十六章:蚺腹受孕 田辟疆啪嗒一声坠地,啃了一嘴泥,心头兀自懊恼着,转动木刹,一甩,又是一团火焰朝背后砸去。 金蚺头颅一扭,洞开的鼻翼吸了火焰,但也因此,激起它之愤怒。卷住田辟疆的尾巴又牢牢缠绕了两圈。 田辟疆忽感身子一轻,整个人霎时迎面闯进凌冽的夜风之中。 他心头自想着,何以驭起风来?这才察觉,却是在瞬息之间,被金蚺卷住抛入空中…… 他心道,糟糕,不怕脚踩空就怕手抓风,现下离开地面,是完全被金蚺当玩具一样在摆弄的了。 地面上,掸儿一点点靠近灌木旁那火把倒插之处,一把抽了火把出来,四处晃动,去打量她之四大哥去了哪。 方才,她明明瞧见四大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眨眼,就不见了。 也是,他一袭黑色衣衫,于这漆黑的暗夜,本就难觅踪迹,加之,金蚺巨大的身躯扭曲其间,场面何其混乱,掸儿抱葵鼠,又要逃命,又要打量环境,也是分身乏术,故而,才一眨眼间将田辟疆给跟丢了。 “四大哥,四大哥!” 她焦急地喊叫声,并没有得到应有之回应,反而引起巨大金蚺更大的骚动。 本来金蚺已经有些“忘记”她之存在。 因为这两声喊叫,才重新回过神来似的,就又扭动身躯朝着她快速移动过来。 她怀中,葵鼠抖动更加厉害了。 她一手持着火把,不断闪避,而四处都是金蚺硕大之身躯,不要说逃,就是轻易跨过金蚺在地上滚筒似的身躯也是不容易,又如何“逃跑”得了,何况,现下四大哥不见了踪影,她也不自信在金蚺的快速游动追击下,她能逃得出哪怕十步。 只是不停地左右回避着,避免金蚺撞击在她之身上。 “啊!”忽然,她瞧见了,四大哥居然被金蚺用硕大的尾巴,环环缠绕,高高举在了空中。 她心下没了一点主意:怎么办?四大哥会被金蚺缠得窒息而死么? 她那样无助地去看空中的田辟疆,连闪避也忘记了…… 空中,田辟疆虽然一时间不能脱困,可它却明显感觉到金蚺在快速朝着掸儿和她怀中葵鼠靠近过去。 他也真是怒了,手持木刹,居然连一条大虫都对付不了,这说出去,他哪还有脸面说是东周列国第一奇人邹衍之弟子。 他一甩木刹,忽然放出一阵红光,此红光并非火焰,瞬间笼罩了金蚺整个的头颅。 它那游动着朝掸儿靠近过去的身躯,因为这红光的覆盖,瞬间停顿下来,罩进红光中,它仿若非常痛苦,身体居然爆裂出“咔咔咔”的皮肤劈裂的声音。 这红光,乃是木刹的“肢解生机”神通,于活物可骨肉消弭,于鬼体可作灭鬼真火,端是厉害非常,因此神通十分耗费体力,故而,田辟疆非到最紧要关头不会轻易使出。 田辟疆一声怒喝:“孽畜,你还不伏诛!” 罩住金蚺的红光,在它头颅之上越来越茂盛的缠绕。它之眼睛、鼻孔、被红绳捆绑微微张开一点的嘴巴,都是冒出缕缕刺鼻的白烟,显是身体在消弭的惨状。 “啪”地一声,又是“啪”地一声,忽然,那本来绑在金蚺嘴巴上,用来阻止它继续张嘴的红绳,居然被田辟疆自己放出之红光燃烧断了。 如此一来金蚺又可以重新张开大嘴肆意地吞吸,或嚼吃生人了。 田辟疆显然也是瞧见这惊奇一幕,震惊了,暗道自己太大意了! 这下,金蚺得以宣泄,那还不张嘴就是一通乱吃! 小掸儿危矣! 他急的身子激烈扭动起来,可金蚺之力气何其之大,现下他受困空中,被架空地面,任凭双手双脚挥舞,踩在滑溜溜的金蚺身子上,亦是根本不可能借得上力。 他于慌乱中一瞥,瞧见,金蚺举着他,忽的降低了一些,那位置,恰好对准它之七寸所在。 他心中大喜,聚力,将手中木刹砸出重重一团火焰,火焰并没有爆裂开,而是化成一束直直的标枪,尖尖刺去金蚺之七寸。 “滋”一声,火焰尖锐地刺入金蚺七寸,让它身子剧烈扭动一阵,可,它依然是没有松开束缚田辟疆的尾巴,相反,因为剧痛,它缠绕地更紧了。 田辟疆在这忽然加紧的缠绕中,险些一瞬间窒息过去,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被挤压得在一堆,整个身体都扁了一圈似的,又酸又痛,难受得他口中直喷酸水,甚而还带了一丝甜味,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却是知道,那咸咸的甜甜的怕是呕出的血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以生平最大之气力去挣扎,想着,再不脱去金蚺之束缚,他怕要生生缠绕成肉沫不可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头顶一片黑影。 金光灼灼,亮得刺眼,罩定了他。 抬眸,他瞧见,是金蚺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绕来了他头顶上方,“嘶嘶”长长的信子吐出,扭曲飘荡在他脸上,带起一片的粘液,腥臭扑鼻。 “嗷呜”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身子陡然一紧,却是被金蚺咬进口中…… 田辟疆在极度惊恐中,转动木刹,瞬间带起一片的火焰。 火焰奔涌不止,在金蚺口中旋转环绕。 但也很好保护了田辟疆,使得金蚺的牙齿像碰着什么“辣”东西,而咬不下来。 突然,田辟疆感觉一阵巨大的吸力自金蚺腹中传来,他连同金蚺口中他用木刹放出之那一团火焰,俱是被金蚺吸入了腹中。 “我要葬死此臭蚺腹中了?” 田辟疆带着这个绝望的念头,一瞬,滑入了金蚺之腹。 金蚺这样庞大,按照田辟疆的想象,则,金蚺之腹内必也空间不小,可他很快发现想象太过天真! 他先是进入了白花花的世界,周围挤压得手脚连动弹也不能。 他尽管手牢牢抓定木刹,可是手指摆动极不灵活,他是时刻想用木刹发出神通,可这刻发没发出亦无法分辨,人极其混沌…… 接着往下滑,他感觉四周围挤压他的白花花的肉里,喷出来阵阵酸液,迫得他不得不瞬间闭上眼睛,免眸子被腐蚀污染。 “咔咔咔”一连串针尖入肉的刺痛忽然传来,他察觉到身体被一根根尖尖的东西刺了进去,虽然看不清,摸不着,但凭借这奇异之感受,他知道,必然是被金蚺腹中的倒刺类的东西在往里推送,才造成这种伤害。 他心下万分沮丧地道:完了,本宫今次真真成了金蚺之食物了,以奇技历险多载,纵然想过千万种死法,可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死在一条大虫之腹中,这太荒谬了! 无尽的挤压还在继续,他之身子也在不断往大蚺腹中深处推进,而那刺在他身上的一排排尖利之物给他造成的钻心的疼痛,也愈发密集起来…… 他晓得,他在劫难逃了。 这一瞬,他意识模模糊糊,迷蒙起来,想了很多,也记起来很多从前的事。 在癞蟾谷、人盐谷、空天水榭、齐国临淄、青年、幼年,童年,乃至牙牙学语,和出生之时…… 他记起来他当时那样小,什么都不会讲,母后和奶娘不厌其烦,一遍遍教他怎么用喉咙发出正确的发音,他学会了,喊出声了,逗弄得母后和奶娘满面笑颜,这记忆,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不晓得,那样小的他,还不曾会说话的他,怎会记住这些? 他记起来,他当时还在母后的肚子里,四周是水,他小小的手在划水,小小的脚在蹬水,游啊游,好不惬意,突然一天,四周的水动荡起来,不多时,一瞬间流失殆尽,一只大手揉捏着他,挤压着他,让他看见一个亮的出口,他的脑袋,从那出口溜出去,他出生了,哇啊,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好奇怪的记忆,这可是一个人出生瞬间的记忆,他如何能有的?可,他此刻真真在回忆这些,非常不可思议…… 四周的挤压,仍在继续。 他的奇怪的记忆,也在他脑海不停回放。 记忆里,他感觉他身处一片黑暗,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他好像只是一道流动的气,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去往何处,四处飘荡,终于一天,他安宁下来,静静盘亘在了一个温暖的水的世界里,然后,他感觉他一点一滴在长大,从一个黄豆大小长成一个拳头大小,又长成一个西瓜大小,后来,长得足够大,他觉得这个小小的温暖的水世界太小,忍不住蹬长双腿,展开双臂,舒展起筋骨来,更是在这水的温暖世界,浮游玩闹起来……那,真是他吗? 他尽是回忆这些根本不存在的“回忆”,沉醉其中,那挤压他的疼痛感、针尖刺激感,都是不明显了,他只是在一种愉悦的沉浸中,沉沦、迷糊,甚至想睡去…… 不止田辟疆这刻昏昏沉沉,思维怪诞,渐渐地……巨大金蚺也是出现一种奇怪的景象。 将田辟疆吞进腹中,它正一点一滴将这个吞进来的黑东西慢慢往深处送去,却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凉。 冻得它周身血液都是流转不畅起来。 蚺蛇之流,别的不惧,最怕是温度降低,因为他们血液之流动依赖外界温度的变化。故而,冬雪不见蛇,因为,天冷,这类大虫都不能动弹了。 此刻,金蚺就是这样的状况,它感觉吞进去的东西,忽然变成一坨奇怪的大冰块,并且,这大冰坨,还不止是冰冷,“它”还在越来越冷。 这种冷,是金蚺无论如何不能抵挡的,它摇摆的身子噼里啪啦坠落在地,成了一滩烂泥,无法动弹了。 “咔咔咔”忽然,它腹部那吞噬田辟疆的位置,鼓鼓囊囊起来的一个小包,瞬间结成一个大冰块,这冰块温度极低,居然将它腹部冻裂出无数纹路,又裂开……挤压在里面的东西再包不住,从中溜出来,哗啦一声,掉在沼泽之泥地了。不是田辟疆还能是谁? 不过,他现在变样了! 金蚺突然“死”掉,让一旁的掸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瞧见,那金蚺在吞进了四大哥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是变得很不一样,神智错乱一般胡乱扭动不说,后面,动作更是一点一点迟钝起来,突然间又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更诡异的是,它身体开始结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给冻住了,而她飞奔上前,举火把细看之后,发现,金蚺身体不但被冻住,那鼓鼓的地方,更是被冻裂开来,里面,四大哥一溜就是滚落出来,可…… 从金蚺腹中滚落出来的四大哥太奇怪了。 一,他睡着了,脸上的表情极其安详,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二,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凝出一层层的白,这些白色物并非什么液体,而是一种干燥的颗粒,像在他周身打了一层霜。 三,他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好像怀了身孕! 掸儿是看的疑云四起,可这不是她能想明白的,心道,还是把四大哥唤醒来问问吧,当即忙大喊:“四大哥,醒醒!醒醒!” 第四十七章:无物之灵 田辟疆似睡得极沉,任凭小掸儿如何呼唤依然紧闭眼睛。 掸儿沮丧地瘫软在一旁,无助地望着昏死过去的他,完全没有了办法。 “四大哥,你不是死了吧?”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有力,凑近了还能听闻阵阵鼾鸣。 “呀,你还真在睡大觉哩!” 她心下觉得一阵讶然,细细一想,似乎又想通了,暗道,四大哥在金蚺腹中必是奋力挣扎,使尽了所有气力,故而虚脱昏睡过去。那,且陪在一旁等他歇一歇再讲吧,现下金蚺已经陨落,危险尽去,实不必太冒进赶路的。当即抱了葵鼠,从旁边灌木折了几根灌木枝桠多做了几个火把,立在身边,靠近田辟疆也是歇息起来。和金蚺闹出来这一场,她虽不是主力,腾挪闪避,也是一刻不停,也乏啦。所以,坐了一会儿,她眼皮子直打架,一手抚摸着胖乎乎的葵鼠皮毛,一阵舒服的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也堕进香香的梦里去了。 田辟疆在金蚺腹中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依然在回忆自己自母体生长成人的过程,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记忆,他是不明的。 随后,他在舒服至极的温柔中,困意猛然袭来,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瞬间,他却又忽的“看见”了许许多多不寻常之物。 他知晓,他已被金蚺吞了,凡所见必是金蚺腹内一切,可,这“看见”之物,既非金蚺肚子里花花绿绿的肠子,也非白白嫩嫩的肉,而是一片明黄色“雾气”。 若是一般人,必困惑不已,或立即被眼前一切迷惑而猛追究下去,越陷越深。 可他实非一般人,又是御鬼奇人,有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感应能力,则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失去“意识”才“看见”,故,眼见不一定为实,而极可能是为心魔所制,堕入了梦里世界。 田辟疆心下立即十分惶恐,既然进入了梦境,则说明躯体失去了意识,进入了“任由宰割”的状态,若是平常时候那倒无所谓,可现下他身处金蚺腹内,情况万分紧急,一刻也耽搁不得。故而,他必须尽快苏醒,否则躯体一旦被毁,则生机必然溃散,届时将难逃陨落的命运! 一般人进入梦里世界,偶尔也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凭坚韧之意志,有时也能强行醒来,但对身体伤害极大,这也就是所谓之“梦魇”了。 然,田辟疆乃御鬼奇人,并非常人,是绝不会发生梦魇这种低级之事的,他有数种方法从梦里遁出,不过,纵然他此刻十分想扭身离去,也是有些不舍,因为,他太想知道眼前所见是何物?好端端地,他又怎么梦见这种东西——那萦绕他眼前无数的明黄雾气。 他感受了一番,发现梦外之躯体似乎也没有受到巨大损害,故而,大着胆子,决定快速探寻一番这个梦境。 他双手一摊,掌心凭空“变”两块黑布条,接着眸子一偏,看向身边,那明黄色雾气里霎时出现一个黑纱男子,音容笑貌,不是他自己还能是谁?此“物”正是他之心魔。 人,皆有心魔。 心魔乃“无物之灵”,只是一种想象之物,不是任何存在,你可以说他不存在,也可以说他存在。 其实这很好理解,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路上,伸手一点前方,道,前面有一块石头。尽管那里并无石头,可,因为那人想象那里有,故而,在他的想象中,那里的确是有的。而实际,那前方并无石头。但只要他愿意想象那里有,则在他想象中,就有。 心魔即类似之物,只是一种想象之物。 而田辟疆刚才于梦里世界在掌心“变”出的两块黑布条,也同样是这种“无物之灵”。他可不会“阳退术”,并不能变出实体,故而,那布条,也是他想象出来的,只是在梦里世界,无物之灵能通通“具象化”而已。这是梦里世界和现实世界最大之不同。 见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田辟疆快速走上前,用一黑布条快速蒙了他的眼睛,用另一黑布条快速封了他的嘴巴,这才淡然瞥他一眼,走开到一边去观察那些明黄色雾气,任由他亦步亦趋跟随,而完全不搭理他了。 心魔和普通的“无物之灵”又有所不同,因为心魔可以开口讲话。错乱人神志。 心魔还不仅仅在梦里出现,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甚至可以控制人作出不理智的事,扰乱人之生机,这是所有有生命的活物永恒的悖论,因为,凡活物皆为欲所困,“欲”即“求”也,而有求皆苦,为脱离苦海,故都有自毁的倾向,从而滋生心魔。 梦里世界,是欲望无限膨胀的世界,也是心魔最机敏强大的时候,遮他眼,可以增强自己的意志,堵他嘴,是妨他扰乱心智。 至于田辟疆让心魔跟在一边,则是因为他无法在这梦里世界看见“自己”,而借心魔,可以偷窥到自己身体每时每刻的变化。因心魔时时刻刻和宿主外型保持一致,若是此刻他在现实世界被砍掉脑袋,这心魔也必是无头的了。所以,让心魔这样跟在身边,田辟疆可以时刻监视自己那昏睡金蚺腹内的躯体的变化,出现状况好及时遁出梦里世界回到现实。 此刻,他走进梦里世界那弥漫周身的明黄色雾气里,思索起来。 他周遭迷蒙一片,四面八方是无尽的雾,明黄色的雾,而且透着森冷的寒意。 他走上前几步,手一挥,雾气散开,一条条、一缕缕,纠结在一起,仿佛冰棱在凝结。 他再次困惑:“这是何物?本宫为何可梦见这类东西?还这般的冷?” 他想到,凡梦里出现的东西,常常与近期发生的事有关。 这些明黄色的雾气,纠结在一起,一条条的丝带一样,是否是搏斗过的金蚺的映射? 细细一想,他觉着不是的,既是纠结败北金蚺,则直接在梦里幻化金蚺来恶斗才更合理,何以出现这种明黄色雾气?况且,他跟金蚺搏斗,数次用火,而出现的这些明黄色雾气极其寒冷,和经历的意境都不对,遑论映射了。 那,是否跟人盐地冥、人盐谷、癞蟾谷、天子玺或者空天水榭有关? 细细一想,他觉着也不对!过往的那些场景无一出现过这种东西,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寒冷之气,就是那人盐谷还异常之温暖燥热呢,和明黄色雾气的寒冷气质都不同,则,必不是那些场景的重现。 田辟疆摇摇头,觉着不能浪费时间了,现下思绪太乱!根本无法冷静来推理,如此耗下去实难解开谜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的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法子…… 只见他摇臂一点,将身边的心魔唤过来,撕下他嘴上的黑纱,问道:“本宫问你,若本宫不是田辟疆,则你是谁?” 这是一个悖论,田辟疆不是田辟疆了,则心魔能是谁呢? 心魔双目依然被蒙,看不见田辟疆,但他却邪魅地一笑,答非所问道:“你大祸临头了,还来蛊惑本宫,你可真有闲心!” 田辟疆淡然道:“也罢,你不过是本宫一缕意念,担惊受怕地存在着,弹指之间,本宫即能让你灰飞烟灭,你知的,本宫从不为心魔所困!” 心魔并不再搭理他,反唐突地走上前,尽管蒙了眼,却轻车熟路探出一双手,准确而又粗鲁地,从上至下,就抚上了他温暖的小腹,动作颇为大胆。 田辟疆浑身一颤,格臂一挡,推开他,怒道:“放肆!” 心魔并不恼,反怪异一笑:“感觉如何呀……” 田辟疆皱着眉头,实不懂他话中所指,心道怪哉!感觉?肚子感觉如何?什么意思? 下意识,他抬臂以掌抚腹,也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猛然,他突皱眉头,刹那感觉到一点什么,再不理会神叨叨的心魔,飞身上前,用黑布封了他的嘴,做完这些,他突的痛苦地蹲坐在地,此刻,他之腹部正剧烈翻涌不止,疼痛难忍。 因为梦里世界“自视不实”,看自己是看不到真相的,故他放弃了去打量此刻腹部的变化,转而去看心魔的身体变化。 心魔瑟瑟发抖地踱步于明黄色雾气中,脸上倒没有显出任何痛苦神色,只是有些哆哆嗦嗦的样子,可,他之腹部却同样有变化,在慢慢隆起,更诡异的是,周遭那些明黄色雾气,泥蛇入水一般,自他身体四面八方钻入,每钻入一些,则他腹部就隆起一些。而且,他身体表面开始结霜,白白的,一粒粒的,不,这不是霜,只是一种白白的颗粒物,是什么? 田辟疆越看越惊讶,暗道:这即是现实世界里,本宫此刻在金蚺腹内那躯体在发生的变化?这,这不是孕妇显怀后的样子么?还有那白色颗粒为何凝结于他体表?是因为明黄色雾气的寒冷导致? 纵然有万千疑惑,他也不愿再撕开封住心魔嘴巴的黑布再问话,因为他知,那是无用的,心魔即是他自己的一缕意念,他刚才问话,也只是梳理自己的思绪,并非真正在“问”谁? 而现下看,刚才之一番“问话”,显然也起到一定效果,为他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感觉,比如,心魔提示的“腹部有感觉”这个细节…… 既然心魔有提示,则说明,他自身也是有提前感应到的,只是忽略了,则,这腹部之凸起和体表凝结白物,根源在哪呢…… 啊!他心窍猛的一闪,似乎捕捉到一点什么关键的线索,再不敢就“腹部凸起”之根源和体表凝结之白色莫名物继续深究下去,他发现自己中招了!立时他惊讶得浑身剧烈颤抖,因他突然间懂了。 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东西。 梦里世界,是可以重叠的。 在梦里世界,正在发生的和未来发生的,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场景。 现下,他的肚子在变大、身体在凝结白色物无疑,这肯定是现实世界他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而心魔哆哆嗦嗦渡步于明黄色雾气中,则很可能是他未来某时刻即将经历的场景。 “肚子变大以及体表凝结白色物”和“置身明黄色雾气以及在明黄色雾气中散步”,是发生在两个时间段的两件事情,只是在梦里世界,看起来,好像是一起发生的。 故,肚子变大,并非因为这些明黄色雾气,或者因为明黄色雾气钻入他身体。刚才,周遭那些明黄色雾气,泥蛇入水一般,自他身体四面八方钻入,每钻入一些,则他腹部就隆起一些,甚至在体表凝结出白色物。这个诡异的场景,其实是他将两个时间段之两件事混淆在一起而联想出来的。实际两件事并无关联…… 想到这,他再没有一丝一毫在梦里世界停留的意愿,点指在额头戳了一记,他眼前一暗,遁出了梦里世界,醒了过来。 扭头他看见金蚺不知何故死了,而他则已经自金蚺腹中遁出,他赶紧去查看腹部,果是不知何时隆起了一个大包,掀开衣襟,他看见了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真跟个十月怀胎的孕妇一般无二了,而且,体表也确实凝结了层层的白色颗粒。 绝望地摇摇头,他咬咬牙,扭头去看掸儿,这小妮子靠在他身边,依偎着他睡着了。 摇醒她,她张嘴就是一句话:“四大哥,你肚子变大了你知道吗?” 田辟疆:“我……” 他点点头,点指戳了一下她的怀抱:“你……你的葵鼠不见了!” 立即换来掸儿一声尖叫。 第四十八章:上火下泽 听见尖叫,田辟疆摸摸掸儿的头,安慰她道:“睡迷糊了?” 掸儿气馁道:“是啦,怎么办,葵鼠跑哪去了?” 他看一眼她惺忪的睡眼,摇头道:“你有驯养之术,还怕它跑了不成?” 掸儿窈窈迷糊的脑袋,揉揉眼睛,猛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道:“呀,我真是睡懵了,好,我现下就去寻大吱,唤回它。” 田辟疆点头:“就在这附近,切莫离远了这沼泽地。我在这查看下这金蚺是怎么回事!” “好,晓得了。” 言毕,掸儿举一只火把走开了。而田辟疆噼噼啪啪将身上白白的颗粒物拍落一些,也兀自站将起来,他扭头去看身后那爆裂开的金蚺的蛇腹,看见那个大口子,疑惑更重了。 勘察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是因为金蚺的腹部被冻裂爆开了一个口子才溜了出来,逃过葬身蛇腹的灾难的。 那么疑问来了,金蚺腹部为什么会结冰,还冻裂了? 至于金蚺的死因则好理解了,既然金蚺的腹部都冻裂了,不消说,这样冰冷的温度,它本质又是爬虫这类依赖外界温度调节血液流动的生灵,自然在瞬间被活活冻瘫了,乃至死了。 他犹自沉吟在这疑团里推理着,举火把一俯身,注意力重被刚从身上拍落的白色颗粒晶体所吸引。 自身上捻起一小撮残存的白色颗粒,在两指间搓了搓,颗粒粗糙的质感摩挲他指腹,他凝眉细细感受一番,摇摇头,大胆地将指尖一些白色颗粒举至口边,伸出舌头,一舔,他“呸”一声吐出一口唾沫。 “怎么是咸味?”喃喃一声,他忽的身子一怔,“这是盐!”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海掠过,立时,他心下一怔骇然:“莫非是人盐?” 再尝了尝,他于刚才的咸味里,品出来一点点淡淡的腥味,却不臭。 这下,他终是有了七成把握确定,身上凝出来的这些白色颗粒,怕还真是“人盐”! 颗粒是咸的,这是盐无疑,这就确定了五成。 颗粒从他身上凝结而出,身体凝结出的汗本身就是咸的,这又确定了一成。 再一个,他自金蚺腹中侥幸溜出,乃是因为金蚺腹部被冻裂,因为那冻裂时刻极低的温度,则他体表黏腻的无数汗液凝结成了这种白,这可算又确定一成。 以此七成把握来定论,则,凝结他体表之白色颗粒,确凿是“人盐”! 不过,尚有至少三成可能证明不是“人盐”,因,在人盐谷偷窥春娘捋人盐时候,他依稀记得,春娘说,“人盐只能是处女的香汗”,他田辟疆长到二十,虽还是童子金身,自问和“处女”绝不是一类物,故,他体表凝结出这白色带咸味之颗粒,纵然是“人之盐”,却未必是他疑惑的那种“人盐”。 因为这个决定性的细节,故而,对体表白色颗粒物之推理一时陷入死胡同,无解了。 他亦不再纠结,俯身,再去查看金蚺爆裂开的躯体。 依然是从那腹部洞开缺口望去,内里,白花花一片,是金蚺洞开的腹部,翻转的皮肉露出殷红的凝固了的血的块垒。 伸手,他触摸去,硬邦邦的,显是金蚺血液被极低温凝固所致。 他回想梦里世界寒冷的明黄色雾气,心道,而今看来,梦里世界之寒冷的感觉,应是来自当时现实世界的反映。 至于那明黄色雾气现下还不知缘故,可能就是梦境预示的未来之场景了。 那么,依然是那个问题,为何他被困金蚺腹部会发生冰冷效应,至金蚺速死? 这冰冷的效果,由何激发?没有答案。 他继续查看金蚺躯体,继续朝内翻弄,摸着、探着,忽的,它心下一阵激动,手迅速往外一带,拉出来一粒小小的圆球,浑圆一颗,只鸡蛋大,且发出火红的光芒,仿若烈焰一样耀目。 田辟疆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大感快慰和过瘾,仿若穿行一片迷雾,突然打来一道霸道之光明,照亮了一切。 不消说,那“骤然冰冷袭来”的原因极可能就是眼下这颗“火热”小珠子了。 火热的小珠子为何会带来冰镇的寒冷感觉?原因,看着这珠子,他已经大略猜到了…… 他摇摇头,喃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想万想得不出答案的疑惑,根源竟是这珠子…… 他已经认出来,此珠子并非凡物,乃是一颗“蛟珠”,乃万中无一之天下奇物。最关键的是,蛇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只有蛟才有。 田辟疆想到,也怪他自己,先入为主,看见“金蚺”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第一感官就是将它定义成了“蚺”,也下意识一直都以为金蚺是大蛇,现在看来,全错了,它根本不是蛇,而是一只金皮蛟。 这也解除了田辟疆之前的一个困惑,他一直以为“金蚺”能吞吸火焰是人盐地冥饲养它的主人特别为它教养出来的鬼力神通,千算万算,挂一漏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一只蛟。 现下看,若此物为蛟,则吞吸火焰并不稀奇了。原因很简单,因为蛟生活于“火泽”之中。那肯定是有驭火神通的,而今来看,就是那神奇的“吞吸火焰”了,至于真正原理,则源于其内里之蛟珠。 自古以来,有一个传说,“泽中有火,上火下泽”。 泽为水也,火,就是指“火油”之火。 自然界有一种很奇特的地貌,地底千万种类暗河,最特别的一种就是“火泽”。涛涛暗河水上面覆盖了无尽的“火油”,偶然天崩地裂,引动天火,暗河上就会经久不息燃烧起熊熊烈焰,就形成“上火下泽”的地貌,而此火泽之中,就可能孕育出“蛟”。 这种暗河,也叫“黑水河”,原因即那造成泽上之火形成原因的“火油”是一种黑色的油,也叫石脂水、石漆,但最煊赫的名字还是“火油”。 田辟疆一声叹:“原来这竟是一个火泽之地,不消说,附近定然有那火泽之最显著的特征即黑色的‘火油’了……” 手中捏着蛟珠,他继续推理着,可能,他被困金蚺腹中,在失去意识前,出于本能在不断触发着木刹连续释放火焰,引起蛟珠疯狂反扑,连金皮蛟也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则无尽放出之冰镇寒气,使金皮蛟亦不能承受,极致寒冷下,才害了它陨落,更是冻裂它之腹部,使他得以溜出,侥幸生还。 则,问题又来了,梦里世界那明黄色的寒气,到底是真实世界发生,还是虚拟的未来景象?按理来说,颇似蛟珠疯狂反扑的梦境映射,可,田辟疆隐隐觉着不是的,那,明黄色雾气到底是什么?没有答案。 还有,他肚子为何膨胀成孕妇状?没有答案。 不过,解开了金皮蛟陨落之谜,以及吞吸火焰之谜,心下多少宽慰一些。 收了宝贵的蛟珠,他看一眼金皮蛟死气沉沉的躯体,再无探究下去的志趣,扭头,他寻掸儿身影去了,现下,他倒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火泽”,及那神秘的“火油”了,此地为一火泽之地,怕还有不可知的无数秘辛,或许,从中能找到破开“人盐”之谜的关键线索,间接勘破他大肚隆起之谜。 “四大哥,四大哥,葵鼠唤回来了。”是掸儿的声音。 他扭头,朝身后望去,一脸脏兮兮的掸儿,抱着怀中葵鼠正飞奔朝他跑来。 “怎么脏成这黑漆漆的样子?” 掸儿道:“不知哩,我也是追踪葵鼠而去,就到了一个灌木甬道边,葵鼠胡乱一通钻,我钻进灌木去寻它,不小心弄了很多黑黑的水在脸上、手上,油腻腻的,好恼人哩。” 田辟疆听了心下一喜,忙抬臂去打量掸儿身上弄的黑水,瞧着看了一会儿,可不就是“火油”么。 “那地方快带我去瞧瞧!” 言着,二人当即从沼泽尽头大拐弯没入,寻那黑色的“火油”而去了。 第四十九章:地下肉坑 不多时,田辟疆和掸儿来至一灌木甬道边,一路行来,灌木甬道穹顶封闭,两边则密不透风,田辟疆也发现了,虽然这是一个灌木甬道迷阵,可说是灌木的墙壁,内里却是巨石垒砌而成,故难以穿墙而过,可眼下之灌木墙壁,拨拉后露出里面巨石垒砌的基石,左右分开,突显出个大口子——竟是一个下去的阶梯。黑黝黝,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去。 田辟疆凝眸瞧着,却先捂住了鼻子,因为阶梯下面,传出来阵阵诡异的臭气,熏得人简直眼也要睁不开,当然,并非是真的熏眼睛,而是太臭啦。 现下田辟疆挺着个大肚子,又举了火把,加上捂鼻后仰的架势,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掸儿噗嗤一声笑,她还是头一遭看见这样“可笑”的四大哥,这一路走来,她因跟他患难与共,历了磨难,早没嫌隙,故也能开一些活泼的玩笑了。 当即她捏捏嗓子,调皮道:“四大哥,你现下真像一个蹒跚的大肚婆,好像要生娃娃似的了。” 田辟疆眸子从观看的阶梯下收回,摇摇头,无奈道:“好吧,现下连小掸儿都看不过眼我这大肚子了。” 也是,普天之下,哪里有一个大男人挺着大肚子的,凭你走哪儿去,也要被说道的,何况是孩子心性的掸儿,再怎么掩饰,终是无法藏住心里自然迸发的情绪。 掸儿又一阵笑:“哈哈,那我不说了,可真的好好笑,对了四大哥,你不会真生一个小娃娃出来吧,那才好玩了哩。” 田辟疆摇头:“掸儿你再说,我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我现下心中不晓得多痛苦,你是不能体会的啦。” 言着,捂着鼻子又是一阵后侧,阶梯下之臭气,太熏人啦。 他看见掸儿倒是镇定自若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夸张,疑惑道:“咦,你怎么没事,你不觉得这地方很臭吗,刚才,你就是在这摸到那黑水?” 掸儿摊开双掌看了看,点头:“就是这里哩。” 看见田辟疆鼻子捂得更严了,她哈哈大笑,鼻子冲她一顶,露出她两个特别的鼻孔,原来,她在那里用草卷塞住了,她哈哈笑道:“我刚才过来就闻着这臭气了,所以有了防备,哈哈哈,四大哥,你中招了!” 田辟疆低头,眸子瞥她一记,假装生气道:“小丫头倒会使坏,凭白让我被这臭气熏个半死……日后我不帮你引荐那女老师了!” “不要不要四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言着,自怀中摸出卷好的两个草卷,踮起脚尖,就要去给他堵住鼻子。 田辟疆一俯身,这才让她完成这个动作。 又听她道:“四大哥,我们进去吗?” 田辟疆道:“你说你是在这里发现的那黑水,怎么我没有看见?” 也是,这只是一个奇怪的阶梯入口,哪里有什么火油,虽然有秘密入口可供探秘,但,为今最紧要是按图索骥,先顺火油之线索找到火泽,这才是正确的做事思路,否则东一榔头西一棒,则弄得横生枝节,效率自是大大降低,况且,现下他们在这地方,危险完全是不知,实在不宜过分被好奇心驱使,还是得按照思路行事。方能做到有的放矢。 掸儿听了田辟疆的话,上前两步,在灌木墙壁上之阶梯入口两边的灌木草丛,伸手一揩,果是又沾上了一手黑色的火油。黏腻一片,弄得她手更脏了。 她高声道:“看,我没骗你!” 田辟疆点头:“那现下我要下去探险了,你去不去,还是在这外面等我?” “当然要跟你一块儿去了,要是我在这上边又遇着了那样厉害一个金蚺,岂非要白白当做它的食物了?” 田辟疆摇头:“掸儿,忘记告诉你了,那金蚺并不是蚺。我们一直是误会它了。” 见掸儿不解,他继续道:“那是一只蛟。” 掸儿“啊”一声,不可思议地的样子道:“真的吗四大哥,蛟!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怎可能真出现在现实世界,不过……” 她忽的想起来那巨大之物,那样大,而且可以吞吸火焰,跟普通的蚺蛇也是大为不同的,心下想着,怕还真是只有传说中的“蛟”才能如此特别。 果然,田辟疆又简单地跟她解释一下蛟的特征,以及一些闻所未闻的秘密,末尾他总结说:“这类东西,一般人是很难去注意的,因为一直都是传说中的,所以,今次我是打眼了,没瞧出来它真身,闹了这个乌龙。” 当下他又赶紧将“火泽”、蛟为何冻死等秘闻向她简单描述了一遍,听得掸儿是眼珠子圆滚滚,仿若在听天书。 伸手,他在掸儿脑袋上摸摸,忽极严肃道:“掸儿,听着,现下我们要去这下面之火泽地探秘了,有一个事项是无论如何要牢记的。” “四大哥你吩咐,我听着呢。” 田辟疆“嗯”一声继续道:“是这样的,因此‘上火下泽’之处,大泽之上布满火油,等我们靠近了,则不能使用明火了,你做好准备。” 掸儿当即就被惊讶道:“什么,去下面探险不能用火把,那,我们岂非要摸黑探险,遇到了紧急情况,可如何是好?” 田辟疆嘿嘿一笑,当即掏出得来的“蛟珠”,霎时一片红光辐射开,照亮了周围丈许空间,不消说了,此珠子就是天生的指路灯盏了。 掸儿再无顾忌,跟田辟疆一起灭了火把,相携踩着阶梯,举步就要朝灌木入口下行去。 “吱吱、吱吱!” 掸儿朝怀里一望,顿住脚步。 “四大哥!” “怎么?” 田辟疆这时候也注意了掸儿怀中葵鼠的异样,小东西脑袋一个劲的朝后扭去,那身子也是畏畏缩缩,不停朝掸儿怀中深处靠。 他当即也止了步子。 “四大哥,葵鼠不愿意往前了,说明,这下面并无葵鼠要寻的那荆吒的气息……” 田辟疆点点头,双手结印也是寻觅了一番,按照小荆吒当初遗留下的体香追踪,此灌木入口之下,的确无半点他的气息,此去方向肯定不是荆吒和春娘逃走之方向,故而他道:“不打紧,我们并不深入,进去浅浅一探即原路返回,再寻那荆吒气息而去。” 掸儿只能强行安抚了葵鼠,再次与田辟疆并肩举步行了下去。 田辟疆走在前头,一手捏住通红的蛟珠,举高,以做行进的“明灯”,一手拉住掸儿,小心翼翼踏步在石阶上。 这刻他二人鼻中都塞了草卷,稍稍阻挡了臭气的袭击,行下去后,除开光线昏暗一些,倒也没别的不适。 石阶两侧傍着嶙峋的地底石块,越往下空间愈窄小,渐渐成了一个浑圆的甬道,好在这段路并不长,田辟疆携掸儿走出一箭之遥,在蛟珠照耀下,他们看见了一块平地,连接在石阶末端,平地辐射开去,延伸至远处。 “啪嗒”一声,掸儿率先跳了下去,而田辟疆亦是踏步下了石阶。 “四大哥,这里什么也没有?” 田辟疆摇头道:“不,这里那种臭气更浓郁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再看看!”言着,先走开了。 掸儿迟疑一阵,看了看她怀中更骚动不安的葵鼠,想了想,抬脚亦是跟了上去。 她心道,反正四大哥说待会要原路返回的,看看就看看。 蓦的,她发现四大哥顿住了脚步。于是,她也停下,凝眸朝着前方望去。 才看一眼,“呕”地一声,她当即就是呕吐出来。 起先,她望着这石阶下之平地延伸到黑漆漆的远方,不知道远方是什么,现下才发现,这平地的边缘,是一个凹下去的深坑,离地丈许高。 深坑里红的、白的、绿的、黑的堆积得满满的,全是腐烂的肉。 这并非致使她呕吐的直接原因,而是这些花花绿绿的烂肉中,散落了许多毛茸茸的狗头……血肉模糊,狗眼圆瞪,显是在惨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 “掸儿,你没事吧?”田辟疆发觉身后掸儿捂着肚子一记一记干呕着,忙安慰她。 掸儿早扭过身子去,不敢朝那深坑里去看了,喘息着道:“好吓人哩,这是怎么回事啊四大哥?” 田辟疆疑惑道:“我暂时也不知,你先别看,待一边,我好好研究下。” 撇开掸儿,田辟疆又靠近深坑几步,堪堪到了边缘。 凝眸瞧去,坑里面怕不止上千条狗的尸体,所有狗都被剥了皮。有些脑袋的皮也剥下来了,有些脑袋上的皮残存着,毛茸茸的沾染了骇人的血迹。 看得田辟疆直摇头,心道:看这些狗临死前那瞪圆的眼珠子,莫非都是活剥?想想,他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些牲畜实在太惨了! 来不及伤感,他心头更疑惑的是,虽然这些肉腐烂发出了浓烈臭气,可并不见蚊虫叮咬,那血肉之间,也没有蛆虫拱动。这是为何? 蓦的,田辟疆似乎发现一点细节,这些狗肉尸体,因为肠子、脑浆、血液混杂虽然各种颜色俱全,可,最多的是一种黑色,呈块状凝结其间,占绝大多数。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鼻子里闻着的臭气,猛然一惊!忽然明白那黑色的块状是什么,是烧焦的肉变成了那样…… 怪不得这里这样臭也不见蚊虫,乃是因为有人焚烧这些腐肉,看那黑色的块状,斑斑点点布满这些狗肉尸体的周身,显然是被焚烧不久,抑或……被焚烧了多次,因为,那些黑色,有的看上去很新,有的则黯淡不少,可能是很久之前烧的…… 他不禁想,难道,这里是每隔一段时间则烧一次?则,燃料是什么?这些狗肉湿哒哒的,可不容易烧起来的。 他立时直摇头,实想不到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骇人的场景,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狗的尸体,还剥皮,并且用火焚烧? 忽然,他定睛一瞧,发现一点异常,在这个深坑上的岩石穹顶上,有一个个人为铸造出来的黑铁盖子,圆乎乎的,排成了一排,延伸到远处,他心下更疑惑了,这些深坑上头,那穹顶上的圆铁盖子是做什么用的呢? “呜呜、呜呜呜。”忽然,他听见一声细微的呻吟的声音,举高手中的蛟珠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才看一眼,惊得心猛然快速跳动一下,在成堆臭气熏天的狗肉尸体中间,居然有一只“半死不活”的狗,说它是狗,因为它确实是一只黄狗,可它身体上的皮已经全部都剥掉,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血淋淋的嘴巴微微张着,有气无力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呜呜呜不止…… 巨大的深坑里,它仿若是唯一的活物,被剥掉皮,它很快就要死了,可不知什么力量支撑着它依旧在挣扎,正慢慢在爬动,一点点、一点点地朝着深坑边缘的一个方向移动过去。 好像是因为田辟疆和掸儿的进入,惊扰了它,给了它最后一丝气力,终于,它到达目的地了,嘴巴一拱,撞击在了深坑边缘一捧泥块上,啪嗒一声,泥块被撞,自动弹开,露出一个脖子大的孔洞,接着哗啦啦地从里面流出来黑色的水…… “啊!”田辟疆惊呼一声,心道:居然是火油! 黑色的火油从孔洞里流出来,很快就溢满这只拱过去的半死不活的狗的嘴巴。 它吧唧吧唧舔舐起来,纵是由于生机溃散,再吃不动解渴的“黑水”,彻底安静下去。 黑水淌出来,在狗肉尸体堆里四处流动,一下子就遍布了一小块区域。 “啪嗒”一声,刚才那流出黑色火油的孔洞兀自又关闭了,那遮挡它的泥块重新复位,变得不那么明显起来。 “嗡”一声,忽然,在这深坑里,亮起来一丛丛白色的火焰,不消说,就是磷火了。 磷火一接触流淌其间的黑色火油,刹那,深坑顿时成了一个火的海洋,滋滋声不绝,烧烤着这些横七竖八堆积其间的狗肉,发出刺鼻的臭气。 “汪!汪汪!” 火焰燃烧起来后,忽的,自这深坑的腐肉堆里,又响起了几声微弱的犬吠。 田辟疆拉住掸儿,后退了几步。 萦绕在深坑里的火焰,不过持续盏茶功夫,就自动熄灭,显是因为那些流淌出来不多的火油燃烧殆尽了。 田辟疆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下渐渐懂了一点。 心道:看来刚才见到的那只半死不活的狗,并非是唯一一只还有气息的,这里面,但凡是那些脑袋上的皮没有被剥掉的狗,都是这类半死不活的狗,他们在垂死之际,凭本能嗅去火油隐藏的机关取“水”,却不想,每次取到黑水,就会引燃磷火,导致深坑自动焚烧,越烧,它们越渴,越渴,它们越要找“水”,故只要它们还有一丝气息,则不会停止“愚蠢”的举动,将连续触动火油隐藏的机关弄出黑色的“水”,即火油,让深坑一次又一次燃起罪恶的火焰…… 此行,他本是要找黑色的火油源头在哪,一探那“火泽”之地,现下看,必不是在这个坑的,至于那深坑边缘孔洞里流出来的火油,也像是用高明的机关引来的一股火油,真正聚集了火油的火泽,极可能在那墙壁后面,那里,才可能是一个上火下泽的奇怪地貌之地,也即先前那金皮蛟生息之老巢…… 想到这,他完全没有了停留下去的意思,拉住掸儿,沿原路退出了这个恶心的地底肉坑世界…… 第五十章:井中火泽 田辟疆带着掸儿自石阶上来,重回到了灌木甬道中。他又看一眼这个入口,摇摇头,走开了,临走前,又摸了一把那入口处的灌木,沾手,的确是黑色的火油,为什么火油会布满这里的灌木丛? 突然一个想法钻进他的脑袋,他想,也许“火泽”并不在这,只是因为金皮蛟在附近,偶尔它游荡来此处,将身上沾染的火油不小心涂抹到了灌木上,毕竟,灌木十足茂盛,而金皮蛟体型庞大,自火泽出来游过这里,因为对灌木入口好奇盘亘逗留时不小心沾染了附近的灌木,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 想到这,他和掸儿离开继续去寻荆吒的气息,约莫一炷香后他们停了下来。 现下他们站在了一个地面布满水渍的甬道里,灌木甬道一路行来地面都是干燥的,为什么眼下这段路偏偏水汪汪一片? 将蛟珠朝地上照去,田辟疆眸子立即闪了闪,他发现,这地上的水呈现黑色,泛着油光,竟是火油和水的混合物!他从灌木里拔一根树枝,在水里戳了起来,想试试水的深浅,探了一会儿,他心下忽的一怔,他感觉树枝顶在了一个铁的盖子上,伸手探去,这才发现,下面还不止一个盖子,一路过去有数个。 他当即停下动作,思考起来…… 一个想法钻进他的脑袋,莫非这就是那地底肉坑穹顶所见的铁盖? 他“啪嗒”一声使力将一个盖子揭开,顿时露出一个黑洞,水从黑洞倒灌下去,一时间哗哗声不绝,他凝眸朝黑洞深处仔细瞧去,发现果然是方才的狗肉深坑。 他当即将盖子扔去一边,任由黑色的火油混合液从孔洞流下去,一会儿,甬道本来面目露出来,是一连九个盖子,除开已经被搬开的一个,其余八个依然盖的严严实实。 他让掸儿站立一边不动,兀自走上前逐一将这些盖子掀开扔到一边,到最后一个,忽的他发现一点不对劲,前面掀开的八个盖子大小均等,而这最后的一个突的大出两倍不止,且极沉,他强提一口气,双手牢牢抓定盖子边缘,喝一声彩,这才终于搬开,“哐当”一声,他将盖子转到一旁,不管了。凝眸就往露出的空洞瞧去,一时,他惊到了…… 最后一个盖子下,露出的并不是狗肉深坑,而是一口井!不过这井中并非清冽的井水,而是黑漆漆一片,泛着斑斓的油光,正是火油! 田辟疆一时喃喃道:“万没想到,此地之‘火泽’居然是一口井……”他又看一眼周边的这些黑水,想着,可能因为这地势低,能渗出水,同时也将此井里黑色的火油渗出一部分,故而,才造成这黑漆漆的一片水洼之地了。 “四大哥,你在瞧什么?”掸儿见地面的水已经流干净,亦举步行至田辟疆身边。 “你来看!” “一口井?” 田辟疆点头:“不错,自发现那金蚺原是一只金皮蛟,则我就在找它栖息之火泽,没曾想,竟是这口井孕育了它,不消说,这井的深处必有暗河,相信我们走不多久,就能看见了……” 此刻他心中想的是,眼下火泽之井,被发现时盖得严严实实,可以想象,金皮蛟进出火泽之井必另有出口,不过,这已不是他要关心的了。知道这里有火泽,并且还是一个井,再探究下去意义不大了。况且,他觉得掸儿好似也有些惧怕这火泽之地。 果然,他听她担忧地问道:“四大哥,这井底部连接的暗河,上面也布满能着火的这种黑水么?” 田辟疆摇头:“不一定的,毕竟火泽可能只是一个区域,可能只是在上面覆盖了几丈深度的火油,而下面全是水,则那暗河可能就不是火泽了,只是普通的地底河流了。” 掸儿摇头道:“咦,火油不是可以流动的么,为何只是在上面,而不是跟河水混淆在了一起呢?” 田辟疆解释道:“你不知,火油比水要轻,故而浮在此井水之上,而远处的暗河可能只是在底部跟此井连通,是以就不一定呈现出火泽地貌了。” 当即,他携掸儿继续赶路,走不多久。果然看见了一条暗河横躺在前方,涛涛声不绝。 而暗河之上,诡异地亮着一抹莹白,朦朦胧胧于远处发出一种不真实的亮光。 走近了,田辟疆发现,那抹亮色居然是一只靠在岸边的船,船不大,一丈左右长,还特别窄,而亮光正是船舱上油布发出之莹莹白光。 此地正是春娘和小荆吒之前来过的地方,当时她二人乘一条船遁走了,余下这条是剩下的。 田辟疆携掸儿近前,望着小船一呆,哑然失笑道:“奇怪,这暗河边居然有船!” 他心道:有船说明什么?说明这有人摆渡。 他凝眸朝河对岸望去,是一个黑黝黝的悬崖峭壁,根本无岸可渡,那,这船就是用来行水路的了。 当下他困惑起来,现下应该顺流之下还是逆流而上? 他当即丈量了一下河的方位,顺流而下是偏东的方位,按理是出口,可此暗河看着并不宽,保不准拐个弯就向西去了,在视野这样窄的地方判断方位是没有什么准确性的。不过他立马想到,这对他根本不是问题,现下他跟掸儿目标是追踪荆吒的气息而去,依照他之推算,荆吒他们遁去的方向,正是顺流而下,当即他打定了注意。 他对一旁的掸儿道:“现下我们看样子要坐船离开了,我打算先顺流而下,遇到异常情况我们再想法子掉头,你觉着呢?” 令他没想到的是,掸儿却一个劲摇头。 他安慰她道:“怎的,你不找荆吒了?” 掸儿抱住怀中葵鼠抖了抖:“你看它。” 田辟疆凝眸朝葵鼠望去,不知何故,此刻掸儿怀中的葵鼠显出极焦躁的样子,可脑袋却并不向后看,身子也不靠后躲。 他不解道:“葵鼠这是什么意思?” 掸儿道:“不知哩,按道理,它好像也是在这儿闻着了那叫荆吒的童子的气息,可它却很不安。” 田辟疆道:“那先不管了,我们先上船,到了船上它也许就好了。” 掸儿犹豫一阵,猜测道:“四大哥,是不是船上可能隐藏了什么机关,所以葵鼠感应到危险了,不如,我们先仔细查看一番,说不定借这个警示我们能避过一个劫数呢。” 田辟疆点点头道:“那好,我先去船里查看一番,等我确定船里没危险了,你再抱葵鼠进来。” 言毕,他举步至岸边,一脚就要踏入船中……忽的,他顿了顿,停住了。 “四大哥,你怎么了?” “你别过来,这船真有古怪!” “什么古怪?” “你没发现,这船既没有缆绳,也不见船锚,可并不随波逐流飘走,反静止地定在原地,不合常理!” 第五十一章:沉河之变 田辟疆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立时看出来这船不同寻常,而彼时的春娘和小荆吒却没有这个眼力了,稀里糊涂就上了船。 掸儿惊讶道:“啊……” 田辟疆点点头:“可能船下面有什么定住它的东西,我先踩进去看看,你等着……” 言着,他一脚踏了进去,甫一进去,船立即移动,朝暗河对面瞬间滑过去,要靠近崖壁时又忽的一阵摇晃,停了下来。 田辟疆大吃一惊。 河对岸,掸儿更是惊得手舞足蹈。 “四大哥,四大哥!” “掸儿,别急,我立马把船划过去……”他当即从船中找出船桨,接着划动起来。 小船不过丈许,田辟疆划动了几下,船一丝也不曾动,这下他吓到了。这只是一艘实木做的船,并非什么鬼器,这一点他非常肯定。但为何会这样?船竟可以静止于水中,还自动瞬移到对岸……既能移动,证明船底部没任何定住它的东西,他想,是否因为船上方有什么?他仰头去看,掌中蛟珠通红的亮光散开,果然有发现,他看见,从船舫上空垂下来的一根不易察觉的银丝,仿佛从天而降,不知为什么会出现?银丝又亮又干净,一望就知十分坚韧。 他凝眸努力朝丝线尽头望去,却看不到头…… 当下他心中疑窦重重:这银丝是干什么的,莫非跟控制这船有关? 现在他要做一个决定,拉还是不拉这银丝? 他心中道,银丝极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也是解开眼下船之迷局的突破口。抬眸,他看一眼对岸的掸儿。小掸儿怀抱葵鼠眼巴巴朝他望着,昏暗的夜色里,她单薄的身子罩在灰扑扑的大褂子里让她看去更加瘦弱。可他知,她是极坚韧与顽强的,否则在癞蟾谷,她这样小的年纪如何能照料得了自己?他定定神,放下举高蛟珠的手,掌心搓弄了蛟珠一记,浑圆的蛟珠带来一股异常的温润与柔和。 “掸儿,接着。” 他突然将蛟珠打去空中,蛟珠抛起来,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昏暗的夜空中,像流星划过天空,遁去的方向,正是掸儿站立的岸边。河岸并不太宽,尚不足一箭之遥,蛟珠安然坠落河对岸地面上。 掸儿抱住葵鼠,飞快奔跑至蛟珠落地的草丛,拾起,不解地问道:“四大哥,为何把珠子扔给我?” “我现在要试验一个机关,怕发生不可测之变数,你保管好蛟珠,小心不要弄丢了。” 掸儿听见这话,脸急得煞白,慌忙道:“等等,四大哥,你要做什么?” 可,田辟疆并未回答她,只是伸手捏住头顶垂下的银丝,用力一拽! 这一拽的后果,他想了很多,要么船滑去对岸,要么船动起来,甚至,他已经做好船炸开来的计划,那时他便瞬间坠入河水,朝掸儿划去就是。可,他万没料到这些猜测俱是不对! 船儿依然一动不动,仿若没有任何变化。 显然,此船发动之机窍,与彼时那春娘和小荆吒遁去之船是不同的! 田辟疆既不知之前春娘和小荆吒已坐一只船遁走,亦不知这只船与他们遁走那只属性不同,此刻他只是想,莫非这船头上空垂下之银丝只是偶然出现?一拽之后,银丝依然在那,他心中稍轻松一些,想了想,又伸手第二次去拉了拉,却没第一次那么紧张和慎重了,银丝还是没变化,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到后面,他甚至起了想法将银丝狠心拽下来,却怎也拽不断。 最终,他相信了,这银丝怕与船没有关系。 不得已,他只能去船舱里找找线索,弯腰钻入船舱,就在他进入的瞬间,船身忽然猛的一阵摇晃。本来一箭穿心,中空的船舱,中间的斗篷自两边各开出一瓢船盖,牢牢将整个船舱封闭起来,小船像一粒花生,蚕茧一样密不透风了。 田辟疆瞬间被关在了船舱内。 “四大哥!”岸边,掸儿看见这神奇一幕惊得大叫。 可,根本没有得到回应,接下来,她就不是惊而是被吓得不轻了。 她瞧见,将她之四大哥关闭起来的船,猛然晃动起来,在船儿底部,好似出现一个巨大的水流旋涡,小小的船儿瞬间被旋涡乱流卷入,霎时,沉去了河底,消失了。 怎么办?掸儿犹豫了一瞬,咬咬牙,她抱住葵鼠一跃亦跳进河水。 入水刹那,她胸中坚定了一个信念,她定要找回四大哥…… 她一手执蛟珠,另一只手已放开葵鼠,让它凫水跟在身边。朝船儿下沉的位置游去,她依稀看见水底有一个不断下沉的旋涡,尽头,一个莹莹的白光团,不消说,就是那载了四大哥沉下去的船儿了。 “四大哥!”她心中大急,可惜在水中,怕呛了,她不敢喊出声。 可她动作也不敢慢,双脚奋力蹬起,直朝旋涡追去。 旋涡卷着船儿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卷入其中的船儿,沉得也越来越深。 她沉啊沉啊,越下沉,压力越大,她速度越慢,渐渐地,她看不见那船儿消失去了哪,同时,她被水中巨大浮力托起,不断上浮,不多时就漂至了河面。 伸手一捞,她发现葵鼠就在身边,像个小尾巴牢牢跟紧了她,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 一边凫水,她脑中思考起来,现下如何是好?跟四大哥走散了,就剩下孤身一人了。忽的,她脑中想到,四大哥不论去了哪,也是有法子寻到那“荆吒”的气息追去,而她,亦是可以根据葵鼠带路,寻荆吒留下的生机觅去,当即,她自水中拉过葵鼠,揉揉它的脑袋,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屁股,轻轻一推,让葵鼠在前方带路。葵鼠迅疾一摆身子,尾巴尖上,系着的莹白小玉佩带起一个闪闪的白光团,歪歪扭扭,游出去了。手握蛟珠的掸儿,弹出一片红光,紧跟其后…… …… 与此同时,关闭在船舱里的田辟疆实是痛苦不堪,他本身个子高高大大,加上经金皮蛟一役,肚子无端凸出,变成大腹便便,行动就有些不便,被关闭在船舱内他想转身也不容易,且突然感觉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接着又是翻转不止,渐渐,他感觉船儿在朝着河心沉去,并且越来越深。 他心中惶恐地道:糟糕,这是一个沉河的机关,莫不是设计这机关的人,要误闯船的人沉入河心溺毙?他水遁技能稀松平常,实无甚特别手段能用在水底世界,此劫他实在失了把握。 翻船的船儿根本不容他多思考,剧烈的晕眩感很快裹挟了他,令他再没精力胡思乱想,渐渐地,他在这无法自制的晕眩里,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他心道,再这样下去,怕很快要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眼下,这沉河的船还不知要带他去往一个什么地方,若是昏死,后果不堪设想。故无论如何要保持清醒,当即他狠心咬了咬舌尖,顿时口中一顿腥甜,人霎时也清醒不少,他双脚撑住船底,双掌撑住船舱,力道之大,简直要将船舱撑破才罢休似的,几乎要使出全身的气力,目的,就是为稳住身形,不被船的翻转晕眩……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咬着牙齿,嘴中简直血水一片,也顾不得了,终于船儿停稳下来,咔咔咔一阵声响,本来封闭船舱的两边的船盖,突的打开了。 外面,是漆黑一片,可,看到这漆黑,他心中却一阵轻松,因为这至少证明一件事,船浮出水面了。 松开撑住船底的双脚,船舱的双掌,他四肢瘫软似的倒了下去,因为极度的疲劳,他实想睡一觉过去,可,他知道不能在这来历不明,且还可能发生别的变数的船里休憩,当下一咬牙,重坐起来,喘息两口气,他跌跌撞撞,从船舱出来,站在了船头。 船身因为他的走动,一时摇摇晃晃。 这个细节,让他一惊!船可以动了? 他想,也是,船刚才在水底下沉又上浮的,便是在那暗河边有什么机关,现在也定然脱离了的,当即,他自船中找出船桨,就要划水去岸边。 手握船桨,他站立船头游目四顾,忽的,昏昏沉沉的脑子霎时一阵清明,因为,他看见,河心不远处,有一团朦胧的光,好似是河心有一个什么建筑发出的光。 更奇特的是,他看见,那建筑外面还飘荡着一根十足醒目的带子。 带子像黄色,又像是白色,黄黄的底色,外面却闪出莹莹的刺目白芒。 看见这带子发出的白芒,他脑中疑云四起。 他认得这种白芒,因为,这是他师门的一种集结暗号。 “啊,难道是师父留下的,师父在这?”他简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不禁喊出了声,“师父……” 当即,他忙荡起双桨将船朝亮光划去。 不多时到目的地,他从船里出来,挺着怪异的大肚子,纵身一跃,跳上了那发出亮光的建筑物,他发现,他已站在一个高耸的石塔阶梯上,脚下的阶梯外,河水缓缓流去远处,并无一般情况下所见的,因河中有石块阻碍就掀起水中巨大波澜的境况,按理,石塔矗立河心,眼前水流不该这样温和的,十分奇怪! 可即便站立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石塔上,他心下比待在那奇怪的船里要踏实得太多。 不说这里有师门的集结暗号,就是站在这石阶上所产生的脚踏实地的感觉,比待在船里而无法控制,更令他心安。 不过,这刻他心中十分好奇:“难道真是师父来了?为何他知我能来这,还留下暗号?” 若说师父知道他今夜要遁来这里,他无论如何不信。 他今夜奇遇连连,目的地,一而再再而三更改变换,可说毫无规律。 就不说他离奇地乘坐古怪之船遁来这里,便是个把时辰前,若是还跟掸儿在一起,也不会出现在这,因,那时他定跟掸儿一块寻荆吒的气息去了。 可现下这地方,他感受一番后发现,根本不是找荆吒气息正确的方向。 他能来到这里,只是巧合,无半点规律。 退一万步说,若他没有拉动船儿上方垂下的丝线,也就不会被船儿带来,届时定然错过这暗号之“约”。 他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总结道:极可能,师父也参与了今次人盐地冥的探秘,在多个地方,均留下了此暗号,而他只是撞见了其中一个。 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实是猜不出更多了。 停止胡思乱想,他眸子一转,开始打量石塔,不多时他似乎看出石塔的一点奥妙,心道,居然是一个美人尖石塔么!怪不得石塔周边水流那么温和,原来石塔是通过穹顶延伸到河面,并非在河心自水底搭建起来。 他喃喃道:“正好,本宫着实乏了,就借这美人尖石塔先歇歇。说不定,师父也在里面睡大觉呢。” 他当即举步朝美人尖石塔小心翼翼迈步行去。 石塔第一层,入目是一扇青石双门,用力推开,他抬脚走了进去。 他发现,石塔外面看倒是中规中矩的五角菱形,进了内里,却发现四周全不是规则造型,俨然像是进入了一个粗糙之山洞。 只是在周围墙壁之上,依窗各自点了两盏油灯,油灯上方有盖子,形状像贝壳,仿佛有什么机窍,眼下是因被打开才亮起来了似的,而厅堂其余摆设简陋至极,没有桌椅木窗。 环顾石室走动,他数了数,石室共五面墙、十盏灯,光亮自窗口透出石塔,故而从外面看去灯火惶惶…… 他眸子一转,盯上了那首先注意到的,漂浮在外的荧光黄带子,此物,系在门口右侧一窗口之灯盏边上,带子从窗口飘出,作为记号,甚是醒目。 “师父,师父!” 然,没有声音回应他。 而他并不着急,有师门集结令在,他只需等待,师父极可能折回来再次出现。同时,既然师父将记号放在这里,就说明这里无须他担忧,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可信赖的安全之地”。 想到这些他霎时心下一阵轻松,连探寻这神秘美人尖石塔的兴趣也无了,寻了个角落,他倒头便睡去。 夜太深,他也太累了…… 第五十二章:胃口极大 田辟疆在美人尖地貌的接天鱼塔倒下去歇息了,这一刻,睡去的,可不是他一人。 鱼火客也是,不过在去睡觉之前,她有一番小小之挣扎,自然跟找到她的师父云梦君脱不了干系。为了安抚她乖乖去休息,云梦君还费了好一番唇舌…… …… 话说鱼火客在这屠牛之溶洞,迎来突然出现的白裳男子,一望居然是她师父云梦君,心中喜悦的心情简直不能形容。 飞奔上前,抱住师父的脖子一番撒娇后,她见师父走进肢解开的巨牛前捡起掉在地上的墨色绳索,又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极重的墨色绳索被他拿在手中仿若一点重量也没有。 忽的她嘴一瞥,脸上晴天转雨,快速一变。 “怎么忽然嘟起个嘴巴了,样子更难看了呀。”云梦君一边收拾墨色绳索,瞥她一眼,坏坏地笑着道。 “师父……” 她娇滴滴地喊一声,这才记起来,额头上的半魔手咒还没有除去的,心下更不快了。至于她刚才嘟嘴巴,则是因为不满庖丁的忽然消失。因,这可是她最后要捉星宿的绝佳开路先锋。 而这个师父,“除去”了那庖丁,一点感觉也没有似的,不做解释就算了,还一个劲忙着弄那破绳子,叫她如何不生气。 可,看见了师父出现,讲真,她内心又是开心的。 现下她有数不尽的话要跟师父说,可张嘴又不知该从哪一个问题起头,就一扭身,又委屈又着急地哭起鼻子来。 “都怪你啦,好端端要我来这里,现下弄得这幅丑样子,我以后可怎办呀!”边说边抹眼泪。 此时,云梦君已将墨色绳索盘成一个大圈“捏”在了掌心,那捏着墨色绳索的手,还闪着一种异样的红光。 鱼火客看见师父完全不理会她哭闹,还兀自在那忙碌着,更生气了。 她心中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师父絮叨,可现下她一句也不想讲了,就一瞪眼,缄默地闭紧了嘴巴。 可,她忽的又看见,师父手中红光一闪,墨色绳索周遭散开一片片浓郁的黑雾,竟变成了一根纤细的银色丝线,被他像捏着一圈头发丝,托在了掌中。 “给你!” “什么嘛,我不要!” “拿着啊,这是鲁公木线。” “木线,明明是银色的啊。” “但也是草本做的。这东西可不简单的,有大用途的,你日后会受用无穷!你看它坚韧异常,又几乎无重量,还能束缚‘气运’呢。” 鱼火客这才接过,将信将疑拿着看起来。可,她忽然记起来,她还在生气的,师父这样简简单单就用一圈木线贿赂就哄住了她,那她未免太好讲话了。 虽然对木线十分好奇,对它能束缚似有若无的“气运”这类虚幻的东西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可她还是要闹闹别扭,继续一扭肩膀,假装抹起眼泪来。 昏暗里,抬眸,她看见师父又递过来了一个东西,一个小葫芦。 “这下总不闹别扭了吧?” 接过师父递来的小葫芦,她疑惑道:“这是什么嘛?” “除去你半魔手咒的解药。” “好啊,师父,你一早就躲在这跟踪我了是不是?不然岂能知晓我中了手咒?”将鲁公木线收好,拿着小葫芦,她振振有词质问起来。 云梦君一摇脑袋道:“非也,我可是刚跟踪你不久,我是在别的地方忙!那人盐地冥,若非我去阻止,现下可是要弄出一场大动荡的。无数人盐女将被恶狗撕咬,惨状惊人矣,好在我阻止了,且轰走了三个棘手的家伙,又定住了那半魔,这才来寻你……” “人盐地冥?人盐、人盐女?恶狗?大动荡?”鱼火客听得一头雾水。 云梦君赶忙作了一番简单解释。 最后他话锋一转道:“不过,那只是布局的后方,你现下探的才是前线!” “我知啊,因为星宿藏在此道上嘛。只是万没料到那后方亦如此复杂凶险!” “不然呢,你师弟可不是吃素的。” “我知你宝贝他,我就不诋毁他了,还是关心我自己,对了,师父,我在此遇到一种白肉怪物,刁钻狡猾,还抗击打,我连失手两次亦没擒住一只,好不恼人!” “那是盐人!” “盐人?那是何物?” 云梦君淡淡一笑:“以淘洗过的人盐制成的一种生机聚合体,用来喂养此间星宿的一种能源而已!” 鱼火客恍然大悟! 星宿都是靠汲取能源而养成的,譬如某些古屋里的一些家什,如果古屋凶杀案多,怨气冲天,经年累月,这些家什中的某类,遇了特别的契机就可能化成星宿,汲取生人或者特别的能源慢慢强大,为祸一方。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颇有些一筹莫展道:“师父,你可知,此间星宿是藏在一只鼎里!” “你看见了?” “没,那鼎倒见过一面,可惜错过了。”鱼火客遗憾道。 “那是鱼火鼎!” “为何与我的鱼火碧玺同名?” 云梦君低头瞧她脖子下的鱼火碧玺一眼,点头道:“是!螭虎俗称龙鱼,而龙鱼的图案像鱼纹火焰,故又叫‘鱼火’,你的鱼火碧玺,其实也叫螭虎玺,的确和此间鱼火鼎有些渊源!” “我懂了,俱是天命之物。” 云梦君点头:“不光你见过的鱼火鼎,在你小师弟被困的人盐地冥还有一枚成汤时候的天子玺,亦是此类物,亦藏于一樽鱼火鼎,不过不是用于养星宿的,而是用来聚气运淘洗人盐的,以制成‘盐人’喂星宿。” 师父的话令鱼火客陷入深深的思考,这星宿好大气派! 首先成汤时候的天子玺必是大造化物! 而以此聚来的气运温养,则必生大造化! 这星宿“胃口”如此之大,说明它本身极恶、极不详! 对此间星宿的真身真相,她的好奇心立时又被师父激到一个高点,使她越发好奇起来。 “师父,此星宿总归是个死物吧!” “当然,我可以提醒你,此星宿局处处可见‘鱼火螭虎’印记,说明是一个跟天子气运有关的局,则此间星宿虽是祸患,亦不离此等牵连……等捉了它,你就全明白了。” 鱼火客点头:“好吧……” 她表面波澜不惊,可跃跃欲试的心却又是一番躁动。 云梦君似看出她内心欲迅疾拿下此间星宿的焦急,笑道:“手痒了吧,想立马去捉那星宿了吧!” “你既看出何必臊我!”她别扭道。 “不急,这之前你还要见一人。” “谁啊?” “你师弟啊!” 她“哦”一声,忍不住问道:“那他现下如何了?” 云梦君脸色忽的一僵:“你这个小师弟,现在可糟了,你见了他就知了。” “他也来了?”鱼火客忙扭头朝溶洞外望去,然,并未看见田辟疆现身。 转过眸子,她看见云梦君摇摇脑袋道:“非也,他可不在这,他现下,应该被我引入接天鱼塔了。” “那是哪儿?” “那是一个美人尖地貌的石塔,也是此间星宿匿藏之处,你若是沿着此暗河走下去,还要绕好大弯子,不过,在那我留下了师门集结令,回头你觅生机而去,自然能寻到。” 鱼火客撒娇地哼一声道:“我才不去,哼!” “看,闹小孩子脾气了。” “我干嘛要去嘛,现下师父你来了,你自个带他回去,我是不管他啦。” “你……对这星宿不好奇了?”刚才他还见她跃跃欲试,一刻也按捺不住了似的,这又突然反悔,可好没道理! 然,他却听她道:“好奇是好奇,好累人哩,现下我还弄成这样一个丑样子,”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小葫芦,珍稀地揣入怀中,“总之,我不想去了……” 云梦君眼看她揣好解药,道:“解药你收好,这东西不是吃的,涂抹即可。一会休息前敷上,则醒来后红疤自然尽去。不过呀,小脾气还是不要闹了,此间这星宿,你定不能放弃,你小师弟,你也定要再去会晤他。” “为什么?难道他自己没长脚不会回齐国不成?你跟他说了原因,他自然就走了嘛。” 云梦君耐心道:“小鱼儿呀,我定要你去见田辟疆,乃是因为,只有你能助他解他现下之难。他现下如妇人显怀,肚子大得要撑破了,而且,我隐约能猜到你为何跟我置气……”言着,淡漠深远地微笑起来…… 鱼火客眸子一转,猜出他话中所指:“是啦,本来拿下此间星宿我是有把握的,可你倒好,一来就弄死了我的炮灰,现下没有先锋开路,我如何捉那星宿?” “真是个急性子,师父我难道不懂捉星宿之流程,炮灰自然是有的,就是你那师弟田辟疆了,至于你说我弄死了庖丁,你是冤枉我了,我不过将他封进本体,说弄死他,也太夸张了。” “那你还不放他出来,我现在可佩服他了。” “你不是爱上他了吧。” 鱼火客立时羞得满面通红:“好你个老不正经的师父,消遣我。” 言着,举掌就要去拧师父的耳朵。 云梦君调皮地一闪,到了一侧,继续笑话她道:“这正是我担忧的,你可别忘记了,你是天命所归的宫闱之人,世间只有你师弟可以娶你,你不可跟任何男子发生感情的,更何况是一只魅。” “师父说话不害臊,我哪有嘛。”鱼火客扭捏起来,显是欲盖弥彰。 其实,她内心也搞不懂,为何会对庖丁有那种羞涩的感情,虽然她确定这并不是师父口中胡诌的“爱”,但定然是超越了一般感情的,也许,她忽的想到,也许是看见了庖丁解牛的精彩表演,一时间花痴了吧。 当下她又强辩道:“师父你的话我本来不该忤逆的,不过今时你说到我和师弟的事情了,我也要问问师父,为何这样强行撮合我跟师弟,你可知,他可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我想做他的梓潼,那也要他愿意娶我啊,何况,他都不知道这世间上师父你还有另一个徒弟我的存在哩,我都没想好怎样跟他坦白……若是他日后知道了,顾及同门之伦理,怕也心中抵触哩。” 越说,越没有自信了。 云梦君却不以为意道:“所以,你才更要去会晤他,与他携手捉那星宿,患难之后,你们的感情就会升华的,到时候,你额头上红疤去了,恢复了美貌,他乃一血性男儿,美色当前,焉能不动心。” 鱼火客听了,脸色明显好一些,但不愿在师父面前表露心迹,故而掩饰道:“到时候还要看我愿不愿哩,我才不稀罕他。” “又来了,你莫这样,听话,这是天命所归。” “天命,天命,师父你总用天命压我,好恼人哩。” 云梦君摇头道:“天命不可违,你学了阳退术,入了阴阳学,乃修行之人,岂可逆天行事,万不可胡闹,听话。” 鱼火客无奈点头:“好吧,那师父你教教我,我如何用师弟做先锋擒那星宿,师弟可是生人呀。” 云梦君当即如此这般,如此又那般,教了一通…… 末尾他总结道:“我还要给你三个锦囊,疑惑时,你尽可求助之,则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那你呢,你去哪?”她隐隐约约感到师父又要消失了。 “你怎么傻了,我总要去那空天水榭给田辟疆善后吧,总归是一把火烧了也好,恰能给你们逃匿时做掩饰……” “哈,和我当初想的一样,那空天水榭三幢房子南北连成一线,要毁去是极容易的,祝师父顺利‘杀人防火’。” “混账,我几时要杀人了,不过,放火倒是有可能。” 这时,他自怀中取出三个锦囊递给鱼火客收好,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火红包袱。 “这个你也拿着。” “这是什么?” “窈窈!” “啊,师父你把窈窈害了?” “我没有,她只是被我用阳退术封在了这里面,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好奇去偷窥她本体,我知你十足想一探究竟,但现下你不能这样做,因为我算到,窈窈日后与你有一场劫数,你始终不知她是谁还好,或可能化去此劫,若知道了,反扰了心魔,横生枝节……” “这……师父你何苦这样恼我,还将她推在我身边,岂非让我日夜不安?”口中虽这样说,她却依然不解地接过包袱。 一入手,她觉着这装了窈窈的火红披风包袱似极沉。 云梦君表情也严肃起来:“没办法呀,她是这次你破接天鱼塔,捉那星宿必用的一个道具,因为她能嚼吃气运!之前我已经诱她吃下人盐,做空她五脏庙,吊起了她胃口,带上她,你才能过关那接天鱼塔,你去了就知了。” “听师父你这样说,那接天鱼塔好不简单!” “是的,自第四层开始,你们一路要闯五关,才能降下鱼火鼎,擒出此间星宿。” “星宿到底是只什么啊,如此大手笔?” “嘿嘿,时机到了知道才有趣嘛,记住,锦囊非急难之时不许打开,时机到了,方水到渠成……” “好吧,我接下这任务了。”她又看了看手中装了窈窈在内的披风包袱,想着,窈窈真在里面?还能吞吸气运,什么来头呀,这样逆天! 摇摇头,她道:“真不想到窈窈这样特别!” 云梦君点头:“时间不早了,现下你快休息,我再去那接天鱼塔交待一番,明日,就看你们的了。” “好……好吧。”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师父,“师父,我们到了齐国还能见着你么?” 云梦君高深莫测地一笑:“为免让你分心,捉下星宿后之去向,就去锦囊里寻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卖关子!哼。” 云梦君摇摇头,忽然语重心长道:“小鱼儿呀,你比你师弟大,经历也多,理应也要比他成熟一些,有时候,要耐心一点,记住,天命所归!” “天命,天命,又是天命,知道啦。”将披风包袱羞涩地望脸上一盖,她不再看师父,伏地躺下,歇息去了。 耳边啪啪啪地脚步声响起,她知晓,师父又走啦…… 溶洞外,离天亮实是不远了,而她也困了,那,就睡吧。 明明困意浓稠,她却不能即刻入眠,她心中不确定道:田辟疆日后真能娶我入齐王宫做他的梓潼么?为何一点信心也没有呀,恼人,头疼! 她索性不想了,忽的记起一件事情来,从怀中掏出师父给的小葫芦,将一滩粘液倒出,敷在了额头红疤上,做完这些,她困意再次袭来,则又倒下,瞬间坠入了香甜的梦里去了…… 第五十三章:必需返齐 五更天终于过了,天又微微亮了一丝,而离开鱼火客的云梦君已然再次出现在了接天鱼塔外,入内,很快在第一层一个角落就找到了蜷缩一侧昏睡过去的田辟疆。 此时田辟疆的样子真真有一些狼狈。脸脏兮兮、身上黑衣也极邋遢,更重要的是,肚子大得像是要撑破。随着他一呼一吸,真担心双腿之间溜出一个小娃娃。 云梦君走上前,怜爱地拍拍他脸蛋,唤醒了他。 田辟疆睡过去时间并不长,看见师父,尴尬一笑:“师父,你终于来了,我这样子……” 云梦君摇摇头:“你别说,我都知道了,时间很紧,我有几件事要交待你一下,然后我马上要走。” 田辟疆揉揉眼睛,立马坐正身子:“师父你去哪?” 云梦君摆手:“这个不重要,你现下感觉如何?” 田辟疆一摸肚子:“倒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大起来了,不过,我这是怎的了?” 云梦君摇头:“按道理不应该大成这样的,这比我想象得夸张多了,难道,我推测错了?” 田辟疆摇头:“师父,我想你是不知我经历了什么,我遇见了一只金皮蛟!” “哦?” “我在人盐地冥一个甬道迷阵,遇到一只上火下泽之地孕育出的金皮蛟,我起初当它是金蚺,大意了,被他吞进腹中,后木刹救了我,金皮蛟被自己冻死,我侥幸捡到一条命。” 云梦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金皮蛟垂死时,强大生机被你吸收了一部分,故你提前显出大肚,本来,不会这么早的,至少要等到进入接天鱼塔。” 田辟疆也是恍然。一时呆了。 云梦君道:“蛟珠拿出来我看看。” 田辟疆苦笑一声,将和掸儿走散的事也说了,自也是解释了蛟珠在掸儿那,同时他担忧地道:“掸儿现下不知去了哪,师父你能不能去救救她,我本就亏欠她,现下又‘抛下’她,实是有负于她。” “哦……你如何亏欠她了?” 田辟疆将害死掸儿葵鼠的事情说了,末尾道:“还不知她那高人是谁呢,师父,这人盐地冥,真真复杂!” 云梦君笑道:“高人是谁?当然是我咯,你也真是马虎,不但弄丢了掸儿,还弄丢了小荆吒,小荆吒可是纯阳金躯,你和小……你日后可是能收他做传人的呀!” 田辟疆无奈道:“癞蟾谷一役,我分/身乏术,的确不是故意辜负春娘和小荆吒。” “那春娘你别想了,你不能跟她怎样!” “为何呀,师父,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负她。” 接着,又是洋洋洒洒好一通啰嗦,从鱼火客中半魔手咒开始,一直讲到和春娘癞蟾谷有约…… 云梦君道:“所以我说你马虎!你想,你是如何进入人盐地冥的,为了找解药吧,半魔手咒为何那么容易让你们中了招,那些鬼将为何不顾你们离去,保不齐是那春娘暗中指使吧,所以,你并不亏欠她!” 为了离间徒弟和春娘,云梦君是小人做到底了! 可田辟疆却并没有太大反应!经师父这番说道,他脑中隐约想通了一点,但还不愿意承认,抑或心中因春娘的温柔,对师父的腹黑推断他保留了意见,故他强辩道:“师父何时这样以小人之心作阴谋论了,实让劈疆感觉陌生……” “好吧,不讨论这个了,你放心,掸儿、春娘还有小荆吒我去处理,你现在听我说,明日,那鱼火客会来助你解去大肚之难,做完这件事,你即刻离开大燕返回齐国。” 田辟疆立即摇头:“师父,此事万万不可!我不可离开大燕。” 云梦君冷笑一声,粗鲁地打断他:“你还非离开大燕不可,眼下,你中了燕后文公的‘人盐计’,此计,若不尽快除去,你会因生机全部被吸走而死,你不是要离开大燕,你是要逃离大燕,因为你肚子瘪下去之时,也是蓟城里燕王宫燕后文公身死之时,届时,大燕大乱,你这易城的空天水榭怕也要受牵连的,再者,我已经用你给我的信物,指使田九去临淄面见君上,传达燕王‘人盐计’的手信,你父王必震怒,同时殷切盼你归来,等你入了齐境,怕还要举兵大燕!你说,你还能滞留空天水榭,滞留大燕么?” “事情竟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 云梦君笑一声:“我的傻徒弟,你以为呢,这事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了,我之前还没有查得这样详细,才先派了鱼火客来助你,目的是让她先带走你,哪知她做事如此拖沓,延误到现在……” “什么?鱼火客是你派来的?她是师父你什么人啊?” “这个,你日后去问她吧,你与她逃回齐国,一路有的是时间问。” “师父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当然不,我要去空天水榭为你善后,也是替你们逃走打掩护,还要寻掸儿那些人,我哪有时间跟你们一起走,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很快就会在齐国重逢……” “好吧,师父神通广大,自是容易找到我的,我找你,就难如登天了。” 云梦君不理他的抱怨,又道:“现下,你好好休息,等着那鱼火客来与你汇合便是,你们要冲击的最后一劫,正是眼下之接天鱼塔。” 田辟疆扭头,看一眼石塔四周,惊讶道:“就在这?就能解开我的大肚之劫?” 云梦君点头:“别小看这了,此接天鱼塔非同小可,你记着一定要听那鱼火客指引,才能破此局。” 田辟疆听着师父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听那鱼火客的指引?唯有如此才能破此局? 师父怎么说话云山雾罩的。 但他也是知道,师父是断然不会无的放矢的,就试探道:“那鱼火客么,哼,手段真真差极了,虽然我看出来她仿若是伪装,可我也能感受到,她好似并不会什么灵击术,御鬼一途,她还没有入门呢!她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脖子那叫什么‘鱼火碧玺’的宝石,靠她,我一点信心也无,师父是否看错人了?” 云梦君以“鱼火碧玺”悟出阴阳学,此学共有两途,分别是他教给田辟疆的灵击术和教给鱼火客的阳退术。 田辟疆并不知道鱼火客亦是他师父弟子,也不知道阳退术的存在。故而,并不清楚鱼火客的手段。 云梦君听出来田辟疆话中有话,也不着急点破,因,他想到,这个徒弟和那个徒弟,这两人间的师门关系,是一个重要的契机,他说出来,威力不如他们自己勘破来得巧妙和有效,故而,他是不会从中干扰的,就一转话题,从侧面为鱼火客“抬举”道:“真是还跟个没长成的黄口小儿一般没眼力,你可知,在你受困人盐地冥这些时日,那鱼火客带着你的三只魅,一路闯关,弄出来多少秘辛,打破了多少关窍,得到了多少收获,他们还俘获了一只祭天灵牛,得了一颗牛黄珠子呢,你焉敢看不起她?反观你,在癞蟾谷连祭坛也破不了,不然,岂非可拿下其中那天子玺,如此比一比,是你本事还是她本事?” 田辟疆听得颇有些脸红,一时哑然,沉吟两息,他似想起什么,一转话题道:“好吧……暂不说她了,可是师父,我有一疑,那天子玺是何寓意,为何在癞蟾谷有那样一个祭坛?而且我听那谷中人说,祭坛的作用是为他们乞食设置,每次要那谷中之人,跪拜祭坛,割指洒血,听着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云梦君笑一声:“那是一个气运坛,通过这类祭坛,以布施也即‘乞食’,通过万民敬畏和乞求得他们的信仰和尊崇,人,对于食物的崇拜是最本能的,在乞食的时候心中亦是最单纯的,这种时候得来的信仰亦是最谦卑的,故才能使那祭坛形成气候……” 田辟疆还要问,却被云梦君打断,道:“日后我详细为你解说,现下先不要顾及这些细枝末节,还是着重眼前之事,你看你,弄成这糟糕样子,比在你那水榭的姑娘弄得狼狈多了。” 他再次夸赞起鱼火客,说得田辟疆又羞红了脸:“是么?那鱼火客手段这么硬,那为什么连半魔手咒也会中招?” “她……我猜是她大意了,本来她就是用那竹林之计缠上你,故而想跟你多些渊源,入戏太深,在那喜帕面前失了机敏,才中招,你以后记着,万万不可小瞧人,特别是这个鱼火客,品德、手段都是上流,作为田齐社稷传人,你从小深杳老黄驭下之术,若是连个鱼火客也不能攻心降之,我都要瞧不起你了。” 田辟疆被师父这样一说,顿时胸中激起一股斗志:“哼,哪里,我岂非连她都拿不下,那是我没用手段而已,若是我使上几分气力,怕她生死也要相随我,到时候黏在身边,甩也甩不掉,还嫌麻烦呢。”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看你将她征服。” 田辟疆并不接下这话,尴尬地摇摇脑袋:“说实话,我对她真无兴趣,算了不说她了,师父啊,这事,不会真让我齐国与大燕起战争罢,父王易怒,若此事真如师父所言,那大战必起!” “手信都送去了还有假,好了,该交待的我都说了,你快歇息吧,蓄满体力,明日,你与鱼火客要大战一场,记着了,要听她吩咐,她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田辟疆只点头,不回答,就算这话是师父说的,他心中依然有顾虑,对那鱼火客,不知为何,他天生有一种抵触,也许……他忽的想到,也许是因为他心中记起了另一个人的温柔吧。 眼见师父要走了,他急急道:“师父,你真会去救春娘?” 他真是记挂她,而按照师父所说,还真不一定有时间去践诺会晤她了,负她,非他所愿,故,在师父这他要争取一下。 云梦君充满深意看他一眼,起身,已走到石塔门口,他回头,忽的道:“劈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无须忧心,一切,我会尽力而为。我走了……” 言着,他的身影,真消失在了石门后。 田辟疆怅然若失,对师父朦朦胧胧的话,他有点不懂,可暂时亦无解,那歇息吧,明日,会怎样? 他再次睡下了。 第五十四章:各怀心思 鱼火客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依然是昏沉沉的,她一翻身坐起来,忙抬脚走去溶洞外暗河边洗漱,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因为刚睡醒有些迷糊,也许因为想着要去闯荡接天鱼塔捉星宿的事,当然,也或许因为这时候天色有些昏暗…… 在洗漱的时候,她居然忘掉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忘记去观看额头上的红疤消失了与否,而答案,是否定的……并没有按照云梦君说的那样在涂抹了解药,经过一番休息就消失了。她从河边离开才走几步,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这更岔开了她关注额头红疤的注意力,抬眸,她看天色辨别了一下时辰,居然是第二日黄昏戌时了。 “好饿啊,怎办?” 现下她本要去那接天鱼塔寻田辟疆一起捉星宿,可肚子这样饿,显是没有体力凫水而去的,不吃点东西恢复一番,也不利于捉星宿时调动生机发出神通。 摇摇头,她无奈地走回溶洞,决定生火烤点牛肉吃。溶洞里巨大的灵牛肢解过后,露出来的鲜红牛肉,发出诱人的色泽,也并不怎么腥臭,她内心想着,毕竟才死了一夜,还不至于就变臭。 很快,她生火吃了一大块烤牛肉,终于是填饱肚子,又用树叶包了两块带在身上作备用,这才重回到暗河边,一跃跳了进去。 依据师门集结令,她寻觅而去,很快站在了接天鱼塔外。 瞧见这样宏伟壮观一个美人尖地貌的石塔,纵然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是被眼前景象惊呆。 她心中道:按师父说法,此塔的顶层是连同那白玉地厅里的“鼎”的。真的吗? 想到这,她抬眸望去,接天鱼塔好高好高,昏暗中,她根本无法探测究竟有多高。 现在她凫在暗河之中,而这暗河上方是高不可攀的仿佛无穷远的溶洞岩石墙壁。 接天鱼塔即是从溶洞穹顶上面延伸下面的一个尖尖所形成。 她游到接天鱼塔旁边,一跳跃上去,果然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这接天鱼塔底端虽然和水面隐隐粘连。但,石塔面前之水波并不波澜壮阔,平缓地流去了远处,这说明,下面是没有东西延伸入水而是空的,故,水才可一往无前流过去。 她喃喃赞道:“真真叹为观止!” 再不多想,伸手,她朝接天鱼塔第一层外之石门推去。 “呃”地一声,她发出一记呻吟,咒道:“石门竟是这样沉的么?” 不得已,她退后了两步,一甩手抛出黄符,化作一个大包袱,“轰隆”一声就是砸在了石门之上。 包袱重重捶在石门,将之推了开来,露出里面明晃晃的内室。 鱼火客飞身一跃赶紧入内。 油灯下,她看见墙角一个人蜷缩着正在伸懒腰。 显然是被她用神通轰击石门吵醒。 “太子?” “鱼火客?” 她终是再见到他了。 一阵尴尬地沉默,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要问。 田辟疆看见鱼火客额头上刺目的红疤,想着,今次他是要跟他并肩作战的,又想到她是师父特意安排而来,种种心境交织下,他看她不免有些“客气”起来,目光就刻意地避开去盯着她丑陋的红疤,而假装淡然扫她一眼,道:“你来了!” 鱼火客也察觉到了田辟疆想看她又不敢看的神情,心下忽然一喜,有些开心起来,她记起来一个“细节”,昨夜她是使用了那半魔手咒之解药的,现下她定然除去了红疤恢复了美貌,故而田辟疆才不好意思盯着她了。 “是啊,我来了,我是来帮你解开大肚之谜的,哈,真想不到你大起肚子来的模样是这般的,还真有些滑稽呢。” 田辟疆想着,她总是喜欢说这个滑稽,那个滑稽的,在那竹林小道上就是,盯着突然出现的鬼娶亲队伍也是指手画脚,对这“冒冒失失”的大嘴巴女人,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耐性简直瞬间又要消失殆尽,就没好气地道:“你是专门来取笑本宫的吧,本宫知你是家师派来的,不过恕本宫直言,并不认为你有本事破开这谜题,届时,不要出丑就好。” 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不过他说出口,也是有点后悔了,因为他记起师父的叮咛,要他听她的指挥的,这样堂而皇之和她唱对台戏,显是有些忤逆恩师教诲,略大逆不道了,不免愧疚地舔了舔嘴唇,从地上站起,假装看去别的地方,在石塔里无目的地走动起来。 鱼火客现下才发觉她也是有些口气过火,好歹对面之人乃齐国太子,更是师父口中日后她天命所属的相公,多少要给他留着男人的尊严才好,就有些自责,当下道:“好吧,是我无礼了,太子不要见怪,我们干正事吧,破了这里,我们速速离开。” 言着,她也不再去看他表情,兀自走在前面,就是朝着石塔的阶梯上走去。 踏步石阶,她尴尬地发现,田辟疆无声地跟在了后头,大家都是默不作声,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石阶朝上而去。 还没有到第二层石塔,鱼火客忽然顿住脚步。 “你怎么了?”后面传来田辟疆的声音。 “我们先退回去。”她兀自先下来了,和田辟疆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小心挤了他大肚子一下,不过讲真,她无心的。 田辟疆脚步顿在了石阶上,愣怔怔望了鱼火客一眼,也是走了下来。 “为什么要退回来?” 鱼火客想起来,这接天鱼塔如何探究,师父并没有详细告知,只是提示,到了第四层才会有挑战,那么,前面三层是摆设吗?这显然是不对的。 虽然眼下这接天鱼塔跟她印象里任何一个星宿局都是不同,但她按经验推算,前面三层既然没有危险,就必然有关键道具提供,否则无存在之必要,且,这道具应该极不容易找出。 按道理,她是不会犯这种疏漏的低级错误的,实在是今次这搭档不同寻常,旖旎之念突然纷飞于她的脑海,让她有些乱了手脚了。 听见田辟疆的问题,她一时也不想将自己错漏的事情暴露,就自怀中拿出一块烤熟的牛肉递给他道:“太子,我要在这石塔第一层找点东西,你先吃了这牛肉打发下时间吧,毕竟你一定饿了的。” 令她意外的时候,田辟疆一摆手拒绝了。 “真的,吃点吧,看,烤熟了的,很香!” 田辟疆面无表情道:“本宫确实不饿!多谢!好意心领了。” “那你没口福了。”她收了牛肉,开始继续探秘这石塔第一层。 寻到石塔五个窗台边,她终是看出来,这石室的几个窗口周围的石头很是特别…… “太子,你说,这石塔第一层是用来干嘛的?” 鱼火客想到,眼下这石塔她看着如此困惑,极可能是需要灵击术才能窥破的,毕竟这次星宿之局乃是人盐地冥的鬼将布置。 果然,她听见田辟疆自负地道:“你不知道这是龙门跳?” “什么是龙门跳?” 田辟疆道:“一旦涨潮,整个接天鱼塔没入江河,那龙门跳以鱼跳石铸之的窗台会吸引万鱼来朝。这里面也就挤满了鱼了……” 鱼火客忙问:“意义是?”显然是问鱼儿们为什么要进来。 田辟疆道:“既然这是接天鱼塔,鱼儿闯塔只一个目的——接天地气运,夺生机强大自身!” “鱼也会夺取生机?” 田辟疆道:“这有什么奇怪,鱼是活物,追逐生机乃是它们本能,人不是也知道养生么?” 鱼火客点头,目光投去石室窗台的那些鱼跳石块垒。 “这窗口周围是什么石头,为什么如此特别?”她刚才隐隐听到一个词,想再确定一下。 “鱼跳石啊,你……”他疑惑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还让她来帮他,师父真不是在戏弄他? “鱼跳石做什么的?”她又问道。 他忍着,摇头道:“鱼净身用的,就好像人焚香沐浴一般,借助鱼跳石,鱼儿抽打自身,洗掉污垢,还愿本真,再游去第二层。” 他见鱼火客听得津津有味,又道:“不过本宫要对你言明,接天鱼塔一般只有三层,本宫亦只懂三层的接天鱼塔,眼下这塔显然不止三层,上面还有什么,本宫后续可能就不能为你解惑了。” 虽然是客气话,但鱼火客听出来,他是埋怨她什么都不懂。 而她想到,便只要知道前三层就好了,后续第四层,已经开始战斗,哪还来得及这样细嚼慢咽地推理了,就道:“太子知多少讲多少便可,后续,也许也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只管战斗就可了。” 田辟疆点头,道:“第一层本宫知道的都讲了,那现下可去第二层了吗?” 鱼火客摇头:“不急,这些鱼跳石我们不能放置不要啊,看我的!” 言着,飞出五张符布,朝着五个窗台的鱼跳石包去,果是异变突起,她硬生生将鱼跳石打下来,化作五块薄薄的巴掌大石片。手一招,抱住了。入手很轻,当即收入了大袖里。 “哈,好东西!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是拿着吧。”她笑了起来。 而田辟疆,虽然看见她能幻变实物,颇为了得,但对她抱着几块鱼跳石当宝,也是诧异不已,但容不得他多想,他看见她已经再次领头踏步石阶,朝第二层去了,他亦紧紧跟了去。 第五十五章:点石成金 鱼火客一进入接天鱼塔第二层,眸子打量一圈,见这第二层宽大不少也昏暗不少,亦是空空荡荡,只中间有一个高高石墩,长宽丈许,方方正正立在石室正中,而且此处只一扇窗,全厅也仅一盏灯,此外,再无别之东西。 经过田辟疆介绍,她知道,接天鱼塔这第二层的关窍就是眼下石室正中的石墩,叫‘万代基’。而这整个第二层石室叫‘孕龙床’。 田辟疆说,鱼儿入第二层,环绕此万代基,目的,就是要借此甩籽,产下后代,以减轻身体负重,为继续闯塔备下后手。因为这里乃孕育之所,故而称之孕龙床。 鱼火客同样用阳退术作用于万代基,结果,万代基化作了一个石枕被她抱在了怀中。 田辟疆摇摇头,接着跟她去了第三层。 进入石塔第三层,鱼火客触目看见一水池子,不过十分奇怪,池子竟然由珍惜的透明水晶打造,而里面亦是浸满微黄液体,并且,加持在水晶池子之上的“盖”,乃一种动物膈膜。 “太子,现下我觉着此石室关窍不在池子里液体,而是这层隔膜,你能瞧出来是什么吗?” 田辟疆自负地一笑,走上前,取出木刹放出一道火焰,燃烧其上,隔膜滋滋作响,霎时起来一层浓雾,居然将火焰散去了。 鱼火客讶然道:“这东西防火?” 田辟疆点头:“不懂了吧,这是蛟泡,乃蛟体内隔膜所炼制而成。故防火。” 鱼火客不可思议地看着田辟疆道:“太子何以知道这许多?” “跟鱼姑娘那幻化、幻变的奇技相比,本宫卖弄的这点秘辛,实在微不足道。” “蛟啊,你居然连蛟的东西都能认出来,还说不厉害么,谦虚过头啦。” 田辟疆道:“其实,本宫还的确对蛟比较熟悉,不久前,还杀了一只蛟。” 鱼火客立时只当他在吹牛了,蛟,她虽不曾遇见过,可也知,乃是生长于上火下泽之地的灵物,有吞吸火焰的神通,田辟疆最强的手段就是放火攻击,他说他杀过蛟,他凭借何种手段杀之,显是当她成傻子戏耍了。 当下不理他,转身去打量这蛟泡,同样以阳退术击之,取下,居然是一个三尺见方的透明薄片,柔柔软软的,看去十分珍贵。她小心翼翼收入大袖子里去了。 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途,但她知道,后续一定用得上。 收了好东西,她一扭身踏步去了第四层的石阶,后面田辟疆挺着大肚子看怪物一样盯着她的背影,亦跟了上来。 进入第四层后,空间豁然变大,无边无际似的,可,处处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不知道来到了一个什么世界。 但,鱼火客在进入第一瞬间就是闻到一股奇异的芬芳。 她寻觅追踪去,发现在星星点点的光线之中,有一道乳白光束,长,不过一尺,就盘旋在她脚下,她“使坏”步子一下踏出去,要去踩那乳白的光线,光线在地底忽的游走起来,急急忙忙逃遁去了。 看得鱼火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给我站住!”她娇哧一声,甩出一张黄符,包去,黄符失效了。 “太子助我!” 田辟疆也瞧见了这乳白光束,当即木刹挥舞出去,放出一片火光,照亮了这石室诺大一片空间,居然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金银财宝。 而那乳白光线,被熊熊烈焰罩定,发出“滋”一声惨叫,突的从地底飞出,被田辟疆一个附加了灵击术的黄符打落,掉下来,居然变成一株尺余长的“人参娃娃”。 所有的草木之中,有极少数可以生出智慧,成为可爱的草本神祇,人参娃娃“参宝”即是其中一种。参宝既不是鬼怪,也不是邪魔,也称不上妖怪,就是一种有智慧的神奇草本而已,但,也是极其罕见的。 田辟疆飞出的黄符包住了参宝,防止了它遁走,他又将它举到眼前,立时他瞧清楚了参宝滴溜溜的两粒眼珠子,还有小小的鼻子、嘴巴、耳朵。煞是可爱! “给你吧,你该不会要吃掉它吧。” 鱼火客还在懊恼她的阳退术不能捉参宝,看见田辟疆这样大方,高兴地道:“太子慷慨,谢啦。” 接过参宝,她珍惜地握在手中,吓唬它道:“小混蛋不学好!为何在这作祟?” 参宝哇哇叫:“放开我放开我!丑八怪!” 田辟疆摇头道:“鱼姑娘,我们有正事,你玩够没?” 鱼火客被参宝骂,正气得窍生烟,正要教训它,听见田辟疆的话,她道:“太子,你真不知假不知,我们今次要捉的是星宿,故每一层的细节都不可错过,这参宝必有蹊跷,你催我,是欲速不达!” 田辟疆道:“本宫当然知是捉星宿,虽本宫不会捉星宿。但亦不信你会。星宿乃死物法阵力量,本宫之灵击术不能敌,你连灵击术也不纯熟,甚至基本不会,你之依仗何在?” 鱼火客道:“太子眼界未免太过狭小,常言道术业有专攻。就算我不会灵击术,你如何得知我不会捉星宿,这之间并无逻辑联系,况且,我能得邹真人推荐来,必有他欣赏我的地方,还请太子至此时起,以我为主力,勿扰我心智。” 田辟疆无语了。 鱼火客这才回过神重新盯看着参宝,恶毒道:“哼,嘴巴凭坏,不饶你了。” 言毕将之收入大袖之中。 接着,她取出火折子,点亮了这石室岩壁上的灯,终看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第四层可说别的什么也没有,就是有无数的财富…… “我晓得了。” 田辟疆眸子瞥她一眼,不搭腔。 鱼火客自顾自道:“接天鱼塔第四层乃点石成金之地。” 田辟疆问:“何为点石成金?” 鱼火客道:“据我所知,星宿乃死物不错,但死物成了星宿,虽没有生机,却可以使用庞大生机,不就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了么,眼下这财宝石室,遍地金银,怕皆是幻象,破之,真相自然揭晓。” 言着,她取出自第一个石室得来的五个巴掌大石片,道:“太子还记得吗?这自接天鱼塔第一层得来之鱼跳石可净化污垢,还原本真,看我的手段罢……” 她飞出五块鱼跳石石片,抛去空中后,形成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以阳退术定住此空间生机。 霎时,五片鱼跳石顿时发出五彩光芒,从上至下,缓缓降落,照耀在财宝之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本来遍地闪闪的星亮,黯淡下去,露出本真,居然是无数的白色骷髅,铺满地面。十分瘆人。 鱼火客再取出参宝,喝道:“孽障,你居然隐居此地贪食死人骨髓,实在可恶!怪不得你能长出智慧,原是如此污秽来历……” 参宝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争辩,显是在等死了。 第五十六章:劈疆之勇 可鱼火客现下根本没有心思处置它,再次将它收入大袖,心中却快速思考起来:捉星宿必要破星宿阻碍,以炮灰做先锋,按照师父暗示,田辟疆就是此间炮灰,现下她与他已攻入星宿后防之位,为何迟迟不见星宿显大动作?莫非,是离得还太远,故,星宿力量影响不到这里? 带着疑问,她继续跟田辟疆踏去第五层。 走下进入第五层的最后一个石阶,还没到进入,就看见一个窄窄入口。 而且,入口处隐隐有呼呼的风刮来,呜呜咽咽之声不绝。 没有选择,强行进入。 鱼火客自作主张走在前,田辟疆只好跟在后。 原来,入口并非直接能进入第五层,而是,拐了又拐,弯了又弯,通过极长一个甬道缝隙,才最终进入。 触目,见一个偌大的深渊似的湖泊溢满此空间下方之脚路,鱼火客同样以鱼跳石打出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还原本真,发现,是浅浅的淡黄色汁液之池,不消说,闻着味道,就是人盐水池。 上方,狂风呼啸,整个石室,在狂风裹挟下,人也难以站稳。这人盐水池必有暗算,怕不能凫水过去,怎办?鱼火客扫一眼池子,摇摇头,取出自第三层得来的蛟泡,以鲁公木线系之,做成一个风筝,放出,霎时带起一股巨力。 她忙道:“我带参宝先飞过去那石阶旁,再让它送蛟泡过来渡你。” 言着,飞了过去,半晌,参宝被胁迫做了劳力,送过来蛟泡风筝,田辟疆亦顺利渡过人盐水池。 不敢停留,鱼火客与田辟疆又踏石阶,去了第六层。 进入,触目看见宽广无边的溶洞空间,地面光溜溜,去第七层石阶在对岸,走过去便可,但,看眼下情形是不可能轻松走过去的,因为,在中间,拦截了无数的阻碍,无脸无头亦没有眼睛,就是鱼火客在三空子第一次所见的白肉鬼物模样,即盐人。 同样以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破之,现出本真,发现,居然是一系列藤条牵引在白肉背后,指挥他们做拦路机关。 鱼火客想起在第二层得到的万代基做的石枕,现下依然抱在怀中,可这石枕如何用?她想,怕不是用在这里的,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五六两层,鱼火客的手段早让田辟疆折服,他已完全信任了她,现下他亦是没主意,故主动找她商量起来。 他道:“这些白肉鬼物,如此之多,鱼姑娘可有良策?” “没有。”她是真的没有。 他沉默了。 半晌,他道:“那让我试试吧。” “慢着,太子你不是对付不了这些白肉鬼物吗?” “鱼姑娘忘记了,你已经用鱼跳石除去了它们外附的星宿生机,故,现下它们只是普通鬼器,我又何惧?” “呀,这我倒忘记了,看太子手段了。” 当下让开。 田辟疆以木刹作兵器,朝白肉怪物围攻圈中冲了进去,木刹发出无数熊熊烈焰,所向披靡。 鱼火客趁他杀出手段后,白肉鬼物没注意她,终是冲到进入第七层的石阶处,然,她回头看那田辟疆被团团围困,白肉鬼物越杀越多,似乎永无尽头。一时有些慌了,无可奈何。 她想,这样下去,怕真要使田辟疆当炮灰而陨落在此了,急的没办法的时候,她取出了师父给的第一个锦囊。打开,绸布上的字点拨她道:使劈疆疯。 一时,她不懂师父锦囊的意思,使田辟疆疯掉?什么意思?怎么使他疯?为什么要使他疯? 忽然她懂了一点,要闯入星宿局最尽头,必要炮灰,若田辟疆不“疯”,以正常思维的人也不会“自寻死路”,只有他“疯”了,才可能勇猛闯去,也可能从这无数白肉鬼物包围中突围出来,师父实是用的不破不立之计,则,现下最紧要问题是如何使他疯呢? 急中生智,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她取出一明黄物,正是庖丁赠她之牛黄珠子,珠子翠梨大小,坚硬无比。 她又取出参宝,以蓝月刃划破参宝身体,滴下一滩汁液浇淋在牛黄珠子上,珠子瞬间小下去,化作眼珠大小,明亮通透,柔软酥香。 “太子,张嘴!” 田辟疆嘴刚刚张开,鱼火客已经将变得柔软酥香的牛黄珠子打进他口中,他一口吞下,霎时,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 力气大了、眼珠变通红、身体也格外强壮,撑破了他的衣服,肚子更大了。手持木刹,放出之火焰也更多了,最特别的是,他已经“不认得”鱼火客,那木刹放出之火焰居然也是朝着她打过来,俨然“疯了”。 牛黄珠子乃大补之物,可一次就大吞一颗,则,大补变大毒,一时药疯了田辟疆。 为今,鱼火客只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没有别的法子,至于他吞下之牛黄珠子怎么解毒,最后,只能是将参宝给他吃了解之或见机行事另寻它法了。她同时也是感慨,在接天鱼塔得到的东西,果然样样有关窍,环环相扣,一步也疏忽不得。 现下,面对田辟疆放过来攻击她的火焰,她哪里有办法抵挡,自是朝着第七层逃了去,而田辟疆此时亦是强行突破白肉怪物的围攻圈,紧紧追了来…… 接天鱼塔第七层,平平无奇,除开昏暗,什么也没有,鱼火客见了,冷笑一声,知道所见均是星宿力量带出之虚幻,同样打出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附加以阳退术,还原本真,发现,这第七层居然在空间弥漫了无数明黄色雾气。 这些明黄色雾气中似乎隐藏无数凌冽杀气,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势。 “不好,这是天子气运。” 她忙屏住呼吸,不敢吸入明黄色雾气,同时放出师父给的红绸包袱,露出一个口子,顿时,无数明黄色雾气被吸收进入到红绸包袱中,显是窈窈在疯狂吞食。 而同时,那追来的田辟疆,木刹依然放出熊熊烈焰,追杀鱼火客不止。 鱼火客一要防备吸入明黄色天子气运,二要指挥窈窈吞食气运,三要躲避田辟疆的“疯狂追杀”,一时痛苦不堪。 好在,田辟疆追了她不久,找到进入接天鱼塔第八层的石阶入口,疯魔了般兀自跑了上去,将鱼火客丢在了身后。 不多时,鱼火客指挥红绸包袱里的窈窈吸收完明黄色雾气,亦急急忙忙朝第八层赶去,乃是她想到,田辟疆就那样进入了第八层,现下会弄成个什么样子了?而第八层,又是怎样一个存在?他孤身闯入第八层,确凿已做了开路的“炮灰”,她跟在后头,却是可以摸着石头过河了。 可田辟疆毕竟是生人,纵然进入疯魔状态战斗力大大增加,可第八层有什么机关完全不知,他能否抵挡,一切都是未知,怕是情况不妙!若不是师父指示让田辟疆做炮灰,她绝不会让一个生人去开路的,故,心下着实担心不已。 她想,眼下看来,这第八层,怕就是闯接天鱼塔擒出星宿最后一关了,渡了第八层是否还要闯第九层,乃至有没有第九层,她心中是一个问号? 因为,按照师父所说“自第四层开始,你们一路要闯五关,才能降下鱼火鼎,擒出此间星宿。”,则,极可能第九层即先前所见那白玉地厅,则只需要在第八层直接以阳退术打穿岩壁降下鱼火鼎,即可捉其中星宿了。 倘若这是真的,则第八层就是最后一关,亦是最关键的一道关了。 霎时,她心中之忐忑语言不能形容,奔在石阶上的步子,亦是快了又快,眨眼,她进入了第八层,眸子一望,她惊呆了…… 第五十七章:人盐可喂 接天鱼塔第八层是一个凹陷进去的浅坑地厅,方圆三丈宽,高不过两丈,四壁亦是青石岩片,无甚奇特,像一只宽口的黑锅,被搁置在了峡谷里,四壁里九个凹槽中点了九盏油灯,而此刻黑锅中心,无数衣衫不整的美人,披金挂银,环佩叮当,闪闪发亮地缠绕田辟疆,肆意在扭动身姿,跳着一种淫魅的舞步。双脚仿佛不是双脚,勾着他的腰,双手仿佛不是双手,撩着他的发、他的脸,他袒露的胸膛…… 而田辟疆亦享受被这群荡人环绕、抚触、表情一派淫糜。 不论是那些美人,还是田辟疆,见了鱼火客闯进来,无一人抬眸去瞧她,仿若她不是一个人,只是吹来的一丝风,刮来的一片叶,天空掉下的一滴雨。 鱼火客摇摇头,愤愤咒骂道:这是甚神通,还是真让这小子艳福不浅哩。 可她亦是知道,田辟疆没搭理她,乃是疯魔了,失守了心智,被色惑沉迷,情有可原;那些美人无视她,则有些说不过去,那只能证明,她们都不是人,不是活物,甚或不是真实的存在。 她当即断定,眼前所见俱是星宿力量摆布的幻象,她再不迟疑,打出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还原本真,场面一变,昏沉沉黯淡下来,立时,她惊得倒退两步…… 环绕田辟疆的无数美人全部消失,挺着大着肚子的田辟疆则被无数藤条纠缠束缚在原地,他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之兵器木刹,亦是丢在地,显然,他失去了还手之力。 鱼火客凝眸去盯看那些藤条,发现,它们俱是从四面八方的青石崖壁抽出,看了一眼,她当即皱起眉头,因为,这些藤条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了!她猛然想起,这不就是第一次追去的那白玉地厅财宝山堆外,将白肉怪物肢解的藤条么,那时候,藤条是从财宝山堆外围地面抽出,根源竟是在这! 怎么破这些藤条?她忽然看去怀中抱着的石枕,看着看着,却更疑惑了,怎也想不通,一个石枕可如何能破去这些藤条攻击? 难道,这次错了? 她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都是无解,正要打开锦囊,忽然,她紧了紧怀中抱住的石枕,这个石枕还不曾发挥作用,显是证明还不到求助锦囊的时候,她想,一定是她思虑不周,漏了什么东西了…… 她当即止住了动作,确定道,现下怕还真不是打开第二个锦囊的时机。 怀抱石枕走动几步,她眸子忽的一亮,似乎一道电光自脑海飞驰而过,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雾,让她看见了一丝关窍。她似乎想到用石枕破去藤条攻击的方法了。 石枕,很明显即是一个枕头,什么时候需要枕头?当然是睡觉了,而睡觉会发生什么?入梦! 她想到,这石枕怕是用来给她入梦的。 她记得,石枕是接天鱼塔第二关之万代基磐石以阳退术所得,田辟疆曾告诉她,万代基是鱼塔“万鱼来朝”时衍下后代要用到的关键磐石,以石枕入梦,或许能见到有关“生育”的一些秘辛,而田辟疆大腹便便,显出“孕相”,此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她又想到,人一旦入梦,梦里有种种无物之灵,借之,亦可获得启示,通过这些左右的旁证,或许,怕真能破开眼下藤条之劫哩! 她顿时感觉十分庆幸。因她想到,师父给的锦囊都是在关键时刻才起作用,早知不必以恰当时机知道有用,就譬如开启的第一个锦囊,让田辟疆疯魔,若是在第四第五关用了,真真要弄巧成拙,何况,不论是梦中看见的秘辛,还是无物之灵给的启示,这些均不可能从师父给的锦囊获得,也就证明锦囊此刻无用!是以,现下还真不是开启第二锦囊的最好时机。 她再不停留,寻了一僻静角落,倒地,瞌着石枕睡下,果然一瞬就入了梦,梦里世界,她看见,眼前田辟疆挺着个大肚子,瑟瑟发抖地踱步于明黄色雾气中,周遭那些明黄色雾气,泥蛇入水一般,自他身体四面八方钻入。 最诡异的是,他的面貌在快速变幻,皮肤变白了,眉毛变细了,嘴唇变红了,身材也变了,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妇人的模样,接着,颓靡倒地,痛苦地翻滚起来,而他之肚子起起伏伏,隐隐要撑破了般,像是待产妇人状态,又像要裂肚而亡,情况十分紧急。 这一幕,鱼火客就看不懂了,慌得手足无措,给妇人接生她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啊?更何况要“生”的还是一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何以在梦里变成一个待产妇人? 她要做什么?或许不是“接生”,而是阻止他“生产”? 五五之间,她不知要偏往哪一侧,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选择,对正罹难的田辟疆则是生死一线。 她没有答案,当即,她迅速从梦里世界遁出。 想也不想,赶紧打开师父给的第二个锦囊。 这锦囊字数极多,看完,她亦是明白了。 此急,果是跟星宿有关。原来此间星宿乃一木盆,名唤“人盐星宿”。此盆乃历史上成汤苏护之女妲己降生时稳婆用来接生她的木盆,是灭绝成汤江山气运的大凶之物,被劫财五鬼觅来,养成了一只“人盐星宿”。五鬼为祭此星宿成大气候,将之借给燕后文公,用以夺取田齐社稷传人田辟疆的气运,而燕后文公则能将星宿夺来之气运愈合他之不治之疾,达到逆天续命的目的。 星宿养在空天水榭下,以贮藏木盆的鱼火鼎为母体子宫,以铺满其中的人盐为羊水,以未来真命天子田辟疆的旺盛生机为精气,孕育新生“王者气运”于田腹中。因“人盐可喂”,五鬼设了星宿局,不断补充盐人“喂”鼎,假以时日,待田辟疆腹大如斗,以鬼器藤条捆绑束缚,则能逼出他之生机,同时,星宿会将田辟疆溢出之全部生机瞬间吸入木盆,贮之。届时田辟疆必死无疑。 而以此法养出之生机,可供给燕后文公逆天续命,且是续接的天子之命!最关键是,天子唯如此夺来的生机才可用,是以才祸害上了未来天子田辟疆。 鱼火客摇摇脑袋,心道,万幸是这时候打开了第二个锦囊,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现下看了锦囊,她心中已有选择了!亦一瞬间想到对付的办法。 显然,让田辟疆“生产”,溢出腹中气运,则是害死他,那便只有阻止。这便是她的选择。她亦是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而强行阻止田辟疆“生产”很难做到,因为那些鬼器藤条几乎无敌,则,只有一个办法,让田辟疆腹中东西“胎死”腹中。则此星宿自然无法达成目的。 如何让那东西胎死腹中?她想法很简单!她决定提前“喂下”参宝。或说将参宝送入田辟疆腹中。 结果如何……那就看田辟疆的造化了! 当即她取出参宝,眸子一瞥它道:“听着,你可以不用死了!” 参宝雀跃道:“真的吗?那快快解开封住我的黄符,弄得我好难受哩。” 鱼火客摇头,冷漠地道:“取走黄符我做不到。” 参宝大惊:“那谁可做到?” 鱼火客摇臂一指,点了点被藤条捆绑的田辟疆,言简意赅道:“他!” 参宝道:“那你快唤他来解开啊!” “可以是可以,但在这之前你要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先去那人肚子里吃个饱,他肚子贮藏了很多旺盛生机,你可以大餐一顿了!”摇臂一指,她又点向田辟疆。 参宝害怕道:“是么?不过我不敢靠近那些藤条啊,它们可以撕碎我。” “简单!”鱼火客取出蛟泡,摆在它眼前道,“你披着它,藤条就奈何不了你了,你尺余长,个子小,我用这蛟泡足够将你包裹得严严实实,再丢你去那人口中,你钻进去,吃它肚子里不属于他身体的明黄色雾气、还有残存的牛黄珠子。同时,你再带一样东西进去,这样东西同样可以吸走他身体里那明黄色雾气,助你早点完事。” 言着,又取出了巴掌大的红袍和里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窈窈。 因为包袱有些大,鱼火客一个符咒打下去,红袍包袱立时又缩小一圈,变成鸡蛋大,参宝见了,一把夺了抱在怀中,而鱼火客当即用蛟泡裹了它,抬臂一丢,将它冲入藤条包围圈内。正中,即是被缠得严严实实的田辟疆。 因为参宝被蛟泡包裹,藤条横冲直撞,可就是奈何不了它。 参宝抱着红包包袱,慢腾腾终于移动到田辟疆嘴边,三两下就钻了进去。当即田辟疆的肚子迅疾开始瘪下去…… 趁这个空档,鱼火客甩出一连串符箓,化出一个个沉甸甸的大包袱接连朝这地厅上空轰击去,一个深坑逐渐被凿了出来。 “砰!”又是一个大包袱砸去,地厅穹顶再不堪重负,轰隆一声,掉下来一个大鼎,摇摇晃晃坠在了地厅地面。正是之前在白玉地厅所见之三足鼎,跟着它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无数金银矿石。 看着这些世人艳羡的财富出现在鼎周围,第一次看见时她是困惑的,现下她却明白了,因鼎中藏之星宿要贮存天子气运,故才金环银护,以富贵养之。 鼎一阵摇晃后朝一边倒去,里面东西倾泻倒地,首先是洒出来一片细腻的白色之盐,不消说,就是人盐。 而白盐堆积里,一个两尺见方通红的小木盆掉落出来,正是此间人盐星宿。 鱼火客当即从脖子下取出鱼火碧玺,等着…… 她抬眸去看田辟疆,不知何时,那束缚他的藤条渐渐散去,而他口中,忽的,飞出一白色长条,正是参宝,它怀中,抱着一个红色小包袱。 田辟疆瞬间一愣,手一挥,抓住了参宝。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鱼火客知道,收星宿,时机已到,也来不及为田辟疆答疑解惑,当即摇臂一晃,将鱼火碧玺对准通红小木盆,小木盆突的飞起,化作一道红光钻入鱼火碧玺,消失不见了。 椭圆的“鱼火碧玺”通体火红,呈透明状,鸽蛋大,中间有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收了人盐星宿,它没有任何变化。整颗嵌在镂空银器内,被红绳吊着,被鱼火客又重新挂回了脖子下。 做完这些,鱼火客才渡步走进蹲坐在地的田辟疆。 “你没事了!” 田辟疆愕然:“刚才那是此间星宿……” 鱼火客又走近他两步,手一伸:“给我。” 言着,眸子盯住他手中的参宝和红袍小包袱。 田辟疆愣怔怔递上前,被她一把夺了,揣入怀中。 而参宝在被鱼火客塞进怀中时犹在大喊大叫:“丑八怪,骗人!讲话不算数!” 可鱼火客根本不搭理它。 万事已休,现下她有时间跟田辟疆啰嗦了,于是,将他疯魔为她开路做炮灰,助她收星宿的事,简单讲清楚了。 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田辟疆却知方才一幕何其凶险,但他依然正色道:“谢了!” 现下危险尽去,气氛亦轻松起来,她松一口气,对他笑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他:“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参宝总骂我是丑八怪?” 田辟疆顿时笑了:“你没有镜子吗?” “凫水时丢了嘛。” 他摇摇头,自怀中取出一小白瓶:“给你。” 她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半魔手咒的解药啊?” “额头上的红疤,你不要去了?” “啊……你师父已经给过我解药了。” “哦?你既认识家师,难道不知他做事向来不靠谱?许是他凫水让解药浸湿,就失效了,用这瓶吧。” 她摸着白瓶子,心下疑窦重重,对那不靠谱的师父,霎时埋怨不已。 只是,这刻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预感,若是这瓶也无效可怎办? 叹口气,她自怀中取出最后一个锦囊:“这是你师父留下的,看,写了什么?” 田辟疆打开锦囊,取出绸布:劈疆。春娘、掸儿、小荆吒这些人我会替你善后,现下你速与鱼火客乘接天鱼塔外的鲁公船返齐,再取道至即墨。事关田齐社稷,不得有误。 他走开,在前方道:“回齐国了。一起。” “一起?你师父说的?” 他朝后将锦囊里绸布抛给她道:“不信自己瞧!” 她看一眼,咒道:“好烦呀!” (人盐记。本卷剧终。) 人盐记后记: 就在鱼火客和田辟疆大破接天鱼塔,收了人盐星宿,燕国,蓟城王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燕后文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久后,燕国为燕后文公举丧。齐王借机大兵压境,势如破竹,直取燕十城。 史载:齐威王二十五年(己丑,公元前332年),齐威王乘燕后文公之丧,夺取燕国十城。 作者的话:各位读者好,我是本书作者“鱼火天空”,嘿嘿,《捉星宿之人盐记》故事至此暂告一段落了。鱼火客与田辟疆接下来将回到齐国,取道去往即墨。他们能顺利抵达即墨吗?路上会发生什么?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惊心动魄的历险旅程。《人盐记》里未尽的谜团,各人物未来的命运,请关注《捉星宿》后续卷本的故事! 第一章:海边人鱼男 在齐国最东端有一座境内最大城市——即墨。 即墨以北,至尽头,紧接渤海,就是以盛产鱼脂鱼膏远近闻名的夜邑城。 夜邑虽小,因为物资丰富,一直以来却也人烟稠密,市肆繁荣。 田辟疆和鱼火客在接天鱼塔捉了星宿,按云梦君给的最后一个锦囊指示,乘鲁公船由中易水入了渤海,一日千里,行至夜邑,终上岸,结果一着陆,两人却闹掰分开了。 原因很简单,鱼火客生了田辟疆的气。 此番鱼火客捉星宿,虽然收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可她心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差。因为她额头上红疤用了师父给的解药,无效;用了田辟疆给的解药,亦不能除去!这下她可不依了,在鲁公船上时她亦听不进田辟疆任何解释,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真心去为她找了解药,只当他随便糊弄了一瓶“浆糊”来敷衍她,这才使解药无法除去她额头上红疤。一怒之下,上岸后她气咻咻走了。 其实她心下知道,解药失效,怕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而今已不是她能摆平,故她迫不及待要寻到云梦君寻求援助。 而在田辟疆面前,她亦不打算这样快露出她是云梦君弟子的身份,为方便行事,这才故意借题发挥,“使性子”避开田辟疆,单独行动。 可云梦君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他找人,要想找他,谈何容易。到了夜邑,鱼火客本打算按第三个锦囊中透露的信息指示,直奔即墨寻他,只是,逛不多久,她依稀在夜邑感觉到他的生机气息,故而打算仔细寻觅一番,以免错过。 这天,她兜兜转转逛至夜邑一个叫龙湖的小渔村,正是日出卯时,天微蒙蒙亮了一点星光,可岸口已随处可见提着竹篮、背篓、麻绳渔网打鱼归来的渔夫, 沿海城市不善耕种,打鱼是许多人家的生计主业。是以这些渔民才如此起早贪黑。 鱼火客摸了几个钱出来,正要去买几尾鱼煮了吃,行至一个兜售的摊点,她见摊子前闹哄哄吵嚷得不成样子。 抬脚行上前去,挤入拥挤的人群,看到眼前一幕,她立时怔住了。 一张黑色的麻绳渔网里,乱糟糟地束缚了一具高大的男尸,杂乱的水藻覆盖下,依稀能辨出,黑色的头发,颀长的身段,上半身露出古铜色肌肤,最为古怪的是,此男尸至腰部以下,是布满绿色鳞片的一条大鱼尾巴,这是一条人鱼男尸!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一个说:“海魑(魑:山或泽中的妖怪)显灵啦,这肯定是他的夜叉护卫。” 旁边人你一言我一嘴,纷纷表示赞同。 黑色渔网的主人是个白须老汉,他叹口气:“辛辛苦苦撒了一夜网,捞上来这样一个怪东西,可怎么得了!” 一个说:“埋了吧,兴许海魑就原谅你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带走他的夜叉的。” 鱼火客拉住一个短褂装扮的年轻看客问起来。 “小哥,什么是海魑?” 这穿短褂的小年轻是附近酒家的小二,正来此提货,平常就是个话痨,逮着卖弄的机会,自是啰嗦不止:“什么?这位兄台,你连海魑都不知道?”鱼火客现下是女扮男装,外貌作了伪装的,是以小二才这般说。 然,没等他回答,旁边人即七嘴八舌介绍起来。 听了一会儿,鱼火客这才知,在这一带,常有一种人身鱼尾的怪物出现,凡见了孤身游荡海岸边的人,必虏获了去。 被虏走者,十之八九没了下落。 故而,海魑抓人、食人,无恶不作的传说散播开来,成为一方乡民最大的忌惮。 对这些以讹传讹的传闻,鱼火客将信将疑,虽然她不否认世间确有妖兽存在,可她不大信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会有那类神祇频繁现身,保不齐是一些别有目的的人在装神弄鬼。况且她更困惑的是,此人鱼男尸初看一眼就知,并非什么海魑的夜叉,因生机感应不够强大!那,是什么呢? 此刻,她心中想,听乡民们口述,那海魑行事颇有特点,一是喜出现在僻静的地方;二是大家只知道海魑会抢人,亦不曾见过它当面吃人;三,这海魑声名狼藉。 她这般想着,已俯身去细细打量这人鱼男尸。 “咦”地轻轻一声,她眉头皱起来,她发觉,这男尸并非男尸,依然有微弱的气息,只是不知用了什么闭气的法门,才使人不易察觉到他隐蔽的心脉跳动。内心,她猜测估计与鱼尾形态有关。“男尸”现下人身鱼尾,就算昏死过去必也不是常人昏死呈现的状态,可她乃懂术数之人,能感知活物的生机流动,自是能发现这个秘辛。 然现下她亦有苦恼,心道,若是田辟疆在此,对这人鱼男尸必比她知道得详细,因为田辟疆修习的奇技与她不同,她是专攻星宿类死物的“阳退术”,而田辟疆所学恰好相反,直怼世间一切活物。自也包括眼下所见人鱼男尸。 不过,因为“接天鱼塔”一行,她有额外收获,那自鱼塔第一层得来的五片鱼跳石,可除幻象,还本真,破去一切生机伪装。当即她想到,眼下人鱼男尸有没有可能是中了某种迫害变成此般,呈现出来的鱼尾巴只是一种低级的术数手段伪装而成? 鱼火客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用五片鱼跳石,形成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结合阳退术,还原它本真看看究竟? 一来可以破解人鱼之谜,二来稍作表现,也好唬住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方便接下来跟人鱼男尸更深入交流…… 其实在她心中,有一种预感,既然在此地能隐隐感觉到师父云梦君的生机气息,怕师父极可能亦牵涉进入了此人鱼男尸事件,因,这等事件实属煊赫奇闻,师父若真从此路过了,偶然间听闻了“海魑”之说,是断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当下,她再不迟疑,众目睽睽之下,取出鱼跳石,却并未惊世骇俗打去空中,而只是稍低调地以特殊方位摆至人鱼男尸身上,这样做,乃是她知,既要表现,也不必过于浮夸。 接着她连打手印,霎时,周围观看的人皆瞪大了眼睛。 只见,人鱼男尸的尾巴,兀自开始溶解,渗出猩红的血渍,汩汩绵绵,从一块块绿油油的鳞片缝隙流出,周围空间亦是充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啊!” “海魑要来报复啦!”人群中,不知谁忽然一声喊。 围观人群立时尖叫连连,四散奔逃而去,场面一时间就剩下鱼火客和正变幻的人鱼男尸了。 鱼火客摇摇头,望着逃开去的人群,无奈道:“胆儿也凭的小了,正好,本姑娘落得清净!” 人鱼男尸溶解的绿尾巴渐渐停止变幻,绿色鳞片在哔波声中,亦掉落地面。终于,海藻掩盖下,褪去鳞片的人鱼男尸露出一双结实的大腿。 这确凿是一个人。 鱼火客翻过人鱼男的脸,方看了一眼,不禁啧啧惊叹:“白白净净,好相貌呀,而且身体凭的结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贫瘠后代,保不齐这人颇有些来头哩。” “啪啪、啪啪啪”甩掌在人鱼男脸上拍打一阵。 他终是醒了。 睁开眼,他惊恐地望着鱼火客:“你是谁?我在哪?” 言毕,游目四顾,他发觉自己在一个海岸沙滩上,他拨拉开罩住身体的渔网,就要钻出。 鱼火客挥手忙制止:“慢着,你光着身子,也不害臊。” 她走开去,恰好在岸边一巨石上瞥见一块晾晒的帆布,扯下,抱着帆布,她重走到人鱼男身边:“先用这个裹了身体罢……” 人鱼男接过,“噗嗤”一声,撕裂帆布,制成一个半丈的长布条,三两下包住了腰部以下。 因为还是夏季,帆布也不薄,怕热,他上身依然袒露。 不过,鱼火客已不介意了,与钻出渔网的他至一旁对坐相谈起来。 半晌后,对面人鱼男依然在拨弄头发里的海藻,而鱼火客已对此人颇有了解。 此男叫“上官云珠”,年庚十八。家住即墨与夜邑中间的“阿城”。来自一个叫什么“象笏山庄”的地方。据他说,他家族世代都是大官商,乃显赫门楣。上官老爷老来得子,极珍重他,怕有闪失,请高人特地为他取了个女名“云珠”,以好养活。在上官府所在的山庄,他历来也是说一不二,受尽荣华富贵。可就在三天前,他十八岁生辰的大喜日子里,那夜,他房间忽然飘来一美人,不知怎的,喂他吃了一颗甜美的果子,醒来,他发觉去到了一个神奇的小岛上,家人俱是不见,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有了巨大变化,一双腿变成了一条绿色的大鱼尾巴。 逼得他不得不逗留在小岛边海水里生存,好在岛上果子成片,刮风下风,成片成片打进岛边水面,食物倒也享用不尽,他虽不能水里捕食,可就在水面捡果子胡乱吃着,这几日来也“完好无损”活了下来。今次,他是被一个风浪卷进大海,迷迷糊糊漂浮到这里,又被鱼火客所救,故现下才打不着四向,一开口问鱼火客这是哪? 鱼火客依稀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关键。 首先,那无名小岛为何会果蔬成林,好吃的享用不尽?听着就不大像个荒岛呀!则,极可能是特别设置的一座有明堂的岛。只是,是何人,又为何要设置这样一个岛? 第二,上官云珠之前长出鱼尾巴,必然跟吃了那甜美果子有关。是何人,又为何要给他吃这样一颗果子?听他说执果者乃一美人,怕也不是真相。 第三,师父云梦君会不会在那个岛上?以生机气息为引,师父确凿路过了此地无疑,若他真牵涉进入了人鱼事件,以他的手段必能寻去那岛,要不要去岛上寻师父?无论如何这是一条线索,不能放过!她想。 第二章:强去果子岛 而上官云珠可不是这样想的。 他见鱼火客沉吟思索着,又问道:“喂!兄台,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哪?” 鱼火客一掀手,撕下包了头发的绸布,露出女子特有的发髻,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兄台。” 上官云珠一愣:“你……” 鱼火客点点头:“很惊讶吗?难道我看上去很像一个男人?” 如果单看她的打扮,她这话必是明知故问,不过现在撕下了头上的绸布,露出了痕迹,自是不能这样说了。 故,上官云珠摇摇头,惭愧道:“多谢姑娘相救,没想到,没想到……” 鱼火客笑笑:“你是没想到我是个姑娘,还是没想到我有本事让你重获双腿?抑或,你没想到姑娘也能有这样的本事?” 上官云珠被她呛得不知怎样答,重新转回开始的话题:“还是请姑娘告诉我这是哪吧?” “这里叫‘龙湖村’。” “龙湖村?”他咂摸着,似乎在回忆这是阿城哪个地方。 鱼火客看出他心思,补充道:“这里既不是即墨,也不是阿城,而是夜邑。我知你心中所想,然,我可以告诉你,你现下还不许返回家中。” “为何不可?” 解除了鱼尾巴的怪异变化,他现下一刻也不想停留,最想的就是速速回去家中,以解与家人的相思之苦,偏偏眼前姑娘却告知还不能回家,如何叫他不恼! “因为,我只是暂时制住你双腿的变幻,若是不根除,过不几日,你的鱼尾巴又要长出来,届时,你定是又要返回水里去‘劈风斩浪’了。”她骗他道。 实际,她是想,他是凫水而来,生机寻觅难上加难,若就让他走了,没了生机原主作引,她没把握准确寻到他飘来的那岛而找到师父!何况,她救了他,他作回报,带带路,引她去寻她师父,她亦没占他便宜,遂决定暂不放他走。 “则姑娘意欲带我去哪?” “简单,帮人帮到底,你与我一起去那岛上,我彻底为你除去双腿的隐患。” 上官云珠一顿,摇头道:“姑娘在说笑了,我双腿成鱼尾,与那岛毫不相干,我敢肯定,我是因为吃了那奇异的甜美果子双腿才有变化的。” “你看见了?你不是说你是醒来才发觉身体变化了的?” “我虽然没看见双腿变鱼尾巴的瞬间,但我能确定,就是因为吃了那甜美果子。” 鱼火客笑了:“所以说你混沌嘛,这都是你的猜测,猜测是做不得数的,还是要一探究竟,再说了,是你本事还是我本事?实话告诉你,我叫鱼火客,乃修行之人,相信我,我的判断不会错。” 上官云珠摇头,强烈抗拒道:“姑娘……鱼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既知道这不是阿城,那我自己回阿城去,到了家中,父亲大人自会寻良医救我双腿之疾。” 言毕起身,就要离去,对于鱼火客建议的重探果子岛,他是铁了心要拒绝的了。 鱼火客被他气得笑起来:“站住!” 他果然站住。 鱼火客道:“你如果即刻离去,我立即让你双腿复原成鱼尾巴,你信不信?” 虽然是威胁他,可她脸上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颜,真真嚣张到了极点。 他愕然,疑惑地望着她,实想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去那岛,忽然,他亦是笑起来:“鱼姑娘,我想你忘记很关键的一个东西了,我是被海上风浪卷来此处,并不知如何从此地去那小岛。” 这样说,她定然会放弃了罢,况且他句句属实,确实是被风浪打来,也不可能寻得到返回那岛的路径。 然,他没想到,她却又笑起来:“这个你无须忧心,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就能准确定位你从何处漂来,按图索骥,寻回你曾经逗留的那小岛。”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又道:“上官云珠,你放心好啦,我真是为帮你,实不相瞒,我有一同僚,现下亦在寻找喂你吃那甜美果子的人,我感觉到他就在那岛上,寻了他,的确能彻底解决你的困扰,届时你除去隐患,开开心心回家去,谁也不会阻拦你。再说,你一昂藏大汉,莫非比我一女子胆儿还小了么,我都不惧,你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他实是找不到搪塞的借口了,可,好不容易逃出魔窟,又自陷险地,的确不是理智的决定,当下,他痛苦地拧着眉头,愁容满面的样子,一时没了主意。 “走吧。”她催他。 走?他脚步定在原地,他都不知道那小岛在哪,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对?是以,脚下步子是挪也挪不动。 “这边!”她拉他。 他这才迈开步子,跟在她身后,又困惑又痛苦又无可奈何地跟了去。 不多时,她租了一条船,携他荡舟入了海。 船儿被海中波浪打得颠簸不已,日头高照,至正午时刻,他们的小船终看见远处出现一片阻滞,是浮出海面的一片高地,漫山遍野,姹紫嫣红,不是那果子岛还能是何处呢? 靠岸,她欢快地率先跳下船,而他在后,草草将船只摔在岸边一棵树的枝干上,亦跟了上去。 小岛,方圆足足有数十里宽大,层峦叠嶂,触目是起伏的山,但更多的,还是遍布小岛随处可见的一丛丛果子树,结了杨梅、桃子、香蕉、椰子等不同季节均可见的奇异水果,令人叹为观止。 鱼火客走在前,头也不回地问:“岛上逛过吗?” “一个拖着鱼尾巴的人,如何上得岛来?”他闷闷不乐地答。 “那倒也是,所以说,你也是第一次参观这岛?” 他回忆起来:“有时候,我会依在岸边看这岛,一望就是数个时辰,如果那也算参观的话,便是算参观过了的。” 鱼火客在脑海复原他傻傻望着海岛发呆的囧样子,“哦”一声,戏谑他道,“听你那样讲,还挺绝望呢,不过这有什么嘛,你看我——” 她忽然回头,点指一戳额头上红疤:“瞧见没,我这可不是天生的,是中毒,我一个姑娘家被毁容了也没有唉声叹气,你要振作点。” 她额头左侧红疤,他早瞧见了,第一回看还有点同情她,现下听她讲起缘由,倒更觉得她不幸了,原不是天生长出来的。那得多倒霉才毁了容貌啊。 不过,他没有心情问这样的八卦,内心里,依然在为如何去除双腿之疾而发愁。 他闷闷地“恩”一声,就不多言了。 鱼火客也不再搭理他,兀自探入果子岛深处。 她走着,心下思索,既是海岛,高地必有蹊跷。 为何这样说?一来海岛会涨潮,沿岸并非栖息之地,野兽也好,野人也好,要驻扎必是择高地而居,探寻而去,就能察看清楚这岛活物的生态分布。二来,站在高地也好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 上官云珠显然并不是个二愣子,见到鱼火客忙不迭寻着高处觅去,他在后头战战兢兢道:“鱼姑娘,我们这般闷头朝着腹地深处攀援而去,恐怕过于莽撞了,若是遇着财狼虎豹,届时你定要后悔。” 他想,纵然她懂术数之法,也只是弱智女流,不杳蛮力,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不愿与她来探险最关键的原因。双腿之疾,他何尝不想去除,这困扰他的小岛,他何尝不想探究!不过,他心下打算回去了家中,让有人脉、有财力、有势力的父亲大人打发一众壮士侠客来相助,届时探岛才是万全之策,故而,对现下与鱼火客同行,他顾虑多多。 走在前头的鱼火客鼻子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忽的,见她甩手从怀中捏一张符箓出来,当空一抛,哗啦一声,化作一个大黄包袱,接着,轰隆砸去旁边一颗巨大的桦树,噼噼啪啪,树干受力,叶子天女散花一般洒落下来,显是受到极大震动。 她在前头卖弄地道:“瞧见了没,我是有手段的人,凭你什么虎豹财狼,我自是不惧。” 他瞧见了她的手段,吓得瞪圆了眼睛,亦禁闭了嘴巴,她,与他想象中真真不同,比他料想的厉害多啦,他想,怪不得她敢来探险,原是这样厉害一个角色。 走不多时,她在前头道:“看,这是什么?” 他上前两步,朝着脚下望去,果是看见在劈开的灌木丛中,露出来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路。目光远眺,依稀能看见路蜿蜒而去,不知延伸到何处。 她道:“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山路,而是人铺出来,还时常走动的小径,你呀!” 她扭身,回头望他一眼,摇摇脑袋,继续道:“在你是鱼身滞留此岛之时,你很可能被人当猴一般围观了还不知晓呢。” 他惶恐道:“你是说,这里有人居住?还可能偷窥到了我那人身鱼尾的样子?” 她笑起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这里分明就有人居住!” 他红着脸争辩:“那也不能证明他们就在偷窥我那丑样子,极可能,他们只是顺便住附近的猎户而已,倒不一定是你口气里讲的阴森恐怖的什么偷窥之徒。” 她恨铁不成钢地望他一眼,点拨他道:“猎户?亏你想得出来,什么猎户会住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有,我们刚才在岸边,也没瞧见有船只停靠吧。再说了,若是普通猎户,瞧见你了,何不来相助或探究,人身鱼尾的人可不常见。对了,方才我们上岸,船只的缆绳你系好没?可别弄得到时候我们要离开小岛,船儿却飘走了……” “当然系好了。你说没瞧见船?也太心急了点吧!许是我们初登这岛,还没有考察周全,说不定别的地方……” 言着,他忽然紧闭嘴巴,停了下来。 她笑:“哈哈,别的地方怎么了?怎么不说了?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起来,在此岛滞留的那几天,环游小岛也有一些距离了,亦是没瞧见船只停靠,对不对?” 他无奈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问题来了,这岛上真隐居了阴森恐怖的可怕之人?而且,这些人还不以船只作为出入海岛的工具?抑或,他们根本就不离开小岛而长久避世隐居在此? 这是他与她心间共同的疑问。 第三章:道者与墨者 上官云珠被鱼火客抢白得无话可说,接下来,只得闷头跟在她后头,朝发现的石子小径深处行去,一路跃过了溪涧,踩过了岩片,行到一株大柚子树下面,鱼火客忽然笑起来。 “真是一个怪地方,方才,我在前头瞧见了五六月产的杨梅,又在这碰到了初冬才结果的大柚子,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刻已是午时左右,已入进食的时辰,上官云珠跳起来,伸手攀住大柚子树的一条枝桠,拉下,摘了一个大柚子,从地上拾取一个尖锐的石砾,划开柚子皮,掰开,柚肉露出来,发出馨甜的香气。 此刻,他只是在腰部以下围了一块粗糙的帆布,身材暴露无遗,加上攀柚子树、开柚子大开大合的动作,加之他本就长得面貌清俊,一时间男子气息全然外泄,鱼火客纵然心如止水,毕竟是女子,见了多少有一些害羞。 为掩饰尴尬,她揶揄他道:“有好吃的就一个人独食么,也不分我一半。” 他伸手递过来一半柚子:“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不知的。还是想点实际的。我们早食都未吃,现下多少吃点吧。” 他这样好说话,她倒显得有点粗鲁了,忽的一摆手:“和你说着玩呢,我不饿,你自己吃罢。” 言着,兀自走开了,虽然口中说不饿,到路边,看见一片瓜田,劈手她却剁开一只瓜,啃吃起来。 “我只是口渴了嘛。” 她发觉他盯看着她吃瓜的样子,忙不迭解释了一句。 而他,依然斯斯文文吃着他的柚肉,样子真真像个白面书生,也凭的秀气了些。 一甩手将吃了一半的瓜抛落在地,她继续赶路,边道:“我跟你讲哦,这地方与我到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四季水果随处可见,那就说明,此地生机流动并不是按照常理运行,必有诡异。我们接下来小心一点,你呢,紧紧跟在我后面就会没事,遇到什么稀罕事情,也要事先请示我为妙,则能避开危险,确保无虞。” 他吃柚子也已经吃饱,亦扔了手中累赘,附和她道:“知道啦,不是你硬要来,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一副这糟糕样子就登岛的,这鬼地方,躲还来不及,真想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来,对了,你不是说你同僚在此岛?你可发现了他的踪迹?” 鱼火客哪里会不知道时刻寻觅师父的气息,可,入了岛,在生机流动如此紊乱的地方,她那些生机寻觅手段愈发不灵了,去哪里能寻到师父的踪迹? 可她不愿意在上官云珠面前落了面子,敷衍他道:“正找着呢,你急什么。” 小径这时候走到一个转弯的地方,鱼火客步子忽的一顿。 这转弯处,忽然变得狭窄,且左右居然出现了两排栅栏,细看去,栅栏是用藤条绑成,将此小径的转弯处环绕起来,显是为了防止旁边灌木生长蔓延,而淹没了小径。 拨开从栅栏里伸出的茂盛灌木,小径重新延伸出去,尽头,忽的出现一个两层竹楼。 这下,鱼火客和上官云珠都愣住了。 果然有人居住啊! 可,鱼火客忽然伸手朝后一挡,止住了上官云珠要发问的动作。 扭身,她回头冲他说:“小心,这竹楼有古怪!” 他不解地皱着眉头。 她继续解释:“我感觉里面死气沉沉的,怕是有诈,你在这先等我,我近前去察看一番再回来寻你。” 言毕,她快步离去,十几息后,她到了竹楼近前。 竹楼被一个一人高的泥巴围墙围拢在中间,其中空出一个小小的院落,俨然一副田园人家的模样。 然,这仅仅是表象。 在那小径拐弯处,鱼火客已经察觉到这里无半点活人生机迹象,也就是说,在没有靠近竹楼,她就确定竹楼是没人的,或者,没有活人。 “嘎吱”一声,她推开小院木门,入了进去。 三两步后,走到了竹楼下面,竹楼的竹门掩着,并没有木锁。 一般来说,庄稼人户,都会在门上加锁,虽然是木锁,至少可以防止野兽或者爬虫进入,当然,木锁威力有限,通常也仅仅是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要毁去,是极容易的。 但家中无人而不上锁,多少有点奇怪,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孤立的小岛上。 竹楼拔地而起,下面有中空的一个小矮层,不消说,是用来隔绝地底湿气,保持竹楼干燥的。故而,竹楼有矮矮四五级木头搭建的台阶。 鱼火客拾级而上,走到竹门前,推开,她困惑不解地行了进去。 入目,她看见瘆人的一幕。 这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竹室,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只不过简单的桌椅置于堂前,颇为简陋。 可,真正不寻常的是,在堂前竹木地板上躺了两具干枯的男尸。都是麻衣粗布长褂装束,十分朴素,也十分奇怪,因为穿得稍多了些。再一个,虽然已经是干尸,也能瞧出来,这死去的两男,生前必也不会是个胖子的。 看见了男尸,可鱼火客鼻端却并没有闻见腐肉该有的臭气,也就是说,这两具男尸并没有腐烂。 鱼火客上前两步,蹲在了男尸周边,从怀中掏出一些白色粉末,洒在一具男尸裸露的手臂肌肤上。 此刻她取出的这种白色粉末,是一种鉴别活物如何死去的粉末,洒在尸体身上,能出现两种效果,一是血红一片,析出尸体残存的血渍,说明是自然死亡;二是星星点点的斑纹,说明尸体万物不侵,为食腐之物畏惧,则可断定不是正常死亡。 本来男尸干枯的肌肉皮肤上,本来灰褐色的一片,在白色粉末洒上去之后,出现的是星星点点的斑纹。 鱼火客站起,喃喃道:“既能出现星星点点的斑纹,说明这尸体万物不侵,故而爬虫、蛆虫不生,没有腐烂,也就说明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吸走了生机,那,是怎么死的?被妖物袭击?还是被术士以手段击杀?为什么要击杀他们?” 没有答案。 她走出竹室,唤来上官云珠。 见了这场景,上官云珠立即一阵干呕。 “你怎的了,这又不臭!” 他惊讶地望着鱼火客,不可思议道:“纵然不臭,难道你不觉着恶心么?” “这有什么嘛,比这更恶心的我见多了,切!” 他摇摇头,俨然难以置信似的。 她又道:“对了,问问你,能认出来这男尸身上的衣物是什么装束么?” 上官云珠这才忍着恶心,去盯看男尸那奇怪的麻衣粗布。 一般市井里的人,这样的天气,不是穿短褂子,就是背心,很少有在这种大热天气穿麻衣粗布长褂的。 看着看着,他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道:“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上官云珠道:“你知不知侠客武馆?” 这个年代,并不是所有壮丁都在田地耕种,有些崇尚习武的男儿,学到一些本事了,就会去侠客武馆谋生计,做一些走镖、护卫、甚至杀手刺客的勾当营生,虽然危险,却都有不菲收入,是以,在市井里,偶尔能瞧见一些侠客武馆。 这类地方,鱼火客倒是听说过的,但她一来没有这等需求不会去光顾,二来,她也并不觉得里面那些所谓的侠客有甚真本事,有真本事的也不会去那里谋生,是以甚少关注。虽然知道有这类侠客武馆存在,倒了解不深。 她当即道:“听说过。” 和鱼火客情况不同,上官云珠乃世袭大官商门第出身,见多识广,长年累月走镖招护卫的事,干了不知道多少趟。可以说,常常和这类侠客武馆打交道,甚至算得上内行人,因为,对他们这些大家族来说,怎样挑选合适的侠客,怎么鉴别一个侠客是否有真本事,都属于必需掌握的技能。上官云珠虽然才十八,但从十几岁起,就已经开始帮忙打理家族生意,是以,对这类侠客已经有不浅的接触,了解得也比较全面。 看见地面上两具麻衣粗布装束的男尸,反应过来他们特殊的装束,他其实第一眼就已经认出来这是两个侠客,而且是级别比较高的一种存在…… 他当即肯定地道:“凑巧了,我真认识他们的装束,这是两个来自‘道者行会’的‘道者’。” “道者行会是什么东西?” 现下,鱼火客才发觉她的确是涉世不深,在山上跟师父修习时间太长,市井里这些暗地里的组织,她还缺乏深入了解。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道者行会”,但一听这名字,怕就不是寻常之流。 上官云珠道:“在侠客武馆里,除开那些散兵游勇,有两个组织的侠客都是很抢手的,因为他们身手都极不凡。这两行会,一个是道者行会,一个是墨者行会。道者行会的首领叫‘阳生子’,墨者行会的首领叫‘巨子’,这二人可都是列国之煊赫名流,他二人引领的道者行会与墨者行会,也是现今民间最强大的刺客组织,或说侠客组织。” 鱼火客陷入回忆中,点点头:“你这样一说,我倒依稀想起一些传闻,说天下侠客,不归杨则归墨。如此说来,是否那‘杨’就是这道者行会了?” 上官云珠道:“不错,‘不归杨则归墨’,‘杨’字说的就是杨朱的道者行会,杨朱就是阳生子,阳生子俗名即杨朱,不过他在行会里还是以阳生子之名统领道者行会,有极高威信,非常人所能接触的。” 鱼火客疑惑道:“是吧……不过,你是如何辨别出这两具男尸是道者行会的道者,而不是墨者行会的墨者的呢?” 上官云珠摇摇头:“鱼姑娘,你真对道者行会和墨者行会一点也不知么,道者亦是出尘者,以不损一毫、完善自我,洒脱隐世著称,极神秘;墨者也叫救世者,以无私奉献、匡扶世道为己任,有大利天下的雄心。故而,道者的服饰都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味,譬如眼前所见的麻衣粗布长褂……” “那墨者怎么辨认?”鱼火客赶忙问。 第四章:小岛藏四季 提起墨者,上官云珠一时陷入深思。 他想了想道:“无从辨认……” “为何?”鱼火客问。 他道:“墨者以尚贤、兼爱、非攻著称于世,他们之精髓讲究的是守而不攻,鱼姑娘你这样机灵一个人,还不懂这意思么……” 鱼火客恍然大悟道:“哦,这样……所以,他们虽不跟道者一样避世出尘,但大隐隐于世,穿着上没有明显标志,这亦是最好的防守了。” 上官云珠点头:“不错。不过墨者攻击方式都不寻常,怼上了还是能辨出来的。” 对这说法,鱼火客兴趣缺缺,她想,他上官云珠肯定没对敌过的,问也白问,当即转身去关注别的。 既然猜不出这男尸因何而死,接着二人又将竹楼其他地方察看了一遍,最后又重回竹楼正厅男尸旁,瞎忙一圈下来无特别收获。 鱼火客一开始以为竹楼附近隐藏了星宿而连累两男身死,可,纵然这地方生机流动紊乱,小小一片竹楼范围她亦能准确感知,并没特别发现,她可以肯定,绝对没有星宿隐藏其中,当下她愈加疑惑了。 她逮住乱看的上官云珠道:“那个,搭把手,去外面挖个坑。” “挖坑做什么?” “埋尸体。” 上官云珠望一眼竹楼地板上的两尸体,摇头道:“吃饱了没事干么,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又是在这样一个荒岛之上,为何要去埋他们?” “积德总可以吧,做点好事不行吗?” 他摇头:“要做好事你去吧,我没那个闲心。” 言毕,扭头就走。 她伸手要去抓他衣服,可他只是在腰间围了一个破帆布,一扯,下意识就拉住了那帆布,不小心竟全扯了下来,一时他光光的,尴尬极了。 “你!不要脸!” “我……我不是故意的!” “狡辩,伸手来拉不是故意,莫非我故意让你拉的?” “谁叫你不穿衣服!” 他使力夺过帆布,一边重遮住身体,一边用眼瞪她道:“你想干嘛?” “要你,挖坑!”话一出口,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摇摇头,扭头朝竹楼外面走去,手还严严实实箍紧腰间帆布,生怕她再“胡来”。 “别走,还没说挖不挖呢?” 可很快,她即听见竹楼外传来“砰、砰”的锄头锄地的声音。 她也没闲着,怀中掏出一黄符带子,绑住两男尸脚踝,一扯,将他们拉出竹楼,又一抛,扔去了外面。 “你干什么?”外面传来一声怒吼。 她赶忙跑出去看,才发现,她一不小心竟将两具男尸砸在正挖坑的上官云珠背上,使他重重撞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对不起对不起,这次真不是故意。”话一出口,她即知嘴快,又说错了。 “呕……” 而此时,从地上爬起的上官云珠因为被男尸撞倒,正恶心地在吐。 抹抹嘴巴,他回头嫌恶地望着她:“你终是承认,刚才是故意的了。”显然,他指她刚才扯光他身子之事。 鱼火客百口莫辩,一时也放弃了,她赌气道:“就是,怎么了,我就是荡人一个,要看你身子,刚才就是故意的,你不服气?” 上官云珠摇头:“我现下终于懂了,老天开眼,为何要夺去你容貌,原来你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活该丑一辈子。”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嘴一时无比毒辣。 鱼火客知他在激她,并不与他计较,只是一跃从竹楼阶梯上蹦至地面,打量他挖过的坑,自负地道:“哼,你气不着我,等我找着我那同僚,他自有手段除去我额头红疤,届时,本姑娘又是美人一个了。” 言着,伸手去拿地上的锄头,要继续上官云珠未挖完的坑洞。 他劈手夺过她手中锄头,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男子气概,粗鲁地将她挡在挖坑行动外,继续教训她道:“若你死性不改,往后依然如此浪荡,就是治好了额头恶疾,也难说不会重蹈覆辙。” “你少乌鸦嘴,本姑娘这是一次意外,说了你也不懂。哼!” 说话间,浅浅的坑洞已经挖好,鱼火客抬脚一踢,将两具男尸滚落坑洞中,而上官云珠已经开始掩埋,不发一言,显是不想搭理厚脸皮的她了。 离开竹楼,二人继续朝小岛高处攀去,路上所见也愈发离奇诡谲。他们走着走着发觉,温度忽冷忽热,有的地方树木一片澄黄,显是进入了深秋;有的地方,又蚊虫飞舞,叽叽喳喳,俨然盛夏;甚至还在一个小峡谷,看见流淌的溪涧结出尖尖的冰棱,就好像瞬间进入了隆冬。 鱼火客想起入岛前从海面张望过来,这岛显出姹紫嫣红一片,原来,这真是一个“四季岛”,小岛以一种奇怪的地貌形成了春夏秋冬四季,不同季节,不同温度通过地表蔓延小岛不同地脉纹路,使岛上生长出各个季节都有的水果。 她疑惑了,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想,如果岛下面藏了星宿,有些星宿按特殊时间段,不同力度吸取生机,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这岛她细细感受了,暂时的确没发现有星宿隐藏。一时无解。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是不是师父隐藏在岛上,布置的这样一个四季同存的世界?师父通晓阳退术,亦能像师弟田辟疆一样驭使万灵,如果他在暗中操控,也是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这又不可能!几日前,她刚在燕国遇见他,他如何来得及在这么短时间内赶来齐国夜邑制作出这样大一个排场? 况且,她以生机寻觅手段,暂时还未寻到他之踪迹,亦不曾在这感受到半点他之气息,虽然她目前不曾将全岛察遍,但几乎已可以肯定,师父似乎没有来过这四季果子岛。因为方才竹楼那样诡异的地方都没有出现师父的气息,若是他来了,那种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察看的。 怎么办呢?若师父不在这岛上,在探下去,实在没有意义了,现下对她来说,最紧要的就是找到师父,除去额头上红疤呀。 她步子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一时心事重重,实是陷入不知如何抉择的地步。若是就此放弃,真害怕在这样一个极可能引来师父的地方错过他,二来,又怕不停找下去,延误太多时间,与师父错开得更远了。 “喂,前面的,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真生气了吧,其实你虽挺荡的,可到底是个本事人,比我以前在侠客武馆买的那些汉子还汉子,如你不介意,日后去了我上官府的象笏山庄,可以叫爹爹买了你,做我山庄里的护卫,保你荣华富贵。有了钱银,你荡一些,也不敢有人瞧不起你的。” 鱼火客回头,怒目瞪他一眼:“你想得美!本姑娘你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正窝着一肚子火呢,这人还说要买她做苦力,简直火上浇油。 上官云珠一顿,愕然道:“你这性子,倒贴我还不买了,真可怕。” 言着,脚下步子大咧咧的,跨步就要超过鱼火客走到前头去。 鱼火客伸手又是一拉,再次扯上他腰间帆布。 “喂,你不是吧,又色急要看本公子身体了?”他有点惊讶又有点沾沾自喜地道。 “看你个大头鬼!小心,有埋伏。” 她松开扯住他腰间帆布的手,上移,甩手“啪”一声,使劲拍了他胸膛一巴掌,又道:“给我退回去。” 身子下蹲,她在一个灌木丛前停下,从怀中摸出一物。 是一个被符布包裹的人参娃娃,正是她收藏的参宝。 上官云珠在后头见了,也忘记计较那火辣辣的一巴掌了,忙问:“哇,这是什么?” 参宝大概是在鱼火客怀中憋坏了,出来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夸张地张了张小嘴:“呼,好舒服,我要闷死啦,丑八怪!” 鱼火客不理它的毁谤,对上官云珠道:“这是一个怪胎,你别靠近它,它吃人!” 上官云珠赶紧退后两步,怕怕地盯看着危险的参宝,果真不敢靠近了。 参宝舔舔嘴唇,似乎想争辩,可没心思似的,并不着急搭理上官云珠,而是眼珠子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对参宝的表现,鱼火客是懂的,因,刚才参宝在她怀中异常不安,这也是她格外警觉的原因,并及时制止上官云珠要越过她,行走到她前面去。 她怀疑,参宝极可能是感应到附近有大量食物了,参宝的食物是什么?这是一个吸收人骨髓生长的恶物,发现大量食物,必就是发现附近有大量尸骸。可她打量一圈,完全瞧不见附近有什么尸骸。 她问它:“你躁动什么,想死么,啊?” 参宝气鼓鼓地望着她:“丑八怪,放开我,你这个不讲信用的丑八怪!我呸!” 小东西别看小小的,脾气大着呢,在接天鱼塔,鱼火客答应它完成去田辟疆肚子里吞吃东西的任务就放过它,可食言了,不是她小气,而是这个东西,她得带去给师父处置,一时不可能放它走的。 虽然说跟参宝计较没意义,可总听它这样左一句丑八怪,右一句丑八怪地吐浑话,泥巴捏的人也有三分火气,鱼火客现下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参宝是完全不知情况,犹自我行我素激怒她。 没法子了,鱼火客决定要好好教养它一番,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亮闪闪的尖端靠近它:“谁是丑八怪,你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把你戳成筛子!” 参宝哭丧着脸瞧着她:“你真是霸道不讲理……” 鱼火客哼一声,闪闪的簪子尖端在它眼前晃过来晃过去,威胁又命令地道:“听着,往后呢,你只许喊我美人,如若不照办……” 知道它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她簪子一戳,点在了它身上,稳准狠地扎了进去,疼得它哇哇大叫,瞬间冒出一滴馨香的汁液。鱼火客赶忙掏出一白瓶子趁着它哭闹没注意,收了。 “知道了知道了,丑八怪美人!” “还说?” 她又是一簪子扎进去,趁参宝疼得摇头晃脑、“披头散发”,又赶紧二次用白瓶子收了渗出的汁液。 “不敢了不敢了,美人饶命,美人饶命!” 悄悄收起装了参宝汁液的白瓶子,她继续对它道:“现在你告诉我,刚才在我怀中为什么躁动不安,发现了什么,快说!” 第五章:专克包袱术 参宝只是腰部以下围了符布,上身光溜溜,看上去倒还真像一旁那同样腰部以下围了帆布的上官云珠。 在鱼火客的威胁下,它无奈又求助似的看了看“同类”上官云珠,而上官云珠只是同情地看着它,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上前营救的意思,它绝望地转过滴溜溜的小眼珠子,重和鱼火客对视起来,沉吟几息,它无奈地道:“禀告美人,我发现了很多尸骸的香气。” “在哪?” “禀告美人,就在脚下。” “放屁!我怎么没看见。” “禀告美人,两丈深度以内。” “这还差不多。入口呢?” “禀告美人,我不知道。” “我不信,你会不知道?入口处应该是香气最浓郁的散发之处吧,不然你刚才为何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好啊,又说浑话,看我的……”言着,她又要去怀中掏簪子扎它。 “住手啊,美人,我说就是了。” “老实点,不然看我不扎死你!” 上官云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挤兑鱼火客道:“我说鱼姑娘,你好歹这样大一人了,欺负一个巴掌大的小娃娃有意思吗?” 参宝见终于有人为它出头,兴奋地道:“大哥哥你真真好人,快!快来救救参宝,诺,瞧见了,摘了我身上符布就行,求求你,大恩大德,参宝没齿难忘!” 鱼火客啪地弹了参宝一指头,直弹得它摇头晃脑,又扭头厉声呵斥欲走上前的上官云珠道:“你站住!你说我以大欺小,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比我们大了数百上千岁不止,还大哥哥……”她重扭头望着参宝,“你真叫得出口哈,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她面无表情地又自怀中取了簪子出来,晃着尖尖的根尖,威胁它道:“快说,入口在哪?” 上官云珠听了鱼火客的话,虽有疑问,但也停住了脚步,他想,若鱼姑娘说的是真,这参宝喊他“大哥哥”实在有欺骗嫌疑,心智必不简单,看来,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还是静观其变,是以,没有下一步动作。 参宝绝望地看着止住行动的上官云珠,无奈回答鱼火客道:“禀告美人,你前方那颗大树,树洞就是入口。不过,你的簪子可不可以离我远点,我怕!” “真的?”她擒着簪子尖端又晃了一下。 “禀告美人,千真万确!你只要爬进去就会发现我所言不虚。” 鱼火客起身,抬眸瞧着眼前五步远的一株古樟树,此树枝叶盘虬,蓊蓊郁郁撑开一大片,两人合抱,怕亦不能环绕它粗大的树干。 而樟树周围更是半人高的灌木和藤蔓,将其紧密掩盖在一片葱茏的绿色中。 见鱼火客沉吟,上官云珠不解地道:“鱼姑娘,我们要近前去查看那些所谓的尸骸么?” “当然!”鱼火客答。 “为什么?” 鱼火客想,若参宝所言是真,此古樟树下的确能通到一个铺满尸骸的地方,则,必又是此小岛一个不同寻常之地。在竹楼,她没有发现师父的踪迹,那么在古樟树下尸骸空间,若师父来过此岛,就极可能有师父出没的痕迹。 当下她没好气地望上官云珠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在那竹楼,我与我同僚错过了,这古樟树下尸骸是现下寻找他唯一的线索,你以为我一个姑娘家那么喜欢往那种地方钻?” 对她前半句话他是有半分信的,后半句话他就知道她是胡诌了。她一个姑娘家不喜欢往那种地方钻?咦,他怎么想起来,先前在竹楼,某人说,更恶心的场面也常见之类的话了。这足证明她恰恰是那种“喜欢往那种地方钻的姑娘”。可他亦是知道,这种话不必要戳穿激怒她,当下只是淡淡一笑:“好吧,那就去吧。” 他亦不想多欠她人情,这次,他就英勇一回,也算为自己,领先打头阵,率先钻进古樟树去看看。 “你回来!” 她猛瞧见他快步跃过她,要踏步到前面去,手忙脚乱中,又是伸手一捞,完了,又彻底扯下了他围在腰间的破帆布,再次把他弄得光光的了。 他踏出去的步子,被冰封住了般,僵硬在了原地。 回头,羞得满面通红的他望着面不改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 而她眸子却不与他对视,顾左右而言它地道:“谁叫你不听话,都说了跟在我后面,你偏不听,没法子,我的命令你必须遵守,这是为你好,还有,别发愣,赶紧的……”将扯下来的帆布递上前,又走近两步,啪一声,甩掌在他胸前肌肉上打了一巴掌,道,“快围上,实在有伤风化!” 他彻底怒了,莫名其妙道:“是谁让我有伤风化的?是谁的爪子这么贱?请回答!” “呃……这个……那个……” 她才不会傻乎乎去回答自取其辱,全当耳边风敷衍了事就是了。 于是,只见将他挡在身后的她,赶忙兀自忙碌起来。 她一手握着参宝,一手已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布,当空一抛,化做一个大包袱,接着直直将包袱打进了古樟树周围的灌木丛。 为何不直入古樟树而要多此一举,其实她是有深思熟虑的,也是慌乱中去制止上官云珠鲁莽行为的缘由,因她并不十分相信参宝的话。上官云珠不懂不怪他,可她却知参宝并非看上去那样简单的,虽然说话冒冒失失,但毕竟是不知活了多久的精怪,城府可说没有,也可说深不可测,反正她是拿不准的,只能以高压手段制住它,对它的话,信一半疑一半才是上上之策。 参宝指引她探入古樟树,却并没说古樟树有没有其他的危险,是感知不出,还是它故意隐瞒,她亦不知,她现下只知道参宝贪吃骨髓,参宝其余的神通,了解甚少。对她而言,时刻防备参宝是必然的举动。 眼下,包袱打进古樟树灌木丛,没有任何声响发出,她疑惑地皱皱眉头,一拉,将包袱拽回,“咦”一声,她大吃一惊。 她看见,打出去的包袱扎入那灌木丛,再取出,下端居然被削去了一小截,收了包袱神通,包袱重变回符布,可符布却已残缺不堪。 不消说,灌木丛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机关,能无声无息削断东西。 此时,重新在腰间围好帆布条的上官云珠亦是发觉了异常,与鱼火客一起盯看着她掌心残缺的符布。 他听她道:“你瞧着了,若不是我刚才快手拉你回来,现下,你已经失去双腿,变成半身残疾人了。这灌木丛中机关甚是厉害,能无声无息削断物品。” 他惊恐地点头,觉着十分羞愧,刚才,他错怪她了。 鱼火客不理他表情快速的变化,扭头,举掌将参宝举高,严厉地呵斥它:“你做好准备了吗?”言下之意又要对它用刑! “禀告美人,不知道是什么准备?”它装傻。 “灌木丛有机关却不说,你想害死我,然后逃走,是不是?” “禀告美人,不知道灌木丛有什么机关!” 鱼火客冷漠地看着它,忽然吼一声:“你骗人!” 参宝无辜地瞪着大眼睛:“禀告美人,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上官云珠求情道:“算了鱼姑娘,也许它真不知道呢。” 鱼火客扭头无奈道:“你差点叫它害死还为它求情?” 上官云珠道:“我只是说‘也许’……” 鱼火客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暴戾,当下亦放弃再扎参宝取汁液,重将它塞进怀里,道:“那好吧,也许就也许,总之我警告你,这参宝的话不能尽信,它时时刻刻想着逃走,是有心思智慧的,必也可能有城府,着了它的道,悔之晚矣。” “你不将它拿出来不就是了。”他呛她。 她懒得理他,从怀中取出银色的“鲁公木线”,又取出蓝月刃,系于木线之上,做成一个连接了长线的飞刀,一手握木线,打着转,连连甩动,抛出,然后打进灌木丛…… “啪!”她听见一声清脆的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应该也是一根什么线之类。 难道是鲁公木线断了? 她赶忙一拽,拉回鲁公木线吊着的蓝月刃,蓝月刃安在,鲁公木线亦没有损伤,这表示刚才那一声“啪”并非她的兵器受损,而是灌木丛里什么东西断了? 重复又做了几次同样动作,蓝月刃抛出,收回,再抛出,终是一次也没再听见那种“啪”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可以证明,草丛里只有一个机关,并且,因为刚才第一声“啪”,却是毁去了,很可能就是一根锋利的“线”。 她收了鲁公木线和蓝月刃,对上官云珠道:“你等着,我去看看!” 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她盲人探路似的靠近古樟树而去。 不过短短五步距离,很快近了,树枝一挑,她终于有所发现,灌木丛中果然隐藏了一根深绿色细线。 蹲下,她朝身后招手:“你可以过来了。” 上官云珠跑上去,凝眸去瞧她用叶子捏起的一根深绿色丝线:“这是什么?” “这就是刚才那削断我包袱的机关。一种锋利的线,到底没有我的蓝……没有蓝月刃锋利,所以被我斩断了。” “刚才那把小尖刀那样快?”他不可思议道。 “你都瞧见了还问,没见过世面……”她自负地道。 其实现下,她心情微微有些复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蓝月刃可以割断的深绿色丝线,却能割断她的包袱神通。她印象中,与庖丁对敌时,蓝月刃抵在她包袱上也不能寸进,则,蓝月刃无法伤包袱神通,而深绿色丝线却可以,最诡异的是,不能刺穿她包袱神通的蓝月刃却又可以斩断深绿色丝线! 这说明,深绿色丝线虽然锋利,也有限,毕竟不敌蓝月刃,可却大有明堂,专克她的包袱神通! 不知怎的,她有点怀念蓝月刃主人庖丁了,那小白脸闷闷的,其实心思倒比她细腻,不像这个人……望身边上官云珠一眼,她压下心潮的震动,脸色保持平静道:“蓝月刃削铁如泥,可厉害了,你不知道而已,不过,这深绿色丝线也很奇怪,你看,我捏在指尖,完全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好像捏了一丝风,然而它又那般锋利,居然可以削断我的包袱神通,是否是我这些手段的专属克制法门,非常诡异。” 上官云珠凝眸细看着深绿色丝线,沉吟不语。 而鱼火客忽然想到,会不会,这种深绿色丝线就是类似她鲁公木线一样的材质制作而成?要知道,鲁公木线虽然不锋利,可十分坚韧,千刀也斩不断,最主要是,它与深绿色丝线一样几乎没有重量。当然,最开始见到鲁公木线,没有被师父还原外面的神通掩盖,它是极重的。但那是假象,真正的鲁公木线就是跟眼前深绿色丝线一样极轻的。 她思索着道:“刚才我那根银色丝线瞧见了没,那是鲁公木线,你说,这深绿色丝线会不会也是一种鲁公木线,对了,你家是大官商家族,你那山庄里人来人往,总听说过鲁公吧?” 上官云珠点头又摇头:“鲁公我知道,鲁公木线亦有所耳闻,不过,眼下你口中所言之所谓深绿色丝线怕不是什么鲁公木线。” “为什么?”她问。 她想不通,他凭何如此笃定地否决她的判断? 第六章:相携游树洞 他答:“原因很简单,因这很像一根墨色的墨线。” “这分明是深绿色。”她争辩。 “不,是墨色。青山如黛,绿翠如墨。你没读过书么?深绿色有时候也叫墨色。” “胡说八道。”她不服道。 他耐心解释道:“的确有这样的说法,其实这种说法还有一个来历,你应该知道翡翠吧,翡翠中最珍贵的就是墨色翡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她又不是玉石掌柜,哪里去能知道珠宝秘辛。 他继续道:“因为,墨色翡翠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最珍贵了。” 她轻蔑地笑:“是啦,你们是奸商嘛,讲究奇货可居,以稀罕物哄抬价格,不存在的东西当然稀罕了,可实非本姑娘要抬杠,那且问了,不存在的东西何以有市又有价,这空中楼阁的买卖可能存在么?” 他道:“鱼姑娘这就是你外行了,墨色翡翠之‘不存在’,并非真的不存在,而是,的确存在,但只能昙花一现,每从地底掘出,很快就会变成深绿色。所以,翡翠中排名第二的绿色翡翠实际就是一等翡翠,而那不能长久存在的墨色翡翠,虽存在,犹等于不存在。也因此,古时,特别是成汤时,喜欢将深绿翡翠唤墨色翡翠,深绿和墨色有时混淆不清,甚或通用,抑是常有之事。” 如此秘闻,鱼火客闻所未闻。 上官云珠又道:“万幸我出生大官商氏族,眼下这墨色墨线,我倒还真有点印象,似乎以前见过。” 鱼火客没好气看他一眼:“喂,光身男,我早知道你是大官商的大公子,可以不炫耀吗,直截了当说墨线是什么,可行?” 他想起,他确实多次在她眼前露了真身,岸边渔网里一次,岛上两次,三次坦诚相见,她还好意思主动提起,脸皮之厚,实在叫他佩服佩服! 强提一口气,忍下嘲笑她的冲动,他继续解释:“还记得我之前在竹楼跟你提过的墨者吧,墨者分三类,墨侠,墨客和墨匠,墨线就是墨匠的一项伟大创造,专门用来给墨侠做兵器用的,很早以前,我家请过一个墨者,我依稀记得他就亮过这种深绿色的墨线,没想到,再次见到,竟是在这莫名小岛,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真叫人唏嘘。” 鱼火客“啪”一声,用力一巴掌拍在他天灵盖上:“混账,说得好好的,吟起诗来了,你不酸吗?” “你怎好端端打人?”他怒道。 “那你也打我呀?” “哼,好男不跟女斗!” 她好笑地看着他可爱的模样,道:“好啦,大诗人,别生气了,现下出现墨线,我们要小心了,说不定附近有墨者出没。” 这点他是赞同的,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他心下颇有些慌乱,墨者极神秘,虽说是非攻专守的行会,可连墨线这样歹毒的兵器也能制出来,传言怕不可尽信,现下,他只怪当初年幼,对那出现在家中的墨者了解不深,若不然,今时就能好好防备了。 鱼火客收了墨线,带头,朝古樟树中空的腹部钻去。 她道:“我先进去,你殿后,不,你跟在后……”他殿后,他凭什么殿得了后,凭吟诗吗?哼,她可不凭白抬举人。 他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看不起,冷漠地眼神瞥了瞥她,心道,这女子,呵,杀了他,他亦不会点头娶回家的!咦?他忽的想到,他为什么会有“娶她”这样荒唐的念头冒出?太可怕了!甩甩脑袋,他慢腾腾跟在她后面,攀援进古樟树诺大的腹内,亦不情不愿入了下去。 古樟树进来就有窄窄的下行阶梯,继续深入并无甚难度。 很快,二人就行至古樟树腹内阶梯尽头,脚踩实地,到了深处,进入一片灰蒙蒙的暗色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底端,土层似乎并不十足严密,依稀能瞧见一些松动的岩石缝隙,故而有微弱光线透下,使得溶洞有那么一丝丝亮光。 上官云珠光脚踩着湿润的泥土,小心翼翼跟在后,隐隐瞧着前方鱼火客的背影,牢牢锁定,一声不吭尾随着。 而鱼火客刚下来,心中连打量环境也忘记了,而是猛然一阵狂喜,因她隐约感应到了师父的气息。 可,这狂喜亦掺杂了水分,因为,她感应到师父留下的气息非常之微弱。极可能只是匆匆路过,怕是已离开了…… 而且,这还是她刻意去寻觅才发现,若是平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就好像在空天水榭捉星宿时那般,虽然师父在附近出没,可不是故意去寻觅,非到近前不能感应出。而此时之感应,比那时,微弱千百倍还不止,一路寻觅这种生机气息是有消耗的,她因此亦十足疲惫,不过,她不便在身后那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弱点,所以一直插科打诨掩饰着,进了这幽暗的樟树底下,借光线的遮掩,她终耷拉下神态,再不藏脸上倦容,终得一丝放松了。 走在后头的上官云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前面人道:“鱼姑娘,我们应该点了火把再进来的?” “不是有一丝丝亮光么,别做声。”她呵斥他。 他不敢做声了,只乖乖跟着。 鱼火客现下神情高度紧张,像一条猎犬般,四处“嗅”着,紧张寻觅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只是太微弱,而且还越来越微弱,她前进的步子亦越来越不确定,心下也急得不得了。同时,她亦疲惫得不行,如此高度紧张寻觅生机,对她是巨大消耗。一时她脑门上急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后头蹑手蹑脚走着的上官云珠忽的又好似想起什么,他张张嘴,要出声提醒,一想起之前鱼火客的呵斥,顿时意兴阑珊,撤了这个打算,悻悻闭紧嘴,不做声。 “等下!”前头,闷头直走的鱼火客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忽的一声轻喊。 “怎么?”他茫然问。 “我发现一个问题,参宝不是说下面有大量尸骸,你瞧见了没?”她问。 “我没有。”他答。 其实他刚刚想出声提醒的就是这个,但他因为忌惮鱼火客先前之呵斥,忍住了没问。现下她问起,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她总算是“回过神”了。 可不是么,一下来,她就好似一只小狗一样,勾着脑袋一直寻寻觅觅的,他甚至有趣地想,她即便找同僚,莫非她那同僚不是人,是一只什么小动物,那可真是大海捞针了。不过这样的想法他是不会自讨无趣去问她,凭白受她白眼的,也知,必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现下,看她茫然的样子,他有了另一个问题,他当即又道:“我们可以打火把了么?” 她黑暗中扫视他“身材”一眼:“你身上带了?” 他不做声了。 不曾想,她忽的嘿嘿一笑:“还好,我随身有。” 他额头冒汗,这人,在这样的环境,竟还消遣他,莫非她真对她有意思?那也太可怕了!杀了他,他亦不取这样一个凶婆娘的!他再坚定了一次这样的想法。 这时,幽暗里,“咔嚓”一声响,鱼火客取出火折子,点着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茶油火把,立时,四周围亮出一抹朦胧,使视线里可见范围猛大了丈许。 她道:“快找找,看尸骸堆在哪?” 他回答:“在找,可没瞧见。怕不是那参宝在骗人罢?” 她轻笑一声:“现下晓得参宝说大话了,之前还那样宝贝它,巴巴地向我跟它求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心地善良呢。” “我巴巴地跟你求情?我几时那样贱了?我是浩然正气,堂堂正正!” “好好好,你浩然正气,你堂堂大君子,大诗人,大官商的公子,大光身男,好吧,懒得跟你争。” “你住嘴!闲得慌……” 她回头,举火把盯看着他,气嘟嘟将火把举上前:“我闲?给你,你来举火把,看你闲还是我闲。” “举便举,大男人举举火把,义不容辞。”他一挺身,又露出他那让她觉着可笑又可爱的男儿气概。 不过也好,她落得歇歇,接下来,跟他贴身并排走着,时不时,她温温的手臂碰到他凉凉的肌肤,他心中当即旖旎纷纷,好不害臊。 一时间,他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是故意的?又来戏弄自己? 可对鱼火客而言,实在冤枉,全然没有半点那种心思,将火把给他,实是她累了,靠近他,也只为借光看路,视察溶洞环境,一直以来,她都是大大咧咧的,绝非什么荡人或水性杨花之流,他对她接触不深,又误会多多,怨不得心里会那样武断去品评她之德行。 这些,她毫无察觉。 可他却愈发难以忍受了…… 不小心,又碰了一下,她……她怎那样烫? 又是碰一下,肌肤接触,他感觉到一股微微的黏腻。她还出汗了?因戏弄他而紧张得出汗?他慌慌地想着,她为何那样紧张? 不好,又碰了一下,糟糕,再这样下去,非撩拨动他不可,他可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儿,她又是“有心”戏弄的荡人,相互如此密切接触,孤男寡女、干菜烈火,天哪,他脑中一时间要炸裂开,不成不成,他不能与她有这样的瓜葛,就是杀了他,他亦不会取她这样一个凶巴巴的女荡人的,下意识的,他猛摇了摇脑袋…… “你干嘛?脑袋进水了?甩什么甩?” “我……”他张口结实,“你……” 他正愁着不知如何组织语言,突的,黑暗中一道影子快速飘来,瞬间到他跟她近前。 鱼火客伸手一推,柔柔的掌摁在他结实的胸膛,却力道奇大,强行迫开了他,她孤身一人对上了黑影。 他被推开,踉跄倒在地,忙乱地拾起火把照去,只是看见她已眨眼间甩出一个大包袱,轰隆作响,朝黑影砸去。 黑影双手一闪,两臂拉开,幽暗里,隐隐可见几排深绿色的丝线排开,强行迎上了她的大包袱。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数声丝线划破包袱的声响,黑影毫无阻力破去她的神通,到近前,一臂抬起,挥出,露出宽宽大大一只竖起的手掌,重重朝她脖颈斩下,她避无可避,受了这一掌,毫无悬念昏死倒地,倒地瞬息,依稀还听见她呢喃了一声:“快逃!” “鱼姑娘。”他大喊,这一刻,他发觉,他竟那样紧张她! 可,不容他欺身近前,黑影眨眼亦迫近他。 “我跟你拼了!”若是在平时,他必没有这样汹涌的意志去与黑暗中未知的力量搏斗,可这刻,他心中全然涌动一股澎湃的斗志,手举火把,他直直朝黑影捅去。 “哗!”一时火星四溅,场面极度混乱。 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火星迸出?他当即反应,他竟用火把撞上黑影人了。 黑影吃痛,抬腿猛踢了他腹部一脚,一声不吭,快速匿走了。 “逃了?”他愕然间简直不敢置信! 容不得多想,揉了揉受伤的腹部,他赶忙飞奔去察看昏死过去的鱼火客。 第七章:古树即尸骸 上官云珠万没想到他乱拳打伤老师傅,鱼火客以包袱神通不能敌的黑影人,被他用火把一通乱捅,竟顺利赶走了。 虽然对此不可思议的结果疑窦重重,但很快喜悦即压倒疑问让他镇定下来。 他呆呆望了望黑影人匿走的方向,接着赶紧奔去鱼火客身前。因为受了黑影人一脚,短短几步跑到鱼火客旁边亦痛得他满头大汗,他这才发觉,他受伤十分严重,腹部中的那一脚,怕已伤到了他五脏六腑。他口中直喘粗气,虽疼得龇牙咧嘴,亦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能强忍着去查看鱼火客的情况。 他知道,救醒她是为今最紧要之事,她的手段远多于他,只有将她救醒了才好详细计算接下来怎么做。 “啪嗒”一声,他将火把杵进泥地,伸手就去摇晃鱼火客的肩膀。 “醒醒,鱼姑娘,你醒醒!” 火把照耀下她脸色苍白,怎么呼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情况远比他想的棘手,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急的团团转,忽的脑海一闪,想起一个细节,在古樟树旁边,他记起,鱼姑娘反复两次用一个白瓶子收集了一些自那叫参宝的精怪身体流出的汁液,那参宝好似不是凡物,则它身体淌出的汁液,怕也是能疗伤的吧?不然,鱼姑娘当时何以那样珍稀去留存?这般想着,他心中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用参宝的汁液去救鱼姑娘。 现下之环境,她昏迷不醒,太过危险,不管用什么法子,能速速让她恢复伤势醒来,就是最有利的。纵然那汁液有什么后遗症,那也是权宜之下情非得已之计,相信日后鱼姑娘也能理解。 再者,情况紧急,此时此刻,他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唯有如此做了! 再不迟疑,一伸手,他唐突地朝她怀里抹去,触手,他感到了一片柔软,他脸霎时红了:对不起,对不起,鱼姑娘,实非小生轻薄你,而是非常情况非常手段! 很快他寻到那眼熟的白瓶子,在摸到白瓶子的瞬间,他隐隐感到她怀里还有一阵躁动,想来,怕就是那被包裹的参宝了,稍作思索,他放弃了将参宝取出问个究竟的想法,凝眸再瞧去那白瓶子,他快手一捏,拧开堵住它的塞子,霎时,鼻端一股馨香传来,闻之他也一阵精神爽利。 “好香哩!怕真有用。”立时,他信心满满起来。 他一手将她扶进臂弯,一手将瓶子汁液缓缓喂入她嘴里,汁液入嘴,瞬间流淌下去,顿时她满口清香,便似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了。 不过数十息,他等得好心焦,眼珠子都要瞪出了,终于……他猛然瞧见她眸子上睫毛唰地一下翻动,突然睁开了眼睛:“我……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愕然望着她,又惊又喜,想起她在问他,忙摇晃了手中白瓶子两下:“诺,这个,你先前在大樟树边所收集的自参宝身体流淌的汁液,好香的,应该不会有毒!” 她深呼吸一口气:“你倒机灵!参宝的汁液当然能疗伤,不过也是万幸,我乃修行人,若是普通人你也这样喂,早烈火焚身烧死了。” 夺过他手中白瓶子,她重塞回怀里。 而他,一屁股朝后跌坐下去,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怎了?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问完,她发觉自己真是昏迷一觉,懵了,适才她怼上一莫名黑影,想必是眼前的他这傻大汉挡住且赶走了那黑影,虽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但她心下尤为感动。 “你别动!”她忙自怀中取出一颗药石,“吃了它。” 她命令他,语气却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不会烈火焚身而亡么?”他惊恐地问。 “你傻呀,我会给你吃那种东西么?快吃!” 他接过,再不迟疑,喂入口中。药石入口即化,吞下瞬间就觉着好了许多,果真有效。 而她,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心下对他又是一阵改观,暗道:这人倒有点骨头,急难时候,没抛下她,还英勇怼敌,亦在战后想法设法找药石救她。他战斗负伤,亦没不问自取从她身上找药石自救,的确是坦坦荡荡,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嗨,想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心之所许,对他种下情根不成。 摇摇头,她拉起地上的他:“现下感觉如何?” “好多了!”他答。 “那我们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成片尸骸堆积地不找了?”他记得,他和她下来,目的就是探究那至今未曾见面的尸骸。 她答:“我们上当了,尸骸不在这?” “参宝骗人了?” 她摇头:“参宝倒不是完全骗人,方才昏迷,我忽然悟了,所谓成片尸骸,皮肉连骨头,早已经被这溶洞上面的古樟树化作养料吸收,故而在樟树下之溶洞里寻不见。因,那古樟树就是成片的尸骸。” “啊!”他大惊。 她点头:“现下你懂了,参宝这东西很不简单!它的话,要谨慎又谨慎对待,幸亏你刚才救我时没有碰它,若听它胡诌,不然,它绝对诱你先服下汁液,则,我们两个都要陨落在此。” 他听了心下大骇,他记得,他当时有一瞬间的确有那念头擒出她怀中参宝问话,还真是万幸没那样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鱼火客和上官云珠,立即遁出古樟树溶洞,重回到地面。 “鱼姑娘,你说那攻击我们的人,是不是墨者?” “看他的兵器俨然是你说的墨线,怕就是了,奇怪,他为何要攻击我?”鱼火客一时想不明白。 上官云珠道:“呀,这真有墨者!现下我们何去何从?” 鱼火客冷静地道:“逃!这些墨者不惧我的包袱神通,实不相瞒,这是我最大的依仗,可墨线能破之,我就无可奈何了。虽然我有锋利的蓝月刃,可你也瞧见了,我不善使那兵器,便是对付灌木里的机窍,也只能以鲁公木线笨拙应对,不能作飞刀远攻运用自如,实在鞭长莫及,太鸡肋了。再者,我不知这里隐藏了多少墨者,再怼上,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暂时只能逃。别啰嗦了,跟我来。” 她引着他,快速朝远处匿去,回头,她深望一眼枝桠盘虬的古樟树,遮天蔽日的古樟树昂然立在那,仿佛在嘲笑她和他狼狈离去。 她轻叹口气,心情十分复杂:在古樟树下,她感觉到了师父的生机气息,且十分微弱,难道,师父亦中了那些墨者的手段?可现下她与那些墨者实力悬殊,况且不明敌情,实不能鲁莽去送死,那样,既救不了师父,相反,怕还要连累身边的上官云珠。为今之计只能逃出去,速速寻到田辟疆,共同来这寻找师父。 她在心间强行记下这古樟树周围地势位置,头也不回带着上官云珠逃去了…… 第八章:山庄搬救兵 话说田辟疆自与鱼火客一别,亦是积了一肚子火气。 自鱼火客毁容,为帮她盗取解药他吃了不少苦,自问还算尽心尽力,却凭白被冤枉他是在敷衍她。 回想她勇捉星宿,毕竟有恩于他,他忍了! 可叫他措手不及的是,至了齐国,她扭身寻个机会竟撇开他负气走了,真叫他心焦。 锦囊中,师父明确叮嘱他一定带她同去即墨,现下他可交待不了了。 他撩脚即是追她而去,虽然他十分恼她闹这种不讲道理的别扭,可也没法子,师命难为。 不多时,他以手段追踪至夜邑龙湖村海边,却乍然听闻她一桩骇人事迹……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术数,与一具人身鱼尾巴的男尸混去了一起,亦不知去向。按气息显示,仿若凫水远遁,匿去了海中极深一秘处。 凫水施法,向来是他鸡肋,一时他鞭长莫及,寻她之事被阻滞不前了。 此刻,他临海负手站立,凝视着烟波浩渺的水面,遐思翩翩,心中且怒且怨:鱼火客,你实有负本宫对你付出的辛苦,罢了,念在你与恩师相识的份上,本宫亦不与你计较,定寻了你,教训你,日后去了即墨,再请恩师当面质证,本宫并未敷衍你,实是在人盐地冥为你寻了解药的。 摇摇头,他大袖一挥,扫平起伏的思绪,转身离去了,刹那间,他心中已有一个新的打算。 盏茶功夫,他行至一间马厩,掏钱买了一骑良驹,跨腿乘上,一勒缰绳,扬尘而去…… 此去他决定发动人海战术寻找鱼火客,他想,她终究是个大活人,夜邑乃弹丸小地,人力铺开去,寻一个额头上有红疤的女子怕不是难事。 既决定发动人海战术寻人,必先搬救兵,而他此番将搬的救兵却有些不同寻常,因为并不是官府之人。 骑马飞奔,不多时,他去了夜邑与即墨中间的一个富硕城市——阿城。 他之所以要去阿城,乃是因为那救兵在阿城,此人乃他一个特别的熟人。 阿城的地理位置非常特别,在齐国版图东面之极地,三面环海,像齐国版图上凸出的一颗龅牙,深入东海腹地,唯一与内陆相通的西面,下接即墨,上临夜邑,门户恰被夹在两个城市中间。 而他要找的人,恰住在那颗凸出之“龅牙”最东端的一座私宅里,名“象笏山庄”。 名字虽有些俗气,住里面的山庄主人却非同凡响,此人叫“上官厷虎”(厷:读音“红”),是一个世袭的大官商,家族盘根错节经营多年,在阿城论财富、势力、人力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地位还在那小小的城主阿城大夫之上,乃煊赫名流。 数十里脚程,飞快过去,拉住缰绳,田辟疆一跃从马背跳下,拍拍马股,将其栓在了路旁一颗树桩上,却是象笏山庄已经到了。 白玉石打造的山庄大门,在路中间拔地而起,足有两丈高大,站立其下,令人肃然起敬,必联想到山庄主人不是寻常之辈。 大门上方一块红色牌坊,上书四个鎏金大字,田辟疆仰头望一眼,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颜,乃是他看出来,上官厷虎受惠他田齐宗室,“象笏山庄”四字之墨法正是他父王的手泽,想来也是,齐国境内的名流若不得王族庇护,断不可能发展成如今规模的,大官商,确是实至名归。 想及此,对来到山庄搬救兵,他立时信心满满。 一掸衣袖,拂走脸上的风尘,他昂然踏步行去,大道两旁,花草芬芳,青的、绿的、紫的、粉的,正是盛夏,微风吹来,却清爽怡人,他一时心情大好,想着,果是海边别野,比王都临淄气候养人多了。 穿过山庄大门,走出三十步,遇见一条路边的溪涧,想是山庄里蜿蜒下来的瀑布分支了,溪涧里叮咚作响,鱼游虾闹,好不惬意。 “咦?” 忽然,他想起一个细节,为何象笏山庄走这许久,没有门户看守?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此地,附近农户何人不知,焉敢胡乱闯入,活腻了不成?故而无人看守也说得过去。 到溪涧边,他俯身蹲下,掬一捧水洗了把脸,清冽的溪水一瞬间扫去他赶路的疲劳,让他精神爽利,直喊妙不可言。 坐下歇息了盏茶功夫,他恢复体力,重新登山,先前溪涧顺流寻去,自山下流淌下来,居然穿山钻石,还在一个地方看见一座小小廊桥架临其上,廊桥两边栏杆是光洁的青石,上面雕刻了艳而不俗的五种芙蕖,亭亭袅袅,姿态万千,引人移不开眸子。 他雅兴忽起,忍不住辨认起来,却只能勉强读出其中三味分别是黄乔伊芙蕖、披针芙蕖和文君芙蕖,别的实看不出来历。 一时羞愧地摇头,喃喃出声道:“世间造物,凭的复杂,本宫在几朵小花面前亦是露拙了,惭愧惭愧。” “五禅廊桥相公能读出其中三味,倒是不俗,不过擅闯象笏山庄,却是大恶!”(相公:古时对衣着华贵男子的一种称呼,相当于今天叫人‘帅哥’) 田辟疆立时一惊!步子猛然停住了。 此刻他已经踏步廊桥,手抚栏杆,正吹风赏景,这声突兀的指责,让他一阵骇然。 回头,他看见一黄衫女子,头上插一枚金珠步摇,娇小的身子跃入他的眼帘。 女子眉似山黛,目如星辰,圆圆的大眼珠子直直凝视他,无一丝笑意,气势冷若冰霜。 他疑惑地一皱眉,昂然道:“小娘子(较谦虚的叫法,相当于今天叫人‘美女’)何故斥人?” 来此山庄,他是要显露身份的,不必要落了排场,所以,颇有些拿腔拿调。 若是在平时,他倒不介意与眼前可人斡旋一番,细究伊人发怒的原因,可这刻,他有一种预感,此黄衫女子看穿着谈吐怕是山庄有一定身份的人物,故意装小反横生枝节,延误正事。 黄衫女子冷漠地看他一眼道:“此象笏山庄闲人不可入内,远近皆知,看相公相貌也不似俗流,可无人引荐,擅自踏足山庄,罪名可大可小,今日我心情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劝相公不要自讨无趣,去了罢……” 果然是看护山门的强人,只是一来就赶本宫走,这成何体统,田辟疆心下觉得有些可笑,忙自怀中摸出一张令牌道:“小娘子可是山庄的看护?本宫乃齐国太子田辟疆,此番前来是要会晤你家庄主上官厷虎,这是早前得来的山庄令牌,娘子请看!” 黄衫女子近前,拿了令牌,看一眼,嗤笑一声道:“相公果然胆色过人,既擅闯山庄,又冒充王族,”她摇摇头,“这令牌我没收了,今日我也不计较你的事,快快走开,不然我的耐心要用完了。” 言毕,扭身就要离去。 田辟疆忙上前两步道:“姑娘请慢!” 黄衫女子停住,面无表情道:“你究竟想怎样,我已经放你走了。” “令牌还与本宫。”他正色道。 “已没收了。”她依旧是冷冰冰的口气。 田辟疆一时怔住了,这女子也凭的奇怪了,若真是山庄的看护,断没有随便放走一个闯庄之人的道理,岂非玩忽职守?若不是,她何以能在山庄出入自如?看她刚才对那所谓“五禅廊桥”颇为了解,绝不像路过山庄的旅人,况且,山庄乃私宅别野,岂非是随随便便能路过的?就是他,也是自山脚下且走且停一路探上来的。 可令牌无端被女子拿走,让他一时间颇感诧异,倒不是他一定要这令牌才能验明正身,见到了上官厷虎,自能证实身份,他现下最主要是对这奇怪女子起了一丝兴趣,她究竟何许人也? “要怎样才能将令牌归还本宫?” 黄衫女子眸子闪了闪,嘴角不屑地一弯:“且不说你是否是齐国太子田辟疆,据本姑娘所知,太子现今远在燕国,你如何能出现在齐国境内。” 田辟疆正要胡诌个理由简单敷衍一番,糊弄过去,又见她一摆手道:“你也不用编谎话来诳我,若你真是田辟疆,我倒真有法子当即让你验明正身。” “哦?” 这是田辟疆没有想到的,眼前女子有何能耐能读出他身份?还验明正身?她不认得他,就说明不曾见过他,不然前面不会要他退去。莫非她曾经逗留临淄,是宫里逃出来的,知道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不成,一想,这是不可能的,看她年纪比他小三五岁不止,当只是个小女娃而已,如何能有潜伏王宫那样传奇的经历。 他疑惑完,邪邪一笑:“那看小娘子手段了。” 言毕,他一挥衣袖,站立一边,等她使出所谓的“法子”。 黄衫女子伸手从发髻中摘下金珠步摇,正中是一粒蜡黄的琥珀色珠子。 只见,她从步摇将珠子摘下,捻指一搓,珠子上面一层颜色自动掉下,露出珠子本来的样貌,居然是火红通透一片,散发出磅礴的生机。 田辟疆一言不发,心中却巨大震撼:他已经看出来,这珠子并非首饰,乃是一颗妖丹。先前包在珠子外面的蜡黄色包衣,只是为了封住珠子的气息,故而才让他打眼,一时间没认出来。 可要说眼前女子是妖物,他是不信的,这女子就是一个生人,她何来能耐拥有一颗妖丹? 不过,他瞬间又明白了,这女子出现在象笏山庄,若是其中显赫人物,则,以象笏山庄的财力和势力,搜罗到妖丹亦不是不可能之事。那么,当下紧要的问题是,她搓掉封住妖丹气息的包衣,显是要放出其中妖兽,以之怼他。这即是她为他验明正身的法子? 第九章:过五禅廊桥 容不得多想,眨眼间,田辟疆看见黄衫女子手捏通红妖丹,退后两步,捏了个指印,将掌心妖丹迎风一吹,霎时从妖丹里飞落一物,降在地面,莹莹一片白,乃是一只长手长脚的白毛猿猴精怪,足一丈高,却瘦得像竹竿。 黄衫女子道:“你不是说你是田辟疆么,据我所知,田辟疆乃列国第一驭灵武士,颇有手段,今时我就以白猿小怪怼之,若你能胜,我就信你三分。” 田辟疆道:“真蛮不讲理,本宫胜了,也只是信三分,这是何道理?” 他心中却想着,原来如此,她早知道本宫是有驭灵神技的奇人。 只是他不理解,为何就算他胜了她,也只是信他三分?难道她还有其他的测试他身份的方法? 黄衫女子冷漠地看他一眼,再不多言,手一挥已指使白猿攻击过来。 白猿得了指令,双脚立时飞离地面,用尖尖的头颅攻击去,撞击方向恰是田辟疆腹部位置。 白猿后面,黄衫女子口中念念不止,显然是在施展特意练习的驯养指令。 看见黄衫女子的手段,田辟疆心中暗暗赞许一番。 虽说他是天下有煊赫名声的驭灵武士,但到底是出生王宫,在声名传播上免不了有些得天独厚的便利,比他真实的实力是有些夸大的,而在藏龙卧虎的民间,有些有真本事的人不服气,也是在情理之中。况且,这黄衫女子得以镇守象笏山庄怕也不是脓包,单就这驾驭白猿精怪的手段就非同凡响。 可他毕竟乃邹衍亲传,又身经百战,并不是真正的浪得虚名之辈,身子微微一偏,轻巧避开了白猿第一波攻击。而且还有余力,他一时淡然站立一边,盯看着白猿下一步举动,同时,亦有闲心去观察白猿身后黄衫女子指挥的动作。 两敌对战,气势尤为重要。 为错乱黄衫女子心智,打击她战斗的信心,他口中坏坏地道:“小娘子凭的温柔了,再指挥狠辣些,攻击猛一些,也好叫本宫放开手脚与你玩玩!哈哈!” 黄衫女子气得银牙一咬,小脸刹那红了一红,斥道:“如你所愿!” 纤纤玉手连连挥动,口中亦念念不止。 白猿再次攻击起来,只见张口一喷,吐出一串小小火球,冰雹一般就是朝着田辟疆劈头盖脸落了去。 田辟疆一个后空翻,站立在了一颗大树上,砸过来的火球全部砸中树干,没一个染了他的衣衫,更显得他俊逸和潇洒了。 他又坏坏地道:“这么一点火光,一盆米也煨不熟的,还是再厉害些罢,都不够本宫玩的。” 黄衫女子再此欺身白猿身边,在它天灵盖用力一拍,顿时,自白猿身上震出来一片小小碎石,这些碎石虽看去毫不起眼,可速度极其之快,飞出去,带起刺耳的破风之音,若是砸在人身上,非弄出来一片血窟窿不可了。 因为这次砸过来的碎石子非常之多,就好像那白猿身上抖落的一片虱子似的,令人目不暇接,田辟疆知道,若是再行闪避,怕多少都要中伏一两个的,实在不美,那就要让她看笑话了,故而,他稳稳站立,一动不动,就这么直接迎击。 黄衫女子见了,还以为他是被怔住而一时间傻了,顿时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神色,她想,看这相公相貌堂堂,也是一个风流俏哥儿,此番若是中了白猿的碎石攻击,怕是要容颜尽毁,成为一个丑男的了。 然,等她凝眸望去,一息之后,却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白猿射出的碎石眨眼迫近他,而他不慌不忙,忽的自怀中甩出一张黄符来,迎风一卷带起无边气势,刹那,将攻击去的石子尽数包裹起来,完美挡住白猿这波强大猛攻。 立时,她手足无措,不是他被怔住了,而是她被怔住了。 他卷走了石子还不算,又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三两下飞奔至白猿身边,兜头就朝它罩下去。 白猿长手长脚,剧烈挣扎,奈何,他的符箓岂非随随便便挣扎就能脱困,白猿一时被彻底定住而动弹不得。并且,它剧烈挣扎的身子快速萎缩起来,变小,变更小,渐至虚无,被卷入黄符中消失不见。 白猿在快速“变化”的同时,黄衫女子手握白猿妖丹,手不住颤抖着,俨然要失去对妖丹的控制,终于,她握着的那妖丹兀自跳动起来,最终脱她手,飞了出来,刹那至田辟疆手抓着的黄符之中,白猿确凿被收走了。 “还我白猿!” “将山庄令牌还来。”他讨价还价。 到了这时候,她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 悻悻地走上前,她老老实实递还令牌换回白猿妖丹。 她道:“你莫得意,就算你能对付我之白猿,并不能证明你就是田辟疆,列国奇人异士何其之多,我的白猿手段有限,你能胜它,并非有多了不起!我想,稍微强点的驭灵武士也是能拿下这一场的。” 他笑:“姑娘怎又开始妄自菲薄了,你的白猿手段可是不俗哦,若非本宫是齐国太子,有恩师教诲,怕是不能敌了,这一场本宫胜利,实非姑娘逊色,而是本宫乃货真价实的田辟疆,习得奇技,占你便宜了。” 黄衫女子深呼吸一口气道:“我也不与你多言,我已经好言相劝,要你离去,你不听,执意要闯山庄,那便由你罢,后面你吃了苦头,定要后悔!到时莫怪我没提醒过你。” 田辟疆道:“姑娘又误会了,本宫并非擅自闯山庄,先前本宫已经讲过,来此是要面见上官厷虎,你不引荐本宫亦不勉强,强加罪名给本宫就是你的不对了,罢了,看你有点钻牛角死脑筋,本宫不与你啰嗦,直去见了上官厷虎,届时一切水落石出。” 言着,再不理会她,越过五禅廊桥直朝山庄深处入了去,此行乃搬救兵,若是连山庄都进不了,则第一步也不能达成,这可不是他预想的,还是先干正事罢,回头再来与这黄衫女子解释好了。 黄衫女子看见田辟疆离去,摇摇头,转身没入草丛中,亦寻了一个方向匿去了,不消说,必是去通风报信了。 田辟疆察觉到她的动作,亦没说什么,他想,人家若是看守门户的人,通风报告是她本职的工作,倒不能随意冤枉她是宵小。眼下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他自是不信,这小小的象笏山庄他连庄主的面都见不到。 走不多远,大约一炷香之后,他重新出现在一个峡谷里面。 说是峡谷,有些奇特。一般峡谷都是出现在山崖之下,眼前所见却是一路攀援在山道上才出现,入目,一方平台延伸出去,两岸壁立千仞,则可以想象,这山之雄奇伟岸,实是巧夺天工,而象笏山庄幅员之深、之广,作为一座山庄怕也是天下罕见。 进入平台峡谷,田辟疆停下脚步,因他看见了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山脚下怼过的黄衫女子,她站立在他对面三十步远,两边另有别的四名女子: 一白衣打扮,白衣绣满白色芙蕖花。 一蓝衣打扮,上绘制一只蓝色飞鹞。 一粉衣打扮,衣裙下摆垂了无数流苏,煞是古灵精怪。 一端庄打扮,最为特别,手托一方墨色砚台。 黄衫女子站在她们五人正中。 田辟疆凝眸瞧了一会儿,忽然看出来一点关窍。 眼前五个女子,穿着上所展示出来的,不正是之前在那五禅廊桥栏杆青石上绘制的五种芙蕖么。 之前,他看不出来那五种芙蕖全部面貌,现下看见五人打扮,他瞬间懂了,那没有猜出来的另外两味芙蕖亦有了线索。不过,他现下没心思将她们一一对号入座,不说乱糟糟的弄得脑中一团浆糊,单就说这五个女人的相貌,也是个个清丽冷艳,美得像一张模子刻出来的,一时难以烙印脑海。 他抬眸扫了对面五女两遍,主动开口道:“五位姐姐好相貌,只不知拦阻在本宫前方挡住去路是何打算?” 手托砚台,端庄面貌,穿一袭素衣,上面没绘制任何图案的女子从最左侧迈步出来,上前道:“你就是那闯山庄的人?你说你是田辟疆?” 田辟疆无奈道:“本宫正是田辟疆,不知姐姐们是何来处,芳名是甚?” 面前五女,看样貌年纪应该个个都比田辟疆小,他之所以唤她们姐姐也是尊重她们,她们倒也受之坦然,没有人出来反驳。 砚台女子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淡然道:“听说你破了乔一的白猿?” “情非得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他答。 心中却想,此“乔一”必是指的那驾驭白猿的黄衫女子了。 砚台女子点头:“在下文君,她们是我的四个姊妹,穿黄衫子的是你方才怼过的乔一,还有三人分别是素素、蓝鹞和丕珍。” 田辟疆努力去一一对号入座。 不消说,那穿白衣,上面绣满白花的就是素素了。 那穿蓝色衣服的想必就是蓝鹞了罢。 还有那丕珍,肯定就是那身上垂满流苏的小姑娘了。 他心中不禁嘀咕:此五女,气质样貌,个个不是俗流,她们在象笏山庄究竟是何种存在? 第十章:巧戏五美娘 他正沉吟着,又听手托砚台的文君姑娘道:“相公三两下破去乔一妹妹的白猿,想必是驭灵武士无疑,不过,天下驭灵武士何其之多,凭此就让我们断定相公乃齐国太子田辟疆,怕说不过去。须得有更令人信服的证据!” 田辟疆苦笑道:“这个简单,你们引本宫去见象笏山庄的主人上官厷虎,本宫是真是假,立时真相大白。” 然,文君姑娘却摇了摇头。 在她身后,衣饰垂满流苏的丕珍姑娘道:“聒噪,庄主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过了我们的手段再说。” 田辟疆凝眸望她一眼,笑一声道:“这位姐姐好是泼辣,不过无虞,就按照姐姐说的办,你们有甚手段,使出来罢,本宫愿意让你们试验。” 文君姑娘道:“法子我们的确有,依然是验证你驭灵武士的修为,齐国太子田辟疆师从奇人邹衍,有通天彻地的御灵手段,这个我们也是略有耳闻的,相公真有自信,就跟我们五姊妹做一场,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你们要五个一起上?” 文君点头。 田辟疆道:“也好,那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齐齐站立他对面,成一排的几个女子,刹那之间排列出一个奇怪的队形。 穿得花枝招展的几人,且走且停,在他身边环绕走动,看似毫无章法,可几人脚下步子快而不乱,杂而有序,显是一种极熟练的配合。 在走动的同时,她们个个手中摸出一枚蜡黄色珠子,捻指一搓,上面的蜡泥包衣去除了,露出了珠子的本真,乃通红一片,全是妖丹。 他一时间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虽然好奇这五个人用什么方法来考验他驭灵武士的手段,万没有想到,全部是用妖兽袭击来迫他使出真本事。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记起来一个细节:方才,不管是穿黄衫的乔一姑娘,还是领头的文君姑娘,都在强调要他拿出真本事或是“更有利的证据”……是否,她们还知道他什么秘辛?要看见了才“眼见为实”? 这刻,他脑中忽的一闪,似乎有了一丝思路,他突的懂了,她们或许知道他的那件东西!故而,才会打下那种暗语。 “那件东西”么,他自然是携带在身边的,不过,他不着急拿出。 他心中打算,既看见了这五女亮出妖丹,不如将计就计,仔细瞧瞧,除开黄衫子的乔一姑娘的白猿妖兽,则另几位姑娘收藏的妖丹豢养的又是什么奇怪妖兽? 以文君姑娘为首的五女,看见沉吟思索的田辟疆,也有点忌惮这人,因为乔一的禀告,她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相公可是能随随便便对付白猿的存在,纵然他不是田辟疆,那也不是一般的驭灵武士。这样的人物,在市井里也是逆天般的存在了。 要知道,乔一的白猿若是出了象笏山庄去那市井行走,可是能引来无数人崇拜的。 当下,她们聚拢田辟疆的圆圈,散开了又合拢一些,合拢了又散开一些,保持一种谨慎防守姿态。当然,这也与她们在召唤妖丹里面的妖兽需要时间有关,不过,这个动作瞬间就完成了。 泼辣的丕珍妹子将手中通红妖丹迎风一吹,指印纷飞,召出一物,乃是一尺长、肥肥胖胖的刺猬。这样大的刺猬实属罕见。关键是那些尖尖的背脊上的刺,闪着晶莹的光珠,显然这刺猬造化不低,已成妖兽。怕是有了一些骇人的神通。 同时,蓝鹞姑娘自珠子里召唤出一只秃鹫妖兽;素素姑娘不知何时,脚边多了一只白毛孔雀;乔一依旧是那只长手长脚的白猿妖兽。 最特别是手托砚台的文君姑娘,她用珠子召唤出来的妖兽,居然是一只手指长短的胖虫子,通体漆黑,简直连两粒眼珠都寻不见,虫子全身泛着一种透明的光泽,熠熠生辉,仿若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一种奇异的液体,故而,令它看上去愈发饱满和通透。奇怪的是,这只黑光肥虫被召唤出来,并没有和别的妖兽一样蹲伏在地面,而是被她放置在了掌心的砚台上爬动,不知有什么攻击手段。 看见这五只妖兽全部现身,田辟疆赞许地点点头,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他忽的听见耳边一丝微风闪过,乃是那灰扑扑的秃鹫从他头顶飞来,伸出锐利的双爪,牢牢罩定他天灵盖,就要狠狠抓将下来。 他并没有本能地格臂去挡,而是俯身一蹲,与秃鹫擦肩而过,闪了这第一次的攻击。 他当即暗道一声:好狠的秃鹫,传闻这类动物平常只是吞食腐肉,没曾想,成了妖兽居然连生人也敢袭击了,胆子凭的太大。 接着,白毛孔雀、白猿、刺猬,俱是朝着他攻击过来。 他一一从怀中掏出黄符,以术数之法去破这些妖兽的袭击…… 头顶有秃鹫,脚下有刺猬,身边有长手长脚的白猿,攻击圈外围,白毛孔雀更是不停环绕扇起阵阵歪风,弄得飞沙走石,他一时间感觉颇有些疲惫。 主要是,这次他怼上五美,并没有跟在山脚下与乔一的白猿单独比拼那样上来就下重手收了妖兽,而是在斡旋防守。 因为他看出来这五美非常宝贝他们的妖兽,若是一气都收了这些灵物,怕要激怒她们,本来他与她们斗法,就不是为了逞强,只是贪一下好奇心而已,没必要弄得不死不休,就这样一阵拖延,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叫她们主动撤去的好办法,而且能不弄出大伤痛,完美制住这场无谓的打斗。 他当空抛出两枚杏黄符箓,一枚打在了秃鹫身上,牢牢绑定它的脖颈,像给它套了一个箍子;一枚打在了白毛孔雀脖颈,亦套在了它脖子上。 这两枚符箓出手,白毛孔雀和秃鹫立时好像神经错乱一般,不再继续攻击他了,而是掉转方向,一个去追那刺猬,一个去袭击那白猿。 乃是他用术数手段暂时错乱这两只妖兽的心智,让它们无差别攻击,令五美的围攻自乱阵脚。 看见方法奏效,他跳出圈子,好整以暇地冲忙碌得手忙脚乱的五美笑笑,不消说,他现下是完全在戏弄她们的了,也没有弄伤或者收走她们的妖兽,不至于令她们绝望到发狂,但失去理智的妖兽无差别攻击,不分敌我,现下要想继续围攻他却是做不到的了。 他于一旁看着她们出糗的样子,一时哈哈哈笑出声来。 旁边一直在观战的文君一眼看出来他的计划,不慌不忙,忽的一打指令,那本来盘亘她掌中砚台上的黑光肥虫,忽的飞起,一下子飞到了白毛孔雀脖颈上,张嘴一咬,啪嗒一声,让那缠绕孔雀脖颈的符箓自动掉下,同样的,又飞到秃鹫脖颈,作出相同手段,立时解了两妖兽的急难。 田辟疆看得连连称奇,暗道这黑光肥虫好是厉害,居然不惧他的符箓手段还能为同伴解围,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他想,若是文君姑娘再指使黑光肥虫来袭击他,则,他必不能再藏拙,而要拿出看家本领了,至于他之看家本领,其实不是别的,正是他一直没有拿出手的兵器“木刹”。 这即是他之前猜到,那五美暗语中要求他提供的“更有利的证据”了。 他想,既然五美知道齐国太子师从邹衍,那也应该知道,邹衍为他炼制过奇特的兵器“木刹”的了。 同时他也知,五美若是看见他亮出木刹,怕也就没有这刻围攻他的事情发生,而他亦不可能窥得另外四美放出的妖兽本真了。 果然,文君姑娘的黑光肥虫迫去了田辟疆的符箓手段,她盈盈一笑,难得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道:“相公黔驴技穷了吧,本来见相公那种种手段,确实令人瞻仰钦佩,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硬闯山庄,则我无论如何要给你一点教训,好让你知道,我们象笏山庄绝不是能随随便便能闯的了。” 言毕,她手一挥舞,飞遁在空中的黑光肥虫立即掉转一个方向,朝着田辟疆就是直直地飞了过来。同时,解困了的四只妖兽,亦是没有空闲,也跟随着一起扑打过来,五只妖兽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刹那形成严丝无缝的包围合击攻打来。 田辟疆强提一口气,眸子再瞥了一眼五只妖兽中的黑光肥虫,知晓此怪不惧符箓手段,现下他是绝不能故技重施的,故而,他伸手揣进怀中,一摸,手中忽然多了一样东西,正是他的兵器木刹。 拽紧木刹,他连连后退,并非害怕,而是木刹威力巨大,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亦不会伤害五只妖兽,伤了与五美的和气。 木刹甫一出来,文君姑娘远目一望即是瞧见了,当即手印纷飞,连召回黑光肥虫,其他的几美亦是同样动作,悉数将各自的妖兽召唤到身边,全体寂静下来。 看见这几人的架势,田辟疆心道,果然是这样,这几人果然认得木刹,想必,此刻在她们心中对他之身份都已经有一个震惊的答案了,相信了在她们眼前刚才跟她们打得热闹非凡的即是真正的齐国太子田辟疆。 文君这时候已经手托砚台飞奔上前,诧异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木刹?” 田辟疆点头:“正是,文君姑娘好眼力。” 她惶恐道:“你真是田辟疆?”答案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谁人有能力从太子手中夺来威震天下的“木刹”? 她自己也是迅疾反应过来,连唤来几个妹妹:“大家快过来拜见太子。” 田辟疆忙免礼,笑着道:“几位美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见了本宫的木刹才敢确定身份,其实,本宫隐隐猜测到你们知道木刹的存在,只是好奇,想看看你们都收藏了什么妖兽,故才迎合众位弄了这样一出,是本宫无礼,戏弄你们了。” 文君摇头:“太子言重了,是我们几姊妹无礼,冲撞了太子,只是太子何以千里迢迢来到了阿城,还孤身莅临象笏山庄?实在太奇怪了。” 田辟疆道:“出现在此的原因颇有些复杂,还是等见了庄主再说吧,对了,几位美人个个收了妖兽傍身,实在了得,不知你们是象笏山庄的何人?” 第十一章:庄中大丑闻 文君道:“禀告太子,我们是象笏山庄庄主的五个女儿。” “啊?是么?”田辟疆大惊,他怎不知上官厷虎有这样美若天仙的五个女儿,可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文君道:“太子不知亦不足为奇,因我五人自出生就被匿藏起来,跟人去学了禅道,也是近期才出现在山庄!” “最近才出现?” “对,因为象笏山庄出了一桩大事。” 田辟疆愕然问道:“是何大事?” 文君道:“我弟弟失踪了,也因此,我父亲大人失了心智,疯了。” “什么,上官厷虎疯了?” 他立时懊恼地想,那他岂非不能假手上官厷虎去寻鱼火客了? 他压制着心头的焦虑问:“什么时候的事?” 文君道:“三天前。” 田辟疆其实并无心情去理会山庄的家族惊变,他隐隐猜测,可能与他们家族内斗有关,这类事外人插手怕要弄巧成拙,只是他此行来山庄并非闲逛,乃有要事找上官厷虎,现下出现这样一个情况,令他泄气。 象笏山庄生变,若是在平时,他兀自离去,至阿城城主府招待一声,让官府介入协助即可,但今时他却有冲动稍微了解一番,一是来都来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二是他想,若上官厷虎乃受什么妖兽毒害,他或许举手间就能除去,亦免了象笏山庄一桩大难。况且,眼下看山庄里不但是疯了庄主,少庄主失踪亦非同小可,等于让山庄后继无人了,他隐约记得,象笏山庄仅一位继承人。 当即,他与文君姑娘一道朝着山庄别野而去。 路上他与几位姑娘闲聊起来。 “文君姑娘,你和你的妹妹们,看上去年纪相差不大。” 他想,按道理,这样齐刷刷五个姑娘,个子一般大,看上去都是十五六的年纪,是姐妹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上官厷虎当初让几房妾室同时怀上身孕,而这种可能是很小的。 文君默然不做声,她旁边,蓝鹞姑娘甩着一袭水蓝色衣裙转至他眼前,脖子一伸,噗嗤一声笑道:“太子,你猜我们多大?” 他当然猜不出,只是胡乱猜了一通,又惹了蓝鹞姑娘一通笑。 蓝鹞神神秘秘地道:“哈,全错,我们今时全是十九岁,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同一时辰呢。” 田辟疆道:“原来是五胞同胎,福气福气!” 蓝鹞忽的一阵伤感,在一旁摇头:“晦气才是!” “姑娘何出此言?”他愕然! 文君叹气一声,替妹妹解答道:“因为,一来我们能出生在这个世上极不容易,我父亲一直都没有后代,有了我们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二来,我们的母亲,在我们出生的时候死了。是因为生我们五个姊妹,难产而死。自出生,我们就极孱弱,好不容易长大一点,为了强健我们的身体,父亲大人就送我们去学了禅道,匿于山庄,一晃过去了十九年,从不为外人所知。” 田辟疆点头:“原来如此!苦了你们了。” 蓝鹞嘴飞快地接上:“不苦哩,学禅道多有意思的,我们欢喜得很,若不是如此,我们岂非人人能有妖兽傍身。” 她的话,其余姑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作为“大姐”般存在的文君亦附和道:“是的,幸亏我们有一点本事,三天前回到庄中,看见一片狼藉,庄中因为父亲大人疯了,所有事物无人打理,各势力也是内斗不休,还是我姊妹五人以雷霆手段镇下来场面,不然,今时之山庄哪有这等平静。” 田辟疆点头不止,心道,怪不得先前他入庄要拜见庄主,这几人阻扰不断,原来如此! 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不过,对这类家族内变,他并不怎么关心,忽的他想到一个细节问题,随口问道:“怪哉!你父亲上官厷虎乃一届大官商,常年奔走世俗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的好端端就疯了,实在蹊跷!” 文君沉吟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词才能得到太子的援助,毕竟太子是强大驭灵武士,而父亲之病症又那么奇怪,想了想,她决定如实相告:“禀告太子,家门不幸,这件事是这样的,三日前,我弟弟‘上官云珠’过十八岁生辰,庄中大摆筵席,当晚发生一件怪事,我弟弟在房间离奇失踪了,同一时刻,我父亲不寻人去搜索,反而诸事不理,一人闷于房中吹竽,说话亦颠三倒四,总之就是疯了。” 田辟疆忽然隐隐捕捉到一点什么似的……凝眉思索起来,但,那纤细的一点念头,只一瞬间就滑走,令他摸不着头脑,故应答道:“确实不合常理。” “你父亲平常喜欢吹竽?”他忽然问。 文君摇头:“这亦是怪异之处,虽然我们从小不与父亲一起长大,但问了旁人,皆是不知父亲从前有这等雅趣,好像是疯了之后才突然冒出的一种嗜好。” 田辟疆摇头:“人不应当会在疯之后突然多出来之前不存在的嗜好,这很怪异。” 此刻,他忽然想起在方才脑中那稍纵即逝的一个念头:当时,他想的是,他们的父亲是在知道了上官云珠失踪后的消息才疯,还是,发现上官厷虎的时候,他即是变得不正常了? 知道这个细节,十分关键。 如果是知道了上官云珠失踪的消息突然变疯那还情有可原,可若是在不知晓这个消息前就已经疯了,那只说明,上官厷虎的疯魔与他儿子失踪是两个独立的事情,也许,并不存在关联,只是恰好发生在了同一夜晚,被混淆成一件事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立即将这个疑点抛出,可,令他失望的是,文君姐妹没有准确的答案,毕竟她们是事后才介入,没有在第一案发现场,所得讯息也是后期下人们的以讹传讹,这等关键细节,还需要回头去详细查访。 文君姑娘见田辟疆颇关心她父亲,遂想起他此行的目的,确认道:“太子,你来象笏山庄是专程来见我父亲的么?” 田辟疆点头:“不错。” 文君道:“这不凑巧,庄中发生这等不幸之事,让太子白跑一趟了。” 田辟疆道:“其实既然现下山庄你们已经控制住,那么,本宫要做的事,或许亦可以让几位美人代劳。” 文君道:“那太子吩咐吧。” 田辟疆道:“本宫要你们发动人力去寻一位故人……” 接着,将鱼火客的样貌特征描述一遍,以及她出没之地等讯息也是详细说了。 文君道:“这事不难,一会我便颁布下去,定不负太子所托。” 田辟疆道:“那太感激了,这几日本宫暂逗留山庄,若是有用得上本宫的地方,也请文君姑娘不要客气。” 文君大乐:“那太好了,我父亲之事,怕十有八九与御灵术数有关,以太子的手段,怕能追出关键线索,届时,还我父亲清明,实是拯救了象笏山庄了。” 其余几女亦纷纷点头,赞同文君的说法。 田辟疆坦然道:“其实,本宫既已逗留山庄,又赋闲之中,不劳几位美人差遣,本宫亦是要追查一番的,象笏山庄与我田齐社稷渊源颇深,助了山庄亦是助了我田齐社稷。” 他这话倒不虚假,自古以来,君王都攻藏富于民的老黄之术,王宫里的天子,在民间也要有几个布衣朋友,对王都临淄来说,远在阿城的象笏山庄就是这类。是以,帮助了象笏山庄,于他而言,的确是大利自己的作为。 当下,他与几美间气氛融洽,相携直奔上官厷虎所在的“松风楼”。 临近了,扑面而来,田辟疆闻到阵阵水雾之气,霎时惊奇不已。 田辟疆一扭头问身边人道:“文君姑娘,你们山庄上何处来的水,看来还不小,方才本宫一路上来,看见沿途多有溪涧,此刻入了庄中,更是感到雾气浓重,仿若仙境。” 虽然他对象笏山庄并不陌生,但亲临还是第一次,以往只是耳闻它的大名,对它内里的设计却是全然没有数的。 文君噗嗤一笑,在她旁边,蓝鹞献宝似的说:“太子,你不知,我们山庄顶端有一处叫‘天池湖’的湖泊,连通地底,更远接东海,是以,湖泊常年盈盈不竭,而庄中早引来那湖中活水,供应全庄饮用,又请了匠人开渠放流,让山庄四周环水,别看是坐落在山上的一个庄园,其实庄子里水榭也有不少处的,不过,父亲现时住的松风楼并不是水榭。” 田辟疆点头:“原来如此。” 言着,他一抬眸,看见丕珍、素素、乔一几个女子已经列队站在了一座宽大的阁楼前等候他和文君、蓝鹞,却是已先行踏步至松风楼前了。 瞥一眼,他昂然行了进去,因为是文君等陪同,下人们只是行礼,一路顺畅无比。 松风楼宽敞无比,足足有十来丈宽,诺大的正厅里穿廊走巷,视线一览无遗。 可没有闲心观赏,他已经跟随文君直奔了那上官厷虎此刻歇息的寝房而去。 穿过一个长长的陪弄,绕一座大大的后花园,这才行至一间厢房前。 蓝鹞上前遣走侍弄的婢女,这才与文君一道向田辟疆投入目光,意思他可以进去了。 田辟疆颔首一点头,伸手推开门,步了进去。几女尾随而入。 第十二章:见面撞熟人 甫一进入上官厷虎休息的寝房,田辟疆整个人都惊到了。眼珠子差点掉在了地上,他强提一口气,压下心头巨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踱步靠近过去。 上官厷虎这刻背向众人坐在一间书桌旁,伏案在摆弄着一管陶竽。 文君、蓝鹞这些他的女儿进来后,逐一上前去请安,爹爹长、爹爹短叫唤了一阵,他却头也不回,亦不作任何搭理。仍旧埋首瞎忙碌着。 众女尴尬地望望田辟疆,一个两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自己父亲大人这样一副糟糕样子,外人见了多少是要难为情的,若非田辟疆是齐国太子,她们说什么也不会将这样的家丑宣于人前。 而此刻的田辟疆心中只有一个词:震惊! 在他见到上官厷虎的背影的瞬间,他已经知道他的秘密。只是,他不便在这些女孩面前说出真相,于是,才进入,他给众女打个眼色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亦没有惊动背对着他的上官厷虎。 不多时,文君率先追了出来。 “太子,你怎的了?我父亲是怎么回事?你何以才进入就退出来了?” 一连串问题,看起来简单,田辟疆却一个都不好答,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瞒着她们,就对文君及靠近过来的另外几女道:“实不相瞒,你父亲的情况,方才本宫远远瞥了一眼,依稀有一丝发现,不过因为要验证,现在还不方便说,待查证后,本宫自会如实禀告,现下这样……” 他吩咐文君先遣人去寻找鱼火客,又让蓝鹞带众女在上官厷虎寝房外等会儿,他要单独去会会上官厷虎。 怕几女不放心,他道:“诊疗盏茶功夫本宫即会出来,绝不耽搁太久。” 穿黄衫子的乔一姑娘道:“太子,即是诊疗我父亲,为何不可让我们在场,须知,现下我们是将山庄最大的丑闻尽数告知太子了,大家还有什么不可坦诚相见的?” 虽然是埋怨,但毕竟顾虑田辟疆身份,向来冷漠的她已是用了最克制的语气。 可,那也没法子,亦不能“打动”田辟疆,他无奈道:“实非本宫不愿与几位美人坦诚相见,而是,一会儿行事,怕要用一些非常的术数手段,本宫与上官庄主皆是男身,诊疗时,有什么不方便的亦不会在乎,倒是几位美人,虽然里面人是你们父亲大人,到底男女有别,以伦常忌讳,你们还是暂避开较好。” 乔一点头道:“既如此,那是我误会太子了。” 蓝鹞亦点头道:“那太子快去快回吧,我们在外面等你,”言着,一拉旁边的素素和丕珍道,“你们分头去吩咐人准备太子安歇的寝房和一会用餐的筹备,快午时了,等太子诊疗完亦是饿了的,需要进食。” 见二女领命去了,田辟疆感谢道:“有劳了。” 言毕转身迈步踏入了上官厷虎的寝房,顺手关上门,他“咳咳”咳嗽一声,轻音道:“你怎在这?” 一直呆坐着的上官厷虎方才几个女儿来请安都是毫无反应,反而在听见田辟疆一声咳嗽后身子猛然一抖,又听见他出言说话,更是迅猛地转身过来,盯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太子,您怎来了?” 言着,他赶忙奔上前,跪倒在地:“拜见太子!” 田辟疆眼神冲窗外一瞥,使了个眼色。 上官厷虎赶紧关闭了所有窗户,这才重新走到了田辟疆跟前。 田辟疆眸子不断打量他,似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末尾,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第一次进入寝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眼前的上官厷虎并非什么上官厷虎,而是一个他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人,他的家奴田九。 田九是植物精怪,魅,有拟人神通,变成上官厷虎自是轻车熟路。 只是田辟疆不明白,田九本来受了他师父指令去临淄送手信去了,何以这样突兀出现在了阿城的象笏山庄?按照师父说法,送完手信的田九也应是去即墨跟他们汇合,无论如何不会有出现在阿城的可能,况且还是在这…… 田九先是将他在接天鱼塔受到云梦君指使的事简略说了一通,末尾总结道:“太子,我自离开临淄后,本是要去即墨的,只是,路过阿城时又被你师父云梦君撞见了,他携了我来到这……” 原来,田九是被云梦君带来象笏山庄的,变成上官厷虎亦是云梦君的授意。 田辟疆点头:“师父呢?” 田九道:“回太子,我哪知道他老人家的去向,我现下也联系不到他了,若不是他让我在这等他,我早撂脚离去了,闷在这,不知道多让我心焦,我还等着去找窈窈的。对了,鱼姑娘来了没,云梦君说窈窈在她身边。” 田辟疆摇头:“本宫现下也在找她!” 田九怅然若失,担忧道:“那不是说窈窈现下也遇着麻烦了,她被云梦君以红袍手段卷走,生死还不知哩。” 田辟疆对田九口中之“红袍”印象深刻,不就是在接天鱼塔时候鱼火客拿出来的那手段么,他定住田九心神道:“你放心,窈窈好得很,有鱼姑娘在她身边,她不会有事的。” 田九这才放下心来,脸上表情顿时轻松了。 田辟疆又道:“对了,你见到师父时他是一人么?”他是想起春娘他们了,掸儿、小荆吒,这些人都是被师父带走的,在哪? 田九道:“我没见着你师父身边有其他人,他朋友多,许是安排在别处了,不过太子,我预感你师父今次遇到了麻烦。” “何以见得?”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他师父也能被困的麻烦。 田九愁容满面道:“三天前,云梦君说让我在这等他,至多两天就回来带我去即墨,可,这都第三天了……”余下的他没说,显是那云梦君遇到麻烦了。 田辟疆一时也忧心起来,以师父的手段也能被困的麻烦,那得多大的麻烦? 见田辟疆沉默着,田九继续说着他知道的信息:“三天前,我跟你师父一赶来,这庄里就出了大事。” 田辟疆打住他的话头,对他口中的“大事”他已经略微知晓一些,就寻着疑点问他:“是你们来才发生的?” “哪里,我感觉是我们来迟了一步,你师父好像是来阻止这件事的,终没能成功,是这庄中的少庄主被人掳走了,而庄主,则被你师父潜入他房中以手段定住,匿在这寝房密室之中。” “什么?是这样?”田辟疆大吃一惊,“这样说,上官厷虎都不知他儿子失踪了?” 田九点头,继续道:“你师父为了寻那少庄主,一路追去了,走之前,他让我假装上官厷虎两天,我对庄中情况一概不知,哪里能假装得来,还不是装疯卖傻,就这样混着,想着,反正只要捱两天时间就好,可这都第三天了,你师父还不见现身,我正心焦得不行,幸好太子你出现,这下我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对了,太子你何以出现在这?” 田辟疆简略说了下原因,田九一听,焦急地道:“那快快寻人去找鱼姑娘罢……不过,以鱼姑娘的手段,窈窈跟在她身边倒不必太过担心,那现下如何是好,太子,我还要假装这上官厷虎下去么?” 田辟疆摇头:“怕不必了……” 他沉吟起来。似乎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在房间里踱步走了两圈,他重新在田九面前定下步子:“真的上官厷虎在哪?密室你可知?” 田九点头。 “那快去弄他出来,本宫来救醒他,这庄中还是由他主持,你随本宫一起去寻恩师。” “好嘞。”对于不必继续假装上官厷虎了,田九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是,假装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敷衍一片完全不了解的环境,想想也累人,只有装疯卖傻才能勉强混过去了。当即,他忙去开密室、搬人的忙碌起来。 而田辟疆则在一旁理着思绪,现下他至少弄清一个疑团,先前在山道上,他想到:上官厷虎是在知道了他儿子上官云珠失踪后的消息才疯,还是,发现上官厷虎的时候,他即是变得不正常了? 以此刻他与田九的对谈可知,上官厷虎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昏睡了过去。 只是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上官厷虎在这两日什么都不知,这显是一种保护他的措施,是为了帮他回避什么,还是阻止他做出什么动作? 若是现在救醒上官厷虎,是不是会坏了师父的计划,可,他想到,师父所安排的时间是两天后回来,但他显然遇到困难无法按时回来,若还不救醒上官厷虎,会否伤害了他的性命?毕竟,师父肯定是用术数手段稳住的他,术数手段以生机作引,可不是没有时限规定的,延误了,后果往往难以预计。 这时,田九已经将真正的上官厷虎搬到了寝室的榻上。 田辟疆赶忙近前去察看他的情况。 榻上,上官厷虎的情况并不乐观,脸色一片青紫,显是云梦君使用的术数手段时效过了,未及时解除,引发了不良的反应。 他伸手,掰开他的嘴,在里面看见一颗拇指壳大的药丸。 心下顿时一阵轻松,暗道:幸好师父留了后手,预计了可能不能及时赶回,则以此生机药丸稳住他的生机循环。 转身,他对田九道:“现在本宫将以手段救醒上官厷虎,这样,一会他就将醒来,故你先匿起行踪,在这庄中亦不要现身与本宫相认,暗中跟着就行,等本宫寻到线索去寻师父时,你再来与本宫汇合,一起去。” “是。”田九应一声,兀自闪了。 当下,田辟疆雷霆般手段撤去了上官厷虎的昏睡术,上官厷虎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哈欠,睁开了眼睛,入目,看见床边站立了一个特殊的身影,此刻,他记忆仍停留在三天前幼子生辰宴会之后,还以为一觉睡过了头,翻身坐起,他犹以为在梦中,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是……” 田辟疆淡然一笑,取出木刹,昂然站立一边,道:“你没有看错,本宫正是齐国太子田辟疆。” “上官厷虎叩见太子。”他立即从榻上起来,跪拜行礼。 “上官卿家请起。本宫有事相告。” “太子有何事尽管吩咐。” “此事说来话来,本宫想,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详谈。” 二人在一旁书桌旁坐定,田辟疆道:“上官卿家,你家少庄主失踪你可知?” “什么?” 田辟疆先是简单敷衍了一番他自燕国回到齐国的原因,接着把三天前他儿子上官云珠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他师父和田九在当晚介入的事情他暂时没实话实说,因他一时没想好怎样解释。 故他只是含糊地道:“幸好本宫路过象笏山庄有事叨扰,及时救醒上官卿家,不过上官卿家不必太过忧心,此行,本宫师父邹真人亦来了,他寻了一个线索,追着少庄主下落而去,不日定能带回少庄主。” “什么?邹真人也来了。” 田辟疆点头:“所以,上官卿家不必太着急,有本宫师父出马,少庄主定然吉人自有天相的。” 上官厷虎道:“十分感激,届时在下定要当面叩谢邹真人出手。” 田辟疆点头:“上官卿家随意。” 接着二人相携游出寝房,在上官厷虎带领下,安排田辟疆下榻之事宜。 当他们从房间走出,外面上官厷虎的女儿俱是震惊不已。纷纷赞叹田辟疆的手段。 然,对上官厷虎来说,几女出关与他重逢,且惊且喜,幼子失踪之事,霎时缓解不少,亦相携带去与田辟疆一道用食去了。 第十三章:果子岛墨门 话说在果子岛,鱼火客与上官云珠相携逃去,远远将古樟树和其下诡谲的溶洞抛在了身后…… 而枝繁叶茂的古樟树下,空荡荡、黑漆漆的溶洞里并不平静,其深处一道隐藏在崖壁的小沟壑中,一个人影小心翼翼滚了下去,甫一落下,别有洞天,他一个翻身竟踩在了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这青石板像是从崖壁延伸出来的一个机关,被人踩中,自动旋转,风车一样朝一个方向扭去,瞬息,将黑影遁至一个地厅入口的上方,黑影趁机跳下,踏步进入地厅。 这是一间灯火辉煌的地厅,两丈宽,远目一望却足有四五丈长,尽头氤氲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显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 而在灯火映衬下,踏步前去的这黑影亦露出他真实的容貌。 约三十上下,肤质略苍白,个子矮小,五官平平,放在人群里不去细辨,绝难发现他是一个有巨大秘密的人。 而恰是他之前在溶洞将鱼火客打昏死在地,又重伤上官云珠。 他叫“高石”,实为一墨者,且还是墨者行会“三高”之首。 墨者行会,首领“巨子”门下流传有三位高姓奇徒,分别为高石、高孙和高何。 高石以令出必行,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任务闻名,颇有一种神刃出鞘必见血的传奇色彩。 高孙善推理。 高何之武艺是墨者行会公认的第一高手。 此番匿于巨大樟树下的溶洞,是墨者行会一个重要据点入口,鱼火客与上官云珠借参宝的提示无意闯入,无端惊动了巡逻的高石,他以雷霆手段破之,却又放走二人,实是他故意“放长线”,要借逃走的鱼火客完成一件事…… 不多时,高石走到了地厅尽头,身影瞬息融入到蒸腾的白雾之中,竟是一地暖温泉,他一咬牙,纵身一跃,坠入进去,再浮出来,却是在了另一个地厅内。 “是我。” 在另一间地厅亦有一个温泉池口,刚冒出头的高石连表明身份,从其中跳出,在他身边,赫然站着几个神情严肃的汉子。 这是一间极其庞大的地厅,长宽不止十来丈,空荡荡,正中却一路立了两排柱子,上面均点了灯盏,两排灯火石柱尽头,一个长长的石案几、一副石椅,上坐一头蒙黑布条的方脸男子,显是这一群人的统领。 最为特别的是,在这坐着的方脸男子背后,地厅墙壁上挂了一张硕大的红色牌匾,上面烙印了墨色的四个大字——“尸树墨门”。不消说,即是此地厅据点的名字。 高石钻出池子,站立岸边后,旁边一个手持竹简,书生打扮的汉子道:“高石子(“子”表“先生”,敬称),你何以这么快回来了?” 此刻,出声与高石交谈的,是他在墨者行会的同门管黔滶,两人私交较密,话因此也较多。 高石看一眼管黔滶,无奈道:“有正事要给祭酒禀告。” 言毕,他快步走过两排石柱,朝他口中那所谓的祭酒行去。 石案几后的方脸男人凝眸盯着朝他走来的高石,见他肃穆的神情,隐隐觉得怕有不一般的事情,亦停止了翻弄竹简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迎着他看去。 此人,虽然在此一行墨者中间显出显赫身份,可他并非墨者行会的巨子,而是一祭酒,他叫禽滑厘,为巨子最推崇的门人,因在墨者行会威信极高,代理巨子处理行会绝大多数事情,身份仅次于巨子。 高石靠近了,拱手道:“祭酒,我有重大行情禀告!” 禽滑厘道:“讲!” 高石道:“午时巡逻,我在‘尸树’下发现两个闯入者……”接着,他又将和鱼火客、上官云珠打斗的过程说了一番。 禽滑厘点头:“你放走了他们?” 高石道:“是。” 禽滑厘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高石坦然道:“不得不这样做,祭酒听我解释……尸树下溶洞,是我们墨者行会在岛上唯一的入口,连日来,却接二连三被人闯入,先前是一中年,今天又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那中年让他逃了,我们一直追查不到,这两人极可能与他是一伙,若放走他们,顺藤摸瓜,必能将这一伙尽数缉之!” 同时他告知,已在鱼火客等人手上下了追踪手段。 禽滑厘道:“此事的确蹊跷,我墨门匿于此,世所罕知,就是同在此岛的道者行会亦寻不到我们踪迹,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可惜巨子不在,他无所不知,否则定能辨出。” 沉吟一会,他又道:“虽然这两队人攻入尸树的时间间隔短,难保不是巧合,你凭何断定他们是一伙?” 高石道:“今时遇到的两人,其中那女子亦和上前怼上的中年男一样,会以符箓化包袱的神通,亦败于墨线,如此逆天手段,我想,断不可能是异处学来,必是同伙。” 禽滑厘霍然起身,显是巨震! 高石接着道:“祭酒,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讲!” “那二人,一个是陌生女子,另一个却是一个熟人!” “谁?” 高石道:“岛边几天前出现的人身鱼尾男!” “什么?不是让你们看守他的么,何以……他的绿色鱼尾巴不见了?” 高石点头:“怕亦是那女子的手段,我无论如何没料到那鱼尾男竟有这样的背景,几日前发觉他浸在海水里,还以为坚持不到几天就要死去,没想到,被风浪打走,却带同伴寻回岛上来了。” 禽滑厘摇头:“此事的确奇怪,亦是我有责任,若是早点擒下那鱼尾男便好了,不会生出这些枝节,现下真不知道他通知了多少人此岛的存在……” 禽滑厘兀自懊恼着,他旁边管黔滶亦拦责道:“祭酒,此事不能怪你一人,当时我亦劝告静观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生出这许多变数,再者,鲁莽擒来那鱼尾男,不知他那鱼尾是何来历,无端污染了尸树亦不是没有可能,故而我们才犹豫了,怪只怪事情发展得太快了……” 禽滑厘摇头:“道理是这些,可现下情形显然已失控,哎,可惜巨子不在,我终有负他所托。” 场面一时有些沉闷。 大家都不做声了,而禽滑厘则是从石案几后面走出,踱步起来,显是进入深思之中。 第十四章:以俊颜摆计 在高石身边,这时候走近前一白脸青年,生得面庞洁净,高鼻梁,大眼睛,浓眉毛,身材也匀称修长,和在场其他墨者大不相同,而且他即便是不说话,不作任何表情,脸上仿佛也是盈盈的笑意,一脸桃花之貌,是个罕见的俊男子。 他用肘部轻轻撞击一下高石,低声道:“那女子漂不漂亮?” “县子硕,你又皮痒了,告诉你,是个丑八怪。” “切,那我不感兴趣了!” “谈正事呢,你少浑来。”高石低声骂他。 原来这俊男子叫县子硕,他笑一声顶嘴道:“问问有什么嘛。瞧你这死板样子。” 高石怒道:“你最好祈祷也别遇上,她手段不弱,不是你那三两下能抗下的。” 县子硕惊讶道:“我当然祈祷别遇上,若是个美人我还有兴趣会会,让她心甘情愿伏诛,丑八怪就交给你们了,反正你们喜欢来暴力,做了她便是。” 高石摇摇头,不理他了。 可,这时,一直沉吟不语的祭酒禽滑厘忽的将目光看向了县子硕,似乎从他刚才那一番低吟的浑话中听出一点思路,他转开眸子,又望了望拿着竹简的管黔滶,道:“管先生,我想了下,暂时就按照高石说的去办,先跟踪了这两人,寻了同伙再说,不过,现下高石要跟踪那两青年,他的手段我是信得过的,可我总觉得还得再备一手以辅助,不知你有何高策?” 管黔滶笑道:“禀告祭酒,我还真想到一个法子,如果高石子怼上的这对年轻真和前几日那中年男是一伙,按图索骥,跟踪去的确能寻到他们行踪,可有那种包袱神通手段的人,虽然可以用墨线破之,难保第二次怼上,他们加了防备,届时怕不易强攻,实为不美,不如,我们以怀柔手段,内外夹击,必稳操胜券。” 禽滑厘点头:“正合我意,”当即,他头一转看向县子硕,“子硕,有你的任务了。” 县子硕刚听到姓管的说什么“怀柔手段”,头皮就是一麻,知晓要用到他,暗道不是吧,要他去对付一个丑女,他如何入得了戏,可,祭酒威严,又岂是墨者能抗拒的。当即,他只是祈祷,希望祭酒不要他做得太过火就好,因为他能想象,以他的姿色又辅之以手段,丑女荡起来可什么也做得出来。 当下他惴惴不安地道:“请祭酒吩咐!” 禽滑厘道:“我命你同高石一起去追踪这二人,揪出她之同伙是目的,必要时候亦可杀之免除后患!另,高石负责追踪,你的任务艰巨一些,混入他们二人间,打入他们内部,你能做到吗?” “县子硕领命。” “高石领命。” “善!” 纵然县子硕心中有无奈和抗拒,真听到了这样的命令,他也只能听从,可一想到要引诱的是一个丑女,他就觉得深深无力,而且,还是一个手段不低的怪人,让他颇有一种砍柴气力却使在了刀背上的憋屈感。 当稍作冷静之后,他忽的又想到,此行之任务看起来简单,可这是在一个诡谲的荒岛上,人之戒备心比在市井里高出十倍不止,如何顺利打入那两青年内部与他们融为一体,难度着实不小。 当即他就想到了求援,并将心中所想告知了祭酒禽滑厘。 禽滑厘对他所想,亦深以为然:“不错,你的任务确实有相当难度,那女子若是美人,遇了你这样个妙人,只当也是天造地设的巧媒,可既是丑女,则必然对你之色惑保持十二分戒心,很容易猜出这是陷阱,故而,你这个‘包袱’如何抖出去是要深思熟虑的,必要一个十足巧妙的勾子才能引他们上勾。” 旁边高石也点头道:“是,我亦觉得此次县子硕需要强力掩护才能接近,我与那女子交手过,行事极果断,是个身经百战之人,若不是我依靠墨线优势,她又疏于防备,恐怕不能轻易取胜,这样一个人是不容易中计的。” 禽滑厘看向他的幕僚:“所以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管黔滶,你点子多,有什么主意?” 管黔滶笑笑:“法子么,我倒是想到一个,不过,县子硕要狠心吃点苦头就是了……” 县子硕当即哇哇大叫:“吃哪种苦啊,姓管的,你说清楚点……” 不怪县子硕哇哇大叫,在墨门论计谋他是佩服管黔滶的,此僚城府之深,无人能及,在详细听了他的策略之后,他亦无话可说,虽算不上旷世惊奇的算计,要顺利打入那二人内部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商量妥当,他与高石一起离开了尸树墨门地厅。 很快,他们来到巨大青石板上,从这出去,必要乘坐这旋转的青石板,两人也借机闲聊起来。 县子硕:“高石,巨子何以这许多时间不见现身,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高石瞥他一眼:“你就胡诌吧,巨子何时有过事情,别的不说,他傍身的奇技有些你想都不敢想,又有那极深的谋略,天底下能为难到巨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县子硕点头:“说的也是,我县子硕生平佩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巨子,另一个就是略逊于巨子的公输子了,不过,那公输子陷于鲁国,固步自封,倒又叫我有点瞧不起他。” 高石点头:“不过一匠人耳,何德何能与我们巨子相提并论,罢了,不提这些,你此番可有信心?万不要有闪失,此番尸树墨门被侵入,巨子又不在,我们不能将此事了结,回来怕要受责罚,被巨子教训就颜面无光了。” 县子硕道:“岂止无光,我都担心巨子要将我逐出墨门了,在墨门我的本事最差,平常都派不上什么用途,若非巨子仁慈,我都无脸面待下去了,这次我定然好好作为,让巨子日后对我刮目相看。” 高石道:“难得你有这番志气,也好,回头我下手可不会轻,你务怪我。” 县子硕道:“不怪你,不过你也帮衬着点,那丑女我只做戏可不真来,你伺机多弄点状况,也好叫我能及时脱身。” 高石摇头,笑:“哈哈,那丑女么,丑是丑了点,不过亦十分特别,你见了便知,不必太忧心,哈哈……” “喂,到底什么情况,丑就是丑,什么特别不特别?说清楚点!” “她容貌倒不算丑的,就是左侧额头有一块红疤,甚是吓人,可惜啊可惜,不然你倒有一次艳福……” “吓人的红疤,那还不丑?你可真能说笑,不与你聊了,我们到了。” 二人相继跳下青石板。 高石深看县子硕一眼,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墨色三角小旗,递上前道:“县子硕,这个你拿着。” “这是?” “这是巨子亲传的一门墨器,生机旗,我先前与那一男一女交手留下了烙印在他们身上,执此旗你可寻觅那二人踪迹。” “妙!” 高石点头:“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分头追踪,时机到了我自会现身,记住了,你可立了誓言要让巨子刮目相看的,到时候千万别掉链子。” 县子硕收了生机旗,自信道:“为今是箭在弦上啦,我县子硕豁出去了,瞧着吧。” 言毕,他寻了一个跟高石不同的方向匿去了,显然,这尸树墨门有不同出口离开…… 第十五章:做瓮等君入 县子硕出得尸树墨门,很快来到一个峡谷里,取出生机旗,他定位了一个方向,遥遥跟了上去。 他七拐八拐,不多时来到一座竹楼,疑窦重重地探了一圈,重又转了出去…… 跟踪至尸树墨门上方那棵标志性的古樟树旁,他又转了个方向,向山下奔了去…… 虽然他有生机旗在手,可他亦想到,要跟踪的要一男一女,其中那女子有利用符箓化神通的神技,怕反跟踪亦颇在行,所以不敢跟得太近,前后始终保持五里地的距离。 不多时他来到一片火焰般的红枫树林,成片成片的枫树蔓延在眼前,像火的海洋。 可,站立在这片火红的枫树林前,他止步了。 他感觉到火红的枫树林后,那一男一女似乎不小心困进了一个了不得地方,嘴角微微一笑。 他走到一边,大袖一卷,从中捞出来一枝墨色的竹管。 拔掉竹管上面的塞子,立时从里面飞出来一连串嗡嗡的蜜蜂,足有十多只。 “去吧……” 一挥手,这些小飞虫循着一个方向刹那远去了。 他看着蜜蜂们远去,信心满满地盘膝坐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实,这县子硕入身墨门,虽然比不得墨门“三高”名声响大,又拥有俊俏容颜,多被奚落,实际他亦有几下拿手绝活,甜言蜜语、混沌顽皮之攻心术是其一,其二,他还是个牧兽奇人,他有与动物沟通之异能,生长到近二十岁,他目前已掌握与数种野兽、虫豸沟通的绝技。挥之则来呼之则去,颇为其妙。此刻,他放出去的十只蜜蜂,就是他精心准备的寻人蜂,寻到那人,那人就知道他在通知对方,并速速赶来了。 约一个多时辰,远远的,沿着火红的枫树林边缘,林子里穿行出来一人,箭矢一般刹那飞奔至他眼前,正是分别不久的高石。 “你做什么,这么快就召我来?我能自动寻觅你,我们频繁见面你也不怕暴露。” “高石你何必动怒,我召你来,自是有紧要事情。” “说!” 县子硕摇臂一点,指了指远处红枫树林子背后,山腰上矗立起来的一片悬崖道:“他们去那里了……” 现下,他们二人站立在火红的枫树林前面,倘若穿过火海似的枫树林,在林子后的山腰上,却是一个怪石嶙峋的陡峭悬崖,而在那悬崖峭壁之上,有一条依傍悬崖的狭窄小道,蜿蜒着,引路去往一个神秘的地方…… 那地方,正是县子硕以生机旗探到的,鱼火客和上官云珠身形消失的地方,他因此猜测,“那一男一女”即鱼火客和上官云珠,怕极可能困进了那神秘地方…… 那是一个他墨门亦不敢轻易进入的地方!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当然要唤同伴高石来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此刻,高石望一眼那山坡上的丛林深处,又看了看丛林里陡峭而起的山崖,点头道:“我懂你意思了!我亦感应到了,在这红枫树林子深处背面的峭壁上有一狭窄小道,那一男一女二人已寻了那道匿去了,依照我猜测,他们肯定会一路探秘下去,则后果堪忧,怕十有八九要困入那里,我还以为……” 县子硕瞪大眼睛道:“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跟他们一起匿去了?我有那么傻,不被发现才怪,所以现在问题很棘手,那狭窄小道尽头有一药石温泉你我是知道的,关键是,那温泉底部可连通神秘的百骨祭禁地,若是那一男一女不怕死,冒险进入了百骨祭禁地,那我们就没办法了呀,这是他们自寻死路,我不信他们有本事活着出来。” 高石道:“你没进去是万幸,你进去了我亦救不了你,因为,那肯定会暴露。” 县子硕摇头道:“我当然不会跟着进去!不说这些假设了,说点实际的,现下怎办?他们困死在里面是他们的事,可我们任务无法完成了啊。” 高石走两步,忽的定住,沉思道:“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预感,那两人不会困死在里面,如果他们出来了呢?” 县子硕亦怔住。一时无话,显然他是被高石的这种猜想震惊。 高石又道:“按道理来说,百骨祭禁地以寻常手段是无论如何出不来的,除非我们墨者行动,或者那百骨祭禁地他们自己人来了,可……举凡事情皆有万一,你须明白,那一男一女中的女子可是能有符箓化包袱神通的强人,难保没一些逆天手段逃出来……” 县子硕亦没有了办法:“要不我们回尸树墨门请教祭酒去,再咨询管先生,必有良策的。” “混账!这是我们的任务,刚开始就打道回府,成何体统,日后不成墨门笑话了。” 县子硕讪讪闭了嘴。 高石又道:“这样,现下我们肯定是不能追进去的,只有守株待兔了。” “怎么守?” 高石分析道:“我们就按照最理想的打算来计划,等他们出那禁地。” “在哪等?”县子硕摇头,“你别忘了,那禁地根本没有出口,四周又封闭,辐射范围又那么广,我们守在哪个方位都可能扑空,要布局等他们钻入,那是极难的。” 高石道:“难亦没有办法,只有取最大的可能,禁地外最大的那块空旷之地了……” “你是说……” 两人对望,同时点了点头。 县子硕道:“那好,我去准备!” 高石一挥手:“慢着!” 县子硕疑惑地望着他:“怎么?” 高石道:“如果真去那,我就不能在周围窥视你们了,那地方连掩藏身影的掩体亦寻不到,所以,你一人行动要格外小心。” “那你去哪?” “等你携他们一块儿从那出来了,我自会暗中寻上你。” 县子硕点头。 高石又道:“所以你要格外谨慎小心,因,你与他们从空旷之地出来时限难料,待得久了,总有变数的。” 县子硕顿时有些不耐烦了:“攻心斡旋,这你还用担心我拿不下么。” 高石严肃道:“我知这是你长处,可免不了多叮嘱几句,让你谨慎再谨慎,一来你目的是打入他们团体,二来是套取他们行踪,所以什么都急不得……你懂我意思?就算被困在那空旷地十天半月亦是情理之中的,万不可操之过急。” “原是怕我心急,知道啦。” “那去吧。” 县子硕点头,一拱手,离开了他的同伴。 他去了哪呢? 只见他撩开双脚飞奔,绕了一个又一个大弯,最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灌木丛山坡。 在这四季共存的小岛上,出现什么都不稀奇,可,眼下这个灌木丛山坡太稀奇,太特别了! 因为,这里没有树! 视线中齐腿高的灌木丛爬满了漫山遍野,因为不见一株高大树木,怪不得那高石说这里掩体亦找不到。 是的,在这样一个视野里,一只兔子跑进来亦要被机警的强人察觉的,何况是鱼火客这懂术数神通的人。 望着一览无遗的灌木山坡,县子硕自怀中掏出一枚笛子,放到唇边,吹了一会,忽的,远处奔涌而来一群矫健的驯鹿。 这些鹿好像是他从小养大的一般。 “哟哟、哟哟……”环绕他叫唤不止。 他选了一头犄角特别华丽的公鹿骑上去,幽幽朝着一个方向离去了…… 他去了哪? 走啊走啊,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看不见高大树木的灌木山坡,重进入树木环绕的岛中丛林,绕过林子里的湿地,他翻转来到一座山崖背面。 此山崖背后是丛林,前面,却是平坦一片…… 山崖背后靠近地面,挖有一个浅浅溶洞,像在山崖身上开了一个口子。 溶洞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不大亦不小,外型颇规整,像是人居住的。 县子硕抬眸扫一眼溶洞,嘴一憋道:“想不到我县子硕也有住死人破洞的一天,呵,讽刺!” 从他话中可知,这地方确凿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不知为何现下空了下来,而且,他似乎知道这溶洞原主人已经死了。 他摇摇头,进入了溶洞,又立马开始收拾起来,半晌,他褪下他墨门的衣衫,格外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这衣饰和他之前着装风格差异太大! 至于他那褪下的衣服,他则一把火烧了,还掩埋了,显是刻意在隐藏形迹。 此破旧溶洞虽然看着简陋,周围相关设施却还不少,前面平坦的地方,搭起了一个草棚。 溶洞依傍的悬崖边不远,可见一碧色深潭。 为什么凭空有这样一个小潭,很简单,因悬崖上方坠下了一个小小飞瀑,砸在地面,经年累月,就形成了这小潭。 草草收拾完溶洞,他似乎忙饿了,开始拿出溶洞里的锅碗瓢盆煮吃食物。 他自深潭里取了水,把餐具洗了,不多时,生火做饭,吃饱喝足,他还自溶洞里找出存储的山料泡了一瓦罐香茗。 此香茗,乃是取自这深山的一种野菊花。天气炎热,香茗入嘴,他立时感觉满口生津、暑意顿消除一半。 “还是烫了点,且待本公子做冰镇好饮。” 他玩心忽起,将这装了野菊花香茗的瓦罐封住盖子,走到小深潭,将瓦罐沉了水面下,用一青石块压了,这才重新走回溶洞,在前方平坦地面里的草棚下阴影里等待起来…… 山中时光容易过,不知等了多久,忽的,县子硕身子猛然一怔!他从草棚里站起身来,赶忙飞奔出去望向寂静的天空。 “天色”忽然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风大块大块朝着他脸上打来,这是飓风来临前的征兆啊! 他疑窦四起,心中万分不解! 他喃喃道:“什么情况?难道那一男一女这等厉害,就要脱困?” 他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又惊又佩服,当即撩脚就飞奔了出去,只见他迎着山崖背面飓风要袭击来的方向,疯了一样跑去…… 第十六章:药石温泉池 话说鱼火客与上环云珠自古樟树下溶洞里一役,颇受打击,离开古樟树,匿入灌木丛,他们一路沿着山下的道路逃去,现今萦绕鱼火客脑海的只一个想法,速离果子岛。 有这种想法,对鱼火客而言其实比较尴尬,因为,她执意带上官云珠登岛,现在又火急火燎要带他离开,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想了想,她道:“上官云珠,你定以为我是个不靠谱的人了罢。” 上官云珠难得见她这样“谦虚”的模样,哈哈一声笑:“鱼姑娘,其实我倒有一个疑问,你之前说,我们现在最紧要是逃离这岛,你那同僚呢,不管了?” 原来他在嘲笑她是无情无义之人。 她恼怒地瞥他一眼,争辩道:“我们即便是暂逃离这岛,目的并不是避开危险,而是增加实力,现下完全不知这岛上隐藏了多少墨者,以我们两个的身手,完全就是送菜的,离开了这果子岛,等我去搬来救兵,肯定还要再杀回来的。” 他表情认真地道:“再回来的时候可以不带上我吗,我就是一个累赘。” 她笑:“好啊,除非你不想解除你双腿的隐患了。” 他道:“双腿之疾,等我见了我的父亲,他自然有能力帮助我,我看,我到时候还是不来的好。” “你父亲何许人也,有那样大本事?” 他一时间语塞,他记得,她十足厌恶他显摆“大官商世家”的背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她,声音低低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爱子情深,总之我父亲大人肯定会为我想方设法啊。何况,我家连墨者亦请得动,我相信父亲是可以做到的。” “你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嘲笑他。 他不满道:“别说了,你冒冒失失,哪里像个懂术数之法的人,你那同僚摊上你,是他的晦气。” 她道:“这话,等我寻到我同僚了,你去教训他去,现下你乖乖给我赶路,听我指挥。” 鸡同鸭讲,她已不愿意跟他“商量”了。 一时二人无言,埋头赶路。 下山并无阻滞,只是因为赶路,二人稍稍有些疲惫,来到山脚下,他们采摘了一些果子充当午食,饱腹之后开始寻找离开的途径。 这一点他们暂时是达成了共识的,暂时先离开岛。 至于离开之后,去搬救兵,等鱼火客寻到了田辟疆时,这上官云珠还是否愿意再继续跟她一块儿探岛,那是以后的事,相信到时候他亦没得选择,实在不行,她只好用点野蛮的手段了。 而他,在一旁看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似乎亦猜测到她心中细微的想法,看她的眼神,又怨又气,先前,在古樟树溶洞下并肩作战的那一点默契和相濡以沫,瞬间消耗殆尽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重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鱼火客乃心大之人,根本没去理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情绪,埋头做着她自己的事情。 “糟糕,我们来时乘坐的小船呢?”鱼火客惊慌地一声喊。 此刻,他们下山的来到的海边位置,正是当初他们靠岸的地方,她记得,她率先跳下船,善后的事情留给了上官云珠,现在,船儿凭空不见了。 上官云珠走到之前他栓船只的树干附近,查看了,发现,不知道是因为风浪还是人为的因素,本来系在树干上面的缆绳被解开了,船儿自然也是消失了,极可能是随风飘去了海上。这下,他们是没有出海的工具了。 他一筹莫展地道:“我记得我就栓在这上面的,可怎的不见了?” “定然是你没有栓牢固咯!这还用问!”鱼火客气咻咻地道。 心下却想,怕不是那样简单,肯定是被岛上隐藏的人将船只藏起来了,甚至,直接毁去了,譬如放逐到了大海之中。 那么,只能寻找其他的船只或出海工具了。 又抱怨了几声,她没法,只得和上官云珠分头寻找起来,结果很悲剧,没有发现。 不甘心!接下来,各怀心思的两人,沿着小岛周边的海滩又逛了大半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船只,一时间都有些沮丧,这再次证明:一、他们的船只,定是被人转移走了;二、之前上官云珠告知的小岛没有船只的讯息是确凿无疑的,他在小岛盘亘的那几天倒不是白待的了。 当完整逛完一圈,鱼火客终于不报任何找到船只的希望了,不是找不到,是这里真的没有! 靠在一颗礁石旁边,她认真思索起来:一、小岛是真的没有船只还是被隐藏在了什么地方?若是没有船只,藏于小岛的那些墨者、乃至那死去的两道者,怎么来的?二、难道说,进出此岛,那些人都是靠专人接送?这种摆渡的人多久出现一次?三、海水茫茫不知距离岸边多远,贸然凫水离去葬身海里的可能性极大,则如何离开? 她与上官云珠商量了一会儿,没有结果。 最后,还是她出了一个主意,二次登山攀爬岛上高地。 对此上官云珠表示反对。 “如果再次遇到那些墨者呢?” 鱼火客无奈道:“没有办法,现下游走在小岛沙滩边,一时无法离开,目标反而更大,保不齐那些人已经在暗中窥视我们了,要知道,他们在岛上人数不知多少,很可能是四处布置了暗哨的。” “那就一定要再次攀岛吗?”上官云珠问。 鱼火客答:“现下还真只能这样了。” 二人于是再次攀爬岛上高地而去,不过和第一次换了个方向,故意避开那古樟树经过的路途。 不知不觉,他二人来到一片火焰般的红枫树林,成片成片的枫树蔓延在眼前,像火的海洋…… 鱼火客丈量了一下这枫树林的深度,虽然里面颇有些深邃,可,她能察觉出来,林子背后亦无甚危险,当即她抬腿步了进去,上官云珠紧跟其后。 终于他们顺利穿过这片红灿灿的枫树林,来到一个飘荡着硫磺味的山崖边。 靠近山崖,凸出来一条狭窄的通道,山崖不知多少高,下方却是深不见底的崖谷,山崖上通道一个大转弯,将去路隐藏,不知延伸去了什么地方。 因为硫磺味是从山崖边通道尽头传来,如果想知道这种味道来源,需走入通道才能一探究竟。 站在通道入口,鱼火客犹豫起来。 她此番携上官云珠上山,乃因为在海滩一时间找不到离开方法,避免在空地二人目标太大,才匿入密林,可她心中亦是知晓,在海滩都找不到船只,在山上又怎可能会有什么发现?实是缘木求鱼之策,不过,不破不立,便只有深入岛中腹地,发现别的秘辛,或许对找到离开的办法有什么启发,也许,在这个离奇的小岛上,离开小岛并非只有驾驶船只这一个法子。 现下这通道入口尽头,必有什么秘密,既心中已打定主意离开,再来探秘,难免横生枝节,不探,则对于找到离开方法无法推进。 她转身,扭头看一眼上官云珠:“见我在这里发呆,你现下定然以为我像没头苍蝇一般了罢。” 她自嘲地笑笑。 他亦笑起来:“还别说,我们两个真似那没头苍蝇,完全没章法,就是一通乱闯了。” “那依你之见,眼下这通道我们走还是不走?” 其实,鱼火客问出口这话,多少带了一个心机,以上官云珠这种寻常人而言,先前在山道上“枯燥”走了那许久,遇到这种带秘辛的地方,自然是有强烈好奇心的,这是一种本能驱使,何况,长久地在山道上“漫无目的”一通“找”、“逃”,实是一种心里的煎熬,纵然他不像她一样有什么术数之法傍身,可,内心的煎熬有时候远胜过内心的恐惧。 果然,他昂然道:“我有得选择么?” 他不愿意太明显表露心迹,将向前探秘的驱动力全然推脱在她身上,将他自己伪装成一个被她摆布的傀儡似的。 她听出他话中的情绪,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安心跟劳了,哼!” 言毕,抬脚步入了通道之中。 越往前走,鱼火客发觉鼻端的硫磺味道越来浓重,不过,虽然是一种刺鼻的味道,却并没有让人感觉极大的不舒服,她立时想到,这种味道是经过了极大的稀释的,莫非…… 走不多时,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在通道尽头,她看见一片皑皑白色的乱石堆,巨大的岩片尽头,显出诺大一个池子,池子上雾气蒙蒙,是一个药石温泉。怪不得有那么浓重的硫磺味,且味道刺鼻却并不冲! 目光中这一片乱石堆,显然是天然形成,上面不见大片灌木丛,只有零星一点杂草和小树生长,倒是在那药石温泉的周围,草本生长十分茂盛,且都是一些娇妍的花草,见了令人赏心悦目。可以想见,这样一个池子,那温暖的气候,散落在周围,能近距离生长出来的花草并都不是凡品的,故而,当即鱼火客就飞奔过去,脸上露出一种兴奋的神情。 “好神奇的花,你看这一朵,还有……那一朵……” 上官云珠摇头:“这些花可不能带我们离开小岛啊!” 她看一眼煞风景的他:“你是牛嚼牡丹,把这气氛都毁了,”又盯看了一眼他光光的上身,“不过,我有一个建议!” “做什么?”他警惕地望着她。 “你转过身去,因为我要泡一个澡。” “这么热的天,你还要泡温泉?” 她道:“哼,和你说了也不懂,这果子岛怪得很,生机流动十分紊乱,我们又是在其中穿行了这许久,而眼下这是一个药石温泉,可以定生机,祛病痛的。” 他摇头,无奈转过身,背对她,在地上坐下开始歇息,任凭她折腾。 她噗通一声即是跳进了温泉中,实际泡温泉强健身体是一个方面,另外的,她亦要探究一下这药石温泉的秘辛。 她早发现,这乱石堆都是普通的石块,为什么这温泉却流出一种硫磺味,说明,极可能连同一个岩溶火焰地带,再一个,这温泉在乱石堆却保持水面盈盈不竭,说明距离那连通之地,一来不远,二来有暗河连通。 进入了药石温泉,她从怀中将那参宝又拿了出来。 “你也进来泡泡。” “你和谁讲话?”上官云珠听到她的“邀请”,一阵愕然,她竟然荡到那样的地步,要与他一起泡澡? 鱼火客马上反应过来误会了,大声道:“你想多了,我和参宝说话呢!” 当即不理他,逗弄邪恶的参宝去了。 参宝倒不惧这有些温热的温泉,它虽被鱼火客捏在手中,其他的根须亦在药石里快活游弋。 “怎样,舒服吗,你这邪恶东西,平常吸食人髓,恶事做得太多,在这里泡泡,也好洁净洁净。” “美人,那是我能控制的吗,那是我的本能,人之躯体,死了变成草本们的养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我参宝一人这样好吧。” “强词夺理,那也没有你那么邪恶啊,直接吸食骨头里面的髓液……” 参宝知道讲不过她,嘟着小嘴巴,闭目养神起来,看样子,泡在药石温泉里它倒真挺惬意的。 忽然,它安安静静的样子,微微有了些异动。身子直想往下面沉去。可,它被鱼火客牢牢抓在掌心,哪里能够做到。 “你干嘛?” “我怎么了?”上官云珠莫名其妙地道。他依然背对她,根本没有偷看,不知她为何斥责他。 “不是说你,我跟参宝说话。” 参宝道:“不知哩,温泉下面有好东西!我感觉很强烈!” “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些骨头渣,这温泉里可能曾经有什么动物跑进来溺死,有一些残渣是正常的,你别想了,我不会捡那些东西给你吸食的。” 参宝摇头摆脑很不情愿的样子,可这是徒劳的。它左右不了鱼火客的想法。 只是,忽然鱼火客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不对!这温泉下面是连通的,不存在沉淀渣滓,有什么也必通过那连通之孔洞沉去别的地方了,则,参宝感应到的必不是温泉下面的沉淀物,这下面亦没有沉淀物,而是那连通地方的东西在吸引它。 她顿时骇然地想:药石温泉以此连通方式到达的地方虽说不上多远,那也绝对不近,而参宝却可以感受到,说明,那地方拥有那种“骨头”类的东西非常之多,那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地方。 还有,此药石温泉所在位置,与当初她第一次攀爬小岛遇见的那古樟树所在位置,绝对南辕北辙,说这地方连接那古樟树附近,是绝对不可能的,则,通往一个什么地方? 她立即对岸边那人道:“你也下来吧。” 上官云珠冷哼一声:“鱼姑娘,你泡就好啦,小生就不掺和了。” 她真有些看不惯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我会吃了你吗,这么害怕?” 他道:“对,我怕!” 她懒得跟他啰嗦:“那我先潜去了,你一人坐那发呆吧。” 她就不信,他不跟来。 他这才发觉他是误会她了,原来她不是共浴那种意思,而是要自这温泉潜去另外一个地方,这才有些脸红地转身。 哪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当即,他急忙一跃进了池子。 可,才进去,发觉一个人掰住了他的肩膀,照面,将一个面具罩定在他脸上,不是鱼火客还能是谁? 鱼火客早想到上官云珠会闹点小别扭,这才先匿藏水底,用符箓变了面具,给他做了些防备,毕竟,不知道这温泉连通之地有多远,怕这小子到时候不能长时间闭气,她还要施法再营救他,多麻烦的,就防患于未然,等他一下来,就用符箓变了面具给他戴上了。 而上官云珠发觉,自带了面具,在水中居然可以顺畅无比呼吸。他立时有些震惊地想到:这鱼姑娘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不直接以此法带他凫水离开小岛,还费心地找什么船只啊,可,他没法在水中发出这些疑问,已然被鱼火客拉住臂膀,潜入到温泉底部深处去了。 眨眼,到水底一个孔洞前,二人接连钻入,进入一个旋涡之中,远远遁了去。 第十七章:道者百骨祭 “哗啦”一声响,鱼火客和上官云珠同时钻出了水面,两人一跃跳上岸,发现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盒子里面。 水晶盒子躺在一间密闭的长方形石室里,周围墙壁上有一排油灯。 石室灯火惶惶,除开水晶大盒子,似乎远处暗影里亦有什么东西,只是看不真切。 鱼火客游到上官云珠身边,拉住他光光的臂膀,伸手一把揭下他脸上面具,马上听见了他的抱怨。 “完了,我们被人煮了。”他道。 鱼火客甩甩手中面具,一晃,重变成一张符箓被她揣进了怀中,她白他一眼道:“没有吧,这只是一个养尸池!” 说完,她故意夸张地干呕一阵,上官云珠听了,身子好像立时浸泡在了油锅里,极度不安起来。任凭谁知道自己躺在了一个泡尸体的大水晶盒子里,也是不能心安理得的。 本来,他还想问鱼火客怎么不用那种面具神通带他离开的,现下在这种恶心池子的浸泡下,他完全忘记去关心这等“细微”小事,只想着,怎么尽快从池子里跳出去了,可,这亦不容易办到。 水晶大盒子十分高大,足有一两丈高,凫水在池子里,要轻易跳出去除非背上长了翅膀。 “鱼姑娘,快把我弄出去,待这里面真太恶心了。” “怎么弄你出去,我自己还出不去,先浸泡着吧,现下我终于懂啦,为啥那连通的药石温泉有那种重的硫磺味,原来是因为这池子的缘故。” “为什么是因为这池子?” 鱼火客道:“你没看到这水晶大盒子四壁上有很多黄色粉末么,这都是以前浸泡尸体用的硫磺矿石粉,残存在上面的。” “呕!”上官云珠一阵干呕。 鱼火客“啪”一掌拍在他脑壳上:“你可千万别在这里面呕吐,不然我要把你吐出来的那些东西喂你吞回去。” “呕!”他听了,更想呕了。 鱼火客看着他那挫样子,摇摇头,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和蓝月刃,连接好,啪嗒一声,以极大力道甩了出去,蓝月刃飞出,刺向石室的一面靠近的墙壁,没入,鱼火客拽紧鲁公木线,一拉,飞身离开了水晶盒子,弹跳在了地面。 本来,她如此轻松脱困了,应该立即用同样方法拉出上官云珠,但她没急着这么做,而是快速勘察了一遍这密室,发现密室都是实心墙壁,显然,这密室是在地底掏空的一个地洞,这里没有出口。 只有远处,那一片暗影深处有一条路径可循,亦即唯一“出口”…… 她就要朝暗处走去,水晶盒子里,上官云珠已经在愤怒扑打水花,表示对她的不满了,她这才想起,戏弄他之时间够了,故,用木线拉出了他。 “你还好吧,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察看密室是否有机关,免你出来误触,才让你在池子里多待了一会儿,你不会真生气了罢。” 明明是恶作剧的一个事,从她口中说出倒全是为了他打算的细致安排,叫他想生气亦找不出缘由,真真憋得他不行,可,他亦没心情去计较那些,因,一到地面,他赶紧找一个角落呕吐去了。 “你还真是讲究,在这种地方探秘,浸一下泡尸池有什么,太矫情了吧。” 上官云珠已经呕吐完朝她走来,听了她的话,愕然望着她道:“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好吗?多恶心啊,那是曾经泡过尸体的!” “尸体怎么了,比活人干净多了,不会耍心眼,不会伤人,人畜无害呀。” “呃……总之,我想想就觉得毫毛倒竖,只能说我们想法不同吧。” 鱼火客望着他连划清界限的稚气样子,顿时起了捉弄他一下的闲心,笑着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岛上啊,我怀疑,很多树木都是靠吸收人尸体的养分才生长的,你哦……先前不是还吃了挺多的果子么,嘿嘿,也许,不是哪只脚长出来的就是哪只手化的养分长出来的,你说,是这池子恶心,还是你这间接吃尸体的人恶心。” “呕!”上官云珠赶紧又背过身去呕吐去了。 鱼火客却哈哈大笑。 “好啦,看你那挫样,我们干正事吧。” 他转过身,仿若第一次看见她的似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恐惧,真不知道她这张嘴里面还会蹦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间都不敢与她沟通,怕惹她又用什么奇谈怪论来恶心他。 点点头,他不发一言。 她无奈地翻翻白眼,信步走开,朝那暗处的一片朦胧匿了去,而他只能机械地跟在她后面。 终于走到了这密室的阴影里,触目,他们仅仅是看见了一闪灰扑扑的木门。 木门?鱼火客心里咯噔一下,居然在石室里面出现了一个木门而不是石门,是何道理? 伸手去触摸了一下这门的材质,发觉是厚重的一种材质,质地亦十分细密,有一种十足华贵的感觉,可惜她实在不懂这类金银器物的鉴赏,正好,随身带着一个纨绔子弟,问问他吧。 “快来瞧瞧,这门看上去就很贵,是什么做的?” 上官云珠看一眼,摇头道:“楠木你都不认识?” “什么是楠木?” “楠木棺材没听过么?”他不屑道。 “唔,倒好像有点印象,也是,这密室湿气这样重,不用这种通透的木材,还不很快就腐烂了,管它,看看后面是什么。” 言着,她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楠木双门。 一打开,她和他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楠木双门的背后,居然是一个露天的大园子,杵在四壁环绕的崖谷之中,周围山崖笔直杵着,没有任何生路可循。 园子数十丈左右长和宽,里面既无假山也没有回廊更不见亭台楼阁,只有一陇陇的黄土地。地上种植了一颗颗伞状的松柏。大小均有,更有的一些枝桠撑开,足有丈许方圆。 鱼火客疑惑中回头,再去细瞧身后的木门,这才发现,这楠木双门上,门楣居然雕刻了三个大字——百骨祭。 为什么是“百”而不是“白”?一时她真想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只得继续去细探眼前见到的松柏园子。 刚转进去,在她怀中的参宝那异常的躁动愈发明显起来,她本懒得理它,不消说,肯定是发现附近有白骨呗,这个不用它提示她也能知道的,这园子都说明了是“百骨祭”,没有白骨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可,她还是将参宝拿了出来。 “你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参宝眸子直往着脚下瞧去。 “给我吃点,给我吃一点嘛。” “吃什么,吸食骨髓?你想也不要想。” 参宝道:“这里这么多,我都要饿死啦。” 她绝情地道:“你必需改掉这个恶习,我是一点幻想也不会给你的。不过……”她忽然想到,参宝如此喜欢吞吃骨头精华,而她又是不可能成全它这个嗜好的,长久让它这么饿着,恐怕对它亦是有伤害的,那么,用什么东西代替呢? 想了想她道:“你给我老实点,我会想办法找更好吃的东西给你,若是不听话,我就一直让你饿着,憋死你。” “你给我吃什么?” “现在还没想到。” 怕它再啰嗦,赶紧将它重新塞回去了。 继续在园子走动,她忽然在一株低矮的松柏下面停下了脚步,蹲伏后,她凝眸去细瞧,发现,这株小小的松柏周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点。 她伸出两指,一捏,抓牢了那个小白点,用力一抽。 啪嗒一声,她果然是从泥地里面抽出来一物,灰白一片,长长的,两尺左右,居然是一根足腿骨,原来如此…… 现下,她隐隐猜到这个园子是干什么,是怎么回事的了,布置这百骨祭的人,直接用的人的骨头来饲养这些松柏,让骨头的精华全然融入到了松柏的生机之中,这就是所谓的百骨祭。 “喂,那个,你数一下这里有多少松柏?” 上官云珠一声不吭,连去数去了。 “刚好一百株。” 鱼火客的想法完全得到了证实。 只是,这百骨祭是做什么用的呢,她马上有了新的疑问。 她继续去细看这些松柏,不多时,她来到了这园子里最大的一株松柏下面,足有一丈高大,枝桠撑开,罩定了一片阴影,松柏向来都不挺直的,大多蜿蜒曲折,很难长到这样的高度,而这株,她站立其下,完全没有障碍。 她抬眸,去看这松柏的枝干,一个浅浅的刻痕映入她的眼帘,近前,她果是看见上面刻录了几个小字,虽然有些辨认不清,但,她亦是有了些收获,心道:难道那是人名?所以…… 瞬间,她明白了,这里面一株松柏就代表了一个人,而那人的人名就刻录在了松树的枝干上,并且,还有一个可能,在松柏下面,埋藏了这人的骨头,以供给这株松柏的成长,还是以骨头按一定秩序插进土地的方法供给,不是普普通通的掩埋在树下。 园子里,足足有一百株松柏,则可能就是埋了一百个人。 死者以何为祭奠?通常的情况下都是用坟茔,可这里的一百人,却是死后愿意化作一株松柏,将骨头精华,亦是通过松柏的成长溶于草本躯干…… 何为生?何为死? 坟茔只是一捧黄土,可松柏却傲然长存,是否就是一种精神上的重生呢?并且,在实际上,亦是通过松柏融合了死者生前的精华,的确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长存…… 顿时,鱼火客对这个百骨祭园子有了一股敬意,讲心里话,她觉得这些人挺特别,亦思想尤为通透,和世俗里那种入土为安的民间思想截然不同,颇为洒脱! “喂,上官云珠,你是大家族出来的人,你说说,这些人为何要将骨头埋在树下,这百骨祭还真是挺特别哈。” 上官云珠摇头:“鱼姑娘,这没什么特别的,这只是一个道者墓地。” “道者墓地?” 上官云珠点头:“我也是听说过,道者死后都不入坟茔,而是与草本结契,共生天地,不就是我们眼下所见场面么。” “原来是道者所为,这些道者真的很特别啊,很有仙人的感觉,什么都不在乎,连死后亦能做到这样洒脱!” “我也是耳闻过,当时亦是不信的,死者入土为安,事比天大,没想到世间还真有这样不在乎的人,居然用骨肉养土,将毕生精血用以培植草本,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点,鱼火客亦深以为然,她道:“好吧,百骨祭如果是这回事的话,我们就没必要探下去了,走吧,这里是不可能找到离开小岛的工具的。” 第十八章:临死攀婚配 她兴趣缺缺又看一眼这园子,抬脚就要走开。 “喂,我们去哪?”上官云珠忙追问。 “离开这啊!” “那是去哪?” 鱼火客笑一声,一副我懂你的眼神,对他道:“我知你心中所想,是恶心那大水晶盒子而不想原路返回,是不是?” 他羞赧道:“总之这地方应该有别的出路的。” 她好似第一次认识他:“耶!没想到大官商的公子亦学起推理来了,那你说,不从那走,我们从何处寻出路去?” 言毕,她抬眸左右打量,而她身边,他亦是四处张望。百骨祭园子虽宽敞,却也能一览无遗,虽然是一个露天的园子,但园子尽头都是壁立千仞的陡峭山崖,不要说攀登,就是爬一段亦是不可能的。 他无奈道:“难道只能从那水晶盒子原路返回了?” 她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依照我的看法,从那水晶盒子原路返回怕亦做不到,因为我们之前是从药石温泉谷坠下,现在要潜上去,不一定寻得准方位,还不知遁到什么地方去呢!” “那?” “还是在这园子里寻出路吧。” 二人随即走开继续找出路。 上官云珠想起之前心中一个疑惑,跟在她后头道:“鱼姑娘,你那面具手段十分奇特,既然有此神技,何不凭借此凫水离开海岛,还费劲找什么船只啊?” 鱼火客摇头,瞪他一眼:“你倒想得轻松,你以为那面具可以无限制避水么,那可是有时限的,若是时限到了,我们还没有漂到海岸,岂非葬身鱼腹。” “原来如此!” “是啦,有些东西不是你看到那样简单,亦不可能如你想象得那么容易,离开海岛,终究只能依靠船只行去,没有工具,我们就困在这里了。” 说完她亦有些挫败,不愿再与他聒噪,专心寻出口去了。 她走到一面崖壁面前,打量着眼前阻滞,想着,按道理而言,这百骨祭园子肯定有出口的,而且,极可能出口亦是入口,她可不大相信,进入此地的道者是通过那水晶盒子遁来,至于水晶盒子之密室,应该也不似有出口,因为之前她用蓝月刃扎墙壁发现俱是实心,密室只是地底掏空的一个洞而已,应不存在耳室。则,在此露天园子,遮天蔽日的重重松树掩映里,出口藏于何处呢? 为了加快找出口的进度,她简单教了他一些寻机关的眼法,二人同时行动,可找了一圈,两人都没有在四壁上发现任何机关,一下子都没有了主意,而且,这园子凭的宽大,这一圈找下来虽然是两人协同合作,亦是累得他们气喘吁吁。 上官云珠体力还不如鱼火客,他喘息着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刚才可是牢记你给的法子寻可能的机关,没有任何发现啊。那不是说明这园子没有出口么。” 鱼火客在确定这四壁上没有出口时,内心,已隐隐猜测到出入园子的方法,但她不急于表露,而是逗着眼前傻小子道:“是啊,那怎么办,看来我们要与这些松树陪葬了。” “混账话,我才不要。”他坚毅地道。 “有些事,可由不得你,要么你将出口找出来咯。”她假装平淡道。 “我不想死亦不能死,我还没娶妻呢。” “大难临头了,你还想着那美事呢,你心可真大。” “那是,我上官一氏,到我这是单传一脉,我死了,岂非让我家香火断了。” “哟,还挺有孝心呢,这样吧,本姑娘生性洒脱,既然你这样有孝心,我成全你,在死前帮你生一个娃儿,反正我是修行之人,可以辟谷,我安心在园子里养大你的孩儿,你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她微笑地望着他道。 他身子猛后退三分,愕然张望着她:“我不要!” 此刻,他身上光光的,只是腰部以下用一块破旧的帆布潦草包裹着,精壮的身材暴露无遗,一瞬间,他被她的话“吓”到,显出一种乖张的小儿姿态,倒是平添一股可爱之貌。 “什么要不要的,你不是要延续你家香火么,我都作出这样大牺牲了,你还挑三拣四?” “我我我,我要与理想中的妻子才能生孩子,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不是你理想中妻子?可我是女人啊?能生孩子不就行了,可见,你这人虚伪极了,孝心亦是装出来的,哼。” “我我我,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哈哈哈。上官云珠啊上官云珠,我厚颜无耻,我看你才是,道貌岸然,死到临头还嫌弃我长得丑,哼,肤浅之至。我还真瞧不上你了。” 言着,假装生气不理他,兀自从怀中取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摆弄起来…… 其实,她亦不过是在无聊中化解一下尴尬气氛,无一丝一毫与他苟合的肮脏想法,何况,她不杳男女情事,故而开起玩笑来,颇有些不顾忌尺度。 对他而言,从小生活在富硕豪庭,男盗女娼之事,虽然没做过,却是时有耳闻,论起来,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亦是有一些储备的,当然比她思想复杂一些,纵然是真真假假的玩笑,亦免不了在某些细节上较真和钻牛尖。 不过,这刻,对她口中那“丑”的言论,实际他是有不同看法的,这一路与她相携走来,经历过闯竹楼、探古树、寻船只、泡温泉,并肩作战,互相扶持之下,他已渐渐看惯她额头那刺目的红疤,内心里并不觉得以她的五官要归入丑妇一流,他真正忌惮的,乃是她颇有主意、手段狠辣的蛮霸之秉性。他往常接触的女子多是身边服侍的婢女、妈子之流,无不对他唯唯诺诺,哪里有这样一个女子,动辄对他呼巴掌、拍脑袋的,这方面,他真有些怕她,如此心境下,与她产生任何旖旎之念都是不可想象的,遑论生孩儿? 此情此境,他亦不可能与她交心,去讨论她性格,只是喃喃道:“你也凭的强人所难了,我辨不过你,不过我心中坦荡,不惧你诋毁便是。” “是啊,真坦荡啊,以貌取人的玩意,哼!” 她手中忙碌着,不知何时,将一块透明的薄片四角撑开,又拔下些树枝,在比划来比划去,那透明薄片,不消说,就是她收藏的“蛟泡薄片”了。 “你在做什么?”他不愿与她纠缠那暧昧的话题,看见她“异常”的举动,忙追问。 她看他一眼,假装面无表情地无奈道:“能干什么?既然你不愿死,又想着回家迎娶娇妻美妾,我只得勉为其难为你想法子离开咯。” 原来,她已经看出来,这园子要离开,只有借助外力,譬如有能飞的白鹤之类坐骑,或者,利用自然力量,比如驾大飞鸢驭风遁去。 而她刚才在园子中察看机关时候,发现,地面并没有见到什么飞行动物的残存粪便,则,极可能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驭风而行了,那么,必也说明,这园子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狂风袭来的,届时,若是有飞鸢在手,便能乘风离去。 她当即取出蛟泡薄片制作飞鸢起来。 上官云珠并不知道这些,就问:“你想到离开的法子了?” 鱼火客答:“法子自然是有的,你也别干看着,我现在要做一个巨大的飞鸢,届时我们俩就乘坐此飞鸢离开这露天园子,你去松树上折取一些坚韧的枝干,我一会要用。” “飞鸢?如何有材质?那得华贵的绸布才能做。”他到底是大家族出生,见识还是有的。 忽的,他想到一点什么尴尬的事情,脸色瞬间变红,眸子下移,看了看腰部以下的那帆布,心道,莫非她要用这个?那届时他岂非要全光着? 她看见他的表情变化,见他盯住身上的破帆布,脸忽红忽白,当即明白他心中所想,摇摇头,懒得与他解释,只觉得他越发幼稚好笑。 他道:“你摇头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会真打我身上这帆布主意吧,这破东西不可能带一个人飞起来,再大的风亦不可能。” “凭的聒噪,我说能做自然能做,至于材质,肯定不要你身上那快骚布,而是比你以往见过的那些所谓华贵绸布还不知珍稀多少倍的好东西。” 他被她骂得脸更红了,她竟将他裹身的帆布称为那秽物,真叫他气得牙痒痒,可,亦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只有愤然哼一声,气咻咻去寻找枝条去了。 不多时,他捧了一捆枝条回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应有尽有,看样子,他是真铁了心要离开这,而卖力配合着她了,纵然,他并不大相信她能做出带一个人飞起的飞鸢来。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他累得坐下问。 去折去那许多枝条可不是个轻松活,忙碌一阵,他已经是大汗淋漓。 如果做这许多只是无用功,那他非爆发一番不可,人,可不是这样来被作弄的。 她并不着急回答他,反挑挑拣拣去翻弄他寻来的那些枝条,扔破烂一般,将其中绝大部分抛弃一边,神态之鄙夷,动作之粗鲁简直在翻看一堆废物。 他强忍着,看她粗鲁的动作,亦没得到她之回应,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末了,她终是挑拣完了,只从中捡了两根尤为粗长坚韧的枝条出来,在手中反复摆弄与察看,终赞许地点点头,这时,她眸子一转,偏过手中枝条,移向他,才发觉,他正以好奇又怨气重重的眼神在望着她。 “谁欠你钱啦?怎的那种眼神?” “我问你,究竟什么打算?”他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 她依旧懒得敷衍,重打量手中枝条,又翻看一遍后,这才豁然起身,道:“过来搭把手。” 他无奈走上前。 “拿着这个。”她将一根粗粗长长的枝条递给他。 他接过。 她将另外一根枝条扔在地上,手中,目前只剩下之前那透明的薄片了。 他看见她将透明薄片一手拿住一端,就是用力拉扯起来。 薄片十足精巧,只有巴掌大,可,当他瞧见她开始拉扯后,眸子惊得里面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在她拉扯之下,透明的薄片居然越撑越开,越拉越长。 啪嗒一声,拉得足够长了,她将薄片一端顶在他手中粗长枝条一端,啪嗒又一声,她继续拉扯薄片,将之另一端又顶在枝条剩下一端。 原本巴掌宽大的薄片此刻拉扯后,居然牢牢绑定在了近丈长的枝条两端。成为一根透明的长长灰白“布条”。 她又从地上将刚才扔下的枝条捡起,同样的方法拉扯透明薄片,跟第一根枝条呈现十字交叉的方式,完全将透明薄片撑开了,刹那,在他眼前,还真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飞鸢。 第十九章:白鸢驭疾风 他叹为观止地看着眼前这只飞鸢,入手,只有枝条本身的重量,那透明薄片撑开,愈发通透,仿若无物。 “原来如此,这是什么材质,居然有如此韧性,而且外观通透美丽,似乎亦不透风。做飞鸢的材质还真是得天独厚。” 她瞥他一眼,一捞,从他手中将飞鸢夺过来,道:“这是蛟泡,少见多怪!” “蛟泡?”他愕然。 “是啊,没见过吧。” “你居然杀过一只蛟?还取走了它的蛟泡?” 她根本没有杀过蛟,故她道:“你管我哪来的蛟泡,总之这东西能带我们离开这,不过,还差点工序……” 她又自怀中取出鲁公木线,将撑开的蛟泡下十字交叉的两根树枝牢牢绑定。 “哈,好了,这下飞鸢完成了,真好看!”她完全无视了他存在一般,兀自沉浸在制作完成一件美妙工具的欢愉之中。 他却怔住了! 他看着她成功制作出一只完整飞鸢,且如此巨大,心中翻江倒海:她到底何处得来的蛟泡?她何许人也? 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市井小民,对蛟泡可是颇有些耳闻,毕竟,那“蛟”可是传说中的神物,生活在一种极其罕见的上火下泽之地,因为河水上火焰蒸腾,故而蛟类都能吞吸火焰,几乎是无敌般的存在,何人有何能耐可取一只蛟的性命,还开膛破肚取了它之蛟泡? 在他眼中,她立时愈发神秘起来,现下,他深深意识到,她果不是俗流,就是比市井里一般的术士亦高明几个档次,她在他心中几乎是传奇般的人物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一手举着飞鸢,一边踱步在露天园子里。 寻了一块空地,她在那顿住脚步,转身,她冲他招手。 走上前,他问:“做什么?” “在这等着。” “等什么?” “等风来!” “你怎知道会有风来?”他心想,她自然是等风来驾驭手中的飞鸢,可且不说这鬼地方有没有风,便是有风,要吹起飞鸢必不是普通微风,要让飞鸢带他们二人离开,就更非狂风不可了。 而最关键的是,自他们进入露天园子,一直以来都是风平“浪”静,这根本就不像个有那类恶劣气候的地方。 鱼火客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她嘴角一弯,似笑非笑,将飞鸢扔他手中,兀自走开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再愣怔怔望了望手中巨大的飞鸢,愈发不解,虽是站立原地不动,可盯看着她背影的目光却更加专注起来。 现下他们站立的位置紧靠崖壁,乃这露天园子一角,处于园子正北方向,对面远处恰是他们之前进来时候的那楠木双门。这地方和整个园子相比稍有些特别,一是地势比较高,二是周围没有种植松树,显出一片空旷,虽范围不大,可若一会儿真等来风,让飞鸢乘风而起的确大为有利。 此刻,他看着鱼火客直朝着这空旷地之尽头走去,很快就到头,她不再走了,而是忽然化出一个巨大包袱,轰隆隆直朝着右边的崖壁捶打去,包袱似极沉重,一时间飞沙走石,那崖壁上掉落下无数的碎石,而她站立其下一点不畏惧碎石砸在身上,怪异的是,亦没有碎石砸在她身上。 不知道砸了多长时间,直砸得这空寂的露天园子,那种轰隆声音传出极远的距离,反反复复回响在这四壁高昂的峡谷中央,她才“意犹未尽”停止。 “她要做什么?”他看着她的怪异举动,完全猜不出来她的打算,只能困惑地继续看下去。 忽然,她又见她自脖子里拉出来一物,因为她背对着他,故,他不知她拿出来的到底是何物,但有一点十分明确,自她从脖子下拽出来那奇怪之物,一切俱是不同,这四壁下之露天园子,上方空旷的山谷,显出一种瘆人的气势,加之之前就盈盈不绝的那轰隆回响之声,顿时天也要黯淡了似的,仿佛真有飓风要袭来此处,带他们乘风而去。 他大惊!这即是她之“呼风”之术,她竟还有这样的神通,这也太逆天了! 此刻,对鱼火客来说,却并不那么轻松,她此番呼风的确是“拼”了,虽然她想到在这露天园子极可能会隔一段时间就会飓风袭来,使得出入此地的人可以驾驭工具来往。可,要她干等那莫须有的自然之风,那要等到何年何月?那真是比让她在火上煎烤还要难熬了,求天地不如求自己,她于是决定“呼风”。 她先是耗费巨大精力以包袱神通弄出声势,营造“作法”前的气氛,这就耗损了她将近三成体力,做完铺垫工作,她这才拿出关键的“鱼火碧玺”,以此灵物作引,吸引此岛溃散的磅礴生机,鱼火碧玺乃生机强大之物,能以生机温养人,亦能吸引溃散生机,自入了这岛,鱼火客早发觉岛上四季共存,生机流动迥异于常地,这样的地方,流散在自然界的生机自也是极其庞大,用鱼火碧玺作引,必能引发大声势。则,其中之附属效果之一,就是狂风大作,甚至大雨滂沱。 大雨她期许不要来得太早,还是狂风来得愈猛烈些罢。 盏茶功夫,她以鱼火碧玺引动的声势带来了绝佳效果,这亦损耗她近五成体力,现下,她只剩下约两成体力,真是有些摇摇欲坠了,但她之目的亦是达到,狂风,终是叫她呼来了。 她回头,看一眼依然在背后盯着她发呆的上官云珠,忙喊道:“抓紧时机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放了飞鸢。” 上官云珠忙跑至她身边,手举巨大飞鸢,转动眸子去瞧她,发觉,她脸色苍白,道:“你怎么了?” 她摇头:“现下别管这些,风来了,你快用鲁公木线将我们二人绑在飞鸢下,让它带我们乘风离开。” “绑?”他一时愣了。 “快呀。” 他忙动作起来,很快将自己和鱼火客都绑好了。 而鱼火客亦是双手牢牢抓定飞鸢下的树枝竖梁,道:“我们力道不要凝于一处,你抓定横的那根树枝。” 他照做。 一道力道巨大的风袭来,抓住飞鸢下树枝的两人,又兼被飞鸢下鲁公木线捆绑了,霎时乘风而起,朝着这露天园子的上空呼呼遁去。 越来越高,速度亦越来越快,很快就到达高高空中,眼看就要遁出下方那一片蓊蓊郁郁的百骨祭园子地界了。 双手挂在飞鸢下,又被飓风抽打着身体,本来鱼火客就只剩下两成体力,经过这一番折腾,哪里还能有气力,啪嗒一声,她抓定飞鸢下竖梁的双手,自动脱落,她真的无一丝体力了。 好累,好困,她眼皮子直打架,想要昏睡过去。 “你怎么啦?” “好累哩。”她呢喃道。 在她松开双手,直往下掉去的瞬间,在她旁边,同样于飞鸢下被飓风抽打在空中的上官云珠却是在瞬间一把抱住了她。 虽然,他亦知道,在飞鸢下的他们二人因为用鲁公木线牢牢与飞鸢绑定在了一块儿,即便是松手也不会从空中坠下,可,他还是本能地那样做了。 抱住她,她柔软的身体便直扑进他怀中,他上身光光的,露出结实的胸膛,这样抱住一个妙龄女子,他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长这样大,他还从不曾与一个女子这样亲近。 而她在他怀中,仰头迷迷糊糊去看他,他的眉、他的眼、他墨色的发,渐渐让她认不清、看不全。这一瞬,她好像看见那个人来了,真是他么,那个自负的齐国太子,他怎么就出现了呢? 不想那许多了,她迷迷糊糊道:“快去救你师父啊……” “什么我师父,我没师父啊?”上官云珠愕然,这人怎的了,刚才乘风之前,就见她脸色苍白,现下好了,才飞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要昏睡过去,还胡言乱语,像吃了酒一样混沌了。 “快去救你师父……”她依然是这句话,还耷拉着眼皮子,好像即刻就要不醒人事了。 而他是一头雾水,望着她此刻被风吹拂的乱糟糟的发,她口中渐渐低下去的声音,以及这些没头没尾的话,他完全手足无措了。 “你要振作!” 可她完全听不进他话一样,在失去意识前,她勉强伸出双手,攀住他的脖子,牢牢抱住了他…… 而她想的是:我终又抓牢这飞鸢的竖梁了,我不能掉下去…… “什么,你真睡着了?”他现下也顾及不得她与他暧昧的姿势了,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脖子。 只是他怎也想不明白,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她居然能睡过去,难道? 他想起来,有些人,天生就惧怕高处,一到高处就会昏厥,不消说了,这女人就是这种类型的人,偏是这样的性子还想出驾驭飞鸢的策略,真是服气她了,他摇摇头,无奈去瞧她。 现下,她双手环绕抱定他的脖颈,他与她脸颊相贴,于飞鸢下跌跌撞撞碰触着,借着狂风的抽打,稍不小心,真要嘴唇与嘴唇粘在一起,旖旎到了极点。 而他是绝不会作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来的,是以纵然身子颇有些不受控制,还是勉力僵硬着,保持非礼勿做的姿态。 可,这样近距离,贴身去瞧她,关注她,对他来讲,又是一种从不曾有过的体验,细细看去,她的五官真是精巧无比的,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哎,可惜性子是那般,毫无温婉可言,遗憾遗憾…… 飞鸢依然在漫无目的地飞着,渐渐的风势见小,呈现徐徐降下的趋势,而他在这突然的变化中,抱住她身子的手臂,力道陡然加大了一些,生怕不小心让她脱身而去了……使她坠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虽然他心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他跟她还有捆绑的鲁公木线作最后的安全防备,但,他亦是毫不犹豫那样做了。 他并不大懂那一瞬间他何以如此坚决。 就在这下降过程中,他忽的又忍不住去瞧她,看着,想着,他忽然喃喃道:其实,你若是凶恶的程度稍收敛一点,亦是令人觉着可爱的,而且,心思机智,经历传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人格魅力,嗨…… 他忽的快刀斩乱麻一般止住了这疯狂的想法,不敢再想下去,凝眸去细看周围的环境,却是不知不觉,马上要脚踩实地了。 “啪”一声,一个踉跄,他与她一起滚落进一个灌木丛中,他连忙起身,解了鲁公木线,收了蛟泡,重塞进她怀中,这才去摇晃她:“醒醒,醒醒,我们降落了!” 她无一丝反应,依然沉睡中。 他一筹莫展,颓然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片“呦呦”的鸣叫声响起,他警觉地抬眸去看周遭,喃喃道:“这是到了哪?” 第二十章:牧鹿俊儿郎 触目,他望见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灌木丛披在了一个低低的山坡上。 他“咦”一声,背上一阵冷汗溢出,喃喃道:“这里怎看不见树?这还是那岛么?” 后面一个问题,他很快就心中有数,这绝对还是在果子岛上,因,在飞鸢上乘风飞翔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脚下出现海水,就表明绝对没有离开小岛四周,而飞鸢虽然乘风而起,亦是高度有限,视线范围能看的只是小小一片。 加之,他怀抱她,她又双手绕住他脖颈,令他不能全心全意去查看飞翔时的情况,故而才发觉现下竟降落到岛上一个奇特的没有树生长的地方。 “呦呦……” 他忽的又听见一串这种叫声,霎时,他在脑中快速比对起来,这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呢? 猛的晃晃脑袋,他一下想起来了,常言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萍”,这居然是鹿鸣声。 这里有许多鹿出没?对了,一定是这样,鹿乃极机警的畜灵,胆小如鼠,视线里看不见却能隔这么远听见,则说明这群鹿数目绝对不少。 当下,他心中定了一些,鹿毕竟是温和的动物,不比虎豹财狼,不会无故攻击人,有鹿群就有鹿群罢,反正不去招惹便是了,现下最紧要的是快快将鱼姑娘弄醒来,遂扭头又去盯看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的她。 没办法了,他一把将她背起,选一个方向行了去,那方向与呦呦鹿鸣之处恰好相反。实是他不愿多生枝节,就算鹿没有攻击力,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出现,怕也不会是寻常的鹿,不必要去招惹自寻烦恼。 “喂!前面的,站住!” 走在灌木从里,他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回头,他看见一个麻衣青年,骑在一只公鹿背上,在三十步远的地方凝视着他。 “你在叫我?” 将鱼火客从背上放下,扶住她,他问骑鹿青年。 “当然!” 骑鹿青年坐在鹿背,缓缓朝他靠近过来。 青年高高瘦瘦的,即便是坐在鹿背上,也能看出双腿修长、身材匀称,此刻他缓慢前来,虽然没讲话,不作任何表情,那白白净净的脸庞上,高鼻梁,大眼睛,浓眉毛,仿佛也是充满盈盈笑意,一脸桃花之貌,是个罕见的俊男子。 此人,正是一路跟踪鱼火客和上官云珠而来,又匿去那山崖溶洞繁忙做局后寻着飓风赶来的县子硕。 这小子在山崖溶洞里守株待兔,本来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还以为这次任务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因为他知道,欲从百骨祭禁地出来,是几乎不可完成的任务,那地方可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死地,并无出口,除非他们墨者出动,以墨匠制作的特别工具乘风逃离,可他没有想到,这一男一女居然有这等本事,真用这唯一的办法遁出了禁地,而且,还降落在了他守株待兔的这空旷的灌木丛来了,冥冥中,他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隐隐觉得这二人极其不简单。 且不说他们如何能未卜先知准备了制作飞鸢的材料,偏偏他们还等来了飓风协助,这是何等的运气? 不过,现下他们降落在了他的圈套中,他亦正式要开始表演,潜入他们了,霎时,他抛去对他们本事的惊恐和佩服,打起十二分精神卖力投入到与他们的斡旋之中…… 而此刻,上官云珠看见县子硕伪装后奇怪的装束,神情却突的凝重起来,因为,他发现眼前“青年”穿了一袭麻衣,身份仿若是一名道者。 他瞬间想到,难道此番闯入的地方是个道者聚集地?在此果子岛上,他这是第二次见到道者了,竹楼里两道者男尸犹历历在目,眼下的这男子会否是他们的同伙,为何他却安然无恙,神情放松,难道他不知同伴已成干尸惨死?还是,道者内部亦分门别类,他们虽同是道者,之间其实并无交流? 沉吟间,县子硕已到他近前。 上官云珠冲他笑笑:“有事?” 县子硕啪嗒一声从鹿背跳下,拍拍公鹿屁股,任由它兀自跑开了,这才重新转过眸子盯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他假装疑惑地问道。 上官云珠道:“路过而已。” “路过?哈,好!我这‘清风鹿台’好多年没人路过啦……” “这里叫清风鹿台?” “是的,这里正是我清修之地,看你同伴好像受伤昏迷了?” “她……她只是昏迷,并没受伤。” “那随我来吧,我领你们去歇息的地方。” 上官云珠一顿,去或不去?这或许是一个问题,然在这样的情境下,前无去向,后无退路,他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真的有选择么? 加之眼下出现的青年颇为友好,还主动提供歇息的地方。当即他抬脚跟了上去。 县子硕边走边回头搭讪:“兄台,你做什么了?把你妻子累成那般?” 言着,邪恶地冲他一笑。 上官云珠一顿,听出他话中荤味,脸刹那一红,他本想趁机撇清和鱼火客关系,一想到,眼前人是敌是友还不知,暂时不需要跟他讲那许多,就打马虎眼地敷衍道:“我……我们只是赶路累了。” “好吧,兄台你叫什么,我叫县子硕。” “上官云珠。” “原来是上官兄,你今年多大啦。” 得知后,县子硕兴奋道:“原来我们同年,也是,我看上官兄虽有些老成,不过气色却是与我差不离,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能在清风鹿台相遇,可真有缘分哈。” “是吧。”对这自然熟的县子硕,上官云珠感觉一阵头大,这人虽然是个热心肠,可亦是个话唠,颇有些聒噪。 “县阿弟,还有多久到?” “快啦快啦,着急什么,这清风鹿台风景这么优美,多看看,心旷神怡呀。” “可是我累呀。” 县子硕回头,看他抱着一个人,的确走得步子踉踉跄跄。 “我来帮你抱。” 上官云珠拒绝道:“这就算了。” 他几乎是没有想就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亦感到一阵惊讶。 县子硕尴尬地笑笑,伸出去的手连收回来:“那好,我捡一条近路,再过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一个时辰之后,上官云珠对这县子硕改观了,他不但是个话唠,还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糊涂蛋,明明说好走一炷香后就到他住处,即歇息的地方,可走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到目的地。 不过,在这番走动过程中,他亦有些发现,就是先前那个一览无遗的灌木草坪,翻过一个山坡之后即消失在了视线里。 再见依然是果子岛熟悉的那种到处可见的大树和丛林,只是,看着莽莽的林子,他的双腿就是发抖,这何时能走到头啊,他累啊!当即,他不由得埋怨道:“县阿弟,你是否拿我寻开心呢,这都走多长时间了,还没到么?” “走很久了吗,哎呀,你看我,长久一个人隐居在这里,一炷香、一个时辰傻傻分不清了,真是让你着累了,对不住哈。” 上官云珠道:“你确定你知道自己住哪吗?”这种话,对一般人他根本不会说,但对这个“县阿弟”他觉得说说无妨,因,此人给人感觉太混沌了,真有些脑子不清不楚的印象,哪里会连自己住哪要走多长时辰都不清楚的。 县子硕眼珠子一瞪,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当然,怎么你怀疑我是个傻子么?” “到没有,看县阿弟挺逍遥自在的,怕是那种出尘之人,不管时间空间,不分白天黑夜。” “哈,我听出来了,你骂我是个糊涂蛋,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是那种逍遥之人,因为我是一个道者。道者你知不知道?” “你说说……” “道者嘛,就是避世隐居之人。你看我像不像?” “不像。” “哈,这个……那个……人不可貌相嘛,我虽然不像,可我是啊,这里就我一人。” 上官云珠沉吟着:“你打小在这?”他心想,若他打小在这,又是孤身一人,岂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结果他听他说:“哪里,我五年前才来,以前在市井里打渔,无父无母又太穷,娶不上妻就跑来这里一个人过了。” 他笑笑:“县阿弟何必妄自菲薄,我看老弟相貌堂堂,在市井必有女子倾心的,五年前你才不过十四五,何必那么着急呢?” 县子硕道:“上官兄,你真真不食人间烟火,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在这个世界上,穷人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加之我双亲不在人世,如此战乱之世,亦难寻我栖身之地呀。” 这一点,上官云珠倒颇认同,亦无心与他争辩下去,只是安慰道:“县阿弟不要伤感了,人生无常,无福孝敬父母亦是命中注定,县阿弟年少老成,小小年纪就有出世之心,迥异常人,现下既有了归处,且随遇而安吧。” 说话间,目的地终于到了,是一个山崖里的破旧溶洞。浅浅的,不过十多步深。前面搭建了一个草棚,此山崖旁边地处有一个碧色的深潭,原因是自山崖上方坠下一个小小的飞瀑。 上官云珠跟随县子硕进入溶洞,见里面有石卓子、木凳子还有吃饭用的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用具,虽然简单,却整洁清爽,倒颇有些出世之人的洁癖。他将依然昏睡的鱼火客按县子硕指示放在了石榻上,然后,信步朝着外面走去。恰好遇上端着一瓢水走进来的县子硕。 “上官兄喝点凉茶吧,这是我在山间自己煮的菊花茶,用封闭的陶罐放置在前面的深潭里,纵然日头炎热,却能保持茶水清爽冰凉,你尝尝。” 他接过,喝一口,果然通体舒泰。 喝完茶,他和县子硕相携坐入溶洞外前方平地上草棚的阴影里,一起等鱼火客醒来。 两人继续攀谈着。 上官云珠:“县阿弟,你真是因为贫瘠来这避世的吗?”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了,在跟随县子硕走来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总觉得县子硕那借口无论如何靠不住。 县子硕沉吟一瞬:“好吧,我亦不瞒你,我是躲避仇家。” “这还差不多,具体我就不问了,这是你之秘辛,不过,你孤身一人在这,若是仇家发觉,你不是凶多吉少?” “是的,所以来这之后,我就入了这的道者行会,也算有靠山了,看,如今我也安然渡过五年了不是?” “这样啊……”突然他想起什么,伸手去摸身上,似乎想取出点什么,才发现,他只是穿了一块破旧帆布,他想的是,今日他得了这县子硕接待的恩惠,要给他点信物,好让他日后去他上官家所在的象笏山庄寻他,可惜,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立即自嘲一笑:“你看我,弄成这个糟糕样子,不知阿弟有没有多余的衣服赊一件与我,日后必还你。” “不用还,我给你一件。” 随后,上官云珠亦穿了一件麻衣,俨然也像个道者了。 他道:“我穿你们协会衣服,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县子硕摇头:“上官兄,你多虑了,不是你给我们惹麻烦,是我们给你惹麻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岛上不光有道者行会,还有墨者行会,两方是绝不相融的,遇到了墨者,我们都要逃命,所以,穿这身麻衣,你倒是要小心一点不要胡乱逛去,免误入那些墨者的地盘。” “啊,这样?”这是上官云珠没有想到的。 “哪些地方是墨者的地盘?”这话,是上官云珠心里正想的,却不是他说的,声音是自对面溶洞里面传来,鱼火客此刻醒了,亦听到他们说话,故才发问。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相对望,一齐起身,朝溶洞里走去。 第二十一章:找借口同行 鱼火客躺在榻上已醒来好一会儿,她静静听着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人讲话,脑中飞快思考着。 她想,此县某单身一儿郎,却隐匿山林间做了避世出尘者,性情也颇怪异了些,可一想到他是道者就又有些了然。 同时她游目四顾,将这溶洞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看此地无论是摆设抑或家具,简陋中透着秩序,贫瘠里凸显淡雅,居住者好似真有一种远离凡尘的脱俗之心,当即对这年轻道者的兴趣又增了三分。 此刻她突闻县某说到墨者禁地,兴趣陡增,此果子岛古怪之处颇多,目前萦绕她脑海让她困惑的,除去没有出海的工具,就是先前她与上官云珠遭劫的那巨大樟树及其底下溶洞了,那里有墨者出没,会否就是县某口中所言之“墨者禁地”? 故而,她才急急插话那么一问。 她问完话,却没等到回答,反眼睁睁看着上官云珠和一个陌生男人相携走进溶洞里来。 翻身从榻上下来,她靠近一张石桌子坐下。重新转过眸子,她看见,方才进来的那陌生男人,依然在盯看着她。虽然这男人没有特意作出热络的表情,可,面庞姣好的他,不说话亦脸上盈满盈盈的笑意,真真是长得令女人心花怒放。好在她并非花痴之流,并不受这种皮相蛊惑,就眸子一定,率先笑起来,迎上他的目光寒暄道:“叨扰了。在下鱼火客。” “鱼姑娘好,在下县子硕,不叨扰,我这里一年也见不到一个人,能遇着你们,我亦心中喜悦。” 这倒说得鱼火客不好意思起来:“你真热心肠!不过,我对你刚才说的话颇感兴趣,哪些地方是墨者的地盘啊?” 县子硕立时肃然道:“这岛上很多地方都是,墨者行会势力极大,这个小岛据说是他们重要的一个据点,不过……” “不过什么?” 县子硕摇头:“不过一般人是轻易找不到他们的,不小心遇见了,还要被杀人灭口,所以最好是烧高香祈祷别碰上。” 鱼火客点头:“原来如此!实不相瞒,在来这之前我和上官云珠意外怼上了一个墨者,手段十分了得,我们逃了。” 县子硕道:“厉害,在墨者手下你们能生还,手段亦不可小觑啊!” 鱼火客笑道:“都说了是逃了。” “好吧,但县某心下亦十分佩服,这下子好了,你们有这样的手段,我亦不担心连累你们了,因,我毕竟是道者行会的人,若是你们因为跟我接洽受到墨者行会迁怒,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上官云珠摇头:“县阿弟你太客气了。” 鱼火客从石桌旁站起来,亦附和道:“正是,县子硕你怎能光为别人着想呢,别说你连累我们,最大可能是我们连累你,若是那追踪我们而来的墨者寻到你这处,怕免不了要恶战一场,届时,我们真就罪大恶极了。” 县子硕道:“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这样说,未免瞧不起我了。” 上官云珠不好意思起来:“诶,县阿弟何出此言,我不是那种人,”眸子一转,他看一眼鱼火客,“鱼姑娘亦不是的。” 鱼火客点头:“好吧,那我们不说这些,现下,我已经将我们可能带来的危险预先知会你,让你心里有了个底,此番你收留我们,实是巨大恩惠,一时间我们亦无从报答,”言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递上前,“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这是什么?”县子硕盯看着符箓问。 “一个有点妙处的小玩意。” 县子硕“哦”一声接过,翻看起来,黄色的巴掌大符箓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可他捏在手心,异常珍稀的模样。 他不解道:“这个怎么用?” “也没有甚大用处,过后我们分别了,若是在一定距离内,譬如,这小岛范围,你遇着危险了,烧掉此符箓,我就能寻觅你踪迹赶来,助你一臂之力!” “天哪,这……堪比墨门墨匠制作的神器了!” 鱼火客笑:“那你收下了罢。” 县子硕连收好,又道:“鱼姑娘,听你刚才话,你们要离开?” 鱼火客看一眼上官云珠,对县子硕道:“是!我们正打算离开这果子岛。” 上官云珠在一旁无奈道:“可是我们寻不着离开的法子,我们的船只丢了,而这附近亦没有别的船只。” 县子硕摇头道:“近期你们是无法离开了。” “为什么?”鱼火客和上官云珠同声问。 县子硕道:“因为,据我所知,此岛是无法离开的,除非有人来接,那墨者行会的人如何离开我不知道,但我道者行会,每年有专人来巡岛一次,那时候你们或可搭乘离开,可惜日期不定,显然不能解你们眼前焦急。” 他这话纯粹是胡诌,不过是试探鱼火客二人心术,看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如何自救! 他的谎话起到一定效果,上官云珠当即一筹莫展起来,鱼火客倒还好,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只是沉吟一瞬,道:“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坐道者行会的顺风船没有机缘,我们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县子硕忙问。 鱼火客淡淡一笑:“怎么,县子硕你也想离开了?” 县子硕摇头:“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很好奇你们能想出什么离开的办法,除非你们会飞!” 鱼火客轻笑一声,摇头:“这个我们真不会。方法我暂时想不出,所以,我们亦不能坐以待毙,要继续去探这岛了。” “你们就走?”县子硕露出焦急的神情,此刻这神情真真假假,倒也谈不得完全是伪装,他要跟踪他们,他们就此离去,他一时间还没想到尾随他们的借口,故而心里也是真着急。 鱼火客道:“是,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跟县子硕你一样在这儿避世出尘的。” 上官云珠没说话。 鱼火客又道:“看时间,快酉时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天黑前或许能寻到什么离开的法子呢。” “啊?”县子硕更着急了。 “你怎么了?”鱼火客不解地问。 “我……你们才来啊,就走?不如住一晚吧,岛上野兽不少,都大下午了,你们还要去探岛,危险很大!” “正是因为时间不早,我们才更不能耽搁。”鱼火客边说,目光在上官云珠脸上一扫,“你说是吧,上官云珠!” 上官云珠根本就不想去探什么劳什子的岛,故道:“要不,我们歇息一晚?” 鱼火客脸色立即垮下来:“好吧,那你一人留下。” 言着转身就要走。 上官云珠忙拉住她:“开个玩笑也不行么?” 鱼火客瞪他一眼,又看着县子硕笑笑,重新转过眸子盯着上官云珠道:“我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爱开玩笑?” 为了不再拖延时间,她再次与县子硕告别:“县子硕,谢谢你的招待了,让我好好休息了一下,我们真不能等下去了,大家就此别过吧。” 言着,她一拉上官云珠,转身朝溶洞外走去。 “慢着鱼姑娘!” “怎么?” “你不是想知道墨者禁地吗,我还真知道一处,要不要去瞧一瞧!”既然他们决议离开,只能用缓兵之计了,当即,县子硕想出投其所好,这鱼火客不是对墨者禁地好奇么,那就以此借口跟他们同路,反正那莫须有的禁地,又不是真的墨者禁地,带他们去也可以堵住他们的好奇心……但同路了,他却能与他们并肩而行,算勉强挤入他们中间,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鱼火客问:“那有墨者驻守吗?” 她现下可不想再遇上有那种墨线武器的墨者了,还是事先问清楚的好。 县子硕摇头:“肯定没有啊!有墨者的话,我会提议你们去瞧么!” 鱼火客想,既然那所谓的墨者禁地没有墨者,去看看倒也无妨,她起先追问县子硕墨者禁地的讯息,内心,更多是为了避开,因,现下在她脑中,最紧要的事情是逃离小岛,而不是逞强去面对那些强大又神秘的墨者,至少,要等她二回登岛带来救兵再说,当下她道:“好吧,既然那没有墨者,如果可以,那请带路!届时你不用进去,快到了,给个大致方位即可,我们自行进去,免遇到不可测之危险拖累你。” 县子硕摇头:“鱼姑娘你未免太看不起人,我既然愿意带路,又岂非那样贪生怕死,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 鱼火客一笑道:“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对了,问一个问题,你以前遇见过墨者吗?” 县子硕道:“当然。” “有几次?” “一次而已,不过回忆起来那是极可怕的经历!” 鱼火客沉思起来,她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让这县子硕带路去那墨者禁地? 她想,眼下这地方,显然是那道者行会安排县子硕避难之所,故而才能让他安然匿于此多时,此番她要他带路去寻墨者禁地,怕要横生枝节,发生未可知的变数,极可能要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况且,现下听他说那唯一的一次遇见墨者的经历乃他心结之一,若因为她自个好奇,强人所难,实是恩将仇报呀…… 对县子硕,与对上官云珠,她内心的考量是不同的。 对上官云珠,她可以强行将他拽到岛上来,那是因为她对他“知根知底”,排除一切,也的确有为上官云珠彻底解开他“双腿变鱼尾”秘辛的目的…… 对县子硕则不同,萍水相逢,又受惠于他,她内心觉得是欠他的,不然不会将那么珍贵的“生机符箓”相赠!再要求他带路去探墨者禁地这个问题上,她不得不谨慎一点,她想,也许,让县子硕带路去寻墨者禁地是个馊主意。 不得已,她再次提醒他道:“县子硕,你真决定要带我们去探那墨者禁地,那地方,会不会将你暴露?你匿藏于此过着平静的生活怕不易……我们不想因为我们的好奇心将你陷入险地,恐怕,那亦不是你们道者行会的意愿……” “鱼姑娘你担心我们道者行会因为我带你们去探墨者禁地怪罪我?”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实际,鱼火客还有一层担心,依照现下县子硕的言行来看,那未曾谋面的道者行会好像与墨者行会迥然不同,似乎和善许多,若是她贸然将县子硕卷入与墨者的纷争,会否无端开罪道者行会。眼下,在这个不知名小岛上,她和上官云珠已然与墨者行会为敌,再得罪道者行会是不理智的,她必需慎重一点。 县子硕摇头:“鱼姑娘多虑了,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鱼火客不担心了。 县子硕展颜一笑:“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们去看。” 上官云珠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的,三人当即相携离开溶洞,去探那“不真实”的“墨者禁地”。 第二十二章:田九察奸细 话说田辟疆在上官厷虎陪同下与他众位女儿一齐朝用午膳的厅堂走去,路上,他笑一声寒暄道:“叨扰上官卿家了,本宫来之前实不知山庄出了这等大事的。” 上官厷虎惶恐道:“太子何须见外,齐境之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莅临,实是山庄荣幸之至的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望太子不介意庄中因不宁有些晦气便是了。” 田辟疆哈哈一声笑,忽然话锋一转道:“上官卿家,有一件事,本宫可能要多嘴一声……” 他是想起,在他救醒了上官厷虎之后,还没有详细地告诉对方可是整整昏睡了三日时间的。象笏山庄如此之大,三天时间可以发生的事情何其之多。 他之所以没有在救醒上官厷虎时第一时间告知这个关键细节,乃是,他并没有完全想好措词,因,如果告知,则要解决一个细节问题:如何解释这三天时间里,那个“疯魔”的上官厷虎出现在山庄中的事?势必要牵扯出“田九”。 可,他很快想到,这件事情,怕并不能隐瞒上官厷虎,因作为庄主要调查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是没有难度的,故而,深思之后,田辟疆选择坦白相告。 听了田辟疆的话,上官厷虎果然神情陡变。 “什么,邹真人在三天前就来了,是他让我昏迷?” “本宫想,恩师这样做,必然大有深意,本宫本不愿多生枝节说这些秘辛,不过,本宫思考后认为,还是让上官卿家知晓真相较为妥当,这里,本宫代恩师为上官卿家说声抱歉了。” “太子言重了,有邹真人庇护,实为臣下荣耀,抱歉从何谈起。象笏山庄出了这等事,臣实有负君上信任,汗颜之至!” “上官卿家,而今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寻回令公子,查出真相才是当务之急呀。” “太子说的是!” “冒昧问一声,今日之午膳,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上官厷虎一怔,惶恐道:“厨下历来都是我庄中心腹管辖,从没有出过事,不知太子何出此言!” 田辟疆摇头:“上官卿家,而今是非常时期,既那要对付象笏山庄的人已经虏去少庄主,就算是动手了,厨下亦不可不防啊。不过,本宫想,这些人既有手段将少庄主掳走,必不是寻常之流,无妨,本宫为庄主举荐一人为庄主打下手去监工。” 原来田辟疆是故意用此严重的话,让田九正大光明现身。 在与上官厷虎一路走的时候,他心中就在想这个问题,之后去寻师父,要不要带走田九?这表面上不是一个问题,但深思之后,他觉得,既然田九是师父留在象笏山庄的,说明师父要他留下做眼线,贸然带走,怕扰乱了师父的计划!而今,真正的上官厷虎已经被救醒,田九以何种身份立足?不如,让他正大光明现身来得简单有效。 何况,田辟疆记起,那少庄主出事是在宴会上,说明,这庄中必然已经有人潜入,难保此次隆重招待他这齐国太子不出现同样的问题,多一心,是很有必要的。 上官厷虎当然无话可说,当即,田辟疆就唤来了田九,让他到厨下勘察去了。 田辟疆和上官厷虎继续去往用膳的厅堂,而田九已经在下人带领下朝厨房而去。 对于忽然出现的田九,象笏山庄的人颇有些讶异,因,他们都只看见田辟疆一人来到山庄,中途并不见这中年汉子现身,何以忽然冒出来的? 但,顾及到这是太子“带来”的人,自然也就不敢说什么了。都只道太子手段通天,带了一个大活人进来,却没有一人察觉。 象笏山庄的大厨房位置较为偏僻,田九在下人带领下,七拐八拐,终是来到了目的地。到底是大山庄,厨房亦是大排场,眼下虽然不是大规模的宴席,但可以看出来,象笏山庄显是已调动了庄中所有的厨子来为太子之宴准备了。 对这样的场景,作为魅出身的田九倒是也无所忌惮,大摇大摆在下人的簇拥下进入厨房视察。甫一进入,里面热闹非凡,蒸的、煮的、炒的、炸的各自忙碌着,诺大的厨房到处氤氲着白色的蒸汽。 各种侍婢丫鬟穿梭其间,显然这一场宴席到了紧要的时刻,在准备上菜了。 田九自信地走在每一道准备捧上去的菜肴面前查看,偶尔要询问两句,旁边侍陪的主厨个个知无不言,打着笑脸详细地解释,因,这些人也是看出来,此视察之人乃是庄主特别派遣,况且,他们更是消息灵通,得来讯息,知道此人乃太子指使之御前钦差! 田九走了一大圈下来,并无特别的发现,他保持镇定,知道,要揪出有问题的地方怕不是那么简单,当下,吩咐众人各自去忙碌,他更是遣开周围随从,一人随意地走动起来。 不多时,他眸子盯上了一道“盐水大虾”的菜。 在海边城市,这样的菜实足算不上什么珍稀佳肴,唯一有点可贵的倒是这道菜用盐水卤制,有些档次,食材却是普通百姓也吃腻了的,对太子而言,来自内地,故海鲜颇有些新鲜感罢了。 只是,靠近这道菜,田九就感觉其间蕴涵的生机颇有些怪异,才起了疑心,他不动声色将制作这道菜的厨子请到一旁,好声好气道:“好肥美的大虾,我想,太子定然会很欢喜的,这是你做的?” 站立在他面前的这厨子是个黑脸汉子,矮矮胖胖的,脖子粗大,一看就是个标准的伙夫,可,这刻,他脸色就不止是黑色了,而是刹那一阵白。 田九一眼看见他的变化,冷笑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矮胖的厨子知晓暴露,眸子冷瞥他一眼道:“好眼力,居然被你发现了,不过你什么也别想知道。” 言毕,他眼睛一翻,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却是咬碎牙齿里的剧毒之物,毙命了。 田九快手一抓,要掰开他的嘴,还是晚了一步。在他身上稍作一翻搜查之后,摸出来一根墨色的丝线,此外没有别的发现,命人拖走尸体,他覆命去了。 他来到宴会的厅堂,果然是大山庄,气派不同寻常,美味佳肴一个接一个捧上来,其间更是莺歌燕舞,一队队美丽的轻纱女子跳动在觥筹交错之间。 除了坐正中的太子,上官厷虎和山庄其他一些管事分列两边,按道理,这样的场合是不能见到女眷的,但毕竟得到太子特许,加之太子亦十分欣赏庄主的五个女儿,故而,这五女亦是陪同太子一齐在用膳。 从悦耳的丝弦管乐中踱步穿过,田九来到田辟疆身边,附耳告诉了他发现之事,并奉上墨色丝线。随后田辟疆叮嘱了他两声,他便下去了。 午膳宴会一结束,上官厷虎迫不及待来找田辟疆私聊。乃是他在宴会中看见了田九在给太子禀告,知晓,怕庄中厨房真有细作。 田辟疆二话不说取出墨色丝线:“上官卿家认得这东西来历么?” “墨线?” “何为墨线?” “太子不知,此物乃是墨者专用的武器,乃一种极厉害的墨器。” 随后他绘声绘色将墨线渲染了一遍,更不吝言辞将墨者夸得神乎其技,亦抬举了一番,言语中,蕴涵着不尽的赞美神色。 末尾他总结地道:“可惜,那人自杀了,不然,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此事绝不是那样简单!” 田辟疆疑惑道:“上官卿家的意思是?”他已然听出来,他是话中有话。 上官厷虎叹息一声说:“太子,我可以打包票,来我庄中祸害这事绝对不是墨者干的,而是有人栽赃!” “你意思是,这墨线是那人故意留下的线索,误导作用的?” 上官厷虎点头:“不错!我庄中与墨者多年来紧密联系,更无任何冲突,是属于互相扶持的对象,他们万没有为祸我们的理由,只是不知道这波潜入山庄的势力到底是何来头,为什么要这样三番两次为祸山庄,这次更是加害到了太子你的头上,实在叫人怒不可遏!太可恶了!” 田辟疆淡然一笑:“其实,本宫倒是觉得,这波势力目标倒不在于本宫,因,本宫来到象笏山庄乃是偶然来之,他们绝不可能事先知道吧,所以,上官卿家还是要多加小心,这股势力极可能盯上你了!” 上官厷虎脸色凝重道:“谢太子忧心,不过,老夫心中有数,多亏太子指派得力手下揪出细作,老夫现下有了防备,那些人要我中招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老夫定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戒备!” “如此最好!对了,还有一事要劳烦上官卿家!” 田辟疆当即将要求他派人寻找鱼火客的事吩咐了,虽然之前,那五女中已经有人派遣人去寻找,不过田辟疆却是知道,那些女孩毕竟是刚刚接管山庄,能调动的资源是十分有限的,不如亲自由上官厷虎来做这件事更加有效。 果然,上官厷虎道:“这事太子尽管放心,老夫现下一要帮助太子寻人,二来,也会同时去搜寻我儿上官云珠的下落,必是调动一切资源,把阿城及其附近城市挖地三尺,亦要查个水落石出。” 田辟疆点头:“有这样的决心,那是极好的!令公子那边,本宫恩师在跟进,上官卿家保持紧张虽好,但亦不要过分担忧了!倒是庄中,不能让人手太空,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说这些虽然可能让上官厷虎神情紧张,但照目前形势来看,事情的确有些严重,象笏山庄少庄主失踪且不说,这波势力现下还要毒害刚清醒过来的上官厷虎,田辟疆不禁想,难道当初师父让田九代替上官厷虎就是为了避开这些人的祸害?毕竟,田九是不受这些小伎俩威胁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一个小打算。 暂别上官厷虎,他带着田九去了歇息的寝房。 第二十三章:五美寻帮手 田辟疆被安排住在象笏山庄内一个叫“碧柳苑”的大园子里。 几进几出,路上随处可见侍婢仆人,煞是热闹、隆重,不过一进来他就遣散了所有下人。因太子有令,这些人亦不敢说什么,兀自离去。 “太子,现下怎办?” 田辟疆看一眼田九道:“刚吃了午膳,待本宫先歇息一番,今夜,怕不能那么平静咯。” 田九点头,又听他道:“至于你,本宫现下要给你一个任务。” “太子请吩咐!” “原本,本宫打算让你陪着一块儿寻师父去,现下看来,这个打算是不靠谱的,既然恩师当初将你留在山庄,必有深意,而今来看,这深意怕就是要你庇护那庄主上官厷虎,故,在本宫寻师父去的时候,你就暂暗中保护那上官厷虎吧。不过,不要现身!” “是!” 田九领命下去了,田辟疆进入房间,重拿出那得来的墨线观看起来。 此兵器,上官厷虎已经详细为他介绍过,的确是巧夺天空的一种厉害兵器。看着墨线,他心中不禁想,为何那人要将嫌疑指往墨线的拥有者墨者?这样做,岂非力证他们是墨者的敌人? 世间,什么人是墨者的敌人? 这只是表面来看,就算世间真有一股势力是墨者的敌人,大概也不会想出这样低级的栽赃之法暴露自己吧,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他不禁又想,有没有可能存在第三股势力?既不是墨门也不是墨门表面的敌人,而是暗中潜伏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才是背后操纵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故意设置了种种迷局与矛盾,引墨者和墨者的敌对势力起冲突,好坐收渔翁之利?越想,他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那,这第三股势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些?是否师父追去的正是这第三股势力之线索,所以,目前那少庄主上官云珠是直接被这第三股势力所害而被虏去? 思考了一阵,他颇感觉有些疲劳,毕竟来到象笏山庄可谓是一路奔波,当即,他抛开疑问,闷头睡去了,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时间飞快,他再次醒来,却是被笃笃笃的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他看一下天色,暮色四沉,已经是傍晚时刻,这一觉,他直接从中午睡到了黄昏。 下榻拉开门,他看见手挂一荷包,穿一袭素衣的文君站在了眼前。她手中那荷包,田辟疆是在午膳时候是知道的,那里面放置了她平常托举在掌心的砚台,只有在战斗时候她才会将砚台拿出,否则就贮于这素色荷包之中。 看着出现的她,他不解,她何以这时候来找她。 只听她道:“太子,听说你遣散了碧柳苑所有的下人?” “原来是文君姑娘,是的!怎的了?” “呀,这样一来,我们有什么事情要通知太子也是不易,只能在门前等候了,这都天黑了,算算也晚膳时间了,太子你不饿么?” 田辟疆一摸肚子,还真是饿了,他当即调皮地道:“好吧,那现下有劳文君姑娘带路,引领本宫随你一齐去寻点好吃的祭五脏庙。”他这是客气话,按照上官厷虎对他的敬重程度,如何会让他“没吃的”?眼下这文君亲自上门来唤醒他,可不就是“温柔”又贴心地邀请么。 文君姑娘噗嗤一声笑:“我早想到太子饿啦,太子刚刚睡醒,若是不愿远足步宴席用餐,那也无妨,我们已经将好吃的带来了。” 一招手,她那几个形影不离的妹妹俱是现身了,个个手中提了个小竹篮,里面正是香喷喷的吃食。 田辟疆望着一阵感动,要他现在再去疲劳地应酬实非本意,能“将就”吃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当即开心地笑着道:“如此甚好!本宫刚睡醒,立即去洗漱了来吃,稍等!” 言毕转身去了另外的一间房,因为“没有人”服侍,里间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打水、倒水的哗哗之声。 几个美人已经鱼贯进入他的房间,为他拾掇被子、衣服,摆桌子,铺吃食,忙得不亦乐乎。 洗漱之后,田辟疆容光焕发重新走到几美之中。坐下,开始吃东西。 “几位美人,你们不吃?” 文君代表她的姊妹统一应答道:“都吃过啦。” “不陪本宫吃几杯酒么?” 文君左右看看,不语,她姊妹中,稍活泼的丕珍和蓝鹞相视一望道:“我们来!” 两人左右靠着田辟疆坐下,自篮子里取出一酒盏就是喝起来。 丕珍道:“你这太子真真脾气古怪,发配了那许多小姑娘服侍你,偏不要,现下呢,自个儿打水、倒水也不怕脏了手脚,凭白受这个累!” 蓝鹞也笑:“是哩,好怪好怪!罚一杯!” 言着,满斟了一杯酒到田辟疆嘴边。 田辟疆接过,喝了,笑道:“领罚!” 丕珍又道:“不对不对!太子你将将喝的是蓝鹞的,该喝我的,罚两杯!” 她左一只手,右一只手,举着两个杯子到田辟疆嘴边,激他喝下。 田辟疆苦笑一声,摇摇头,两杯都喝了。 喝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个俏美人,不知她们还能想出什么眉目来灌醉他。 他一早就看出来,这两小姑娘是有心要醉他,好叫他说实话,不消说,是来套“情报”的,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他不解,这是五美自己的意思,还是她们父亲上官厷虎在背后指使? 他有心戏弄几美一番,故坏坏地道:“几位美人,胆儿凭的大,莫非你们不曾听说,齐国太子乃一酒后乱性之人,这样一杯两杯来醉‘他’,岂非是要引火烧身哦……” 文君淡然一笑,挡住她几个姊妹又欲敬酒的动作,老成地道:“俗话说,酒醉心明。酒只能醉人,却不能醉心。太子宅心仁厚,传言显是不足取信,我们几姊妹虽涉世不深,这点亦看得通透。” 田辟疆见文君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解,颇感讶异与惊喜,大赞道:“哈哈,几位美人真真通透、智慧,本宫纵然有色胆亦不敢在几美面前放肆。好吧,打开天窗说亮话,几美寻来本宫下榻处,怕不是来陪说小话这样简单,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文君对她几个姊妹左右看看,点头,一挥手,将陪坐在田辟疆身边的丕珍和蓝鹞唤回,这才定定神,直视着田辟疆的眸子道:“实不相瞒,太子,我们是来告诉你一个秘辛的,或许,可破开家弟失踪之谜……” 文君告诉田辟疆,几天前,自她们出关来到象笏山庄后发现,庄中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以她们几人的手段亦不能勘破其中奥秘,故,在田辟疆出现后她们才想起求助援手,主动来请田辟疆与她们相携去探险。 那地方,正是山庄之顶的“天池湖”。 文君道:“太子,这天池湖周边地界,乃我象笏山庄格外重要的一个地方,既是山庄中活水来源,又四通八达可遍布山庄每一个角落。故而,在我们出现在山庄后,第一时间就探寻那地方而去,可哪里猜到,那地方颇有些古怪,而且……” “而且什么?” 文君严肃地看着田辟疆道:“而且那天池湖周边最古怪之处是,居然不知何时成了我山庄之禁地。连我父亲都不许我们擅自进入,好在我几姊妹各有手段,纵然是一处禁地,亦无法阻拦我们,这才些微探到一点秘辛,发觉它格外不同寻常……太子乃列国第一驭灵武士,手段通天彻地,此番家弟被掳走,我们思考后觉着,可能父亲大人对形势的判断有误,还不知事情严重到何种程度,故,我们越过他,直接来找太子您,望您有与我们共探险地一查究竟的志趣!” 田辟疆点头:“你们找对人了,本宫确有此意!” 当然,他想得是,不消说了,那地方必然是他师父追踪去的地方,就算几美不来主动找他,他亦不可能放过的。只是,到时候他自个寻去,还多有不便之处,现下得了几美协助,相携去探秘,真是巨大助力,焉有不喜的理由。 既然谈妥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草草结束晚膳,稍作准备,他与几美开始商议探秘象笏山庄天池湖禁地的详细策略。 他道:“几位美人,听本宫说,所谓谋定而后动,在具体行动前,我们有必要先策划一下如何步步探秘那天池湖地界禁地,你们还有什么未尽的详细资料可现下尽数告知,我们先将疑点讨论一番再行动,方是上策!” 几美点头,一一说起来。 文君首先道:“是这样的,太子。所谓天池湖禁地乃是一片墓地。” “哦?”田辟疆立时被激起浓厚兴趣。 文君点头:“而且,此墓地乃我象笏山庄列祖列宗及先贤们安息的墓地。” 田辟疆道:“这就怪了!既然是上官家族的墓地,焉有不让后人祭奠而设置成禁地的理由,这也太怪了!” 几美纷纷点头。 文君道:“自我们出关,首先就想去拜祭亡母,却发现那墓地已被封,还有专人把守,这才知道,家族的坟茔不知何时,居然成了禁止入内的禁地,这才极大激起我们的好奇心,非要一探究竟不可了。因为这实在太奇怪了!” 田辟疆心道,怪不得这几美刚一出关就能发现山庄的蹊跷,原来那禁地居然是她们家族的坟茔,这也是她们一个两个都有孝心,想到回了山庄第一时间去拜祭先人,故而才误打误撞惹了忌讳。可,上官厷虎为何将这样一个重要的地点设置成禁地?这分明不合常理,且,目标也太扎眼了点,除非…… 他想,除非上官厷虎亦无法控制形势了,事情严重到了非将那地方设置成禁地不可! 故他道:“好吧,现下本宫大略知晓你们心中所想了,一来,你们急迫找寻到你们弟弟少庄主,二来,家族墓地不得而入,你们不能对亡母尽一片孝心,实在违背伦常,不合情理,你们看样子是非探那地不可的了。” 几美纷纷点头,先前她们中还有一两人露出轻松活泼的表情,却在此瞬间全恢复了冷若冰霜的颜面,心思之沉重可见一番。 但,也让田辟疆更坚定了要与她们相携一起去探天池湖禁地的决心! 第二十四章:山包藏壁画 田辟疆与文君五姊妹捱过一更天,至亥时(夜九点)才动身去天池湖禁地。 田辟疆居住的碧柳苑,园子里纵横交错,加之他遣散了所有下人,这回出园子,他心下不禁啧啧惊叹,若不是有文君等人带路,怕还要折腾好一些时候。 路上,他渐渐也与众位美人热络起来。毕竟之前于山道上,他就已经怼过众美的妖兽,不打不相识,加之他太子的身份,随和的脾气,几位涉世不深的美人很快就将他当作众人的首领,若不是还在象笏山庄中,外人瞧见了,还真以为他是带着娇妻美妾在游山玩水,嘻哈之声,不绝于耳,更为特别的是,夜深人静,美人们想笑亦不敢大笑,尖尖的嗓音却故意压得低低,额外带了一种旖旎之味。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象笏山庄山顶的天池湖。 轻纱似的月光下,一层又一层山峦波浪般起伏,远处,一汪碧绿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 蓝鹞摇臂一点:“太子,那便是我象笏山庄之天池湖。” 田辟疆不禁抬脚又近前了两步,凝眸去盯看这巧夺天工的自然奇貌。 天池湖像一块生于天地间的宝石,安静无声地躺在那,它那样寂静,又那样孤独,藏了无尽的秘密似的,凭谁见了,都要驻足赞叹一番这的确是不寻常的一处地方。 不过,对这个漂亮的天池湖,田辟疆很快就收敛了心神,因他知,此行目的乃是探秘禁地。 他转身问文君:“天池湖禁地入口在哪?” 他可不相信,那禁地是在天池湖之中,因他记得,几美说过,所谓禁地即她们象笏山庄先贤墓地。 文君摇臂一点,向跟天池湖对着正北方向,一个高出不少的坡地指去。 田辟疆凝眸去看,那里乃密密匝匝一片林子。 月光黯淡,那林子毗邻天池湖显出一种深深的寂寥,但又因为天池湖周边均是乱石堆,或裸露的岩片,突兀出来的林子在这乱石堆边,显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人为痕迹。 几人当即行过去,到近前停下,在林子入口,看见了一个半身高的石碑,上面用朱红色的丹青写了“禁地”两字。 田辟疆看看林子,又看看身后天池湖,赞许地点头道:“还别说,你们象笏山庄的墓地风水不错的,居高地鸟瞰群山,视线里,南下又直接天池湖,气运盈盈不竭。想来这禁地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文君道:“这个我们不懂,不过纵然我们姊妹这些年不在庄中,亦是知晓,山庄日益兴盛,的确是得了先祖庇佑的,只是好景不长,谁曾想,近来遭此变故。” “莫伤感了,现下我们不是正要解开疑问么,本宫坚信,此番探险我们必然有重大收获的。” 田辟疆这样说,一来是鼓舞几美的气势,二来行至这禁地入口时,他已感应到微弱的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则证明,此地他师父邹衍已经来过,怕极可能师父就是匿入了这禁地之中去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他又有了一些紧张,内心思考:师父仅是路过,还是依然逗留在里面? 摇摇头,他想,若要知答案,那且行了进去,一探究竟吧。 当即他道:“事不宜迟,我们且进去了罢。” 几美纷纷点头,当即与他相携进入。 不多时,他们来到林间一个有些坡度的小山包前。 这片林子触目都是白衫树,笔直一片,仿若插满了一簇簇的线香。 而眼前见到的小山包却光秃秃,露出方圆四五长范围的一片空地。 看见这个山包,田辟疆沉吟起来:下面是什么呢? 这时文君拉过蓝鹞道:“蓝鹞,上回我们是从哪儿进的,瞧,我这会儿都寻不着那地儿了?” 蓝鹞瞅着眼前的小山包,狐疑地左顾右盼,点着一处可疑的地方道:“我也有点记不着了呢,明明是这的呀。” 田辟疆看见这个小山包的时候,心中正想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按照先前几美的说法,此禁地不是说是象笏山庄先贤们的墓地么,何以走进来这许久却不曾看见一个坟茔?还有,现下展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山包,莫非是个巨大的坟墓?若是,怎不见有碑石,若不是,这山包看着就有些古怪呀。 现下,他又听见文君和蓝鹞的对话,更疑惑了,什么?几美虽然探过这地方,却是连入口亦不知道在哪的么?则,她们上次来的时候探的是何处?还是说,这地方的入口是变化的? 他低声问道:“你们是忘记了入口,还是知道在哪,现下却发现那地方变不见了?” 文君点头:“是的,太子,上回我们来的时候亦是抹黑,不过,却是顺利进入了的,至于这入口乃此山包前一颗古怪石头,若不小心碰上了,就能错开一个黑洞,让人从其甬道钻了……” 蓝鹞焦急地道:“呀,上次那石头,我明明作了记号在上面,可方才我仔仔细细在周围都看了看,俱是没发觉上回作了记号的那颗石头,真是怪事了,莫非飞到天上去不见了么?” 可田辟疆却想,石头自然是不可能飞到天上去的,则,必然是通过某种机关匿起来了,故而几美找不着。 他取出随身带的火把,点着,又从旁边的灌木里拔出残破的树枝,做了几柄火把,让众人都可依照光线探路了,这才说:“大家不要着急,许是那机关匿起来了,我们分开找找,对了,蓝鹞,你上回在那石头上是做了什么记号?” “我用匕首,在上面划了深深的一个‘十’字叉号。” 众人于是分开在山包附近的巨石上寻找带叉号的那块。 田辟疆亦开始围绕这四五丈宽大范围的山包寻找起来。山包周围倒挺干燥,落下的枯叶踩在脚下,发出哔波哔波的清脆声响。铺在山包周围的巨石,鲜少能看见绿色的苔藓。看到这个细节,他心中想着,莫非这些山包周围的巨石是近来才搬过来的,不然,自然界中的这些巨石,上面不可能没长苔藓的。 他十分想问问文君她们,但稍微一思索,他放弃了,因为他想到,这几美从小就被送去学了禅道,也许,对这山庄知道得还比他要少,这地方若不是她们之前浅浅探过一次,亦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场地所在。 甚至,虽然几美一心想闯入禁地深处拜祭亡母,极可能,她们还一次不曾见过亡母的坟茔,因,她们当年离开山庄时年纪是十分小的。 想到这里,他既感觉一阵无奈,对这几美的身世命运,又有些同情。 “在这了,在这了!”是蓝鹞的声音。 田辟疆赶紧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 触目,他看见一块五尺长宽的大青石,掩映在一片灌木中,极不容易察觉。 蓝鹞已伸手拨开了青石周边的灌木,露出上面深深的两道划痕。 蓝鹞气馁地道:“真真是怪事了,上回我们进入,出来后,可以用匕首做了记号的,分明不是在这,今儿瞧着,怎的到了这样一个位置来了?” 她左右丈量了一下,又道:“这不是西侧了么,上回进入,分明是东侧的,这可掉了个头了。” 田辟疆将火把靠近一些,凝眸又瞧了青石一眼,分析道:“这不奇怪,此青石你们搬弄一下,看是否挪移得动。” 蓝鹞唤来身边的姊妹尝试了一番,没有搬动。 故而她道:“搬不动的!” 田辟疆一笑,道:“这就对了,这青石下面是连接了机关的,并不容易搬动,既是机关,今次位置变化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因许多机关并不总在一个位置,会按照特定的规律在一定时限内改变方位,目的就是防止人二次进入。” 田辟疆又上前抚摸上青石,纵身一跳,就踩了上去,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去,顿时,在青石的后方,咔咔咔,想起一连串声响,本来,严密无缝的山包却是忽然洞开了一道缝隙,足够一人侧身进入。 他朝着几美打一个眼色,众人鱼贯进入了。 他在前头走,边走边道:“上回,你们是不是谁不小心摔倒在了青石上面?” “是我啦。”蓝鹞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道。 田辟疆道:“这就对了,这正是借青石进入的开启机关方法,至于它为什么变化了位置,我想,届时我们离开这禁地后要踩中什么东西才可能验证,回头我们出来,要仔细了,避开那机关,则下回必能准确找到入口。” 言着,他们越过狭窄缝隙进入一个厅堂,也即先前在外头瞧见的山包内部的空间结构了。 “是这里了。”蓝鹞兴奋地道,她旁边,几美亦纷纷点头。 田辟疆默默不语,举高火把环绕着走动察看起来,现下这厅堂是一间空空荡荡的石室。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因为石室的墙壁上绘制了斑斓的壁画,深深浅浅的颜色在火把光亮照耀下,泛出炫目的纹路。 壁画只有一个主题:一排排与真人等高的立绘,不消说,定是象笏山庄过往逝去的先贤的图像,里面有男的,亦有女的,这很奇特,按道理,这些壁画是先贤画像集合,该不会出现女人的,何以这些壁画男女混杂? 田辟疆问:“你们在其中认出来你们亡母的画像了么?” 几美左顾右盼,最后还是文君站出来说:“凭长相,我们是无法确定亡母的,因我们并不认得亡母长什么样,何况这些壁画亦没标注人名,我们就更认不出了……” 田辟疆内心感慨一声,对她们的同情更深了。 文君又道:“太子,你发现没,这石室没有别的出口,故,上回我们只探到这里为止,就退出去了。” 这点田辟疆早发现,不过,他并不如几美那样无助,轻轻颔首,颇有些不以为意道:“没事,我们不必原路退回,这石室定有别的入口能前进下去的,且待本宫来寻出机关……” 第二十五章:起舞破谜团 田辟疆断言可寻出机关继续探秘下去,几美立时非常振奋,一个个脸上神采亦增添不少。在火把映照下,她们显得更动人和妩媚了。 壁画上的那些女子,有些虽然风姿绰约,毕竟不是生人,纵然再婀娜美丽,和眼前这五美比起来,俨然天上地下,天渊之别。 本来,在这一排排色调低沉的壁画面前,田辟疆心情颇有些沉重,但一想到五美环绕身边,香气袅袅,霎时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内心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故而,方才,他才故意说那样激昂的话,既是鼓励她们,也是内心真实的反映,在这几美面前,他发自内心想好好表现一番,必找出这石室机关不可。 眼下壁画石室,纵然看去毫无出路,好似真的只有原路退回一条路途,可,田辟疆在仔细观察之后,很快发现一点不同——壁画上出现的几女子画像,她们起伏的衣褶凸出墙壁,和其他壁画平滑整洁的特征,显出一种卓尔不群的特色,不消说,必有文章。 可,此间关窍是什么呢? 田辟疆一时想不出。忽然,他脑中掠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嘴角霎时露出一抹淡淡微笑,他已经有主意了。 “哎!”他故意叹息一声,回到了几美身边,眸子最后在四壁斑斓的壁画上扫了一遍。将上面夹杂在众多男人间的寥寥几个女子画像定格脑海,就再不去看了,而是忽的“一筹莫展”似的和诧异的几美对视起来。 蓝鹞还是第一次瞧见太子这唉声叹气的样子,颇有些不解。 “太子,你刚才为何叹气,耶!这可不像你!” “哈哈,蓝鹞,本宫如何就不能叹气了,想问题想得脑壳累呀,叹息叹息以纾解嘛!” 文君拉扯了她调皮的妹妹一下,叮嘱她道:“蓝鹞,休得无礼!” “我没有嘛!”被文君教训,蓝鹞虽然嘴中依然逞强,可还是乖乖站到文君一边,霎时“娴静”下来。 “别怪蓝鹞,本宫没那么矜贵,众位美人可随意些,开什么玩笑都无所谓,大家紧张兮兮对探险也不利啊……其实,本宫很想借这个探险的就会与众位美人更深度来一次交流!” “深度交流?”一直不出声,文静至极的素素姑娘忽然诧异地问。 田辟疆眸子从素素脸上扫过,对这素素姑娘,他印象是极深的。当初在象笏山庄脚下,素素姑娘以妖兽白毛孔雀怼过他,虽然看上去文静至极,可她驾驭的白毛孔雀却是极度凶悍的一种妖兽。 这也从侧面证明,素素姑娘并非外表看上去只是柔柔弱弱的女子,乃典型的外柔内刚。 此刻,素素听见田辟疆“深度交流”四字,颇有些敏感。 她之反问甫一出口,她的姊妹们亦小声叽叽喳喳起来,甚而有两个羞红了脸,显是有些误会田辟疆了。 田辟疆知道,再不能继续沉默,必需稍作解释了,他哈哈一声笑:“素素姑娘,怕是误会本宫刚才的话了,本宫一路走来,与几美相谈甚欢乐,故而,希望一直保持这种轻松自在,譬如现下,我们在这石室暂时陷入了推理的死结,冥思苦想,恐亦不能迅疾解决问题,何不大家放松一些,暂歇息盏茶功夫,说不定,在深度交流的谈笑之中,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 文君打着圆场道:“太子,是我们多心了,我们对太子是信任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田辟疆点头,虽然,他有时候颇有些忌惮文君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又知,她是因智慧而端庄,因善良而温婉,对她接触越多、越深,心中之敬意亦越浓了。 他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有个不情之请,本宫呢,现下着实对这石室机关的推理陷入无可前进的地步了,想要几位美人相助一番。” 文君道:“如何相助?” 田辟疆道:“简单,大家将火把插在地上,我们一起来载歌载舞吧。” “好哦!”蓝鹞第一个欢呼起来,她这一欢呼,她的几个姊妹亦没有太惊奇的表情,仿若对田辟疆这“横空出世”的提议并不怎么惊奇!要知道,此情此境,这样一个请求是很不合理的,可,她们并没与对这种不合理作出“应有”的反应。 这稍稍有点出乎田辟疆的意外。 文君似乎看出了她的几个姊妹内心对这提议发自内心的赞同,知道,她们这种反应在市井里来说,放在一群待字闺中的女子身上是有些不合常理的,故她解释道:“让太子见笑了,太子你的提议确实有些特别,如此‘相助’之法,此情此境,算不上惊世骇俗,也是奇谈怪论了,幸好,太子你遇着的是我们五姊妹,我们可不是世俗里那些扭捏的女子,我们自小学禅道,看得开、想得透,从不拘泥细枝末节,这提议,好吧,我代替我的姊妹们一并答了。” “那太好了!”田辟疆几乎是雀跃地道。 他又道:“本宫先前还有些担心你们以为本宫是发疯,在这样的情境下要你们载歌载舞,无论如何有些突兀啊,可现下看你们对此并无芥蒂,真叫本宫欣赏你们啊!” 当即,众人将火把插在地面,散开,围绕成一个圈子,在四周围壁画的萦绕之下,五美连同田辟疆在内,六人居然一起载歌载舞起来。 他们中,跳的跳,唱的唱。 田辟疆陡然发觉,平常娴静至极的素素姑娘,声音真好像黄莺出鞘似的,真真悦耳,一点一滴,像浑圆的珠子打在玉盘上,轻轻撞击人的耳膜,令人好沉醉,好舒服。 还有身上披满流苏的丕珍姑娘,本来,她就是古灵精怪一个女子,现下,跟她的姊妹们,环绕田辟疆载歌载舞,衣袂飘飞,真像是林间飘来的一个精灵儿。 还有黄衫子的乔一姑娘,田辟疆记得,这乔一姑娘就是先前在象笏山脚下遇见的五美中的第一人,她擅长驾驭长手长脚的白猿,也许,是因为长时间训练那妖兽的缘故,此刻,她的舞蹈也是格外有些不同,每一个动作,都伸长臂膀、坤直腿脚,尽显奔放洒脱。 渐渐地,田辟疆从跳舞的圈子里退身出来,站立一边,细细观赏起来。 他一开始融入他们,亦是调动气氛。 谁曾想,他是歪打正着,他这个怪异的提议恰好戳中了学习禅道、擅长舞蹈的五美的软肋,也许,这种载歌载舞的肢体放松势态恰是她们之前修炼的一种习惯,在出关进入到世俗,来到象笏山庄的这些日子,五美因为不能时常练习禅道,故而,得到这样一个宣泄的机会,都快速沉浸进去,进入忘我的境界。 对观赏这一切的田辟疆来说,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一来饱了眼福,二来,对他之前想到的破解这壁画机关的推理过程,亦起到不可思议的推进作用,因为,他想到的方法,正是要几美跳舞,去“碰巧”踩中地上机关。 田辟疆在观察壁画中女子时,看出来那些女子的衣饰纹路凸出壁画,显出一种特别的暗示,那种暗示,就是“衣衫不整”! 他于是想到,寻常所见机关都是规规矩矩,在这,或者在那,出现一个什么开关、推进去或者摁下去,可,对于此次这石室来说,依照“衣衫不整”的提示,或许就不能走这样的寻常路,必需另辟蹊径。 加之,在进入这山包下的石室厅堂前,外面青石上的机关亦是“胡乱”躺下去才能开动,是否,这禁地系列机关均是这种思路,要不走寻常路,以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才能破开? 真还是假,一试便知! 几美还沉浸在快乐的舞步之中,可,田辟疆已经渐渐看出来一点不寻常之处。 她们脚步踩在地面上,那凌乱的步子,每踩实一块不易触碰到的地方,石室上面,本来某些女画像上的凸出衣饰,居然悄悄平整了一些…… 在这昏暗之中,这个细节如果不仔细去看,真很难发现。 田辟疆并不着急将这个发现立即就告诉几美。 而是边看她们跳舞,继续观察四壁上那些女画像的变化。 终于,当他看见最后一张女画像上面的衣饰也是平整了下去。 石室里忽然一阵剧烈晃动,发生巨变了。 那本来叽叽喳喳,欢快地舞动在一块儿的几美,忙惊慌地环绕到了田辟疆的身边来。 “是地在震了么?”文君连忙问。 田辟疆道:“没事,应该是你们在舞动时候,触动了这石室机窍,它就要打开让我们继续探下去的入口了。” “啊?!” 众位美人个个大惊失色,世间上会有这样奇怪的机关么?在大家的胡乱踩动中竟可以触动机关打开去路? 那,如果是一群人胡乱闯入,亦能脚步纷乱,则,此禁地也会“门户大开”了罢,作为禁地它如此设置有何意义呀? 田辟疆当然听见众位美人的疑问发声,摇头,他耐心地解释道:“众位美人忘记关键的一个因素了,在众位美人跳舞的时候,可是身体起伏跳跃,忽轻忽重,故而,踩在地面上的力道亦深浅不同,就好像那壁画上仕女图的衣饰纹路一样,有一种充满韵律的起伏,故而,形成一种踩在地面的特殊力道,这不是一群人胡乱闯入进来,纷乱的脚步踩于地面可以比拟的。” 蓝鹞到底聪明,加之活泼好讲话,立马瞥田辟疆一眼,戳穿他道:“太子你一早发觉这石室开启机关的法子了,故而有意邀请我们跳舞,对么?” “哪里,其实也是猜测,误打误撞猜中而已!” 蓝鹞娇嗔地白他一眼:“凭的谦虚了!” 她刚一说完,在这石室正北面方向,轰隆一声,本来,拦阻在众人面前的壁画墙壁兀自升腾起来,居然是巨大一块完整青石,不知以什么机关吊起,处于徐徐上升之中。 它一面上升,在它背后,那隐藏的空间,面貌一点点展现出来。 无尽的蒸腾的白色雾气,缱绻而起,正穿过正徐徐吊起的巨大青石壁画墙壁,从里间朝着众人站立的石室奔涌而来。 仿若里面不是一个去路,而是一个雨雾缭绕的仙境,不然,何以有这许多白色的雾气,还那样美,透着无尽的神秘…… 第二十六章:不老风诗氏 众人皆知现下是进入的最好时间,因为那徐徐吊起的巨大青石墙壁,会吊到一个什么高度,会吊起来多长时间,都是未知的变数。但现下其底部展示出的缝隙却已足够众人滚入进去,再犹豫下去明显要错过时机! 田辟疆率先第一个侧身一滚,翻转着进入了,众位美人虽然方才在石室震动起来的瞬间显出若干小女儿姿态,但亦不是脓包,身手了得,接连也跟在后头入了进去。 众人进来,缱绻的白色雾气瞬间将他们包裹,可无人有闲心去拨开眼前浓雾看到了个什么世界,都是警觉地齐齐转身,去看身后那方才徐徐吊起的巨大青石有什么变化? 在他们进入的瞬间,不过三息时间,轰隆一声,巨大青石以眨眼般的速度落下,稳稳跟地面严丝无缝闭合了,又变成了一堵坚实的墙。 则,众人眼前瞬间昏暗一片。因为,刚才滚入,没人带火把进来。 这次黑暗带来的突变没有使他们骚乱,相反,让他们更紧密团结在了一块。 田辟疆的声音:“大家不要慌!本宫这还有火折子和火把备用!” 文君道:“太子不必忧心,现下我们并肩探秘,才不担心呢。” “是的是的。” 几位美人声音里都比较轻松。 田辟疆自嘲地哈哈一笑:“惭愧,看样子,本宫这驭灵武士的身份比太子的身份管用,算是让你们都吃了定心丸了。” 几位美人嘻嘻哈哈不止。 蓝鹞道:“是啦,谁叫齐国太子是如此高人呢,这次探险,有你这高人做保镖,我们就不怕了!” 文君道:“好吧,大家搜搜身上,有火把的都拿出来点上,我们还是干正事,现下这地方雾气缭绕,浓得睁不开眼睛,怕不是寻常之处呢,而且,你们不觉得很寒冷么?” 刚才,众位美人,包括田辟疆,都是载歌载舞了好一会儿,又是盛夏,早出了一身汗水,身上都是黏腻不堪,不论进入个什么地方,寒冷是肯定不会感受到的,顶多也是觉着凉爽一些,现下经过文君这样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此番进入的地方,那萦绕其间的浓稠的白色雾气的确冰寒一片,不似正常雾气。 而田辟疆亦是有相同感应,他的心思多少有一些分在了几位美人身上,黑暗降临的瞬间,也是关心几位美人不要因为这突然的变化惊慌,是以也有点忽略身体上的感受,听见文君的话,他再不迟疑,咔嚓一声,打着了火折子,将随身的火把点燃了,举高,这才凝眸努力瞧去。 在他身后,素素和文君也各自打着一个火把,跟着他一块儿有样学样也将火把举高,努力拨开浓雾阻挡住的视野,去观察现下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环境。 以田辟疆为首,五个美人跟在后头,亦步亦趋行向前去。 越往前走,扑打在他们身上的浓雾愈加浓稠,那夹杂其中的寒冷之气亦愈加冰凉。 终于,走到了“尽头”。 所与人“啊”一声惊呼起来。 真等走到这尽头了,他们又发觉,浓雾虽然多却又不是那么浓稠了,在火把照耀下,反而能清晰看见真相。 入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悬空石床,一端从墙壁上“长”出,故而能悬在空中,离地约半丈高,然,真正叫人惊讶的并非这悬空的石床,而是其上乃巨大一冰块。 足有三丈长和宽,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冰块,而是一座小冰山。 可惜,这并不是最惊奇的,真正叫他们“啊”一声发出惊叹声音的乃是雾气缭绕的冰块正中,躺了一抹刺目的火红。 是什么呢? 那是一个华丽打扮,脸色安详的女子在沉睡…… 田辟疆纵然见多识广,看见这一幕,他牙齿冷不丁磕磕一响、一合,感觉到后背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乃驭灵武士,看见女子的第一瞬间就感觉到此女全无生机流动,乃一彻底的死人。 可,纵然是死人,女子看上去全然不似普通的死人脸色苍白,犹保存一种妖异的红润和安详,皮肤亦不见干瘪和蜡黄,在缭绕的白色雾气中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温润。 显然这一切都是拜她身下巨大的冰块包围所赐。 “千年寒冰?”他忍不住惊讶地道。 “太子,你认得这大冰块?”蓝鹞从几美中挤到田辟疆身边,仰着脖子问他。 田辟疆“嗯”一声道:“是的,本宫曾听师父说过,在东海极地,那深不见底之处,确有一种千年不化的寒冰,极像眼前所见之物。” “既然是冰块,何以千年不化,真真怪哉。”蓝鹞道,“如此逆天之物,只不知能有何用处哩?” “你不是瞧见了么?”田辟疆点拨她。 蓝鹞不明白地歪着脑袋,嘟嘟囔囔道:“不懂哩,请太子讲解。” 文君道:“蓝鹞,太子的意思是说,这千年寒冰可以保存尸体,即眼前我们所见的用途。” 田辟疆冲着文君点点头:“文君姑娘亦看出来那火红衫子的女人不是生人了?厉害,只不知用的什么法子?” 他是真好奇,因,眼前看到的那冰块包围中的火红衫子女人,不论怎么看都像一个色泽健康的昏睡中的人,并没有露出死人有的“死相”。何以文君那么笃定她是尸体? 文君点头:“嗯,是这样的,我有黑光肥虫妖兽,故在寻觅活物生机上,有一些异于常人之处。” 田辟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顿时记起来了,文君手中荷包里的那砚台和黑光肥虫的确是在对付生机上有一套的,甚至当初在打斗中,还能破去他的符箓禁锢生机手段,端得不是俗流,是他疏忽了。 他立时振奋地想到,今时,与他一块儿来探险的五个美人,可是个个带了厉害的妖兽,而且,按照之前载歌载舞手段和现时文君的表现来看,这几位美人对妖兽的训练和驾驭并非之前在山前他与她们对打时看到的那样肤浅,她们与各自的妖兽之间,显然有一种潜力更大的深度互益,譬如文君从黑光肥虫受益的生机辨别之法……故而,几位美人可能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得多,想到这个可能,他对接下来不论遇到什么,愈发充满期待了。 这时,一个问题萦绕在他脑海。 按照几位美人的说法,此禁地乃象笏山庄历代先贤的墓地,眼前所见的女子俨然是死人,却用这种千年寒冰封冻的方式敛葬,则,其他的人亦是用的这种方法? 对此,他心里并不大信,别的不说,单就这眼前的千年寒冰,他内心根本不信以小小的象笏山庄可以拥有多块。 就是眼下见着的这块,怕也是因为象笏山庄靠近东海,得天独厚才运来,暗中必也耗费无数财力和人脉,有一块两块就属极度逆天了,若是诺大一个家族墓地到处都是这种珍稀的东西,那说象笏山庄富可敌国都是轻的,应该是富可横扫列国了。 止住心中的胡思乱想,他忽一扭头,冲着身边几位美人道:“谁愿意同本宫去这千年寒冰上一探究竟,我们要好好看看那被冰封的红衣女子,或许,可解开此禁地之谜。” 几女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末尾,听文君指派道:“素素和乔一,你二人去吧。” 得了令,素素和乔一,分别放出各自的妖兽。素素乘坐在白毛孔雀上,乔一乘坐在白猿背上,跟着田辟疆一跃,跳上了千年寒冰。 上来后田辟疆才发现文君为什么要指派素素和乔一跟着他来了,因为,这二人不论自身还是她们的妖兽对冰寒都有相当强的忍耐能力,派遣她们上来探秘自然事半功倍。 此番,田辟疆带着两女跳上千年寒冰,怕惊扰了那封冻的红衣女尸,故而只是田辟疆领头打了一柄火把。两女左右依偎着他,紧紧贴着,一起就着闪耀的火光,一点点,一点点朝着红衣女尸靠近过去。 越来越近了。越近一分,田辟疆发现,素素和乔一两女脸上的神色就越发凝重一分,这个细节,让他感觉十分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来自内心的恐惧,而是担忧。 为什么两女这么紧张?他在想这个问题。 他犹在疑虑之中,忽然发觉,本来娴静之极、乘坐在白毛孔雀背上的素素居然一跃跳下来,将保护她不被冰寒侵袭的妖兽“抛”在了一边。 “你……” 他话没说完,旁边,乔一居然也做了同样动作,亦是从白猿背上跳下,也脚踩在了千年寒冰之上。同样将坐骑“抛”在了一边。 “你们……” 接下来,他又看到两女更大胆的动作。 一步步、一寸寸,靠近被封冻的红衣女尸,跪下,伸手去捞她脖颈下的一枚火红玉佩。 两女、两双手、四只手掌,共同托起那玉佩,突然,她们痛哭出声。 “母亲……” 事情发展得太快,田辟疆颇有些措手不及。 素素和乔一的反常举动,让本来安静地在千年寒冰下面等待她们的其他几女亦是按捺不住,均一一跳了上来,看见火红玉佩,集体嚎啕大哭。 在几女抽抽搭搭的哭泣和诉说里,田辟疆终于懂了她们怪异的举动。 原来,这红衣女子,那脖颈上玉佩昭示了她真实的身份,竟然是五位女子死去十九年的母亲风诗氏。 因为千年寒冰的封冻,风诗氏容颜一直保存在死去的那刻,终年不老,亦不见死尸呈现的死相,寒冰封冻了她的容颜,亦极大酝酿了她惨烈死去那刻无尽的悲壮。 她脖子下玉佩名叫五珠佩,本来下方垂了五颗珍珠,在她死后,上官厷虎分给了五个女儿一个一颗,也即后来她们用来贮藏妖丹的法器。 五珠佩是五女唯一知道的,她们与母亲的联系,看见火红的五珠玉佩自然一眼认出来这是他们亲亲的娘…… 可惜,她永远沉睡在了这无尽冰寒之中,永不能与她从未谋面的女儿们言笑晏晏,共享天伦了。 第二十七章:初探沙堆兽 话说鱼火客在县子硕带领下与上官云珠离开悬崖下溶洞,去探那莫须有的“墨者禁地”去了。 县子硕走在前头道:“鱼姑娘,一会儿到了墨者禁地,你们需要答应我三个要求。” 鱼火客一时间来了兴趣,想着,这县子硕有时候真跟个小孩子一样,这讨价还价的口气也直接得令人有些招架不住,她心中想,难道这就是出尘的道者特有的气质? 也是,常年避世隐居的人,不杳世事,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有所欠缺实在是在所难免的。自己又何必苛求。 她笑着道:“说呗,我先听听。你的上官兄不用管,我代他一并回答了。” 言着,眸子瞥一记上官云珠,而他只是埋头走路,不反对也不答应,像个木头人。 鱼火客巴不得他这样的态度,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县子硕道:“第一,到了那地方你们要听我的指挥,哪些地方能去哪里地方不能去,需要照我的指示行动。” “照办!” 实际鱼火客心中想的是,照办才有鬼,到了那地方,还不是见机行事,寻找线索要紧,若是在关键地方发现了师父的踪迹,那还能听他县子硕的?到时候,让他跟上官云珠在一旁等着她就是了,别的,她才不会投鼠忌器,听那劳什子的什么指挥! 县子硕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第二,你不管去哪儿行动,都要带上我……我和上官兄。” “照办!” 鱼火客心中不由咒骂一声,臭小子,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将她刚才想的居然先就堵上了,让她没有退路,不过,就算是这刻答应了,并无实际意义。因她想到,遇到了关键的地方,可不是他们要跟上她就能轻易做到的,譬如先前在百骨祭那水晶池子里面,若不是她用鲁公木线脱困,以当时情形,就算上官云珠想跟着她,那是他凭借意志想办就能办得到的么?所以说,身手决定思想,有什么身手说什么话,可不是想想就能如愿以偿的。故而对现下县子硕的啰啰嗦嗦,她是毫不在意的,管他要她承诺什么,先自答应下来,到了紧要关头,可都是能随机应变的,没必要在这时候生硬拒绝他,扰了他的兴致,若是他一个不爽,不带她去了,得不偿失! 县子硕浑然不知似的,“嗯”一声,更满意了般,又道:“第三,若是发生危险,不许逞强,我们中,不论谁,能逃则逃,逃走一个算一个……” 鱼火客这时候却沉默下来。 临阵抛弃战斗伙伴,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就算她内心中将上官云珠,乃至县子硕当做累赘,在危险时候抛弃他们而不顾,这样的想法,在她内心深处并不曾有过的。 想了想,她道:“不会的,你多心了!” 含糊应答而过,她不想争辩,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亦不想撒谎。 好在县子硕似乎“十分识趣”并不穷追不舍问到底,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一路就这般,在县子硕的啰啰嗦嗦中,三人很快行至一个偏僻的沙堆世界。 没错,在山峦之上,出现一个到处都是沙堆的平坡。 这些沙堆一个个的垛叠起来,像稻草堆一样。上面还能瞧见木盆大小的孔洞。 隔近了,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呜呜呜”的吼叫声音。 鱼火客伸手一拉,拽住了县子硕的衣衫,冷声提醒:“慢着,这地方有古怪!” 县子硕被拽住,步子却并不踉跄,原来他早已经恰到好处停住了脚步。 回头,他淡然道:“不错啊,这地方的确有古怪,这就是我要带你们见识的墨者禁地,叫‘不羁沙河’。” “不羁沙河?”鱼火客重复了一遍。 “是,这地方据说是墨者们用来处理俘虏的,我也是听说,偶然路过,发现这里并无墨者出没,看来他们也是不常来的,大概是有了俘虏才会来一趟的,而在这几乎没有外来者的小岛上,他们抓到俘虏的机会并不多……” 鱼火客困惑道:“只是,为什么要将一个处理俘虏的地方叫做不羁沙河呢?这是什么说法?” 县子硕无奈摇摇头:“说出来还真有些可怕,鱼姑娘,你应该看出来,这地方血腥味很浓重对不对,这地方是一群极度凶残的山兽栖居之地。” “什么山兽,还极度凶残?说说。” “蜜獾!”县子硕坦然地道,“那是一种意志力极度强悍的凶兽,墨者将这里作为处理俘虏的场所,就是让蜜獾们快速消化那些人的尸体,吃得骨头渣滓也不剩下。甚至对有些俘虏,给他们一个痛快也不会,而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一群蜜獾生吞活剥!” 上官云珠骇然道:“什么?县阿弟你说那种叫蜜獾的东西敢去吃挣扎的生人,难道这些蜜獾都是庞然大物的猛兽?” “一会你见了就知了。”县子硕神秘一笑。 上官云珠看着他那乖张的表情,知他在故意逗他,无奈挑挑眉头,没说什么了。 而鱼火客却想,看眼前这一个个的沙堆,以及上面才木盆大的孔洞就知,那些叫蜜獾的凶兽肯定不是什么庞然大物,再一个,如果是庞然大物也不可能居住在沙堆里面,一般生活在沙堆里面都是蜥蜴、壁虎类的爬虫,譬如老虎、狮子,从没有听说过在沙堆里面筑巢、做洞穴的。 另外,鱼火客又想到,眼前这一个个的沙堆,排列得到处都是,十分扎眼,说明这些蜜獾在筑巢的时候十分无所顾忌,显然是一种几乎没有天敌的凶兽,行事特征嚣张到了极点。 平坡上除开这一个个的沙堆,间或穿插了一些笔直高大的榕树、樟树、桦树。 枯朽的枝干掉落在地,形成一块块的枯木堆,在这些枯木堆里面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斑纹,凝眸细细瞧去,容易看出来极可能是遗留下的血渍,或许,那些遗留有星星点点血渍的枯木堆,曾经就有不幸的俘虏惨死在其中,在枯木堆里面,他们以最后的一点气力做了最后的一番挣扎。 则,鱼火客警觉地意识到,他们这一行三人贸然来此,会否遭受蜜獾们的突然袭击? 她将这个疑问抛给县子硕。 却看见他轻轻一摇头道:“鱼姑娘不会的,这些蜜獾好歹是正常的动物,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攻击人?再说了,有时候在小岛上,偶然我也见过这种动物,不过不像这不羁沙河成片成片出现这么多,那时我也没瞧见那些家伙见了人就攻击,看来,要让蜜獾攻击人,可能墨者行会有特殊的驾驭之法吧,这就是他们行会的秘密了,外人无从知晓!我猜测,应该是墨者行会在处理俘虏的时候,以他们特殊的驾驭之法让这些蜜獾对俘虏发动攻击,现下这里根本就没有墨者行会的人,我们无须那么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可是要吓死人的呀!” 鱼火客吁出一口气,心下稍松懈了一些,可也依然保持警惕,遂建议道:“那我们暂退后一些吧,看看这些蜜獾再说,现下离得这样近,它们又是那样凶悍的一种野兽,怕等下它们从洞穴中出来瞧见了我们,还以为我们是来攻击它们巢穴,凭白跟它们起了冲突。” 三人于是退后了两丈远,在一颗高大的榕树下站立着,等待蜜獾出洞再借机瞧瞧看它们是个什么东西。 无聊的等待中,鱼姑娘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之前在竹楼时候遇见了两个和县子硕穿同样衣服的道者尸体,对于县子硕而言,他是否知道那个竹楼存在? 那些道者是不是墨者杀死的?还是在岛上有另外的势力害了他们? 她于是道:“县子硕,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在这小岛上有一座竹楼存在么?” 县子硕眉头微微一皱:“什么竹楼?” 鱼火客赶忙将那竹楼所在的大略位置说了说。 县子硕恍然大悟地样子:“那是我们道者的一个驿站,怎么了?” 鱼火客问:“那里是什么人住在那?” 县子硕答:“平常没有人,只有在墨者登岛来巡查的时候才会暂时有人在那落脚,但亦不会长久停留。” 鱼火客摇头:“这就怪了!实不相瞒,在我和上官云珠刚来到这个小岛的时候,我们第一站就是登上的那个竹楼,并且,在里面发现了两个跟你穿同样道者衣饰的男人尸体,难道,他们就是此番的登岛者?我们一没有在海岸边发现所谓的船只,二,那些登岛者死得亦很蹊跷,是中毒而死的。” 县子硕道:“有道者登岛了么?这个我不知,既然死了,不消说,肯定是墨者们害死的,那些墨者平常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用不出来,毒死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 鱼火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读县子硕的话,和他话中的“话”……显然,县子硕对那些“墨者”是真正的恨之入骨,故而亦将墨者们想象得歹毒无比,才顺水推舟将竹楼的事毫不加佐证就算在了墨者行会的头上,讲真,她是能理解他这种心理的,但总觉得疑点重重,事实绝非县子硕口中所言那样简单。虽然,他这简单的推理,表面上看并无逻辑上的错漏。 她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窍,又想到“船只”的事,颇有些挫败地喟叹道:“哎!这番登岛的墨者的船只不见了,我们的船只亦不见了,看来,十有八九也是那些墨者一气弄走的吧,真真欺人太甚啊!” 县子硕笑:“暂时不能离开就不要着急嘛,我不是陪着你们么。” 他看看鱼火客,又看看上官云珠。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回看他,谁要留下来陪他啊,可都是有正经事要做的人啊! 县子硕亦感到他这话没有顾及对方感受,尴尬地哈哈一笑:“不着急,不着急,总能想到办法的,对了,现在这墨者禁地,你们还探不探了,就是这么个沙堆的世界,目前就是没见着里面的蜜獾了,若是你们现下要离去我也没意见的,这些蜜獾虽然不无故攻击人,可亦不是善类,没事还是躲远点别去招惹的好。” 鱼火客想了想:“好吧,我上前去瞅瞅,你们两个在这等我。” 没想到,县子硕立马反对道:“这不行,说好了同进退的,现下你就要单独行动了?” 鱼火客摇头,无奈地劝说他道:“我有手段能自保,你们贸然跟来,要拖累我的。” 县子硕还是不同意:“不行!这些蜜獾我多少了解一些,我跟着,可以指点你一点关键的禁忌,不会凭白拖累你。” “你呢?”他想到一直是他在跟鱼火客磨蹭,还没有征求“上官兄”的意见呢,虽然他不言不语文静了些,这样一直将人晾在一边也是不礼貌的。 可,上官云珠对鱼火客吃饱了没事去瞅那些蜜獾的行动是一点兴趣也无,就有些懒洋洋地道:“我不去,我就在这等你们。” “看见了吧,他是明事理的。”鱼火客挤兑县子硕道。 然而,县子硕非常“倔强”,依然是那个观点:“上官兄不去那是他的事,可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就当我是热心肠吧。” “你……” 鱼火客简直无语啦,世间上哪有一个人这个法子“热心肠”的,简直要叫人受不了,她实在拗不过他,随意了,他跟着就跟着呗。 她不在继续争辩下去,跟县子硕一道儿,慢腾腾朝着那些沙堆上面木盆大小的孔洞靠近了去。 “呜呜,呜呜呜……” 里面,那些蜜獾不知道在做什么发出的叫声更加的清晰了,显然是对它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小心!” 鱼火客猛然伸出手,抓住县子硕的衣服,一拽,才将他拉过来不过两尺左右的距离,在他身体刚刚闪开的地方,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快速地闪过。 黑白影子抱成一团,落地,弹开,约三尺半长,现出一个吃牙咧嘴的家伙,肚子上是灰扑扑的一片脏兮兮的白,背脊和透露都是漆黑一片,胖乎乎的,像只瘫软在地的猫咪,可比猫咪要壮实得多了,小而尖的脑袋上,瞪着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正凶巴巴地望着鱼火客和县子硕。 此物,正是蜜獾。 “谢了。”县子硕道,“不是你拉我一把,刚才这家伙弹出来就恰好跳在我身上了。” 鱼火客并不答他,而是更专注地去盯看那跳出来的蜜獾。 这就是蜜獾了?她心中想着,胖乎乎的,还蛮可爱的哩,真想不到竟是那样凶悍的一种猛兽,敢去撕咬挣扎的生人,堪比虎豹财狼啊。可鱼火客亦是知道,这东西,怕是比真正的虎豹财狼还要危险,因它身子长而小,双目精灵有神,身体结结实实,真凶悍起来,确实更加灵活机敏、令人难以招架。 第二十八章:耳力追十步 然此刻与蜜獾对视,鱼火客额头、手心没出一丝汗,她并不紧张而是困惑。她想,既然蜜獾是这样一种难以招架的怪东西,那些墨者怎就可以控制了?还将它们的老巢作为俘虏处理地?简直像与它们达成了某种交易似的,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墨者行会是如何做到的?越想,她越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若说恐惧,对这些蜜獾,她是一般般,她更恐惧蜜獾背后的墨者行会那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 “县子硕,这蜜獾我也看到了,现下我要为我的好奇心跟你道个歉!不该因为我好奇而贸然让你带我们来这的。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 鱼火客笑道:“不然呢?上去跟它们干一架么?你看它,盯看着我们敌意重重的,很不友好呢。”她眸子又在眼前不远处继续跟他们对视的蜜獾身上扫一遍,颇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走。” 他率先跑开,朝上官云珠奔去了。 他刚一走开,那蜜獾呲牙咧嘴,一顿吼叫,对他突然移动身体似乎十分恼怒。 好在他背后有鱼火客殿后,洒出一把粉末,燃烧起一道火焰的沟壑,阻住了蜜獾更进一步的动作,蜜獾看见火焰悻悻地摆摆尾巴,一溜烟跑到沙堆上木盆大的孔洞上呜呜呜叫起来。好像是受了委屈在召唤同伴。 它叫唤完,果然各个沙堆上面的孔洞里,呼啦啦,冒出来一茬茬的蜜獾探头探脑,都是朝着鱼火客等人瞅过来,但,并无更进一步动作。 鱼火客才懒得理会这些牲畜的虚张声势,洒下那火焰手段后,兀自朝着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归队去,粗鲁而潇洒地将身后的一众蜜獾撇下了。 “看什么看,走吧,小心它们过来围攻。”她回到上官云珠身边,见他还在惊慌地看着那一只只灰不溜秋的东西,故意拿吓人的话逗他。 上官云珠收回目光,再不看那些蜜獾,当即跟县子硕在前头领步,离去了。 鱼火客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些依然在目送他们离开的蜜獾,脚下步子颇有些沉重。 这些蜜獾感觉的确不好惹,但这样强大的对手,却是那敌人墨者行会一方的,这令她感到压力重重。 在这里,她并没有感受到师父的任何生机气息,则,师父可能不知道这所谓的“不羁沙河”,那,师父在岛上何处?墨者行会这样强大,师父若是真在他们手中,怕还真有大麻烦呢?哎!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后悔贸然踏上这个莫名小岛,实在莽撞了,应该做足准备再来的,譬如,若是约了田辟疆一起,以他种种的御灵手段,在这生机昂然的小岛手段可要多得多了,寻到师父几率亦能大大增加! 想到这些,她想离开这小岛去找田辟疆来当救兵的心思更急迫了。 她这刻心事重重,可,走在她前头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却勾肩搭背,已经开始聊天吹牛,话题越听越不着边际,甚至还牵扯到了她身上来,因为,他们不知怎么的,议论起她额头上红疤来了。 上官云珠轻声道:“她说她是中毒才弄那样的。” 县子硕惊讶道:“是么,如果真的是中毒,那倒没关系,只要是毒就有解药的。” 上官云珠以更低的声音道:“看她样子好像还没找到解药,不然,她怎那么暴躁呢。” 若鱼火客是一个普通人,这两小子窃窃私语的说话声音是不会传开的,可鱼火客是什么人?乃懂术数的奇人也!凭他们怎么小声,虽然离他们足足有十步远,对他们的话,她亦悉数听在了耳中。 议论就议论吧,毕竟他们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议论女人那是不可能的,她这般想着,也就不计较了,但依然忍不住去偷听他们说话,因为,她实在不能边走路边捂住耳朵,那样反欲盖弥彰,表示她能听到他们的话了。 县子硕道:“是么,她暴躁?我看鱼姑娘她挺好讲话的啊!” 上官云珠呵呵一声笑:“那是你跟她还接触得少,若是你跟她在一块儿时间稍长,经历一点事,就能看出来,她就是一只小辣椒。” “哈哈,小辣椒么,我喜欢。” 上官云珠猛一扭头,侧过眸子去看他:“不是吧,县阿弟,你喜欢鱼姑娘?” 走在后头十步远的鱼火客亦身子一震,什么?县子硕喜欢她?她跟他才认识几个时辰啊!她不由得继续去偷听他们窃窃私语,看他怎么解释? 县子硕哈哈笑着道:“上官兄,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我喜欢这种性格,我跟鱼姑娘都才认识,怎么谈的上喜欢?不过,对于她额头上红疤,我倒是有个法子,回头我跟她说说,也许能帮到她。” “什么法子?”上官云珠赶忙问。 听到这里,鱼火客却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她可是清楚,额头上红疤乃“手咒”之患,唯术数方法可解,她不相信县子硕有办法能帮到她,尽管现在县子硕尚未说出他的办法。 只见县子硕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管小白瓶,得意地冲着上官云珠道:“这就是我的方法了。” “这是什么?”上官云珠问。 这亦是走在后头的鱼火客想问的。 县子硕道:“蜂王浆!” “蜂王浆?”鱼火客突然出声,惊了前面的两个男人一跳。 两人同时回头,用震惊的眼神望着她。 现下,鱼火客距离他们可是足足有近十步的距离,可,让他们吃惊的是,鱼火客显然将他们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进了耳中,她竟然有这样逆天的耳力? 县子硕尴尬地冲鱼火客笑笑,那意思很明显,他刚才和上官云珠在背后议论她了,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好在,他看见鱼火客脸上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怒气,这证明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他赶忙献宝似的朝着鱼火客跑来:“鱼姑娘,不好意思,我不该议论你的……诺,这东西的确能帮你除去额头上的红疤。” 他边说,将手中那小白瓶子举得高高的。 鱼火客瞅一眼他举在手中的东西,疑惑道:“蜂王浆我依稀听说过,乃是一窝蜜蜂之中专用来供给蜂后食用的特殊食物,有许多妙处,不过,蜂王浆怎就可以除去我额头上红疤了,它又不是什么药石。” 县子硕晃了晃白瓶子道:“非也,鱼姑娘,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蜂王浆不仅仅是供给蜂后的食物,它还是让蜂后青春永驻,保持活力的良药,故而,它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道的隐秘用途,就是美颜。” “美颜?”鱼火客依然不大信。 “真的,而且鱼姑娘我跟你说,我得来的这瓶蜂王浆更不得了,它是产自这果子岛一处悬崖峭壁上的一窝蜜蜂,在那里,蜜蜂都是采集的奇异花草酿造的蜂蜜,包括这蜂王浆。故而,这瓶蜂王浆格外与众不同,相信我,若是用来医治你额头上红疤,效果亦能超众拔群的。你试试罢。” 言着,就要将手中白瓶子朝鱼火客递过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鱼火客并不领情,反嫌恶地别过脸去,遑论伸出手来接这份“贵重的礼物”了。 她摇头:“县子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我额头上红疤,我自有办法除去的,现下不着急。” “鱼姑娘何必跟我客气,拿着吧,真的有用的。”他第二次将白瓶子朝鱼火客塞去,好像她不收下他就不罢休似的。 幸好鱼火客是知道,眼前这县子硕是个热心肠的人,若是换做平常时候别的人这样硬要塞个东西给她,以她洒脱的性子,必一巴掌挥出强行挡开不可,但她对帮助过她的县子硕,她并没有这样“孩子气”地去做,而是苦笑一声:“真的不要!” 县子硕不依不饶,坚持劝她:“拿着吧。” “真不要!” 推推嚷嚷中,“啪嗒”一声,县子硕一个不稳当,意外将装了蜂王浆的白瓶子“摔”在了地上,立时,里面黏腻而香甜的蜂王浆尽数洒了出来。 他心疼地“啊呀”一声,赶忙蹲下去用双手快速去捋,以求抢救洒出来的蜂王浆,瞬间,一双手就黏腻不堪了。 “对不起,对不起。”慌乱中鱼火客也不清楚是不是因她不小心推拒,才害县子硕将宝贵的蜂王浆砸地上的,无论如何,他是一片好心,却落得这样一个尴尬场面…… 她顿时内心颇感内疚,特别是看见县子硕那样珍惜地去拾取已经掉落在地上的蜂王浆。 她想,这瓶东西,看他现在这样宝贝的程度,怕是得来极度不易吧。 可,要她用这“土了吧唧”毫无道理的蜂王浆去医治“疤痕”,那是不可能的啦!她额头上红疤,在她心中,唯有她师父可能想到办法解决,其他人法子纵然听起来再神奇,她亦不会相信,因,她可不想将她的一张脸无辜去当了试验品。 鱼火客和县子硕两人一站一蹲,一个在默默内疚,一个对地上蜂王浆在“抢救”,顿时大家都有些尴尬。 上官云珠亦发现这边的突发状况,抬脚亦回身走过来。 就在这时候,本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鱼火客眸子忽的一紧。 “上官云珠你站住!” 她一声大吼。 上官云珠感觉莫名其妙,但听话地站立不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听她的话,而且她的话那么不中听,凶巴巴的,好端端要他站住,她想干嘛? “我怎么了?”他本来要冷脸质问她的,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就变成这样软绵绵的了。 “你看你身边。”她点拨他。 上官云珠扭头朝左右看去。 一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在他左边、右边和身后,那些灌木丛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压压冒出来很多尖尖的脑袋,正是先前在不羁沙河瞧见的那些蜜獾。 “鱼姑娘,你身后也有!”他忽然提醒道。 鱼火客回身,一望,可不是么!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刚才他们明明走开几十步远了,亦是确定将那些蜜獾全部甩在了身后没有搭理,怎么这些家伙跟踪而来,且,不知不觉,已经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并且,忽然从隐秘状态的潜伏,变成了现在探头探脑,密密匝匝、闹哄哄地朝着他们围拢起来的情形。 在地上拾取洒落的蜂王浆,正忙得不亦乐活的县子硕现下也发觉了周遭不正常的变化。 不过,他已经差不多完成那拾取地上蜂王浆的动作,正准备要重新站起。只是现下他依然还蹲在地,一双手黏腻不堪地甩弄着,间或在衣服上揩一把,毕竟那些黏糊糊的蜂王浆涂抹在了掌心还是极不舒服的。 眼看他手中忙碌的那“活”,只剩下最后一点没有“拣”起来了。 他“忙”着,又看一眼周围那些冒出尖尖脑袋的蜜獾问:“怎么了这是?” 也不知他在问谁,亦没人回答他。 第二十九章:看他被带走 鱼火客眸子瞥他一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只觉得这县子硕真真是个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弄那些劳什子的蜂王浆。眼下密密麻麻围拢过来的无数蜜獾,随时可能暴走攻击,现下,唯一该想的可是怎么逃跑啊。 不论谁,就是再好的身手,在这样密密麻麻的围攻中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即将要面临的危险的境地,她没好气地冲县子硕道:“快别弄那些蜂王浆了!” 县子硕“哦”一声站起来,伸手,将黏腻的双掌在身上揩了揩,可脸上却是喜滋滋的表情。 对他露出这种表情,鱼火客倒是能理解,因她看出来,他已经将刚才那洒落的蜂王浆重新拾掇起来一小半了,聊胜于无嘛,要不是他这般努力,那洒了就是洒了,可就完全没了。 看他这个样子,鱼火客本打算对他大喊大叫教训他一番,教会他如何在这种危险的时刻自救的,可看见他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颜,她嘴里难听的话一句讲不出来,只轻飘飘道:“你现下别动,这些蜜獾好像有状况,我们仔细观察观察,看它们到底为什么要围拢过来。” 县子硕“哦”一声,乖乖不动了。 叮嘱完县子硕,鱼火客又同样叮嘱了对面十步远的上官云珠。 做完这些,她深呼吸一口气。 周围,那些蜜獾一点点靠近了,它们虽然围拢过来的步子不算快,但显出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势,压根不将鱼火客等三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我懂了!”忽然,鱼火客不可思议般摇摇头,眸子牢牢盯住县子硕,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一遍,“我懂了!” “懂了?什么懂了?”县子硕白痴似的问。 “问题出在你手中拿的东西!” “这个?”县子硕将手中装了蜂王浆的白瓶子举高了一点问。 现下他这个白瓶子和第一次摔碎的那个不同,因为刚才在地面捋蜂王浆进瓶子,上面沾了些微的泥土灰尘,脏兮兮的,又泛着一种黏腻的光泽,看着令人感觉挺恶心的。 鱼火客看着也觉得一阵心烦,现下她隐约想明白这些蜜獾忽然围拢过来的原因了,就是因为那瓶蜂王浆。 她道:“你知不知道蜜獾为什么叫‘蜜’獾,而不是别的什么獾?” “不知。”县子硕白痴似的回答。 鱼火客强自镇定道:“既然它们名字里有一个蜜字,肯定于此有莫大干系。你想一想,蜂王浆可不就是‘蜜’么?” 县子硕张大嘴,愕然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样子,半晌,喃喃道:“啊?是这样么?” “就是啦!你啊,真是的,出门好端端带着蜂王浆做什么,这回怕是惹大祸了。” “我……”县子硕委屈道,“我是觉着这东西金贵嘛,放在溶洞里怕弄丢了!” “丢你个头哦,现下怎办?”鱼火客一筹莫展道。 县子硕沉默了。 鱼火客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想,问他也是白问,看他那个怂样子,哪里能知道接下来怎办!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了…… 她现在不知道那蜂王浆对于这些蜜獾来说是诱惑还是激怒它们的引子,不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既如此,就往好处方面想吧,假设是诱惑,那…… 她当即有主意了,对县子硕一挥手道:“别磨蹭了,赶紧将你手中那蜂王浆丢出去,丢给那些蜜獾,看它们什么反应?” 县子硕当即照办。他手臂一挥,白瓶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啪嗒一声,掉落在了一群蜜獾的脚下。接下来,那些蜜獾一窝蜂冲上去,争抢起来。 鱼火客看得胆战心惊,看样子,这蜂王浆对于这些蜜獾来说真是一种极度的诱惑啊,它们如此疯狂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个个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本来秩序井然包抄过来的这些家伙,现下彻底乱成一团。 “我们赶紧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她伸手推一把县子硕,将愣神中的他“拍”醒,撩脚就是飞奔起来,很快来到了上官云珠身边。 “你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她这才发觉上官云珠真真怂得不像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木头木脑,不要命啦! 这真叫她无名火冒起,她“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啊,在那古樟树底下的溶洞里,他不是还英勇救过她么,现下怎么突然又变得这样不经吓了? “走啊!”明明已经提醒他一道了,回过神,他还是站立不动,这叫她如何还能有好脾气! “鱼姑娘,你看背后……” 鱼火客一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因为盯看她身后的“东西”才愣住了,就顺着他目光回头,这一看,她也呆了。 本来,她刚才朝着上官云珠站立的方位跑过来时,以为县子硕也跟着她一并跑来了的,可,现下她回头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跟上她的脚步,而是…… 视线里,她看见县子硕被一群蜜獾不知道什么时候团团包围了,因为太多的蜜獾压在他身上,他倒在了地上,他可能在发出尖叫,可在他肩膀上,背上,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蜜獾,他纵然有叫声,也被那铺天盖地的“叽叽喳喳、呜呜咽咽”尽数掩盖,故而,无法令人听见,也就没有被率先跑在前头的她察觉。 上官云珠不可思议地道:“鱼姑娘,那些蜜獾是在吃县阿弟吗?” 眼下看到的情形这样说真无不可,密密麻麻压在县子硕身上的蜜獾,几乎将他整个的身体尽数掩盖,就好像在啃食他的身体一般,可不就是在“吃”他? 然,鱼火客盯看一眼县子硕倒地的位置见并无血迹,故摇摇头:“应该不是的!” “那是?” 鱼火客皱着眉头,忽然想明白一点什么,恍然大悟地道:“我晓得了,是因为县子硕刚才在地上拾取掉落的蜂王浆,故而,身上沾染了很多的甜味,才让那些蜜獾将他当做蜜的载体了。这些蜜獾看来是无蜜不欢!简直是掉进蜜窖的狂徒了!” 上官云珠忧心地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还没想到办法!”她说的是实话,现下她真一点办法没有。县子硕完全地被那些蜜獾包围着,就算她想洒粉末用火术,亦投鼠忌器,不能施展开,无法发挥真实威力! “那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们不能看着县阿弟活生生被这些蜜獾吃了,这些蜜獾可是用来处理俘虏的,是真会吃人的啊!” 他是记起之前县子硕介绍的不羁沙河的用途了,按之前县子硕所言,不羁沙河的这些蜜獾是食人的凶兽,而现下县子硕又是这样的处境…… “鱼姑娘,你想到办法没有?”他急的再次催促! “我试试!”鱼火客无奈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符,化作一个大包袱,轰隆一声砸了过去,啪嗒一声,果然是将覆盖在县子硕脸上的两只蜜獾打开去。 那两只家伙被弹开,犹舔舐着猩红的舌头,显然是刚刚舔了什么蜜糖似的甜东西,可还处于意犹未尽之中,故而显出一种没尽兴的神色。 “哇啊!要命啦!”盖在县子硕脸上的两只蜜獾被打走,他顿时哇哇大叫。 鱼火客赶紧询问道:“县子硕,你怎样?” “我……这些家伙是怎么啦?” “你刚才拾掇蜂王浆,身上沾染了甜味,它们把你当做蜜罐了。”鱼火客也是猜测性地说道。 县子硕大喊:“不要管我,你们快逃!” “不,县阿弟,你坚持住,我和鱼姑娘在想办法救你。”上官云珠回应他。 “不要管我!” 鱼火客喊道:“你再坚持一会儿!” 说完,她接连又甩出几个包袱神通,轰隆轰隆声不绝,一一砸在县子硕身上,为了不至于让包袱神通误伤他,鱼火客在砸出这几个包袱神通的时候,精心控制着力道,这让她十足耗费心神,颇感觉疲惫。 包袱神通砸过去,奇怪的是,这次,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虽然好几只蜜獾身上都被砸中了,但,似乎因为县子硕身上的沾染的蜂王浆诱惑力太大,它们受了痛,依然不愿意离去,巴巴地挂在县子硕身上,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脱。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震惊了! 一是被蜜獾们强悍自己的意志力折服,这些家伙真真是顶级吃货,她的包袱神通力道何其之大,作为牲畜的这些家伙吃了痛,为一口蜜的甜,却能忍着不离去;二来,她又发现,那些蜜獾只是巴巴地守住县子硕这个“蜜罐子”却并没有进一步伤害他的动作,看来,这些蜜獾好似有“城府”一般,知道这个县子硕能弄来蜜故不必要将他“杀”了。吃他显然没有吃蜜重要?难道这些蜜獾是这样想的? 鱼火客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心道,若是这些蜜獾心中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俨然不可小觑了这些灰不溜秋的家伙。 “鱼姑娘,怎么办?你的包袱打了它们不撤走啊!” 鱼火客瞥一眼上官云珠:“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我哪里知道这些蜜獾连痛都不怕,我总不能放火去烧它们吧,那不是一把火连县子硕也要烧成灰了?” “这倒是,那怎办?” 鱼火客也急的怒了:“你总问我怎办?我想不出,你也想想吧!” 言毕不再搭理他,继续盯看着被一群蜜獾压住的县子硕。 里面,县子硕依然哇哇大叫:“啊……啊……” 忽然,他几声叫唤之后,压在他身上的蜜獾秩序井然地移动起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几只困住了他的一双手,几只困住了他的一双腿,还有几只钻到了他的身体下面托起他。“啪嗒啪嗒!”声响起,只见这群蜜獾居然老鼠抬轿似的,架起县子硕急急忙忙就要溜走。 县子硕手脚胡乱折腾,拼死反抗!然,这都是徒劳的,那些架起他和束缚他手脚的蜜獾俨然是壮实有力的,牢牢束缚了他,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放开我!你们这些孽畜!” 看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上官云珠全身寒毛倒竖,惊得将一张嘴张得大大的。 而鱼火客更是惊讶得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脑中只有一个问题:这些蜜獾要将县子硕带去哪? 反应过来,她猛然摇晃一记脑袋,大呵:“给我站住!” 言毕撩脚朝县子硕被架走的方向追去。 甫一靠近,一群蜜獾石块一样滚落她脚下,拦阻了她的去路,不让她继续靠近正被抬走的县子硕。 “滚开!”鱼火客扬手洒出一些粉末,爆裂开一团灿烂的火焰,噗嗤一声朝脚下的一群蜜獾砸去。 “砰!啪啪!” 几只被火焰砸中的蜜獾就地一个翻滚,火焰落在他们背上,本已经将它们的毛发烧得滋滋作响,在它们就地翻滚之后,迅速熄灭,虽然被烧,灼热感极大击痛了它们,可它们全然不顾,依然拼死挡住鱼火客的去路。 “你们还是动物吗?就是虎豹财狼也不会这样倔强吧!”鱼火客完全没辙了,破口大骂,“滚开呀!我要救人!” 可团团围绕在她脚下的蜜獾根本不理会。 远处,一时间更多的蜜獾聚集来,将她要追赶县子硕而去的道路封得更加严实了。 她彻底没辙了! 这时,她猛然察觉一个细节,这些蜜獾虽不惧她的种种神通,顽强抵抗着,可亦没有要伤害她和上官云珠的意思,只是“蛮横”地阻拦去路不让她追赶被架走的县子硕。 她不由得心道:难道这些蜜獾真将那县子硕当做蜜罐子了,现下所做的只是一种“护食”行为?她知道的,很多动物都有一种护食的行为,如果蜜獾将县子硕当做蜜罐子,而她要去追它们的蜜罐子,它们因此护食倒是可以理解的。 没法追踪县子硕而去,她只好极目远眺,远远地,她瞧见了更加惊奇的一幕,她看见,县子硕堪堪被那群架走他的蜜獾搬弄到了一个较大的沙堆上的入口处。 她心中咯噔一声:糟糕,它们要将县子硕搬到洞里去? 这些灰不溜秋的蜜獾,一个个不过几尺长短,那它们的洞穴能大到哪去?一个大活人被搬进去,就算是不被吃了,闷也要闷死啊! 就在她疑惑间,她又看见,远处县子硕被架走去的沙堆前,他果然被那群蜜獾搬了进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接着,一阵呜呜之声从散落周围的无数蜜獾群中此起彼伏响起,所有蜜獾忽然后撤,粗鲁地将处于呆滞状态的鱼火客和上官云珠“抛弃不顾”,各自回它们洞穴中去了。 上官云珠和鱼火客看得是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小草人手段 上官云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鱼火客身边:“鱼姑娘,县阿弟被那些蜜獾搬到洞中去了!” “我看见了。” “那……我们不救他了?” “怎么救?” 上官云珠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鱼火客无奈道:“这些蜜獾极其顽强,又数量庞大,县子硕身上又沾染了它们极感兴趣的蜂王浆,它们定然是将他当做一个蜜罐子牢牢抱定不放的了,我实在没办法!”言着,一副十足沉痛的语气。 虽然,她与县子硕相识时间很短,可就算是一个陌生人说上两句话,她亦会出手救人的,何况是有恩于她的县子硕。但她真是没有办法,她对付不了这些蜜獾。 沉吟了一会儿,她忽然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上官云珠望望天色,不大确定道:“快申时了吧,我讲不准!” 鱼火客叹口气,远目一番眺望,估摸了一下,道:“不是申时,酉时了。” “这么晚了?” 鱼火客“嗯”一声,“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天很快将黑,届时这不羁沙河地界会更加复杂,这番蜜獾只是掳走了县子硕,若是又回头来掳我们,亦难以抵挡的!” 见上官云珠略有迟疑,她补充道:“县子硕我们要想办法救,就算只能寻到他的尸体亦要努力一番,可,我们亦要在这之前,保管好我们自己的安全,如若自身难保,救人只是嘴皮子说说了。” 上官云珠点头:“那我们现下去哪?” 鱼火客摇臂一点,指了个方向,领头走了去,后面上官云珠赶紧跟上。 不多时,他们来到距离不羁沙河约莫一里路的一处密林中。 翻找之后,在密林深处找到一面悬崖,靠近岩壁,他们简略搭了一个草棚,燃起一堆火,鱼火客顺手打了两只野兔,一边烤野兔,他们商量起怎么救县子硕的策略。 烤野兔的活,鱼火客交给了上官云珠,他一面翻转着滋滋作响的野兔,一边道:“鱼姑娘,你说县阿弟现在还活着吗?” 鱼火客正在一旁的果树上摘香蕉,她摇头道:“我不敢猜!” 言下之意,县子硕凶多吉少。 上官云珠叹口气道:“原本我还打算日后引荐他去我家山庄住的,哎,世事难料。” 鱼火客“咦”一声奇怪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凭什么认为所有人都想去你家那什么象笏山庄,你家是王宫啊?”她呛他。 他白她一眼:“做客而已,你想哪去了,又不是要他去我家打短工。” 鱼火客嗤笑一声:“县子硕作为道者,已然出世,再要他入世有违他修行,便是做客,他亦不大可能答应的,他滞留此岛是寻心,不是作乐,更不可能去你庄中嬉闹。” “这个我不同意,县阿弟虽然出世,但乐观开朗,纵然他是道者,也看得出来是个好交友的人,说不定他真乐意去我家山庄游玩呢?” “呵,在这岛上他乐意交朋友不假,愿不愿意出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懒得跟你讲,你什么也不懂。” 言毕,坐一旁啃水果去了。 上官云珠自言自语道:“不讲就不讲,我只是希望县阿弟快乐一些而已,又没有恶意。” “与你是否存心善恶无关,这是他的修行,懂?” “难道他现下喂了那些蜜獾也是修行?” 鱼火客沉吟几息,颇认真道:“可以这么说!” “这是你不想救他的借口吧,我看出来了,你一早就不喜他,在他那溶洞里就急急要离开,又要他带你来这劳什子的墨者禁地,结果出了事……” 鱼火客冷眼看着上官云珠:“真看不出来,你才跟他认识多长时间,倒玩出感情来了,你们兄弟情谊真叫我感动哈。” “你不用挤兑我,我只是心中内疚。” 鱼火客忽然走进上官云珠,在他面前无声坐下,沉默不语,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而是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刚烤好的一只野兔,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好吃!” 上官云珠木偶似的转动手臂去翻烤另外一只野兔,眼光无神、动作呆滞,不多时,那只兔子亦烤好了,可他还在烤,直烤得皮肉焦黄,也没有去吃的欲望,心情显然沉重至极。 鱼火客边吃边道:“你不吃?” “你若还未吃饱,你吃吧。” “你为什么要饿肚子呢,就算你担心你县阿弟,也没必要饿肚子的。” “可我不觉着饿。” “越说越夸张了,还茶饭不思了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去爱人了呢。” 上官云珠苦笑一声:“好吧,那我吃。” 拿起烤得硬邦邦的兔肉,他木然咀嚼着。 “要吃完哦。”鱼火客在一旁道。 上官云珠现下好像真有些食之无味似的,虽然看起来吃得毫无食欲,但亦没有停止咀嚼的动作,木然在咬着,一口接一口,不多时,倒还真吃完了那只烤兔,直打嗝去了。 他松垮垮地靠近崖壁,歇下来。扭头,忽然看见鱼火客在摆弄一个什么东西。 现下他坐着的这个崖壁,上方搭建了一个丈许的小小草棚,是今夜,他与鱼火客要暂居的住所。 而他此刻看见,鱼火客将草棚上好不容易弄来的枯草枝干等,一一拔下,显然是要毁去那草棚。这且不算,还将拔下的枯草枝干,一捆捆扎进来,弄成尺余见方。 “你在做什么?” 鱼火客扭头看他一眼:“你终于吃完啦,吃饱了就好,过来帮忙吧。帮我给这些小人插一些手手脚脚。” “小人?在哪?” “你眼睛瞎啊,不就是你看见的这些。”她一点面前那一捆捆的枯草枝干。 “这些是小人?” 鱼火客停下手中动作,白他一眼:“现在还没有手脚当然不像了,等你帮它们插上手手脚脚,就看起来像啦。” “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想不想救你的县阿弟了?” 上官云珠一顿,心道她怎么总说这样的话,因为此前鱼火客也说了一次“你的县阿弟”,当时他没计较,现下又听见她这样重复道,内心颇觉得反感,就道:“别说得那么肉麻,什么你的我的,他毕竟是个热心肠好人嘛。直说做这些和救县阿弟有何关系有那么难?” 鱼火客淡然一笑,忽然想起之前在竹楼,她要他帮忙埋葬那两个道者尸体,他是抗拒的,她当时以为他是那种冷酷无情的纨绔,现下看,他其实只是心性简单而已,竹楼那两具道者男尸他不认识,没有感情基础,他才无心为他们做任何事。而县子硕,虽然与他亦萍水相逢,但有过短暂相处,彼此可能交过心,他就念念不忘了。足见他虽然出身大官商家族,其实人生还并未怎么经过历练,心灵视角依然是简单清澈的。 她于是也不捉弄他了,直言告知他道:“好吧,这是方才突然想到的法子,我要准备一些符箓草人,即你眼前看到的这些小草人,今夜,我决定去探那不羁沙河,但为了引开那许多蜜獾,必需要有炮灰,本来嘛,我想让你当炮灰的……别紧张,你没资格,故而,我就想到用这些符箓草人了。” “我知道我笨,没本事,不过这些小草人如何做炮灰?” “日里我们不是看见那些蜜獾牢牢环抱县子硕么,这些小草人,今夜都会变成和白天一样的吸引蜜獾的‘县子硕’。” “怎么变?哦……”上官云珠忽然恍然大悟,“我晓得了,用蜂王浆涂抹在小草人身上,对不对?” “说对一半了,差不多这个意思。” “可,我们哪里去弄蜂王浆?” “不需要,蜂蜜就行,我猜蜜獾口味没有那么刁,不一定只对蜂王浆感兴趣,蜂蜜兴许就够啦。” “那何处弄蜂蜜去?”一边问,他已经迅疾靠近鱼火客在帮她给小草人认认真真插上手手脚脚了,忙得颇有劲头。 “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了。” “可我不知道哪里有蜂蜜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蜂蜜当然在蜂窝里的了。” “我当然知道蜂蜜在蜂窝,可我不知道哪里有蜂窝啊?” “你不会去找吗?” “好吧……可……” 鱼火客摇头,他未说完她即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忙点拨道:“举着火把去那林子里转一圈,火把招惹蚊虫,看见蜜蜂飞来就跟踪寻了去,必能找到蜂窝,然后用树枝捅一个蜂窝来就是了,对了,蜂窝取回来之前,用火把萦绕左右晃几圈,那些蜜蜂自动就飞走了……” 他得到经验,赶忙去寻蜂蜜去了。 鱼火客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直摇头,心道,真是个纨绔,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实际动手能力就太差了,典型的眼高手低啊! 在他走后,鱼火客却忽然想起一个细节问题:按道理,此果子岛四季共存,花果不断,则,蜂窝群必然是极多的,那些蜜獾对甜味如此敏感,何以只憋屈地生活在那一片布满沙堆的平坡? 表面来看,原因是极简单的,因为它们不敢到这密林中来。则,它们忌惮这里面的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她索性不想了,不多时,前方一道光亮摇摇晃晃靠近过来,正是取来了蜂蜜的上官云珠。 “干得不错!”鱼火客检查了一番他取来的这一整块大蜂蜜,又瞥了瞥他自身,“知道聪明了哈,身上竟然没沾染蜂蜜。” 原来,她夸赞的是这个。 上官云珠笑笑:“当然,白天县阿弟的惨状我可是亲眼目睹了的,当然不能重蹈覆辙。” “对了,我们一会儿是从那不羁沙河上面的沙堆入口直接将沾染了蜂蜜的小草人投入进去?” 鱼火客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以为我说的救县子硕,就是强攻进入那些蜜獾的老巢?你这可是天地无极至尊馊主意哈!” 上官云珠知道他的心机敌不过鱼火客,讪讪闭嘴,不再开口出丑了。 鱼火客亦不着急表现,并不明说,只道:“不用胡乱猜测,一会儿见了你就知道我用什么手段了,很简单,也会颇见效。” 鱼火客先收好做的一系列小草人,又自怀中掏出几个瓶子将蜂蜜收了,又寻了地方带上官云珠一起将手洗干净,望一眼夜色,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去那不羁沙河?” 鱼火客却摇了摇头。 上官云珠立时一怔! 鱼火客当然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淡笑一声道:“呵呵,大笨蛋!虽然是去不羁沙河,我们也不能原路返回啊,当然要另辟蹊径了……” 当即她得意地向上官云珠一番解释。原来她猜到,既然当初那不羁沙河的蜜獾聚集地是被用作来处理俘虏的,则,在那些蜜獾居住洞穴的地下必有许多尸骨残骸。 而参宝对于搜寻附近的尸骨残骸可有天生的敏感,让参宝带路,在这附近,必能寻到不羁沙河下连通那些蜜獾沙堆洞穴地底的秘密入口…… “不过小心哦,不要透露参宝知道这些,怕它使坏。”言着,她狡黠又调皮地眨眨眼。 上官云珠深深被她的计谋折服,当下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了。 鱼火客满意地点点头,当即自怀中取出参宝:“喂,这附近有什么感应吗?” 参宝滴溜着两粒小小眼珠:“唔!”它点点小脑袋。 鱼火客和上官云珠对望一眼,她从他眼中,看到一种绝对的钦佩,讲真,这刻,她有点小小窃喜。 只听她又对参宝道:“能不能找到那?” 参宝点点小脑袋,忽然巴巴地求着道:“找到了能给我吃点吗?”它指的当然是能不能吃尸骸了,它只吃人的尸骸里骨髓中的残存物! 鱼火客狡黠地一笑:“还馋着呐……看你表现咯,找得快,我兴许大发慈悲让你打打牙祭。” “好哦好哦。”参宝大乐,忙不迭指路起来。 鱼火客淡漠悠远地微笑着。 这笑,参宝或许不懂其中的心机,但一旁,上官云珠却是知道的,让参宝带路是真,给它吃那种东西,十之八九怕是假! 此情此境,他是决计不会点破,拆鱼火客的台的,他更紧张与好奇,参宝能带他和鱼火客去那不羁沙河哪里的另外入口?而且,按照鱼火客话中意思,仿佛还是直通不羁沙河平坡下那无数蜜獾沙堆巢穴地底的。 那会是个什么地方,会否一进去就能看到被拖去了地底生死不知的县阿弟? 第三十一章:冰下浮蛇尸 小小的参宝,虽然是个有嘴有眼的人参娃娃,但还没有成妖,并没有长出真正的手手脚脚,只是一些粗细不同的参须而已。 故而它此刻指路亦格外有趣。 一会儿参须朝着左边飘,一会儿又飘去右边。 不多时,在它带领下鱼火客和上官云珠穿出密林,直往着地势直下的一个山坡走去。 “鱼姑娘,参宝不是在乱走吧?” 上官云珠依稀记得,此前他们从不羁沙河来到这密林中,不过走了一里地左右,但现下沿着参宝带去的方向,怕足走了十里了。 “我感觉我们在越走越远了……” 鱼火客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蜜獾的巢穴虽然表面上看去只是沙堆,但下面纵横交错,辐射不知道有多少里,我们之前只是表面上距离它们巢穴一些距离,实际上,在我们脚下,很多地方都是连通它们那地底洞穴的。” 上官云珠疑惑道:“可这附近,我们并没有见过一只蜜獾出没。” “那是因为它们根本不敢出来,你没发现,它们好像只是聚集在不羁沙河那一块,说明,它们从地底世界到地面,只活动在那一块,这其中原因,我亦不知,但这不影响我们从别的地方进入它们的地底巢穴。” 言着,他二人忽然不讲话了,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浓稠的白雾,触目,显出一种瘴气腾腾的感觉。 “这是瘴气吗?”上官云珠问。 鱼火客摇头:“不是好吧……这明明是雾气。” 上官云珠疑惑道:“现在应该才二更天吧,何以会出现雾气?太奇怪了!” 鱼火客笑起来:“奇怪吗?你也不想想,这个小岛四季共存都能出现,出现白色雾气一点也不稀奇好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雾气范围比较小,若说这里是冬季吧,我却觉着这里很炎热,明显是夏季。” 关于这里呈现炎热的感觉,上官云珠亦有发言权,他忙点头:“是啊,很热。这一块区域明显是岛上属于夏季的范畴。” 鱼火客不愿再婆妈下去:“不管那许多了,我们先闯进这雾气林子里去看看,看了再说。” 在参宝指引下,他们继续朝着雾气林子深处匿去,不多时,终是看清楚这林子真的样貌。 林子呈现一片湿地气候,树木皆茂盛生长,蓊蓊郁郁,生机勃勃。 走着走着,他们越走,雾气越发浓稠,很快,他们再次停下,来到一个巨大的深潭前。 在这里,雾气简直浓郁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白茫茫一片,月光打下来,映衬出一种琥珀状的通透。 深潭里有什么?这是鱼火客和上官云珠共同好奇的。 拨开浓雾,继续前进,二人终于来到了深潭边缘,踩着厚厚的苔藓,他们看见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百丈宽大的深潭里,是一块块漂浮的巨大的冰块。 “千年寒冰!”鱼火客和上官云珠异口同声喊出声。 鱼火客惊讶道:“你知道这深潭上的是千年寒冰?” “你不是也知道?”上官云珠道。 “对,我的确知道,因为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家中山庄里也有一块,我父亲带我去见过一次。” 鱼火客好像第一次认识上官云珠:“你家中连这个都有?” 上官云珠点头。 “你那山庄叫什么?” “象笏山庄啊!”他记得,他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这样郑重被她提起还是第一次,虽然是在她不记得山庄名字的时候。 鱼火客道:“好!我很欣赏你,我记住你们家那山庄名字了,真大手笔啊,连这种千年寒冰都有,你们那山庄简直富可敌国了!” “呵呵,那可不敢当!” 鱼火客道:“这不必谦虚,的确是大手笔,厉害、佩服。” “别佩服我家山庄了,还是看看眼前吧,这里这样多千年寒冰,被人发觉可是要发大财的,这东西在列国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争夺的资源,千年寒冰终年不化,有无穷妙用!” 对上官云珠这话,鱼火客是深表认同的,不说列国那些财阀,就是他们修行之人,这类千年寒冰也是争相抢夺的资源,可,在这巨大的深潭里,却到处漂浮了都是,且,每一块都这样巨大,一两丈方圆尺寸的比比皆是啊! 这些千年寒冰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出现在这深潭之中? 有一个问题她倒是明白了,就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一路上出现了那许多的浓稠雾气,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深潭漂浮了这数不清冷的东西,又是在这样一个炎热的林子里,不出现雾气才是怪事呢。 瞬间她又想到,要知道这些千年寒冰做什么用,必先探寻一番才下定论。 首先,千年寒冰基本的用途她是知道的,保鲜东西。 她率先跳上深潭边沿一大块千年寒冰上,转身,她冲上官云珠道:“你不上来玩玩?” 上官云珠这次倒爽快,她刚一问完,他一跃跳了上去。 千年寒冰毕竟是“寒”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两人上来后,都是冷得脚直跳。 当然,这亦和两人穿着打扮有关,上官云珠只是在县子硕那溶洞才得来一双草鞋,此前还一直光脚,而鱼火客只是一双薄薄布鞋,脚面包裹之物这样单薄,不冷才是怪事了。 在千年寒冰上,一览无遗,这上面除开雾气,什么都没有,光秃秃一片,一只蚊子飞进来,脚上有几根毛都能瞧得清清楚楚。何况,并无蚊子找死飞进来。 上官云珠捱不住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撤回潭边了,这冷的,要死人啊……” 鱼火客一举手中参宝道:“早着呢,这可是它指的路。” 她晃完参宝,又质问起它来:“你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吧?” 参宝头摇晃得和拨浪鼓一般,连连否认。 “料你也不敢!”鱼火客哼一声,继续道:“接下来呢,怎么走?” 参宝指了指千年寒冰下面。 鱼火客不可置信道:“你要我们凫水?” 参宝点了点小脑袋。 鱼火客正诧异的不知道怎么说话。 上官云珠不干了:“我的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千年寒冰浸着的水,那得多冷?” 对这个问题,在鱼火客这里是不成问题的,她有阳退术可以幻化实物抵挡凫水冰冷世界的痛苦。只是,她的好奇点在于参宝的建议,为什么要他们潜入深潭? 上官云珠还在抱怨:“喂,我们不是真要潜入这千年寒冰下面的潭水吧?” “瞧把你吓得,潜就潜,有什么大不了的?”鱼火客没好气地道。 “这……”上官云珠无语了,“我们会被冻死的。” 鱼火客懒得听他聒噪:“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去,我保管你冻不死!” 上官云珠:“……” 鱼火客忽然咔嚓一声点着火折子,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简易的火把,打着了,俯身,蹲在了千年寒冰上,现下她要在潜水之前先瞅瞅这深潭的水是不是有什么名堂。 在鱼火客蹲下去细看的同时,上官云珠亦凑上前来看。 两人用火把照了又照,一直都是默默不语,因,他们心中的震惊实在太大太大,千年寒冰下真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若不是亲眼所见,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看完了,他二人意犹未尽,或说,完全处于了呆滞之中,重新站起,两两相对,无言地立在了千年寒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 良久,还是鱼火客先开口:“我是在做梦吗?” 上官云珠:“……” 鱼火客又道:“我确定我真的看见了。” 上官云珠点头:“我也是。” 是什么让他们二人觉得这样不可思议?必然是有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发生。 原来,刚才两人用火把去照耀千年寒冰下潭水时,他们瞧见,在巨大的千年寒冰下薄薄一层,是无数的,数也数不清的弯弯曲曲的,大小粗细不一的神似绳子的东西。这些“绳状物”,紧紧依附在极厚的千年寒冰之下,紧贴着。 这些绳状物,可不真的是什么绳子,细瞧发现,它们乃全是死去的蛇的尸体!因为紧贴着千年寒冰,故而,这些蛇的尸体亦被冻僵,硬邦邦的,仿若脏兮兮的扭曲一团的绳索。 这只是他们惊奇点之一,此惊奇点远远不足让他二人久久讲不出话,真正奇特的是他们在更深的潭水中发现了无数扭曲游动的活的绳状物——活动的大小不一的蛇! 是的,这些千年寒冰下,最紧贴着的是一层厚厚的蛇尸体,而,在其下,却是无数游动的活蛇。 首先,他们两人心中有一种常识,蛇这种东西都是随着外界温度而决定活动日或休眠日的,故而,他们要活动,对外界温度要求极高,首要就是不能冰寒,因为,这会让它们身体中血液冻结而再无法行动自如。故而在见到千年寒冰下那成片成片蛇的尸体,他们只是惊讶,并没什么不可接受的!蛇遇到了寒冰,还是千年寒冰,能行动才是怪事了,自然是进入休眠模式,彻底沉寂。这是常识。那么,那些自由浮动在千年寒冰稍下方位却行动自如的蛇是什么原理,作为蛇类,难道它们那许多蛇有不同的生活秉性?不受环境温度影响,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想在冬天游,作为蛇,亦能在冬天游? 鱼火客再次拿出参宝:“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 “那你为何要让我潜水,要冻死我们吗?” “不敢啊美人,我只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你让我带路我就带路嘛,我可没有去暗算你们,让你们身死之类,苍天啊,我是真心听美人话的啊,为何不相信我。” 哭哭啼啼好大一番阵仗,终于鱼火客选择暂时又相信了参宝,但对它提出的迅疾去潜水继续神探下去的建议,她暂时选择保留,她要认真思考才能做下这决定! 将参宝撇开不管,鱼火客找上官云珠商量上了。 “怎样?刚才参宝说的都听见了,我们要潜水才能继续探下去,或可找到县子硕。” 上官云珠道:“就没有别的路了么?” 他还挑三捡四起来。 “你是害怕潭水深处那成片成片的水中蛇吧,还是怕冻死?”鱼火客一针见血地指出道。 上官云珠道:“不管我害怕冻死还是害怕那些蛇,皆情有可原,谁叫我没有本事抵挡这种困难!” 他心中想:别说什么抵挡了,遇到了这种情况,像他这般的普通人,躲还来不及,哪里去有能力和勇气去直面它们? 鱼火客安慰他道:“都说了能保证让你活着,绝对不会冻死,看你那怂样子!” 上官云珠犹有些不确定:“你有什么手段保证我一会儿潜水不会被冻死?” “我连大包袱、面具这些逆天东西都能搞定下来,你就把心放进肚子去吧,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 “你……” 被鱼火客气得不信的上官云珠信步走开,一旁生闷气去了,而鱼火客依然兴致勃勃朝千年寒冰堆积的深潭下凝眸瞧着。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蛇为什么能在其中浮游?显而易见的是,脚踩着的冰下那成片蛇尸体,乃百分百是蛇受冻而死而漂浮在了千年寒冰接触水面的下方。但为什么更下方有活蛇?所以,这是一个冰火两重天的奇特深潭世界吗? 鱼火客一时间实想不明白,摇摇脑袋,她对上官云珠道:“事不宜迟,我们行动了吧!” “干嘛?” “潜水咯,明知故问!”鱼火客简直要无语了。 “慢着!” “你怎么啦?”这回轮到鱼火客来质问他了。 “我有一个特大好消息。” “说!” “我想,我们差不多已经找到出海的工具了?” “出海的工具?哪里?你不是想借此胡言乱语故意拖延潜水的时间吧,别那么幼稚好么!”鱼火客大惊!虽然口中不分青红皂白教训了他一通,但对他石破天惊的言论亦十分好奇!什么,找到了出海的工具?她承认,她这一路,不知道是因为被岛上紊乱的生机干扰,亦或别的因素,她怎么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特别发现,遑论找到出海的工具了? 疑惑间,她只听上官云珠道:“工具就是这些千年寒冰,这恐怕就是我们出海的工具!你想想,千年寒冰终年不化,又有巨大浮力……” 鱼火客恍然大悟,内心十分赞同这个上官云珠的大胆猜想。 “那现下怎办?我们不探下去救县子硕了?” 上官云珠沉默几息后道:“我只是问是否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与不救这个话题实无必要反复纠缠,答案是明白的,肯定要救。但真的没有除开从深潭潜水下去别的法子了么?” 鱼火客摇摇头:“你真该烧高香,幸亏你认识我,”言着将一张符箓面具递给了他。“带上了这个,你不会冷的。” 上官云珠接了面具,心下彻底安了。 “那……那些蛇呢?”他忽然又紧张起来。 鱼火客眸子冷冷望他一眼:“笨蛋!蛇在水里怕什么,在水里的蛇又不能开口咬人的,那样它们自己也要呛死!” 上官云珠将信将疑:“真……真的?” 鱼火客不在看他:“少废话了!赶紧行动!现下,我们先潜入探下去救出县子硕再说,回头,再来想办法搬走这的巨大冰块作离岛之用。” 第三十二章:四两拨千斤 话说田辟疆和五位美人入了天池湖禁地,在巨大的千年寒冰上遇见了象笏山庄的风诗氏夫人尸体,五美终于拜祭亡母,且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重逢”,对她们而言,既惨烈又悲壮。 田辟疆颇有些手足无措地守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五位美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向来就不怎么会安慰人的,何况是五位美人。 三丈见方的巨大千年寒冰上,五位美人依然跪在缱绻的冰寒白雾中,田辟疆看见,其中好几人和冰面接触的膝盖位置已经结出白霜。他心头猛一震,赶忙道:“众位,你们不要继续跪着了,小心冻坏了。” 费了好一番劲,他终是“强行”让文君等人重新站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他唤起众人的时间都已经有些迟了,素素、丕珍、蓝鹞等好几个妹子都有些摇摇晃晃,显然刚才膝盖冻伤了她们。 将五美带下千年寒冰,田辟疆重新思索起来。 现下怎么安排几人? 对她们来说,进入这天池湖禁地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顺利拜祭到了她们的亡母,另外找寻失踪的弟弟的目的,显然不能一蹴而就,则,于她们而言,现下最好的打算是撤退离去了。 对这诡谲的千年寒冰密室,众美可以随时离去,然,对田辟疆却不能那样草率,因为,他亦有他之目标——寻找到可能遇到了麻烦的师父!况且在这里,他感应到了师父遗留下的微弱生机气息,则,他更不能贸然离去了。 那,就让几美暂时离开,他孤身再探下去? 他眸子一扫,又看了看摇摇晃晃,精神有些恍惚的几美,暗自叹口气,想着,怕还真是只能这样了,遇到亡母,对她们心灵冲击颇大,现下,她们的确有些不适合继续探险了。 这般想着,他走进扶靠墙壁的文君,在几美之中,他早就发现,文君虽然年纪并不比其他几个美人大,却是最有主见的,众位美人亦将她作为主心骨。 “文君,你还好吧。”他关心她道。 文君现下依靠着墙壁,人亦有些摇摇晃晃,刚才跪在千年寒冰上痛哭亡母对她来讲显然是一种意志的逞强。况且,一开始的时候,以她统领几美却依然派遣素素和乔一上千年寒冰探秘,就侧面证明,她是极不擅长抵御寒冷的,则,现在她亦表现得最是羸弱,显然在千年寒冰上受到之伤害可能亦是最大的。 她抬起眸子,勉强打起精神望了田辟疆一眼:“太子,我没事。” 蓝鹞走到文君身边,揉了揉她冻得冰寒的双掌,拥着她,对田辟疆道:“太子,文君在撒谎,她最是不能忍受严寒了,她的身子,因为驯化黑光肥虫的缘故,对这类冰寒的忍耐力一直在退化……方才,我们也是把这茬给忘记,没顾及她这个忌讳,现在文君肯定痛苦极了。” 蓝鹞的话,让其他的几位美人亦上前嘘寒问暖,几美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朝夕相处共学习禅道十几载,之间的感情非常人所能想象,故而,此刻问候起文君来,动人的关切,旁人见了犹极度动容。何况,几美与文君交流,亦不是单一地只将焦点放在文君身上,大家叽叽喳喳都在关切对方被冻伤得怎样。 文君到底成熟一些,知晓,在太子面前不必要过分展露她们的脆弱,何况,太子方才那一句关切,怕话中有话,内含深意,是以,她一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重新对田辟疆望一眼说道:“太子,我们没事。” 她这样说,纵然其他几美真的受了再痛苦的冻伤,亦不会再讲半个字了,何况,几美之中此刻最虚弱的恰是逞强的文君。 文君哪里看不出身边姊妹心中所想,知道,她们只是无城府,别无他意,故而她回答完田辟疆,对众姊妹轻声道:“大家都还好吧,我们振作点,歇歇,继续跟太子探秘下去好不好,我们还没寻找到失踪的家弟呢。” 大家于是纷纷附和。 田辟疆看了,直摇头:“文君,你何必如此,其实,现下你们可以暂时退出去,寻找令弟的事,本宫一力承担下来,必循此禁地追踪到底,你们都可以宽心的。” 他所说亦是心中真实想法,然,这回可就不是文君一人拒绝了,众位美人纷纷摇头。 蓝鹞道:“太子,大家既然一块儿来探险了,就要共同进退啊,哪里我们受了一点点小难就要我们躲避起来的理由,这样未免太瞧不起我们了吧,我们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蓝鹞,本宫绝无此意。” 文君一拉蓝鹞的衣衫,制止了她继续跟田辟疆的对话,道:“太子,蓝鹞说得对,我们不会就此离去,你容我们歇息一个时辰,我们就会恢复如初,这些寒冷的伤害实是小事,你不用过分忧心我们于此。” 说完,她眸子一定望着田辟疆,里面是满满的坚毅! 田辟疆摇摇头,没法子了,他实在说服不了这倔强的几个美人。 当即,他让她们在一边休息,而他已开始寻找这千年寒冰石室的出口机关。 进来的时候,他们是用过吊起的石墙,在那方位,他并没有看见额外的机关,现下,无论出入,再寻那石墙,怕是缘木求鱼,方向不对的了。现下他才意识到,眼下这石室机关还不容易寻找呢,就是方才众位美人答应撤退离去,怕亦不能轻易办到! 几位美人之中,被冻得伤害最小的是蓝鹞。她本就最活泼开朗,现下也已经被田辟疆安抚后从拜祭亡母的伤痛中暂回过神,看见田辟疆一人在不停于石室里寻找着什么,她主动请求帮忙。 “太子,你找着了么?” 田辟疆回头,盯着问话的蓝鹞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冲她一笑:“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我问你找着了么,我看你一直在找啊找啊,在石室走了有两圈了,是不是在找机关?” 田辟疆点头。 蓝鹞笑着道:“那我来帮你吧。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找起来快些的。” 田辟疆道:“那你会找么?” 蓝鹞道:“先前在那山包外头,你不是教过大家么,所谓机关总有些特别的,不是一些凸起就是一些凹下去的地方,抑或特别摆置的家什器具,总之,只要存在,还是能找出来的,对不对!” 田辟疆泄气道:“可今次在这千年寒冰石室,依照本宫方才的视察,怕这机关亦不容易找出,暂时,本宫一点线索也无。” “那也没关系,我们一块儿再找一遍,怕遗漏了什么也有可能的。” “好吧,你跟我来……”他于是带着她,一边环绕石室走,一边讲解一些初级的寻找机关之法。 在山包寻找进入禁地机关时,他的确是教给众位美人一些法子,但还没有像现下这般带着蓝鹞手把手以实践来检验过,所以,田辟疆和蓝鹞一块儿说着话,一边找,很快,其他恢复了一些的美人,譬如丕珍、素素,也很快加入进来,又过了一会儿,乔一和文君也加入了。 在这石室,除开正中醒目扎眼的巨大千年寒冰及其周围的石榻、雾气,真是再没别的东西了,众人找着找着,愈加绝望! 田辟疆亦心中颇感觉焦急,他想:难道,今次带着众位拜祭了亡母,亦要跟随去陪葬?难道这是进入了一个死地? 虽然事实好似真如此!但他是绝不会气馁的,寻找机关带来的挫败亦激发他定要找出这密室出入口,他顿时被这石室精巧布置的机关激发起斗志来了。 再次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他全然冷静下来,不再继续找!亦让其他几美到一旁去休息,而他开始了思考。 在寻找石室三圈的过程中,几乎每一个角落他都在脑海烙下了印记,整个石室好像一张图画在了他脑海,纤毫毕现! 第一,这石室只有一张连接在墙壁上的石榻。上面铺了一个三丈见方的千年寒冰。 第二,石室其他地方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者下凹。 第三,石室唯一还没有试过的可能是机关的只有那张巨大石榻了。对石榻,田辟疆亦左右前后推拉过,还包括之前带着五美在上面踩过。都是无用,但…… 田辟疆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还没有在石榻下方试过。 石榻下方仅仅半丈左右高,勉强容身一个人蹲进去。 蓝鹞见田辟疆一直凝眸盯看着石榻,走上前道:“太子,这石榻怎的了?” 巨大的石榻,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好像不是一张榻,而是一片断层的山。 田辟疆将目光收回,落在蓝鹞脸上:“本宫想的是,要不要在石榻底下推推试试。” 蓝鹞眸子里一阵难以掩饰的惊讶闪过。 “啊?” 田辟疆点点头。 “可石榻那样大、那样重……”她不可思议地道,显然,她意思是,谁有那样的力气推得动? 田辟疆淡然一笑,一溜烟钻入了石榻下面,躺下,双手双脚撑住石榻用力推起来,咔咔咔,忽然石室想起剧烈的轰鸣声音,众位本来停歇下来的美人俱是起立观看周围变化起来。 难以置信,在石榻下面的田辟疆居然真推动了这个庞然大物,而且,是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在石榻下方,双手双脚奋力“托举”! “文君,太子何以是如此大力士一个?”蓝鹞已站回几位姊妹身边,拉住文君问道。 “是啊,太子力气未免太大了吧。”丕珍也表示不可思议。 文君摇头:“你们怎么糊涂了,太子纵然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那样大力气推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石榻的,只是证明,这石榻乃此石室之机关而已,而其开启之法,恰是不可思议地从下方托举,方能四两拨千斤……若是方向反了,再大力气亦不能撼动分毫的,譬如,之前我们众人不是都站立在了石榻上方的千年寒冰之上了,可曾见石榻动了?” 蓝鹞连连点头,道:“还真是哩,别的且不说,石榻上的千年寒冰不知有多庞大,多重,压着石榻,石榻亦岿然不动,可见,那方向对石榻使力气是不对的了。” 她们说话之间,田辟疆已经从石榻下方遁出,而石室里响彻起来的咔咔咔声音,透过浓稠的雾气,亦看出来变化,乃是在石榻下方尽头,连接崖壁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方形孔洞,容身一人蹲着越过去是可行的,想来,必是进一步深入探秘这天池湖禁地下一道关窍之入口无疑了。 第三十三章:星衣人出没 “入口找到了!” 田辟疆回到众位美人身边,取了火把,摇臂一点,指着那石榻下方出现的孔洞道。 其实在他于石榻下时,几位美人眸子锁定他,早发现异常,自然亦看见了这入口的出现。 并且,此入口格外不同,存放千年寒冰的石室黑漆漆一片,本来唯一的亮光乃田辟疆等人燃烧的火把,而石榻下新出现的入口却透出幽幽光线,在缱绻寒气中煞是扎眼。 当下,众人跟在田辟疆后,接连钻入石榻下,遁往方形孔洞背后去了。 甫一进入,别有洞天。 众人出了方形孔洞,全部站在了窄窄的悬崖边,下方黑黝黝深不见底,上方是满目繁星。 难以置信,先前通过方形孔洞照入千年寒冰石室的幽幽光亮,居然是星光…… 视线里,这是一个圆形的封闭悬崖,像一根中空竹管,众人就好似站在了其中一截竹节之上,不得上,不得下,只能沿着悬崖边缘窄窄的小道仔细移动。 田辟疆凝眸朝着对面望去,依稀能瞧见有一抹“白”,稍加思索,他猜测,那必是出口了。可惜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那出口具体有多大。 因为这端至对岸,中间隔绝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故而,要想渡去对面只能小心踩着脚下悬崖边沿的窄小通道,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田辟疆看看身边小心翼翼的众位美人,轻声道:“方才本宫瞧了瞧,对面好似有一个出口,我们只能沿着脚下窄小通道而去……不过……” 他心中想的是,此窄小通道怕中途还有不可知的变数,极可能不能让人顺利渡过的,则,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众人。 故他又道:“不过本宫认为,倒不必人人过去,不如你们商量下,暂退回身后孔洞里的石室,在这边等本宫?” 但很快,他的建议被文君等人集体否决。 蓝鹞道:“太子凭的瞧不起人,我们会拖累你是怎的,让我们任由你一人去冒险,而我们坐享其成,叫我们如何说服自己啊!” 文君亦道:“是的,太子,你不必事事为我们着想,亦无须将我们看成象笏山庄的主人之类,我这样说乃是提醒你,我们虽然表面上是象笏山庄庄主女儿,实际上你亦知,我们从小去学禅道,对此山庄几乎跟你一样陌生,此行,请太子牢记我们彼此是沙场并肩作战的手足之友,无须分彼此,平白生分了。” 田辟疆苦笑一声,惭愧道:“文君姑娘,你们心地真太实诚了,倒叫本宫好生尴尬,好吧,刚才的话本宫收回,往后亦不提那种分彼此的话,这一路探险,本宫亦不将你们当做山庄主人,只当是并肩的战友,现下,你们跟紧本宫,我们即刻相携向对面绕去,依本宫估计,此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而去,约半个时辰必能抵达对面那亮出出口,继续下一步的探秘!” 众女这才纷纷点头。 蓝鹞雀跃道:“好哦好哦,相信我们定能达成目的,一定能寻回家弟,在一个,今次也能将这象笏山庄禁地之谜彻底解开。” 田辟疆笑:“会的!以我们这般坚定的意志,还愁有办不到的事么!” 他是真被她们那种情绪感染,亦有些振奋了,也说起激昂的话来。 说完,也许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在众美殷殷的目光注视中,他再微微一笑,举着火把,率先踏步行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了木刹。 弹弓似的木刹举在掌中,他挥手一弹,洒出一片火焰,轰隆隆射往远处。 身后,众位美人惊呼声不绝。 火焰在空中爆裂开,辐射出一片通红,照亮了昏暗的视线,亦让田辟疆在这瞬间的通透与光明里瞧清楚了那对面模糊的出口,果然是一闪小小洞门,不知内里通往何处。 此刻,田辟疆举火把一探一照,渐走开了十多步远距离,越走,他心下越发疑惑。于先前的千年寒冰石室,他是感应到师父遗留的微弱生机气息的,可在这个深渊悬崖通道,他失去了线索,发现,师父好似不曾经过这里…… 摇摇头,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想,师父手段极多,智谋更是天下无双,许是在千年寒冰石室发现另外的出口而遁去别的方向了吧,否则,无从解释他的生机气息消失。 “太子,太子……” 田辟疆回头,瞧见是蓝鹞姑娘在唤他。 顿住脚步,他问她:“有事?” 蓝鹞嬉笑一声道:“太子,我想,要不要我放出妖兽来领路?这里好瘆人,若是凭空飞来什么,怕我们要措手不及哩。” 田辟疆这才记起,在众位美人中,蓝鹞的妖兽是格外不同的,是可以飞行的一只秃鹫。 他点头:“好主意!” 蓝鹞嘿嘿一笑,捏出珠子,搓弄一番,迎风一吹,扑哧一声从她掌心飞出一蓬大物,乃是那灰扑扑的秃鹫凌空而起了。 接着,她连连打手印,飞去空中正盘旋的秃鹫得了指令,带头飞在了田辟疆前头。 田辟疆凝眸一瞧,还是第一次这样细致去看这家伙,真真大得出奇,翅膀打开,左右相接怕有丈许,它挥动间,带起呼呼的风,霎时让默默行走的他们一行人,气氛亦轻松了一些。 又走了约盏茶功夫,田辟疆步子却悄悄放慢了一些,此刻,身边的崖壁边缘颇有些不同,开始走的时候是光秃秃的,但这里一段路,却从窄窄的悬崖通道上伸出一丛丛灌木,旁逸斜出,简直要将本就狭窄的悬崖通道淹没。 蓝鹞看见田辟疆步子慢下来,亦打指令让秃鹫盘旋停止前进,等他们。 她不解地问:“太子,你发现什么了?” 田辟疆道:“前头一小段路,灌木突然一下子茂盛起来了,几乎完全将那窄窄通道淹没,本宫忧心其中隐藏了什么埋伏,故,要想个法子先探探。” “你想到了么?” “还没!” 蓝鹞笑一声,对身边的文君道:“文君,不如用你的黑光肥虫去里头飞一遭,若是有什么虎豹财狼啊之类的怪东西,必能发现端倪。” 文君点头:“这没问题,不过我觉着,这类东西太子亦能发现的,估计太子忧心的不是这类东西……” 边说边抬眸去看田辟疆眼色。 实是她心思细密,顾及田辟疆感受,不敢班门弄斧。 田辟疆根本不以为意,淡笑一声道:“没关系,你就用黑光肥虫试试吧,本宫的感觉亦不是万无一失的,谨慎点总好些。” 文君这才取下手中荷包,拿出砚台,驱使了黑光肥虫打了个转回头,重收回黑光肥虫,她轻松地摇摇脑袋,对田辟疆亦对众人道:“里面没有什么可怕的野兽,无须担心。” 可,田辟疆步子并不加快,依然是慢腾腾挪动过去,道:“好吧,本宫也试试!” 他再次举起木刹,一挥,弹出一阵红光,而并非火焰。 红光辐射出去,打入前方窄窄通道里的灌木丛,突的哗啦一声,里面竟然弹出一串七彩星光。 “小心!” 田辟疆赶忙大臂一挥,母鸡护小鸡似的,张开双臂将身后众美人严实环护住。 心里暗道,好险!果然有埋伏! 方才,他以木刹弹出的红狐微光,其实是一种能湮灭生机的术数手段。 此手段是田辟疆的拿手绝技。 这类红光不只是怼活的生灵,对一些机关亦是有效。 田辟疆为什么要使用这样的红光?乃是他感觉,那茂盛的灌木丛太扎眼,亦太“霸道”!而经过此窄窄通道前进,必要穿行其中,若里面有埋伏,必要中伏。 纵然文君的黑光肥虫并没在内里发现猛兽,可,机关并不是猛兽,被黑光肥虫错漏是很有可能的,则,他谨慎一点,以红狐微光术数手段再探,十分有必要,结果亦证明,他“多此一举”并没有做无用功,相反,对逼出内里七彩星光之物,起了关键作用。 七彩星光一出,在他身后,文君等人齐齐凝眸瞧去。 七彩星光从灌木丛中被迫出,遁入空中后却并不下落,而是飞鸢一般左右摇摇晃晃,摆动不止,御风漂浮起来。 因为它在空中得以停留,故,亦让众人瞧清楚它本真面貌,乃是一件古古致致的破旧花衣服,上面星星点点,透着一种妖异的光泽,看去仿若一件缀满星辰的衣饰。 田辟疆看着这七彩的星衣,一时疑窦重重。 第一,方才并没有在灌木丛里看见有星光闪烁,此星衣是被他用红狐微光迫出才大放异彩。这是否说明它能隐藏生机流动? 第二,七彩星衣颜色斑斓自不必说,为何迎风飘荡环绕不前,好似定住在空中,它难道有智慧?怕不是普通机关! 第三,七彩星衣距离他们并不很远,可说近在咫尺,可以瞧见,它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星衣,内里并无特别的生机流动,不存在被“任何东西”穿在身上,可,为何七彩星衣鼓鼓囊囊,显出一种臃肿饱满的样子? 田辟疆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就对身后道:“小心了,这东西怕有些手段的,现下,本宫还不能瞧出它之机窍,难以预料它会有何种手段。” 蓝鹞这时候已经唤回她的秃鹫,在她头顶上盘旋着。 听见田辟疆的话,她亦紧张起来,但同时亦激起一股斗志,遂自告奋勇道:“太子,这东西的确蹊跷,先让我指使秃鹫攻击它一番,看它有何气候?” 田辟疆点头:“可以一试!” 蓝鹞得了指令,“嗯”一声,点头打起指印,连连挥舞,在她头顶,秃鹫呼啸一声冲出。眨眼就飞至七彩星衣头顶上方,一个俯冲,它直冲下去,伸出锐利的双爪,好像抓取食物似的,就要撕烂那“得意洋洋”漂浮着的臃肿的七彩星衣。 近了,更近了,眼瞧着秃鹫伸出的爪子就要狠狠刺进七彩星衣,忽的,它动作止住了。 蓝鹞瞧见这奇怪一幕,“咦”地一声,“啊”地她又喊叫起来,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的事,连连手印纷飞,要快速唤回她的秃鹫。 她打了一个指令,没有效果,赶忙又打了一个指令,还是没效果。三个、四个,她手速快得简直要带出残影,一连打出一串手印。但,好似在那个瞬间失去了对她驯养多年的秃鹫的控制,她再指挥不动了,立时她万念俱灰…… 蓝鹞这一连串动作,虽然复杂且繁琐,亦是发生在一眨眼之间。 恰是这一眨眼的失控,她的秃鹫,遭受了不得了的变故。 看那秃鹫,本来双爪伸出,露出锃亮的尖尖指甲,若是牢牢抓穿七彩星衣,随意一阵撕扯,把破烂的星衣抓成碎片那亦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可惜,它没能完成这个动作。它伸出的双爪被一片七彩星光包围,一粒粒、一颗颗,远看像是七彩的星光,近瞧着,其实俱是五颜六色的一种石子。 啪嗒一声,又啪嗒一声,从七彩星衣里面弹出的五颜六色石子,一颗接一颗,成片击打在秃鹫身上。 “呜!”地一声尖利长鸣,秃鹫被七彩星光射出的石子打中,吃了痛,阵脚全乱,它狂乱挥舞翅膀,闪避亦失了机敏,像一只揉碎的馒头,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 “啊,我的秃鹫!”蓝鹞心痛地大喊,手中打手印的动作亦不敢停止。 秃鹫中伏,后撤,终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飞开去,遁离七彩星衣,逃回蓝鹞身边,一闪,被她重新收回妖丹里,匿起来了。 七彩星衣一击而打跑秃鹫,震惊全场! 若不是现在大家前呼后拥挤在窄窄的悬崖通道上,必是快速后撤逃去的。 但,此情此境下他们却不能做这个动作,那般乱糟糟,必要坠落此窄窄通道下的万丈深渊里不可了。 故,他们只是机械地站立原地。 观察着、等待着、当然,亦高度戒备着。 文君已经重放出黑光肥虫,跃跃欲试,她看出来,她姊妹们的其他妖兽,显然不能敌眼前那七彩星衣。她想,或许黑光肥虫去怼,有一线生机。 可在正式指使黑光肥虫去攻击前,她要确认一下田辟疆是什么态度。秃鹫中伏大伤元气的场面历历在目,若是放出黑光肥虫权且做了无谓之牺牲,那就愚蠢了。 故她很想得到田辟疆的建议,就急急问:“太子,要不要我用黑光肥虫一试,黑光肥虫不惧敌人生机强大的。” 是的,她判断眼前所见之七彩星衣自灌木丛无声无息弹出后,鼓鼓囊囊、气势恢宏,有一种雷霆万钧的王霸威力,怕生机是极强大的,而黑光肥虫以机动性高,无缝不钻,天生克制生机强大为特点,以它怼七彩星衣,颇有点物尽其用的意味…… 然,她却听田辟疆道:“万万不可!” “为何?”她忙问。 “本宫方才细细想了想,眼前这件七彩星衣好似一种叫‘星衣人’的东西,黑光肥虫虽能定生机,但总归是妖兽,级别还低了些,强行怼星衣人,怕凭白要做了炮灰……” 第三十四章:星衣人拦路 星衣人?文君听得一头雾水,其他人更是纷纷表示没听过。 众人带着疑问再次抬眸朝空中七彩星衣的星衣人望去。 击退秃鹫,它并没有更进一步动作,兀自漂浮在那。 田辟疆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到众女身边:“星衣人就是一种妖!”他直白地道。 妖比妖兽要高明很多,故他刚刚要直言点出“黑光肥虫”级别稍低,自然不宜强攻去做炮灰了! “啊?”众女一片惊呼。 对于文君等人来说,妖,她们并不陌生,譬如她们个个驯养了一个妖兽。虽然只是妖兽,距离妖还有一步之遥,可妖的气息、手段、种种独有特征,她们已积累多年实战经验。 眼前的“星衣人”是妖?为何她们一点感应不出来。 这且不说了,之前,文君更是以黑光肥虫去那灌木丛中一番探寻,根本没有寻觅到强大的生机! 田辟疆看出众人困惑,扭头又望了望飘在悬崖小道边的星衣人,再次辨认道:“没错的,这就是一种石妖,即石头变的妖怪!” 文君偏了偏脑袋,困惑道:“太子,为何之前我的黑光肥虫察觉不到它,莫非这类星衣人妖怪有隐匿神通?” 田辟疆摇头:“哪有那么厉害,你的黑光肥虫不能察觉它,乃因为它当时出于不动的状态,石头有‘动’与‘静’的区别,一动一静之间,有天渊之别,试想想,一块石头静止时的威力和它动起来的威力,可不是一回事啊,而这石头成妖的星衣人即是如此,静止的时候甚至很难发现它的生机流动,一旦动起来,譬如现下漂浮空中,则生机极其强大,尽数爆发出来了。” 说着,他深呼吸一口气,俨然对这星衣人颇为忌惮。 石妖星衣人的“动静之别”令众女恍若听天书,细细一品,又提不出反驳的意见。 何况,天下妖物何其繁杂,任何东西皆可成妖,眼下所见石妖,就是力证。 只是,对石妖星衣人众人还有诸多不解,一个两个皱着眉头,都七嘴八舌问起来。 蓝鹞的秃鹫刚刚受了严重的伤,对这石妖她恨之入骨,亦最想了解清楚,她问:“太子,你说这七彩星衣是石妖,则,它既然本体为石头,为何现下显示出来的特征跟石头秉性相去甚远,看哪,它还那般潇洒漂浮空中,哪里像一块大石头变的……” 田辟疆道:“这正是石妖之所以为石妖之关键,石头经历岁月的磨砺,会渐渐瓦解,化成泥土、又碾成粉尘,消溶于天地之间,石妖的修炼亦是如此,既能成粉尘,就等于是化去了一切累赘,自然能御风而起了。漂浮于空中,并非它的反常,恰恰是它的本质。能御风而起,它们才正式脱胎换骨,不再是腐朽、笨拙的臭石头,而是完满了生机的轮回……其实,这石妖本宫也只是听说过,亦是第一次怼上。” 这时他心下想着,他能否敌过这石妖星衣人呢?以星衣人刚才那七彩石子手段来看,必不简单!而再往前推,石妖是被他用木刹发出的红狐微光迫出,这是否证明石妖畏惧木刹? 也许吧……他心中没有把握,但终究还有一点信心,因他相信世间再强大的妖,怼上他从师父处学来的“灵击术”,他亦能招架几番,纵然不敌,逃走是能做到的。 旁边,蓝鹞喃喃感慨道:“哇,这石妖听着好特别好强大,那现下我们怎办,看它那样子好嚣张,好狂妄哩!” 田辟疆道:“不着急,待本宫探探它,说不定可免去一场大战……” 石妖实力深不可测,刚才又以雷霆手段一招破了蓝鹞的秃鹫妖兽,若是能不起冲突,那是最好不过的。 文君忙叮嘱:“太子小心!” 其他几人亦叽叽喳喳关切田辟疆,辞别众美,田辟疆踏步上前,仰头望去。 空中,石妖一袭七彩星衣迎风臌胀,猎猎作响,纷飞的衣襟内却并不能瞧见它之真容。好像那七彩星衣只是单纯的一件破烂花衣服,唯独其上缀满的星星点点闪烁星光显出它是不好惹的强大存在。 田辟疆对石妖星衣人道:“阁下从何处来?” 石妖哈哈一声笑:“你是谁?” 话音极低,感觉颇不好惹。 田辟疆立即定了定神,并不为石妖的深不可测所惑,冷静应答:“本宫乃齐国太子田辟疆!师从邹衍邹真人!” “原来是你,你手持兵器可是木刹?” 田辟疆道:“正是木刹,乃恩师所赐!” 石妖问:“你们想渡过这星光隧道?” 原来此地叫星光隧道,田辟疆点头:“正是!” 想了想他又问:“不知可否告知这里为何叫星光隧道?还有,阁下怎么称呼?” 石妖停顿一瞬,沉默了,似乎在思索,半晌听他道:“本座并无诨名,不过在朋友间互称时有一字,你想知道,告知你也无妨。” “愿闻其详。” “嚣福” 田辟疆点头:“原来是嚣福子先生。” 石妖淡淡道:“关于此地为何叫星光隧道,若你们有本事一路探下去,自然能知道,现下么,抱歉了,本座实不愿啰嗦。” 田辟疆听对方口气似乎不善,但还是尝试着问道:“不知嚣福子先生能否借道让我们过去?” 石妖哈哈笑道:“本座在此看路,凭何放你们过去?”语气甚是嚣张。 田辟疆淡然一笑:“既是路,便人人可走得,嚣福子先生未免王霸了些,不讲道理呀。” 石妖道:“在本座面前,无甚道理可讲。本座便是道理。” 田辟疆一时语塞,沉默下来,心道,看来这石妖性子真真有些暴戾。实是不好沟通。 他一时没了法子。 转身,他看看文君众美,无奈摇了摇头。 蓝鹞从文君身边挤出来,脸色极不好看,对这个叫“嚣福”的石妖,她打心底觉着不喜欢,当然,对她而言,乃因她的妖兽差点被嚣福一击秒杀,她自然是胸中有恨难平的了。现下又听见嚣福要挡道,她白眼一翻顶撞他道:“那我们偏要过去呢,你就要跟我们决战到底么?” 蓝鹞说出这话,并无什么依仗和底气,特别是她的妖兽在嚣福面前那般不堪一击,更力证嚣福不是俗流,可她依然要这样说,乃因她想到,便是强敌当前,也无必要弱了气势,灭了自己威风。 蓝鹞的话说出口,其余人心中纷纷惴惴不安,想着,怕她要激怒石妖,迫它以手段撒泼,顿时个个有些紧张。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石妖被蓝鹞一激,并没有产生所谓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场面,反哈哈一笑道:“星光隧道本座亦守得有些乏了,你们对此兴趣这样大,倒不是完全不可通融,不过……” 田辟疆一听,心道,原来这石妖是要跟他们讲条件。当即他凝神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他实想知道石妖那“不过”的后面……要开出怎样一个条件。 果然,他听石妖大言不惭地道:“不过么,要借道,得答应本座一个条件。” 田辟疆忙问:“什么条件?” “和你有关!” 田辟疆困惑了,“你要本宫答应你什么?” “将你手中木刹借本座用用。”石妖哈哈一声笑答道。 田辟疆:“……” 他沉默不作声了。 文君忙拉了田辟疆袖子一把,田辟疆回头望着她,见她对他猛摇头。 她说:“太子,万万不可!” 田辟疆目光从她身后扫过,其他几位美人亦紧张不已地摇头。 显然,她们都不建议田辟疆此时交出关键兵器去委曲求全。对这石妖,她们无半点信任。 田辟疆何尝不知道不能轻易相信石妖,他连忙安慰众美道:“本宫自有分寸,大家放心!” 转身,他对石妖道:“嚣福子先生,你的要求恕本宫万难从命。” 石妖似乎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快嘴又道:“那你们要吃苦头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威胁。 田辟疆感觉掌心一凉,已进入战斗前的紧张状态! 他无奈道:“随意嚣福子先生了。” 他态度这样坚决,实是他知道,木刹现下可是他怼石妖之重要依仗,一会冲突爆发,木刹要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眼下两敌对阵,他无论如何不能贸然交出兵器,况且还是关键的兵器,这样拒绝了石妖,他心中倒坦然。 石妖似乎还在争取,提醒田辟疆道:“你别后悔!” 田辟疆道:“本宫绝不后悔!” 他话音刚落,那花花绿绿的七彩星衣陡然大变,爆发出茂盛的光芒。 现下,这星光隧道上下中空,顶部是无尽星空暗夜,底部是万丈深渊。 石妖之七彩星衣爆出的光芒像一颗小太阳,照亮了十来丈空间范围,顿时,站立在窄窄悬崖通道上的田辟疆等人终看清楚这星光隧道真实的样貌。崖壁怪石嶙峋,这里凸出一块,那里凹进去一块,像猛兽吃人的獠牙;至于他们脚踩的窄窄通道,大部分范围都光秃秃,唯独先前石妖遁出那一小片区域长着茂盛灌木;还有,众人发现,对岸远处的石门出口,后面五彩斑斓,比之前所见只有模糊一片白,清晰了不少,但依然看不清若越过石门了将遇见什么…… 茂盛光芒的映照下,这种种场景,一瞬间跃入田辟疆等人视线,容不得他和众位美人细细观察,只见在爆出之光芒中,石妖忽的射出的乃是成片七彩星光,和它之前对付蓝鹞的秃鹫所用的石子神通手段颇有些不同。 石妖的攻击打来,在最前方的是田辟疆。 紧接着他,后面是文君、蓝鹞、丕珍、素素和乔一。 众美只是勉强紧靠崖壁站立,若是要摆出什么阵型那是决计做不到的,遑论放开手脚大型打斗了。 好在文君临危不惧,反应亦十足机敏,她看出来,这番对付石妖的袭击,在最前面的田辟疆必然是主力无疑,而在他后面的她们这些女子,因为在窄窄通道不能环护迎合,怕一时间帮不上什么忙!那,最好的就是暂不要帮倒忙。 她吩咐几姊妹道:“大家退后散开,关键时候亦好放出妖兽助太子一臂之力!” 因为放出妖兽在窄窄通道可是要占据一定空间位置的,不散开,根本做不到,挤在一起届时会手忙脚乱。 当下,蓝鹞等人赶紧依次退后散开,在窄窄的通道上,接力似的,每隔离十步左右站一个,遥遥相望,眸子都凝在石妖此刻怼上的田辟疆,因,他已经开始战斗! 田辟疆在石妖动手的瞬间,举起木刹,抬臂一挥舞,木刹顶端一连弹出来数道红狐微光,像琴弦脱离了琴盘,一道接一道红光,鳞次栉比,排列成行,整整齐齐朝石妖打了去。 虽然木刹可以放出火焰,声势浩大,可田辟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放火焰,这很容易理解,是个人都能想到,毕竟石妖是石头妖怪,怕并不怎么惧怕火焰煅烧,故而,他才直接选择更强大的红狐微光。因,此光不光有无边声势,更能溶解生机,破去大多数神通,若是砸在敌人躯体上,还能让对方消弭瓦解,有无可匹敌的腐蚀妙用。 当然,放出红狐微光比放出一般火焰,自是更消耗他的体力的。可他亦知道,强敌当前过于谨慎使招,怕极可能要凭白做了无用功,白白浪费力气不说,亦极可能延误直面敌人时重要的抢占先机时刻,便是红狐微光再损耗力气和精神,适时放出就算不得鲁莽,而是一种以攻击作防守的谨慎之道。 石妖俨然看穿红狐微光,笑哈哈道:“好胆魄,上来就放大招了,毫不吝啬体力啊,不过,齐国太子,本座要告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这手段对本宫毫无威胁,看招……” 它一抖七彩星衣,顿时,一片七彩石子飞出,叠加在之前弹出的一片星光里,目标正是田辟疆。 第三十五章:五美齐冲锋 七彩石子大小看不真切,俱隐藏在闪闪星光之中,可所有人皆是知道,闪烁的星光不只是星光,里面有七彩石子,石子不只是石子,外面萦绕了不知来历的星光。 石妖的手段有何效用,一时间无人能参透。不过众人记得,那种七彩石子先前强行攻打在蓝鹞的秃鹫身上,令强大的秃鹫妖兽瞬间被迫退,威力可想而知,现下,砸向田辟疆的七彩石子数量比之怼秃鹫,不知多了多少,外层还包裹那种炫目的七彩星光,则,后果愈加令人不敢想象了。 田辟疆刚刚放出大团红狐微光,瞬间,他看见那些红光环绕了石妖,却又在一瞬间被它强行“吸收”,或说,红狐微光遁入到石妖花花绿绿的七彩星衣中而消失不见了,可能进入了七彩星衣的红狐微光尚有余力仍在发挥作用,可田辟疆已顾及不了那许多,因,在红狐微光消失的瞬间,从七彩星衣外面突然爆射出无数的七彩石子包围了他…… 他想,无论如何不能被这些石子砸中! 强提一口气,他摇臂将木刹再次挥出,伸展间环绕成一个大圈圈,同时,木刹转出一圈庞大的火焰。 先前他没有用火焰烧石妖,乃是忌惮那七彩星衣下石妖不知匿于何处的本体,但面前此刻迎击而来的七彩石子,他却再不忌讳,直接放出火焰煅烧…… 他想,火焰纵然不敌石妖本体,便是连它放出的石子亦不能阻挡么?他内心是不大信的! 也因此,以大团火焰怼上成片七彩石子,成为现下他最依仗的反击,若是不能敌,后果他难以估计了…… “砰砰”声乍然响起,田辟疆看见,他放出的火焰和迎面飞来的七彩石子撞击在一起,瞬间,火焰将石子包裹在内,顿时场面一片眼花缭乱。 本身七彩石子就已环绕璀璨星光,现在,一颗、两颗,成片成片,又被一团团火焰包裹其中,愈发光芒耀眼了。 田辟疆呵斥一声:“手段凭得王霸!” 是的,七彩石子射击过来太多,他要以相等数量迎击的火焰亦不能少,加之先前又起手用了颇累人的红狐微光,眼下又是一串大招,一时间,他感觉石妖的系列手段颇是咄咄逼人。 再看被火焰包裹的七彩石子,虽被火焰包裹,却继续前进,不可阻挡,一簇簇直朝田辟疆飞过来,虽然速度已慢了一大截,可亦在瞬息到达他头顶,连环套连环,成大团的花环状火焰圆圈,从上至下仿若要将他牢牢罩定。 田辟疆心知,万不能被这些包裹了石子的火焰圆圈套了进去,虽然七彩石子外围那些火焰是他的手段,可内里那些七彩石子却是敌手神通,故而对石子外包裹的那些火焰,现下来看,他已失去控制了……眼看着,他就要被火焰包裹而自食其果。 文君距离田辟疆距离最近,看见这惊心动魄一幕,吓得她连忙叫唤:“太子小心哪!” 田辟疆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符箓,迎风一吹,化作一片蓝色光芒,并非火焰乃是一种冰寒隔膜,不过,此蓝光亦非实物,乃术数神通。 因为,他看见砸下来的火焰就要袭击到自身了,为今之计唯有用冰寒阻挡。 田辟疆体格算得上矫健,身形也算得上灵活,面对这番被七彩石子裹挟反向打来的火焰圈圈,还是有些抵挡无能。 一来悬崖边窄窄通道,腾挪闪避放不开手脚。 二来,七彩石子裹挟的火焰圆圈声势浩大,辐射范围太广。 再一个,他并不了解首次怼上的这七彩星衣石妖。 慌乱中,确有些失了算计了。 火焰如期罩定下来,并未因为田辟疆的阻挡改变结果。 接下来出现了骇人一幕。 田辟疆以符箓划出的蓝色光芒再次被“压”下来,而外面,从他头顶罩下的火焰圆圈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把他包裹起来。 一时间,他被两层东西包裹,内里蓝光一片形成一个蓝色光球,外面却萦绕熊熊烈焰。 几位美人大惊,尖声叫着,要上前去营救。 田辟疆被笼罩在两团包围之中,尚没有失去机敏,在里面,他感觉那些本被火焰包住的七彩石子又在发生意外变化,感知几位美人正朝着他奔来,他急忙阻止她们道:“别冲动,这内里之七彩石子有古怪,大家千万谨慎。” 窄窄的悬崖通道普通行走本就要小心翼翼,此番,几美慌乱中上前营救,更是脚法混乱,若是不慎摔到悬崖下一个,实是巨大灾难,亦是他万万不想看见。 纵然现在不敌,处于绝对弱势,田辟疆亦没失去自信,仍然手持木刹在其中,奋力抵挡。 故而,虽然被困,但他并没有完全处于任由宰割的状态。 只要众位美人保护好自己,他就能全心全意自救。 可,文君等人不是这般想的…… 蓝鹞急急地道:“太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你现下很是危急……” 文君亦忙着吩咐众位姊妹:“大家现下快放出妖兽,”一拉身边蓝鹞,“你的秃鹫不要放出来了,它重伤没复原,免伤了根基。” 蓝鹞泫然欲泣:“可惜我此番助不了太子了。” 乔一已经放出白猿,紧靠在蓝鹞后:“蓝鹞你镇定,现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是还有我们吗?” 素素也放出了她的白毛孔雀,一跃,乘坐在了上面,凛然道:“是的,蓝鹞,你稍安勿躁,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秃鹫已重伤,此刻硬要它上亦于事无补!” 丕珍殿后,在窄窄的悬崖通道末尾,可惜,她的妖兽是刺猬,虽然暂放出了,可看着肥肥胖胖的大刺猬,颇有些一筹莫展:“现下,我如何去营救太子呢?” 显然,她感觉她的妖兽颇有些鸡肋。 前方,文君已经发出冲锋的号角:“姊妹们,胜负在此一举,素素打先锋,众位指挥妖兽齐上!” 她话音刚落,身子一偏,将本来就窄窄的悬崖通道强行让出一边,而她娇小的身子几乎是紧贴着悬崖峭壁了,好给打先锋的素素开出道路。 素素昂然一点头,乘坐在白毛孔雀上,手印纷飞,指令不断,诺大的白毛孔雀踏着稳健的步伐,驮着主人,踩着通道冲了出去。 在它后面,乔一的白猿、丕珍的大刺猬,紧跟其后。 瞬息,三只妖兽在素素带领下来到了被困在大团火焰里的田辟疆跟前,他虽被困,亦靠在窄窄通道上不敢乱挪动,紧贴崖壁。 “哔波、哔波”声响起,乃是萦绕他身边的大团火焰,燃烧了悬崖边的枯木、碎石,发出惨烈的爆破声音。 看着这瘆人的场景,已迫至近前的素素眼中噙满泪水,不知道内里的田辟疆现下受了多重的伤害,亦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她想起,此番,是她们几位美人“强行”邀他而来,本来,他应是在寝房中美美地睡着大觉的哩,现下却惨遭这般苦头。 她又想起,这太子真真面冷心热,来到此天池湖禁地,一路过关斩将,机智连连,顺利带她们入山包机关,破壁画石室,开千年寒冰秘窖,让她们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亡母遗体,在那千年寒冰密室,他更是体恤她们体弱,一个个嘘寒问暖,生怕她们在寒冰上跪拜时间过长,伤了身体,及时拯救失神的她们,让她们清醒过来,继续探秘。 越想,她心中气血愈发翻腾,亦好不内疚,同时,亦责怪自身没用,不能大力助他击破强敌。 “太子,你等着,我们来救你了。” 她猛一甩头发,双手朝前方一挥,乘坐的白毛孔雀放开宽大的尾翼翎毛,撑开雪似的一片白,扇动不止,带起狂风大作。 狂风吹去,冰雹似的打在被火焰笼罩的田辟疆那包围中。 “呼呼、呼呼呼……” 眨眼,吹开一片火焰,露出内里湛蓝的一层光。 她瞬间记起来,太子在方才抵挡瞬间,的确是放出这样一片蓝光的,则,即是他最后紧要关头弄出的自保神通,她想,眼下,见到了这蓝光,是否就可以救出太子? 她回头大喊:“丕珍,快快指使你的刺猬刺破蓝光,救出太子。” “好!”丕珍应答一声,手印纷飞,一连串指令打出,本来已经到了田辟疆火焰包围近前而踟蹰不前的她那大刺猬,猛的像被打了鸡血,激烈躁动起来。 “吱吱,吱吱!”大刺猬不断叫唤,受到了主人指令,它翻卷的毛球似的,在蓝光露出的一小片区域上刺穿起来,意图扎破它,带出里面被困之人,可,它又似乎极度畏惧外围那迎风狂舞的火焰包围。 终于,它再按捺不住,吱一声尖叫,身子猛的一拱,似乎寻着一个机窍,忽的刺开一片蓝光,钻入到了那蓝光之中去了,瞬间变得跟田辟疆到一块儿去了,虽然已经贴近田辟疆,是否能救出他,在外面,看到这惊险一幕的几位美人,都没有把握,包括指使大刺猬的主人丕珍。 素素继续让白毛孔雀煽动狂风,吹开蓝光包裹外的熊熊烈焰,继续让那包裹田辟疆的蓝光暴露在大家视线之中,唯有看见蓝光,她们心下好像才安定一些,才能确保田辟疆还在挣扎反抗,而没有被石妖手段完全束缚。 素素眼见刺猬进入了蓝光,跟田辟疆到了一块儿后,果然左右突围,让火焰中的那蓝光圆球,这凸出一下,那凸出一下,显然欲奋力冲破出来,可虽然方才它瞬间钻入,现在却好似无法顺利从里面朝外突围。 她焦急地一扭头,又对乔一道:“乔一,你的白猿手臂长,快快让它将太子和丕珍刺猬拽出来。” 乔一马上打手印,一连串指令发出,白猿受了主人命令,本站立笼罩田辟疆的火焰前呆滞不动的,亦呲牙咧嘴起来,露出一种极度害怕但又极度愤怒的表情。 “呜呜呜……”它仰天一声大吼,好似在给自个打气加油,终于,它伸出长长的臂膀,一拉,恰好拽住此刻火焰中凸出的蓝光圆球一块,握紧,就是直往外拽,意欲将火焰跟里面的蓝光圆球及蓝光里的田辟疆分离拖出。 它的想法是好的,要做到,一看就极其不易,因为,此刻它伸手去拽,外面那些迎风扭动的火焰可不是吃素的,滋滋滋声响起,正肆虐燃烧着它手臂上的白毛。 白猿面色通红,大汗淋漓,更是面目狰狞,显然去拖拽田辟疆的手臂被火焰烧,给它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它每坚持一息,所受的伤害就要严重一分,但,它力道是极大的,努力了这十几息亦没能达成目标成功将火焰中的田辟疆拽出,这可让它随时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它纵然是妖兽一只,毕竟血肉之躯,眼瞧着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猿随时会撤退败下阵来的情形,几美全部看在眼中。 而对它情况最了解的莫过于它的主人乔一。 乔一赶忙求助:“文君,速用你的黑光肥虫助我,千钧一发,在此一击。” 文君再不迟疑,早从手臂上荷包里取出的黑光肥虫已放置砚台之上。 听到乔一的求助,她亦知道她出手时机到了。 眼下情形虽混乱,亦是有条理可依的,田辟疆和丕珍的刺猬被蓝光圆球保护着,外面笼罩了巨大一团火焰,火焰被素素的白毛孔雀吹开一角,而乔一的白猿正伸出长长手臂从这一角伸入,欲拖拽出蓝光圆球,救下田辟疆。 则她指使黑光肥虫能做什么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眸子一定,摇臂一指,黑光肥虫兀自飞出去,小心翼翼降落在了那巨大火焰包围之外。 只见,黑光肥虫落定空中,悬浮停住,胖胖的身躯一扭,自它那黑漆漆的身体中,爆发出无数条黑如墨汁的丝线光芒,仿若春蚕吐丝,朝着巨大的火焰雨水般浇去。 黑光肥虫有定生机,破神通的妙用。 此前,在象笏山庄山脚,田辟疆用符箓祸乱白毛孔雀和秃鹫,文君就是用黑光肥虫破开田辟疆的术数神通,眼下,黑光肥虫能否破去这大团火焰,她内心却并无把握。 按道理是可以做到的,因为她记得,困住田辟疆的七彩石子外围这些火焰乃先前田辟疆放出,既然当初在山脚下能定住田辟疆放出的生机,则现下应该也可以,但,她又想到,此火焰现下是在田辟疆失去控制的情况下被石妖再度操纵,会否别有机窍?故,她心中就做不得准了,只能凝眸去观看这惊心动魄一幕,对结果难以预料……。 “噗嗤、噗嗤……” 只见,黑光肥虫将无数墨汁丝线光芒浇去那巨大火焰后,火焰猛然黯淡下去。 这惊喜一幕,让众美大呼过瘾,她们看出来,田辟疆能得救了! 第三十六章:劫难相别离 黑光肥虫发挥了出人意表的效果,文君是最高兴的。 她掩饰不住心中激动喊着:“太子坚持住!即刻将突围!乔一,快快让白猿使劲拽,成败在此一举了。” 乔一道:“文君,放心,我必让白猿全力以赴!” 可,众美虽然想得很美好,却全然没顾及,那漂浮不远处的七彩星衣石妖是如此淡定看着她们连番上阵。 她们察觉不出,可不代表在蓝光圆球里,此刻身边横冲直撞着一只大刺猬的田辟疆亦不知道。 田辟疆依稀认得冲进来的刺猬乃是那叫丕珍姑娘的妖兽,肥肥大大看上去颇有些像葵鼠,当然,刺猬浑身尖刺护体,绝非葵鼠之流可比。 现下它冲进来后,脑袋顶端黑黑的鼻子像颗小球,若温和的时候是可爱的,但凶悍起来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俨然现下的它因为丕珍的指令全然处于一种随时暴走的状态,横冲直撞要带田辟疆突围出去,遁离火焰包围。 但,首先要冲破蓝光圆球,而此蓝光圆球俨然像与田辟疆身体长在一块儿,任凭如何使劲,根本不可能顺利冲出。 田辟疆眸子扫着冲进来救他的刺猬,他内心的感动难以言表。但他却依稀有一种预感,怕五美是想得天真,要救他绝不那么容易的。他的担心并不在此刻困住他的火焰和内里隐匿不见的七彩石子…… 他担心石妖还有后手! 石妖他尚且不敌,五美半桶水水准,又如何能拿下? 渐渐,感受着外面五美奋力的营救,他的注意力从如何突围几乎完全转移到五美接下来该有怎样不可测之下场上,这份担心,让他心急躁得更厉害了。 他实在不能忍受这种无助和慌乱,张嘴,他愤然道:“你们走!马上!” 窄窄的悬崖通道上,田辟疆的一声大吼,钻进了五美每一人耳中。 文君心中想:怪哉!现下她那黑光肥虫发挥了有效的抑制,眼看片刻就要救出太子,被困的他,不可能一点察觉也无?难道是假象?这困住太子的火焰并不是最厉害的手段?对了!她忽的想起来,先前石妖是爆射出一大片七彩石子怼来,而,她众位姊妹一番攻击,却是七彩石子都不曾见到,只是看见火焰罩子还有内里蓝光圆球,则,那那七彩石子去了哪? 她在疑窦中抬眸去看远处的七彩星衣石妖。 它淡然漂浮在那,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样子,真真淡定得不像话,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嚣张! 蓝鹞道:“文君,你怎的了?” 文君道:“不知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怕太子不那么容易救出,”言着,她赶紧回应刚才田辟疆的话,“太子,你不要那样说,此情此境,我们绝难放弃你不顾的,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田辟疆又一声传来:“走!马上!不然走不了了!” 文君倔强道:“太子你心安了罢,死,我们亦要战斗到底!” 在最前线,乘坐白毛孔雀依然在不断扇风的素素亦道:“太子,你莫让我们走!来这,我们就是与你并肩而战的!岂有抛弃战友逃去的道理,这叫我们姊妹日后如何面对自己!” “是啊!是啊!” 乔一、丕珍纷纷应答。 田辟疆在蓝光圆球里无奈了,亦沉默了! “你们惺惺相惜,倒有情有义哟!”石妖突然出声道。 言着,它那七彩星衣兀自飞近了些,靠近,又靠近一点,堪堪到了包裹田辟疆的巨大火焰团周围。 素素手一点,座下白毛孔雀尖利一声叫唤,大风一卷就朝七彩星衣石妖刮去,然,对方岿然不动! 素素呵斥:“你靠这么近做什么?休得作恶!” 石妖根本不理她,兀自骄傲地道:“还不褪下,你们这些小女娃!” 素素身后,文君眸子一偏,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手指悄悄打一串手印,一转,本来一直在放出黑色墨汁丝线光芒浇灭火焰的黑光肥虫,忽然掉转方向,朝着七彩星衣石妖飞速遁去。 “大胆!” 石妖轻轻一声呵斥,七彩星衣一鼓,冒出一颗七彩的石子,啪嗒一声,就将黑光肥虫吸附过去。 “还我黑光肥虫!”文君大惊。 石妖的七彩星衣又一卷,带起一股风,“哗啦”一声,迫退了素素和她的白毛孔雀,幸得白毛孔雀灵活,弹跳了两下,兀自后退十数步而并没有掉落悬崖,若是素素不是乘坐其上,这一击真真要跌落下去而粉身碎骨了。 她心惊不已地从白毛孔雀跳下,紧贴悬崖站立,绝望了,心道,此石妖绝不是她们能应付的。 石妖的七彩星衣继续一挥舞,又是一阵风,弹走白猿,接着,见它那本来一直空荡荡臌胀着的七彩星衣忽飞出一个七彩圆球。 圆球先是将吸附了黑光肥虫的七彩石子“吞噬”了,又靠近田辟疆的巨大火焰,好像作了一个“吸”的动作,那巨大一团无数火焰居然全数被七彩圆球吸走。 接着,众人看见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本来,田辟疆是躲避在蓝光圆球里面,外面罩满火焰。 但,在火焰被石妖的七彩圆球吸走,却并不见蓝光圆球,而是密密麻麻一层七彩石子,数也数不清,不知道多少颗,像蜂窝似的环成一个半丈多高的大彩球,将他罩定在内。 文君看的惊呆了: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那匿去的七彩石子真面目,原来并不是匿哪儿去了,而是一直都在? 石妖做完这个动作,接下来又是离奇一幕,嗖一声,七彩星衣也被七彩圆球吸收了…… 场面下,只剩下七彩圆球了。 文君对身边道:“这七彩圆球莫非就是石妖本体?” 素素道:“怕真是!” 蓝鹞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是个这样七彩的球?好像颗脑袋!” 丕珍和乔一根本惊讶得发不出声音。 因,这时候代表石妖的那七彩圆球一呼一吸又臌胀起来,接着,听见它开口讲话了:“你们还不滚?” 这一幕,让所有人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七彩圆球就是石妖本体,它那一呼一吸的动作,正是“开口”讲话! 石妖是一颗奇怪的七彩圆球石头?这个发现让文君等人觉得十分泄气,她们完全没办法对付,则,它叫她们离去,她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石妖简简单单一阵“风”,她们以最强手段亦不能敌!若是对方全力出手,则后果……不用想也知她们将遭受大难! 文君强提一口气:“要杀要剐随便,请……”她本想说石妖,突想到这僚说了它叫嚣福,故她道,“嚣福子先生请便吧……” 石妖那七彩圆球又是一鼓,听它道:“我没心思杀你们,亦没必要,你们滚吧,我也不陪你们玩了。” “你想干嘛?”蓝鹞急急道,她听出来,石妖仿佛要走了,则,那太子将怎办? 蓝鹞听出来石妖话中有话,文君等人何尝没听出。 都等着石妖,看它怎回答蓝鹞的话。 然,石妖根本不再搭理,七彩圆球又是一鼓,忽放出一串七彩光束,扭曲而去,像一根带子,牢牢绑定那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大彩球”——正是束缚田辟疆和大刺猬在内的包围圈。 绑定后,七彩圆球拖着“蜂窝”飘飞起来,速度极其之快,啪嗒一声,就朝着悬崖下坠下,朝那无尽的黑暗深渊远远遁走了。 文君几人大吃一惊!完全吓傻了。 这是……这是太子被对方掳走了? 素素伸手一张,抱住身边的白毛孔雀:“这……”她讲不出话了,吓得箍筋白毛孔雀的手又紧了紧。 文君:“啊,太子!”她亦只会惊呼了,她甚至忘记,她的黑光肥虫亦是被掳走了的。 蓝鹞:“太子,太子下去了!”她这等于废话。但却是铁的事实! 丕珍:“太子掉落悬崖了?”她也忘记,她的妖兽大刺猬还在那蜂窝大彩球里也一并被掳走了呢。 乔一的白猿被迫退回来后,才回到她身边,她还在安抚白猿之中,就看见了这离奇一幕,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 短暂的沉默,静,绝对的静。 众女被石妖突然离去弄得措手不及。 蓝鹞回过神来,猛摇晃身边人:“文君,怎办?现下怎办呀?” 文君呆滞地摇头,她去哪能知道。 丕珍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文君身边:“文君,我们的妖兽也被掳走了。”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告知这个了不得的事实。 文君又是“啊”一声,又沉默了。 丕珍说的情况十分残酷,可,这是事实啊! 五美不过两个呼吸间都回过神来,她们心中最纠结的还是太子被掳去了哪?慌乱中,众人齐齐扭头,朝着星空隧道中空的下方望去,那里,黑漆漆一片,隐隐瞧见一个小的七彩圆球拖拽着一个巨大的蜂窝大彩球迅速坠下去,好像永无尽头,下落,一直下落,不知要去哪? 但,她们谁也没有手段飞奔追去! 忽然,她们在凝视之中,瞧出一点异常。 那飞快下坠而去的一大一小两颗球,好像射出来两道七彩长虹,方向不是向下的,而是朝上,目标,仿佛还是对着她们而来。 文君双臂伸开,一挡:“大家小心!” 虽然那两道七彩长虹还没有到近前,但她第一个反应过来,想着,这怕是石妖临时起意要伤害她们的暴力一击。 随着她伸开双臂,众女快速后撤。 然,悬崖通道如此窄小,就算后撤,能撤去哪?就算后退,亦能躲避到什么地方去?还不是勉强紧贴崖壁,作垂死挣扎! 故,那两道七彩长虹如期飞来五美面前。 “啊!”一片惊奇与恐惧的惨叫声。 七彩长虹速度好快好快,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席卷来,根本无从抵挡。 在众女的尖叫声中,两道长虹,其中一道卷住丕珍的身体,带起她悬空飞起,又下坠,掉落星光隧道下深渊去了。另外一道卷住了文君,同样带起她,先悬空后下坠,亦掉进悬崖下深渊。 “文君!丕珍!” 蓝鹞、乔一和素素终哭出声来。 “文君!丕珍!” 然她们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就好像那太子先前被掳走,临走,亦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蓝鹞三人眼睁睁看文君和丕珍被掳走,现下一个个都是泪流满面。 蓝鹞抹一把眼泪,哽咽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需追!” 乔一抽抽搭搭道:“蓝鹞,现下文君不在了,你拿主意吧!我和素素听你的。” 她旁边,素素猛点头。只是,她很疑惑,带着哭腔道:“可现下我们如何追?这深渊好深好深,不知延伸去哪,唐突跳下,纵然我们不惧死亡,可对追寻文君、丕珍和太子怕也是于事无补啊!” 蓝鹞摇头:“不,我们不能白白送死,看那!” 摇臂一点,她指了指远处对岸的石门。 素素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从那追去?” 乔一道:“可那方向怕不是文君等人被掳走的方向啊!” 蓝鹞道:“纵然不是,那也没法子,我们现下还有得选择么?除非原路退回,去山庄寻助力,可现下山庄是个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我们有妖兽都不能敌的力量,去寻了那些凡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个道理,素素和乔一还是懂的,她们只能点头。 乔一道:“那闯石门去罢。” 素素也道:“只有闯石门去了。” 三人拿定主意,擦一把泪水,相携开始重新在这窄窄的悬崖通道踏步,深一脚浅一脚,踏过之前石妖匿藏的灌木丛,她们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抵达半丈高的石门孔洞。 站立洞口,三人依依不舍,十分无助地又望了望星光隧道下方无尽的深渊,可再不能寻着匿去的石妖和文君等人的影子,无奈,她们互望一眼,都叹息了一口气。 扭身,她们的目光立即被石门孔洞后的景象吸引,内里朦胧一片,不知是什么,仿若也不是雾气,只能瞧见乃朦胧中透着一种妖异的淡淡七彩光芒。 仿若只要踏步进去,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 蓝鹞道:“姊妹们,且进去罢!” 乔一和素素一齐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潭底珊瑚海 话说鱼火客带着上官云珠,在参宝指引下,意欲寻着不羁沙河地底尸骸集聚地从后方攻入蜜獾群,救出县子硕。他们且走且停,入了一雾气林子,来到一巨大深潭前,潭水里漂浮的数块千年寒冰,解开了他们对雾气林子的困惑。可,参宝执意让他们潜入深潭,他们犹豫起来。 当然,踟蹰不前的自然是顾虑重重的上官云珠。 面对千年寒冰,上官云珠还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让鱼火客搬运千年寒冰作为出海的工具,逃离四季岛。 鱼火客一眼看穿他不愿意凫水下潜,以符箓面具稳住他,拉了他就潜入了深潭之中。 入水后,她时不时回头,察看身后上官云珠的境况。 潜水不能传声,便是发生突然状况,也只能靠随机应变,她有点担忧他,怕他没有跟牢而错失方向,于此茫茫水底世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她很快瞧出来,担心是多余的,胆小的他,像根小尾巴牢牢追在后头,只几步的距离,纵然水底光线黯淡,亦能瞧出,他保持着紧张、严肃,并未在这关键时刻分心。 渐渐,她不管他,开始专心寻路。 虽然潜水之后,光线陡然黯淡,而在这深潭上面有无数巨大莹白寒冰,纵然暗夜,亦反射了大量光线入水,是以,鱼火客在水中倒不是完全一抹黑。 大约潜了盏茶功夫,她确定达到了一定深度,渐渐要接近再往下的那成片活蛇出没水域,那里,群蛇乱舞,密密麻麻一片,陡然进去,怕是不智,她当即自怀中取出参宝,好让它进一步指明接下来的方向。 小巧可爱的参宝甫一入水,顿时周身那些招摇的根须随波逐流摆动起来,样子更显可爱和好笑。 她作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给它,那意思很明显:说出方向! 参宝猛摇头,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她发怒了,当即又自怀中取出簪子,那意思是说,还不老实可就要用簪子扎它了。 这回,参宝剧烈挣扎,头部摇晃得更加厉害! 她当即沉吟起来,心道:怪哉!参宝忽然不怕她的威胁了? 想了想,她忽然明白!不是参宝不怕她的威胁了,而是,参宝可能确切不知道接下来的方位和去向。因为,现在不是在陆地上乃是进入了水中,即便是她们这些修行人,术数手段在手中也是多有不便的,寻气息方面因为水的干扰更是大大加难!就好像田辟疆的灵击术,在水中就大大受限,倒是她的阳退术在这方面稍稍好些,而参宝的手段跟那田辟疆的手段显然是类似的,进入了水中,它就寻不到要找的尸骸之地的气息了。 将参宝重新放回怀中,她心中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现下如何是好!这次真真是她失误了,在深潭岸边的时候,就应该将这等情况考虑进去的,奈何当时看见成片千年寒冰,一时激动,乱了心智,思索挂一漏万,出现了这个致命纰漏。 回头,她看一眼身后的上官云珠,这家伙浑然不知现下出了什么状况,看见她停下,亦是在旁边悬浮停下来,等待她进一步的动作。 她微微摇摇头,猛一咬牙,继续下潜…… 上官云珠则机械地跟了来。 她沉啊沉,渐渐的,距离那些成片活蛇出没的水域越来越近了。 怕只有十几个呼吸就要闯入那密密麻麻一片的“蛇海”之中。 终于,周围水域三三两两开始游动一些散开的活蛇。 身后,她感觉有人拉了她一把,回头,看见是上官云珠。 她心道:不消说,这小子是怕得要死,在拉她壮胆儿呢。 她摇摇头,没搭理他,一挥手,甩开他,继续下沉。 “哗、哗哗……” 随着撩拨开水流的声音传来,她已经全然没入那成片的密密麻麻的活蛇出入水域。 “咦?”她心中陡然一阵巨大惊喜,进入这成片活蛇出入的水域,她感觉到了一种截然不同,心中雀跃道,“这里居然如此温热!” 察觉到这个事实,她顿时全明白了,为什么在这片水域可以有这许多的活蛇,这片水域如此温暖的水温,就是炎炎夏日那种热度怕也只能如此,活蛇当然可以在此自由活动了。 而她更深层次想到的是,这里水温如此温暖,则必然证明是连同地暖熔岩之处,那里,很可能就是一个绝佳出口,亦可能就是蜜獾所在之不羁沙河后方出入之地。 则,现下只要顺着这温暖的水流温度渐渐升高的方向遁去,必有准确的去向…… 她当即划动双手双脚,朝着深处,就要义无反顾匿去。在陡然加速的时候,她不忘记回头,冲着上官云珠大咧咧挥手,叫他牢牢跟上。 视线里,她看见上官云珠左右闪避着那些狂乱舞动的活蛇,那投鼠忌器的怯懦样子,真真看得她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好歹男子汉一个,凭的胆儿小了些。 就一伸手,猛拉了他一记,则,她简直是拖拽了他十几米才松手,继续自由狂放地在前头水流中引路。 她越潜得深,越发觉得,周遭的水热且烫人起来,而周身那些萦绕水里的活蛇,亦渐渐减少,最后直接一条也瞧不着了。 “好烫的水!”她心中感慨一声,疑惑中,终是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砰!”一声,她感觉一个巨大的重量毫无防备撞击在她背上。 “该死!”她回头,伸手一拽,原以为是个水草之类的东西,拉住的,却是……上官云珠这二愣子,原来他跟在她后头太近,在她停下后一个不慎,没刹住脚就这样撞上来了。 则,她继续朝着下方飘去,炽热的水流裹挟她,令她全身皮肤顿时泛红。 在她被炽热水流裹挟进去的瞬间,她拉住他的手亦没有松开,则,不是她一个人跌入这炽热水流,还有上官云珠。 “轰、轰!”忽的,卷入到炽热水流的她和他,感觉到在这激荡的暗涌之中,带起一股强大吸力,将她二人好像一片飘零的枯叶,瞬间带走,直朝着一个旋涡涌入进去。 “啪嗒、啪嗒!” 旋涡将他们带走,一瞬间就又将他们弹入一个空旷之地。 “哦哟!”她揉捏了一把摔痛的肩膀,以手肘撑地站起,“咦?这是什么地方?” 她旁边,上官云珠也察觉到现下所在的地方已不是水中,兀自摘下了面具。 “哇!”一声惊呼从他口中蹦出。 鱼火客转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面具从他手中夺回来重化做了符箓收好了。 “你叫什么叫,都是你,冒冒失失,好端端撞我做什么?” “我……”上官云珠懒得跟她争辩,眸子转开,犹在打量四周。 鱼火客亦不是真要跟他计较,也开始查看周围环境。 现下他们来到了一个七彩缤纷的世界。 触目,到处都是莹莹的闪烁的七彩之光。 鱼火客上前几步,自怀中嗤一声打着火折子,点着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火把,右手一晃,将火把转开一圈,一下子看清楚所在何处了,原来竟是进入了一个水底的闭气溶洞之中。 在水底世界,有些地貌好像一只倒扣的碗,可以容纳许多空气,而不被水充满,眼下这个溶洞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可,那些七彩的光芒是什么原理呢? 鱼火客手举火把又近前几步,身子朝着前方探去。 她身后,靠近她而来的上官云珠,看见那火把光芒辐射开的壮丽景象,抢着感慨道:“好大的珊瑚海!” “珊瑚海?”鱼火客回头诧异望着他,一副不解的语气。 第三十八章:尸山有蹊跷 上官云珠点头道:“不错,按道理来说,珊瑚都是成片长成,一长就是莽莽一座海岭,就好像海洋一样壮阔,不消说,这地方曾经亦是有水漫入的,才长了这许多珊瑚。” 鱼火客扫视周围一圈:“可这是个溶洞,不是什么珊瑚海岭。” 上官云珠道:“这容易理解,水底嘛,发生地壳剧烈,一切都可能发生,海岭成为溶洞亦不是没有可能。” 鱼火客道:“好吧,现下我们要知道,我们是从什么地方被弹入进来又摔在了地上,我们可不能在这待着啃珊瑚过日子。” 言着,她走开到这七彩珊瑚溶洞一侧,凝眸一瞧,很快发现在地底右前方有一个井口似的大盘盘,圆圆的一圈莹白,氤氲着蒸腾的丝丝白气,乃是一个特殊形状的水平面,不消说,就是刚才那炽热的水流一个源头了。 而且,此水面旋转着,深处极可能就是一个旋涡。 她想,刚才她和上官云珠必然从此被弹出。 看见这个“入口”,她脑中思考着,若是贸然从此再进入,极可能又要再次被弹出来,而,先前被弹,那炽热水流裹挟,灼伤她皮肤的惨痛经历,现下想来,依然令人记忆犹新。她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发现什么了吗?” “一个可以将人煮熟的大热汤,你要不要进去煮煮?”她回头戏谑地对他讲。 “不要了。” “那我们就寻别的出口吧。” 言着,举着火把走开了,朝着珊瑚海深处匿了去。 走在前头,她教训身后的上官云珠道:“我跟你讲,这次是你那不要命的一撞,我们两个才困入这个地方,到时候,我们死在这里,你可不要怪我。” “我……不是你要我跟紧你吗,在水中一而再再而三跟我打眼色,我没做错什么吧。” 她回头凝视他一眼:“对,你没错,你就是将我们两个引入到这绝地来了,哼!” 他:“……” 她抬脚继续朝前走着,渐渐地,慢慢入了珊瑚海深处。 “鱼姑娘,我们这是去哪?” 上官云珠走着走着发现,这珊瑚海真好像丛林一样,每一株珊瑚高大无比不说,而且闪闪烁烁,闪着细小的微光,虽然亮度不高,但到处都是一样的七彩斑斓,在这样一个幽深的地底,实在令人晃眼。 鱼火客道:“不是说了,找别的出口么。” “那,我们总有个方向吧。” “有方向那还叫找?” “……” 鱼火客又道:“不过我跟你说,这地方好像根本不是珊瑚海!” “为何?” 鱼火客嗤笑一声:“我当然有证据。” 她一把将参宝从怀中取出,小东西一出来立即兴奋不已,四处张望,滴溜溜的两粒小眼珠子更是好像豆子般滑动。 它雀跃道:“好多好多哇,啊,好香!” 鱼火客鄙夷地看参宝一眼道:“真是罪恶,别人眼里的污秽,在你这全成为美餐了。” 摇摇头,她不顾参宝剧烈反抗重将它塞入怀中。 转头她对上官云珠道:“你现下知道了,这是人骨景观!这东西还有个名头呢。” “人骨景观?人骨,在哪?什么名头?” “我怀疑这些看上去像珊瑚的七彩的东西,就是人骨搭建的,这叫尸山。” “啊?” “若本姑娘没有猜错,这地方怕是某个战场的万人乱葬坑,后头不知怎的,沉入此潭,加之外围水流炽热,免了鱼虾腐蚀,被一些奇异虫豸作了巢穴,搬来这许多亮晶晶的小石头装饰,成为现下看到的七彩斑斓的模样。” 上官云珠倒吸一口气:“啊……” “啊什么啊?怕了?这又不臭,加之那还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怕比成汤时候还早呢,许是上古时候治水的大英雄遗址也有可能,因为治水死伤无数,沉河的难民被卷来此堆积成这模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岂不是说,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出口,只得寻那入口再逃出去?” 鱼火客点头:“我忧心的就是这个了。”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再探下去,我们得原路返回。” 鱼火客回头,扒住旁边珊瑚海的一颗“礁石”,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那你去试试,我不信你能忍受那些炽热的水,将才我们是无意卷入,速度极快,才侥幸遁入此地。现下出去,可是会反复被卷入在乱流里而被煮成一盘菜的,不信你去试试。” 上官云珠当然不敢去了,当下不做声了。 鱼火客道:“我们现下只能老老实实朝前方走,因为,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这里,是那些蜜獾的老巢后方,若是这许多的尸骨死的时间不是那么久远,喜欢食用人肉的蜜獾极可能霸占这片区域,世代守护,则,这里就必然是它们的老巢后方了。而且,你忘记了吗,那些蜜獾根本不出不羁沙河那片区域,先前我怀疑它们是不敢出来,现下看怕是错的,若这里真是它们的老巢后方,它们不是不敢出来,而是不舍得,是在严密看护着这里……” 上官云珠喃喃道:“死的时间不久,那不是说……” 鱼火客好笑地看着他:“你倒不笨,没错,若是这里的这些珊瑚尸骸是陆续有新尸体加入,则我们很可能走着走着就要遇到一些骨肉不全的残肢断臂,想想,还真挺恶心的呢。” “呕!” “喂,不是吧,这就吐了?” “呕!”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看你吐,我也想吐了,真膈应人!” “呕!” “还吐,你……” 鱼火客终于不再恶作剧,“老老实实”带路寻出口,她可不想一路闻着他的秽物行走。 可她心中对自己先前所说,虽有戏谑他的成分,亦是一种可靠的推理。 按照参宝指引,此地距离不羁沙河绝不太远。极可能真是那些蜜獾的老巢后方,但还有一种可能,是否,那些蜜獾仅仅依靠未知的一两个窄小孔洞到达此地,则,即便推理证实,靠那仅仅容身蜜獾通过的孔洞,他们一样无法潜回地面,遑论救出县子硕? 当然,她心中还有一个设想等待证实。先前她推断这里常有新鲜尸体出没,若这个猜想证实,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新鲜尸体大小能通过的孔洞,他们大活人一样可以钻过去。 当然,这个设想要证据证实。 而眼下所见这珊瑚海尸山都是一些钙化的固体礁石状东西,哪里有什么新鲜尸体的迹象…… 她正想着,忽的,听到上官云珠一声尖叫。 “啊!” 她回头:“你怎啦!吓死人啦!” 上官云珠摇臂一指旁边珊瑚海中斜出来的一堆黑色物:“你看!” 她凝眸去瞧,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啊,我们有救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什么?” 她点拨他道:“这是一具死去不久的尸骸啊,你没瞧出来?堆在此珊瑚海上,正被虫豸们装饰呢。”她从一旁抽一根枯败的水草出来去扒拉那黑色物,一拨,上面噼噼啪啪掉落下来一连串的黑色的甲虫。 “瞧见了?”她指给他看。 “呕!” “我真是服气你了。”她悻悻扔了枯水草,无奈地道,“我先前在想……”她将自己推理的那可能存在的孔洞的设想告诉了他,末尾总结道,“你想,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攀爬那尸骸滑进去的孔洞呢,这点恶心你亦忍受不住,一会如何钻那充满尸臭的孔?” “呕!” “喂,你吐够没有。” “鱼姑娘,我们真要爬那什么有尸臭的孔洞?” “不然咧?” “那你让我死在这里了吧。” “你……我,没见过你这样娇气的男人!” 她气得一跺脚不理他,兀自走开了。 口中虽然不饶人,这番选择道路,她却故意选了一条干净的通道。 此珊瑚海尸山,到处是想通的通道,好像迷宫一般,因为没有具体方向,也没有出现寻找那可“逃走”的孔洞目标的线索,选择哪条道没有太大影响。 步入这稍干净的一条通道,她纯粹是为照顾身后那个他的心情。 走了一会儿,她举着火把的手却不安定起来。 转身,她忽的将火把递给他:“帮我举一会儿。” 甩开了火把,她抬脚走到一个奇怪的“礁石”边。上下其手,开始抚触起来。 身后,他看见她居然这样大咧咧去抚摸那些“尸体”的礁石,惊讶地嘴大张着。 她回头看见他表情,猜出他心中所想,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看这礁石很奇怪,你不觉着它跟周围那些珊瑚尸山很是不同么。” “黑黝黝的,有什么不同?” “你说对了,它颜色不同。” “没有啊!” “再看!” “它……它好似没有那些闪烁的七彩斑点。” 她点头:“不错,所以这是人为设置的,不是自然形成。” 她的话,令他陡然紧张:“你是说?”余下话他没讲出口,意思是这里有人出没,而且是大活人。 她对他点了点头道:“这地方怕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 他困惑道:“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鱼姑娘,现下我们应该还在这四季果子岛对吗?” “当然!” “那,”他警觉道,“出现在这里的生人,是那些墨者还是道者呢?” 第三十九章:水牢得团聚 上官云珠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一瞬让鱼火客对他刮目相看。 她赞许道:“你能想到这点,脑子还不错,但我怀疑,应该是墨者吧。” 上官云珠道:“我懂了,这里有可能连接那上方的不羁沙河,按县阿弟当初所说,不羁沙河是墨者禁地,则不羁沙河下方有墨者出没可能性是极大的。” 她点头,沉默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不合时宜地道:“所以,是不是说,我们又要开始逃了。那些墨者,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往哪逃?”鱼火客质问他。 他愕然:“这个……” 鱼火客道:“就算这里有墨者出没,难道我们原路返回去被那些炽热的水煮熟?就算这里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能硬闯了啊!” 上官云珠没话可说了。 她又道:“何况,就算这里有墨者出没,不见得现下就一定在这里,我们寻着机会,借道出口速速遁走,神不知鬼不觉。再说了,我们来这可不是来玩的,还要救县子硕。” 当下,鱼火客不再迟疑,带上官云珠,按照这条干净的小道一路探下去,渐渐地,越走,越进入到这“珊瑚海尸山”深处。 而行走中的两人,也渐渐从前后行走变成并肩同步,话亦少了起来,虽然只有两人,其间萦绕的紧张气氛一点不淡。 “砰、砰砰!” 走在一个通道拐弯的地方,两人都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一个巨大的坑洞拦阻了他们的去路。 更夸张的是,坑洞里火红一片,乃是炽烈的岩浆。 前方没路了。 鱼火客看着岩浆深坑道:“糟糕,这是一个火山地带,先前看到外面那些炽热的水我就应该想到,这里必然有这类地貌的。” 可上官云珠却毫无心肝道:“那是不是说,这里暂时安全?” “你是不是以为,这里没人敢来所以安全,你要知道,这种火山地貌,随时可能喷发,我们到时候就不是变成鱼虾的食物而是直接变成石头了。” “就像那些珊瑚海尸山一样?” “闭嘴啊!” “……” 鱼火客没好气道:“珊瑚海尸山说了不是珊瑚,怎么跟石头扯到一块儿去了。” “咦,既然珊瑚海尸山没有受过这些岩浆荼毒,就是说这里不会爆发火山,这岩浆地带只是一个地貌现象而已,我们不就不用杞人忧天了?” 鱼火客道:“你倒乐观,你怎知道那些珊瑚海尸山没有受过荼毒,许是被岩浆浇灌过的部分叫大水冲走了呢,要知道岩浆爆发是地动山摇,地貌也要大范围改变的,现下我们还只是探了珊瑚海尸山极小一块区域,以偏概全要误了我们自己矣!” 言着,她转动一圈,将周围扫视一遍道:“还有,现下我们站的这地方,你看看,那些珊瑚海尸山延伸到这里就不见了,全成了灰白色的礁石,这是不正常的,就说明这岩浆地带确实常常爆发。” “那我们退回去,走别的路。反正这里四通八达,可去的通道多的是。” 她摇头:“不行。” “为什么?” “这条路是干净的,显然是人为开凿,我们寻下去,才可能发现出口。” “可前头没路了。” 鱼火客不知怎么接他的话,继续观察拦路的岩浆深坑。 深坑足足有五六丈宽,上方,火热的岩浆翻卷造成氤氲的白雾蒸腾不止。 她目光丈量完宽度,想着,要跨越这岩浆深坑,无论如何跳不过去的,可,她透过深坑上浓雾,依稀瞧见,那对面显然也有一条类似脚下的路,是否,那就是直通出口所在的道路? 原路返回,另寻出口,怕极可能要做无用功,而唯一正确的,就是眼下这不可能的路,怎么办呢?怎么跨越这深坑上方的岩浆地带? 有了!忽的,她自怀中掏出早前准备好的“符箓小草人”。 “你要做什么?”上官云珠紧张地道,“那是要用来救县阿弟的。” “现下没有办法了,我们必需要跨越这岩浆地带。只能用小草人背我们飞过去。而且,我们要分头走。因为一个小草人飞不了那么远,至少要两个,得我来操作。我过去了,再让小草人渡你。这小草人有这许多,用掉四个,问题不大。” 他点头。 当即,她小心翼翼靠近岩浆深坑,扭头,她对他道:“你就在这等着我,站在这位置不动。”言着,将两个小草人递他手中,“这个拿着,一会儿我再来指挥它载你。” 她交代完,打一道指令,一只小草人从她袖中飞出,“砰”一声,化作一个真人大小,她抱住小草人脖子,“驾”一声,凌空高高飞去,飞了三丈远,小草人忽然解体,变成枯草和枝条,扑棱直往下掉。 “小心哪!”上官云珠看见这惊奇一幕,狂叫起来。 可,在空中失去小草人驮乘的鱼火客根本没时间搭理他,小草人下坠,她亦直往下掉。 接着,只见从她袖中又快速飞出一只小草人,砰一声涨开,被她一把抱住,驮着她,继续朝着前方飞去了。 上官云珠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 “啪嗒”一声,鱼火客在第二只小草人解体的同时,从上面翻身一滚,掉落了。 她安全抵达对岸。 上官云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亦佩服之至。 他看见,对岸,鱼火客降落后,直朝着他招手。 他亦摆动手臂回应她,同时,挥舞手中她交待给她的两只小草人。 对岸,她点头,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显然,在丈量宽度,以选择恰当位置指挥小草人驮乘等待的他。毕竟,她刚才是自己飞乘在空中,可以随机应变,选择最合理的短距离和最合适的恰当位置降落,保证两只小草人接力完成这跨越动作。 但,要远距离指挥两个小草人驮乘上官云珠,难度就彻底不一样了。必需事先计算好,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见,她丈量了一遍又一遍,计算了又计算,最终似乎终于找到恰当位置,捋起袖管,做着最后行动前的准备来。 而他,在这个过程中,眸子从始至终不敢偏离她,怕她发出什么动作指示没有看见。 终于,他似乎瞧着她作出了最后的出发动作。 他忙将掌中一只小草人朝着前方一举,“砰”一声,小草人突然变大,果然是和真人一般大小,且双脚悬浮离地,明明就在等他抱住它脖颈,要驮乘他的样子。 他哪里还敢停留,双臂挥出,一揽,朝着小草人的脖颈抱去。 “啪!”一声响,他骇然瞪大眼珠,瞧见,小草人忽然瘪下去,噼噼啪啪,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重新变回小草人模样,而且,因为太靠近岩浆深坑,掉了下去,很快卷入炽烈岩浆之中,烧得灰也看不见了。 “啊?”他大惊,朝前倾斜的身体忙往后撤退,且急忙朝对岸瞧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眼珠子掉在地上。 对岸,鱼火客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两个灰衣蒙面男子,一左一右,跟她打了起来,噼里啪啦,不多时,就束缚了她,让她不得动弹了。 “鱼姑娘!” 他刚喊完,脑后,忽的被什么东西重重劈下,失去意识前,他本能地将掌心另外一只小草人收入大袖,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 鱼火客本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要指挥小草人驮乘上官云珠过来。 忽的,从身后岩石缝隙里蹦出来两个灰衣人,极大干扰了她使用阳退术。一时错手,她力不能敌,中了埋伏,被一对粗布麻衣的灰衣人制住了,看见这身衣服,她大为惊叹:这不是道者的衣服么? 虽然她早料到这附近可能有生人出没,可她料想,出现的极可能是墨者,而非是眼下看到这种粗布麻衣的道者装束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又看见对面,上官云珠亦被一个忽然从后方冒出的道者制伏,然后,还将昏迷过去的他背起来,似乎要运去什么地方。 出乎她意料的是,背起上官云珠,那人从袖中弹出一根银色丝线,一挥,朝空中打去,挂在了高高的溶洞顶部某处,然后,好像猿猴一样,那人拉住丝线,千秋似的一荡,就来到了她这边,跟制服她的两名疑似道者汇聚在了一起,亦是一蒙面男人。 等这人至了眼前,他先是和两名同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驮乘上官云珠带头走去了前面,朝黑黝黝一个通道里匿去了。制伏她的连两个道者,亦裹挟她跟了上去,匿去了同样的方向。 鱼火客十分想问个清楚,在这样的时刻,却是也知道,废话不如沉默。因,看这些人行事果断狠辣,绝非俗流,怕不是普通的话术能降,她只能静观其变,寻脱身契机。 唯一庆幸的是,她见自己好歹没有跟上官云珠一般,亦昏迷不醒,否则,便是这些人一把将她抛入火热的岩浆深坑,她亦完全不知。 不知拐了多少弯,穿了多少通道,鱼火客终于被这些人带到目的地,居然是一座水牢。 “啪!”一声,她和上官云珠皆被抛入了水中。而牢门乃机窍所制的巨大青石,轰隆隆关下闸门,那三人皆消失在门后,匿去,不知去向。 显然是不管他们死活了。 鱼火客现下双手双脚皆被一种银色丝线束缚,脱身不能,难以视察这水牢环境,显然这地方肯定不是深水中,地底下绝无通道,而漂浮水中昏迷不醒的人亦是有绝对危险的,她转动眸子去看上官云珠,这小子果然脸朝下俯身水中,怕不出十几息,就要溺水毙命。 她叹口气,正一筹莫展间,忽的,记起来一个细节。 方才于岩浆深坑前,上官云珠只是使用了一个草人,那,另外的一个是否还在他身上? 小草人并不能真跟人一样做一切动作,只能简单操控,但若是小草人还在上官云珠身上,将他翻转个身,防止溺水还是做得到的。 她催动阳退术,“砰”一声,从上官云珠大袖里果然蹦出来一个草人,顶了他一下,将他从仰面躺着,翻转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 上官云珠被呛水,这时,终于醒过来。 鱼火客长长舒出一口气。 水牢一角落有一盏油灯,故而,这里有一些光线。 醒过来了,上官云珠赶忙挣扎着要起来,奈何,他很快发现这是水牢,无法站立。 凫游着,他朝鱼火客奋力划去。 “鱼姑娘,鱼姑娘,这是怎么了?” 鱼火客“嘘”一声,示意他安静不要喧哗。 他这时已然靠近她:“我们……” “我们被俘虏了。”她告诉他简单的一些情况,末尾赶紧点拨他道:“你赶紧自我怀中取我那把蓝月刃出来,割断束缚我的丝线。” 上官云珠照做。 鱼火客脱身后长叹息一口气,再次开始打量四周,在幽暗中,她心中看着周遭一切,愈加紧张起来。 在水牢划动着,探寻者,忽然她瞧见惊骇一幕,在一个角落,她看见一具熟悉的身影,而上官云珠亦顺着她目光发觉异常。 “那是?”他还没看出来。 “是县子硕!他居然被关在了这,他不是被蜜獾抓走了?”鱼火客疑惑道。 “啊,县阿弟?” 县子硕被水冲到了一个礁石上,凫在水牢的一个崖壁边缘。生死不知。若不是鱼火客脱困,开始在诺大的水牢四处察看,根本发现不了幽暗角落里无声无息的他。 “县子硕,县子硕……”鱼火客叫唤了两声,没有回应,但,对于现在脱困的她,救醒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她取出参宝汁液,掺杂了缓和的药石,喂他食下,不久,县子硕就幽幽转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上官云珠和鱼火客,诧异地道:“鱼姑娘,上官兄,我们是死了在地下团聚了吗?” “呸!怎么说话呢,你才死了。”鱼火客轻声道,“这是哪?你怎么在这?” 县子硕依然有些迷迷糊糊的,半晌,才彻底清醒:“这是道者聚集地,我们误入这里,九死一生了。” 他语气里很是颓废。 “什么?道者聚集地,你不是道者吗,他们为什么抓自己人?”鱼火客诧异道。 县子硕看看上官云珠,又看看她,委屈地道:“我现在说我不是道者还来得及吗?” 鱼火客无语了。 上官云珠震惊了! 第四十章:一包袱打飞 鱼火客怒了,“啪”甩了县子硕一个耳光。 她愤然道:“你到底是谁?” 关于这个借口,县子硕早想好了万全的应答。不过,此行陷入这些道者的据点,是在他计划外的。此不羁沙河乃岛上一个有疑的据点,而他先前带鱼火客他们前来,亦有目的。 第一,他要带鱼火客他们去的地方,必是一个可以发挥他特长的地方,不羁沙河既是个神秘之地,又有大量蜜獾出没,他有御兽神技,去那里则等于如鱼得水,他可以自保;第二,他有一点私心,想借鱼火客的手段揭秘不羁沙河,因他知鱼火客能顺利脱困道者百骨祭秘境,是有手段的人。 然,他计划出了状况,首先鱼火客在不羁沙河匆忙离去,他又着急施展苦肉计,故而自摔蜂王浆,惹蜜獾将他掳走。后来,他虽然控制蜜獾将他潜入不羁沙河深处,到了蜜獾们不能深入的地方,他继续探下去时,却被隐藏其中的道者制伏,火速困入这水牢,受尽折磨。 此刻,他装出委屈的样子道:“我是这岛上一名被驱逐的墨者……” 鱼火客将信将疑:“以墨者的气节,会如此苟且?”她虽然不懂墨门或者道者行会,亦是知道,毕竟是侠客武馆之流,最讲气性,万不可能苟且偷生的,被行会驱逐,这些人怕亦要自戗血祭当初之志,何以会跟县子硕这样东躲西藏? 县子硕道:“鱼姑娘说得对,我理应去死,可我还有未尽的心愿,不能这样死。” 鱼火客斥道:“什么心愿?” 县子硕道:“因为,我还没有寻到我失散的兄长。” 鱼火客白他一眼:“现下你说什么我也不信了,因为你欺骗了我一次。” 县子硕装出求她的样子,继续撒谎道:“鱼姑娘不要生气,哎,我也是情非得已,因为,我若说出我以前是那种臭名昭著的墨者,则,鱼姑娘和上官兄必不会跟我做朋友。希望你们能理解。” 上官云珠道:“鱼姑娘,我相信县阿弟。” 鱼火客道:“他差点害死我们,你还相信他?” 上官云珠道:“可鱼姑娘,县阿弟现在自身受困在这,不就证明他并不知道带我们来不羁沙河会遭受这些么?还有,我们此番前来,是后头的行动,若是我们当时抛弃他而去,是不会遭受这些的,我记得县阿弟当时说了,让我们逃的……” 县子硕在旁连连点头。 鱼火客沉吟不语。 上官云珠忽的看着县子硕道:“不过县阿弟,有一点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说墨者臭名昭著,许是因为你被驱逐,对他们心存芥蒂,然,据我所知,我家族曾经接触过墨者,名声不至于那般的,这番我和鱼姑娘在岛上受到墨者追杀,亦可能是一个误会。” 这点鱼火客倒没有反驳,她想起,之前,她和上官云珠闯入的那古樟树下溶洞,怕真是墨者盘踞的一个什么地点,他们贸然闯入别人的某处禁地,被追杀亦情有可原。 县子硕听了上官云珠的话,既不反驳也不作进一步解释,淡然道:“好吧,对这些墨者的好坏,我不评价,我身在其中,如何说都不可能公允的。” 鱼火客看他一眼,冷漠道:“现在讨论这些毫无意义,现下我们被困在这水牢之中,最紧要是想脱身计策。” 言毕,她摇摇头,凫水到一边去了。 上官云珠左右看看,一时不知道是随着鱼火客凫过去,还是暂时待在原地跟县子硕再多讲几句。 他想了想道:“县阿弟,你当初如何被困入这地方,我和鱼姑娘可是眼睁睁见你被那些蜜獾抬走,我们还以为……” “以为我被那些家伙杀死了?” 上官云珠点头。 县子硕道:“它们就算想杀了我吃掉我,可我也容不得它们那样做啊。” “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我有一项奇技,这亦是我当初被吸纳到墨门成为墨者的原因。” “什么奇技?” “御兽之术。” 鱼火客听到这话,突然从远处凫过来,厉声质问:“你竟然会御兽之术?你能指使野兽为你所用?” 县子硕有些畏惧的眼神望着“凶巴巴”的鱼火客:“也没有那么夸张,不是什么动物都有效的。” 鱼火客充满深意瞥他一眼道:“你隐藏的秘密倒不少哈。” 这刻,她心下对这个县子硕戒备更深了,心道,这人有这样多秘密,怕是当初在墨门身份亦不会太低微。结合他先前所说,他现下被墨门驱逐,莫不是他牵涉进入什么大秘辛之中了?这样的人,墨门又怎会轻易放任离去?岂非纵虎归山?难道,他是因为墨门内斗而被赶走? 总之,一时间她看不透县子硕,又道:“你现下倒真要好好说说你此番是怎么被困入这水牢的,既然有御兽之术,当初也不该被那些蜜獾硬生生掳走啊?” 县子硕叹口气:“鱼姑娘误会我了,我虽然后来阻止了那些蜜獾将我吃掉,可,在我初见到它们之时还不能即刻就操纵它们,这是需要一定时间来缓冲作准备的。” 鱼火客不说话,不反驳,亦不继续提问,而是等他进一步解释。 县子硕道:“当时,我被那些蜜獾掳走,心下也非常着急,并不知道它们要对我做什么,而我想要控制它们一时间也做不到,只能等死一般任由它们将我暂时掳走。我被它们带入一个宽阔的洞穴,又进入一道长长通道,好似要将我运往某个目的地。最终,我被它们运去一个窄小的洞口,强行塞入进去,然后,我就沉入了一片炽热的水流之中,昏沉沉下降中,被乱流卷入一片珊瑚海地界,那里,却一只蜜獾也见不到了,显是它们忌惮那些热水,而不敢继续追来了吧。但我亦有困惑,它们为什么将我塞入那地方呢?” 上官云珠道:“县阿弟,那些蜜獾将你抛弃的珊瑚海,我和鱼姑娘也探过一段,那地方,并非什么珊瑚海,乃是一个珊瑚状尸山,乃是一个尸骸遍地之地。” 县子硕瞪大了眼睛。 上官云珠看看他,又看看鱼火客,最终将目光重转回他脸上,点头道:“那些蜜獾可能是将你作为食物,储备在那了……” 县子硕气愤道:“可恶,我还以为它们大发善心,将我放了呢。” 鱼火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 县子硕涎皮地道:“那种情况我也只能那样安慰自己了,好歹算活命下来,也渐渐对它们有了一点了解,若是再怼上,至少不会一照面就成为敌人了。” 鱼火客听了,沉吟着,心道,若是这家伙所说是真,此番若有机会遁出这里,再怼上蜜獾群,县子硕以御兽神技的确能算一助力,对逃离这里,到底算多了一线生机。 左顾右盼,她忽的叹口气,从依稀升起一丝希望的侥幸里再次回到残酷无情的现实——目前如何现逃走这水牢呢? 不再搭理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她开始认真寻找出路。 她分析着:第一,水牢十分宽大,沉浸其中的水亦并不浑浊,显然,这水牢的水可能是岩石浸出,又有泉眼流出外面,并非死水。但既是水牢,就决计不可能有供人钻出的那种大孔洞存在,想籍此逃走是一点希望也不可能有的。简直找也不用找这类出口。第二,进出水牢,明面上有一扇青石牢门,先前也看见那些道者开启和关闭,但不用说,这类牢门,机关必然在牢门之外,内里绝无法打开,此路亦弃之。第三,她通过观察发现水牢顶端,看见视线可及乃严密之石壁,可以想象,他们此番就好像被装进一只葫芦,葫芦口被那青石牢门栓了,则再无出口了……要想遁出此水牢,为今之计,怕是只能等那些道者将他们放出了…… 而这唯一可能逃离的计策是最不可能的,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咦”,她忽的脑中一阵清明,当即有了一个算计! “喂,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她突的冲远处正嘀嘀咕咕的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喊一声。 两人没多问,乖乖靠近她而来。 “我跟你们说,现在我们要这样……” 她语速极快极低说了她的计划。 县子硕点头。 上官云珠似乎还有疑问:“要等多久?” “等着就是了,废话多!” 她抛出两张黄符,给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分别带上,打个眼色,两人乖乖沉入水底,像消失一样,却是匿起来了。 她看一眼他们俩沉水方向消失的串串气泡,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儿呆…… 摇摇头,再不迟疑,她一伸手自怀中掏出三只小草人,迎风一吹,化作三个黑黝黝的躯体,俯身贴于水面,好像死去了一般。 只见,她满意地看着三个三草人伪装的死尸场面,忽的自怀中掏出一捧药石粉末,朝水牢靠近牢门的岩壁凫水而去,靠近了,她将药石粉末填塞到岩壁上凹进去的孔洞里,这还不够,又用蓝月刃刻出更深的孔洞,填满粉末,忽的,又取出火折子,啪嗒一声打着,朝那孔洞中粉末点着去,“轰隆”一声巨响传来…… 她趁机,一跃,亦沉入水底,装作消失的样子。 巨响,让整个水牢地动山摇。 水牢外,很快响起脚步声,咔哒一声,牢门打开了,进来一行三个看守的粗布麻衣道者牢头。个个手举火把,迎面一照,看见水面上漂浮的三具“尸体”都有些骇然。 三个牢头赶忙朝那三具尸体靠近过去,水中顿时稀里哗啦之声不绝,而,暗涌之下,鱼火客连同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已潜伏至牢门方向,悄然逃了出去。 鱼火客一行遁出水牢,夺路狂奔,很快,重新来到之前深坑岩浆前,对面,遥不可及,显然不能飞跃过去。 但这次鱼火客学乖了,并没有耗费时间精力再次使用小草人驮乘,转头,她看一眼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眸子闪过“狡黠”一丝笑意。 “你们二人抱在一起,抱紧了。” 上官云珠:“……” 县子硕:“……” “快呀!” 两人诧异地互看一眼,只好照做。 鱼火客不由分说,忙自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将他二人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绑得严严实实。 县子硕惊慌道:“鱼姑娘,你这是?” 上官云珠也觉得很奇怪:“鱼姑娘,你不是要烧死我们吧?” 言着,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身边深坑下那滚滚的岩浆。 鱼火客道:“什么烧不烧的,我只是要渡你们过去。” 上官云珠不解道:“不是该用小草人么?” “来不及啦。”她懒得解释那许多,“抱紧了哈,我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啊?”上官云珠现下是被她疯狂的一系列动作吓蒙了!刚才,从水牢一路不停歇逃到这里,他本就气喘吁吁,现下又作出这奇怪举动,更是让他惊恐加面红耳赤,毕竟,跟上官云珠这样紧密无缝抱着,又用鲁公木线那般严实地绑了个结结实实,两个大男人,多少有一些尴尬。 反倒县子硕比较坦然,他看出来,就算鱼火客还不信任他,要对他下毒手,没理由无由头地拉上上官云珠给他陪葬,故,他心知,鱼火客必然有她的手段,只是这手段有些奇特罢了。 他刚这么想完,就看见鱼火客忽然后退了他二人五步,那样子,好像要助跑起来一脚将他们二人飞踹入深坑岩浆里似的,但,他很快就发现,出现在视线里的并不是鱼火客的脚掌,而是一个轰隆隆的杏黄色大包袱,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他和上官云珠两人砸过来。 “啊!”他和上官云珠同时惨叫出声,同时,身体像风吹树叶,朝远处对岸以极强弹射力飘去。 鱼火客凝神看着他们飘飞的身体,眨眼就跃过了深坑岩浆地带,还有极大余威朝更远处的珊瑚海尸山撞击去。这时,绑住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的鲁公木线另外一端,被鱼火客缠在手上的部分陡然绷直,且带起巨大牵扯力。鱼火客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赶紧脚步一点,身体就飞离了地面,乃是在鲁公木线丝线余力拉扯下,亦朝岩浆深坑对岸飘去了…… 第四十一章:土牛寻痕迹 这一计鱼火客是豁出去了,她心知,若用小草人一次又一次渡人,必极浪费时间,不消说,后头发现水牢真相的那些人迅猛追来后必能擒下他们,所以,她一定要赶在他们追来之前渡过去,逃得更远。 情形迫在眉睫,她必需想出一个节约时间的法子…… 此番用阳退术的包袱神通一把将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打过去,虽粗鲁了些,效果倒不错。同时用鲁公木线绑住他们,亦能拉拽她顺势渡过去,一举两得,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实际,她计划不错,就在她拉住鲁公木线,随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一道儿飘飞过岩浆深坑,在他们身后,追来的那些道者,身影如期出现。 “砰!”一声闷响。 鱼火客不忍去看,很快一个翻身滚落地面,她亦落地了。她赶紧去察看那两人“摔死”没有。不过她心知,那两个家伙摔死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他们飞坠出去,后头还拉着她,身体带出的余势十分有限,倒是之前他们被迫撞上她的一记包袱神通,怕吃了些苦头。 跑近了,她瞧见他们滚落在地,嘴角都是带着血丝了,看来受伤不轻。 无妨,她赶紧自怀中掏出缓冲过的参宝汁液喂他们服下,两人立时恢复不少,不吐血了。 她一边解开他们身上的鲁公木线,一边听他们抱怨。 上官云珠刚恢复一点,喘息一阵忙震惊地道:“你这是杀人还是救人?” 县子硕也被鱼火客蛮霸的手段折服:“此生,我县子硕就服气鱼姑娘你一人了。” 鱼火客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二人的挤兑和嘲弄,一边“松绑”他们,一边扭头去看那些追来的道者…… “咦!”一声,她变得十足困惑起来。 追来的那些道者数量不少,而且,确凿看见了他们三人无疑,可,无一人过来追杀,反而一个接一个,在岩浆深坑对岸那边排列起来,很快就排成一排,不知要做什么? 终于,她完全将鲁公木线从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人身上取下,给他们彻底松绑了,两人也得以站立她身边,跟随她一起将目光朝对岸望去。 “这是怎么回事?” 鱼火客回头瞪上官云珠一眼:“现下给我闭嘴!” 县子硕本来也想问点什么的,看见上官云珠被骂,不敢作声了。 岩浆深坑对岸,集结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粗布麻衣的道者,这些人,其中一些时不时扭头去看对岸的他们,似乎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同情的神色,亦不管不顾他们,兀自忙碌着自身的“排队”动作。 这离奇又反常的表现,看得鱼火客是一头雾水,很快,她想出一点头绪:这些道者遇到事了,像是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通知,在批量转移? 想了想,她心中焦急起来:他们遇到了什么事?他们这许多人,在这样一个地方,又准备以什么方法批量转移? 莫非,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出口,就在他们三人渡过来的那对岸? 啊!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百爪挠心,说不出的悔恨和憋屈,无奈啊,在刚才过来的时候,根本一点没发现对岸那崖壁有任何蹊跷,就这样白白错失宝贵的逃走机会了。 就在她叹息又沉吟的时刻,忽的,那排列一队的十数个道者,忽的齐齐洒出一片白色粉末,在这岩浆深坑前,本身就氤氲了无数白气在上方,故而,这些白色粉末洒出,愈加模糊了鱼火客看去对岸的视线,真是一点也瞧不出对面发生什么,只是视野一片朦胧了。 待她再次定睛看去,哪里还能看到那一队道者,俱凭空消失了。 鱼火客气得直跺脚:“哼!一定是怕我看见他们怎么开启那崖壁的机关,真真可恶,逃跑了连条生路也不给!” 情况万分紧急,抱怨解决不了问题。 鱼火客当即冷静下来,转身,她看着县子硕和上官云珠,有些无奈道:“那个……我们又要过去了,麻烦二位……” 上官云珠没等她讲完,粗鲁地打断她:“不要,又要我们抱在一起吗?我可不想给你再打一次了。” 鱼火客无言。 县子硕不讲话。 上官云珠有些惭愧地道:“你们都看着做什么,我……我我,我情愿死在这,也不要再受那样一击了,刚才胸膛差点被破开的感觉,我受够了!” 鱼火客眸子转向不那么坚定的县子硕:“你们真要死在这是吗?那我不管你们,我一个人过去寻那出口了。” 言毕转身假装要走。 县子硕赶忙求情:“不要啊鱼姑娘,我们抱,我们抱还不行吗?” 言毕赶紧去抱上官云珠,抱得紧紧的,等着鱼火客下一步动作:“鱼姑娘,快来绑我们,我们做好准备了。” 但说这话,显然只是他一厢情愿,此刻被他紧紧抱住的上官云珠犹在剧烈挣扎之中。 县子硕不得已低声下气地哄着他:“上官兄,我们忍忍吧,不能就这样憋屈死在这,我还要寻我‘兄长’,你亦有自己未完成之心愿的吧,所以,忍忍吧……” “可是……”上官云珠脸上显出痛苦不堪神色,但一时间又语塞,不知道如何争辩,眉头拧在一起,别提多无奈了。 县子硕道:“不要紧的,刚才我们被那种包袱打,鱼姑娘不是喂我们吃了药石,我们很快就好了么。” 上官云珠一扭头不再看鱼火客和县子硕,显是作出任由摆布的姿态了。 鱼火客重用鲁公木线绑了他们,同样的法子,又打飞他们渡去对岸,她自己亦再次飞了过去。落地后,她看见再次滚落在通道上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十分无奈摇摇头,苦笑一声,赶紧朝他们跑去,用前头相同办法救了他们的伤,又松绑他们,带着寻去先前那一队墨者消失的地方,站在岩壁前左顾右盼起来。 “你们刚才瞧清楚他们怎么消失的吗?” 上官云珠沉默。 县子硕沉默。 鱼火客看他们一眼,苦笑一声:“好吧,我是急坏了,这么远,凭谁也不可能看清的。” 她反正是没看清,不只是因为那浓稠的白雾和粉末掩饰,就是在此岩壁面前了,他们亦没瞧见任何端倪。 “鱼姑娘,我也许有法子寻到他们怎么消失的!”县子硕的声音。 鱼火客扭头,猛的朝他看去:“你真有法子?” 县子硕道:“鱼姑娘你确定他们是从这岩壁上找的出口?” 鱼火客凝眸看一眼岿然不动,觉察不出任何异常的这岩壁,她沉吟一瞬,走上前伸手在上面触摸起来,一边思考着:首先,那一队消失的道者必然是要来这地方寻一个什么出口,这地方只有四个去处,一是上面的岩石穹顶。这个可排除,那许多人不可能是瞬间被“吸”入空中遁走的;二是下面的岩浆深坑,而绝不会有人从通道跳下深坑找死去寻出口的,亦排除;三是后方他们跑来集结的方向,若是朝后方遁走,何必多此一举来此集结?这个也可排除;则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眼前岩壁上有机关! 她于是点头:“我确定!” “那就好办了,”县子硕道,“看我的!”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管竹管,从中倒出一串四五只灰色的甲虫在地面通道上。 甲虫从竹管出来后,盘旋着,打转转爬动不止。 县子硕口中念念有词,嘴唇在动,却并不能听见他有讲话声音,然,那些他倒出的甲虫却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朝着通道上方岩壁开始不断攀爬。 “这是什么?”鱼火客困惑地看着这些灰色甲虫,完全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找寻出口的方法。 县子硕怜爱地看着那些灰色甲虫,笑一声道:“这是‘土牛’的幼虫,是一种很奇妙的小虫子。” “土牛?” 县子硕点头:“不错!既然刚才那些人是从这岩壁离开,则,土牛必能找出蛛丝马迹,带我们寻到他们刚刚使用过的机关所在。” 果然,四个土牛一路爬行出去,在县子硕指令下,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凝聚在一块极普通的岩片周围,再次打转转绕起圈子来。不多时,四只土牛离奇地排列成一个方向,在一条直线上停下来,依次霸占着一个位置而一动不动了。 “他们在做什么?”鱼火客问。 县子硕答:“在筑巢、开洞穴。” 他话音刚落,那些土牛开始疯狂刨那块岩片,很快,四只土牛身体周围开始盘旋起一圈小小的圆锥状土堆,他们眨眼就将那岩片在一条直线上刨出四个小坑了。 县子硕上前两步,眼皮子几乎要凑近那四个土牛,终于瞧出来一点什么似的,惊奇地道:“鱼姑娘你快来瞧瞧!” 鱼火客眸子赶紧凑上去,瞥一眼就呆住了,几只土牛居然在那岩片之下,开凿出的四个孔洞里,亮出黑漆漆一抹银白,是铁的色泽……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这是如何做到的?” 第四十二章:少庄主归来 县子硕迅疾用竹管收了四只土牛,卖弄地道:“很简单!土牛循着湿气,无缝不钻,既然这岩壁周围有机窍,就有暗门,暗门必然是水泄不通,但暗门周围必然有缝隙,而我们选定这大概范围让土牛筑巢,它只能选择暗门缝隙周围来开凿洞府,必然能发现暗门之蛛丝马迹。” 鱼火客恍然大悟:“原来你这御兽神技还能派上如此妙用,本姑娘现下十足好奇了,墨门如何舍得驱逐你这样宝贝的本事人的?” 县子硕羞赧地道:“鱼姑娘谬赞了,我的丑事,日后有机会向你详述,现下我们还是干正事要紧。” 已经找到了暗门所在,对鱼火客来说,接下来就问题不大了,她顺藤摸瓜寻到机关,一把摁下,将岩壁上平平无期一方岩石凹下去后,果然在众人面前无声地开启一扇等身高的暗门,三人当即鱼贯进入。 甫一进入,不过三息时间,他们背后暗门无声合上了,内里顿时漆黑一片。 鱼火客啪嗒一声打着火折子,点着随身携带的一个茶油火把,手一挥,朝前方辐射去,看见一片冰魄似的的蓝色。原在脚下是一汪无边无际的水面,像海也像湖泊。 而他们三人,险险地站立在一个巨大的凸出石块上,石块后端,连接在身后岩壁。且此石块距离下方之水面非常高远,好像站立在悬崖…… 上官云珠道:“没有路了?” 县子硕道:“没道理啊,那刚才那伙人是怎么离开这的?” 毫无疑问,现下已经没有人怀疑刚才那一行道者不是进入的这里了。但,进来后,他们倘若亦站立此巨大石块上,则他们是以何种方法离开的这无边无际的水面世界? 上官云珠转身问鱼火客:“鱼姑娘,我们是否入错了地方,也许这地方不止一个暗门!” 鱼火客白他一眼道:“说得好简单哈,你以为暗门是包子,左捏一个右捏一个,那么容易?” 上官云珠无语了,他只是提出猜测而已,不知她为什么这样挤兑他。 故他不再说话。 但鱼火客亦不准备“放过”他,继续教训他道:“一点也不知道观察,这地方很不寻常,你们看看脚下。” 两男都朝着脚下望去。没发现什么不寻常。于是都不做声。 鱼火客好似不期望他们看出什么,只是指着他们脚踩的岩片点拨道:“这岩片没接触水面但却很湿润……” “哦?”县子硕猜测道,“鱼姑娘你是说,这岩片与水面的距离是时常变化的,可能曾经浸于水中?” 鱼火客点头:“不错,我怀疑这是一个潮汐台,现下它没浸水,许是我们错过时机了,可以想见,之前那些道者并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才聚集于此,而是,我们逃跑时,恰好撞上这里涨潮,乃水面距离此巨石平台最近的时候,那恰是他们特定的离开此地的时机,也许,这种事情是一年一次,或两年一次……他们当然没精力顾及我们了……而在他们等得水面离这巨石平台足够近了,极可能使用凫水工具快速匿去了,可能是船,可能是别的,总之……” 说道这里她也有些泄气了,叹口气,她继续道:“总之我们既错过了那关键的涨潮一刻,亦没有出行工具,又距离这巨石下水面如此高,怕是真的无法离开了。” 县子硕当即脸色极难看!要死了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上官云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犹沉浸在与鱼火客的抬杠中,想着那“涨潮”的相关推理,忽的,他借鱼火客手中火把余光,又仔仔细细将脚下岩片看了个通透,似乎在努力思考着,终于,他眸子一闪,似乎想到一个主意,当即忙卖弄地在鱼火客面前显摆起来:“不对,鱼姑娘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其实,鱼火客刚才隐隐也觉得她嘴快了些,好像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但一时脑袋昏昏沉沉,她亦没抓住那一闪即逝的一点灵光。 当即她只听上官云珠道:“有没有可能,现下我们脚下踩着的岩片潮而不湿,是因为一直浸泡在水中,而眼下距离下方水面那么远,乃是退潮才有的景象!毕竟这种潮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不信你们细细感受……” 鱼火客想也不想就摇头:“胡说八道,退潮上面怎没水渍!” 上官云珠得意地道:“非也!鱼姑娘你忘记了,先前那群人离去,可是使用了白色粉末洒出的障眼法的,或许那些粉末在退潮时候,此暗门打开之际,吸走了这岩片上面的水渍呢?毕竟,那种粉末能够爆裂开散发浓稠白雾,很像蒸发水汽时候产生的现象啊!” 鱼火客沉吟起来,心道,还别说,这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亦是知道,上官云珠讲这些主要目的是为了跟她抬杠,他也许并不理解涨潮还是退潮对他们现下处境的意义所在,故,她想借此考考他:“好吧,就算你言之有理,那且问,如果是退潮,那些人何处去了?” 上官云珠道:“退潮自然朝下游去了,涨潮则是能顺利遁去上游!这个难不倒我,而且我还知道一个关窍,不论退潮还是涨潮,这些人借此地离开,都是一个目的——快速匿去。显然他们并不擅长水遁……” 鱼火客大赞,不由对他竖起大拇指:“这回倒叫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哈。如此说来,你这分析确实有些道理,他们好似还真如这般离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证明我们还有救!” 她想的是,既然这些人依靠这种自然气候快速遁去,说明,此地距离他们目的地,那可以“靠岸”的地方,距离绝不会太远,只是路途“非水路不可”而已,极可能是一个没有水面的密闭水世界。对一般人,这样的地方,非涨落潮而不能遁,但对鱼火客却没有难度,因为她有阳退术,能以符箓面具神通穿行其间。 反复将这种可能性盘算后,鱼火客决定带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水遁。 发了他们黄符面具,她叮嘱他们道:“漫漫凫水之途,因变数不可测,所以……”她当即取出鲁公木线,道,“我们还是一块儿带上这个罢……” 上官云珠骇然道:“这样绑了手手脚脚,如何能自由凫水了,岂非作茧自缚?” 鱼火客教训他:“我何时说要绑了,我说‘带’,这只是作为牵引,让我们好互相照料,不要在水中失了准头,散开了。毕竟此番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我到时候可顾及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别看现下我们瞧着的是个水平面,这极可能只是眼前所见,凫得远了,怕就变成潜水,黑漆漆一片了,更不好辨认方位。不带上这个互相拉着,一入水,我们就成了浮萍,各自飘去天涯海角了。” 再不多言,三人在鱼火客带领下,视死如归似的坠去下方,刹那就入了水。且用鲁公木线作引,一一牵连,沉入一片蓝色之中。 沉啊沉,他们入了水,作计划本是一直顺流而下,但很快,三人就无法自控,因,水中旋涡不断,暗涌难平,再不能打住四向了。顿时一个个好似陀螺一般旋转起来,其间苦楚一言难尽。 鱼火客这刻才深深懂了那些道者要借潮水离去真正的原因,可能距离短,快速遁去是理由之一,但最重要的必然是借潮水那种无可匹敌的气势抵挡这强劲、频繁的水中旋涡暗涌的干扰,准确抵达目的地。 现下,她知晓这些悔之晚矣,一时鞭长莫及,只能随波逐流了。而同牵引着鲁公木线跟她栓在一根线上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亦是颠簸不止,身影不时地从她眼皮子底下飘过来荡过去,死去活来。 “咳咳、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县子硕第一个凫出水面,接着是上官云珠,最后,鱼火客一冲,亦冲出了水面。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咳嗽的。 “啊,憋死了憋死了。”上官云珠的声音。 在水中,黄符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效用,这些人在最后关头都是靠着一口气在强行支撑,而县子硕已经灌下好几口水,肚子都喝得圆滚滚的了。 鱼火客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长时间闭气,她消耗不少,颇有些精疲力尽。 “这是到了哪儿?”凫到水面,她望一眼四周,全是乱糟糟的乱石堆。 这是一个在乱石堆里面出现的巨大的湖泊。 县子硕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飘到她身边:“不知道啊!”他打一个嗝,绝望地道。 只有上官云珠,一直“咳咳,咳咳咳”地咳嗽着,终于咳嗽够了似的,看一眼鱼火客等人的方向,亦朝他们靠拢来。 刚靠近,他就听见鱼火客“哈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我们逃出来了!” 县子硕不解道:“鱼姑娘何出此言?” 鱼火客惬意地一仰头,摇臂一指浩瀚苍穹上漫天的繁星:“看,我们到的是一个露天的地方,这不就证明我们逃出那地底世界了么?” 忽的,她听见身边响起一个欠揍的声音:“对啊,你们不光逃出来,还逃到我家里来了呢!” 鱼火客回头,盯看着呛她的上官云珠:“你家?” 上官云珠得意洋洋道:“当然,你们现下游的地方,是我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儿时乐园,乃我象笏山庄‘天池湖’也!” 第四十三章:蜂窝大彩球 话说田辟疆被石妖封在“蜂窝状大彩球”里,和那丕珍的妖兽刺猬一道,被石妖以雷霆手段拖拽着坠下中空的星光隧道深渊之下…… 下沉、不断下沉,他在里面亦感觉到呼呼的风从两边刮过,只是,无论如何不能突围出去。 蜂窝彩球中,丕珍的妖兽刺猬坚持不多长时间,昏沉沉瘫软不动了。 田辟疆手持木刹,也是无计可施。 蜂窝彩球内里空间太过狭窄,纵然木刹还能发出一些威力不错的神通,总归不过是些火焰之流,在如此狭小空间,实难保证不连累自身,况且,一旁丕珍的妖兽刺猬还在,误伤了它,亦是不美。 随着蜂窝彩球的下降,田辟疆脑袋也愈发昏沉起来。 “这彩球将降落到何时啊……” 他在彩球里,感觉过了一年时间那样长,终于,极度的疲劳席卷他,他感觉最后一点精力也耗尽,身子一偏,亦和旁边的刺猬一样昏迷过去…… 蜂窝彩球之外,牵引着彩球的另外一个小圆球——即那石妖所在的七彩圆球,察觉到田辟疆的变化,忽然迎风一臌,变成一个年轻小子,约二十上下,肌肤莹白得发亮,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通透质感,特别的是,他眉心长了一颗七彩珠子,像一颗闪烁的漂亮眼睛,至于他的穿着,正是那花花绿绿的七彩星衣。 本来牵引蜂窝彩球的那长虹,亦变成一根白色带子,被他拉在手中。 就在这时候,蜂窝大彩球终于降落到这星光隧道的底部,乃是碧绿一片湖,偌大无边,看不到尽头。 “本座一会再来收拾你……哼!” 言着,他凫水站立,并不沉下去,兀自飘开到一边了。 漂浮不多远,他忽然回头,仰头朝着蜂窝彩球漂浮在水面的地方一瞥,那上方,两道长虹卷着两个女子正缓缓飘下,正是将将从悬崖通道被他用手段掳下来的文君和丕珍。 他凝眸扫一眼她们即将降落的方向,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喃喃道:“你们想聚就聚吧,一切还不是都在本座掌控之中……” 言毕,身体带起一阵残影,快速飘走了,煞是潇洒,只不知忙什么去了。 “啪嗒”两声,恰好这时,那卷着文君和丕珍的两道长虹,带着她们坠入湖水,激起巨大水花。 两女“哎哟”两声,亦察觉,她们从悬崖“坠下”,已经跌落至底部。 瞬间,湖水包围了她们,下沉,又上浮,她们甩甩头发,双臂挥出,拉住了对方。 “文君!” “丕珍!” 两人手终于拉住手了。 “我们降到底了?”文君问。 丕珍点头,环顾自身一眼,困惑道:“咦,刚刚拖拽我们下来的七彩长虹不见了。” 这点,文君看一眼自身,亦发现,同样不解:“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总归是好事,还有那石妖好似也不见了踪影……” 丕珍一甩秀发:“那我们现下赶紧划水去岸边。”言着就要凫水而去,忽的,她顿住了。 她这一停顿,因为和文君是手拉着手,故而文君亦停下来。 “你怎的了?” “文君,你看那。”丕珍摇臂一点,指着身边约两丈远处一片七彩光芒道。 那里上下沉浮不止,漂浮着一个约半丈多直径的大彩球。对这个彩球她们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困住田辟疆的蜂窝大彩球。 两女同时反应过来这点。 异口同声道:“太子?!” 文君道:“那是困住太子的蜂窝大彩球,快!快去看看!” 两人赶紧划水靠近过去,瞬间左右环绕住了蜂窝大彩球。 大彩球悠悠荡荡漂浮于湖水,上下沉浮着。 两女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这东西,先前在窄窄悬崖通道上她们只是远目观看。后来虽靠近一些了,但外围有火焰阻挡,根本无法如此细腻去观察。 此番细细观看之下,她们这才发现,此蜂窝大彩球,真真格外古怪! 首先,蜂窝大彩球由一粒粒鸡蛋大的七彩石子组成,每一颗石子通透仿若透明,但是却又并不能瞧见大彩球内里景观。则证明,它并非真正透明,只是恰好外型看去有一种特别的通透色泽而已,或许,这是因为那萦绕表面之七彩光芒造成的感官。 第二,蜂窝大彩球虽然由无数石子组成一个球,但每一颗七彩石子,两两之间并不粘连,有一种透着光芒的缝隙隔离开。故而,整个蜂窝大彩球看去,从无数缝隙透着无数光芒,像个璀璨夺目的小太阳。 第三,看蜂窝大彩球的外面那些石子,俨然是石头无疑,给人一种硬邦邦的质感,手抚触上去,亦光滑无比,有玉石质地,然,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由无数石子组成的蜂窝大彩球降落在此浩瀚湖水之中却能保持浮沉不止的姿势而并不下沉,这也太古怪。从古至今,岂有石子不沉入水中的道理。 两女当即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文君道:“丕珍,你说这蜂窝大彩球外面那些到底是不是石子?” 丕珍道:“怕是哩,我摸了,真真就是玉石的质感,定是石头无疑。” 文君点头:“是啊,我觉着也是,只是,何以它并不沉入水中而漂浮在湖面,还能上下浮沉?” 丕珍摇头。 文君伸手,又是推了推这蜂窝大彩球一道,砰砰之声响起,乃是大彩球在湖水里飘荡摇晃,发出了撞击水面之声。 文君双手攀住蜂窝大彩球,尖声喊:“太子?太子!” 她这一喊,丕珍亦同样喊:“太子!” 两人叫唤一会,没有任何应答。 丕珍性子颇焦躁,一筹莫展道:“呀,太子在里面为何不应答我们?” 文君摇头:“不知哩!” 丕珍撇嘴,忽有些伤感道:“文君,莫不是太子已经……” 她讲不下去了,那个极悲惨的预想,她实不愿意说出口,心中亦不愿意相信会发生那种事。 文君隐约猜测出丕珍所想,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丕珍,你别胡思乱想,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许是……许是他在里头听不见彩球外的声音……” 言着,她伸手,又使力去摇晃起蜂窝彩球来,彩球摇来摆去,但内里依然没有任何声响回应她,忽然,她在这摇摆之中似想通一点什么:“我晓得了。” 见丕珍困惑地望着她。 文君兴奋地道:“丕珍,我想通一个问题了,这彩球之所以不沉入水中,乃是因为,它是密闭的,就似太子在内里听不见我们叫唤他的声音,同理,它严丝无缝,故湖水亦不能浸入。则它好似一只拧紧了盖子的葫芦,才不会沉入水底。” 丕珍点头,忽然眼中露出一丝喜悦:“对了,我的妖兽刺猬在内里,待我用指令沟通它,看看它现下如何了!” “那你快快发指令。” 丕珍赶忙指印纷飞起来,一个接一个命令向蜂窝大彩球里和田辟疆在一起的妖兽刺猬沟通去…… 连续数道指令打出,她一边动作着,脸上神情却愈发凝重起来。 文君问:“怎样?” 丕珍无奈地皱着眉头:“我的刺猬没有回应我。” 文君骇然道:“它怎么了?” 丕珍似猜到文君在想什么,一摇头,定住她心神道:“它……死应该是没死的,我能感应到它还活着,许是睡着了吧……”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 妖兽岂非是那么容易昏睡过去的?这番她和文君从那么高摔下亦保持清醒,妖兽体能尚且不如她们两个女子,这怎么可能?但除此之外,她一时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联系不上刺猬妖兽,两女商议一番,决定先将蜂窝大彩球移动到岸边,当即左右推动,凫水遁去…… 四周黑漆漆一片,唯有她们推动的蜂窝大彩球发出璀璨星光。 游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有些乏了,边聊起天来。 丕珍道:“好奇怪,那石妖将我们拖拽下来,怎就忽然不见了,莫不是它摔死了?”说这话,她纯属毁谤出气,内心是不信的。 文君更不信这种说法,推理道:“不知哩,这里黑漆漆一片,它匿在一边正望着我们瞎忙活也不是没可能的,总之,那石妖绝不简单的。” 丕珍较认同此说法,一时间沉默下来。 文君忽然“哎”一声,叹息道:“不知蓝鹞她们如何了,我希望她们返回山庄便好,那星空隧道,她们现在实不宜继续深入探险……” 丕珍摇头:“文君你觉着她们会那样理智回去么,我看未必,现下你不在她们身边,必是蓝鹞主持大局,以蓝鹞的倔脾气,铁定要一路探秘到底来寻我们的,只不知她们要从何处择路。” 文君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呀,这是意气用事!蓝鹞要误了素素和乔一了。” “可是文君,蓝鹞这么做怕也是无可选择,换做是你我呢,会怎么带领姊妹们做……” 文君亦不语了,因换做是她,肯定也不会狠心离去的。她们五姊妹手足情深,断不可能有遇了劫难弃谁不顾的道理,她口中忧心蓝鹞她们,心中亦为她们可能作出的大义所感动。 这个话题,让本来就疲劳不堪的两人心情愈加沉重,说不多久,两人默契地不提了。继续安心推动蜂窝大彩球凫水。 游着游着……忽的两女神情一怔,左右扶住蜂窝大彩球在水里停下来。 视线前方,出现数盏莹白的亮光,不消说,是灯盏发出。 丕珍疑惑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现下,两人在水中推动蜂窝大彩球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着实乏了。 文君想了想道:“看看去。” 顿时,水里哗啦声响彻,乃是她们奋力推动蜂窝大彩球,逆流朝那亮光而去。 不多时,到了近前,凝眸一瞧,发现亮光居然是从一个湖心小筑上四个檐角挂着的油灯发出。说是湖心小筑,但,叫她们诧异的是,此小筑诺大一个平台延伸出去,不知道多么宽广。 “啪嗒”一声,两人相携跳上了湖心小筑的青石地面。又合臂使力,强行将蜂窝大彩球拖拽下来,小心翼翼在地面滚动着,朝前方探去。 丕珍惊叹道:“好大的小筑,真像个祭坛!” 文君道:“是哩,在这荒无人烟的湖心出现这样一个宽阔的平台,凭得突兀了些,必有蹊跷的,我们小心!” 口中言着小心,手中推动蜂窝大彩球的动作亦轻柔了些,乃是她们想到,内里可是载着不知生死的田辟疆的。 在湖心小筑走不多久,丕珍忽的又停住了,口中还急急忙忙道:“小心!” 文君一直在小心翼翼,并不慌乱,但还是困惑道:“怎的,你瞧见什么了?” “你来看。” 文君抬脚上前两步,望一眼,不禁啧啧惊呼:“这……” 她看见,这湖心小筑朝内走了这会儿,现下竟出现一个诺大的深坑,里面水波飘荡,又是湖水!可以想象,此湖心小筑俨然像个“回”字,只是边缘有踏步的青石,极可能,正中全是填满水的世界…… 然,看了一会儿,她马上又有发现了。 “丕珍,你瞧见那些水中在游动的光条没有?” “瞧见了,瞧见了,好多,好多啊,好像是我们靠近才出现的,是什么呀?” 文君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可现下这黑漆漆的哪里能看清楚,忽的,她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丕珍,过来帮个忙,我们用这蜂窝大彩球照照看。” 丕珍连忙奔回来搭手。 两女将蜂窝大彩球又靠近了深坑下的湖水一些,从彩球上辐射开的光线,像一张网投入黑暗之中那水里游动的“光条”。 看了一会儿,两人连忙撤回步子,心有余悸地齐齐捂住了胸口,同时,全身寒毛倒竖,既感觉恶心又感觉震惊! 她们发现,小筑深坑湖水里在她们出现后不断游动的光条,居然是一条条颜色各异的蛇,不知身子染了什么,故而在水中游动时就好似划过的光条。 丕珍犹在震惊之中:“好多蛇,好多好多……” 文君喘一口气,忽然抬臂一指:“看那!” 丕珍朝着湖心小筑这深坑远处正中凝眸去辨:“那是……” 原来,这深坑里不光有湖水、有游动的发光的蛇,在正中还有一庞然大物,因为漆黑一片,文君和丕珍差一点没注意到,但,在近距离借用蜂窝大彩球去观看时候,却是不小心照出了那大物躯体一部分。乃是一从湖水中拔“水面”而起的巨大的“树”,或者说藤条…… 第四十四章:出路在眼前 丕珍瞧得目瞪口呆,正要大发感慨一通,身子却猛的朝后一跳,离眼前巨大深坑又多退了两步,乃是,她犹记着深坑湖水里那无数发光的蛇。 她心中想着,这还真不知是个甚么地方,又有蛇,又有粗大的藤条,她骇然一声道:“文君,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文君看她一眼,扶住蜂窝大彩球的手稳了稳,道:“快别胡说八道,我们现下都清醒着呢,只是……只是为何在此深坑里的湖水,可长出如此庞大一团藤条。” 言着,她抬眸努力朝藤条上方望去。 看了看,摇头道:“好不可思议哩,你瞧,这藤条直达天际,还不知延伸出去多远,若不是亲眼瞧见,说出去谁信呐。” 丕珍心中犹想着湖水里无数的那些发光的蛇,对蛇的注意力远超过对藤条的注意力:“文君,那些蛇会不会爬上岸来,我觉着瘆人,心里直打哆嗦呀。” 文君看着她摇摇头:“炎炎盛夏有蛇出没是极正常的,只是这数量凭的多了些,亦不知它们身子为何会发光,想来,我们怕是入了一个蛇窟了。” “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吧,这许多蛇,我可不想跟它们大战一场。” “好吧。”文君点头,“我们去别处看看。” 其实,对于这许多蛇,她虽然觉着瘆人,倒完全没有丕珍那样害怕,因,她有手段制住蛇类之物。只是那手段……她想了想,不去想了,心道真到那地步再讲罢…… 两人重新推动蜂窝大彩球在湖心小筑逛起来,因为要担心大彩球不能太剧烈运动,走了一会儿,她们就停止查看了,虽然还没有将此湖心小筑全部察看完毕,但在二人心中隐隐已经有一些猜测,怕此湖心小筑真真还就是个隔离在湖水中央的一个存在。 边走,两人议论着此小筑构造。 丕珍问:“文君你不觉得奇怪么,何以在湖心可以搭建起来这一个小筑?” 文君道:“也许是依照地势而建,这湖心小筑以前八成是个湖心小岛改良的。” “诶,还是你聪明,我怎没想到,不过,那巨大藤条呢?何以能出现那样大的藤条,对啦,现下我们还在象笏山庄吗?若不是亲身经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家的山庄有如此多秘辛,我甚至怀疑,父亲知不知这些呢?” 文君摇摇头,沉默了。 因丕珍现下提出的问题,她一个答不上,也知道,盲目深究这难以解答的问题是浪费时间,她沉吟一瞬,止住丕珍继续推动大彩球。 “我们歇歇如何?”她建议道。 丕珍点点头,亦停下,席地而坐,刚坐下,又站起了。 “你怎了?”文君不解地看着她。 丕珍战战兢兢道:“我怕有蛇哩,你知道的嘛,我最是害怕这类爬虫的。” 文君苦笑,摇头道:“莫怕,我有法子对付,你忘记了,我的黑光肥虫亦是爬虫,对付爬虫,我有特别手段。” 丕珍点头,又摇头:“可是好多哩,呀,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文君无奈了,轻轻“嗯”一声,不讲话了。 丕珍终于还是靠近她坐下。 “你在瞅什么?”丕珍问。 文君的眸子呆呆盯看着眼前的蜂窝大彩球,在看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她不明白丕珍何以出此一问,于是道:“我是在想,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丕珍不假思索地问:“什么怎么办?” 文君道:“去哪?” 丕珍道:“离开这呗,这还用想?” 文君摇头。 丕珍道:“怎的,你不想离开这?” 文君低头看一眼身边的蜂窝大彩球,反问她:“将将我们划水那许多时候了,这湖无边无际,我们如何能离开?” 丕珍答不上。 又听文君道:“今时我们踏上这湖心小筑,虽然遇见种种无法解释的神祇,可我总觉得,要逃出生天,必要从这湖心小筑想法子,若因怯懦冒然凫水离去,怕只是死路一条哩。” 丕珍愕然问:“你真这样觉着?” 文君点头,环顾四周一眼,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远处,那里是无尽的湖水,无尽的暗夜:“我有一个猜想,我们不是从星光隧道坠落下来才掉入此湖水之中么,我想,有没有可能,这湖水就好似我们山庄顶部的天池湖,乃是四周环护封闭起来,若四周都是悬崖峭壁,那就绝无出口的,故而……” 丕珍凝神望着她,接过她的话:“故而出口只在这湖心小筑?” 文君点头。 丕珍不解道:“可……可湖心小筑往里走也是湖水啊,还有那许多蛇,出口在何处?” 文君淡淡一笑:“那巨大藤条啊。” 丕珍“啊”一声。 文君点头:“别惊讶,最不可能的法子,往往就是最可能的法子,这不是没有可能的。那藤条如此巨大一盘,又直通天际,若延伸一个出口出去,十分合理啊。你想,它能从天而降伫立此湖心小筑,必然是上面搭在了什么悬崖边缘借力支撑住了,故才不至于跌进湖水啊。” 丕珍犹在忧心之中:“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她亦没“可是”个所以然出来。 文君淡淡一笑:“别可是了,这就是唯一的法子,现下,我们必需带着太子被困的这大彩球攀援藤条。” 丕珍讲不出更好的建议,虽然不大认同这法子,也只有点头。 文君道:“现时这样……” 当即她讲出攀援前先靠近藤条的法子,末尾道:“等我们都在那巨大藤条上了,我们接力,轮流来背这大彩球,今夜我们要熬一熬,吃点苦头了。” 对这个,丕珍并不看重:“文君你身子没我矫健,背大彩球我一人抗下了,你就免了吧,毕竟这大彩球并不多重,三个人我也背得起,何况里面才一个人。” 文君笑:“别逞强,届时可累人了哩,何况我身子再弱好歹修行了十数年禅道,作为练家子背个只装了一人的小球,亦不在话下的。若不是今次还要一边攀援,我就不差遣你了。” 丕珍忽然想起什么:“这个你还是别跟我争了,我忽然想到,我们不光要一边攀援,还要小心一件事。这件事,我做不了,只能你来处置。” 言着,她眸子朝小筑深坑湖水一瞥。 文君噗嗤一声笑:“瞧你胆儿凭的小,何以就这样怕爬虫了,好吧,你放心,若真有蛇敢爬那藤条骚乱你,我立马了断了它。绝不让你分心。” 丕珍点头:“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负责背大彩球,你负责保护我不被蛇缠上。” 文君无奈看看她,叹气道:“暂时先这样定吧,你累着了一定要讲,随时唤我来替你。” “知道啦、知道啦。”丕珍调皮地道。 二人当即再次靠近湖心小筑深坑边缘,重新面对那深坑里浩荡的湖水,看里面一条条蛇闪着光泽游动着,神情都有些严肃。 因为深坑里,那藤条距离她们站立的湖心小筑青石地面有约两三丈距离,要轻易跳过去绝难做到。 故,她们想出一个法子。第一步,一人以带子攀住藤条,飞跃过去;第二步,拉另一人过去;最后再将大彩球拉过去。 具体做法:文君用一根带子先绑了大彩球,将球放入深坑湖水里;丕珍以另一根带子攀住藤条飞跃过深坑里的湖水,登上藤条再拉文君飞过去;最后,慢慢将大彩球自湖水里拉上藤条。 两人接着翻翻找找,又是撕衣裙,又是找腰带,最后总算结成两条长长带子。 文君埋头给大彩球绑带子。 丕珍扭身,捡起一石块,绑住另一带子一端,用手划着大圈圈,一圈、两圈、三圈,蓄够了力量,她远远抛出,带子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弧度,啪嗒一声,顺利挂在了藤条一个位置,卡住了。 丕珍拉了拉带子,扭头,高兴地道:“成功了!” 文君宠溺地教训她:“快别好大喜功了,先过去。” 丕珍“嗯”一声,脚步一点,身子凌空飞起,一点深坑下的湖水也不曾沾染到,“啪嗒”一声,顺利脚踩在了对面藤条上。 登上藤条,她第一时间寻找方才系了石块的带子另外一端,一边牵引手中带子寻着,她开始细细打量这巨大藤条是个什么所在。 看着看着,震惊得她简直要惊呼出声。 藤条远看还只是觉得巨大无比,近前身临其境了才知,真真旷世神奇,整个藤条扭曲的麻花似的盘旋而上,但,并不是光溜溜,到处都有可落脚的地方,俨然不像什么藤条,而是一个旋转着直达天际的阶梯。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很快她找到带子绑了石块的那端,握在手心,以同样的方法,她旋转起来,因,她要将这端重抛去给对面的文君,拉她过来。 文君站立在璀璨的蜂窝大彩球身边,像傍着一颗小太阳似的,目标极好定位。 此刻,丕珍瞧着文君正在将大彩球小心翼翼放入小筑的深坑湖水中,做完这些了,她又将绑住大彩球的带子另外一端绑在了腰间,这才重新直起身子,摆动手臂,显是在跟她打暗号,示意可以将带子抛过去了。 丕珍确定道:“文君,你准备好了吗?接着!” 带子在石块重力下被抛向了文君。 文君快手一接,稳稳托住了。 丕珍大赞:“好身手!” 文君白了调皮的她一眼:“可以拉我过去了。我们同时数一二三,同时朝后使力。” 对面,丕珍大声应答:“知道了!” 文君大喊:“一、二、三!”身子不断后退的她,感觉手中拉拽着的绳子顿时一股巨力传来,加上她脚步飞点地面,身子霎时轻盈地飞了起来,朝着藤条就遁了去。 “啪嗒”一声,她亦顺利到达了藤条上。 双脚踏步巨大藤条后,她和第一次登上这里的丕珍一样,本能地打量起来。 “这里好大,比我想象得还要大。” 丕珍雀跃道:“是哩是哩,大得很,我们终于能逃出生天了!” 文君啐她:“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哩,谨慎点,现下,我们要拉大彩球过来……” 一转身,她惊呆了。 她旁边,丕珍亦凑上前去瞧,顿时“啊”一声惊呼,也吓得不轻。 在这藤条所在的深坑湖水里,远处,放了蜂窝大彩球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周边聚集了无数的闪烁光条,不消说,那是水里无数的蛇正聚拢在大彩球四周。 丕珍大喊:“那些蛇要做什么?不是要钻入大彩球里去吧。哇,那么多……” 她顿时十分紧张,若说少数几条蛇要来缠她们,文君有法子应付她是相信的,可这么多,天哪,这可如何处置得了? 然,她听文君淡定道:“许是好奇吧,现下我们不能慌,那大彩球是密闭的,蛇应该不容易钻入。” “可好多好多哩,呀,我们快快将大彩球拉过来。” 文君“恩”一声,赶忙去身上解开绑住的带子,此刻她腰间绑住的带子,另一端就系在那大彩球上。 三两下,她从腰间解下了带子,轻轻一弹,开始拉拽起来。 拉动一下,她呲牙嚷起来:“啊,有些沉哩。” 丕珍已经看出来她吃力的模样,分析道:“当然啦,你看大彩球四周环绕了那无数的光条,许是那些蛇缠住了大彩球,着力在上面,所以拉起来这般费劲。我来帮你!” 当下,两女合力开始拉拽大彩球。 终于大彩球以匀称的速度在这深坑湖水中划动起来,一点点朝她们所在的藤条位置靠近。 可,拉着拉着,两女渐渐神魂不安起来。 特别是丕珍,她拉拽大彩球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因为,随着大彩球越来越靠近藤条,那些无数闪烁的蛇,亦跟着靠近过来,紧紧环护大彩球四周,仿若大彩球去哪儿,这些蛇,亦是要追随去哪儿。 “文君,你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我们将大彩球拉上藤条,势必这些蛇亦要登临藤条跟我们纠缠在一起了呀。” 文君道:“你莫慌,我在观察着呢。” 这刻,文君忽然记起来一个细节,在她和丕珍首次推动大彩球开进这湖心小筑深坑边缘,那刻,她看见深坑里湖水中出现无数闪光蛇时,本能以为,是她们出现,才引动这些蛇好奇来窥视,但现下看,真相并非如此。那些发光蛇当时出现,依照眼前情形来看,八成是因为被蜂窝大彩球所吸引……就好似现下这般,大彩球在湖水中被拖拽去了哪,则,它们就趋之若鹜,跟紧在周围。 这是为何? 装了田辟疆和刺猬妖兽在内的大彩球何以能吸引这些奇怪的发光蛇来聚集,看眼下情形,大彩球俨然对它们有无与伦比的巨大吸引力! 第四十五章:彩球的温暖 文君想到是蜂窝大彩球在吸引无数的蛇,心中虽疑惑,却推理不出其中缘由。 一旁丕珍道:“文君,你看得怎样了?大彩球就要靠近过来了,呀,看那些蛇,天哪……” 随着丕珍的惊呼,文君已经松开手,停止拉拽,一时只剩下丕珍一人在拖大彩球,深坑湖水里,大彩球靠岸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文君叮嘱她:“不要停,暂保持这个速度,我现下不能分心,得全力对付这些蛇了。” “文君你当心。” “我晓得。” 文君点头,眸子重新看向湖水中的大彩球,还有周围环绕它的无数光条。 大彩球所在的湖水,除开此湖心小筑四个檐角的油灯,周围是漆黑一片。但大彩球是光芒四射的,它周围一片湖水也是闪闪烁烁的,因为那些发光的蛇。所以,现场看去,此刻丕珍在拖拽的仿佛不是一个大彩球,而是一片发光的湖水,一点点,一点点在靠近巨大藤条。 文君凝眸注视了这个场景一会儿,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丕珍。 “还有多久大彩球能拉上来?” 丕珍机械地应答:“最多十息。” 文君点点头:“等大彩球靠近了,最后时刻,你要做好准备一口气将大彩球拽下来,我不能分神帮你,我会在那个瞬间,用砚台迫退这些蛇……” 丕珍似想起来什么:“啊?用砚台,它不是被封了么……你要强行开启?不行、不行,文君,你绝不能那样做!那样你会没命的!” 原来,文君在修习禅道时候,得来一个妙物,就是她手中砚台。她那墨色砚台,实为冰魄精华,一旦解开上面的封印使用,能放出无边寒气。正是用此砚台,在跟姊妹们一块儿历险时,她籍此收服黑光肥虫妖兽。可虽然得有“宝物”,她亦牵累其中。因为在驯养黑光肥虫的时候,她多番解开封印使用砚台,导致她体质越来越不耐寒,后来还是在她众位姊妹的合力之下,彻底帮她封住砚台,阻止她私自使用伤害性命。此番,她要强行重新开启,显是作出拼了的打算。 先前丕珍并没有想过文君要用这个方法对付光蛇,她还以为文君有别的法子,没想到却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以性命交关的砚台作最后搏斗! 她记得,因为文君这特殊的修习背景,前方在千年寒冰石床探秘时,短短一段时间跪倒在千年寒冰上拜祭亡母,她是众位姊妹中被冻伤的最严重的一个。 旧伤加上即将要面临的巨大新伤害,她还能有活路吗? 可,容不得她心中担忧,文君安慰她道:“丕珍,你由我罢,此情此境,我若不这样做,不光是我,我们,还有太子,怕都要罹难,眼下这无数的光蛇还在水中,不能开口撕咬,一旦它们随大彩球爬上藤条,届时万蛇钻心,我们只有束手就擒!” 丕珍猛得摇头:“不不不,我不允你这样!” 文君强自振作地道:“罢了,莫争论了,我们一块儿开始数数,还有几息大彩球就能拉上来,你到时候千万不要掉链子,看在父亲的面上,看在我们还有家弟没寻到的面上,也无论如何要救下太子,让大彩球安然上来,他可是我们的救星。” 丕珍:“不,文君,不要!” 文君摇头:“一、二、三……”当即强自淡定数起来。 而丕珍,咬着嘴唇,亦跟着数:“一、二、三……”可她却是带着哭腔。她感觉,现下手中拉拽着的好似不是大彩球了,而仿佛一座山岳那样沉重。 时间到!数字“十”在两女异口同声中终于数到了。 丕珍忍着泪水最后看文君一眼,强提一口气,双手拉住连接彩球的带子霎时一紧,同力一拽,砰一声,大彩球脱离湖水,凌空飞起,直朝着藤条上落来。 然,跟随大彩球跃出水面的,不仅仅是溅起的水花,还有无数发光的曲线,恰是那如影随形追踪而至的无数条光蛇。 “丕珍,坚持住!看我的了!” 文君手托砚台,朝着前方一点,忽然伸出左手食指,在口中用力一咬,霎时鲜血直流,用沾染鲜血的食指,她快速在砚台上刻画起来,刹那砚台蓝光闪闪,“砰”一声巨响,自砚台辐射开一片蓝光,朝前方奔涌向藤条的无数光蛇罩去。 蓝光落下,像轻柔的纱巾盖住了铺天盖地的成千上万发光的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蛇外表看去毫发无损,可,内里,却忽的像被什么定住,再不能胡乱扭曲,一条条僵硬似木棍,啪嗒啪嗒声不绝,一一坠落水面。 而水面亦蓝光一片,在迅速凝结,显然因为蓝光的到来在快速进入冰封的状态! “成功了!”文君喃喃一声,跪倒在地,有气无力,将重新恢复原貌的砚台抱定怀中,再讲不出一个字。 丕珍这边,蜂窝大彩球顺利拖拽上“岸”,完好无损落在了藤条上。 她将大彩球安放在一个妥当的位置,确保不会滚落湖水,凝眸扫一眼那千万条噼啪声不绝掉落湖水的光蛇,摇摇头,赶忙朝着文君奔去。 “文君,文君,你……” 她刚一接触到文君,就觉得她全身冰冰凉,哪里还像一个活人,简直就跟一坨冰块一样瘆人了。 而,当她伸手去抚摸文君的额头,却发现那里又是烫得吓人。 她哀嚎一声痛哭起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文君,将她像个孩子般珍稀地拥入怀里。 “文君,你不要吓我,你现在是不是很冷很冷,抱紧我,我要让你暖过来。” 在她怀中,文君脸色苍白,简直连讲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哆哆嗦嗦,费了好大劲文君重将砚台装入手臂上挂着的荷包里,声音如同蚊声般细微道:“快,扶我去看看大彩球有事没?” “没有事,好好的呢。” 虽然这样说,可丕珍悲怆地想到,莫不是这是文君在死前最后的遗愿,那便无论如何要应允她,让她安心的了。 她当即又道:“你不急,好好的,我这就带你去看,这就让你看!” 她将怀中的文君扶起,双臂抱住她,稳住她,带着已经根本没气力站起来的她重新站立起来,然后,一个步子接一个步子,朝身边不远处,同在藤条上的大彩球移动过去。 大彩球刚刚从深坑湖水里捞上来,上面依稀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水花,看去,湿漉漉一片,但,由于它外射光芒,这般景象瞧去亦格外璀璨夺目。 然,这华美与朝着它移动过去的文君那孱弱的惨状,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文君,你何苦?便是让这万蛇攀登藤条,我们亦有一线生机的。” 文君:“不,还有更严重的,我觉察到,这些蛇,对大彩球很是迷恋,绝不是好事,故,我不得不这般做。” “快别说了。”丕珍听着,心下更伤痛了,因为,她听在耳中的,文君全是在为旁人考虑,却没有顾及一点自身安危,现下生死犹在须臾之间,亦勉力要去视察大彩球,关心着大彩球,关心着里面的太子田辟疆…… 终于,她扶住文君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移动到了大彩球旁。 她道:“你这下心安了罢,大彩球一点事没有,在里面的太子,定然也安然无恙的。” 文君点点头,刚才那番话,已耗尽她全部气力,她再吐不出一个字来了。 丕珍拍着她的背:“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她伸出手,从后面抱着她,抱紧她。 从小,她们一块儿长大,一起修行禅道,从来没想过生离死别,她以为她们可以做一辈子姊妹的。 现在,她依然这样想,她不愿意去想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也不允那种惨事发生…… 抱着文君,她感觉怀中的姊妹那样冷,像一坨冰,她抱得更紧了,她咬着牙,狠狠地想,她一定一定要捂暖这个人。 文君伸手抚上大彩球,渐渐地,由抚摸变成双臂展开抱住大彩球。 发着璀璨光芒的蜂窝大彩球,那样冷酷,无声无息,不说话,也不懂得安慰人,永远是沉默的,可,它哪里知道,不是眼前这个拥抱着她的柔弱女子,它现下已被万蛇钻心,层层缠绕,后果难以预料。 “呼、呼呼”。 大彩球本来一直寂静地发着光,没有任何反应,忽然,似乎从小到大,从大到小,微弱地“呼吸”起来,呈现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放大和缩小景观。 抱着大彩球的文君没有察觉,从身后抱住文君在不停流眼泪的丕珍亦没有察觉。 但,渐渐地,抱住大彩球要昏睡过去的文君,脸色忽然红润起来,身体,也渐渐在变缓和。她额头本来滚烫无比,现下突的盈满细汗,仿若身体里不善的弊病在渐渐消弭。 从背后抱住文君的丕珍首先发觉不一样。她环抱着文君,突然感觉手臂、怀中,乃至抚触文君肩头的双掌,感到一阵黏腻。 “文君在大量出汗?” 发觉这个了不得的异常,丕珍悄悄松开来了抱住文君的臂膀,开始悉心打量起来。 现下,她二人都在蜂窝大彩球附近,借助大彩球的光芒,她们能很好瞧见自身的状态。 “文君,你怎样了,你在出汗你知道吗?你在好转哩!” 文君昏昏沉沉,刚才还眼皮子直打架,这刻,虽然依然想睡,但有一种在快速清醒过来的感觉,她双臂依然紧紧抱住大彩球,好像,这是一种本能的动作。 迷迷糊糊听见丕珍在关心地问她,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是觉得,这样抱住大彩球身体挺舒服的,就没有去管那许多,而是闷闷地答:“不知哩,现下是感觉好些了哩。” 丕珍没有继续去打搅在恢复的文君,虽然一时间不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眸子快速转动,查看四周,渐渐看出来一点端倪,好似是大彩球在“营救”文君,对,是的,大彩球现下表面透露出来的光,有一种微弱的闪烁感觉,仿佛在呼吸一般,正是这种变化,在不断改善文君羸弱的身体,啊,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想不明白,再笨,她亦是能瞧出来,这对文君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只要文君可以身体好转,将刚才强行开启砚台带来的伤害消除,那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啦。 迷糊中,文君似乎是累了,正要将双臂从环绕着的大彩球上撤退下来,但丕珍很快上前一步,伸手一摁,制住了她。 “别,我发现这大彩球在救你,你坚持住,再让它‘救’一会儿罢。” 文君愕然:“什么……” 她听不懂丕珍话里的意思。 丕珍脸上却是兴奋至极的神情:“总之听我的不会错啦。” 文君道:“好。” 她还没有彻底恢复,还有些迷糊,但,对丕珍她是绝对信任的,那且听她的罢。 一炷香之后,文君忽然身体打一个摆子,脑袋猛摇晃了两下,环住大彩球的双臂像被火烧了似的,一弹,从上面撤了下来。 “我怎的了?” 她已经完全恢复,虽然这很离奇,但已经清醒过来的她立时从藤条上大彩球旁边站起。 “文君,你没事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文君记得,先前有一刻,她真真是难受得要死的,整个人好似一大坨冰块,完全麻木了的,但这刻却是那么清醒,而且全身充满了活力,俨然什么事都没了。 丕珍赶紧将观察到的大彩球在营救她的事告诉了她。 文君听得目瞪口呆,感慨道:“这简直难以置信!” 丕珍兴奋地道:“可奇迹还真就发生了,由不得你不信!” 文君点头:“好吧,那我们继续做正事,开始攀爬藤条吧。我现下力气全恢复了,第一站,我来背大彩球。” 丕珍一摆手:“一边去,刚恢复就跟我抢着干活呢,我来我来。” 文君拗不过她:“我真没事了,你怎不信我呢?” 丕珍傲然道:“可你天生气力就没我大啊,背这东西我是玩玩而已,你却要拼命,还跟我争什么争,快带路!” 文君无奈摇头,走在了前面,带头朝藤条高处攀援去。 第四十六章:藤条有大包 文君和背着大彩球的丕珍消失在巨大藤条底端不过几息时间,在湖心小筑外的湖面上忽然飘出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子,肌肤莹白得发亮,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通透质感,特别的是,他眉心长了一颗七彩珠子,像一颗闪烁的漂亮眼睛,至于他的穿着,正是那花花绿绿的七彩星衣。 不是石妖“嚣福”还能是谁呢。 石妖漂浮至湖心小筑,却忽的一跳,双脚踩在了小筑的青石地面上,远目,他凝眸朝文君和背着大彩球的丕珍方向望了望,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他步子十分怪异,好似不会走路似的,别别扭扭,像个蹒跚学步的娃娃,边走,边咕哝道:“这劳什子地方,飞也不能飞,害本座脚踩这一地污秽。” 近了小筑中央的深坑池子,凝眸,他望一眼寂静一片的湖水,里面莹莹一层蓝光覆盖其上,闪着妖异的微光。 他走上前,抬脚谨慎地探了探湖面,高兴地低声道:“哈,这两个笨蛋女子真真没白虏获来,全中了本座的计策,真将这池子冻住了。” 确定深坑湖水上的蓝光冰面可以承载他的重量,他放心下脚,踏步其上。果然昂然站立不沉。接着,他信步走了出去。 快靠近藤条了,他又寂静无声地瞅了瞅远处藤条上正攀登的文君和丕珍两女,眸子定在丕珍背上的大彩球时,他简直要笑出声,自负地低声道:哈哈哈,好玩好玩,连背人的活都帮本座省了,可真乖巧哈。嘿嘿,两个小美人,本座这就来会会你们啦。 言着,他快步奔跑去,目标,显然是去追正攀援藤条的文君和丕珍。 到了藤条前,他一跃从深坑湖水冰面上跳了上去。 转身,他看一眼依然被蓝光笼罩的深坑湖面,忽有些气咻咻地喃喃道:哼!可惜这许多石衣荧蛇,全被冻死了,真真可恶! 感慨完他遗憾地摇摇头,一扭身朝藤条攀援去,所去方位,紧紧跟踪着文君和驮着大彩球的丕珍。 …… 藤条上的文君和丕珍现下颇有些悲壮。 一前一后,前面文君在一寸一寸探路,后方丕珍用带子将蜂窝大彩球束缚在背上,低头弯腰,看上去就累死人了,可她还要攀登。 文君走在前方不时回头,看着姊妹这个样子,心疼得简直要掉眼泪,虽然她知道对丕珍而言,这点负重亦压不跨她,但毕竟丕珍是女子一个,感同身受,她很理解她现在吃的苦。 “还捱得住吗?”她忍不住回头问。 说完,她眸子忽的一闪,似乎在后方瞧着一点亮光和黑影,但瞬间消失不见,不知匿去哪了,她揉揉眼,以为看错了,一时亦不顾了,这时听丕珍道: “别管我,我真没事!看你婆婆妈妈的,拿出你平时指挥我们的干练来啊!” 文君抿抿嘴,心道,平常时候,她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一时瞬间想到,那种所谓的干练,那种风平浪静时候的精明,果是经不起考验的。 她于是道:“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这藤条好大好奇怪,真叫我难以置信。” “都说了别担心我,不过累我倒是不怕……只是,你说到这藤条了,我也觉得奇怪,我只是怀疑,我们是否真能从此找着出路?” 文君又向上攀登了几步,听见丕珍的这疑问,语气却镇定一些:“丕珍,你听我讲,这巨大藤条吧,奇怪是奇怪了点,但这番攀登之后我感觉,或许确凿能寻着出路的,因为,它这样大,而且一直向上,很像一条路你不觉得么。” “那路的尽头,就是出路了?”丕珍问。 文君这倒不大确定,于是道:“这个我不知,但肯定是一个去处。你想,我们若凫水则莽莽一片,不知道界限在哪,而眼下这路,不管延伸到何处,总归还有个尽头不是。” “这倒是的,只是不知道尽头是福是祸哩。”丕珍没什么信心地道。 文君鼓舞她道:“别忘了,我们是象笏山庄的人,这肯定还是在山庄中,相信山庄定庇佑我们的,且赌一赌天意吧。” “跟天赌,哈哈,好,我丕珍喜欢,我们五姊妹自娘胎出来就没吃过一嘴母乳,向来是逆天而存,跟天赌我们赢定了。” “但愿如此!”文君言着,继续开始找路,带路。 一边走,她发现,藤条虽然巨大无比,而且纠结盘绕,粗探颇有些吓唬人,但脚踏实地走了一遭则能感觉,其实,它似乎早摆布好可攀援的路径,譬如脚下所踩,就是阶梯状的一节节藤蔓节结,脚掌踏步其上,可以很好地防止打滑而顺畅攀援。 她心中甚至想道,难道,这藤条常有人来往?可惜现下她的黑光肥虫不再,否则必能寻觅一番附近的生机流动,察觉这路是否常有人出没。 想到这,她“哎”地轻轻一声叹息。 忽的,她又顿住脚步,扭身去观察她的姊妹。 “丕珍,累了不,我来替替你。” “少啰嗦!你要烦死我是不?” 她知道,丕珍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噗嗤一声笑:“好吧,那我不扰你了,咦!” 这番扭头回眼前,正要继续探路的她,忽的眸子盯住藤条上方一个鼓出来的大包处呆住了。 在视线里两丈高处,巨大的藤条忽然像一根管子,中途鼓出来一个大包,肿胀了起来,而且,臌胀出来的大包周围缝隙,透出微弱的亮光,在这漆黑的暗夜,那亮光颇有些扎眼。 “丕珍,你快停下,前方有亮处。” 丕珍顿住脚步,靠住藤条旁边一块枝蔓,勉强直起腰身一点,亦凝眸朝着上方远处瞧去。 可惜,她背上蜂窝大彩球实在太过沉重,她要直起腰身,做这个动作有相当难度,故而,在头都不怎么抬得起来的情况下去察看高处,还是那两三丈远的地方,对她来说太困难了! 她嘟囔一声:“我们在这亦瞧不着究竟,还是近前去看吧。” 文君想了想,沉默着,显然在思考进还是退,或者,她先行去探探?她有预感,在这诡异的藤条上,出现什么稀奇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现下,她们必需谨慎一些,纵然这藤条尽头有出路,那也必得保证能安全抵达。 丕珍却对她的犹豫有些困惑了:“怎么了文君?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还没哩。” “那我们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先前,你不是还鼓励我来着……” 文君“嗯”一声道:“那好吧。” 其实这会儿她心中想着,眼下看见这么个大包就退下藤条返回是不大可能的,唯一可能的是她先行去探一番。 但,这个主意怕也不够完善,因她想到,她去探了,则留下背着个大彩球的丕珍一人留下,若是有突发状况,不管是丕珍还是她背上大彩球都要遭受莫大变数,危险太大了。 那还是依丕珍的建议,一块儿硬着头皮上罢…… 不多时,她带着丕珍顺利踏步到了藤条上出现的大包前。 靠近之后,她看出来,大包之所以透出细微亮光,乃是从一扇严谨的“藤蔓之门”缝隙里透出。 她先回身,走到丕珍身边,吩咐她先将背上大彩球解下来。 “累坏了吧。”她手不停,一边问。 丕珍摇头,困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卸下大彩球,一会儿又得绑在背上,好繁琐哩,这点重我还吃得消。” 文君这时已经助丕珍顺利将大彩球解开,放置“藤条地面”,叹口气,她道:“没路啦。” 丕珍不大相信道:“啊,真的?” 文君点头,摇臂一点前方一扇藤蔓之门:“瞧,这东西拦着呢,左右两边又没下脚的地方,可不是没路了。” 丕珍赶忙奔上前去看,果然,眼前一个巨大的突出的大包,好像藤条长出的一个大结节,将一路来她们轻松就能寻找的“路”给生生在正中拦去了。 她哈哈一笑:“这莫不是给我们歇息的一个小房子吧,看着还真像。” 文君沉吟一会,思索地道:“进去看看就知了。” 丕珍嗯一声,跑回她身边,与她一道搬起大彩球,仿佛架着一个璀璨的大光团朝着藤蔓之门靠近去。 到了“门”前,她们将大彩球轻轻放下,丕珍先自跑开,主动伸手去推“门”。 “嘎吱、嘎吱”声响起,“门”纹丝不动。 扭身,她回头看着文君,无奈道:“不知为何推不开!” 文君道:“那我们就不顾及了,强行撞开它。” 丕珍快乐一笑:“正合我意。” 接着,她后退两步,捋起衣袖,摩拳擦掌,就要搞一波大气力的撞击! “哈哈哈。” 一串笑声,让她浑身一惊,止住了动作,她赶忙跑回文君身边,紧张地左右环顾。 “谁,谁在笑?”她大声呵斥。 文君悄悄拉她一把,握紧了她的手掌,姊妹同心,一时间也并不怎么畏惧了。 文君亦出声:“何人装神弄鬼,既来了,就现身罢……” 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先前在藤条下,她回头和丕珍说话,似乎瞥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黑影中还夹杂一点亮色,但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抹亮,她当时没在意,莫不是,就是现下这人? 她当即又道:“你是跟踪我们的那人?” 丕珍扭头不解地望着她:“什么,有人跟踪我们?” 文君轻声对她道:“我也是猜的,有一瞬眸子里好似闪过一个黑影,我怕扰你心智,没说。” 丕珍点头:“那铁定是那人了,这人是何时跟踪上我们的啊?” 文君去哪里能回答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摇头表示不知。 好在,立即就不用她作答,答案自己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两个笨蛋女子,本座跟在你们后头,可是将你们的身材一览无余。” 话音刚落,从她二人脚踩过的藤条小道上,远远的,果然闪出一人,正是石妖嚣福。 文君凝眸瞧着这人,因为太远,还看不清他面貌,只是目光扫过他额头时,他那闪闪的七彩珠子颇扎眼一瞬让她瞧了个明白,顿时她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珠子莫不就是从眼帘飘过的那抹亮色?呀!她心中慌慌地道,原来那时所见黑影并不是眼花了,而是确凿有黑影在后头追踪她们!而且正是来人! 这个发现,让她顿时十分紧张。一时心中数个念头翻滚着: 第一,这人无声无息跟踪在后头,她们全然不知,显然手段了得。实为大患! 第二,听这人夸张的笑声和粗鲁的语言,绝对是敌非友。实为大劫! 第三,这人跟踪她们究竟是何目的?实为大惑! 三大隐患,像三座山岳压在她心头令她瞬间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第四十七章:象笏素材谜 心中紧张思考着,文君亦凝眸细细去打量这人,忽的,她眼神一怔,扭头和丕珍互望一眼,两人都是瞳孔睁得大大,互相点了点头。 显然,在这人逐渐靠近她们后,两女都发现了同样一个细节——突然出现的年轻小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居然是之前在星光隧道窄窄的通道边上所见的那“七彩星衣”! 他是谁啊?两女心中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很快,就听见白面的年轻小子道:“怎么,看见本座很惊讶么?” 文君道:“你是嚣福子?”她记得,那石妖说他字“嚣福”。极有可能,眼前出现的这穿七彩星衣的人就是那石妖所化了,故她才出此一问。 石妖道:“当然是本座。你们想打开这门?” 他跃过惊讶地盯着他看的两女,似乎“忘记”他可是从不曾在她们面前露出真身的,在两女印象中,他只是一件空荡荡臌胀起来的七彩星衣,抑或最后一面所见的那滴溜溜的脑袋大七彩光球。 丕珍似想起什么:“你……你快放了太子。” 石妖已经站在藤蔓门边上,扭头诧异地望着质问他的她:“放了谁?” 丕珍昂然一挺胸脯,点指戳了戳身边扶住的蜂窝大彩球,田辟疆正困在里边,生死不知,她说放了太子,自然指让嚣福子将田辟疆从大彩球放出。 石妖冷哼一声:“莫名其妙,那田辟疆不是在你们手里了吗,还要本座如何放?” 丕珍道:“困在这个大彩球里,这算哪门子放,你是故意消遣我们!” “知道还问,白痴!” 言毕,不理她了,转身去“开”他的“门”。 丕珍被他粗鲁地教训一通,立时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文君在一旁拉住她,冲她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石妖的手段,她们都是见过的,硬怼那是要必败的,何况,现下眼前的石妖还是从所未见的“人身”,妖精化身成人是何等修为!作为一直豢养妖兽的她们那也是心中有数的。一时,两女都沉默了,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敌手太强大啦。 石妖在藤条之门前捣鼓了好一阵,又是推又是撞的,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 忽然见他一甩衣袖,负气道:“还真这么难开?” 也不知他在跟谁讲话。 没有打开门,他转身,重盯看起文君和丕珍,慢慢朝她们走来。 两女本能后退。 石妖身子忽掠过两女,来到大彩球边上。 文君道:“嚣福子,你意欲何为?” 她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 丕珍牢牢挽住她臂膀,为她加油打气。 石妖不理她,旁若无人地伸出右手,翻开掌心,向下,靠近大彩球,凌空向下一插,顿时没入其中,再伸出来,掌中捏着一团灰扑扑的光团,好似一个泡沫慢慢从大彩球被拖出…… 灰扑扑的光团被他一把捏住后,快速抛在地上,一弹,光团黯淡下来,竟然是丕珍的妖兽刺猬。 丕珍惊呼一声:“我的刺猬!” 石妖道:“还不唤醒它?” 丕珍连连打指印,终于再次指挥上刺猬,它一翻肚皮,耸了耸背上的尖刺,看见主人,滋溜一声跑近丕珍在她脚边撒起娇来。 丕珍俯身下去,赶忙查看妖兽刺猬哪里受伤了没有,翻看后并没发现刺猬有什么伤害,脸上顿时轻松起来。 看见丕珍的妖兽失而复得,在旁边的文君心思也一阵激动,可她亦有一份忧愁,她的黑光肥虫亦是被这石妖吸走了的。她不禁想,什么时候,石妖会让她和黑光肥虫团聚?但她只是将这种想法埋在心间,并不出声问,因,她知道的,在强大的石妖面前,她还没有谈判的资格。 这时候,犹沉浸在和刺猬妖兽团聚喜悦中的丕珍却听石妖对她道:“快唤它去破开这门。” 摇臂一点,指着面前的藤条之门。 丕珍冷眼看着他:“我为何要听你的。” 石妖道:“少啰嗦,本座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再不听话,本座立即弄死田辟疆!”言着指了指大彩球。 丕珍一时语塞,看旁边文君一眼,文君赶紧对她点点头,意思再明白不过,让她按照石妖吩咐做。 丕珍迟疑地指挥刺猬朝着藤条之门靠近去,心中却想着:这石妖这等强大,为何会连这么一扇大门,还要借助她的刺猬来破。 她忽然又记起来,先前她亦是去“开”过这藤条之门的,此门十分奇特,不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且力道打上去,好似软绵绵无处着落,若不是看见其乃藤条外观,真真要怀疑那是一扇棉花做的门了。 很快,她的妖兽刺猬抵达藤条之门面前,刺猬身子一卷,成了一个大刺团,车轮一样转动起来,身上白茫茫的尖刺发出闪闪寒光,顿时,这“车轮”快速朝前方碾压过去,“噗嗤、噗嗤”,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妖兽刺猬身上尖尖的刺扎在厚重的藤条之门上,居然发出一种激烈的爆破之声,还极度低沉,仿若藤条之门被刺出无数孔洞。 不过十几息,只见藤条之门忽然“噗嗤”一声,极度低沉的爆破声音密集地响起,原本坚实牢固的藤条外观突然散开,成为无数垂摆的流苏似的散乱藤条,门户大开了…… 妖兽刺猬见藤条之门被它刺开,并没有任何兴奋,反而“吱”一声尖叫,快速朝丕珍返回,好似遇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丕珍打一个指令让它安定下来,又快速用封印它的妖丹收了它,宝贝地将它匿起来了,这才凝眸跟身边文君一齐朝洞开的藤条之门里面望去。 出乎她们意料,藤条之门内灯火辉煌,虽站立在外,依然看不清楚内里摆设,但依稀能瞧出,这藤条之门内,必大有明堂。 这时,石妖已率先踏步进入,他边往前走同时头也不回地道:“你们还不快进来,还有,把田辟疆一并带进来。” 俨然是命令的口气。 丕珍道:“文君,我们怎办?” 文君想,要逃肯定是逃不走的,只有按照“他”说的办了,就道:“那就进去罢……” 两人当即推动大彩球,跟在石妖后,亦入了藤条之门去了。探目一瞧,顿时惊讶连连,这门内空间足有十来丈,四壁虽然看去也是藤条材质,可,却莹莹发亮。不知道是天然形成抑或后人故意为之。 在这空间里,还看见地上堆满了大红的绸布盖头,一个盖着一个东西,尖尖的,高高的。 丕珍道:“文君,你瞧出来什么没?” 对于外人来说,那些红绸布盖着的东西或许十分奇怪,可,丕珍看了,却并不特别惊讶,反而似乎能认得。 至于文君,也是差不多同样的表情,故而她应答:“难道是象笏素材?” 听见两女对话的石妖,忽然转身:“你们不愧是上官厷虎的女儿,果然有点见识,没错,这些全是‘象笏’素材……”走到一个红绸布边上,他一掀手揭开,露出了这红绸布下面东西的真容——乃尖尖一颗长象牙倒插在“地面”藤条缝隙里。 石妖道:“你们既认得这些是制作象笏的素材,那你们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文君和丕珍一起摇头。 石妖道:“今夜,我们攀登的藤条叫‘拜蛟藤’,现下站的这间藤条屋,乃这拜蛟藤第一站‘放红池’。” 文君道:“嚣福子可否细细说下,为何这里叫放红池,难道因为放了这许多红绸布的缘故?” 石妖哈哈大笑:“你们女人脑袋凭的简单了些,此红非彼红,乃指血……” 两女震惊!一时讲不出话来。 石妖继续走在前头,两女推动大彩球跟在后,至放红池藤条屋深处一个井窖般的地方,石妖停下了。 眼前井窖般的所在,亦被一块大红绸布盖住,比藤条屋其余角落所见的红绸布都要大,也要低,几乎平铺地面,只是周围用一堆藤条划出一个大圈圈隔绝开,真好像一口井似的。 一甩手,石妖又掀开这巨大红绸布,露出下面被掩盖的真容。 入目,居然是一口巨大的石锅。 文君和丕珍看见这石锅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石妖默默盯看受惊的她二人一眼,道:“好看吧!” 原来,石锅里居然好似透明一样,全是七彩的一种液体,晶莹剔透,纹丝不动,却又仿若微风拂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璀璨之感。 这是什么呢? 文君和丕珍根本猜不出。 石妖伸出手自石锅里捻起微微一小撮,萦绕指尖,伸到两女面前:“给本座仔细瞧瞧了,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文君和丕珍纷纷摇头,她们可根本就不认得这种七彩的荧光液体啊。 石妖道:“认不得了,这看上去像液体似的胶状物,乃是石衣浆果,先前你们不是在藤条下看见了很多石衣荧蛇么,那些蛇,全是因为吃了这种东西身子才变成那发光模样的。” 丕珍不解道:“它们为何要吃这个……这个石衣浆果?” 石妖哼一声,眸子透出一种吓人的狠光:“因为这玩意是血炼制的,那些蛇凶残成性,闻着血腥味自然猛扑上来,不过,这种血腥味人可闻不见的……” 文君喃喃道:“血……哪来这么多血炼制这玩意啊?” 石妖道:“此石衣浆果所用之血,乃腐尸之血。” “啊!”丕珍惊呼,她旁边,文君几乎要呕吐出来。 石妖又道:“瞧你们大惊小怪的,看来对这象笏山庄,你们真真一点不了解。” 文君道:“不瞒嚣福子,这地方我们的确第一次来,而且,我们几姊妹打出生不久就离开了山庄,也是近日才来这里的,可能知道得还没有庄中一个丫鬟多呢。” 石妖不理她,摇摇头,兀自又走开了。 来到藤条屋“墙角”一个大大的藤条筐面前,他一挥手臂忽然道:“你们还不过来?” 第四十八章:墨门有墨客 文君和丕珍只得又推动大彩球迎着他走去。而石妖已经踏步踩进藤条筐,转身,看见盯着他发呆的两女,他又霸气地道:“进来啊!” 文君和丕珍两两对望。心道,他是说叫她们都进入现下他踩着的那藤条筐中去? 文君道:“可藤条筐不够大,我们还有一个蜂窝大彩球……” 言下之意,她们就不跟他争藤条筐的位置,就选择站立在旁边看他一人“表演”好了。 哪知道,石妖好似能读懂她们心中所想。 又呵斥起来:“快快进来,别耽误本座功夫,真是的!” 两女只得进去,而巨大的蜂窝大彩球则被丕珍抱住,依在藤条筐边缘,因,实在放不下去了。 石妖仿若“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忽的,他手臂朝着身后一摸,不知从什么位置拉出一根什么丝线,藤条筐立即飞速上移。 在上移过程中,四壁都是封闭的荧光藤条墙壁,好似在藤条屋看到的那些材质一样,显然是一个密闭的上升通道。 盏茶功夫,藤条筐在飞快上升后停顿下来,终又出现在另一个藤条屋之中。 可这屋,太不寻常,亦十来丈宽大,四壁和先前所见“屋子”同是发亮的藤条材质。但这里特别的地方在于,屋子里到处是一个个木头的矮人,手中抱着一个大竹筒,俯身保持整齐的姿势,佝偻着脑袋,十分诡异。 石妖道:“现下这是拜蛟藤第二站‘塑形房’。” 文君道:“我懂了,看那些木头矮人手中抱着的好似墨家之器,这个我知道,我们象笏山庄还是有不少这种东西的,只是,它们在做什么?” 石妖率先从藤条筐出来,走到一个木头矮人身边,一扭,夺去了它手中那巨大竹筒,一倒,竹筒噼啪声不绝,里面溜出来一块一尺见方的板子,玉石般质感,通体莹白,这东西,大家都认识了——“象笏”是也。(注:象笏,一种用来刻画及记录的玉石板子,多数用象牙制作成,故称象笏;笏,板子也。) 石妖捡起掉落“地上”的象笏,凝眸细看起来,本身,他眉心就长了一颗七彩珠子,加之他脸色莹白发亮,完全不似生人,现下他掌心握着地上拾起的象笏,仰头去打量,象笏反光映照在他脸上,使得他看去愈发不真实,加上一袭七彩星衣,衣襟纷飞,看去更不像真人了。但,亦有一种妖治的美的感觉,可惜他性子王霸,否则,必呈现美少年般的气质来。 石妖道:“这象笏可不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么。” 文君摇头:“怕不是吧,我家山庄,这几天我看见,制作象笏一般在大大小小的作坊里完成,有专门的工匠以人力锻造和打磨,而这里……” 她凝眸瞧着那些矮小的木头人,怎也不相信它们是有心智能做得了什么东西的,何况是讲究工艺的象笏呢? 石妖道:“你真以为这些木头人是死木头,呵呵,孤陋寡闻!” 丕珍听不得他挤兑文君:“好好说话你会死么?” 石妖不屑理她,兀自一挥衣袖,忽的从大袖子里弹出一抹墨色,黑黑亮亮,飞在空中,兀自盘旋不止。正是文君的黑光肥虫。 “我的黑光肥虫!”文君兴奋得眼睛冒光,万没料到石妖忽然放出她的妖兽,一时猜不透他什么心思,暗道,先不管了,收回妖兽再说。当即连打指令,又自手臂上荷包里取了墨色砚台出来,黑光肥虫盘旋一阵,稳稳降落在了砚台上。 这时,听石妖突然建议道:“你让黑光肥虫尝试去控制这些木头人。” 文君“啊”一声,“可以吗?” 石妖淡淡道:“试试!” 文君“嗯”一声,一挥手,将黑光肥虫重新自墨色砚台弹自空中,接着,她指印纷飞,连连打出指令。 黑光肥虫得了文君指令,快速飞离砚台,重盘旋至空中,它本看不见的滴溜溜眼珠,但这刻却好似在“睁着”,以打量塑形房那无数摆放的木头人,终于它停止“观察”,于空中将肥肥的身子一抖,刹那放出千万条墨色丝线似的光芒,一一打入那些木头人身上。 宽宽的藤条屋塑形房里,数不清的木头人被黑光肥虫打入墨色光芒,立即“噼里啪啦”动起来,俯下的身子直立起来,佝偻的脑袋抬起来,均是圆圆的无脸男,且,一个个摆弄起手中大竹筒,叮叮当当晃动起来。 藤条屋里霎时“吵闹”一片。 丕珍悄悄拉了文君的手臂一把,在震惊中茫然地问:“文君你对这些家伙做了什么,它们现在干嘛?” 文君快手一挥,先收回空中的黑光肥虫,将其重放置在砚台上,这才回应丕珍,她摇摇头:“我只是让黑光肥虫放出神通验证这些木头人身上的生机流动而已,并没有去做什么‘控制’的行为,它们……它们现在的样子好像在打磨象笏素材。” 丕珍这才想起在石妖手中有一块刚才从木头人手中“捡”来的象笏的,凝眸细细一看,可不是么,那象笏虽是晶莹一片,但外面仍显粗糙,显然不是成品。 难道?她心中想,难道这些木头人眼下所做的是象笏后续的“打磨”步骤? 丕珍困惑地道:“真是多此一举,这些事随便找个人也能做,民间多的是可以干活的劳力,何苦要这些笨拙的木头人来做,况且,这些木头人怕也造价不菲,不是寻常工匠能造出来的啊。” 文君听见她的分析,亦点头:“真是怪事,依我所想,要这些笨拙的木头人干活,除非是普通人不能染指,非要它们做才不可的活,不然真有多此一举的嫌疑,不明白是何人如此安排,到底什么目的?” 两女议论了一会儿,没有结果。 文君忽然记起来,石妖似乎了解这些木头人的来历的,就试探地问:“嚣福子先生,你可知这些木头人是何来历,好神奇,居然能干活,这还是木头么……” 石妖一手握着一块粗糙的象笏,偏过眸子望一眼文君,忽的俊逸的脸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淡淡道:“此木头人乃墨家墨客。” 文君摇头,不懂。 丕珍听了也摇头:“咦,奇怪,我只是听说过墨者,那不过是些入了墨者行会的武士,亦是活生生的人,墨客是什么?” 石妖淡淡一笑:“真真孤陋寡闻,竟不知墨者有三种么,分别是墨侠、墨客与墨匠。你们知道的那些普通墨者就是墨侠,而眼前所见木头人,是墨门的墨匠制作的墨客,乃一种机窍操控的活死人。” “它们是人?”文君惊骇地问。 “是啊,难道它们是人?”丕珍表示难以置信,和文君同样有这个疑惑。 石妖“哼”一声:“明显不是好吧,就是机窍控制的木头,一种高明的机关而已。” 木头人墨客?高明机关?文君听了石妖的解释,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非常复杂。 此番探秘象笏山庄禁地,虽然是在自家后山,可她一路来,所见所闻无不超出想象,现下还看见如此大规模的“墨客”出现,她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些,父亲大人作为一庄之主,是否知道?甚至,是否知道整个禁地的秘密?如果父亲不知道山庄中禁地有这许多秘辛,那是否说明父亲实际上已经被架空,失去对象笏山庄的真正控制,而只是表面上还是山庄的主人,实际可能是被某种势力操控的傀儡?则,是哪来的势力? 这一路来,这个想法虽偶然冒出在她脑海,但从不曾有这一刻如此强烈,让她意识到这问题非常凸出,也非常严重!原因在于,见到这些木头人墨客,她想到,这些木头人连象笏都可以参与制作,是否还具有战斗力?若有,则是一股巨大威胁啊。象笏山庄虽是大庄子,府中可战斗的奴仆到底不是军中士卒或侠客武士,哪能有这些以机窍控制,不俱病痛,无谓生死的墨客强大! 可她又想到,她涉足象笏山庄才是几天前的事情,对山庄内情还不甚了解,山庄这许多年来与哪些势力在合作或对抗可说一无所知,去哪里能猜出那可能存在的“控制山庄的势力”!这刻她忽的意识到,家弟上官云珠失踪,会否就是那股势力所为?若是,是否证明,那股势力已启动对山庄的行动,第一步让家弟失踪、让父亲疯,第二步呢,乃至最终的目的呢? “文君、文君……” 文君从恍惚中回过神,才发觉她想得太深,一时呆滞了。 “丕珍,我没事。” “看你眼神放空,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没事就好,”忽的她小声道,“文君,我觉得今夜我们好似陷入了一个了不起的谜团,好多问题都令人困惑不已啊。” 这点文君自然一百个同意,她点头,安慰丕珍道:“这些谜团应该不是我们能参透的,现下紧要的是,我们要设法带太子离开,回去找了父亲商议,问个明白。” 她叹口气,再次扫眸子看了看场中那种噼里啪啦机械地忙碌着的木头人墨客,忽的对石妖道:“嚣福子先生,冒昧问一个问题,您与我山庄是敌是友?” 她差不多已经看出来,这个禁锢了太子的石妖,好似并非看去那么可恶,虽然一路来颐指气使,颇为嚣张,但人实力摆在那,的确有嚣张的资格。可,纵然它实力突出,又并没有对她们五姊妹作出过分的伤害举动,细细一想,一路,好像还是她们一次次主动攻击它,而它不过出于自保勉强防守而已,这样看,它根本不是一个敌人该有的样子……难道是山庄暗中的朋友?如果是朋友,又为何强行禁锢了太子?太子协助她五姊妹探秘禁地,毫无疑问是她们的友军,朋友的敌人自也就是敌人了……那,石妖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啊,她实看不透这石妖的身份了。 第四十九章:敌友难分辨 石妖忽的“哼”一声,似乎恨恨地看着文君道:“我与山庄的过节,跟你们五姊妹没有干系,我不会伤及无辜。” 文君沉默了。心中却想着,他说不伤害她五姊妹,那就不算敌人咯? “与我们没干系就放了我们,让我们走!”丕珍道。 石妖道:“你们想走可以走,现下留你们也没什么大用了。不过,把田辟疆留下!” “不行!”文君和丕珍异口同声道。 “那就老老实实留下,这大彩球本座可不愿费劲去抱,你们正好留下做点事情。哈哈。”石妖简直是在嘲讽她们。 丕珍气得身子发抖,文君却保持着冷静,内心想着:这石妖暂时来看虽然不是她五姊妹的敌人,但亦颇有心机,至少,它掳走她和丕珍二人都是有明确目的的,先前用了丕珍的妖兽刺猬破藤条之门,现下又用了她的黑光肥虫激发这些木头人墨客。那,它对于田辟疆来说是敌是友?好似也不像是敌人,可,它执意留下田辟疆的目的是?对了!她想起来,在星光隧道窄窄的通道边上,它要借用太子田辟疆的兵器木刹,因为太子拒绝,故而才起了冲突,导致太子被禁锢。 霎时,她心中得出结论:所以,石妖是为了利用田辟疆的兵器木刹,才强行将他禁锢在大彩球带来这?那,石妖最终目的是? 她想了一会儿,完全无头绪。就又考虑起眼前急难,眼下,这些木头人被开启了,怕不是只单纯地看它们摆动手中大竹筒那样简单,必有下一步动作的,则,是什么? 想到这一连串的疑问,她这才发觉,还真不能就此鲁莽离去,不然,这许多秘辛去何处寻找答案?况且,它阻止她们带走田辟疆,她们亦不可能轻率抛弃田辟疆离去的。 她于是沉下心思,问道:“嚣福子先生,木头人已经发动,接下来做什么?” 石妖道:“等!”只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 文君摇头,表示不解。 “等什么啊?”丕珍急得不行,忙问。 眼前这些木头人墨客闹哄哄的样子,她看了,心情一刻不能平静,加上心中疑窦重重,多待一息都要窒息似的。 可惜石妖并不回答她。气得她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了它。只能干瞪眼。 无聊的等候中,文君心中却如百爪挠心,因为她脑中反复在想着石妖到底是她们象笏山庄的敌人还是朋友的问题,却捉摸不定石妖的心思,参不透答案,无法作出准确判断。 眼下这些木头人有什么奥秘,它也不愿如实相告,只是叫她们干等……这真真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就这样等着,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令她颇不甘心!虽然先前丕珍问“等什么”被石妖故意忽略,粗鲁地拒绝了回答,但她依然想从侧面,试着探探石妖的底细,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摁下心中的紧张和不安,轻吐音符,打破沉默,眸子一偏,好声好气地问道:“嚣福子先生,恕我冒昧,日前家弟失踪了,不知嚣福子先生是否知道何人所为?” 问完,她心中紧张不已,没有把握石妖会作出什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若是石妖直接回答了,就能为她刚才一直盘亘脑中的那个疑问提供有力佐证——石妖,到底是象笏山庄的敌人还是朋友? 石妖震惊地看着她:“象笏山庄的少庄主失踪与我何干?” 文君讪讪闭了嘴。她没料到石妖是这种回答,这算回答么? 丕珍道:“不相干就不相干,我们还不问了呢,文君,咱不求它!” 她是真的对这个石妖生气了,这人在她眼中简直无法沟通,粗鲁、蛮横、王霸,自以为是!她对它的印象可说坏透了。 文君点头,心中犹在品味着石妖这句回答暗含的潜语。现下,她略微能看出来了,这石妖就算不是敌人,也绝不可能是她们的朋友的。它冷漠自私、颇有些刚愎自用,不是能正常沟通的…… 不过,从石妖那震惊的眼神,还有置身事外的口气来看,似乎,家弟失踪之事他并没有参与,她想,它虽口气那样狂妄,可能也是真不知道吧…… 她刚这样想,忽的听石妖道:“你们家弟失踪几日了?” 文君忙答:“三日多,过了今夜就是第四天了。” 石妖哈哈大笑:“那肯定死了!” “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丕珍气得大骂。 文君眼眶一红,保持冷静道:“嚣福子先生何出此言?” 石妖答非所问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象笏山庄今夜来了很多人,你家弟为何可能已死,届时你们见到那害死他的人,自个问他去。” 文君忙问:“很多人?在哪?” 其实她想的是,莫非那有可能见到的“害死家弟”的人,就是先前所想的,“控制了象笏山庄”的那股势力? 表面来看,毫无疑问的确如此!莫非就要勘破山庄的大秘密了?她心中顿时颇紧张激动,但也非常忧虑,见到了那股势力,她和丕珍,还有被困的太子田辟疆,如何有能耐对峙那股势力,更遑论质问?显是以卵击石啊! 但,即便真相如此,现在退去搬救兵亦办不到,因,她们不能即刻抛弃田辟疆而去。 一时陷入无解,她心中忧愁更甚,心思更挣扎了。 而石妖却风轻云淡道:“等这些木头人忙完,开启了升降藤条筐,我们去了第三站藤条屋‘名牌龛’就能见到了。” 它话音刚落,先前那机械忙碌着的那些木头人,忽然齐刷刷扭身转动起来。 众人看见,木头人墨客转动的方向虽不同,却朝着一个中心,正是它们一大群的中心,本来看去毫无章法摆列的这些木头人,霎时个个背向外,脸朝内,对准了正中一个方向。 “哐当、哐当”声响起,接着,它们一个个将手中竹筒倾泻向下倒去,里面光溜溜的象笏似乎被打磨得差不多了,统一掉出来,在地上滑动起来。 这时,文君和丕珍才察觉,这塑形房地面朝着正中保持一定的倾斜角度,地面也是光滑的藤条构成,当从木头人墨客竹筒里倒出的象笏滚落地面,就会统一朝正中滑去,仿佛要聚拢在一堆。 终于,所有象笏堆积在了塑形房正中。那里,地面忽的向下凹陷,覆盖地面上的藤条自动撤开,慢慢现出一个大洞,凝眸细瞧,可不就是一个大藤条筐? 大洞一点点扩大,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大,在它慢慢扩展开的同时,周围那些堆积的象笏接连掉下去,发出嘈杂的哐当哐当声响…… 石妖忽然道:“还等什么,这是去第三站“名牌龛”的唯一机会……” 言着,它率先第一个挤入拥挤的那些木头人墨客中间,左右腾挪闪避地朝着藤条屋子正中露出来的凹陷下去的大藤条筐而去。 大藤条筐周围,散落的象笏噼里啪啦正接连掉入下去,可以想象,若是等那些象笏都掉入进入了,怕是又要有异变发生。 文君和丕珍对望一眼。 文君想,眼下要走的这步,凶险程度难以预料,但,她自问:真的有选择吗?当即无奈道:“我们只有去了!” 丕珍有些迟疑,想了想,决定还是同意文君的说法,毕竟,此情此境抛弃太子田辟疆如何说不过去的,亦不是她之作为。当即,她和文君一起抱住困了田辟疆的大彩球,亦腾挪闪避,穿入那些木头人墨客周身,朝着地面中间凹下去的藤条筐洞口靠近去。 不多时,她们看见石妖跳下地面大洞藤条筐里了。 石妖道:“进来啊。”它半个身子露在外,几乎是命令般“招呼”有点迟疑的两女。 文君和丕珍只能硬着头皮,抱住大彩球,亦跳下去了。 就在两女跳下,装载了无数象笏还有石妖三人和大彩球的地面大洞里的藤条筐,一阵猛烈摇晃,忽的,从周围弹射出数根丝线,拽着藤条筐直直朝上空升去。 众人抬眸,看见本来封闭的这塑形房穹顶,忽的散开来,亦是同地面出现大洞一样,上方也是藤条散开露出一个大洞,要“迎接”载了他们的藤条筐遁入。 而那即将遁入之地,乃漆黑一片…… 丕珍拉住文君臂膀道:“这是哪啊?” 文君去哪里能知道,叹气道:“不知哩,别怕,就是黑了点嘛。” 丕珍怀抱大彩球的手臂力道又多上一分:“我不是怕黑哩,这大彩球有光芒,我们无须紧张黑暗,只是……只是这回上升的势头和先前那藤条筐上升的样子不同哩,怕要去的地方很不寻常。” 文君也想起来,先前在第一站放红池,石妖带她们乘坐藤条筐上升,所见周围乃是和藤条屋一样的荧光藤条,不是现下所见那黑黝黝一片,又想到,下一站叫“名牌龛”——既是“龛”,则证明供奉的是什么咯?还有,刚才石妖说,到了那能见到害死家弟的人,他们多少人,在那做什么?石妖又是去做什么? 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问道:“嚣福子先生,此去您作何打算?” 石妖并不回答她。 藤条筐还在上升,瞬间,已没入穹顶大洞,遁入黑暗通道。 文君抬眸四顾,此通道依然是藤条筑造,可四壁没有荧光闪烁,看去也稍显粗糙嘈杂,有一种荒芜的寂寥之感,使人心生恐惧…… 她悄悄紧了紧掌心,身边,和她一道拥着大彩球的丕珍拉住她的一只手臂也紧了紧,两女默默无言互相一眼,顿时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但亦有一股斗志,因为,她们即将见到“害死”家弟的仇人! 第五十章:星宿在何方 话说鱼火客带着两个拖油瓶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自岩浆地带遁暗门而入,凫水而去,一不小心卷入暗涌乱流,迷乱中,竟飘飘荡荡来到象笏山庄的天池湖。 耳边,上官云珠得意忘形的样子,实在欠揍得不行:“那个……来者都是客,你们跟我下山,我做东,请你们大吃大喝一顿好了,我家山庄什么好吃的都有,蒸熊掌、烧排翅、芙蓉干贝、大乌参、陈年佳酿,管够!” 县子硕讨好地道:“上官兄真豪气哈,小弟就却之不恭啦。鱼姑娘你呢,我们也乏了,是该饱餐一顿好好歇息歇息了,一起去吧。” 鱼火客冷漠地道:“没兴趣。” 言着,兀自凫水朝岸边去,啪嗒一声,她跳上岸,看一眼周围无穷无尽的乱石堆,眉头一瞬间皱起来。 “咦?”她忽的疑窦重重,心下巨大震惊! 一边抖落身上的水珠,她一边捋着头发,借着月光,眸子不停地在四周扫射起来。 上官云珠这时亦上岸来到她身边:“那个……鱼姑娘你也来吧,我说了要招待你就要招待你,我上官云珠说话是算数的。” 鱼火客回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应付他:“谢谢哈,不必!” 她现下哪有心情去吃什么山珍海味啊,刚一上岸,她身子一凛,浑身寒毛倒竖,因,她在这感受到了强烈的“星宿”生机,则说明方圆十数里地范围,必有星宿作祟。只是藏在哪呢? 轻纱似的月光下,层层山峦波浪似的延绵至远处,看不到尽头,而身边的天池湖好像一块碧绿的宝石,浑然天成,长于群山的乱石之间。 鱼火客寻着那星宿散发出生机的位置,步步追踪而去。 县子硕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天池湖上岸,他追着上官云珠的脚步:“上官兄,你家象笏山庄看起来真不小,好壮阔哩,我都打不着四向了。” 上官云珠点头:“是啊,象笏山庄非常大,目前所见只是它的山巅,下山后入了庄子才真是辨不清方位,就是我,有时也要在里面迷路。” 县子硕惊讶道:“哈哈,太佩服了,对了上官兄,现下我们寻哪条路下山?” 然,上官云珠却沉默了。 “怎么了上官兄?” 上官云珠颔首点了点前方鱼火客走去的那方向。 “你看她!” 县子硕朝鱼火客望去,月光下,见她小心翼翼辨着一个方向匿去,步子不快不慢,显然在寻找着什么。 “她在干嘛?”他问。 “我不知。”上官云珠答。 县子硕似想起什么:“鱼姑娘不跟我们一块儿下山?” “好像是这样,不知她在想什么。” “那……那我们现在是自己下山还是等她?” 上官云珠无奈道:“她说不去我庄中做客。”言外之意,鱼火客不跟他们一块儿下山,他就要考虑考虑能否撇她而去了…… 县子硕看出他的踟蹰,善解人意地道:“哦,我懂了,上官兄是定要邀请鱼姑娘去的,好吧,我去劝劝她。” “喂!”上官云珠拉住县子硕,“不好吧,她说了不去,硬说,她更要反感!”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在意鱼火客的看法,他记得,最开始遇着她的时候,他是时时刻刻想着从她身边脱身的,现在真有机会了,他却莫名踟蹰起来,他都搞不懂自己了。 可,县子硕似看出他内心的执念,坚持道:“没事,我脸皮厚,顶多挨骂两句,少不了一块肉的。” 言着就朝鱼火客奔去了。 鱼火客从天池湖旁边离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密密匝匝的林子旁边。月光下,林子显出一种深深的寂静,林子就在天池湖旁,天池湖周边均是乱石堆和裸露的岩片。此刻,突兀出现在眼前的这密林子,在一片葱茏之中,显得格外扎眼,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认为制造出来的林子。 鱼火客站在林子前,顿住脚步,开始思考起来,这突然出现的密林,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鱼姑娘,鱼姑娘!” 鱼火客回头,看见县子硕嘻嘻哈哈笑着朝她跑来。 看见他这幅样子,她隐约猜测到这家伙要做什么,并不应答他,扭过脑袋,继续盯看起密林子推理起来。 不多时,县子硕来到她身边:“喂,鱼姑娘,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我喊你好多声,都没有听见你应答一声,可急死我了。”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就急死了?”她头也不回地道。 “鱼姑娘,你不跟我们下山吗?” 鱼火客摇头。 “为什么不?” “没有为什么。” “好吧,那我和上官兄一块儿下山去他家山庄做客了,可别说我们没有叫你。” 鱼火客:“……” 她理也不理他。 县子硕又道:“我们真走了哈。” 鱼火客摇摇头,依旧不搭腔。 县子硕自讨无趣,转身走开了。但很快,他又跟在上官云珠身边再次朝鱼火客靠近过去。乃是因为,上官云珠实在“不放心”让鱼火客一人待在山上。 上官云珠站在鱼火客身后,忽然咳一声道:“鱼姑娘,你对我家山庄这禁地很感兴趣哈!” 鱼火客刚才在盯看密林的时候,已经发现,在密林入口边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碑,上面用朱红色的丹青写了“禁地”两字,此刻得到上官云珠当面验证,她确定道:“这真是你家禁地?” “如假包换,这是我家祭拜先祖的先贤冢聚集地,一般人是不允许入内的,一来是对我山庄先贤们的尊重,二来,也是我山庄铁的纪律,没有人可以违反。鱼姑娘,你如果对这里感兴趣,我带你下山去见我父亲大人,求她让你参观参观,现下你还是跟我们一块儿下山去山庄先歇歇吧。” 可,鱼火客却忽的一转身,盯着他,半真半假地扯起谎来:“实不相瞒上官云珠,我在这感应到了我那同僚的气息,千找万找寻不见他,万没料到他竟是闯入你家山庄禁地来了,故,现下我无论如何不能与你同道下山,我要去寻他。” 上官云珠不可思议地道:“不是吧,你同僚跑到我家禁地里去了,这怎么可能,先前你不是说在那果子岛寻觅到你同僚气息的么,怎么一下到这来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到底在讲真话还是假话了。 然,鱼火客严格来说,并不算完全欺骗上官云珠,虽然她被此地吸引首先是因为感知星宿可能于附近存在,另外,她同样也寻觅到一丝微弱的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这个意外发现,证明师父必曾经过这里,极可能还匿入了眼前那密密匝匝的林中去了。现下之所以对上官云珠坦然相告,乃是她有几个考虑:一来她需要一个确定的理由让上官云珠等人相信,她是绝不会下山的;二来她希望上官云珠不要阻扰她进入这所谓之“禁地”;三来她点出她那“同僚”的气息又有了新线索,意图在提醒上官云珠,关于他当初变身“人参鱼尾”的秘密,眼下或可以解开了,看上官云珠什么反应。 果然,上官云珠不等鱼火客应答,又一皱眉道:“你那同僚真能解开我当初变身鱼尾巴的秘密?”自动忽略自己先前提出的鱼火客寻同僚自相矛盾的一些细节。 “没想到你还记着呢,我还以为你忘记这个事了。”鱼火客很满意他如此“上路”,没有就“她同僚到底在果子岛还是在这”的细节反复纠缠,亦赞赏他没有忘记他的双腿变鱼尾的隐患。 上官云珠道:“怎么可能,我们是如何相遇的,若不是我当初那糟糕样子,我们也碰不上,不过,既然鱼姑娘你那同僚在这留下了线索,不如你还是跟我下山,我让我父亲多派人手来助你,定能寻到你那同僚的。” 鱼火客摇头:“我不跟你啰嗦了,我要走了,你要回山庄还是跟我来,随便你,不过,我奉劝你跟来,我那同僚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我寻到他了,难保他转个身就匿走了,下次再要寻到,就又是一件很渺茫的事了。” 言毕,她一跃跳进密林,越过写了“禁地”两字的石碑,进入了禁地之中。 “喂,鱼姑娘,鱼姑娘……” 任凭上官云珠在后头怎么喊叫,她亦不回头。 “怎么了,上官兄,鱼姑娘不去就不去呗,我们自己下山啊。” 上官云珠看他一眼,摇头:“算了,我们也跟去吧,好歹这是在我家山庄,又不是在别的地方,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县子硕“啊”一声,“不是吧,上官兄,你是认真的?” 上官云珠点头:“不然呢?” 两人当即各怀心思跟着鱼火客的步子追了过去。 前头鱼火客察觉到他二人跟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暗笑,心道,口中说着不跟她来,还不是乖乖跟来了,哼!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林间一个山包样子的小坡前。 这片林子触目都是白衫树,笔直一片,仿若插满了一簇簇的线香。 而眼前见到的小山包却光秃秃,露出方圆四五丈范围的一片空地。 鱼火客看见这个山包,困惑地皱了皱眉头,回头看着上官云珠道:“这是干什么的?” 上官云珠摇头:“这禁地我从不曾来过,后头你遇到任何东西都不要问我。” “好吧,”鱼火客无奈摇摇头,“看来你在山庄就是一个做二世祖的货色,家中禁地的情况都不知道,够混沌的。” 上官云珠争辩道:“我都说了,这禁地只是先贤们的墓地,我平常在庄中祠堂祭拜就可以了,何须了解这些?” “那总要扫墓吧?”鱼火客呛他。 “是要啊,但我庄中取消了这流程,不用扫……” 鱼火客白他一眼,不理他了,兀自转开去察看这山包的情况。 转了一会儿,她忽的“咦”一声,不禁要笑出声来,她心中好笑地道:“哈哈,居然在这发现了田辟疆的气息,他怎也寻来这了,哦,我懂了,定是寻师父而来,哈哈,看来师父是确凿在这无疑的了。” 当下,她对于进一步朝这禁地深处探究下去充满了兴趣。 第五十一章:有趣的脚印 鱼火客看了眼前山包并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了一个洞开的入口,在山包底部位置一个青石后,只有一条缝隙大小,仅仅够一人侧身进入。 “就是这了。” 点点头,她率先闯了进去。 上官云珠借着月光看见她身影快速消失在一片青石后,急得大喊:“喂,你真进去啊?” 鱼火客的声音从进入后的缝隙传来:“废话!” “服你了!”他没法子,既然跟来了,就只有硬着头皮也跟着进去了,于是,他和县子硕也鱼贯进入。 当然县子硕似乎有意见,犹在劝说他先下山,任由鱼火客一人先闯这禁地,但,上官云珠内心没怎么挣扎就拒绝了他。 县子硕就无奈了,只得跟了去。 在他二人前头,鱼火客进入此山包后却呆立原地,站着不动了。 上官云珠跑上前,气喘吁吁的样子,一会儿亦来到她身边。 鱼火客回头看他一眼道:“你怎么喘成这样?” 她心道,这山包入口进来也没几步路啊。 却听上官云珠道:“我紧张不行吗?” 鱼火客道:“好吧,现在才是真正要紧张的时刻,”言着她打着火折子,点燃一个小火把,手一晃,映照出眼前场景,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室,里面什么也没有,“天哪,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情不自禁喊出声。 当然,自然没有人回应她。 她只好举着火把在石室走动起来,很快,她瞧见石室墙壁上那些斑斓的壁画,浅浅的颜色在火把光亮照耀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色泽,壁画上纹路似乎不寻常。 看了会儿,她发现,壁画所绘制的都是人的肖像。 “上官云珠,你说这禁地是你们家族墓地?” “是啊!” 鱼火客当即想,难道这些壁画都是他们家那所谓象笏山庄先贤的画像? 可看着看着,总觉得不大对,走到一堵墙下面,她举高火把一照,摇头道:“怎么还有女人画像?” 自古就从不曾听说哪个家族画女人画像供祭奠或缅怀的,因就没有这个传统。又不是王族。 “咦?”忽的,鱼火客又发现,这些女人画像和壁画上那些男子的画像是不同的,衣服的纹饰有一种凹凸的浮雕感,在一群壁画中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对了!她忽的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先前进入这壁画空间,外头可是有机关入口的,只是那机关入口不知道何人在前头打开了,故而省略了让她去寻找机窍的过程。但眼下这石室却是封闭的,没看见出口,是否说明,这石室的机关在前头人经过后就自动关上了?因为按道理,不可能说此禁地到了这石室就戛然而止了,必然还能深入。 可,空空如也的石室,哪里能看到有什么机关。连一盏灯也瞧不见,怕是这机关要寻出来不易哦。 想到这里,她颇感压力。 席地而坐,她当即歇息起来,起先被浮游到那天池湖,可是费了好一通折腾,着实让她受了一番累。 “鱼姑娘你不走了?” 鱼火客见问话的是上官云珠,没好气道:“没看见没路啦,你又没来过这里,不能带路,只能先停下来再想办法了。” 上官云珠讪讪闭嘴了。 县子硕道:“要不我来帮下鱼姑娘寻找出口,我们节约时间,早点忙完,早点下山去吃好吃的呀。” 鱼火客看着他道:“你怎么帮我?” “鱼姑娘你忘记我驯养的那些‘土牛’甲虫了么?” “我记得哈,可是,这石室不小,我们又没有机关的大致位置,难道一寸寸去寻么?” 她当然记得在那岩浆地带就是借助县子硕的土牛才顺利找到那些岩壁上的暗门的,但是,那是在知道大略的机关所在位置,故才能使用土牛在特定范围细致查看,对眼下情况似乎不大适用。毕竟,让土牛在这样大的石室里面全范围去找墙壁和地面的蹊跷之处,劳动量太大,没有可操作性的,故而她才没有提及让县子硕用那法子。 可,没想到县子硕倒乐观得不行,真好像着急要下山去吃好东西似的,颇有些傻气地建议道:“这个简单,鱼姑娘你寻个大致的位置给我就行嘛。” “我也想啊,”鱼火客无奈道,“可我对这石室一点头绪都没有,怕这石室机关很不寻常呢。我真没有线索。” “怎么会,鱼姑娘你不是寻同僚么,既然你能追踪同僚气息,则,必能寻到之前他接触那机关的大致地方啊。” “诶,这是个法子,我可以试试。”鱼火客赶紧从地上起来,心道,这县子硕心思原来这样缜密啊,她不过之前在湖边随口说她是追同僚气息而来,就被他有心听了去,还在这关键时刻将此线索抛出来提醒她,不简单啊。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和佩服,不动声色地站起,继续举火把是空荡荡石室勘察起来。 不多时,她找到正北方向一个石门,在那里迟疑起来,她心中道:奇怪,这地方明显感觉到田辟疆的微弱气息,怎么突的消失了,难道此石门就是机关开启的地方? 她边想,一面用手扣扣去敲击石墙,纹丝不动,且,此墙极厚,绝不是用包袱神通可以击穿或者打倒的。 她摇摇头,又走开了。 忽的,她重新走到之前席地坐着的地方,将火把在地上照了又照。 “咦,怎么有这么多脚印,看这脚印的凌乱程度,绝对不是一群人匆匆走过留下,反倒像……像打斗之类啊。这是怎么回事?” 地面凌乱的脚步,深浅不一,的确叫她是越看越迷糊。 她想不明白,转身对县子硕道:“正北方向那面墙有古怪,你让土牛找找看,看能找出什么明堂不?” 县子硕领命,赶紧去石室正北方向的石墙控制土牛找机关去了。 而鱼火客,依然盯看着地面的那些凌乱的脚印,陷入沉思。 她想,这里出现这样多脚印,则证明田辟疆不是一个人从这里路过!难道他是被一群人追杀,误入此地?那又去了哪呢? 她眸子看向进入此山包空间的那狭窄的缝隙,那里仅仅够一人侧身通过,若是田辟疆被一群人追杀,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夺那路逃走的…… 鱼火客摇摇头,走到县子硕身边,将火把给他:“你好好看着这石墙有什么变化,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重新又走回那些脚印凌乱不堪的地面,她一咬牙,啪嗒一声,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符箓,化作一个大包袱,当即朝地面砸去。 一直站立她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牢她的上官云珠被吓得一跳,赶忙闪开。 鱼火客的包袱砸在地面,顿时轰隆声不止,石室里响起巨大声势。 “鱼姑娘你做什么?”上官云珠惊慌地问。 鱼火客“嘘”一声,作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聒噪,简单解释道:“我在听地面被砸,声音有什么不对。” 一连砸了数十下,鱼火客收了神通,脸上却闪现一抹淡淡微笑。 一扭头,她冲着正北方向的县子硕道:“你不用忙了,我找到机关了。” 县子硕赶紧收了土牛回到她身边:“在哪?” 鱼火客摇臂一点地面:“就是这。” “哪啊?”县子硕晃动火把去照,地面上哪里能看见什么机关! 鱼火客从他手中接过火把,在地面一晃:“机关就在这些脚步之中,哈哈哈。原来我还以为那正北方向的石墙是机关所在,现下看不是的,那只可能是机关开启之时,被那些人闪了过去,他们在那里留下气息是可能的,包括我那‘同僚’,真正想要开启那石墙,怕只得在眼前地面寻找突破了,这些凌乱的脚步大有文章。” 不再废话,她举着火把,围绕那些脚步继续研究起来,终于,她似乎看通透里面的一些秘密,长长舒出一口气,感慨道:“难以置信,这是一个迷宫机关……” 上官云珠问:“这里没有迷宫啊?” 鱼火客道:“这迷宫是看不见的迷宫,因为,开启这石室机关,就是脚下这些脚印,方才,我用包袱砸地面,听出声音大小不一,有得尖,有得沉,证明地面下的确有榫卯机窍,可是,要触动那机窍,是需要一定路径的。而我在观看这些脚印发现,有好多个,沉下去的程度尤为特别,哈哈,来,我们来试试……” 她挑出来那些沉下去很特别的脚印,叫县子硕、上官云珠配合她,一块儿用脚来踩,当三个人,六只脚掌全部映入她挑出来的那些脚印之中,轰隆一声,果然,在正北方向的那石门,哐当一下,徐徐升腾起来。 显然是机关被打开了,而在那石门升起来瞬间,无数的缱绻的白色雾气波浪似的朝着这间石室冲了进来,好像在石墙的那边有一个大蒸笼似的,然,这边所在石室里面的人却又并不曾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热气,相反,在白色雾气出现的瞬间,他们甚至觉到了一种冰寒,一种凌冽的冰寒,十分奇特! 白色雾气几乎是跟正北方向那石墙在升腾起来时,同一刻才出现,黯淡无光,只有一个小火把的三人在看见那些白色雾气出现时,惶惶灯火里,这白雾袭来就好像潮水要卷来,让三人都一阵紧张,但鱼火客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不要迟疑,我们速度进去。” 言毕,她率先第一个举着火把,朝着那正在升起的石墙一钻,入了进去。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相对望一眼,亦跟了进去。有什么法子呢,到这地步,他二人不可能打退堂鼓的。 “上官兄,等等我。”县子硕是走在最后的,他似乎是最不情愿来探这劳什子“禁地”的,奈何他建议上官兄下山,人家不听他的,愁得他啊,本来嘻嘻哈哈的,也是愁容满面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心思:快快结束,快快探完,快快下山罢! 第五十二章:正确开寒室 鱼火客钻过石墙,回身,见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亦牢牢跟上了,松口气,可她眸子亦盯着缓缓升起的石墙。当县子硕彻底离开石墙,回到她和上官云珠身边,“咔”一声,她明显听见眼前石墙顿住,却并未到此为止,而是以雷霆般速度在轰隆隆中又重新落下,将方才见过的壁画石室彻底隔绝在了她几人视线之外了。 “妙!” 上官云珠问:“鱼姑娘什么妙?” 县子硕犹在心有余悸之中。 因他感觉,石墙落下的速度很快,他若慢了,可能被厚厚的石墙压扁呢。 然,他却听鱼火客解释道:“我猜是这样的,先前我们待的那壁画石室,恐怕不单单是靠人的脚步来开启的机关。自一进入那石室,其实就已经触动了这可以升降的石墙了,但仅仅是触发而已……要开启还需要一步,踩住地面脚印是一种办法,或许……或许若当我们进入壁画石室就腾空而起,亦是能开启的。你看,我们离开那石室,石室里并无人操控,但知道在人‘走空’后自动将石墙落下,且时机掌握得很好,这就证明,脚步空了,亦是一种触发……” 县子硕点头道:“说得好吓人啊!不过想想也是!刚才石墙之落下乃我们人刚刚走到这边就落下了,这石墙落下的关键,跟人脚踩在哪间石室有莫大关系,这确凿无疑!只是不知这是何道理,莫非这墙壁还长了眼睛能看见人在哪不成,有人就落下,没人就不落下,这怎么可能……” 鱼火客继续分析道:“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我们人在哪,都有生机的流动,生机在,就表示没有离开。也许是这个原因。” 上官云珠困惑道:“不对啊,鱼姑娘,若是我们在那边腾空而起,按照刚才石墙落下的情况来看,脚步空了,只是落下。则,我们就算在壁画石室腾空而起,则,石墙保持得还是落下姿态,也就是关闭状态,这怎是开启?” 鱼火客摇头:“笨!还没听出关键来么,脚步腾空只是触发石墙升起来,而石墙降下来,是要看人在哪边的,懂了不。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在哪,都有生机的流动,生机在,就表示没有离开。’就算我们在那边腾空而起了,但人没有离开啊,腾空后,这石墙升起来了,就一直升到不能继续升为止,只要我们不过来,它就不会落下来……这其实是非常高明的引动机关的一种设置。” 上官云珠匪夷所思道:“哈,按照鱼姑娘你说法,细细一品,还真怪了,若是腾空而起也能开启那机关,而人又要一进去踩住地面,又是踩地面,又是腾空而起,人又要在其中,这这这,这岂非成跳舞了?” 鱼火客看他一眼,呛他道:“谁说跳舞就不能开启机关了,少见多怪,我还见过骂人才能开启机关的密室呢,你不知道而已。” 骂人才能开启的机关,那机关不成活物啦?上官云珠和县子硕都表示不可思议。 鱼火客也懒得卖弄了,转身,举火把去看现下进入的这间石室。 火把在缱绻的浓稠雾气里,火光明明灭灭。 这间石室,雾气很大很浓。 她一手举着火把,慢腾腾朝前方走去,隐隐见前方一片极黯淡的白茫茫,不知是什么,但越靠近一点,寒气就深一些,难道…… 终于,走到了“尽头”。 鱼火客、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所与人“啊”一声惊呼起来。 真等走到这尽头了,他们又发觉,浓雾虽然多却又不是那么浓稠了,在火把照耀下,反而能清晰看见真相。 入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悬空石榻,一端从墙壁上“长”出,故而能悬在空中,离地约半丈高,然,真正叫人惊讶的并非这悬空的石榻,而是其上乃巨大一冰块。 足有三丈长和宽,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冰块,而是一座小冰山。 可惜,这并不是最惊奇的,真正叫他们“啊”一声发出惊叹声音的乃是雾气缭绕的冰块正中,躺了一抹刺目的火红。 是什么呢? 那是一个华丽打扮,脸色安详的女子在沉睡…… 在场,虽然只有鱼火客一人是女子,可她胆子却是最大的,艺高人胆大嘛,何况她乃懂术数神通之人,什么怪事没见过,脚步于是迈得更近了些,最后还当着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的面,一跃跳了上去。 “你下来!”上官云珠一声喊叫。 鱼火客回头:“干嘛?” 忽的想起这是上官云珠他家族的禁地,莫非他认识这眼前沉睡中的红衣女子? 可不对啊,她记得,上官云珠说过他不曾来过这密室的。怎可能认识这诡异女体…… 是的,她之所以这么唐突跳上来,乃是她要查验一番这人是死还是活,毕竟她并不会灵击术,以阳退术,在这方面是不那么灵敏的,需要近身细看才发觉,在跳上来之后她就确定,这女体并非活人,而是死人。 正好上官云珠叫她下来,下来就下来吧,看见是死人,她已经后背起一层鸡皮疙瘩了。 火把一晃,她重跳下地面,来到上官云珠面前:“怎么了?” 上官云珠犹在震惊之中,目光依然盯看着巨大的寒冰。 鱼火客想起似乎刚才那一声“啊”,这小子喊得是最大声的,必有明堂啊。 伸手推了他一下:“喂,傻啦?” 上官云珠再次“啊”一声,“这,这是千年寒冰?” 鱼火客眸子一偏,又瞅了瞅大冰块:“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啊,一般的冰块如何在这样的夏季保存呢?” 她凝眸去瞧了瞧,那冰块之上躺着红衣女体,只见她纵然是死人,看上去全然不似普通的死人脸色苍白,犹保存一种妖异的红润和安详,皮肤亦不见干瘪和蜡黄,在缭绕的白色雾气中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温润。 “我见过!”上官云珠忽然道。 “咦,”鱼火客吃惊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来过这禁地吗,怎么见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了,你见过什么?”她在想,难道他真看过那红衣女体? “以前不是在这的!” “啊?”这回轮到鱼火客吃惊了。 上官云珠道:“以前,我在山庄里别的地方见过,那是我父亲的练功房,我父亲虽然不是武士,但也修习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这千年寒冰,我父亲说,就是用来辅助他强健体魄的,只是后来不知他弄去了哪,在庄中不见了,竟没想到,再次出现居然实在此禁地之中,而且……” 鱼火客似乎猜出一点什么:“而且是用来保存一个你认识的人的尸体?” 上官云珠没有回答,走上前几步,环绕千年寒冰看着看着,忽然摇起头来:“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鱼火客问。 “我见过的千年寒冰不是这块,我记得,我见过的那块,没有这样大,对,绝没有这样大,奇怪……” 鱼火客现下对上官云珠的身份基本确定了,肯定是少庄主之类,不是一般的纨绔,不过对他话中喃喃不断的所谓的什么“奇怪”,她倒一点不“奇怪”了,反戏谑他道:“我说山庄里的大公子,小主人!我看你是甩手掌柜做久了,自己家山庄有什么稀罕物也不知道,很明显,你家明显不止一块千年寒冰呗,对啦,我很好奇你认识这千年寒冰上的女人吗,是谁啊?” 她想,被放置此寒冰上用来保存尸体的人必不是普通人无疑的了。而且上官云珠的反应明显认识。 上官云珠忽然一偏脑袋,看向鱼火客:“我何时说我见过这女人了?” 鱼火客见套话失败,吐吐舌头:“好吧,不认识就不认识,要吃人一样,凶巴巴干嘛,哼!” 上官云珠看看这巨大寒冰,伸手一扑,满手寒气,他泄气道:“这事我得去问问我父亲,鱼姑娘我们退回去吧!” 鱼火客吃惊地望着他:“真没见过你这样扫兴的,遇到这好玩的稀罕事了,你倒立即就要撤退,要走你一个人走吧,我还要寻我同僚呢,再说,这里有这许多秘辛,我正好探探。” “喂,这可是我家禁地。” “那也是你同我一块儿来的啊,我又没强迫你。” “你……” “我怎么啦……” 县子硕见气氛忽然不对了,赶忙上前打圆场:“好啦好啦,大家别吵,有事好商量,不过,现下我们如何出去是个问题啊,难道这石室也是脚踩地面那种机关?” 鱼火客看小孩子一样望着县子硕:“晕,别那么幼稚好吗,按照我们现下探秘的这禁地的复杂程度看,绝不可能连在一起的两个机关用同样之法就能开启的!” 县子硕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上官云珠忽的道:“我知道怎么开启!” 鱼火客的县子硕同时扭头去看他,一脸震惊。 这傻小子不是在拿我们开心吧——他们两人心中同时这样想。 上官云珠回应他们看他的眼神:“怎么,你们不相信?” 县子硕摇头:“不,我是佩服而已。” 鱼火客激他道:“我不信!” 上官云珠声音很坦然:“真的,我真知道。我父亲曾说过,凡是我山庄里放置千年寒冰的地方都是重地,重地开启采用的是统一的方法,他教过我。” 鱼火客兴奋地道:“那太好了,我还正愁没有寻找这里机窍的思路呢。” 其实,她在撒谎,在发现千年寒冰后,她已经感觉到这里生机流动不正常,因,在巨大的千年寒冰下面,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方形孔洞在不断朝外渡寒气,显然那是一个出口,但上官云珠嘴巴太快,她来不及说出这个发现,上官云珠已经说出他知道如何开启这寒冰密室。 她当即心想:难道这石室有两个出口,那石榻下的那往外渡寒气的孔洞是何种存在,这石室的通风口? 当即,她存了一个心机,暂不说出她的发现,且看看这上官云珠如何打开这寒冰石室“另外的出口”。 当下,她看着上官云珠走到石室石榻所在的位置,在那里奋力攀爬起来,一会儿,就爬上了石榻,到了石榻上的千年寒冰上,然后小心翼翼朝着寒冰上红衣女睡着的地方走去,慢慢靠近枕头的位置。 鱼火客看得心一惊,想起一个细节:怪不得这小子刚才见她踩上了寒冰那么紧张,要出声立即喊住她,原来是怕她误触那里的机关? 可,她心中犹存在疑虑,她不相信,这石室的机关会那么明显,真在那寒冰上红衣女睡着的枕头位置特别设置出来。 一时她无法猜透,只能凝神去看…… 上官云珠走到红衣女尸睡着的枕头位置后,伸出手,摸了出去。但,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都站上来吧。” 鱼火客和县子硕照做,也到了千年寒冰上。 上官云珠转身,眼看就要去触动“机关”。 当然,鱼火客和县子硕看来,没发现任何“机关的痕迹”。 “等等!”鱼火客忙喊。 上官云珠顿住,转身看着她:“怎么了啊?” 鱼火客道:“你要做什么?” “开启机关离开这啊!” 鱼火客有些不踏实:“你确定你知道,其实……”她想说出她发现的石榻下的那渡寒气出去的孔洞了。 可,上官云珠不耐烦起来:“我何时说谎过?哼!” 当即,他手掌朝千年寒冰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印了下去。 鱼火客眼睛尖,看见他手掌印去的位置居然毫无特色,但距离千年寒冰边缘却有一定的剧烈,越三指头宽,显然是精确设置,非知情人不能轻易误触的。 “轰隆”声突兀响起,就在上官云珠手掌印下去的瞬间,巨大的石榻居然向里缩进去,更诡异的是,寒冰石室的地面,轰隆轰隆开始下陷,出现一系列黑黝黝的阶梯。 鱼火客恍然大悟,她现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开始她跳上寒冰,上官云珠要急忙喊住她了,原是怕她触动机关引发这凹陷下去的阶梯——也是,当时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可是站在地面上的,若是人站立地面,而这些凹陷下去的阶梯忽然出现,那还不摔进一片黝黑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上官云珠满意地看着出现的凹陷下去的阶梯,噼噼啪啪拍了拍手掌,凝眸望一眼阶梯:“我们下去吧,这定然可以抵达山庄回家了,嘿嘿。” 鱼火客跟在他身后跳下千年寒冰,心思一转,暗中去打量先前观察到的那渡寒气出去的放心孔洞,“咦”,她忽的一声惊叹,那孔洞在石榻缩进去,地面阶梯出现后居然消失不见了。 她心中疑窦重重。 而这时候上官云珠已经开始带头走下阶梯,回头,他喊她:“鱼姑娘你还不快点,这回你倒拖后腿了!” 鱼火客犹犹豫豫走下阶梯,心中依然记挂着她暗中发现,后来又消失的那个渡寒气出去的方形孔洞,心道: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通风口? 容不得多想,她脚踩在向下去的阶梯上,已经跟随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匿进一个黑黝黝的阶梯甬道,直朝地底深处而去了。 按照他们目前在山顶的状况来看,这笔直降去低处的阶梯,倒真像是在下山,可,她问了上官云珠,他亦不确定,这阶梯到底通往一个什么地方,虽然他犹为自信此乃一个可抵达山庄的下山出口。 这自信,在鱼火客看来,显然是盲目的。 第五十三章:凿蓝光冰面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鱼火客一行人终于走到阶梯尽头。 “费了一番劲”,出得阶梯,鱼火客扫一眼周围,夸张地笑起来:“哈哈哈,这肯定不是你家山庄吧。” 县子硕无语了:“上官兄,我们这是又回去了么……”他指得是当初岩浆地带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所以说着说着,口气颇沮丧。 “回去哪?”上官云珠反应不过来。 县子硕摇头:“我们之前待的珊瑚海地界啊!” 鱼火客道:“那倒未必,我看这地方,很有探险价值哦,嘿嘿。” 现下,鱼火客他们来到了一个湖心小筑。此地不知有多少宽广,但四向之檐角居然有油灯辐射开,且小筑是青石地面,而他们,正是顶开一个松动的青石块垒,从中费了一番气力才遁出阶梯,来到脚下踩的这样一个地方。 显然,这样一个湖心世界,跟什么山庄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叫鱼火客兴奋地笑出声来的是,在此她感应到她师父留下的气息愈加浑厚起来,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浑厚,只是那田辟疆的气息消失了,不知为何。但这她不关心,她目的是找到师父即可,田辟疆找不找得到她不是很在乎。 还有一个,在此,鱼火客之前在天池湖边感应到的星宿生机流动亦重新寻回线索,这里亦前所未有的浑厚,那说明——星宿必离此地不远。 上官云珠发现走错地方了,亦十分沮丧:“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他在问谁。 他忽然冒失地道:“要不我们原路返回?” 县子硕绝望地望着他:“我们还回得去吗?” 上官云珠毫无城府地道:“原路走回去啊!”他不明白县子硕口中“回不去”什么意思。 鱼火客笑着道:“笨蛋!且不说没人愿意白白再走一个时辰,且就算我们现在回到那寒冰密室了,那里也没有第二个机关给你开启啊,还不是只得从那阶梯再走回这,你如何‘回去’?” 上官云珠这才了然,原来县子硕口中那“回不去”是鱼姑娘这种思考,他顿时也傻了:“那我们真回不去了?” 鱼火客点头:“是的!哈哈哈!” 上官云珠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无奈又困惑地感慨起来:“奇怪,我怎不知我家山庄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县子硕道:“上官兄,我现下明白你先前说的话了。” “什么话?” “你先前在天池湖边不是说庄中很大,你有时也要迷路吗?” “那是指的庄中,没说这里,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而且听都没听说过。”上官云珠几乎是绝望地道。 鱼火客眸子看他一眼,想到这里有星宿存在,怕庄中近来肯定有怪事发生的,就问他:“对了,上官云珠,你家山庄近来可有怪事发生?” “怪事?我……我的双腿变化算不算?” “那种不算,别的有没有,比如大树忽然枯死之类……”鱼火客提示他。 上官云珠摇摇头道:“这算哪门子怪事,我庄中树木成千上万,一棵树枯死是再小不过的事了,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关注这个?” 鱼火客翻了白眼:“当我没问!” 言着走开了,开始探秘这湖心小筑。 她后面,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牢牢跟紧她。 现在他们知道,在这种怪地方,鱼火客可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什么都要仰仗她的,她是救星般的存在啊。 走不多久,他们很快发现了这湖心小筑中间有一个黑黝黝的深坑,更诡异的是里面蓝光一片,深坑下面可是有湖水的,而那湖水被一种奇异的能量冰封住了,非常匪夷所思。更夸张的是,在深坑湖心远处,还有一个接天的巨大藤条,不知道多粗大,高耸入漆黑的星空,仿佛从天而降! 三个人,包括鱼火客在内,站立在这深坑湖边,全部震惊了。 鱼火客感慨道:“天哪,上官云珠,我真怀疑你家山庄是个妖洞了,这藤条看样子都要成精了吧。” 县子硕哇哇大叫:“好大好粗的藤条,这是插到天上去了吗?” 鱼火客道:“感觉差不多啊,一条‘天藤’啊这是,好吧,我们就叫它天藤了。” 上官云珠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鱼火客回头望他一眼:“我知道了,你就是一个纨绔,除了吃喝玩乐和玩弄美人,你什么也不知道对不对?” “我几时玩弄美人了,我……” 鱼火客继续逗他:“可我记得某些人在生死边缘还想着娶妻续香火,说你脑子里都是美人也没错啊……”她指的当初在百骨祭时上官云珠“临死前”犹想着传宗接代的事。 县子硕哈哈笑:“原来上官兄是风流种,佩服佩服。” “你住嘴!” 鱼火客道:“都别吵了,现在我们要去爬那天藤。大家做下准备。” 上官云珠立即拒绝:“为什么要去爬那个,我不去。” 县子硕道:“鱼姑娘,这什么劳什子的天藤,一看就很危险,肯定有很多未知的陷阱,我们是不是考虑考虑?” 鱼火客哪里可能有第二个选择,在这天藤附近,她感应到的星宿生机是最强大的,毫无疑问,天藤里某处必隐藏了星宿,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的。攀爬天藤,势在必行。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稍稍安慰下身边两个小白痴的,就道:“是这样的,我在这天藤附近感应到我那同僚已经过去了,我们必需追着他步子而去,找到他,我们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他可是无所不能的。” 对鱼火客的话,若不是看过她种种手段,上官云珠是一个字都不愿相应,在果子岛,因为信她的话,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现下,又要去攀爬可怕的一个巨大藤条,怕又是要吃尽苦头,他当即决定“教训”她一次,当面粗鲁地反驳道:“我记得你说你那同僚在果子岛的啊,怎么又跑这来了,你不是消遣我们吧……” 这话,他记得他不是第一次问她了,个把时辰前,他在天池湖边那禁地林子里就质疑过她,因为当时他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双腿变鱼尾的隐患,亦想跟鱼火客一道速速寻到她之同僚解除后顾之忧,就忘记对这个细节进行纠缠了。现下他重新粗鲁地将之抬出来质问,也不是故意要抬杠,乃是,他实在不愿在做无谓的冒险了。依照他的想法,寻着湖心小筑周围的湖水作打算寻找离去之策才是正确的,爬藤条太冒进了! “他没长脚吗?长了脚的人哪儿去不得,你不去是吧!”鱼火客是被他气到了,他这样粗鲁地质疑她,显然是要与她公开唱反调了,当即道,“那你一个人留在这,被孤魂野鬼吃了最好,哼!” 言着她又看看县子硕:“你要留下来陪他也可以。” 县子硕善侍人意,忙见风使舵,讨好地道:“鱼姑娘别生气,上官兄也是帮你,怕你找错方向了。” 鱼火客道:“我们没有时间啰嗦了,我告诉你,这是暗夜,等天亮了,这藤条肯定要招惹各种妖兽来的,而此湖心小筑我们又没有船只,肯定不能凫水渡入茫茫江河,等在这就是坐以待毙,爬天藤,是唯一出路。” 言着,再不啰嗦,也不等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做“心理”准备,一跃,率先跳下深坑湖水被冰封的蓝光冰面,踏步行去,她头也不回地道:“你们想想清楚,不想来就留在原地等死吧。” 很快,她听见后面两人的脚步声,知道是他们“乖乖”跟来了。 她走在前头,嘴里哼一声,喃喃道:非要我用狠话教训才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走着走着,她忽然顿住脚步,凝视起脚下的蓝光冰面来。 “鱼姑娘你在看什么?” 她扭头见是县子硕,摇摇头道:“这里有点古怪,我们走慢点,我仔细看看。” 眸子一偏,她看见县子硕身后,上官云珠想看她又不敢看的别扭神情,也懒得理他,继续观察冰面。 此刻,蓝光冰面发出的淡淡蓝光,结合天穹上的暗夜星光,映照得周围并不十分漆黑,有一股水色的朦胧感,颇梦幻撩人。 鱼火客三人,聚集一堆,在一个地方,好像这蓝光冰面长出的三株兰草,亭亭而立,有一种妖异的美感。可,也更显荒芜和寂寥。 鱼火客看了蓝光冰面好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们散开。” 县子硕道:“怎么?” 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鱼火客道:“离我远点,我要砸开这冰面看看,省得你们等下在冰面破开时连累着被沉入水底去。” 县子硕“哦”一声,拉着上官云珠跑开到一边去了,他们并没有直接跃过鱼火客先行踏去那藤条,而是选择退后,等鱼火客察看完了,再继续与她同路。 鱼火客看见散开了的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定定神,呼一声,自袖子里摸出一枚符箓,化作一个杏黄色大包袱,轰隆一声,直接就是朝着眼前不远处的蓝光冰面以山岳般的气势砸将过去,瞬间,哗啦声大作,那里冻结在冰面的冰块被破开,溅起里面巨大的水花。 鱼火客赶忙奔涌上前去查看,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毕竟,这砸开的冰面周围的冰块并不牢实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滑入水里去。 “咦?” 看着看着,她疑窦顿生,实在有些弄不明白这蓝光表面下到底是什么,视线中,她仿若瞧见了一枚枚的弯曲的“绳状物”,这种东西,让她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又有些陌生。 “啊!难道是?”忽的,她一声惊呼,手臂一捞,蹲伏在破开的冰面的她,从水里忽的取出两个那种绳子状样本,捏在了手中,看一眼,她手差点僵硬了,惊呼道:“真是蛇啊!还是被冻死的蛇?” 第五十四章:根茎有蹊跷 她盯着手中死蛇不断打量的奇怪动作,将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吸引了过来,两人既困惑又有些胆怯地望着她,默默不做声。 鱼火客早知道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人靠近了过来,却没时间搭理他们,犹沉浸在观察手中握着的两只死蛇的推理之中。 “这蛇怎么来的?”她看看手中,又看看刚刚砸开的冰面坑洞,凝眸一扫,坑洞里死蛇不计其数。 她喃喃道:“莫非这是一个蛇窟?可为何里面的蛇五颜六色,简直怪得不像话啊!” 想了一会儿,她实在弄不清头绪,“啪嗒”一声将握着的蛇重抛入砸开的坑洞,走开去别地察看了。 “鱼姑娘,我们不登天藤了?”县子硕追在她后面问。 鱼火客现下的确没有径直朝藤条方向靠去,而是转去了冰面和藤条的交界处。 藤条乃从冰面下极深处拔地而起,故而此交界处直抵藤条,但若想顺利攀上天藤,须得跳跃一小段距离才能稳步站立藤条上一个适合落脚的小宽面,看了看眼前境况,鱼火客扭头回应县子硕道:“先别急嘛,我们要看看这冰面有什么蹊跷,刚才我抓的东西你们瞧见了吧。” 上官云珠道:“不就是蛇么……” 鱼火客瞥他一眼,不知是嘲讽还是逗他:“你好像很怕蛇的啊我记得!” 上官云珠道:“当然,蛇谁不怕呀!” 县子硕在一旁猛点头。 鱼火客道:“所以我们更要仔细勘察一番了,且看看这天藤周围有没有蛇窟,若是这天藤乃一巨大蛇窟,我们就要考虑一下了,到底攀不攀这天藤,毕竟我现下的手段没法带你们两个一起闯蛇窟。” 实际她想的是,就算是她孤身一人,要独闯蛇窟也要考量一番。因她知,她可不是田辟疆,不会那许多御灵手段能放各式各样的焚灵火焰。阳退术善单打独斗,若怼上大面积的活蛇来缠绕,实在分身乏术,遑论还要照顾两个菜鸟般的累赘了。 不多时,她走到藤条下靠近水面的一块岩片礁石后。 此处岩片和水面交界的地方亦被蓝光冰封,有清晰的分界线。 而且岩片光滑,能瞧清楚藤条是如何一点一滴,自冰封的水面下生长出来,藤条展示出了清晰的纹路与脉络。 鱼火客看了直摇头,心道:若是在这岩片水面下尺余之地排列了无数蛇洞,岂不恰好被这蓝光冰封了而无法看见? 她眸子再一扫,凡藤条与冰面连接之处均是这般,难以看清楚冰面下浅浅之地究竟是否有蛇窟,如此一来,要寻出蛇之巢穴,怕不容易了,想到这,她顿时有些泄气。 上官云珠跟在鱼火客后头亦似模似样在看着,不过,他目光散乱,并无明确目标,只是胡乱地瞅,看起来更像“游玩”。 他一会儿转到鱼火客左边,一会儿转到她右边。 终于将她惹烦:“给我起开!我在认真看东西呢。” 上官云珠被气到,不服气道:“我也在看啊。” 鱼火客道:“哦,是么,你看出什么来了,说说?” 她还不信了,这小子瞎转着,毫无章法可言,能看出来什么明堂才怪! 上官云珠嘴上不想落了下风,胡乱地道:“我在想,这湖水下冰封了这许多蛇,它们是怎么死的?” 鱼火客道:“这还用问,不多久前被高人用术数手段封住的呗。” 县子硕道:“鱼姑娘这里有人来?” 鱼火客点头:“肯定的,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刚才我看了水底的那些蛇,还很新鲜并没有死去多久,怕那先于我们来这施展此冰封手段的人,就是在一天之内做的这事。” 县子硕又问:“他们去了哪?” 鱼火客道:“不知,许是攀了这天藤或离去了,这都有可能。” 上官云珠在旁憋不住了,也插嘴问:“他们为何要杀死这许多蛇?” 鱼火客道:“这个容易想到,必是怕这些蛇,就先解决了它们了,或是这些蛇正攻击他们,故而他们自卫防守咯。” 上官云珠道:“奇怪!这些蛇难道吃人?还那样小哩!” 鱼火客道:“其实这正是我困惑的。我在想,这深坑湖面下,冰封了这许多的蛇,在它们死前,它们吃什么生存?毕竟这深坑湖面并不够辽阔,水中生物有限,是不够养活这许多蛇类的。” 上官云珠道:“这还不简单,它们自别的地方游来这里的呗,肯定是在别的地方找吃的,而这里只是一个它们玩耍的地方。” 鱼火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你聪明,这些蛇成群结队的,好端端为什么要游来这里玩,一看就很反常好吧!” 县子硕凝眉思索道:“鱼姑娘你的意思是?它们被一种食物吸引而来?” 鱼火客分析道:“刚才我查看了一下藤条和水面交界的地方,虽然那里亦被冰封住,难以查看那些岸边岩片下是否有蛇窟,但我在周边亦没有找到蛇类粪便或褪下的蛇皮,怕它们根本不是在这里生存的,而是某一段时间,被一种极强大诱惑吸引而来,吃了那种东西后,它们就又自行散去别的地方找吃的了,这里只是它们一个驿站,并非老巢。” 上官云珠忍不住道:“那有没有可能它们老巢在那天藤上?”言着摇臂一指不远处的巨大藤条。 县子硕眼看鱼火客又要发怒了,忙帮忙解释:“刚才鱼姑娘说了,这周边没有蛇类粪便痕迹,则,它们在天藤有蛇窟也是不成立的。” 上官云珠“哦”一声,终于聪明了一回:“那就奇怪了,它们到底是被什么好吃的吸引来的呢?会不会是这天藤上掉下的东西?” 鱼火客点头:“这个我也想过,但我觉得不会,如果是天藤上掉下的东西,应该在藤条岸边也散落一些,则,那些蛇也会有一些聚集而去,可,刚才在藤条和水面接触的地方察看,没有这类发现。显然,这些蛇只待在水底,而并不上岸,所以……所以那种有强大诱惑力的东西,肯定是在水底,或者,由藤条通过别的方式导入水中,供给它们贪食……” 县子硕听得直点头:“鱼姑娘,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些蛇在此被奇异食物吸引,那我们仔细找找,定然能找到的,这对于我们攀爬此天藤,怕是一个线索。” “不错,”鱼火客道,“这天藤放出的这种诱蛇而来的食物,肯定是一个大秘密,我们找出这个秘密,对下一步攀爬探秘乃事半功倍之举!” 当下,几人取了火折子点着火把,一一散开去找。佝偻着身子,俯身低下脑袋,好像在地上拾金子似的。 找了一圈,三人又聚头了。 各个摇晃脑袋,显然没有收获。 鱼火客道:“这就没办法了,很可能,这天藤和水面接触的地方不是要找的地方,为今之计,只能从藤条的根茎入手,秘密也许在它的根茎上。我以前曾听说,有些植本根茎可长出异物,甚至跟紧整个都是中空的,作为传导水流汁液的管道,若是天藤上有什么特别的秘辛,从藤条根茎淌下,浸入此深坑湖心,在湖水里就能引诱那些蛇来贪食了,故我们在岸边找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 县子硕听她这样讲,忽的反应过来,惊讶道:“鱼姑娘你的意思是要潜入这蓝色的冰面之下,去湖水中看看?” 他言着,晃动火把扫一圈周围,冰蓝一片的冰层,将这湖心小筑冻成一块顽石般,而正中的湖心水面更是璀璨一片,美若宝石。 虽然美,可惜并不是真的宝石,而是极恶劣的一种寒冷。 他道:“那岂不会冻死?”言外之意水下太深,不利于蛇聚集或生存。 可这个难不倒鱼火客,只见她将火把交给身边呆站着的上官云珠,又用符箓化出一道面具,罩上,对县子硕和上官云珠道:“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言着,一跃跳入刚才她用包袱砸开的冰面坑洞去了。 将县子硕看得目瞪口呆。 上官云珠倒见怪不怪,因他早知道她那面具可抵御寒冷,在果子岛的药石温泉边她已经展示过一次了。 “上官兄,这鱼姑娘真是奇人哈。” 上官云珠道:“是挺奇怪的!”一听就夸得言不由衷。 县子硕讪笑一声,不评价了,安安静静等鱼火客归来。 鱼火客入了水,沉下去不多远,很快找到一根湖中漂浮而出的藤条根茎,粗大根茎好像一株大树的树干雄壮又结实,她用鲁公木线绑好一端,拽着另外一端,飞快游走,一会儿她重新站立在了蓝光冰面上,回到县子硕和上官云珠身边。 不等他二人发问,她将手中鲁公木线用撕下的衣服一角包了个长条把柄出来,道:“现在,你们学我一样,也这样在这鲁公木线上包一个握住的把柄,我们要一起来拔河了,来吧,你们都是大男人,把吃奶的力气都给我使出来,我们一道将这条根茎拽出水面。” 县子硕和上官云珠当然无话可说,乖乖照办。 三人当即一齐拉住鲁公木线,使出最大力气“嘿哟、嘿哟”拔河起来。 “砰”的一声,那被鱼火客砸开的蓝光冰面忽的爆裂出一大蓬东西,巨大又粗壮,俨然一根藤条的根茎真被拉出水面了。 “加把劲,我们再拉出来一点。” “嘿哟!”县子硕喘息着粗气叫唤着,拉的十分卖力! “嘿哟!”上官云珠也喘息连连,显然,他平常并不习惯做这等苦力的,但这刻,也许是求生意志,也许是想在鱼火客面前表现,亦拉得满头大汗,虽然从他动作及肢体协调看,他并不擅长如何使出气力,但他俨然很卖力在努力了。 终于,在鱼火客三人努力下,水面下那藤条渐渐被拉出丈许长度,横陈蓝光冰面,好像一根巨大的树干,完整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鱼火客忽然道:“停!可以了,我去细看看。” 她先收了鲁公木线,接着又拔出插在冰面的火把,然后径直跑向拉出的藤条,俯身就察看起来。 在水下时其实她就有一点发现了,那就是,靠近这根藤条根茎她就闻见一股怪异腥气,那味道虽是在水里,她带了黄符面具故能清楚闻到,又因有水面和冰面隔绝,在这湖心找线索找了许多,一直不曾闻见,故她印象极其深刻。 问题来了,她表示很好奇,为什么这看上去生机勃勃的藤条根茎会发出如此浓烈的腥气,且这腥气带着一种血腥的味道? 一手触摸着横陈的根茎,她看着,想着,忽的感慨一声:不对! 她想到,既然这根茎是藤条的根,藤条作为植本那是无论如何不会有血的味道的,腥气与血有关,乃动物才特有,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五章:揭秘甜美果 眼前藤条呈现极深的墨绿色,粗糙的藤条表面坑洼一片。火把光线映照上去,仿佛照在一张历经风霜的老人的脸上。 “咦?这是什么?” 鱼火客喃喃一声,伸手去抠根茎上坑洞里一些软软的泥巴状东西。 抠下来一大块,她捻指一搓动,大吃一惊! 本来,自根茎上坑洞里凝结出的东西是灰扑扑的,就好像烂泥巴,但在鱼火客搓弄掉上面的泥垢后,居然变成亮晶晶通透一片的胶状物,而且泛着七彩色泽。 “这绝不是藤条有的东西!”她当即下了这个判断。 又用火把凑近照了照,她肯定了这是一种泛着淡淡七彩光芒的胶质透明物。 “难道是油?”她想起,譬如桃树、金丝楠之流,这类草本在生长过程中可以凝结出琥珀状的胶质物,就类似眼前所见之物。但,还从不曾听说什么植本的根茎亦能长出这类东西,且是在水底下,怪哉怪哉! 一时间辨不明白这七彩晶体是何物,鱼火客开始想另一个问题,这东西怎么来的? 她将取下七彩晶体的那处根茎上坑洼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终于发现,在那位置,果然有中空的一些指甲盖大小的孔洞。 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她脑海:这七彩晶体乃通过此孔洞自天藤上某处由中空的根茎导流下来? 则,这是否证明,天藤上有大量这种东西灌输进天藤? 如果真是这般,则天藤根茎底部凝结出的这物,即是供给水底的蛇来嚼吃的食物来源? 越想,她越觉得这是确凿无疑的。 顿时,她心中又惊讶又疑惑。 这是什么人布置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借用此巨大天藤行这般手段,实乃一浩瀚工程,此人之势力绝不可小觑。 按照先前上官云珠说法,这地方虽处于他家山庄后山,但属禁地所在,既是禁地,就不是普通人能出入的。 藤条根茎的发现是否说明,布置此天藤凝结出胶状物的那人,可自由出入禁地?或说,就算他是强行进入禁地,作为庄主的上官厷虎亦不敢阻扰? 若是真的,这人乃何等存在? “鱼姑娘,你瞧出什么来了?”是县子硕的声音。 鱼火客思绪被打断,扭头,看见县子硕朝她走来,后面还跟着上官云珠,这家伙许是刚才“拔河”累着了,现下依然在喘气。 “你们也过来看看吧。”她手一晃,将手中发现的东西亮给他们瞧。 看见有发现,两人果然兴奋不已,连走带跑地快步朝她聚拢来。 “这是我从天藤根茎下抠出来的,不知是什么。” 此刻,那搓掉泥垢的七彩晶体已经看去毫无腌臜之感,而且通透一片,颇令人桑心悦目。 县子硕惊讶道:“好漂亮的小球球,这是天藤的种子么?” 鱼火客道:“种子?我还没听说过什么藤蔓是在根茎长这类种子的,况且,我是从它根茎的坑洼里抠出来的,并不是长在上面的,反而像堆积的淤泥或根茎凝结出的一种东西。” 上官云珠看见鱼火客亮在掌心的东西,眸子却忽的闪了闪,听他道:“给我看看!” 鱼火客将七彩晶体给他。 上官云珠看了又看,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的,他眉头紧皱起来:“好像,好像……” 鱼火客惊讶道:“你认识?” 上官云珠道:“这个……鱼姑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双腿是怎么变成鱼尾巴的吗?” “记得啊,你吃了一颗甜美的果子嘛,还是一个美人喂你吃的呢。” 上官云珠道:“是啊,那果子,长得好像就是这般的,只是比这大一点,硬一点,咬开后,里面就是如此七彩晶莹一片,煞是好看!” “咦,当初你怎么没说那果子好看,只说甜美。”鱼火客怪他当时叙述不准确。 可上官云珠亦有理由:“说实话,不是我当初讲的时候不仔细,而是,我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毕竟,我是在酒醉之后迷迷糊糊吃下那果子的,根本不记得那许多细节,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故我从不曾准确描述它的外观,但,现下又重新看见,忽的激发了我那模糊的记忆,让我想起来那果子这特别的一个细节,内里它就是如此晶莹一片,入口还极其美味呢。” 鱼火客道:“那好了,你的双腿的隐患找着症结所在了,原是这七彩晶体作祟,这东西是什么来头,日后我寻了我那同僚,定能水落石出的。现下我们要思考另外一个问题了……” 上官云珠打断她道:“鱼姑娘是不是想说,那害我的人就隐藏在这天藤上面?” 鱼火客摇头:“害你之人是否在这天藤上,我难以下定论……不过,我猜那人肯定与这天藤有关,你刚才说那七彩晶体能让你变成鱼尾,而按照我的分析是,这些七彩晶体就是眼下这成群的蛇被吸引而来的诱饵,是让它们疯狂的一种奇异食物。现在我们要思考的关键问题是,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害你?” 然,上官云珠却摇头道:“我连害我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他为何要害我?” 鱼火客道:“找出他是谁,不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了。其实也不是毫无头绪,我们爬了这天藤后,可能会找到一些线索吧……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梳理下,近来你家山庄是否有大变故,比如结了什么大仇家之类,或者山庄以前有什么大仇家之类。” 县子硕在一旁道:“上官兄,原来你家结了这么深的仇家,居然祸害到你家庄子里来了,而且布置了这样大的排场啊!” 他一边说,眸子瞅着不远处的天藤,极度感慨的样子。 上官云珠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亦看向天藤,陷入深深的思考。 这天藤的确是大手笔无疑,而布置之人,作为山庄少庄主的他一无所知,简直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耍得团团转了。不消说,这人之能力和势力,绝不是俗流啊。会是谁?难道是父亲的仇家?父亲作为庄主,在阿城说一不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大的势力敢在山庄里作祟,难道是别的城转移过来的对头,那他就毫无头绪了啊。 好在,容不得他多想,鱼火客已经在喊启程,要攀登天藤了。 “出发啦!” 鱼火客又从藤条根茎上摘取了若干胶质的七彩晶体,收入大袖中,转身朝县子硕和上官云珠晃了晃手中火把,接着一声喊,催他们上路。 处于震惊中的县子硕和心事重重的上官云珠,当即跟在她身后,朝天藤攀登去。 入了藤条,鱼火客发现,这里虽然是在一个巨大藤条上,但俨然可见脚下有现成的小径可循,下脚颇为轻松。 凝眉扫前方一眼,她抬脚踏了出去,刚走不几步,她忽的感觉身侧一模糊黑影闪过,接着,听见“啾啾”之声,居然是一只不眠的夜鸟在扑棱翅膀,显是因为他们攀爬藤条受到惊吓才醒过来的。 藤条毕竟盘根错节,蓊蓊郁郁一片,偶有夜鸟出没,并不稀奇,除了鱼火客,后头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并未引起注意。 然,鱼火客却察觉,方才那惊扰的夜鸟,看起来是被他们攀爬惊吓,但,她清晰看见有黑影掠过,并不是那夜鸟该有的体型,难道,这里有野兽? 她心道:嗨,管它呢,什么野兽我也不惧,不来惹我便好,来了让你有来无回。 踏着小径走了一会儿,她忽的眉头一皱,身子一偏,跃过小径不走,反朝藤条背后一个方向行了去。此番改路,顿时脚下所踩全然变了,本来一节一节,踏着藤条上固有的结节小径,可以顺利走路,但现下翻去藤条后,就是嘈杂一片,触目都是碧绿苔藓,不但打滑,更是要手脚并用才能勉强登高而去,走起来艰难了数倍。 就这样,难度忽然加大地攀爬了一会儿,上官云珠首先抱怨起来:“天哪,我们这是走的什么路?” 县子硕其实也有这个困惑,鱼火客带着他们,有“正道”不走,偏是选择的最难攀爬的一些地带,他们又要登高,又要举火把,又要查看周围环境,身心之疲惫简直一言难尽。 故他道:“鱼姑娘,那个……冒昧问问,为啥我们不选择天藤上可以下脚的那小径,反专走偏僻的缝隙,还特意绕过那小径来到藤条背后,这样钻来钻去,手手脚脚都要抓烂啦。” 鱼姑娘带着两个“拖油瓶”,自“忽然改道”后,早感觉他们吭哧吭哧在喘粗气,哪里会不晓得他们的苦衷。但,此番攀爬藤条她方才作出那忽然改道的举动,可不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漫无目的地瞎走,而是有着不得不这样走的路由:因为她要牢牢跟定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寻觅去,方才忽然改道,就是因为她察觉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在那方向浓郁起来,故不得不跟上去……况且,一路走着,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走什么路上,她发觉,此藤条整体都萦绕了浓重的星宿气息,必藏了星宿。故寻师父之外,她剩余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寻星宿隐藏之地去了,哪里还会注意“走路”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啊。 退一步说,于她而言,区区一个藤条还难不倒她,就算是再艰难的路,她照样如履平地。现下听到两人的抱怨,她这才察觉他们不是她,没有她的身手,且对他们来说,走在这天藤上“没有明确的目的”,心思是极受煎熬的。上官云珠还好说,在寻找那胶质透明果子物的线索,县子硕就纯粹是跟着受苦的了。想到这,她觉得有必要稍掩饰一二,真相她肯定不会尽数告知的,因为解释不清,不过糊弄个借口嘛却容易的,虽是骗人,至少能让他们心理好受一点。 她于是道:“快别抱怨了,现下我选择的这条路是最安全的,你们别目光短浅盯着天藤露出来的那小径眼红,那里可不能走,指不定蹦出什么妖兽,一口将你们吃了呢。” 县子硕当即老实了:“原来如此,那好吧,鱼姑娘你千万仔细找准路了,别碰上那劳什子的什么妖兽,在这天藤上我们的战斗力比在地面可不同,万一不敌,跌落下天藤不死也要摔伤啊。” 可,上官云珠并不这样想:“鱼姑娘,你攀登前不是说,天亮之前,这天藤不会吸引妖兽来吗?何况,我们一个也不曾见过什么妖兽,如何确定这里就有,就凭这天藤这样巨大?” 鱼火客头也不回道:“怎么没有,实话告诉你们,刚才走上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后头有重重黑影,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所以,走这艰难的道,也是为了甩开后面那些东西,别啰嗦了,安安心心走路吧,很快就能爬过这一段的,前面兴许好走些。” 她摇摇头,不理后面两个拖油瓶了,不多时,她踏步踩上了一个稍宽敞的“平面”,她停下脚步对身后道:“我们在这歇歇吧。” 后面两人如临大赦,简直要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鱼火客在“平面”上走开,举火把细细一看,发现这只是粗大藤条折进去的一个藤条阔面。也只有丈许宽大,但比起前头难以下脚的那些藤条缝隙之径,这里已算是“豪华”的休憩之地了。 上官云珠站在藤条阔面,俯身将火把一晃,去照看藤条下面的景观:“哇,好高!”他感慨道。 “我看看!”鱼火客凑上前去瞧。 上官云珠连忙制止她:“千万别!” “怎么了?” “你……你不是怕高吗?我记得,你在百骨祭乘坐飞鸢时,吓得都昏厥过去了,现在又那样,可不是凭白找罪受么?” 鱼火客哭笑不得,原来他竟然将她在飞鸢上昏厥误会成她恐高了,她笑一声道:“你想多了!” 便不再理他,继续俯身去查看藤条下的景观,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上来十来丈高度,下面黑黝黝一片,依稀可见藤条底端那连接着的深坑湖面,蓝光一片,在暗夜里,好像一块浑圆的宝石。最诡异的是,这“浑圆宝石”乃是“镶嵌”在湖心小筑四周的青石地面之中,湖心小筑之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湖面,白茫茫一片,在夜的星光下,呈现一种极深的寂寥。 上官云珠怎也想不明白,这鱼火客明明恐高的,怎的现下又不怕了?难道,当初她在百骨祭是故意装昏睡,揩他油?他回想当初,她抱着他脖颈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怎也不像装出来的啊。想这些,让他脑袋猜得生疼,参不透,他索性不想了,继续去看周围。举着火把,他走进藤条阔面靠近藤条的交接之处,上面,藤条依然延伸入夜空,不知还有多高,不知要延伸出去多远,看得他直叹气。 鱼火客实看不得他纨绔公子的娇滴滴样,逗他道:“别叹气了,后面还要狠狠累一段路呢,好了,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出发。” “啊,就走?” “你要在这睡吗?”她取笑他。 县子硕忙拉住上官云珠:“动身吧上官兄,我来扶你。” 上官云珠推开他,淡淡道:“我自己能走。” 鱼火客暗笑一声,不理他们,扭身,又寻了藤条侧面一个缝隙,看见一个窄窄的坡道可以继续攀登,她当即抓着周围散乱的枝蔓,一跃蹦了上去,率先行在了前面。 可,刚一跳上去,她立马回身又退回藤条阔面,举手一挡身后要跟着她一起攀爬来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二人,她口中急急一声喊:“先别爬,有异常!” 第五十六章:借结节脱身 鱼火客刚退回阔面藤条,她先前攀爬的藤条侧边缝隙中“嘎吱”一声跃出来一排古古怪怪的东西。 她忙举火把一晃,看清楚居然是矮小的几个木头人。 怪哉!她凝眸瞧着这些木头人,心道,也不知它们是如何拼接在一起还能自行移动的呢!眼看这些木头人有神智似的,仿佛在内里装了一个个活人在操控。 “这是什么啊?”上官云珠喊起来。 “天哪,这些东西是木头做的?”县子硕亦偏过脑袋诧异地问。 鱼火客道:“这不明摆着么,它们就是木头做的!可……它们为何要阻拦去路?” 她这疑问当然没人回答了,她强提一口气,微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一种清醒的状态,接着慢慢后撤,终和上官云珠、县子硕聚成了一堆。 “我们暂不要轻举妄动,看它们有什么打算。” 她叮嘱完,眸子一动不动盯看着这些木头人也沉默下来。 “嘎吱、嘎吱”,阔面藤条上已相继从其隐蔽的后方跳下七八个木头人了,可数量还在持续增加,不知接连跳下的木头人要集结多少个才会停止…… 十个、十一个、十二个,木头人足足增加到十二个数量后,终于不再增加了,而是横亘成一排,牢牢将鱼火客等人拦阻在面前,亦将它们身后那藤条去路彻底挡住了。 可,它们只是一动不动挡住了去路,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鱼火客瞧得呆了,虽然明知这些木头人并不是真人,她还是想质问一番,看是否有回答:“喂,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回应。 实际这也显而易见,木头如何能开口讲得了话?若能那还是木头么,始终,眼前这些矮小木头人只是一堆木头而已,不管此刻它们表现得多么怪异和精巧。 上官云珠忧心地道:“鱼姑娘,我们后撤吧!” 鱼火客压根没有过一丝一毫要“逃”的意思,听到上官云珠的话,她这才想起,他们还是可以跳离眼下之阔面藤条平台而朝着来路退回去的,但,她内心并不赞同这个建议,于是她定定神,以商量的口吻道:“先别急,再看看。” 她刚说完这话,县子硕哭丧着脸道:“鱼姑娘你看那!” 言着摇臂一指,点了点他们唯一可“逃”的来的时候走过的藤条之路——或许,还不能称之为路。那道路,鱼火客几人来时,走的乃是藤条无路可走的各种缝隙,周围俱是旁逸斜出的枝蔓,刚才攀登时候,鱼火客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抓着那些枝蔓,踩着缝隙才好不容易攀登上来的。此刻,按县子硕所指方向望去,不知何时那里早已经是黑压压一片,漆黑的暗夜里仅仅凭借月光,还看不清楚那些靠近的黑影真正的面目,但,随着那些黑影在不断靠近、聚集,越来越接近鱼火客等人火把的位置,很快,它们将暴露出真正的面貌…… 鱼火客瞧见这幕头皮有些发麻,心中感慨地道:糟糕!前有阻路的木头人,后有一片黑影截断退路,这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吗? 可,看见这些暗夜中迫近的黑影,她心头猛记起来一个细节,在开始踏步此藤条,她那时候就看见一个黑影闪过,没有看清,当时,还惊起一只夜鸟的鸣叫,她记忆格外深刻,她不禁想,这群黑影会否就是先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那黑影同类?是什么呢? 慢慢的,黑影越来越近了,终于,包括鱼火客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乃是无数蜜獾! “啊!”上官云珠几乎是一声惨叫。 “咦?”县子硕的表现更多的则是惊讶,并未觉着这些东西有多害怕,虽然他在果子岛时被蜜獾掳走过一次,可,他到底是有御兽奇技的奇人,对这类生物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更臭屁地说,只要给他一些时间稍作准备,他其实是可以操控这类畜灵的。只是他心中有一点担心,现下这场面,会否有那个“准备时间”腾出来给他呢? 而鱼火客,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忽的摇了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喃喃地道:“我晓得了!” 她不等上官云珠和县子硕问,兀自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在藤条下深坑那被冰封的湖面里看见的无数蛇类尸体么,先前我还在想,为什么这布置此地的人要吸引那许多蛇来,现下明白了,这不是给这些蜜獾送食物的么,这些蜜獾显然是被豢养的,受特定的人指挥,眼下我们怕是要大战一场了。” 上官云珠忽的拍了拍县子硕:“县阿弟,你不是会御兽奇技么,你可以控制这些蜜獾的对吗?” 县子硕苦笑一声摇头:“还不行!这群蜜獾又不是我们在果子岛的不羁沙河遇见的那群,我对它们接触时间太短,还没有熟悉,不能一下子就沟通它们的,不过,虽暂时无法控制,我可以尝试着看看能否让它们不攻击我们,如果它们想这么做的话……” 鱼火客道:“那你还不赶紧试一试……” 过不多久,县子硕摇头:“没用!它们果然是被豢养的,应该不是能随便控制的,而且,它们告诉我,控制它们的‘人’,就在附近!” 鱼火客听见这话,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回身,盯看着阻拦他们去路的阔面藤条前方那些木头人道:“不会是这些木头人吧?” 鱼火客的话,让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吃惊之中又大感震撼! 没容许他们过多反应,鱼火客已经“啪嗒”一声,甩出一个大包袱,回身就朝着眼前十二个木头人打去,木头人群快速围拢成一个严实的圈,互相“勾连”在一块,成为严密的一个抗击打的大木头垒。鱼火客的包袱击打在上,“破坏”了一阵,可效果平平,而她已精疲力竭,手都酸了,但那木头人筑成的“垒”,看去毫无损伤…… 她“啊”一声,退后两步,惊讶道:“怎么回事啊这是?这也太经打了吧。” 这时,前面的木头人破坏无果,后面的蜜獾们也已经老鼠似的蹿腾着,一个两个成群攀援在了阔面藤条边缘,随时可能冲上来撕咬鱼火客三人。 “你们都让开!”鱼火客突然一声喊。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立即让开。 则,那随时要冲上阔面藤条的成群蜜獾完全暴露在了鱼火客一个人面前。 露出在边缘的这些蜜獾,一个个探着脑袋,尖尖的嘴胡乱供着,滴溜溜的眼珠子闪闪瞪着,似乎还没接到冲锋的指令,犹在观望之中…… 但,这种随时可能冲上来的劲头,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鱼火客凝眸看着,心道,无论如何不能叫它们真一窝蜂冲上来,届时一切都晚了,故,她突的大袖一卷,从中甩出一连串小草人,“砰、砰、砰”声之中,被她甩出的小草人在空中兀自臌胀,化作一个个和人等高的傀儡人,有十数个之多。 鱼火客又自怀中取出先前在果子岛准备的蜂蜜。 她吩咐上官云珠和县子硕道:“快,将把这些蜂蜜抹到这些小草人手上。” 两人赶紧照做。 鱼火客等他二人做完这些,大手一挥,发出一连串指令。 十多个被涂抹了蜂蜜的小草人,迈着蹒跚的步子,一一朝着那些要冲上阔面藤条的蜜獾包围去,很快,就全部冲入那些蜜獾之中了。 蜜獾们闻到了小草傀儡人身上的蜂蜜香气,顿时一个个疯魔起来,追着小草人变的傀儡人疯狂舔舐不止,好像将其它的事完全抛弃不管不顾了,显然,对蜂蜜,这些蜜獾难以抗拒。 而这些小草傀儡人,在鱼火客指挥下一个个继续朝藤条下跑去,显是要引开这些蜜獾。 指挥完最后一个小草傀儡人奔进蜜獾群,鱼火客大口喘着粗气,暂歇息下来。 “哎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她捂住胸口不停拍着,感觉胸口哇凉一片。 顿时她心中有些泄气地道:可能一次性使用阳退术太多,伤了元气啦…… 容不得多想,忽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乃是又被面前景象彻底惊呆…… 只见,那些冲入蜜獾群的小草傀儡人走不多远,忽的,本来还只是“温柔”舔舐小草人的蜜獾,竟一个个疯魔起来,它们张大嘴,开始疯狂撕咬小草傀儡人,顿时咬得草屑纷飞,场面既“血腥”又有些可笑。 上官云珠摇头气馁地道:“这些家伙太可怕了,疯了,疯了!” 县子硕也摇头:“上官兄,它们没疯,相反,它们还很清醒,它们只是得到了指令而已。” 言着,他转眸一瞥鱼火客,对她身后的那个巨大的木头人抱在一起搭起来的“垒”点了点头,意在提醒鱼火客,这些木头人开始行动并发出指令控制蜜獾了。 鱼火客恍然大悟,可也无可奈何,慌起来了:“现下如何是好啊!” 知道了蜜獾疯狂举动背后的前因后果,可,一时间她也手足无措,因为她的包袱神通暂做不到打散那些木头人。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焦急地去张望“困入”蜜獾群中,那一个个正被撕咬的小草傀儡人,心急如焚:怎么办? 她知,等这些小草傀儡人被蜜獾群全部撕烂,一时间她没法再造出一群小草傀儡人来迫开它们的袭击了!所以,现下她和上官云珠、县子硕最紧要的是一定要赶在那一刻到来之前速速逃离! 她又看一眼阔面藤条对面,拦阻了去路的那些木头人形成的“垒”,依然是那么坚固……顿时她更绝望了,她无奈地仰头去望天,忽的,就在她仰起脑袋的那一瞬间,从她视线里闪过一抹不同的“景观”,她看见,在那藤条高处,月光的映照下,有一个极醒目的凸出的结节,树桩子大,尺余长。 这个头顶上方,高高的在藤条上凸出的结节,让她脑中浆糊一团的迷乱思绪终抽出一个线头,有了崭新的思路,不如…… 当即,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她立即从怀中取出鲁公木线,又用化出的大包袱栓住它一端,“嘿”一声,她将栓了包袱的鲁公木线一头朝上空远远抛去,接着如期听见了“咔”一声响。 “成功了!”她雀跃地道。 原来,她是要用鲁公木线挂住藤条高处那凸出结节,做成一个滑轮。 接着,栓了包袱的鲁公木线一端从上空落下,但鲁公木线已成功挂住凸出的结节,完美形成了一个“滑轮”。 “你们两个,快,绑住自己!”她将鲁公木线一端抛给县子硕和上官云珠。 两人赶紧照做。 上官云珠还多嘴道:“我们两个绑在一起?你确定!” “废话!快啊!” 上官云珠张嘴还想问点什么,但不容许他多说,县子硕已经飞快伸出双手,揽住他腰身,牢牢抱紧他,又手脚麻利地用鲁公木线将他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而鲁公木线另外的一端,鱼火客也已将她自己绑好。 县子硕看见这一幕,终于想明白刚才上官云珠为什么要那样问了,他隐隐看出来鱼火客的打算,只是他还不是很明白,就问:“鱼姑娘,你是否想用上面挂住的那个凸起,让我们借用这线,荡秋千一样荡起来?” “是!”鱼火客道。 “可是,我和上官兄乃两个大男人……” “大男人绑在一起怎么了,会怀孕吗?”鱼火客没好气地道,“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样搞笑的小事。” 县子硕哭笑不得地道:“不是这个顾虑啦,我是想,我和上官兄两人肯定比鱼姑娘你一人重,届时,这线的两端,重量悬殊,那我们不是飞快下降,而鱼姑娘你将飞速上升,最后,我们都要从这藤条摔下去啊!” “这个问题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们无须忧心,绑好了是吧……”她不再多说,走进县子硕和上官云珠,抬脚就是一踢。 伴随着两男夸张的一声惨叫,两人飞速坠下阔面藤条,而同时,鱼火客被绑在鲁公木线另外一端,亦飞速离开阔面藤条,身子快速朝上空升去。 就在鱼火客三人离开阔面藤条平台不过几息,先前由鱼火客放入蜜獾群去引诱蜜獾们离开的十多个小草傀儡人尽数被撕烂、瓦解了,蜜獾们没有了阻挡,霎时一窝蜂涌入阔面藤条平台上来。但,扑了个空,哪里还能见到任何生人。只有那抱作一团,形成一个结实的“垒”的一群木头人在迎接它们…… 再说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被鱼火客踹下阔面藤条平台后飞速下坠,两人抱在一起,被鲁公木线绑着,虽没散开,但这下降不知何时要停止,惊得他们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啊啊……”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在下坠,鱼火客却在飞速上升中,呼呼的夜风,一阵接一阵从她耳边刮过。 许是夜太深,上升中的她,忽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袭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猛然摇晃脑袋一记,心中诧异道:真是的,这六月天还冷成这般!奇了怪了! 容不得多想,瞬间,她已然飞升至鲁公木线挂在藤条上方那凸出结节的位置,眼看,她就要越过结节,顺着上官云珠等人下落的趋势,被他们的重量带着离开这结节,使鲁公木线彻底脱落结节,一并朝藤条下无尽深渊坠去…… 鲁公木线因为挂在结节上,一端吊着鱼火客,一端吊着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故而才能保证两端的人都荡在空中,不坠下藤条。 但一旦鲁公木线从结节脱落,不管是这端的鱼火客,还是那端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都是坠下深渊,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鱼火客既想到利用这结节脱身,就绝不会凭白做无用功,让那可笑的事情发生。 鲁公木线脱离结节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不允许发生的。 “咔”一声,就在她身体快速跃过结节的瞬间,只见她忽然从怀中掏出蓝月刃,抬臂狠狠一刺,牢牢刺入藤条深处,又“啪嗒”一声,将鲁公木线在上面快速缠绕了三圈。 “咚”一声沉响从藤条下方传来,显然是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突然停止下坠,因为,蓝月刃彻底固定住了鲁公木线。 “鱼姑娘,你没事吧!”县子硕在喊。 “鱼姑娘,你在哪?”上官云珠在喊。 “喊什么喊,都活着呢。”鱼姑娘自己也喊了一声。 “我们怎么办?”上官云珠还在喊。 “是啊,我们被吊在这了,跟块腊肉一样。”县子硕无奈地喊。 “先吊一会儿,我在想办法!”鱼火客高声应道。 心中却想:真是的,这么一会儿就急得不行,欠锻炼啊! 因为鲁公木线已经成功挂住,这回可不是活的滑轮了,而是死的固定住,所以,她得以脱身且有闲暇做思考和打量环境了。她一跃跳到藤条上这凸出结节旁一个缝隙里,先稳住身子,又凝眸朝下方远处那依稀可辨的阔面藤条平台望去。 那里,已瞧不见那些木头人了,不消说,就在她借助鲁公木线上升这短短时间内,应是匿去了哪儿了,而先前闹哄哄的一群蜜獾,亦兀自散去了。 这幕看得她是眉头皱得紧紧的。 一时间她实想不明白这其中原理,只是心中不可思议地感慨着:“好厉害,真搞不懂了!莫非还真是那些木头人在控制蜜獾?这是如何做到的?” 第五十七章:看见了星宿 不对!她忽的头皮一阵发麻,因她想起两个关键的细节。 现下安静坐于藤条缝隙,她完全冷静了下来,开始梳理脑中的疑点。 真的是木头人在控制蜜獾? 她想:也许这并非真相。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此巨大藤条隐藏的星宿在作祟。至于此间星宿为何可以通过木头人控制蜜獾,怕只有寻到星宿真相,解析其来历才可揭开谜团。 至于为何是星宿作祟,因有两次她强烈地感应到了星宿在发挥作用瞬间所产生的不同寻常的生机波动。 她脑中颇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忆着: 适才,她疲于应付突发状况,来不及将身体感受一一分辨,着实错漏了一些关键细节。至少有两个细节是值得玩味的,这两个细节皆有关“生机的波动”。 其一,她当时在藤条阔面,指挥完最后一个小草傀儡人奔入蜜獾群后,那时,她正忙着大口喘气,忽的,感觉胸口哇凉一片,当时她本能以为是使用阳退术的后遗症,没有深究,而今看来,那是她一时迷糊,自己误了自己,因,她记起来,阳退术所有副作用乃潜移默化影响人,绝不会在某一瞬间爆发出来,令人突感不适的,则,那是星宿在逞威无疑。 其二,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借结节滑轮在下坠时,她正飞速上升,那刻,被夜风吹拂着,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袭来,还于那瞬间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这,亦不可能是真的夜风带来的瞬间寒冷,乃是星宿的又一波攻击啊! 星宿逞威发生在人身上,通常最明显的是夺取人生机,而她因为有“鱼火碧玺”这宝石护体,常常在抵挡这种生机剥离时身体产生瞬间的寒意,这一趟攀爬藤条,琐屑之事太多,她忘记了这一茬,故才挂一漏万,差点不小心将这两个关键细节给漏了…… 想到这,她摇摇脑袋,一时心有余悸,游目四顾起来,同时嘴中喃喃道:此间星宿到底藏在哪呢? “鱼姑娘,救命啊!”县子硕在喊。 “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上官云珠在抱怨。 鱼火客“呃”一声,从藤条缝隙站起,无奈地翻翻白眼,想着也是时候救他们两个上来了,就应道:“来啦!你们抱紧一点,准备了哈!” 下面两人咒骂不止。 鱼火客掩嘴巴噗嗤一声笑,定定神,只见她从大袖里一甩丢出一张符箓,“砰”一声化作一个大包袱,接着,她小心翼翼朝着固定住鲁公木线的蓝月刃靠近过来,拉住上面鲁公木线的一端,用其绑住了化出的大包袱上。 霎时出现奇怪的一个场景。 鲁公木线一端沉下去一个大包袱,似乎极沉,一端挂着县子硕等人,两端锤于藤条结节上,再过去一点,又被蓝月刃缠着,深刺入藤条之身保持住固定,鱼火客看看蓝月刃,“扑哧”一声,猛将其重新拔出…… “呼!”一声,鲁公木线挂在藤条结节上的两端又上下升降起来了,一端,挂了沉重包袱的鲁公木线快速坠下去,另一端,很快看见县子硕两人被升上来。 “给我过来!” 在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升起来,出现在鱼火客面前的瞬间,她伸手一拽,就将他们拉到了藤条缝隙里,和她待在一起了。 而同时,从鲁公木线下方,本来沉下去的包袱,带起的那种极沉的下坠感不见了,兀自漂浮上来一张符箓。被鱼火客快手一捞,抓在了掌心,她连催促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解开鲁公木线,她收了后,对他们道:“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才这么一会就大呼小叫的,跟小孩子一样。”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目瞪口呆望着鱼火客作出的一连串动作,都是知道,那刚刚被她收起来的符箓,就是先前升上来时候看见的路过他们身边,直坠下去的那极沉的包袱了。 “咦”上官云珠问道,“你这包袱不是只能打人吗?还能变得这么沉?” 鱼火客道:“这个你无须知道,现在给我赶路!” 心中却道:笨蛋一个,既然包袱可以打人,要是不沉,轻飘飘的棉花一样能作为兵器么? 下完出发的命令,她先自走开了。 可,她忽然发现后面两个人没有跟来。 “你们干嘛?”就要开口大骂一通,回头,她看见县子硕和上官云珠正凝眸借月光在查看那刚才用以作滑轮的藤条上凸出的结节。 她走近前去:“看什么看,赶路要紧啊!” 可,刚说完她自己也呆住了。 县子硕正用手去拨弄那凸出的结节,这木桩大小的藤条结节,吐出来尺余,本来平平无奇,可被他用手翻开表面的藤条之皮,内里居然闪着一种七彩荧光。 县子硕道:“鱼姑娘,这地方你怎么错过了?” 鱼火客摇摇头,有口难言。对这个凸出的结节,她怎么可能不去观察,但,多次用鲁公木线缠绕时,她已经探过,没有任何异常生机波动。 故而,她只是当做此物乃一个普通的藤条枝端,没有深究。眼前县子硕的发现,却改观了她的判断。 她凝视着这凸出结节,又环视周围环境一圈,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藤条缝隙周边,往上看,藤条依然漫入天空,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往下看,深渊一片,显然已经离地很远的距离。 鱼火客想了想道:“你们先让开!”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赶紧让开,退到她身后。 “离我远点,我要发功!误伤你们我不负责!” 两男只好退后她又五六步。 鱼火客看看他们,摇头:“你们给我趴下!” 两男照做! 鱼火客又道:“牢牢抓定周围一切东西,等下这天藤可能要地动山摇一样厉害!” 鱼火客一甩,从大袖里掏出一枚符箓化作一个大包袱,深呼吸一口气,“咿呀!给我破!”喊完,她手中大包袱带着呼啸的破风之音,以极快速度朝那凸出的藤条结节撞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震动得藤条整个都摇晃了一下。 还好,在这之前,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已经按照鱼火客吩咐老老实实趴下,并牢牢抓定周边枝蔓,稳住了身形,没有被摇晃下藤条。 鱼火客则是在轰隆声音响起的瞬间,指挥巨大包袱又一次朝那凸出结节砸了两下,声势一点不比第一次小,三记猛烈撞击均牢牢砸在藤条身上,终于将之砸出一个洞穴,眼前,霎时七彩荧光一片,美得无与伦比…… “果然有明堂!”鱼火客率先跑过去查看,她身后,县子硕和上官云珠赶紧跟上。 众人跑进砸开的孔洞,进入了露出里面荧光的藤条之皮,可,说是跑进去,又没有“真进去”,这是因为,刚才那砸下去的三下,并没有真的将这藤条之身砸穿,而只是砸出一个浅浅的,不足半丈的小洞而已。 鱼火客仔细看着这个砸出来的小洞,心中道:“难道这藤条每个地方内里都是这种闪烁的荧光特质?哎,先前在攀爬之前怎就没想到砸开来瞧瞧!” 她摇摇头,看了看跟过来的左右两男,淡淡道:“那个,你们退出去可以吗?” “为什么?”两男异口同声问。 “因为,我还要砸!”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撩起双脚赶紧跑出去了,那架势,简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般。 接着鱼火客也退出十数步,轰隆隆的砸藤条之声再次响起。 这次可不止砸三两下了,足足十多下,当最后一声响起时,爆发出震天似的一声“哐当”之响,好像一座山塌方倒了下去一般惊人。 “哈哈哈,这果然可以击穿,内里乃一个洞穴哩,快来快来,都快来看。”鱼火客的声音忽的响起。 趴在外面的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赶忙跑过去和她汇合。 三人霎时一同站在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洞穴“入口”,不过他们的位置很尴尬…… 县子硕道:“天哪,这是什么地方?王宫?” 上官云珠也讶然道:“奢华啊!” 鱼火客看着眼前一切,亦兴奋不已,因,她一眼看出来,这里,正是星宿藏身之地。她眸子扫出去,再次细细打量眼前一切。 现下,他们的确是来到一个洞,不过,是出现在这洞的一面“墙壁”之上。 抬头,上方是无尽的黝黑,显然这藤条乃中空…… 俯身望去,可以看见这洞的地面金碧辉煌一片,铺满了金银珠宝。数不清的奇珍古玩,样样透着奢侈和富贵! 而洞的对面,一个石头堆垒起来的约丈许高三角堆里,在三角尖上,供着一个厚厚的灰白质地的,却闪烁七彩荧光的圆盘状物体,距离太远,还不能瞧清楚那是什么,可鱼火客一眼看出来,那就是此间星宿。 除此之外,这洞周围“墙壁”亦是七彩荧光一片,整间洞穴有一种说不出的金碧辉煌的奢华之感。 最特别的是,在星宿藏身的三角石头堆周围,一圈又一圈,一圈两圈三圈……足足九圈,辐射开,环绕着一个个灰白圆圈。 这些圆圈全部用一种发光的莹白笏片首尾连接摆成,不知做什么用。 鱼火客道:“别发呆了,我们先跳下去再说。” 上官云珠:“啊……” 县子硕也惊讶地道:“这么高?跳下去?开玩笑?” 是啊,现下鱼火客三人站立着的这“洞口”并不是洞口,乃是这洞一个藤条“墙壁”开凿出来的一个缺口而已,距离内里那金黄地面,足有两三丈啊!贸然跳下去岂非是自杀的行为? 然,鱼火客摇摇头,仿若很无语似的看他们一眼道:“哦,我忘了,你们只是普通人,那你们先抱在一起吧。” “又抱?”上官云珠抱怨道。 县子硕:“……” 鱼火客看着上官云珠道:“抱抱怎么了,两个男的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上官云珠道:“两个男的搂搂抱抱才不像样子好吧。” 县子硕:“……” 鱼火客冷漠地道:“你抱不抱?” 县子硕见鱼火客要对上官云珠发火了,快脚抢上前了几步,伸手一揽,牢牢箍定上官云珠的腰身抱住了对方,他似乎早知道鱼火客的打算,有些涎皮地道:“是不是还要绑上我们,鱼姑娘?” “还是你机灵!”言着,她掏出鲁公木线,快速将这两人缠绕了一个结结实实。 “轰”一声,她又自大袖里甩出符箓,化作一个极沉的大包袱,“咚”一声杵在这“洞口”外地面,接着,她丈量一下洞口和洞里地面的高度,拾掇好鲁公木线的长度,做完准备,她飞起一脚,就要朝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踹去。 县子硕忙道:“鱼姑娘,这个我们自己可以跳!” 鱼火客笑笑:“我不是怕某些人不敢么!” 县子硕哄着上官云珠,故意开玩笑道:“上官兄,士可杀不可辱,我们‘殉情’去了吧!” 言毕,抱紧他,朝洞口边缘一跃跳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象笏与星宿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自“洞口”跳下许久,却并没有听见传来重物落地该有的“砰”的声响。 鱼火客见这个效果,站立“洞口”却满意地点点头,一跃,亦飞身跳下洞中去了。 落地后她扭身抬眸一瞧,只见藤条墙壁上两个小俊男正“搂搂抱抱”着,被鲁公木线绑住缠绕在一起,吊在半空,像两只猴儿似的在挣扎。 两人头颅一个侧向一边,看见鱼火客凝眸来看他们,两人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怨气…… 现下他们被吊在“空中”,离地还有一些高度,故而不能顺利解开鲁公木线的束缚。 其实,这是鱼火客的考虑。 鱼火客想,他们从那么高跳下,直接落地怕要崴到脚,不如空一点距离随后再放下,这样方是妥当的“下跳”策略。 看见两男怨气冲天的憋屈模样,她赶忙将这个设想告诉二人,说,都是为了他们好啊,怕他们崴到脚啊,之类云云,说了很多“好话”,哄得他们终于是“不生气”了。 末尾,上官云珠道:“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们了吗?” “好,做好准备哈。” 言着,她嘴角亮出一抹淘气的笑,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两男重重摔倒在地,而她手中,已经飘落一张符箓,正是上面洞口定住两男的那包袱神通被她收回了。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咿咿呀呀”从地上起来,手忙脚乱开始解绑。 鱼火客“好心”地帮着他们,顺道快手收了鲁公木线,接着,扭身一转走开了,去查看那星宿去了。 这星宿到底是个啥?刚才站立在洞口边缘没太看清,现下可以近距离察看了,故她要第一时间解开这个好奇。 甫一靠近,才凝眸瞧一眼,她啧啧惊叹:“哈,居然是一块石磨片!” 石磨片,即磨盘,千百年来,都被用做给谷物脱壳、碾成粉等加工工作。一般都是农户们自山上采来黄砂岩,经过琢制而造出来,乃十分普通的家用器具。 不过,瞧了一会儿,鱼火客发觉两点不同寻常之处。 其一,眼前所见石磨片足有半丈大,被匿在那石头堆上远处,一片灰白的黯淡中,不近身还不容易察觉它如此之大;其二,这磨片中间用来倒农作物的孔洞未免太大了,足足有一颗脑袋大了,而且,圆溜溜的,越看越觉得诡异,总觉得似乎太圆了些。 她摇摇头喃喃道:星宿就是星宿,怪东西一个! 县子硕道:“鱼姑娘,什么是星宿?” 鱼火客道:“害人的东西!” “妖精?”县子硕问。 鱼火客道:“它要是妖精,我敢带你们来送死吗?” “你故意带我们来这的?你不是寻找你同僚么?”上官云珠当即戳穿她。 鱼火客陡然察觉她因为看见星宿太兴奋,快嘴说漏了话,就忙打圆场道:“是寻找我同僚啊,这不是才路过这还没瞧见么,这跟我带你们抵达这也并不冲突……没毛病啊!” 上官云珠砸摸着她的话,暗忖,是他太敏感,当即不做声了。 鱼火客继续观察藤条洞穴。 本来,她应该仔细去瞧那些散落在星宿周围的莹白笏片,但因为暂时还看不出那些东西有什么威胁,她转去看别的。很快,在这藤条屋一个角落,她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半丈大的圆盖子。 盖子与星宿所在位置,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远目一瞧,可以发现,在此洞穴最东端的星宿,距离最远的地方,恰是最西端的那盖子。 所以……她当即想:那盖子难道是入口?用来渡人上来的?故选择远离星宿的位置? 那就表明布置这星宿的人,很惧怕这星宿?为什么呢?这星宿是什么特性? 依照鱼火客的经验,星宿不是活物,虽然作祟害人,可它害人亦有一定规律可循。可以说,也是有选择的,不是什么人它都害,一般只作用两种人:一种是于它自身特性有用的;一种是它能感觉出来要摧毁它、危害它的。而且,若不是遇到突发状况,就算它要害那有用的人,一般情况都是潜移默化,极少突然发威……除非是遇到了像她鱼火客这种专门捉星宿的“大恶”,感觉到这种力量靠近,它们才会肆无忌惮,但亦有章法可循,不是疯子似的那种胡乱拼命……况且,星宿害人是一个很隐蔽的过程,一般人基本就算被害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因为,它们可不会跟妖兽或者妖怪一样张开血盆大口来嚼吃生人那么明显。 所以,为什么布置这星宿的人,这样畏惧靠近它,要离那么远? 他既然能取来这星宿布置在这,凝成这个星宿阵势,还会害怕靠近它? 难道这星宿是一个不能随便让人靠近的所在? 而且,它到底是“不能靠近”还是不能让“人”靠近?这都是无解之谜! 她又想,是否,这星宿,那布置尚且不甚了解,故,摆出这种忌惮万分的架势? 她摇摇头:嗨!真是疑神疑鬼,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天亮了,还不速度收了这星宿,万事皆休!届时再找师父去问个明白!对了,怎在这没寻到师父气息,亦没寻到田辟疆气息? 她想不明白,但手中已经开始忙碌着做捉星宿前的准备工作。 她走到这藤条洞穴墙壁一角,一把拉过恰在身边的县子硕:“帮帮忙,帮我在这藤条墙壁上揪一些散碎枝蔓下来,越精细越好。” 县子硕“哦”一声,转身跑开去忙了。 “还有你,上官云珠大公子,也来帮把手吧。”她冲上官云珠站的方向喊道。 而上官云珠现在正盯看着散落星宿所在之石碓外,那一圈圈的笏片发着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见鱼火客叫他,他头也不回道:“我没空!” “有一天你死了,肯定是懒死的,哼!”她也不强求他,她知道他是又在使纨绔性子了,说也没用的。现下她又要忙,没时间教训他。 不多时,她和县子硕已经收集了满满一堆自此藤条洞穴墙壁上拔下来的细碎的藤蔓,一根根的,好像麻绳一般,不过,因为这洞穴藤条墙壁是发光的,故拔下来的这些散碎的枝蔓亦闪着七彩荧光,煞是好看。 抱着一堆的小藤蔓,她找个地方坐下,和县子硕两相对望。 鱼火客对县子硕道:“现在你帮不上忙了,无聊可以去找他玩。”言着指了指上官云珠。 “不,我就在这看看,我觉得很有趣。” 鱼火客摇头,也不避讳他,也懒得再轰他走,任由他了。 她将一根根藤蔓拧成一团,一会儿就扎出一个尺余的藤蔓柱状物。 “鱼姑娘,你在做什么,这种柱状物要做多少,我来帮你吧。我看你做了一个,已经学会了。” 鱼火客道:“不用你帮,我只需要做一个。” “那你怎么让我拔了这许多藤蔓?” “因为我要精挑细选啊,不是每根都合格的,当然要找好的,结实的。” “那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做……一会你就知道了。” 鱼火客懒得告诉他,她是在做捉星宿要用到的开路先锋,毕竟来这里时不知道会遇见星宿没有提前准备,一时无法寻更好的开路先锋。好在就地取材乃她所长,加上此间星宿不过泛泛之辈,还用不上她使出更厉害手段,敷衍着也能应付了。 一会儿,她终于用藤蔓扎出一个有手手脚脚的藤蔓小人了。 “哈,鱼姑娘,这个好像你之前用的那些小草人啊。” “咦,你眼力可以,还记得我用的那东西,当时那么混乱,你一直在观察我?” “不是吧,鱼姑娘,当时你退去那群蜜獾时那种种手段何其惊世骇俗,我盯着你看,乃人之常情,这没有毛病。” “好吧,你好奇心这么重,小心点就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好奇的,有很多人都是被好奇心害死的!”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一是吓唬他,二来也是说给远处,那正盯看着星宿转来转去,还在发呆的上官云珠听。 县子硕何等机敏,哪里没听出她弦外之音,马上冲上官云珠方向喊道:“上官兄,快过来,鱼姑娘要开始表演了,快来看啊!” “你胡说什么!”鱼姑娘嗔怒地看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满,他竟将她当成弄杂耍的小孩儿戏弄,真是的! 县子硕吐吐舌头,害羞道:“我不过想哄他过来嘛。” 鱼火客当即原谅了他,还帮他出主意道:“那你还不如直接把他拽过来,一会儿我开始干活,可不想他杵在旁边碍事。” “那上官兄若是不肯过来怎么办?” “抱也把他抱过来,快去!”她逗他。 县子硕:“……” 可,没等县子硕跑至上官云珠身边,上官云珠已经主动朝鱼火客走来了。 “鱼姑娘,你知不知道,在石头堆外面的笏片是干什么的?” 鱼火客道:“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刚才我瞧了,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机关,应该没什么好畏惧的!” 实际上,在她看来,这整个金碧辉煌的洞穴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她。 可,上官云珠道:“那是象笏!” 普通的笏片大家都知道只是普通板子而已,但若那些笏片是象笏,则说明是官家所用的器具,不是平民百姓能用的。 当上官云珠直接点出那些笏片是“象笏”,鱼火客和县子硕都有些惊讶。 “象笏?象笏山庄?上官兄,这跟你家山庄有什么联系吗?”县子硕问。 鱼火客也反应过来这点,凝眉思索起来:是啊,这是一个问题。这是在上官云珠家象笏山庄所寻到的星宿,而,按照上官云珠所言,那摆放旁边的九圈笏片居然是象笏,则,这之间必然有联系啊!星宿和象笏,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样东西,之间会是什么联系? 而她马上听上官云珠道:“我不知!” 鱼火客彻底对他失望了,真是一个什么也不管不顾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家中秘辛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她也懒得挤兑他了,兀自起身,走开去,朝那星宿所在一步步靠近去,手中则捏着刚刚制作好的藤条小人。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身后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也跟了来,突然转身,她看着他们道:“你们别过来,离我远点,”摇臂一点,她又道,“到那去,这里有危险!”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之前看见的这洞穴地面的那块半丈大圆盖子。 县子硕当即止住脚步。 上官云珠却有些迟疑,脚步虽然定在原地,但他似乎沉吟了少许,身子一动,依然朝鱼火客走了去。 鱼火客张张嘴,正要骂人,想了想,止住了这股冲动,因她内心猜想着:他如此强硬忤逆自己,实在有些反常,怕不只是使小性子,莫非他真找我有事? 第五十九章:先锋激星宿 上官云珠举步至鱼火客面前,瞅一眼不远处的石碓及上面的磨片星宿,最后眸子定在星宿外围那九圈莹白象笏上。 鱼火客见他神情如此凝重,也恢复了正常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 上官云珠道:“我总觉得不妥。” “什么不妥?” “看你现在的架势,好像要做出什么大动作吧?” 鱼火客举起手中的藤条小人,一晃:“当然!” 上官云珠道:“你都不知这些象笏做什么用的,你就敢乱来?” 原来他在关心她,她顿时感觉错怪他了,她还以为他是心疼她弄坏了他家山庄这个神秘禁地呢…… 故,她深呼吸一口气道:“不要紧的。” 当然指的那些象笏伤不到她! “什么不要紧?你不怕一会控制不了场面?” 鱼火客想,只要是星宿引发的声势,那还没有阳退术控制不了的。捉星宿,关键是找出星宿难。捉,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她毫无畏惧。再复杂的星宿,哪怕是机关重重的星宿局,她亦能拿下,何况现在这类能直接见到的星宿,那简直等于顺手就能解决的事…… 当即她道:“你想多了。” 转身,她重盯看起那星宿所在石碓,左右打量起来。 她身后,上官云珠依然没有走开,他忽然道:“鱼姑娘,我有点关于象笏的事要告诉你。” 鱼火客转身,看着他:“你看来并非对象笏一无所知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只是知道这些东西是笏片呢,说吧,什么事?”其实她是故意这样说的,要套上官云珠的话。 果然,上官云珠缓缓打开话匣子,慢慢道来:“我家这是象笏山庄你知道吧?” 县子硕也上前来凑热闹了:“知道,知道,这个我都知道,鱼姑娘怎么会不知道。” 鱼火客看县子硕一眼,对上官云珠点点头。 上官云珠道:“那你们应该清楚,象笏是专供给王族的,我象笏山庄就是田齐江山庇护下的大官商,也可以说王族特供。” 鱼火客点头。 县子硕道:“果然是大门楣啊!” 上官云珠对这恭维不以为意,显然听多了,毫无情绪波动地接着道:“我象笏山庄生意之一,就是制作大量象笏供往临淄,运入齐王宫。” 鱼火客道:“你意思是说,这些象笏有问题,而接触这些象笏的,都是齐国的士大夫等煊赫名流,朝中权势……所以,这些象笏要对那些权势政客们不利?” 上官云珠摇头:“鱼姑娘,你这可属于毁谤了,无凭无据,你如何能将我象笏山庄污蔑至此。” 他虽然心中有这种顾虑,可鱼火客如此直白说出来,叫他如何能接受。 “那你的意思是?” 上官云珠道:“方才我瞧了瞧,这些地面摆放的象笏,个个做工不凡,样式乖张,都是精品之流,怕是山庄精良之作,显然是要运往临淄送入齐王宫的……” “你怕我弄坏它们?”鱼火客眸子一瞥,鄙夷地看了看地上那九圈莹白象笏,对普通人而言,这东西虽精细贵重,但无任何实际用处!送她也不要。至于弄坏!那她可不敢打包票。因为一会儿捉星宿,要面对未知的可能触发的机窍,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不是她能预测的。别说弄坏地上一点东西,就是将这诺大的“天藤”搞塌陷,那也有可能。 上官云珠点头,又摇头。 他道:“我是担心,这会否是父亲大人布置此禁地要保护的所在……鱼姑娘可否容我先禀告父亲,问个清楚……” 原来是来求情的。 鱼火客现下才严重意识到,她的确有些得理不饶人了。就算她要捉星宿,可这毕竟是在人“家”里啊,这一路来,她风风火火,系列手段占尽强势,气焰上十足压制了这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个大男儿,现下,上官云珠强行站出来“求情”别毁他家之禁地,也是合情合理。 但,她知,上官云珠这样做,乃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星宿是什么,不清楚星宿带来的危害,故,她笑一笑,耐心道:“看来,我有必要跟你们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接着,她简略将星宿解释了一番,同时,将星宿的危害,极尽渲染之能事,说得既邪恶又歹毒,但又小心组织着措词,好使听的人尽信无疑。 末尾,她总结道:“我早说了,我不是普通人,我乃修行术数之人,今时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入世行走江湖,目的就是捉遍天下星宿,无人可以阻扰,便是君上也不能!” 她霸气地将齐王也摆出来,就是告诉他们,区区一个象笏山庄,跟她要除去星宿之害相比,不是一个量级的。捉星宿乃功德无量之事,谁也不能阻挡!齐王若真心系百姓,也不能阻挡她捉星宿! 上官云珠道:“可……可这些象笏你不觉得有问题?” 鱼火客道:“我当然知道它们有问题,这很容易想到嘛,既然这些象笏可能是供给权势使用的,那很明显,它们要影响那些人作出某种行为……不管那些使用这些象笏的有权有势的人作出什么行为,产生什么后果。这……这已完全属于老黄者研究的权术了,跟我捉星宿毫无关系啊,我无须关心这个。倒是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他肯定是知情人的,这些象笏在你们家是吧,又是在这被星宿控制着、浸染着是吧……坦白说,这星宿只是无辜被陷入一场权术博弈的工具而已,它是无罪的,虽然它恶,一定要被除去,但那是它本性。而我捉它,也只是例行公事。” 上官云珠沉默了。 但鱼火客在讲完那番话,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些象笏是怎么被星宿影响的?按照之前的那入口盖子细节得到的些微线索推理,此间星宿好像人不能直接接触或靠太近?但奇怪的是,星宿影响的这些象笏,却能在被运送出去后,间接影响使用者,太特别了! 可惜,她不知道这星宿来历,无线索猜出它的特性…… 当即她摇摇头,心道:不管了,还是先捉了它,日后问师父去,师父肯定知道的。 经过鱼火客解释和“说教”,上官云珠再不阻止她,乖乖和县子硕待一边去了。 鱼火客满意地点点头,又靠近星宿一点,将将站在了那星宿被供的石碓外九圈象笏边缘。 她深呼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先自袖中抛出几片道具,莹莹数片白色在空中亮起,那道具乃是她上回捉星宿得来的鱼跳石,五片鱼跳石飞入空中,立即形成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 “定”她轻斥一声,在星宿周边景致忽然一变,乃是她以阳退术定住此间生机。 只见,从地上,环护着磨片星宿所在的九圈莹白象笏之上,射出道道白芒,都粘连在磨片星宿身上,仿佛在从磨片身上源源不断汲取着什么…… “奇怪!”她喃喃道,“按道理,星宿是祸害生人的,为何这星宿要从这些死物象笏身上夺取生机?象笏有生机吗?这显然不可能!则,说明是相反的效果,那些白芒,乃星宿在将好不容易夺来的生机渡给这些象笏?那这星宿也太‘博爱’了吧……” 鱼火客用鱼跳石打出的定生机阵势,看出来,磨片星宿和它周围的九圈象笏,显然在进行生机交换,不过,她看不出来是从象笏身上渡生机给磨片,还是磨片在渡生机给这地上摆列着的九圈象笏。 她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暗道,这些只有了解了这星宿真身来历才可揭开谜底了。 不过一个磨片而已,能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呢?她霎时还真是好奇死了。 “先锋开路!”不管了,她决定先捉了星宿再说,一声喊叫后,她将手中藤条小人朝空中一抛,接着连打指印,霎时,飞去空中的藤条小人迎风一涨,突的变成真人般大小,不过依然是一个藤条怪状的傀儡似模样,并没有真人那种血肉之感。 只是,当藤条傀儡人变成真人大小,忽的,萦绕在星宿周围地面上的九圈象笏“突突突”在地面剧烈跳动起来,从它们身上射出一道道莹白光线,全部缠绕向空中朝磨片星宿飞去的藤条傀儡人。 千万道自象笏身上射出的莹白光线,并不能带来实质伤害,既没有在藤条傀儡人身上戳出窟窿,也没有阻止它进一步朝前面飞去,近了,又近了,啪嗒一声,它好似不能继续飞了,或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强行阻挡下……但,藤条傀儡人已无限接近磨片星宿所在的石碓,开始一步步,就要踏步攀爬起来…… “垂死挣扎!去!”鱼火客又是一串指印,刚才,藤条傀儡人被迫降,乃是星宿本体在干扰,并非象笏缠绕藤条人身上的那些光线的造成,看清这点,故她才那样咒骂。 在她指挥之下,藤条傀儡人继续朝星宿靠近去,终于,它倚在了磨片星宿所在的石碓旁,并深一脚浅一脚,开始朝上面攀爬而去,要去搬弄那星宿下来。 捉星宿要“先锋开路”有一个关键原因! 星宿平常时有悄无声息夺取人生机的功能,可,它在临“死”前,会有一记猛烈的拼死反抗,声势浩大,爆发出的威力颇不可估量,先锋必需挡了这一记伤害,捉星宿的人才能近前。鱼火客先前做的,就是等藤条傀儡人“死”。只要它一死,则证明星宿那拼死一击已用完,则她立即会用脖子下的“鱼火碧玺”捉了这星宿,届时就大功告成了! “真是的,这星宿看着不大气,没想到居然有心机?” 鱼火客气得翻白眼,她本以为刚才藤条傀儡人被迫降会被肢解的,但现下她继续指挥藤条傀儡人前去,依然可行,显是象笏还没发动拼死前的那一记最强反击,还没到强弩之末,则,她还要等等等,等得她可愁死了…… 因,她隐隐感觉,这会儿弄出来的声势,怕要引来未知的变数,地面上九圈象笏可还是在不停歇地“突突突”跳动不止啊,好像炒豆子一样闹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止。 并且,自这地上九圈象笏身上放出的道道光芒,缠绕那藤条傀儡人而去,也愈来俞茂盛,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不消说,肯定不会是好事。 “这星宿也凭的能撑了,倒是给我来一记拼死反抗啊!还在等什么啊,嫌弃本姑娘没手段么?” 她急得不行,觉着再不能捱下去了,藤条傀儡人还只是攀爬到那供着星宿的石碓三分之二距离,怕还要等十几息,这么长时间,那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啊。 想了想,她手摸进脖子下,再出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乃是她贴身佩戴的鱼火碧玺。 她手摸着鱼火碧玺,心中暗笑一声,坏坏道:“哼,让我吓吓这星宿!激激它!” 取出鱼火碧玺,她快手一捞,摘了套住它外面的杏黄符布,“嗡”一声,在鱼火碧玺被摘去外面符布的瞬息,整个藤条洞里,传出一声极闷的沉沉低响。 鱼火客一低头,想着,毫无疑问,肯定是本来在地上突突突跳动不止的那九圈象笏瞬间寂静下来,刹那间营造出的一种特别声响了,听着还颇有些瘆人呢。 而同时,就要靠近磨片星宿的藤条傀儡人,本来,从地面九圈象笏身上射去它身上,缠绕它身上的无数白芒光线,亦消失不见,且它忽的一个转身,凌空一飞,它那没有五官的藤条之脸,正对握着鱼火碧玺的鱼火客快速飞了来,还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要吃了鱼火客。 “哈哈哈,我终于懂了这星宿怎么回事了,哈哈哈,好笑好笑。” 面对朝自己飞来的藤条傀儡人,鱼火客不惊反喜,摇摇头,看着气势已尽的远处石碓那磨盘星宿,她根本就是站着一动不动。 “小心啊,鱼姑娘!”上官云珠看见这惊奇一幕发生,骇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可叫他难以理解的是,鱼火客向来机敏的,这刻怎么呆了呢? “鱼姑娘?”县子硕本也要提醒鱼火客,但,他话出口才半句,就没有继续喊下去了,他瞥见那鱼火客的脸上,完全是无所畏惧的样子,知晓,她必有依仗…… 果然,任由藤条傀儡人飞来,鱼火客一动不动,但,在藤条傀儡人堪堪飞到她近前,还有五步远,藤条傀儡人忽的“啪嗒”一声掉下,缩小,且成为破烂不堪一堆散碎藤条,死得透透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鱼火客看出来,藤条傀儡人反向攻击,不去助她做开路先锋,反逆向来攻击她这“主人”,正是被磨片星宿指使,但,这亦是磨片星宿拼死前最强一记反抗无疑了。 无须鱼火客主动撤去藤条傀儡人神通,它自会快速瓦解,就算鱼火客算错时限,让其瓦解前勉力撞在身上了,这藤条傀儡人毕竟是鱼火客制作,她亦能瞬间破去它神通,让它还回本真,变成散碎藤条枝蔓而无法继续攻击…… 可惜,还轮不到她多此一举,那星宿拼死一击亦不过如此,没让藤条傀儡人支撑到那步。 “好啦好啦,我来收拾你啦。”鱼火客心情大好,先锋成功开路,现下,她毫无顾忌了,大摇大摆,朝着磨片星宿快速跑了去。 看得后面的县子硕惊讶不已,上官云珠更是目瞪口呆。 跑至星宿所在的石碓面前,鱼火客好整以暇,慢悠悠瞅了瞅那半丈大的星宿,眉头一皱,喃喃道:咦,这一会儿功夫就小了一圈哈!看来刚才指使藤条傀儡人,你着累了哈。 她摇摇头,丈量了一下眼前供着星宿的石碓,也不过丈许高而已,强提一口气,她一蹦,三两步就跳跃了上去。 “哪里逃!”一手摁住星宿,她小手一抹,一阵极舒服的温良感自掌心传来,她哈哈笑,“果然是个老家伙,年岁很久很久了吧,什么来头呢,嘿嘿,先收了你!” 脚踩着磨片星宿,她昂然举起鱼火碧玺,就要做收它的动作…… “住手!” 鱼火客猛地一扭头,眸子从脚踩着的星宿身上转开,朝呵斥她的声音传来方向望去。 县子硕、上官云珠则是身子猛然一抖,因,他两人察觉,那声音发出者,好似就在耳边。 第六十章:神主名牌龛 鱼火客凝眸瞧去,看见惊奇一幕。 在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人站立的地方,与他们身后,本来一直毫无动静的那个半丈大圆盖子,不知何时被无声掀开了,此藤条编织的大圆盖子,已静静盖在了藤条地面…… 看着那不知何时打开的盖子,她猛然记起一个细节,先前,在她要“吓唬”星宿,取出鱼火碧玺,快手一捞,摘了鱼火碧玺外面杏黄符布的瞬间,此空间里意外地传出来“嗡”一声闷响…… 对于这忽然的一声闷响。她倒没有忽视,反特别思考过,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当时,她凝眸正盯看着星宿所在的石碓,看见了石碓下,环绕石碓的九圈象笏忽然由跳动变为寂静,故而,那一声“嗡”的鸣叫,她本能以为乃那些笏片发出,就没有深究…… 可,现在她完全否定了那种推测,事实应该不是这样的,那“嗡”一声鸣叫,并非笏片们发出,而极可能是藤条大圆盖子在掀开瞬间盖在地面时发出…… 因为九圈象笏突然寂静下来,场面颇有些震慑,很好掩盖了藤条大盖子掀开造出的声势,这才让她判断失误。 此刻,掀开的那盖子口,除开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后方额外多站出了三人,一个是约二十上下的年轻小子,肌肤莹白得发亮,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通透质感,特别的是,他眉心长了一颗七彩珠子,像一颗闪烁的漂亮眼睛,至于他的穿着,乃夸张的一袭花花绿绿的七彩星衣。 在他身边,滴溜溜坐落着一个半丈高的蜂窝状大彩球,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女子,面容看去颇有些憔悴,一个一袭素衣,右手手腕挂了个荷包;一个一袭粉衣,吊坠了无数垂摆的流苏,煞是泼辣。看上去颇有些乖张,面庞却是极好看的。 不消说,此刻出现在鱼火客面前的,正是石妖嚣福和文君与丕珍。他们旁边的蜂窝大彩球,正是困在里面的田辟疆了。 话说,嚣福带着文君还有丕珍,连同大彩球,强迫两女跟它一块儿遁入拜蛟藤第三站“名牌龛”,去了那里,文君和丕珍两女发现,“名牌龛”不过是一个到处摆放了一座座“神主”的藤条屋而已。(神主,指供奉祖先或死者用的小木牌。) 当时,文君两女很是好奇,一,那些神主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她们一个不认识;二,这些人看姓氏出生也绝非来自一个家族。 两女商量来商量去,虽不知这些神主是怎么回事,但依稀懂了为何她家山庄这处地方叫“墓室”禁地了,这样多神主陈列于此,不是墓地胜似墓地啊!同时,她们也隐隐想到,怕在天池湖外面的那些坟茔,以及她们母亲的寒冰石室,都是用来掩护此无数神主牌位的,天池湖禁地确凿是一个墓地,只是,主要“供奉”的乃眼前那些神主,而并非家族先贤坟茔! 想到家族诺大的象笏山庄沦落至此,两女忧心不已…… 伤心之余,她们也没有错乱神智,失去思考能力,反而苦苦追寻答案,让嚣福告诉她们,为何这许多人的神主会置于她们象笏山庄,还出现在这样一个叫“名牌龛”的地方。此名牌龛供奉如此多神主用意何在? 然,嚣福得意且嘲弄地告诉二女,这些人,就是间接“杀死”她们家弟的凶手。 两女当然问为什么,难以置信的是,本来遮遮掩掩,话总说半句的石妖却“口无遮拦”告诉她们一桩惊世骇俗的秘闻: 十九年前,阿城大夫和即墨大夫同时被指派到阿城和即墨主政。 两位大夫,一个正直,一个奸佞。 奸佞的阿城大夫看不惯即墨大夫,就想出一个法子来对付即墨大夫,就是以“一个秘闻”控制了象笏山庄,在此,用专门制作出的神奇象笏,控制一些朝中权势,为他大加阿谀奉承。同时对即墨大夫极尽毁谤污蔑。 齐王身在临淄,远离即墨和阿城,鞭长莫及,难察真相,许多年,虽听着阿城和即墨两位大夫不同的朝中评价,但也只是以权术弄平衡,保持两城大夫势均力敌的权位,不偏不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不幸的是,阿城大夫的计谋卷了石妖的利益进去,当然,是何利益,它没有告知文君和丕珍…… 但,石妖费尽千辛万苦寻来了象笏山庄,可惜,被困在星空隧道,巧合下,田辟疆偶然以木刹发出的“红弧微光”助它脱困,现下,它才急急寻来此“拜蛟藤”,寻回它要的东西、即它被侵占的利益…… 关于是什么利益,石妖又要寻回什么东西,它始终缄默不答,令两女好生困惑,但也渐渐揭开迷雾,依稀懂得,避世修炼禅道的她们这许多年是彻底脱离实际,既不懂权术,也不清楚天下大势,自然也难以厘清父亲卷入的政治权斗。 但同时,她们依稀知道,十九年前,她们五姊妹被迫离开山庄,怕也是父亲良苦用心…… 至于家弟,她们猜测,极可能是阿城大夫怕这少庄主不如父亲上官厷虎好控制,故要除之而后快了。 两女想到家弟被牵扯进入这样的斗争,又下落不明,知道怕是凶多吉少了,当即悲恸大哭,而石妖对她二人的反应,似也较满意。这依稀让两女猜到,石妖“好心”告诉她们这桩秘闻,怕也居心叵测,并非表面看去那样“热心肠”。 然,实力不敌石妖,两女知晓真相也于事无补,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呢? 两女正在名牌龛无助哭泣、等待,看石妖焦急地寻来寻去,似乎找着什么,而就在那时,她们忽的发现那名牌龛藤条屋上层之“未知”空间传来打斗之声,且“突突突”噼啪声不止。 石妖循声伺机终找到进入上层之入口,以雷霆手段无声带她们攀爬上去,就这样,潜入了鱼火客等人所在之藤条洞穴,出现在了鱼火客等人面前。 可悲的是,亲人见面,文君和丕珍,并不认识近在眼前的上官云珠,只是木讷站在石妖身边,看他怒怼鱼火客,又茫然又迷惑…… 再说鱼火客,凝眸瞧着突然出现的这三个人还有那大彩球,可说做梦似的惊讶不已。 她心中已推理出那盖子是何时打开,则,这些人乃何时出现? 对了,她忽的想到,这些人必是在那藤条傀儡人攻击她时,她因全神贯注凝视藤条傀儡人的攻击,故忽略他们悄悄自大盖子孔洞里爬出了。 “你们是谁?”她厉声呵斥。 随着她这么问,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自然也凝眸去瞧。 因上官云珠现下之穿着乃借用的县子硕当初在果子岛送给他的道者衣服,根本不像一个华丽装束的纨绔子弟,故,当他眸子扫去文君和丕珍,两女和他对视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更没有看出来,他是她们苦苦找寻的弟弟。 倒是石妖,眸子在上官云珠脸上一扫,短暂露出一丝惊诧,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这刻,听见鱼火客的呵斥,他淡淡道:“姑娘,你先住手!” 鱼火客现下正脚踩在星宿磨片上,住手或不住手,区别不大,她瞬间就可以用鱼火碧玺收了这星宿,不怕对方能有那本事一瞬间破去她手段从她手中夺走星宿。 故而她道:“可以!你们是谁,来做什么?若是不说,不怪我‘动手’了!” 这般说着,其实她心下有个困惑,按照这额头有一颗珠子的怪异青年人口气,似乎他很清楚她要对星宿做什么,难道他懂星宿?越想,她越觉着事实就是如此,这额头有一颗珠子的人很不简单,只是,她不是田辟疆,不擅长御灵手段,看不出来这人来头。 她想,若是田辟疆在此,必能很快分辨出这额头长七彩珠子的怪异青年到底是人,还是妖,或是别的灵类? 在石妖身边,两女似乎是哑巴,一句话不敢说,显然是被石妖克制或威胁了,故,只石妖一人应答:“回姑娘,我和姑娘是同行,亦是懂术数的修行人,你脚踩的东西,我有重大用途,求姑娘割爱!” “怎么割爱?”鱼火客内心几乎要笑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为星宿求情的人。因为,布置星宿的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败落了只有亡命天涯,断不可能还有胆色拼死求情,所以她断定,眼前额头有一颗七彩珠子的怪异青年,铁定不是人!那他是什么呢?难道是妖怪? 她正这般想着,却听远处对面怪异青年道:“将此物让给我吧,我愿意帮姑娘三次,无论什么事,莫不敢辞!” 鱼火客心中道一声,的确很有诚意啊,难道这人真不知道这是星宿?只知道这是害人的恶物? 她试探他道:“此物大恶,留在世间实在有干天合,你要它何用?” “姑娘可知它的来历?” 鱼火客心中猛的一惊!暗道:难道他知道?那可真了得啊。 在鱼火客心中,这等秘辛,那是只有布置这星宿的人,或者她师父那个级别的饱儒才可能知道的。眼前人口气,俨然是知道这星宿来历啊。 她忙道:“你说说看,若是你说得好,我可能会答应你的请求!” 她这刻“爽朗”地这般说,其实,乃是她心中有两个算计:第一,拖延时间,自这奇怪男子出现,她就对男子身边那蜂窝状的大彩球看着极不安,可惜,那东西好似可以隔绝气息,她感应不到里面是什么,故,她要趁着奇怪男子说这些秘闻的时候,想出办法,除去那大彩球。第二,她的确很想知道这星宿来历,尽管她知道,她师父肯定是知道的,但早点知道,或许可解决许多麻烦。譬如,那陷害上官云珠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知晓星宿来历,和其具体用途,或可猜出对方准确身份。 而且,刚才在看见藤条傀儡人反向攻击来的时候,她隐隐已经猜出星宿的用途——就是印随控制。 坊间有一个经验,刚出生的小鸭子,在破壳而出的第一眼,看见了什么,则就会认作一生之追随,走路、吃食,照学不误。譬如看见是母鸭子,就会跟在母鸭子身后,凫水、找食从此形影不离。譬如看见犬、则会跟随看见的犬,纵是鸭子,亦学犬吠,亦形影跟随,这就是印随控制。 而此星宿难以置信的是,拥有的就是这种能力,这也让她明白,为什么这星宿空间布置时,入口要选择在距离星宿最远的对角线上,因,进来的人纵然有作防护,亦可能怕被星宿影响…… 至于星宿如何以“印随控制”特性影响人,她心中推测的此间星宿具体运作原理,怕是如此这般: 首先,此间星宿它先夺取活物生机,这个很好理解,她想到,在进入这天藤后,就看见那无数的蛇,还有数不清的蜜獾,此两类畜类可是能杀人无数的,则这天藤就能有旺盛的生机生态……星宿将夺取来的生机储存后,又传输给摆放它周围的那九圈象笏之中,如此,即先前定住生机后所见的那些由磨片星宿渡给九圈象笏的白芒了……如此,就让它们浸染了星宿的印随控制能力,如果这些象笏被发放到长期使用者的手中,经年累月,很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事——譬如被某人控制,极可能就是布置此星宿者…… 这简直难以置信,但确实有这种可能。 当然,对此推测,她还有诸多疑点:第一,这星宿作为磨片,为何有这种能力?第二,这星宿虽然是第一时间控制的这些象笏,可这些象笏也是人制造出来的,在接触星宿之前,不是已经接触过人了么?如此岂非坏发生“印随控制”的先决条件,毕竟印随控制关键在于第一眼所见,所影响……除非,这些象笏不是人做的,而是用精巧的机关制作,她突的想到,难道是在天藤遇见的那些木头人在制作这些象笏?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她心中隐隐猜测,或许,真相怕就是这般!虽然这很匪夷所思……第三,若这星宿以象笏作媒介,要印随控制某些人鹦鹉学舌,则,问题又来了,象笏成功被做成了星宿的分身媒介,那,又是如何选定的那些被控制人,毕竟,每片象笏可是要发给不同的人,如何精准定位每一片象笏针对哪一个人?当然,这不是没有办法,譬如记下要使用某片象笏的某个人的生辰八字,烙印在某个象笏上,做成神主,日夜供奉,将之和象笏紧密日夜浸染……虽然听着很瘆人,但也不是不可操作,可惜,在这天藤爬了许久,她并不曾发现有所谓的神主密室,故,这又成了一个疑点。 鱼火客瞬间想了这许多,疲惫不堪,强提一口气,她镇定下来,想着还是要着重眼前,且先想想如何除去那怪异的蜂窝大彩球罢,毕竟,这是目前最大的威胁。 这般想着,在她对面的奇怪男子已说道:“如此甚好,姑娘请听我慢慢讲……” 鱼火客正浮想联翩,当然由着他讲。 当即,石妖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其此间星宿来历了…… 第六十一章:陈塘关秘史 石妖道:“首先,姑娘可知,你脚下所踩乃是一个石胎。” 石胎?鱼火客一怔,心道,这东西却是听说过的,有些妇人,因为小产,胎儿死了却并没有顺利从腹中掉下,导致一直卡在腹内,致使这妇人永远不能生育。只有在死后才能从身体取出,民间,关于石胎的传说还是不少的,甚至有活到七八十岁的妇人死后腹中亦能取出石胎来。 但,石胎一般就算化作石头,也有个模糊的小小人的模样,眼前之星宿分明就是圆盘状磨片一枚,哪里像什么石胎嘛,她于是摇头道:“不,这是一个磨片。” “不,是石胎。” 鱼火客凝眸瞧着脚下踩着的星宿,疑惑道:“这明明是磨片啊,石磨何人不曾见过啊,此物种种特征都是磨片的样子,好像这个无需争论吧,再说了,此物半丈大小,何人有那样大肚子长出这样大一个石胎,说出来谁信呢。” “然,姑娘信我吧,这确实是个石胎。关于它为何如此大,听我慢慢道来……”石妖道,“此石胎可是个老家伙了,乃成汤亡后,周朝初建时,陈塘关总兵元配殷夫人所产。” 鱼火客不解地问:“怪哉!我也算是齐国人,何以不知道齐国有一个陈塘关?” 石妖道:“姑娘不知不足为奇,那是一段被掩埋的历史——成汤末年,现下我们所在的这个处于齐境东边极地的阿城,并不叫阿城,正是那近接东海的陈塘关。成汤末年,帝辛兵败如山倒,陈塘关一役,更是惨祸滔天,周天子请来术士,以术数神通借东海水淹陈塘关,大殁草民三万三,从那时起,阿城和即墨城,因为百姓几乎死绝,这才使得后来周天子封侯的飞熊上人吕尚,建都时西移至临淄,建立了吕齐江山。若不是忌惮那水淹陈塘关的大难,否则,吕尚岂肯放过靠海又鱼脂鱼膏丰厚的陈塘关、夜邑或即墨呢……然,夜邑和即墨可舍,夹于两城之中,三面临海的重要关隘陈塘关却绝不能舍,为了掩埋东海水淹陈塘关的惨史,吕尚将陈塘关更名‘阿城’,又寻来善于治水的李靖,驻守陈塘关,也就是吕齐之阿城第一任阿城大夫……” 鱼火客道:“难道,这石胎就是那神通广大的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内人在那时所生?” 这问题简直废话,因为石妖已经说过,而鱼火客没话找话是没法子,因她在一边听石妖讲故事,一边想着怎么除去那大彩球,急的不行啊,她要掩饰内心的焦急…… 石妖倒恭敬,忙“老老实实”道:“不错。正是那时。李靖善治水,帮周天子水淹陈塘关就是他的计谋,他因为杀孽太重,有干天合,娶妻殷氏虽然贤德,但一直都无子女出,到晚年,殷夫人突然怀上身孕了,怪异的是,殷夫人好不容易怀上的这胎足有三年零六个月,亦不见发动,直至有一天在东海边赏景,忽然腹痛,回家后,就从腹中离奇产下了这枚石胎。此胎颇为古怪,从殷夫人腹中取出时,乃一尺余的皑白的圆盘状石头,且,出生后,看着就是一块石头的它,不吃不喝,亦能兀自长大,越长越大,越长越厚重,甚是怪异,渐渐就如姑娘眼前所见那看起来磨片似的庞大了……李靖虽想子疯魔,但执意丢弃此石胎,可殷氏不忍,暗中养下,哪只,石胎一天天长大,并不安分,渐渐从中剥离成两部分,一个是一个圆球,一个就是现下你所见之磨片状了,那圆球部分比磨片状部分神智清晰,迷迷糊糊竟滚入李靖房中,想与父亲相认,可叹,却被李靖当做怪物挥剑砍杀,然它滚起来极快,侥幸逃了。而李靖并不放过这石胎,硬说它是生来作践羞辱他的祸患,他不但逼殷夫人交出石胎剩余部分——即那磨片状的部分了,还因砍杀不死它,将它当作石磨的磨片,镇压在磨盘下,碾出无数碾纹,以惩戒它……后来李靖亡,磨片状石胎流落民间,下落不明,直至今时再次出现……” 鱼火客听得呆了,在场,上官云珠、县子硕还有文君、丕珍,亦听得呆了。 这时,她是心急如焚啊,边听眼前“奇怪男子”讲话,她眸子连瞥他身边的大彩球也不敢,怕打草惊蛇,听这“人”讲这些秘闻,她隐隐猜到一点这人之身份,虽然惊世骇俗,可她强行压下心头巨大的震惊,仍拖延着时间,与他斡旋道:“敢问,你可知道,这石胎有何特性,据我所知,它被用来设置在此处,可是害人无数,虽是被有心人利用,亦罪孽深重啊!” 她故意将话说得严重又夸张,好让对方慢慢解释,而她正好快速思考除去那蜂窝大彩球的策略。渐渐的,她也有了一点思路,时间,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只听石妖又对她道:“这个,我也略微知道,此石胎流落民间后,一直在找寻失落的那部分,即它中间空出来的那圆球物,因为强大的执念,它生出一种奇异的能力,就是可以‘投石问路’……” “何为投石问路?”鱼火客忙问。 石妖徐徐道:“磨片石胎这投石问路的能力,就是控制身边的石状或质地坚密物,作为意识一部分。” “印随控制?”鱼火客问。 “差不多!实际比这更高明。” 鱼火客忽然道:“显然,按照你所说,这磨片石胎若有意识了,可就不是普通的石头了,乃成妖了!” 她这是胡诌,因为妖根本不可能是星宿的。星宿必是死物。她只是追着怪异男子话中“错漏”无话找话,逼他回应,拖延时间。 因为,她不能让对面奇怪男子停止讲话,她还没有做好除去他身边蜂窝大彩球的准备。 石妖淡淡一笑,似乎沉吟了一会,他道:“也许它曾经是吧,但姑娘既有术数神通,完全可看出,它现在乃一死物的,并非妖。” 他的语气,颇有些伤感。 见鱼火客沉吟不语,忽的,石妖头一歪:“姑娘,此磨片是无辜的,它被人利用囚禁在此,受尽苦楚,就让我带走它吧。” 鱼火客此刻终于做好除去大彩球的准备了,她悄悄松一口气,道:“确实是悲惨身世,行吧,我和我的朋友们商量一下,”摇臂一点,她对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招手,“你们过来吧,我们商量下。” 石妖淡然看着鱼火客,眸子眯了眯。似乎看出她有什么打算,但,他毕竟忌惮鱼火客脚踩着那磨片星宿,不敢轻举妄动,只任由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朝她走去。 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一靠近鱼火客,就被她唤去了身后。 她道:“你们给我看好这磨片。” 言毕,她一跃跳下石头堆,双手快速结印动作起来,顿时,整个洞穴空间无风晃动,响起阵阵轰隆的呜咽之声,在地面,那大彩球底下,忽的“砰”一声巨响,不知怎的“突兀”弹出一个大黄包袱,将大彩球被顶得老高,接着,鱼火客放出鲁公木线,一卷,将它卷了过来,在大彩球卷过来的同时,可以看见,迎面照着大彩球逆飞方向,又飞去了三抹杏黄色光芒,明显乃某种手段…… 而石妖看着她做这些,一动不动。 还是在石妖身边,文君和丕珍同时出声。 丕珍大喊:“不要!” 文君亦慌张道:“太子!” 太子?这大彩球是太子?鱼火客听了一头雾水,但,晚了,那朝着她飞来的大彩球,已经被她瞬间放出的另外三枚符箓罩定,正是那逆飞向大彩球的三枚杏黄色光芒。 这三枚符箓,在半空突然爆开,亦化作三个大包袱,似有千钧力道,轰隆隆朝着大彩球三面夹击爆砸而去。 顿时,大彩球被打得挤压下去,萦绕它表面的无数七彩石子爆裂开,里面,一弹,闪避着滚落在地一个人,正是田辟疆。 田辟疆结束滚动,蹲伏在地,一抬头,他一眼看见鱼火客,奇怪的是,他却脸上一笑,几乎有些兴奋地道:“你们说的,本宫都听见了,只是本宫方才被困,不能出声与你们沟通,那个……鱼姑娘,放了石妖吧。” “石妖?哪?” 鱼火客盯看着那额头有一颗七彩小球的男子,它是石妖?无疑,田辟疆指的肯定是它啊。 石妖一拱手:“谢太子成全!” 鱼火客道:“我没怎么样它啊!” 田辟疆摇头:“本宫说的是它的那部分……” 摇臂一指,点着正被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护着的磨片星宿。 鱼火客摇头:“不行!此乃星宿,绝不能放走!” 不过,这刻,她心中另外一个猜想和田辟疆的推测不谋而合,刚才听石妖讲述,她已经隐隐猜出,她擒住的这磨片星宿,可能就是石妖的一个什么物品。对石妖的话,她无法辨别真假,但她现下是十分同意田辟疆将怪异男子称为“石妖”这种判断的,眼前额头上长了个七彩珠子的怪异男子,显然是妖,而对石胎秘闻如此了若指掌,也可能跟他是“石头之妖”有莫大关联。但,就算磨片星宿是石妖的什么物品,那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卖田辟疆这个天大面子,无缘无故放掉星宿这个祸害啊。 然,田辟疆还在劝说她:“你怎么死脑筋了,这星宿已经‘悔过’了,可以放了!” 鱼火客道:“你胡说八道。” 田辟疆慢腾腾朝她走去:“真的,鱼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了,不信,本宫来证明给你看……” 鱼火客道:“什么意思?怎么证明?这磨片就是星宿,不是什么妖,你少来胡乱搅合,我要捉星宿,这是不可压倒的任务,你师父邹真人亦不能阻扰我!而且,我的判断不会错,此星宿乃死物,绝非妖之流!” “可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田辟疆走进鱼火客,又跃过她,来到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身边。 两男对他点点头,让出位置,让他触摸磨片星宿。 只见他自怀中取出木刹,轰隆一阵,放出一团茂盛的火焰的花朵,噼噼啪啪,就朝着磨片星宿燃烧去,瞬间罩定了磨片星宿,因为火焰花朵的焚烧,顿时从它外围,脱落下一层淡淡的透明状的七彩包衣,就好似包裹在磨片星宿外面的一层隔膜,看着还挺美不胜收的。 磨片星宿脱去此包衣,顿时成为皑皑白色一片,再没有那种七彩光泽。而自它身上取下的包衣,被田辟疆拿在手,一转身给鱼火客递了去。 “不信试试!” 鱼火客用鱼火碧玺一照,打一道指令,果然嗖一声,将此七彩包衣收入通红的鱼火碧玺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阳退术绝不会出错,我感应到磨片就是星宿啊,为何现在感应又不是了,那七彩包衣怎么回事?” 田辟疆道:“这个不怪你,你不懂御灵手段,故也不了解石胎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听说过……”她害羞地争辩着,忙将她知道的一些石胎民间传说讲出来,还强调道,石胎很普通,有些妇人怀了石胎还能活到七老八十呢。 可,田辟疆笑着摇头道:“好!那本宫问你,为何妇人怀了石胎不会死去,还能活着,有些还能活到七老八十?” “这个,这个有什么嘛,能活就是能活,石胎又不吃人!”她勉勉强强道。 田辟疆笑着道:“石胎是源于死胎,石胎之所以能长久存于妇人体内,而不伤害妇人性命,那是因为,在妇人体内,以生机可生出一种皑皑的白色硬物(钙),覆盖在死胎之上,阻止其腐烂,渐渐变成石胎,虽然石胎一直留在妇人体内,但被石质的包衣裹着,不参与妇人身体生机循环了,故而,也就不会影响妇人身心,只是,这妇人从此永不能生育而已。刚才,本宫用木刹解下了那磨片星宿的外层包衣,被你收去,那包衣才是石胎这许多年来,由当初自母体降生残存的东西,乃真正星宿,而它里面的石胎已经变了,纵然也是从母体降生,但早年因为化妖,成了妖,它死了,就成了妖尸了,妖尸不是死物,自然不是星宿……” 鱼火客犹想着田辟疆的话,不可置信道:“你是说,磨片星宿当初化妖,只是将内心一部分石头化了妖,外面一层变作了星宿?” “聪明!正是如此!”田辟疆赞许地看着鱼火客道,转身,他看着石妖道,“这也是你没有跟本宫讲清楚,或许你只是有这种猜测,故而你虏获本宫而来,想夺取本宫的木刹,尝试着帮这磨片取下外面的七彩包衣,救走它的妖尸,对不对?” 石妖早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太子睿智,小妖正是此意,本来还模模糊糊,连猜带蒙,想连同它之包衣和妖尸一起掳走再做打算,现下看来,这实是愚蠢和鲁莽,多谢太子点拨,当初是我无礼了,我甘愿领罚!” 田辟疆一摆手:“算了,本宫不与你计较,只是,你是不是该告诉大家,为何你执意要取走这妖尸?” 石妖点头:“禀告太子,到了这地步,实不敢欺瞒,其实,那磨片就是我的同胞兄弟,当初我们同为一体,后来我从中剥离,正是那逃走的圆球……自我和兄弟从母体降生不久,就成了石妖,可以吸取天地之气,不吃不喝,亦能长大,越长越大……最终长成个磨盘般……可惜,我那兄弟心智不如我清明,混混沌沌流落民间这几百年,受尽苦楚,更被奸人匿于此拜蛟藤养成星宿,为祸人间,而且,妖身不知何时亦先于我死去,它遭受这许多苦难,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连妖尸也尸骨无存啊……故才冲撞了太子和鱼姑娘!我实在该死!” 鱼火客十分惭愧:“石妖你也不必太自责,今次我也有责任,是我孤陋寡闻了,差点滥杀无辜……好啦,现下没事了!” 接下来,上官云珠亦和文君、丕珍相认! 皆大欢喜。 可田辟疆亦还有事求助石妖:“对了,嚣福,蓝鹞她们哪去了?” 石妖忽的神情肃穆:“糟糕,她们可能已经困入陷阱了……” “什么陷阱?”鱼火客和田辟疆同问。 石妖道:“在星光隧道那有一入口,直通这拜蛟藤控制台,那里聚集了很多道者……他们被阿城大夫指使控制这拜蛟藤,那几个姑娘很可能困入了那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救她们去……”田辟疆赶紧道。 而鱼火客既不知道星光隧道,也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拜蛟藤,在一旁干瞪眼。 她喃喃道:“谁能告诉我,这地方为何称拜蛟藤?” 田辟疆道:“此乃我田齐秘辛,是这样的,此藤乃一古老异种,极珍稀,当年东海水淹陈塘关后,飞熊上人从其密友处求来此藤根植于此,相传此藤相当于定海之针,它可防止东海水患再度来袭呢……” 鱼火客“哦”一声,忽然酸酸地道:“是啊,好厉害啊,哼。”她忽的使小性子起来,“怎的才几天不见,你身边竟多了这许多姑娘?” 眸子一偏,看向面庞姣好的文君和丕珍。 田辟疆看她一眼:“还不是因为找你,实让本宫找得你好苦!” 鱼火客撒娇道:“我要你找干嘛,我好好的。哼!” 田辟疆道:“那是,本宫已经看出来了,身边还有两个俊男保镖呢。” “你!”她羞得满面通红。 而他无心再与她拌嘴:“好了,不说这个了,本宫现下还要赶去救那三个姑娘!” 旁边,石妖忽然体贴地道:“太子,你无须多虑,那些道者,我留在星光隧道时,对他们太熟悉了,我去救那三个姑娘。” 上官云珠、文君和丕珍赶紧致谢。 不多时,石妖救来蓝鹞等人,众人欢聚一堂,欢欢喜喜相携齐回象笏山庄去了。 路途中,田辟疆表面欢愉,内心却有些沉重,他想:此番阿城大夫联手道者行会,控制象笏山庄,舞弄权术于朝野,为祸即墨,作祟阿城,罪孽深重,回临淄他是定要向父王参一本的! (本卷剧终) 《象笏记》后记: 不久,田辟疆返王都临淄,觐见齐王,象笏山庄“拜蛟藤”一案,令齐王震怒!齐王怒烹阿城大夫……此为后记,史料《资治通鉴》可察。 《资治通鉴》有曰: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资治通鉴》段落译文: 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即墨任官,指责你的话每天都有传来。然而我派人去观察即墨,田野开垦了,人民富足了,官府没有积压着等待处理的事,东方因而安宁;这是你不巴结我左右来求得帮助的原因啊!”随即封赐即墨大夫享用一万户的俸禄。 齐威王又召见阿城大夫,对他说:“自从你镇守阿城,称赞你的好话每天都有传来。我派人察看阿城,见田地荒芜,百姓贫困饥饿。以前赵国攻打鄄地,你不救;卫国夺取薛陵,你不知道;这是你用重金来买通我的左右来替你说好话啊!” 这天,齐威王下令把阿地大夫及替他说好话的左右近臣烹了(煮死)。因此,齐国上下官员都受到震动和教育,谁都不敢再像阿大夫那样买通威王的亲信搞欺上瞒下、玩忽政务、邀功冒赏,人人全心全意地为国家办实事办好事。齐国得到很好的治理,在当时成了天下最强的国家。 作者有话说:关于本卷未尽的谜团,请关注《捉星宿》后续卷本,将逐一解开,再会! 第一章:请吃驴肉汤面 象笏山庄拜蛟藤隐藏的星宿被捉走后,田辟疆返回王都临淄觐见父王商议处置阿城大夫事宜去了,而鱼火客却暂逗留下来。 这天,鱼火客自下榻的碧柳苑(与田辟疆在象笏山庄时下榻同一处园子,不同阁楼)“绿喜檐”溜出,拉着县子硕来到了阿城大街上“玩”。 说是玩,她却全没有玩起来的心情,走在路上,她心事重重。 按道理,此番她捉了星宿后就没她事了,转身离开乃上上之策,但她又不能这样做,只因一个原因,她还没有找到师父云梦君。找不到师父,她额头上红疤如何除去可完全没有思路了。这叫她如何能开心玩起来。 至于去哪找师父,她现下也有些摸不准方向。因为田辟疆临走时候说,他的家奴田九在象笏山庄和云梦君有过接触,而师父云梦君是在这失踪的,目前下落不明。如此看,逗留在此等云梦君还真是最保险的办法了。当然,等不及,也可以主动出击去找,可,去哪找呢?象笏山庄的确留下了师父的一些微弱气息,但散乱无章,凭此准确定位实难做到,一时她没了法子。 走在大街上,她抬眸看一眼身边的县子硕:“喂,你怎么打算?” “鱼姑娘,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鱼火客凝眸认真看了看这小白脸:“哈,你这人有点意思,你不是真打算在这山庄里混吃混喝吧,就让那少庄主养着你?” 这几天,她也了解到一些,拜蛟藤一役后,县子硕与上官云珠的哥们儿感情更进了一步,在上官云珠这个少庄主的盛情邀请下,县子硕还真留在了山庄当起了客人,每天什么也不干,专门吃喝玩乐,时不时也晃荡到她眼皮子底下混个脸熟。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猜不透的,所以才问“他有什么打算”这种话来试探他,哪知道他竟是那样的回答,让她颇感无奈。 县子硕涎皮地道:“这没什么不好。” “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傍上大贵人了?” “多谢多谢,哈哈。” “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正好,我这几天准备找点事做,你过来给我打下手!”鱼火客忽然地道。她想,要在这山庄里找师父,没个脸熟点的人支用怕不大方便,算来算去,这县子硕还算半个熟人,抓壮丁当然他是首选了。 县子硕当即露出为难的神色,颇有些忌惮地问:“什么事啊,鱼姑娘?” “怎么,你不愿意?” “这个……那个……” “吞吞吐吐的,跟个小孩子似的,有话直说。” 县子硕为难地道:“鱼姑娘,恕我直言,不论之前在那果子岛还是拜蛟藤,但凡你要做的事,没一件不是惊险刺激的,我实在有些难以承受了啊。” 原来他是怕危险,鱼火客当即宽慰他道:“这个你无须担忧,此番我主要目的是在象笏山庄里找一个人。” “找人?还是在象笏山庄?那为何不让上官兄吩咐下去。对了,那上官厷虎这些天不是也跟鱼姑娘走得很近的,这点小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县子硕这样说,乃是因为,上官厷虎见鱼火客和太子说话十足随意,猜测她怕身份不简单,对上官厷虎这种善侍人意的官场中人而言,对鱼火客走近点稍做笼络实是稀松平常之事,没曾想被县子硕看在眼里这会儿还拿出来挤兑鱼火客来了。 鱼火客根本不在意他的挤兑,拎着他话中错漏蛮霸地反驳道:“啰嗦,有那么简单那还叫事吗?” 县子硕点点头,无奈道:“那好吧。”算是答应了下来。 鱼火客继续解释道:“这回真的只是在庄子里转转,不会跟上回那样折腾的,瞧你那怂样子。” 县子硕一点儿也不信:“可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闭嘴啊你!” “咕咕、咕咕。”县子硕是闭嘴了,但他的肚子叫了起来,当即他一脸尴尬地道:“鱼姑娘,瞧,从庄中下山走到这,午食还没用呢,我肚子都饿瘪了,我们是不是寻地方弄点吃食祭下五脏庙?” 鱼火客仰头看了看阳光,点点头豪气地道:“好吧,既然要开始打发你做事了,我是该尽尽主顾的情谊先犒赏你一番,想下什么店家吃东西,随便选吧。” 两人当即巡街找起吃饭的馆子来。 阿城毕竟是个大城,幅员辽阔,一路行去,酒家食肆鳞次栉比,各家都自有特色。 加之现下正是午食时刻,一家家店铺宾客盈门,铺满一种喧嚣的热闹气息。 鱼火客说是让县子硕随便选,可一家家看下来,每当县子硕扭头去问她的意见,她一一都是摇头不止。 “鱼姑娘你到底什么意思,这家也不行,那家也不行,你不是要这样吝啬吧?” 鱼火客淡淡一笑道:“我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银钱,只是你选的那些无不是亭台楼阁的酒肆,闹哄哄挤作一堆,我看了心烦,你须得择一家僻静的店铺我才应允。” 县子硕无奈道:“按鱼姑娘你的说法,那样僻静的店铺,在现下开市之际也不得宾客光顾,那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吗?”言下之意须得到热闹的店家去才能吃到地道的美食。 也许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可惜鱼火客根本不顾他的抱怨,兀自继续朝前走着,没有停下来与他继续理论的意思,遑论接受他的分析和建议了。 不多时,两人踏步至一个露天的汤面摊子前。 和别家店铺拔地而起两三层阁楼不同,眼下这家汤面摊子看上去是个普通的摊子,但场子铺开不小,沿着一溜墙根,足足摆了十多张桌子,穿堂的小二细细一数,足有四五个之多。在摊子尽头,简陋搭建起来的一个草棚里,几口大锅支起,就是它的厨间了。掌勺的是一个满面胡渣的中年汉子,肥硕身材,矮矮胖胖的标准伙夫一个。 鱼火客站立这汤面摊子前,驻足一望,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踏步就要朝一张空桌子行去。 “慢着鱼姑娘!” “怎的?” 县子硕惊讶地道:“闹了半天,你就请我吃面?” “这眼看是肉汤面,闻起来香着呢,你还挑食?” 县子硕摇头道:“倒不是我不喜汤面,而是,鱼姑娘好不容易请我一回客,我怎也要敲敲你的竹杠啊,这也太打发我了吧。” “那你是不吃的意思咯?” 见鱼火客要发火了,县子硕无奈撇撇嘴,赶紧自找台阶下:“好吧好吧,汤面就汤面,偶尔换换口味也行。” 鱼火客摇头,边走边道:“我先前怎没发觉你这样娇气的,莫不是这些日子被你的‘大贵人’养了几日,胃口也刁起来了?” 听见鱼火客的挤兑,县子硕陪着笑脸道:“哪里嘛,我是想,毕竟这是鱼姑娘第一回请我的客,我想吃丰盛一点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啊。再说了,鱼姑娘你自己先前也说让我自己选馆子的。” “那我现在收回那句话成不成,你竟选的那些鸟笼一样的闭气的地方,眼下这地方虽然只是一个摊子,幕天席地的,又开阔又敞亮我看就挺好,再说这也不冷清,合了你凑热闹的心意了不是吗?” 县子硕笑着道:“是是是,鱼姑娘说什么都是!” 鱼火客不理他了,走近一张空桌子,当即坐下。 “小二!”县子硕赶忙喊。 一个跑堂的赶忙奔上前:“这位大爷、小姐,要吩咐什么?” 县子硕问道:“小二,你这是卖的什么汤面?” 小二道:“赶巧了二位,小摊做到是驴肉汤面,一月才摆一回,二位今日有口福了。” 县子硕道:“怪不得这么热闹,原来是驴肉汤面,也算稀罕了,好吧,给我们来两大碗。” “好嘞。”小二当即跑开去了。 县子硕感慨道:“鱼姑娘,原来这是一个驴肉汤面摊子……” 鱼火客也有些好奇:“驴肉汤面我倒也听说过的,据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此味相传十分鲜美,今时我们倒是可尝一尝,看传闻是否属实。” 县子硕道:“嗨,是我错怪鱼姑娘了,要不是鱼姑娘你临时起意要在这吃,我们就错过一道美味了。” 鱼火客笑道:“是否美味,得尝了才知道,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言着,她眸子转开去看周围,宾客们陆续进来,才一会儿功夫,这驴肉汤面摊子已看不见空桌了。她当即想,而今看来,这家汤面摊子的确值得一试的,否则,不会有这样好的生意。心下对这摊子实力的怀疑,顿时立减。 “咚”一声,就在鱼火客和县子硕等着小二端汤面上来,在他们同一张桌子对面椅子上,一个身材极其高大威猛,象只黑熊般的壮汉猛地在他们面前坐下。 县子硕一扭头,诧异地望着身旁这坐下来的壮汉问:“你做什么?” “饿了,吃面。”壮汉闷闷地答。 鱼火客凝眸朝桌子对面望去,这个和县子硕坐一块儿壮汉,看块头,怕足有两个县子硕还不止,先前没注意他站立起来多高,总之绝对是高出常人几颗脑袋的。他面貌看去极年纪,估计年岁二十不到,上身披一件窄小的对襟褂子,袒胸露乳,极不修边幅。若是之前看见的这汤面摊子的掌勺师傅是标准的胖,那眼前所见之人就是标准的壮了。他身上肌肉一块块凸出来,像一只只穿行在皮肤下的老鼠一样吓人。鱼火客自问见多识广,也不曾看见过一个肌肉这样发达,身材如此魁梧的人。 虽然此人看去颇有些吓人,可鱼火客丝毫不惧地斥道:“这桌子我们已经先坐下了,阁下请另寻他处吧。” “拼一下桌罢。”壮汉目光平视前方,却并不跟鱼火客对视,只是木头人似的说道。 第二章:先狂吃后跟踪 壮汉每句回答都很简短,颇有些冷酷淡漠,然鱼火客丝毫不惧:“可我们不愿拼桌,阁下还是到一边候轮子去吧。” 县子硕道:“是啊是啊,这位壮士,还是先请到一边候着,大家轮流来,很快就会有空桌出来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我饿了。”壮汉答。 鱼火客这回听了并不生气,相反,顿时简直想笑出声来,心道,这壮汉看着蛮横,可出口讲起话来,颇有些弥漫童趣的天真,“饿了”这也算强行与人拼桌的理由? 按道理,眼前这壮汉看着就十分压台面,体格上不输任何人,但他并无半点王霸之气。口中言之凿凿的“饿了”,怕还真是他内心真实的理由。顿时,鱼火客起了一点对他探究下去的志趣,好奇心压制了她桌子被占的愤怒情绪,让她本能拒绝眼前这壮汉拼桌请求的心思犹豫起来。 县子硕还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了许多,总之就是劝壮汉去邻桌与别人挤挤,或是站开等空桌子之类的意思,但,壮汉好像屁股长在了凳子上,就是不起开,可把他愁坏了。一时抓耳挠腮,跟只猴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得鱼火客都要急起来。 当即她道:“好啦好啦,由他吧,看他也不像坏人,许是真饿了。” “可……” 鱼火客摇头:“别‘可’了,看他那么重,他不起开,你能搬动他么?” 县子硕无奈了,摇头,沉默下来。 “面来啦,两碗驴肉汤面,香着勒!”小二这时捧着两大碗面,脚步飞快来到了鱼火客的桌前。 放下汤面,他一眼看见壮汉,扭头看向鱼火客二人,问:“这位大爷,是你们的同伴?点吃的了吗?” 县子硕赶紧否认:“我们不认识他!” 小二笑笑,不置可否,心想,若不是同伴,为什么坐一张桌子?当即只当县子硕是开玩笑,连殷勤地问壮汉点什么吃。 “先来三碗面吧。”壮汉闷闷地道。 “好嘞。” 小二走开后,鱼火客和县子硕一同开吃。 “鱼姑娘,这面好鲜、好香!” “那你就多吃点吧。”她手执箸子,并没开动,因,对面壮汉盯着她的大碗汤面,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叫她如何能吃下去? 鱼火客看得摇头,伸手一推,将面推到壮汉面前:“看你是真饿坏了,你吃吧。” 壮汉毫不推拒,应答一声,拾箸即埋头大吃。 县子硕道:“那鱼姑娘你?” “我不饿!”鱼火客是真没胃口了。 一开始县子硕也慢条斯理吃了几口面,后头他也倒尽胃口,被旁边狼吞虎咽的壮汉吃东西那惊人的食量震慑得不轻。 壮汉三两下扫除一大碗面,在他自己叫的三碗面送上来后,他又接连吃了,后头,又将县子硕赠他的半碗面,亦彻底解决,这还不算,他摸摸肚皮,摇头喃喃道:“饿,我还是饿,得再来两碗。” 嘀咕完,毫不含糊,当即喊来小二,果真又叫了两碗,毫无悬念,又是一扫光。 县子硕对鱼火客小声地道:“鱼姑娘,这人不是饿死鬼投胎吧。” 鱼火客白他一眼:“闭嘴,人家食量大而已。” 县子硕吐吐舌头:“也大得太吓人了。” 鱼火客道:“你没瞧见他身材也大?” 县子硕道:“我看出来了,他什么都大,不光食量大,胆子也大,看他年纪怕比我还小几岁,可冷不丁就要挤我们桌子,也不怕惹上不该惹的人。” 鱼火客笑笑,心想,对这壮汉的观察也差不多了,实无必要继续留下去,于是道:“你吃饱没,吃饱了我们走吧。” 县子硕有口难辩,刚才那碗面他才吃了几口啊,就被一旁盯着他流口水的壮汉用目光“抢”了去,那能叫吃饱了么?可,在这人“滋溜”声不绝中他又确实难以下咽,现下鱼火客说走,他亦没有借口继续留下叫吃的了。 “好吧,我们走,不过我们是不是该换家店继续吃?” “吃你的头,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庄子里什么吃的没有,叫厨下给你做去。”鱼火客一边教训他,手一挥,“小二,埋单!” 小二奔上前,指头一点:“这位小姐,你们一共点了七碗面,该给……” 县子硕一听怒了:“喂,我说小二,这位仁兄可不是我们一伙的,别把他的账算在我们头上呀。” 壮汉这时候已将桌上吃食全部扫除,摸摸肚子,他满足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总算吃饱了。呃……”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鱼火客就站他旁边,被他这个饱嗝熏得要吐,嫌恶地偏了偏身子,亦对小二道:“不错,这位壮士我们不认识,小二你误会了。” 此等情况下,壮汉只需要站出来讲明一声,什么误会也能立时解开的,可,这家伙就是闷头不讲话,颇有些耍赖的意思。 县子硕和鱼火客都有些诧异,但在小二看来,就不是这回事了:“我说二位,这就没意思了,我们是小本生意啊,结不了账,掌柜的得出动了,届时就不是那么好讲话的了。” 县子硕当即怒道:“喂,我说你这小子,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么,这人我们的确不认识。” 小二低头问坐着的壮士:“这位大爷,您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吗?” 壮士依旧不说话。 小二这回理直气壮了:“瞧着了,我有没有误会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吧。” 鱼火客也看出来出了点状况了,当即对壮士道:“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没带银钱?” 壮士这才第一回抬头,朝鱼火客看去,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怔怔看着鱼火客。 鱼火客无奈摇摇头,冲小二道:“行吧,算我请了。” 结了账,鱼火客和县子硕离去了。 走不多远,两人同时又停下脚步。 鱼火客转身,冲后面跟着她二人的那个“尾巴”道:“你想干嘛?” 原来,结账后,那壮汉跟在鱼火客和县子硕身后,亦步亦趋追上来了。 壮汉呆滞地目光瞅着鱼火客,说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跟着你,有吃的。” 县子硕当即怒道:“你这人,天还没黑就做起白日梦来了,怎的,你还要我家大小姐供养你不成了?请你吃了一顿就得了,你竟得寸进尺。” 他一时间嘴快,故意将鱼火客虚拟成所谓的“大小姐”,模糊了鱼火客的身份,好叫跟来的壮汉知道,鱼火客可不是普通身份,不是他能随便蹭饭吃的。 壮汉根本不搭理他,依旧用渴望和无辜的眸子盯着鱼火客看。 这下,鱼火客顿时好奇起来:“你是一个流浪儿?”她对壮汉问道。 她心道,此人如此大块头,万不可能找不着事做啊,怎的,粗粗一番接触下来,感觉他又如此潦倒穷困,连几碗汤面的银钱亦拿不出,实足寒酸得不像话了。 壮汉并不回答她,依旧用无辜而茫然的眼神看着她。 鱼火客摇头道:“问你也不说,那我不管你了。” 县子硕道:“就是,神神秘秘的,看你也不像痴呆啊,怎的,还想傍我家大小姐么,想得挺美!” 鱼火客和县子硕继续赶路,渐渐地,他们脱离主街道,朝象笏山庄所在的一条小路拐了进去,再看后面,那壮汉依旧跟着。 县子硕道:“鱼姑娘,前面就是象笏山庄了,这小子还真跟来了,莫不是要跟我们一道入山庄?我们带个如此来历不明的人进去,怕是不妥。” 鱼火客笑道:“你想多了,象笏山庄山脚下不是有那乔一姑娘驻守么,届时我们跟她说一声不认识这人,乔一姑娘必驱赶走他的。” “也是哦,那随便他了。”回眸他又看一眼木讷地追在后头的壮汉,不再多言了,而是默默跟在鱼火客身侧朝象笏山庄山门入口而去了。 很快,鱼火客和县子硕来到了象笏山庄的山门前,步至五禅廊桥附近,乔一果然在那。 “嘿,小乔一。”县子硕嘴巴甜甜地赶忙上前去打招呼,又嘀嘀咕咕在她身边絮叨了一阵。 乔一笑道:“那人在哪,我定赶了他走,哈,真有趣,听你们这样讲,那人还真无赖一个了。” “就在后头,这会儿就要出现了的,可跟了我跟鱼姑娘一路了,不知有什么目的。” 鱼火客也走近了乔一:“是啊,乔一姑娘,那人颇有些怪异,一路跟来不知是何目的,且看乔一姑娘的了,轰了他走就是了,我看他好似也不像甚么奸佞之徒,怕只是个有些混沌的人而已……” “我明白,鱼姑娘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乔一、鱼火客和县子硕当即立定站一排,在他们来路的一个拐角处,终于,壮汉跟踪而来的身影再次出现。 “肥六?”乔一在看见壮汉出现在拐角第一瞬间,忽的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怎的,乔一你认识那人?”鱼火客俨然不敢相信。 乔一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冲鱼火客直点头:“认识,认识的,那是肥六。” 言着,她自鱼火客和县子硕二人身边跑开,迎着拐角处出现的肥六就是飞奔了去。 原来,这肥六居然是当初跟乔一她们五姊妹修习禅的同门。 肥六看见乔一亦有些激动:“乔一师姐?” “肥六,原来你在这!” 在乔一和肥六一番“故人重逢”的感人场面之后,鱼姑娘走上前去:“乔一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一动情地道:“鱼姑娘,肥六乃我们五姊妹习禅道时同门的小师弟哩。” 第三章:缘起漏刻坏了 原来近期肥六接到书函,文君等五姊妹邀请他来庄中做客,数着日子,该是今日晨时就到了的,于是,文君五姊妹就约定让肥六至阿城主道大街某建筑旁等候,可今日她们派人去,并没有等到人,还在周遭寻了一遍,亦没瞧见,还以为把他弄丢了,没想到却在这里撞见了。 鱼火客疑惑地道:“怪哉,你这小师弟来了,为何不让他直接到山庄来寻,而是让他在阿城主街道聚头?” 乔一无奈道:“鱼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在给肥六的书函里也交待了让他万一没接上头,就来山庄寻我们的。乃是,我们也知,这肥六乃路痴一只,怕就算有地图在手也认不得路。他又生的拙笨,免不得被人愚弄,寻人指路亦打不准四向,故才找了阿城主街道一个显眼的建筑让他守着作聚头用。” 乔一扭头又问肥六:“给你的地图呢?” “这呢!”肥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绸布道。 “算了,我晓得你认不得路的,来山庄寻我们实是为难你了。肥六,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可……”她忽的想到一个问题,“肥六,为何你会跟鱼姑娘他们出现在一块儿。还有,不是已约定今早在那阿城城门外墙根旁候着的吗,怎的当时没瞧见你,可是让蓝鹞她们一通好早,无论如何寻不着你踪迹呀。” 肥六无奈道:“乔一师姐,我去那城墙处等了,没看见你们。将才这位姊姊请吃东西,我见跟着她有吃的,就寻在她后头一路跟着,不曾想就见到乔一师姐你了。” 乔一赶忙道:“那许是我们错过了,奇怪,你在那没等着我们的人,为何不多等等。” 肥六摇头:“我当时饿了,寻吃的去了……” 乔一感慨:“原来如此!哎,现下见着了就好,我们快快一道儿上山庄里去,文君她们现下正在城外寻你,我速去通知人唤她们回来与你相聚。对了,”她一扭身,看着鱼火客道,“鱼姑娘,此番我们跟肥六重逢,你功不可没,晚上的接风洗尘之宴,你万万赏脸移步一聚。还有你,县阿弟!” 盛情之下,实不宜推拒,鱼火客和县子硕连表示答应赴宴。 不多时,众人回到象笏山庄,文君等人得到消息也火速赶了回来了。 在鱼火客等人下榻的碧柳苑园子附近亦有一个园子叫“芙蕖苑”,正是文君五姊妹的住处,园子蜿蜒曲折设有多处阁楼,肥六自然被安排下榻其中。 此番入芙蕖苑,鱼火客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踏步其中,花木葱茏,见这园子和山庄别处相比的确清幽素雅,别致许多。 五姊妹重聚后,前呼后拥着高大壮实但面目稚嫩的肥六齐齐朝内里走着。 文君道:“肥六,你那时是晨时几刻在等着我们的?” 肥六道:“捱了整个晨时哩,三个时辰动也不曾动,左右没瞧见你们。” 文君又问了问他等候的具体位置,末尾疑惑地道:“这就奇了,我们也是那时间段去寻你的,何以没见着呢?” 众女叽叽喳喳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县子硕在一旁道:“会不会是你们谁看错时辰了。” 肥六立即接嘴:“绝不会,我可是在城门外的漏刻看的,那漏刻全城人都见得,若是有错,大家早说开了。” 这点众人都表示认同。 文君讶异道:“莫不是我们这园子里的漏刻坏了时间?” 当即领头朝园子深处一角而去,众人紧跟在后。 不多时,行至一个十多丈许的小池子边,一旁,伫立了一尊等人高的石猴雕塑,雕塑旁层叠着四个逐级而上,分开堆叠的木质水箱,逐一滴下水来,末尾漏入石猴雕刻腹内,恰是一个用来计时的标准的“受水漏刻”。 在石猴中空的脑袋天灵盖上,一根半身高的“浮箭”露出来,上面雕了刻度,随着石猴腹内水位深浅而上下沉浮,能准确显示一天十二个时辰。 文君近前细细一看那石猴漏刻上的浮箭,问左右姊妹道:“现下什么时刻?” 大家叽叽喳喳,都有些困惑,为何文君出此一问?她现下就站立漏刻旁边,怎会不知道时间? 况且,大家要知晓时间,必也是看那漏刻来辨别的啊? 鱼火客凝眸看一眼石猴漏刻,才盯着一瞅,却皱起眉头,乃是,她发觉上面时辰似乎有些不对。 这才移开眸子,盯住旁边不远处一株杉树,根据日头投射下来的阴影,凭经验一锤定音似的判断道:“文君,现下应该午时刚过。” 接着,她快嘴给大家简单分析了一番她如此判断的理由。 众人纷纷点头,又诧异不已,因,这时候那石猴漏刻所显示的并非这个时间,而是要晚上整整三个时辰!这说明,石猴漏刻坏了么? 答案显而易见,正是因为这园子里的漏刻坏了,才让文君几姊妹误了时间,跟肥六擦肩而过了。可好端端的,这漏刻怎就坏了?大家心中都有这个疑惑。 文君见查出原因,一挥手拉过乔一道:“你在这检查下漏刻哪出了问题,我带肥六先去安排住处。” 众女于是走开,但,鱼火客却借口查看漏刻跟县子硕一道留在了乔一身边。她其实确也是好奇,想看看这乔一怎么修理漏刻。 乔一捋起袖管三两下爬上石猴漏刻,细细看起来。 鱼火客问道:“乔一,你家庄中这种漏刻很是精巧哈。” 乔一道:“是的鱼姑娘,这种漏刻一般来讲,用百年也不得坏的,何以这个就突的坏了呢。” 鱼火客道:“瞧出来什么没有?” 乔一摇头。 鱼火客对旁边道:“县子硕你去别的园子看看,看那些园子里的漏刻是不是也坏了。” 县子硕领命去了,鱼火客又对乔一道:“乔一,要不你下来我来瞧瞧。” 乔一也是看得累了,点头:“好吧,那麻烦鱼姑娘了。” “不客气。” 鱼火客替下乔一,一跳就攀上了漏刻。 眼前漏刻,那露出来的石猴中空的脑袋天灵盖上,浮着的浮箭歪歪扭扭的,样子看去颇有些古怪。 鱼火客伸手一捞,将浮箭从里拉出,可并不能顺利拔出来,乃是,此浮箭虽然露出,但只是通过一个圆孔暴露出来,在浮箭下方可是连接了一块产生浮力的木板托举着它的,木板大于让它露出的圆孔。 乔一见了鱼火客的动作道:“鱼姑娘,你要想拿出浮箭来看,须得扣开石猴脑袋上的石板。将浮箭从孔洞下移出来。” 鱼火客照做,不多时,就将浮箭连同它下端的木板一块儿拿在手中了。 才看一眼,顿时,她和乔一两相对望,都有些错愕,她们瞬间看明白这漏刻问题出在哪了。 按道理,浮箭下木板长时间浸泡水中,必有腐烂痕迹,可眼下所见之木板崭新一片,显然是刚放入不久。 鱼火客道:“这绝不是此石猴漏刻本来的浮箭,应该是被人替换了!” 乔一深以为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恶作剧?” 鱼火客摇头,倒不是否定乔一的猜测,而是她亦猜不出何人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石猴漏刻被人刻意动了手脚,表面的目的也可看出来,就是为了得到那石猴漏刻本来的浮箭?只是一浮箭耳,要去何用?无人知道。 但这番检查总算找到石猴漏刻“报错时间”的原因了。 毕竟,一个漏刻对应一个特别调试好的浮箭,随意更换导致出现不匹配的情况而报错时间,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当即鱼火客将石猴漏刻之浮箭归位,恰好这时县子硕从别的园子查看时辰归来,告知结果,其余园子的漏刻显示之时间乃准确的。 众人不解中,暂一道离去了。 途中,鱼火客对身边乔一道:“乔一,我和县子硕就先离开了,晚宴时间我们再来。” “那好吧,鱼姑娘,届时定要来哦,今天肥六的事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们还不定要何时才能团聚呢。” 鱼火客再次客气一番,带着县子硕离开了“芙蕖苑”。 进了碧柳苑的绿喜檐,县子硕见“护送”鱼火客回来了,就要告辞。 “鱼姑娘,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你着什么急?” “……” “你是不是见我回来了就没事了,今日下午我可有任务给你。”鱼火客道。 “那鱼姑娘吩咐吧。” “这庄中漏刻之类的日常设施是什么库房在管?” 县子硕摇头:“这个我不知。” 鱼火客分析道:“依照我想,象笏山庄这样大,这类杂事定然设有库房专人定期管理的,今日芙蕖苑漏刻一事许是还没有被检查到,故而管这块的下人尚没有察觉,这样……你今日下午去查探一下。” 县子硕突然皱着眉头道:“鱼姑娘,漏刻坏了,虽然也说是一件事情,倒不至于紧张至此吧,我们如此大费周章掺和,会否小题大做了?难道跟鱼姑娘要找之人有关?” 追查漏刻损坏之事,鱼火客当然不可能是吃饱了没事做,乃是她有一个震惊的理由,但现下还不便尽数告知县子硕,故而她忽的板起脸孔道:“诶,我说,你小子将将才吃了我的请,现下做事就推三阻四起来了,凭的懈怠了些罢……” 县子硕苦着脸道:“那好吧,我去追查。”言着就要走开。 鱼火客忙喊住他:“慢着。” “鱼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鱼火客点拨道:“你寻到那库房了,不必要惊扰那管事之人,只做一件事便可。” “什么事?” “取一枚浮箭来。” 县子硕想了想道:“鱼姑娘,若真有那专管漏刻之事的库房,其中必有各种各样的漏刻浮箭,我是随便取一只来么?对了,你要我不问自取,岂非是偷?” “偷只浮箭你怕了不成?出了事我出面帮你顶下,放心,有我在,天塌下来压不着你的。至于取哪种浮箭,先前我们看了那石猴漏刻,那类漏刻都有专门图标作区别的,自然是取相应的配套浮箭了。” “好吧。” “你取了浮箭,再来我这绿喜檐等我,晚宴前我们汇合一起去赴宴。” 当即她挥手打发了县子硕,等他身影消失,她在绿喜檐转了两转,瞄准一个方向也匿去了,正是她刚离开不久的芙蕖苑。 第四章:漏刻震撼线索 鱼火客再次转入芙蕖苑正是下午未时过半,日晟正浓,走不多时,她就出了一身汗,这是因为她不是“正常”行走,乃是鬼鬼祟祟摸入这园子,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小心翼翼隐藏着行踪,这样“走”起来自然更累人了,又是这大热天的。 远远地,她又瞧见先前所见那伫立小池子边的石猴漏刻了,远目瞧了瞧,她在一颗茂盛的树冠里匿了行踪,暂停歇下来。 因为山庄里五姊妹和她们的小师弟团聚,这会儿的芙蕖苑人来人往颇有些热闹,她看了会儿,心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呢,这许多人出没,实不方便本姑娘做事啊! 她究竟作何打算?原来,这番前来,她只是为收集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也是先前她“小题大做”要县子硕去库房盗取浮箭彻查石猴漏刻事宜原因所在,因,在第一次靠近此石猴漏刻,她就有一点特别的发现,让她觉着十足古怪亦心中震惊!别人看在眼里稀松平常的漏刻出错事宜,因为她那点不同寻常的发现,就显得格外扎眼了,对此,她可非要探出一个究竟不可的了。 因为,她在这石猴漏刻内感受到了“石妖”的气息。 拜蛟藤一役后,石妖兀自离去了,还带走了它那兄弟的那磨片妖尸。当然,让石妖安然离去,也是田辟疆的意思。况且,那石妖后来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并无歹意,所作所为也无半点恶行,纵然它实不寻常,也没有硬留下它的道理的。它的离去,无人能讲出半个“不”的理由。包括当时的鱼火客。 在树冠里捱了好一会儿蚊虫的叮咬,鱼火客终寻到一个无人路过的间隙,火速奔至石猴漏刻附近,啪嗒一声攀爬上去,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瓶,伸手进入漏刻最下面的石猴腹内装了一小瓶水,这还不算,她伸长手,在此石猴漏刻腹内浑搅了好大一通,可惜手出来,掌心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捞到,她探目一瞧,困惑地摇了摇头,喃喃道:里面是空的,只有水? 当即她不再停留,左右看看,连忙匿去了。 这即是她的发现。 在石猴漏刻那石猴腹内的,自上方漏刻箱子滴下储存其中的水里,石妖残存的气息最是浓郁,且这种气息均匀分布在这水中,好似那来盗取漏刻之人在水中奋力找了一通什么,才会遗留下这么浓重的气息,可惜她刚才浑搅一通,没有发现,只得取一瓶其中水,回去慢慢分析了,通过详细分辨其中秘辛,或许可追查到此气息来源的方向,揪出那可能对石猴动手脚之“人”逃去了哪! 当然,现下首要问题是:此“人”是何来历?会否就是石妖?鱼火客并不确定。 第一,她想不出石妖此番作为的动机。 第二,石妖明显已离开山庄远去了,绝不会还在庄中作祟,况且依照鱼火客对石妖短暂的了解,石妖也不像那鬼鬼祟祟行事风格之辈,对石猴漏刻动手脚的人她凭感觉猜测就不是石妖。 第三,石猴漏刻坏了的关键是其中浮箭被替换,那对漏刻动手脚的人目的只是为了取走此漏刻之浮箭,则,那浮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这是关键谜团!暂时无解! 鱼火客的推理霎时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暂时来看对石猴漏刻动手脚的人绝不是石妖,那为何对此石猴漏刻动手脚的人又能带出石妖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会否和石妖有什么联系?会是谁呢?是人吗?这都是谜团! 走在回住处碧柳苑绿喜檐的路上,鱼火客觉得脑袋想得生疼,心中不满地道:师父,你在哪啊?这象笏山庄好似还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又寻不到你,田辟疆又不在,我分身乏术啊! 她想到,找师父目前来看依然是她最紧要的问题,此漏刻事宜虽然事关石妖,背后可能还牵扯什么秘密,但只要跟星宿不相干,她管不管意义不大的,不如,袖手旁观? 心事重重走着,她边走边摇头,忽的,她脑中电光一闪,掠过一个诧异的念头:难道师父失踪在此山庄与此事有关?按照田辟疆家奴田九说法,师父失踪在山庄里是确凿无疑,至今依然未现身,会否就是牵涉进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中,而眼前漏刻事宜就是一条线索? 会有那么巧么? 她心下一时间不确定起来。暗道:可,此事情好歹是一条线索,彻查一番漏刻事宜也不会伤到自身什么,本着利人就是利己的思维,看来,还真有必要管管这事啊! 不行不行,决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还是要慎重对待起来。 “鱼姑娘好!”鱼火客走着,她旁边忽的路过一个园子里的婢女,对她恭敬地福了个礼,转身就要走开。 “诶,小姑娘,你等等。” “鱼姑娘,你有什么吩咐?” “你家少庄主在哪?” “回鱼姑娘,奴婢没见着,少庄主许是在房里歇着吧。” 鱼火客看看天气,想着,这炎热的日子上官云珠在外面瞎逛的可能性的确不大,此番若是决定追查漏刻事宜,告知上官云珠让他配合自己,实有必要,当即她道:“烦请你让你家少庄主来我园子一趟,我有事找他。” 自拜蛟藤一役后,鱼火客既“救”回少庄主上官云珠又捉了星宿除去祸患,可谓大出风头。一时在象笏山庄,她威信极高,走到哪都受尽敬仰,全庄上下都把她当做贵宾和上人尊崇。此番她说出这种话,让少庄主主动来找她,婢女们听着并不觉得突兀。 “好的,鱼姑娘,奴婢这就去通报。”言着飞快跑开了。 鱼火客回到绿喜檐,入了房,取出弄来的漏刻之水,时而放在鼻端闻闻,过一会又用手指蘸几滴放在口中尝尝…… “呸!疯了我!”将蘸入口中的几滴漏刻之水赶忙吐出,她终是“安分”地将瓶子摆放在桌子上,盯看着发起呆来。 “笃笃笃!”突然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 “谁呀!”鱼火客懒洋洋应答一声。 “我。”上官云珠的声音。 “进来。”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上官云珠一袭白裳,风度翩翩走了进来,看见呆坐在小桌旁就着一只白瓶子发呆的鱼火客,他诧异地道:“你又发什么疯了?” 鱼火客终偏过脑袋,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接着又抬眸认真打量了他一道。 “一些日子没见,你倒愈发纨绔了。” 其实,她这是纯冤枉了上官云珠,在她印象里,自和他见面初始,看见的他都是“落魄”的糟糠样子,不是在海滩裸着,就是披着破帆布,就算后头在果子岛穿了粗布麻衣,那也是平民打扮,可在他回到了山庄后,自然要恢复少庄主的公子哥打扮了,是以她才觉着他“爱打扮”变奢华起来了。 上官云珠并不与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颇有些不耐烦的口气开门见山地道:“你让人唤我来就是奚落我的?” “耶!几日不见,脾气还见长了啊,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叙下旧了?” 上官云珠冷笑一声道:“若是没事,你还会想起我?不是每日跟某些人在一起鬼混的么。” 说的,自然是县子硕了。 鱼火客噗嗤一声笑:“诶,我听说你对你县阿弟很是照顾哈,好吃好喝供养着他,没想到你们两个感情进展如此之快,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羡煞旁人呀。” 上官云珠白她一眼:“若是没正经事,我真走了!” 言着就要推开门出去。 “站住!” 上官云珠站住,回头看她:“说吧,到底什么事?” “好吧好吧,不浪费时间了,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在你姊姊们的芙蕖苑发现,她们那园子里的一座石猴漏刻坏了。” 上官云珠嗤笑一声:“真是天大的事哈。” 讽刺之意再浓不过了。 “喂,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啊,好正经的事,山庄里漏刻怕不下百处之多,偶尔一个漏刻坏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修修就是了,保不齐置换一个新的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啊。” “我晓得你家豪气,阔、讲排场,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若是我告诉你,此事有关石妖呢?”接着鱼火客将她的发现尽数告之…… 上官云珠听了一愣:“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我家还有石妖隐藏?这不可能,那石妖不是已经走了?太子也可作证的,还是你和太子一道送走它的呢。” 鱼火客道:“我没说你家还隐藏石妖啊,只是说和它有关,毕竟我有证据在手。”言着,她一手抄起小桌上装了漏刻之水的白瓶子晃荡了一番。 上官云珠盯着她晃在手中的白瓶,诧异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暂时,我认为有必要揪出对那石猴漏刻动手脚之人,至于那人是谁,我现下不知道,其实我想的和你一样,那人应不是石妖,可在那人动手脚的过程中却又遗留下了石妖的气息,说明他可能是与石妖十分亲近之人,或许,不一定是人呢。” 第五章:正式布局启动 “那是?”上官云珠诧异地问。 “许也是一只妖吧,你想想,若是你家山庄还隐藏了一只妖,还对你家山庄到处乱动手脚,不揪出它,你能心安,你这少庄主还能高枕无忧?每天没事人一样做白日梦,吃喝玩乐不管不顾?” “喂,我几时做白日梦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竟这样看我?” 鱼火客看着他噗嗤一笑,盯着他全身上下华丽的一身装束道:“纨绔不都是这样的么,我没夸你,也没冤枉你不是。” 山关云珠懒得与她狡辩:“好男不与女斗,说正事,现下怎办?” “说了呀,揪出这人为当务之急!” “好吧,那我找父亲商议去,他定会遣人手来搜查庄子的。” “慢着,你这馊主意一听就不可行。” 上官云珠困惑地看着她:“那……” 鱼火客郑重地道:“这事得我们亲力亲为。” 实际她所想得是,让上官厷虎大规模搜查山庄能找出个屁来,首先不管对石猴漏刻动手脚的是不是“妖”,那么容易能捉到的还是“妖”了么?第二,她此番小题大做借口石猴漏刻事宜将上官云珠牵扯进来,主要目的还是在寻找师父过程中借力于他少庄主的身份,许多事能大开方便之门,譬如,届时保不定要探入山庄一些隐秘地界,上官厷虎对山庄知根知底,绝不可能全盘托出将老底亮给她这外人去霍霍的,而上官云珠自然好讲话许多,在一些模糊的地方,睁只眼闭只眼都她说了算,况且这等事当然须低调行事,人越少越好了。 哪知道一听说要“亲力亲为”,上官云珠头摇晃得和拨浪鼓一般:“恕难从命!” “什么意思?”鱼火客直直地望着他。 “我不去!”上官云珠直接拒绝。 “你害怕?”鱼火客激他。 “对!”上官云珠瞬间想起他跟她在果子岛、拜蛟藤经历的种种,心中直犯嘀咕,那种经历,他再不想有第二次了,当然不会再自找不痛快。 “你是一个胆小鬼!”鱼火客气得大骂。 “对,我是纨绔啊,你说的嘛,纨绔都是这样软弱无能的,这回开眼了吧。” “恬不知耻!”鱼火客白他一眼。 “对,我脸皮厚,随便骂。”上官云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样。 鱼火客暂时沉默下来,努力思考着应对策略,心道,这小子倒学精明了。不好忽悠了啊。 但很快她心中即有了计策,她定定神,强行压下心间的恼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也不想想,你家象笏山庄牵扯入拜蛟藤一役怕有诸多可责难的地方,就算你父亲是被牵制,身不由已,难保没有玩忽职守的嫌疑,此番等太子自临淄归来,怕是要带来齐王的愤怒了……” 上官云珠显然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与他父亲统一过口径,背书似的说道:“有负齐王厚望实乃我象笏山庄之大不幸,齐王洞悉世事,明察秋毫定能辨明奸佞,给出令人信服的威严的。” 鱼火客对他这官腔官调的话一点不感兴趣,继续攻心道:“所以你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次揪出这个隐藏的背后黑手,或许可帮你父亲将功折罪,如果这件事你父亲没有参与的话……” “你怀疑我父亲?”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说这些,鱼火客其实也是话赶话,出口才瞬间想到,但同时她亦意识到,这倒不失一个不让上官厷虎参与进来绝佳的理由。 上官云珠沉默了。 挽救山庄他这少庄主在所不辞,挽救父亲更是他愿以性命去搏斗之事,小小畏惧何足挂齿? 鱼火客看他样子,就知他动摇了,继续用一些似有似无的细节蛊惑他道:“此番石猴漏刻之事,我总觉得十分蹊跷,石妖离开是很明显的,决计没有参与进来。则,那动手之人究竟受谁指使?为何要替换走石猴漏刻之浮箭?那浮箭定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无疑的,而又是山庄之物,诶,我说上官云珠,你说你有推脱不管的理由么?” 上官云珠终点了点头:“那你说吧,现下我该怎么做?” 鱼火客看见他终于答应,高兴地道:“简单,你当好一个闲人就好。” “……” “别急,听我讲,你呢,这几日就多去芙蕖苑逛逛,没事在里面转转,伪装成一个闲人……” “我为何要做那等无聊之事,再说,那可是我五位姊姊们居住的园子,怕我不便常出没其间吧。” 鱼火客摇头道:“榆木脑袋啊你,你不是从小没有跟五位姊姊们一同长大么,和她们多亲近,联络一下感情,以此借口逗留其中简直天衣无缝。” “原来你是要派我去当细作!”上官云珠简直有些愤怒地道,“莫非你连我五位姊姊们都怀疑不成?” “那倒没有,这件事,其实也可以让她们知道的,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毕竟我和她们不熟,光凭我这些微的一点线索,她们心中定然存疑的,还要错看我的人品,若是产生误会就不好了,事情凭白弄复杂了。等到有一日我们有了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再邀请她们加入,你五位姊姊都是心性磊落之人,相信届时定会加入我们的。” 上官云珠点头:“好吧,那现下第一步做什么?不会真要我去当闲人吧。” 鱼火客道:“你想闲还由不得你呢,你混入芙蕖苑只做好一件事,看好那时候漏刻,防止有人二度接近动手脚。” 上官云珠摇头:“这事说起来简单,也难,我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那看着吧,而且,我若是对那地方太过关注,我的五位姊姊们迟早起疑,而看守那漏刻必要全身心关注,这显是陷入两难境地了。” 鱼火客骂道:“笨哪,你是以少庄主身份进入的,何以就不能想一个什么借口,譬如,在那石猴漏刻边修葺一个什么东西,雕塑啊、盆栽啊之类,又亲自监工,借口和姊姊们联络感情,一石二鸟,即混在了园子里又看住了漏刻,多简单的事。” “诶,这的确是个法子,不过,我就算亲自监工,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那也说不过去吧。” 鱼火客被他笨得服气了:“就不会找个替班的,你那养着的县阿弟可以替替你,你二人轮着来不就好了?” 恰好这时,县子硕刚奔进鱼火客屋子里来。一眼看见上官云珠也在,诧异得说不出话了。 “混账,你进来都不扣门的么?”鱼火客大骂。 “门没关,我又急急忙忙,一时间忘记了嘛。” 上官云珠抬眸看着县子硕,见他一双手背在后头,显是隐藏着什么,走上前两步他道:“县阿弟,你什么事着急成这般?诶,怎么我感觉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手中是何物,拿出来瞧瞧。” “这,这……”县子硕求助似的看着鱼火客。 鱼火客赶紧解围:“没事,拿出来就是。” 县子硕于是将盗来的浮箭摆在了众人眼前。 接着,鱼火客又对上官云珠做了一番解释。 上官云珠有些不高兴地道:“原来你们早动手了。” 语气里有些不满鱼火客在教唆县子硕动手去盗取浮箭时避开了他。 鱼火客道:“我们也是才动手,这不立即就拉你进来了,毕竟你是这庄子少主嘛。” “我看在你眼中,压根没当我是什么少主,而是一个工具,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丢弃在一边,哼!” “好吧好吧,我道歉,这事我应该先邀你来了再动手,不过,事不宜迟,有些事会生变数的,有时候我也是情非得已,所以你体谅下吧。”鱼火客忙安抚他。 上官云珠忽的想起什么:“你不说我还忘记教训你了,县阿弟规规矩矩一个人,被你教唆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还在庄中闹起偷儿行径来,”转过身,他继续对县子硕道,“你怎就这么听她话?” “你还不是一样?”县子硕委屈地道。 “哼!”上官云珠气得不清,扭身从房中出去了。 将鱼火客和县子硕二人甩在了身后,不理了。 县子硕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回头对鱼火客道:“鱼姑娘,上官兄生我气了?” 鱼火客摇头:“你想多了,他是干活去了。” 接着,她将之前与上官云珠商讨的计划告知了县子硕,末尾道:“现下你先跟着他,守住那漏刻就是。” 县子硕“哦”一身,点点头道:“那你呢?” 鱼火客手一招,并未直接回应他:“你先将拿来的浮箭给我瞧瞧。” 县子硕将浮箭递上。 鱼火客接了,将浮箭摆放在眼前小桌子上,开始认真观察起来。 此浮箭长三尺左右,食指粗,形似一根竹管,却比竹管精细,乃是一种质地轻盈的软木所制,且外围包了黑色的漆,其上刻画了一条条密密麻麻的刻度,用以指示时辰。 鱼火客看着,皱起了眉头:“我没觉着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县子硕亦点头。 鱼火客又道:“你怎知这就是那种石猴漏刻所特别使用的浮箭?” 县子硕道:“简单,鱼姑娘你看这浮箭底部。” 鱼火客将浮箭举起,察看它底部,在浮箭底部连接着的是一个木块,用来在水中浮起它,此番朝木块底部看去,能看见一行字迹,正是两列说明文字,特指用在石猴漏刻之内。 则,已确定这种浮箭确凿乃使用在石猴漏刻配套设备中无疑的了。 鱼火客将浮箭重放下,忧心忡忡地道:“真不知那人盗取这东西用去做什么?” 她和县子硕又商议了一会没结果。 县子硕再次问:“鱼姑娘,你接下来做什么?” 鱼火客无奈道:“我现下要做的,是等时机。” 第六章:席间妙做试探 “什么时机?” “我猜想,那盗取并替换浮箭之人还会对石猴漏刻动手脚,等他再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设法擒下他再说,那就是我要出手的时候了,那时候,亦有了有力证据证明此庄中还有大秘辛,届时,也可邀请芙蕖苑中五位美人加入我们三人了,光靠我们三人,在这样大的庄里查一件事,还是势单力薄了些。” 县子硕不解地道:“鱼姑娘你凭何断定那人还会再来?要知道,他已经将浮箭替换走了啊,不是大功告成,得手了么?” 鱼火客道:“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不过……”她将桌子上自石猴漏刻内取来的一瓶子水拿起,举至县子硕面前道,“根据我在漏刻里取出的这些水判断,又不止那样简单,而是我发觉,那盗取浮箭之人在水中可是浑搅了好一阵的,似乎在石猴漏刻腹内寻找着什么,不然不会让石猴漏刻内整缸水都沾染了他之气息,且如此均匀。” “你意思是,他慌乱中除了那浮箭,还有东西没盗走,那你发现是什么没?” “什么也没发现,那石猴漏刻内只有水,别无他物。” “那应该是他已经盗走了,所以你才寻不到。”县子硕分析道。 鱼火客道:“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但我直觉应该不是。” “喂,鱼姑娘,这种事可不能讲什么女人的直觉,没有靠谱的证据,什么分析都做不得数的。” 鱼火客何尝不知道这点,她举着手中白瓶子,晃荡着装在里面的水,慢悠悠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不是的,还是等我将这瓶水研究透彻了再下结论吧,不着急,暂时你跟去上官云珠那边先忙着。” 县子硕点头,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剩下鱼火客一人。 她忽的想起什么:“等下!” 县子硕跑回来:“什么事?” “今夜芙蕖苑晚宴你不用去了,届时我帮你敷衍说有事缠身,你别穿帮了。” 县子硕点头,再次走了。 鱼火客打算在晚宴支开县子硕,实是她心中另有打算。不过,这个要到晚宴时候随机应变了,她直觉石猴漏刻之事决计跟五位美人无关,但种种迹象,又隐隐透露跟五位美人大有干系,且不说石猴漏刻事发在芙蕖苑,关键是此事件暴露在漏刻这种极容易被人察觉的东西上,会否是一种对五美的警示和提醒?难道,那作祟之人是五美的朋友?那这人身份之于象笏山庄的关系该何其暧昧?简直敌友难分了啊。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还是等晚宴时候试探一番罢。 好在晚宴很快到来,酉时过半,芙蕖苑的婢女如期来到绿喜檐通报鱼火客去赴宴,顺带邀请上了县子硕。 鱼火客把替县子硕想好的借口回复了去,又答应了即刻赴宴,婢女得了答复转身回话去了。 望着婢女走远的身影,鱼火客自怀中将装了漏刻之水的白瓶子取出,拿在掌中把玩起来,似乎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她点点头,重将白瓶子塞回了怀中…… 芙蕖苑,夜,酉时,会客厅门外。 鱼火客如期赶来赴宴了。 站在门口迎接她的是乔一。 “鱼姑娘你终于来了,就等你了。” “乔一你太客气了。” “快别说了,进来吧。” 鱼火客随她进入,内里早已经摆好喷香的酒水和吃食。 让她颇有些诧异的是,虽然是一场宴会,可并非寻常时候看见的一应排开的矮桌子,而是一张质朴的小圆桌摆放在了厅堂正中,文君等人拥着肌肉壮实、面貌憨厚的肥六坐成一圈。 此番肥六早不是日里见到的那身破旧连襟短褂,而是换上了崭新的绸布缎子衣服,看去喜庆不少。 文君招呼鱼火客:“快来坐,鱼姑娘。” 鱼火客在文君对面落座,她身边分别是忙里忙外干练的乔一和活泼好动的蓝鹞。 鱼火客看看左右道:“哈,你们真有意思,头回见大家这样热热闹闹坐一桌子,我还以为……” 对面,文君道:“你以为是那种正正经经、古板严肃的酒席?” 鱼火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不是有些鲁莽了,不该说这些。” 文君摇头:“鱼姑娘快人快语,我们几姊妹都很欢喜的,说什么也不介意。” 蓝鹞在旁边道:“对,不介意。” 丕珍、乔一、素素也是摇头,笑看着鱼火客。 鱼火客颇有些受宠若惊似的道:“你们也太客气了。” 文君道:“应该的,只是希望鱼姑娘现下不要介意我们这样随便坐一桌就好,毕竟,今夜这仪式乃是效仿当初我们和肥六小师弟一块儿修习禅道时的摆设,算是我们的一种怀旧,鱼姑娘你还习惯吧。” 鱼火客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事实上她也极喜欢这种亲切氛围,就道:“这样是最好的了,我常年在民间游走,讲实在话,总不大习惯那种所谓的排场的,论气性,我跟你们是一气儿的。” 这话一说,大家嘻哈笑着不止,场面一时热络融洽不已。 肥六讲话道:“这位鱼姐姐人着实仁厚,日里不是她慷慨解囊,我还吃不到那七碗大面了。” 文君代替肥六感激鱼火客道:“鱼姑娘,谢谢你照顾肥六。” 鱼火客想起先前肥六狼吞虎咽吃掉七碗驴肉汤面的吓人场景,又看了看小圆桌上被盖子的几个瓦盆,笑着道:“是哩,我这时才想起来,你们这位小师弟很是很吃的,这桌子还不知是些什么吃的,够不够我们几个吃呢?哈哈。” 蓝鹞一掀手揭开一个瓦盆,露出里面硕大一只烤乳猪道:“鱼姑娘,看,这够吃了吧。” 接着,乔一、丕珍等又接连掀开了另外的瓦盆上盖子,里面蒸熊掌、烧大猪头、酱肘子一一展现出来,顿时满室飘香。 “天哪,”鱼火客由衷赞叹道,“怪不得我走近这屋子就闻见香得不得了,原是有这样多大料做的食物,今夜我们可以来个不醉不归了。还有你,小壮汉,够你这回吃个够的了。” 肥六憨憨一笑,望着瓦盆里的吃食,简直要流出口水来的样子了。 文君举起箸子招呼道:“那我们还客气什么,大家都开动吧。” 一时间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吃食的香气愈加浓郁了。 席间,五美动情回忆着与肥六当初一块儿修习禅道的过往,有说不完的话和感慨。 文君道:“肥六,你既下山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在庄子里吧,这里吃喝管够,那可饿不着你的。” 肥六吃得满嘴流油,兴奋道:“好,我就跟着五位姊姊们了,我无亲无故,本就是来投靠你们的。” 鱼火客看肥六一眼,道:“肥六,你既是五位美人姊妹的师弟,那本事也定不小的吧,不知豢养的是什么妖兽,讲出来给我长长见识。” 山庄里五位美人的本事,在后头返回山庄途中,鱼火客早从太子口中得知了一二的,对她们都是羡慕加钦佩不已,毕竟她虽有捉星宿奇技,可不懂御灵手段乃没有能力豢养妖兽之人。 哪知道她这话一说,其余几美顿时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鱼火客有些“无辜”地承受着众人的嘲笑,“委屈”的表情道。 对面,文君身边的丕珍道:“鱼姑娘,这回你就说错了,你光知道我们五姊妹有豢养妖兽,可你不知,我们这个唯一的小师弟,却是没有豢养妖兽的,因为他不懂这种手段,你叫他‘亮相’岂非是叫他出丑咯。” 鱼火客装出恼怒样子道:“原来你们是在笑我讲错话了。那好吧,将才那话我收回了,肥六你到底是甚本事,自个儿讲罢。” 肥六点头,看着鱼火客老老实实道:“我的本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气力大。” 鱼火客“哦”一声,艳羡地道:“原来你是一个巨力武士?” 天下武艺奇技有两大先天优势,其一是快;另一个就是大力气了。 凭你再强悍的本事,追不到敌人也是枉然;而再机巧的武艺在巨力摧枯拉朽之下也要立时现出弊端,是以,在武艺比赛中,力拔千斤是最能脱颖而出的类型了,怨不得鱼火客不羡慕,加之她虽是修行之人,到底是女儿之身,在气力上先天就不如男子,就更加羡慕肥六了。 当即,她极感兴趣地追问道:“但不知肥六你气力大到何种程度了?说出来吓吓我。” 肥六害羞地笑笑,显是不好意思主动卖弄。 丕珍瞧出这小师弟的心思,快嘴抢过话头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力气,肥六一拳挥出能有五牛之力,堪称开山裂石之威力矣。” “厉害!”鱼火客忍不住抚掌一声赞叹,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要朝肥六敬去,但在这瞬间,她眸子底部不易察觉地一闪,另外一只手拂过大袖,做出了一个隐蔽的动作,乃是在酒盏里悄悄洒了几滴液体,酒杯眨眼敬到肥六面前:“大力士,吃我一杯酒。接受我的敬佩!” 肥六淡然接过敬来的酒盏,感慨道:“这一杯当领的,受敬佩,肥六不敢的,当是谢过鱼姐姐日里七碗大汤面之恩。” “说得好!”丕珍起哄道。 其余几美也是纷纷赞他快快喝下。 一仰脖子,肥六咕咚一声将鱼火客敬来的酒盏干了个底朝天,场面一片欢呼。 接着,他又趁着气氛将面前自己的一盏酒亦干了,顿时满面通红。 第七章:妖气袭身场面 鱼火客定定神,默然注意着对面的肥六,看他会有什么异常。因为她敬的那杯酒可是有明堂的,她洒了几滴莫名液体在其中让肥六喝下了,那液体,就是自石猴漏刻里存下的那漏刻之水了,这水不单是有石妖气息,她怀疑可能还有浓郁的妖的生机。 之所以这样怀疑在于之前她发现石猴漏刻之内的水充满石妖气息,可能是那沾染了石妖气息之人在水中浑搅导致,当然,她后来又想到,还有一种可能的,就是水中本就储存了有石妖生机之物,因此导致石猴腹内之水全被“污染”……然而她不是驭灵武士,关于妖之流,所学浅陋,这个猜想只能通过旁的证据来证实了,眼下摆计在肥六身上就是一次试验。虽然她还不能驾驭这类力量,但她知道,眼前五美乃能豢养“妖兽”之强人,对即将到来的肥六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应该会有解决之法的。 起先,鱼火客还有点担心这肥六也是会御使妖兽之人,于他身上摆计恐被他察觉,可当她知道他修炼的乃巨力神通,根本不懂豢养妖兽,她就全然没有这种顾虑了,选他作为试探的炮灰,简直再合适不过。 大家酒过三巡,又喝了半个时辰,忽的,肥六捂着肚子哇哇大叫起来。 鱼火客见了,一怔,心中不由得惊讶道:那水果然有问题! 现场,肥六呻吟不止:“啊,难受,我的肚子……” 壮实而巨力无比的他,霎时好像一滩烂泥似的居然蜷缩到桌子底下去了,这可是将在座的几位美人吓得不轻。 文君伸手一拉他,可他那样壮那样高大,岂是她小小的胳膊能拽住的,顺带着她也要被他带去桌子底下了,好在旁边有丕珍、素素扶住,文君才没有狼狈摔下去。 但她看见肥六的异样,当即大急:“怎的了,肥六,你也没喝多少,怎就……不对,你是不是中毒了?让我看看。” 俯身,她朝瘫软在地上的肥六人中掐去,又抚上他腕脉诊断起来…… “文君,肥六怎的了?” “文君,你瞧得怎样了?” 丕珍、乔一等急的脸都煞白了。 文君淡定道:“都别急,我在看呢,先等等!” 她闭目开始认真感受肥六腕脉的跳动,细细分析着他突发此状况可能的原因。 半晌文君从瘫软在地的肥六身边起开,站立一边,不解地望着地上的他,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丕珍焦急地问:“怎样了文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文君不可置信似的摇摇头:“我怀疑我看错了。” 丕珍问:“看错什么?” 文君低声道:“肥六好像中了妖气!” 她说完,她的几位姊妹齐齐惊呼。 肥六捂着肚子犹在痛苦之中:“我好难受!” 他不断呻吟着,话音刚落,只见,从他身上四散开来一种莹白的气流,好像薄薄的雾一样笼罩在他身上,使得在雾气中的他也渐渐看不清晰了。 可看见这一幕,文君等几位美人倒比较镇定。 文君道:“肥六你别急,这事我们可以救好你的,你万万撑一会儿,现在放松一点好使我们施展手段。” 她嘱咐完,又对身边姊妹们指挥了一通,霎时,五美齐齐环护肥六站立,接着,她们各人自怀中捏出一颗蜡黄色珠子,正是她们各自用来贮藏妖兽的妖丹了。搓掉上面的蜡黄包衣,妖丹血色一片,通透明亮起来,五人手擒着五颗妖丹对准缱绻妖气萦绕中的肥六就吸纳起来。很快,散布肥六周遭的那些缱绻妖气尽数都是吸收进入到了她们各人掌心妖丹之中。 “肥六,你现下感觉如何了?”文君率先收了妖丹,显是营救肥六告一段落了。 “我好像没事了。”肥六看样子一瞬间已恢复了。 丕珍等人这时候也收起了妖丹,环绕在文君身边叽叽喳喳。 文君道:“这件事太古怪了,肥六你怎好端端中了妖气的?” 乔一道:“是啊,入庄子的时候也没有瞧出你有什么异常,没想到遭此大难。今时若不是我们在场,那真是凶多吉少了。” 肥六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现下危机解除,他几位师姐们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发现他真的没事了,这才一个个松一口气,放松下来。 文君一转眸子才发现鱼火客还一直在身边观看,想起冷落了她了,带着点歉意的口吻道:“鱼姑娘,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鱼火客乃此事件始作俑者,自然不可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看法,只是道:“是挺奇怪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刚才文君你们用妖丹吸收的妖气是什么?” 文君道:“即妖的生机。” 鱼火客恍然大悟,猜想果然证实了,那石猴漏刻之内的水,的确不单单只有石妖的气息,还有浓郁的妖的生机,此细节说明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极可能那替换石猴漏刻浮箭之人并没有真在石猴腹内浑搅,而是,在石猴漏刻之内有蕴涵石妖生机的东西在不断散发石妖气息,导致石猴漏刻整缸水都充满石妖的气息。 那东西是什么呢?难道就是被盗走的浮箭? 鱼火客心想,倘若那被盗走的石猴漏刻之浮箭就是那散发石妖气息的蕴涵石妖生机之物?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浮箭有这样的功效,还是,那浮箭只是一个幌子,内里隐藏了什么?才可以导致这种骇人听闻的效果? 那,浮箭之中隐藏的又是什么呢?为什么能蕴涵浓郁的石妖生机? 鱼火客看着文君道:“文君,看样子你们的芙蕖苑不平静啊。” 这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她这样说,五美没一个质疑,只是,这不平静之根源在哪,目前五美还不清楚,只有鱼火客知道,乃是那石猴漏刻在作祟。 文君道:“是的,鱼姑娘,不过刚才我们用妖丹吸收的石妖生机颇为古怪,很难察觉,但是却异常强大,既然肥六是在芙蕖苑染上的,我看,现下我们很有必要对这芙蕖苑进行一番地毯式搜索,寻出这个祸乱的引子匿藏在何处?” 鱼火客点头表示赞同道:“的确应当这般做。” 而她心中想,她们会不会很快查到石猴漏刻上去呢?想到这,她心中一阵振奋,暗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文君又道:“鱼姑娘,现下太子不在庄中,否则他在,此祸乱之流,以太子的手段要寻出来那是极容易的,不知道鱼姑娘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鱼火客苦笑道:“非我不愿,而是我不行!我不懂捉妖啊。” 文君叹口气道:“哎,那没法子了。” 鱼火客道:“不过无虞,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届时你们直接来寻我便是。” 她内心想,等文君她们查到石猴漏刻上去了,届时定就自动加入她和上官云珠、县子硕等人的“捉妖”行列啦,届时,石猴漏刻不引起五美重视想也是难的了。至于到时候她们问起她为何要关注那石猴漏刻,借口她亦想好了,到时候她就说,从石猴漏刻之中她寻到了一丝师父的气息,正追踪下去而已。 不说出她是因为发现漏刻里有石妖气息,乃是因为,关于妖之流,她懂得可能还不如五美多,实是不宜班门弄斧的,关键时候,也撑不起顶梁柱,所以这个头不能贸然出,毕竟五美不是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乃门道内之人,可不容易糊弄,她不得不这样谨慎小心与她们为伍,否则被她们轻视了,不利于在山庄中行走,毕竟,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才能寻到师父。 因为肥六的突发状况,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场晚宴提前结束了。 鱼火客自然也就独自离席回去了…… 而在芙蕖苑中,仍不平静。 待得鱼火客离开,文君召集五美和肥六重新开始商议起来。 讨论的焦点,自然还是肥六突然被妖气袭身之事。 因为五美不懂辨味识人手段,即便是发现了肥六身上的妖气,可她们无人看出这气息跟当初在拜蛟藤的石妖气息是一致的,当下,她们叽叽喳喳在讨论着此番匿藏山庄祸乱的会是一个什么妖。 文君道:“这事真真棘手了,鱼姑娘先前在拜蛟藤手段了得,没想到竟不懂捉妖,这太遗憾了,此番我们是无从向她借力了。” 乔一历来干练,想到庄中出现了这样大的事情,当即建议道:“文君,此事要不要通知父亲介入?” 文君连忙摆手:“暂时不必,我们还是先仔细暗中查查看,毕竟,拜蛟藤一役,父亲心力交瘁,已是疲于应付了,加之他乃寻常人一个,关于这类妖物之事,告诉他只是让他徒增烦恼。”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乔一又道:“文君,既此事不通知父亲,那就让我来布置一下大家搜索芙蕖苑的任务,我们今夜就行动起来,事不宜迟,延误了怕有不可知的变数。”她自告奋勇地建议起来。 平常时候,文君带领几个姊妹,虽然她是大家默认的大姐大,可她到底只是大家精神上的一种领袖,论起做事之干练,乔一在五个姊妹中是一等一的实干派,她这番自告奋勇来布置任务,倒没有不尊重任何人的意思。 果然,文君连连点头:“那是极好的,乔一你快快思考一番我们的分工事宜吧。” 乔一点头,于一旁计画去了。 文君又看看丕珍,眸子从她脸上跃过,又扫过了蓝鹞,最后目光定在素素脸上道:“素素,你暂不要参与,就守护着肥六,防止他二度被妖气袭身。”她说完转头对乔一道,“别把素素算进去。” 素素和乔一齐齐点头。 半晌,乔一似乎想好了大家的分工,道:“第一,丕珍你现下立刻去将芙蕖苑设置门禁,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园子里的下人奴仆等。在我们搜索园子的时候,芙蕖苑的治安管理就暂由你来控制了。” 丕珍笑一声道:“哦,我晓得了,我是看守门户的责任。” 乔一点头。 文君见丕珍就要离去,忍不住叮嘱道:“丕珍,仔细点,你这职责说大不大,说小可不小。乃至关重要的职责。” 乔一深以为然,也补充道:“是的,这可是相当于芙蕖苑临时的九门提督了,若是在我们搜索的时候有任何关键的人混进混出在其中浑搅,那我们的搜索就毫无意义了。” 丕珍大咧咧道:“知道啦,我任务艰巨,我定把好这次搜索的门户职责。” 言着,她飞快离去了。 众人目送她离开,又听见乔一道:“第二,蓝鹞你集中园子里所有下人在一块儿,分成四个队伍,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地毯式搜索,发现的可疑的人或事速速来此厅堂报告。这厅堂会留下一人坐镇。” “好的,我知道我的职责了。”蓝鹞也得了任务下去了。 厅堂里顿时就剩下乔一、文君还有素素和肥六了。 文君赞许地看着乔一道:“心思不错,很干练,现下明的队伍都出去了,你是不是还留了后手暗中辅助,说,是你还是我?” 乔一笑一声道:“什么也瞒不过你,是的,文君,现下我安排丕珍和蓝鹞去明面上把场面闹起来,弄出声势,暗中没个埋伏那是不成的,这个任务就由我来担当吧,你坐镇在此作为我们的联络枢纽即可。也好和素素一块儿安全守护肥六,确保肥六不会二度被妖气袭身。” 文君边听边点头,似在沉吟之中,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的摇摇头:“丕珍和蓝鹞两个人在行动,你一人去暗中辅助,怕分身乏术顾及不周啊,我有些担心。” 素素见人手不够,赶忙道:“要不你们都去,我一边守着肥六,一边坐镇在这,也好给你们多腾出一双手来。” 肥六道:“是啊,师姐们,我现下已经没事,相信不会那么容易二度被妖气袭身的,你们都去吧,有我和素素师姐在这足够了。” 乔一和文君对望一眼,互相点点头。 乔一道:“那好吧,我去暗中守着蓝鹞,文君你去守着丕珍,如何?” 文君点头:“就如此罢。” 言着,她起身和乔一块儿携手步出厅堂忙碌去了。 第八章:转移焦点失败 再说鱼火客,自晚宴结束从芙蕖苑离开之后,并没有真的回去她的绿喜檐,而是悄悄在芙蕖苑逗留下来,她可不是瞎逛,暗中,她观察起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两人起来。 这两人倒是听她的话,下午在房中商议之后,上官云珠真的在芙蕖苑“没事找事”弄出一件事情来做,说是帮五美在石猴漏刻周边的小池子边修筑一个“观星台”。还浩浩荡荡找了几十个工匠就是忙碌起来,扬言半月内就要修葺好。 显然,这件事他是得到了住在芙蕖苑的五美的认同的,不然,无法大摇大摆开工进驻芙蕖苑,虽然他是少庄主。但住在芙蕖苑的可是他的姊姊们,父亲都是上官厷虎,不存在什么宾主之说。 上官云珠借口监工的名义,当然可以正大光明监视石猴漏刻了,同时又有县子硕陪伴在他身边,为他打发无聊。这份“监视”工作,他倒是干得还挺像模像样,这不,天黑了,还在这忙活着。 鱼火客观察了好一会儿,暗中赞许不已,就要离去时,忽的场面有一些变化,蓝鹞忽的浩浩荡荡带着几个奴仆朝着上官云珠所在方向赶来了。 看到这一幕,鱼火客心道:怕这是文君她们启动搜查园子之事了…… 果然,她偷听到蓝鹞走上前道:“弟弟,你还在忙?” “蓝鹞姐,你这是……” 蓝鹞走来的时候,身边带了很多奴仆,有些还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的样子,一看就有些不寻常,不知道在忙碌什么,是以让上官云珠很是诧异,才语塞了。 蓝鹞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园子里好似混进点不好的东西了,我让下人找找线索呢。弟弟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这修葺观星台不急于一时的呀。” 上官云珠道:“不,蓝鹞姐,你不用劝说我,我做事就是这样心血来潮的,想到了就想要一口气做完,你成全了我对你们几位姐姐的孝心吧。” 蓝鹞捂嘴一笑:“好吧,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情……” 将上官云珠拉到一边,蓝鹞将她们之前在厅堂商议的事情尽数说了。 “这件事,父亲知道吗?”上官云珠道。 蓝鹞摇头。 上官云珠不可思议道:“园子里有妖出没,可不是小事啊。” 蓝鹞道:“文君的意思是,父亲现下因为之前拜蛟藤的事都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实不宜再劳心,所以我们决定自己先查一番结果出来再去叨扰他,对了,你也不许说,这是我们几个姊妹共同商议的。” 上官云珠点头:“你们说的有道理,现在是真的不宜让父亲太劳心了,那拜蛟藤的事还没有结果呢,又加上这劳什子的妖气之事,父亲还不崩溃。” 实际这刻,他心中想到先前鱼火客对他说的话,这件事,父亲也是有嫌疑的,五位姊姊们暂时不让父亲知道,也算是跟鱼火客“不谋而合”了。 他内心有一些矛盾,不知这样算好还是算不好…… 当下,他又听蓝鹞道:“就是,所以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们还是自己查查,再说父亲和弟弟你一样,不是修行之人,对这类事即便掺和进来更格外心累的,暂不告诉父亲,也是我们尽一点孝心。好了,弟弟,你忙吧,我带人在这周围察看去了。” 言着,蓝鹞带着人,围绕石猴漏刻周边环境,开始一寸寸细致地检查起来。 看着蓝鹞走开的身影,上官云珠却心事重重,陷入思考。 他心想,蓝鹞他们遇到的妖气袭身之事,会否和鱼姑娘正在追查的漏刻浮箭被盗之事有关? 鱼姑娘关注的这漏刻浮箭被盗窃之事,可也是关于妖的,而且还是“石妖”! 啊!他心中一阵明悟,看来还真可能有干系无疑的了,绝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总不成一时间在山庄里还出现两拨妖物不成?那,为何鱼姑娘没有跟蓝鹞他们一块儿搜查,还让他以“找事做”的借口作掩护混入这芙蕖苑监视这漏刻? 他这时候又想起先前在鱼火客的绿喜檐,她对他说的话:“这件事,其实也可以让她们知道的,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到有一日我们有了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再邀请她们加入……” 现在他困惑了,今夜姊姊们的客人被妖气袭身,那算不算是“时机成熟”,算不算是有了“有说服力的证据”,是否到了邀请五位姊姊们一同关注漏刻之事的时机了? 上官云珠犹在踟蹰之中,暗处盯看着他的鱼火客却嘴角会心一笑,她差不多要猜测到上官云珠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定是要准备寻机会对他的姊姊们说出石猴漏刻的疑点了,偷窥到这里,她寻个方向,悄悄匿去了,这回乃是真的潜回她的绿喜檐去了。 她得去作一些准备了…… 就在鱼火客走后不久,上官云珠终于按捺不住,朝着正在忙碌的蓝鹞走了过去。 “蓝鹞姐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议一下……” 他觉得,时机已算是成熟了,他无法说服自己隐瞒下去了。 现下他十分想离开去寻鱼火客商议一番,但,他过于冲动,一刻也忍不了,非要立即一吐为快不可了,故而,他才在思索之后,直接将蓝鹞叫上前来了个“讨论”,就算不能直接说,他也要旁敲侧击暗示她一番,让她快快关注上石猴漏刻的疑团。 毕竟因为作出这个决定,他没有提前和鱼火客知会,故而,在对蓝鹞点拨的时候,倒是讲了点义气,没有将鱼火客供出,他婉转地暗示道:“蓝鹞姐,我觉得现下你要重新理一下你搜索的思路了。” 蓝鹞笑一声:“哦。弟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上官云珠道:“蓝鹞姐,你说你们在寻找线索是吗?” 蓝鹞点头。 上官云珠想到,石猴漏刻这件事本身就不寻常,没有引起五美重视,如果他开口就直言提出,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故而,他只能侧面暗示。 他道:“既是寻找有妖出没,那是不是应该问问今日芙蕖苑的人流情况,看有哪些可疑面孔出没,特别是在发生了一些特别事的地方。” “特别事?” “譬如我在这园子里修葺观星台。” “这算特别的事情吗?” 上官云珠一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算还是不算,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是今日发生在园子里的大事啊。” 蓝鹞似乎在想什么,沉吟后道:“弟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这地方……”她一面说,一面左右环顾,“今日特别的事倒是还真有一件,不过可不是你修葺这什么观星台,而是……” “而是什么?” 蓝鹞摇臂一点不远处的石猴漏刻道:“是它!它今天坏了,这算是这周围最大的一件特别之事。” 上官云珠看见蓝鹞注意力终于转移到石猴漏刻上,顿时心中大赞,喜不自禁,他赶忙趁热打铁提示道:“哦,你说那漏刻?” 蓝鹞赶紧将今天漏刻坏了、连同里面之浮箭也被人替换的事给上官云珠说了一通。 上官云珠道:“哦,这样……” 他装作不知道。 蓝鹞道:“不错,你这样说起来,我愈发觉着这漏刻之事有点突兀了,好似还真是芙蕖苑发生的一桩怪事,不过,刚刚我跟文君他们都是没有在意这个,我们以为,妖就是四处匿藏的,而我们又是在寻妖气来源,必不会去注意一个漏刻之事的。但现下看,在这漏刻周围或许还真能寻到什么线索。” 对于弟弟建议的排查“陌生面孔”之建议她则打马虎没提,她觉得这是无用功,毕竟,妖之流,断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察觉道行踪的,再怎么排查陌生面孔,劳动量大不说,十之八九没有结果,还延误了时间,不如现下老老实实一寸寸搜查蛛丝马迹来得实在。 而上官云珠听了蓝鹞的话,心中一阵失落: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关注点依然不在漏刻身上。 他顿时颇有些泄气。可他依然不想放弃,还在试图争取蓝鹞等人对石猴漏刻的关注。 他又道:“那蓝鹞姐,你快快让人搜查这漏刻吧,看能有什么发现不?” 蓝鹞却一笑,摇头道:“这漏刻周边的草丛和大树树洞我们是要找找看,但对于那石猴漏刻就不必了,那妖绝对不能匿藏在那漏刻之内的,怎么搜都是无用,我还是在他周边找找看吧。” 上官云珠又崩溃了,怎么蓝鹞就是对这石猴漏刻不感兴趣啊,可惜他不能鲁莽说出鱼火客的发现,那就有违当初他和她定下的口径和策略——“这件事,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到有一日我们有了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再邀请她们加入……” 又想到这些,他顿时感觉十分无力,本来总是笑眯眯的他一张脸都垮下来了。 县子硕走近发呆的他:“上官兄,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上官云珠无奈看他一眼,摇摇头,忽的,将他拉至一边,对他悄悄耳语一阵,原来,他是让县子硕去给鱼火客通风报信去了。 县子硕赶紧离去,而上官云珠再次欺身蓝鹞身边。 “怎么了,弟弟?” 上官云珠看见蓝鹞搜查的范围离石猴漏刻越来越远,更加绝望了,有些冲动地道:“蓝鹞姐,今夜你们弄晚宴,那客人肥六到底具体是个怎么妖气袭身法,你说来听听……” “原来你是好奇这个?”蓝鹞当即知无不言,详细将肥六当时发作的场面给他讲了一通,末尾总结道,“吓人吧,所以,我们定要速度寻出这匿藏的妖物,不能再让它害人了。” 上官云珠听得云里雾里,不可思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那样呢,当场你们不是都在一块儿的吗,怎么就肥六一个人出现那种状况呢?” 对此蓝鹞似乎早有答案,一边埋头跟着仆人们一块儿在草丛翻找着,一边慢条斯理解释道:“这很好理解,你想,当时跟肥六在一块儿的,是我和文君五人还有鱼姑娘,鱼姑娘虽然不懂捉妖可也是有手段的人,那妖物怕亦不敢招惹她罢,至于我们五姊妹有妖丹傍身,也有一些手段,它找上肥六下手很好理解啊。” 上官云珠摇头道:“我还是有些想不通。” 蓝鹞从弯着腰直起身来:“弟弟,这件事你无须太劳心去想了,就交给我和文君她们来处理吧,毕竟你不是修行之人,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牵涉太深也不利,好了,你去忙吧,我不能耽搁了,得赶紧找出蛛丝马迹怼上这妖物才是当务之急。” 上官云珠只得暂离开,又回到“监工”位置上坐下盯看着石猴漏刻发起呆来,他现下脑子想的都是县子硕去了鱼火客那通告了这边的情况,鱼火客会作出什么反应? 第九章:二度妖气袭身 县子硕被上官云珠差去绿喜檐找鱼火客,在芙蕖苑门口遇到了乔一的排查,因为是上官云珠让他离开,乔一自然放行。 从芙蕖苑出来,县子硕心思更复杂了。 “笃笃笃。”他快跑到绿喜檐鱼火客的门前,猛的一阵敲门。 鱼火客拉开门,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怎急成这样?” 县子硕道:“鱼姑娘,你是不知道现下芙蕖苑乱成什么样子,都有门禁了。” 鱼火客刚才匿出芙蕖苑就不是用的正常手段,对芙蕖苑的情况怎可能不知道,不过县子硕是不知情,如此失态她倒理解,就淡淡道:“哦,有门禁就门禁嘛,那里本就不平静,门禁一下也好,省的闲人误入凭白做了炮灰。” 县子硕被呛得差点打嗝,知道自己有些失仪了,就道:“好吧,是上官兄让我来的……” 接着简短说了上官云珠让他通报的事情。 鱼火客确定道:“上官云珠还没有指出那石猴漏刻之事?” “他只是暗示。” 这倒有点出乎鱼火客意料。 她点头:“那小子还挺讲义气。” 县子硕道:“可惜他好像没能成功。” 鱼火客道:“那不是很正常吗。” “那现下我们怎么办?” “去看看吧。” 言着,她率先走出门去了。 县子硕跟在后头,歪脑袋瞧着鱼火客的背影好一会儿,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半晌他察觉到,是鱼火客走路的姿势有点特别。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在后头笑起来。 鱼火客气不过,猛转头骂他:“你笑什么笑?” 县子硕见她怒了,脸上挂满不善的颜色,慌慌闭了嘴:“没什么?” 口中这样说,可眸子却盯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左臂,一只手伸得直直的,毫不弯曲,就是因为她这僵硬的肢体才导致她走路别扭不自然,才引发了他笑出声,可他显然不敢当鱼火客面指出来。 鱼火客再次厉声呵斥:“给我老实点。” 继续赶路去了。 县子硕在后头果然不敢再笑,安安分分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 “鱼姑娘,你在这?” “你是?” 路上,一个婢女拦住鱼火客就是行礼,而且脸色慌慌张张,鱼火客对她毫无印象。 婢女道:“我是蓝鹞小姐央来寻你的。芙蕖苑出事了……” 鱼火客这才知,在芙蕖苑又一个人“妖气袭身”了。第一回那肥六被妖气袭身是她暗中摆计,可这回被妖气袭身的人可就完全不关她事了,而且,这人还是上官云珠。 “快带我去看看。” 婢女点头,小跑着在前头引路。 鱼火客和县子硕快步跟在后头。 路上,鱼火客心思快速流转,想着上官云珠被“妖气袭身”的可能原因,她依稀猜测到一点可能,她想,会否也跟漏刻里的水有关?难道上官云珠……想到那种可能,她不禁微微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很快她来到芙蕖苑,事发的上官云珠已经被下人们抬去了厅堂给文君等人诊治去了。 再赶到厅堂,文君、蓝鹞、丕珍等人已经齐聚开始用妖丹给上官云珠吸纳萦绕他周身的妖气。 几位美人这回可是惊讶得不轻了,颇有些手足无措了。 鱼火客赶到不久,她们完成了对上官云珠的救治,上官云珠已经无恙了。 文君先跟鱼火客打了个招呼。 她立即又开始了对上官云珠的盘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弟弟你也……” 她话没问完,上官云珠一摆手:“几位姊姊,我现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也和肥六一样被妖气袭身了?那是因为,我喝了园子里石猴漏刻腹内贮存的水……” “弟弟你为何要去喝那种水呀?”蓝鹞问。 她记起来,在她在那石猴漏刻附近检查的时,弟弟几次提到那石猴漏刻,显得格外关注,现下还作出喝下里面水的荒唐行径,对他所作所为,她是最好奇的一个了。 上官云珠道:“要说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我就是试试而已,你们不是说园子里有妖气出没?我就试探一下,看今日出现异常的那漏刻是不是有问题。” 文君疑惑道:“为何你会想到试探那石猴漏刻?仅仅因为那石猴漏刻今日出现异常?” 显然,上官云珠的行为在众人看来太没逻辑,当然只有鱼火客知道他这样做的深意,不过是引导五美关注石猴漏刻而已。 上官云珠似乎早想好怎么解答文君的这个问题,他道:“因为那石猴漏刻乃是我幼年父亲亲手带我在芙蕖苑置下,几位姊姊常年不在山庄,不知道山庄有多寂寞,芙蕖苑一直以来都是空着的,只是等近日几位姊姊归来才有了人气,那石猴漏刻,是父亲赠给几位姊姊的一个念想,几位姊姊不在,对从未谋面的几位姊姊,也是我的念想,对它,我有特别的感情,只是几位姊姊不知道而已,今日它出现异常,我眼见它要被置换走,故而一时心血来潮,喝点它储存的水作为纪念,本以为没什么的,谁曾想……” 鱼火客听了,在一旁简直差点笑出声,她看出来这明显是上官云珠胡诌的借口,毕竟,他以此极端方式让五美引起对石猴漏刻的注意,无论如何讲不通的。只有另辟蹊径,譬如现下打感情牌这种招数,的确能混乱五美的思考,表面看似乎也有一定理由,只是她这个知情人听来觉得可笑而已,在五美听来或许只有感动,当然,更多的是极大困惑——为何喝石猴漏刻储存的水会出现妖气袭身的现象?显然,在她们看来,之前肥六可绝不会是因为喝了那种水才出现异常的,虽然那是事实! 上官云珠的“胡诌”的确起了不错效果,几位美人还真相信了她们善良、念旧的弟弟的谎话,焦点很快就转移了,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石猴漏刻之水上。她们一行人也通通从厅堂转移到了石猴漏刻所在的小池子边。 这里,上官云珠央人在搭建的观星台已经在打地基了,场面颇有些狼藉。 上官云珠为了圆刚才在厅堂的谎,就着眼前在建的观星台借题发挥继续找补道:“这观星台也是我寄托念想的一个法子,我怕石猴漏刻因为坏了被替换走,所以建造了这个观星台,一来为几位姊姊在芙蕖苑添一点景致,二来,也是提醒我不要忘记我曾经常来这里寄托对几位姊姊的思念之情。” 文君颇有些伤感:“弟弟,以后万万不要做这种傻事情了。” 素素也道:“是哩,实在憨得不像话。” 几美噗嗤笑作一团,但都有点笑中带泪,确是被上官云珠的“姐弟真情”打动。 互相慰藉一阵,言归正传,话题重新回到漏刻之水上。 这下,石猴漏刻的目标简直太大,众人都知道这是有问题的了。 文君用瓶子取了一小瓶漏刻之水,又自手腕上荷包里调用出黑光肥虫,一番生机寻觅手段后,黑光肥虫果然在漏刻之水里寻到异常生机流动,且是妖的生机。 鱼火客还是第一次看见文君使用妖兽,且是黑光肥虫,看得惊奇不已。 她道:“这东西可以辨出妖的生机?好手段呀!” 文君点头。 鱼火客有些自我菲薄地道:“其实不瞒众位,我有追踪生机的若干手段,但我只是能辨味识路,具体是什么类型的生机这类御灵手段我所学浅陋,实在鞭长莫及,看见这黑光肥虫,我想,我们或许真有机会擒出这作祟漏刻之人了。” 文君道:“原来鱼姑娘说的不懂捉妖物是指得这个,不能辨别生机种类,不过能辨味识路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现下关键是,我们没有追踪的方向。” 鱼火客心想,方向当然是有的,因为此番这漏刻之水内之妖物的生机,按照气息追踪,刚好跟之前她在拜蛟藤怼过的石妖是契合匹配的。但她现下觉得不能抛出这个发现给众位美人知道,因那只会横生枝节,啰啰嗦嗦一通无效解释不说,还要将疑点引向无效的梳理方向。 故她想了想建议道:“既然现在知道这漏刻就是园子里妖物发生的根源,我们现在可以做一点事找找可疑之人了。” 文君不解道:“可疑之人?为何这样说?难道鱼姑娘知道这漏刻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中午时候,鱼火客和乔一已经一起检查过漏刻,文君的问题根本不成文问题,当场就已经有答案了的,鱼火客于是看乔一一眼,让她出来解释。 乔一点头,对文君道:“是的,文君,有件事我忘记说了,中午时候我和鱼姑娘检查石猴漏刻发现,这漏刻匹配的浮箭被人替换了,这才导致今天我们看错时辰,误了和肥六师弟的约,当时我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有人恶作剧弄走了这浮箭而已,不曾想,内里水这样深,有如此多弯弯道道,居然还隐藏了妖的生机在该漏刻漏壶内,实在匪夷所思。” 文君道:“乔一,这不怪你,那样小的事情,根本不会被人放在心上的,除非事先知道这里面就有妖的生机储存。当然,像弟弟这样宅心仁厚憨笨的人因为念想去品尝漏刻之水,但那也是极个案,做不得数的。” 乔一得了宽慰,舒心地道:“谢文君理解我,那现下我们就按照弟弟讲的法子,来排查一下近日接触石猴漏刻的可疑陌生面孔吧。” “如此甚好。”乔一当即召集芙蕖苑的下人们都来了厅堂,开始一个个问话盘查。 第十章:露出袖中秘密 一个时辰后有重大收获。 芙蕖苑打理花木的覃嬷嬷说五更天寅时她起夜,经过石猴漏刻看见一个白衣老妪,似乎在看漏刻的时辰,身材矮小,因为岣嵝着腰身样貌看不大清,但她肯定那人是个生面孔,她在庄中三十年从没见过,她以为是新近来厨下送菜的,就没有多想。 鱼火客忙问:“那老妪去了哪个方向?” 覃嬷嬷想了想,道:“沿东南角的一条小径匿去了……” 文君也忙问:“那老妪还有什么特征吗,譬如,走路是否脚步虚浮?” 覃嬷嬷为难地道:“文君小姐,老身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您问的这个问题,老身还真没注意,不过,老身现下想起来,那老妪走路不慢,身子移动也比较稳,和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人比,腿脚算利索的,这点老身印象倒是比较深。” 遣退其他下人,鱼火客一行人在覃嬷嬷带领下寻到了之前那老妪消失的小径旁,原是芙蕖苑门外的一条去路。 鱼火客问:“文君,这路通往哪儿?” 文君摇头:“我们几姊妹在庄中走动少,平常多是在芙蕖苑里活动,这条路好似是一条下山的路,我还真不知通往什么地方。”转身,她问身边,“乔一,我们中你对庄中最熟悉,你知道吗?” 乔一在庄子里多次看守门户过,算是探过一些象笏山庄的脚程的,可惜,她也是摇头。 上官云珠道:“你们怎么不问我?” 鱼火客这才发现她不小心将这家伙忽略了:“你知道就快说啊!” 上官云珠道:“这是通往我山庄船坞作坊的一条小径。” 他话音一落,人群里明显传出阵阵惊呼,显然,若眼下这条路通往船坞,怕是那白衣老妪必寻了船坞隐藏遁去,则线索就要断了。 鱼火客道:“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 文君道:“我同意。” 其他几美都觉着应该乘胜追击,不能放过这个唯一的线索,况且,漏刻事发到现在时间拖延太久,再不加紧,真是可能什么都要错过了。 上官云珠看看县子硕,知道他是没有发言权的,只得点头:“那我带路吧。” 当即,五美、鱼火客、上官云珠、县子硕还有一个肥六,一行九人,浩浩荡荡开始朝着船坞的下山小径行去。 不知不觉,二更天了,象笏山庄葱茏的蓊蓊郁郁中,山路更显料峭和寂静。也有深入人骨髓的荒凉之感,尽管这是闷热的夏天。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鱼火客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象笏山庄位于海边的悬崖底的这个大型船坞。 一眼望去,这船坞像是凹进悬崖的一根腰带,环绕山腰,紧接着一个荒芜的沙滩建造而成。若是船儿造好了,仅需要拖动一小段距离就能顺利入水,确是设计得巧夺天工。 尽管已深夜,船坞里依然有点灯的工匠在打磨船板、缝制船帆。而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乃是在这,不少船工都是居家住在这里,世代打造船作生计,不消说,定是象笏山庄养下的长工了。 乔一和文君傍身在鱼火客左右走着,一边讨论。 乔一道:“鱼姑娘你能在这追踪到那气息么?” 鱼火客轻轻点头。 文君喜悦道:“已确定方向了?” 鱼火客摇头,凝眸将船坞长长扫视了两圈,看见船坞仅有的左右两个方向,她沉吟一瞬,对文君和乔一道:“这里气息很紊乱,我虽能感知到那气息犹存在这,可难以辨别具体匿去了哪个方向,不如这样,我们分头来找,反正非左即右,也只两个方向。” 接着,鱼火客带上官云珠、县子硕去了左道,五美和肥六去了右道,两队错开各自行去了。 鱼火客走在船坞左道,渐渐深入黑暗腹地,偶尔有亮着的油灯,可见缝补的船工抬眸友好地冲他们微笑。 鱼火客不忍道:“上官云珠,你家山庄真是黑心,这些船工何以贫瘠至此?” 上官云珠平常哪里会深入这等穷困之地,一筹莫展道:“我不管庄中这些事,你尽管骂吧,反正我不知道。” 县子硕嘿嘿笑:“鱼姑娘,你错怪上官兄了,人家可是暖心仁德之辈,日后他做了庄主定能扫除庄中穷困之人。” 上官云珠对这脸红的夸赞不置可否。 鱼火客却嗤笑一声道:“我看你的上官兄日后会将这些人带领得更贫穷,你瞧他那二世祖的纨绔样!” 上官云珠受不得这番挤兑,兀自跃过鱼火客肩头,一个人快步带头走去了。 “诶,等等我啊上官兄。”县子硕忙去安抚他,他其实也有点怕鱼火客一时兴起教训他。还是跟上官云珠在一起“安全”。 鱼火客乐得一个人清净地察看,任由他们走远,慢腾腾走在后头,实际,她脚下步子亦快不起来,因,她左臂有个“小秘密”,导致一直“僵硬”伸长着不能弯曲,若是步子一快起来,动作就不协调,走路的姿势尽显丑态。 走着看着,她一边感受着沿途那石妖的气息,时有时无,又似有似无,因太微弱,令她应付起来十足疲惫。 最后,她决定找个地方歇下,走到一间亮灯的石屋子,她不再继续走动了,停了下来。 凝眸,她淡淡一扫去打量这屋子,此石屋子说是屋子,不过是凹陷在崖壁里的一个溶洞,不过虽毗邻海滩倒还干燥,并不潮湿,屋子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坐下后,可见一个干瘦的中年船工低头正在打磨一块桅杆的末端。 她嘴角笑笑,抬脚迎上前去,也不经过屋子主人同意,兀自在石屋子外面的一个石墩坐下来。 看见里面正忙碌的中年船工,她笑着搭讪道:“嘿嘿,大叔,你在做什么?” 中年船工头也不抬,有些有气无力地答:“这桅杆上面被鸟啄坏了,我给打点蜡上去,不然风一吹要散架了。” 鱼火客看见,的确如中年船工所说,他手中那桅杆末端都是坑坑洼洼,显然是常被海鸟啄食才导致。 鱼火客笑一声又搭讪道:“大叔做船工很多年了吧。” 中年船工点头:“几十年啦。” 鱼火客又道:“大叔你就一个人吗?娘子和孩儿们怎不见。” 中年船工苦笑一声,似乎有无尽的风霜:“前些年,夜里赶海找食,被浪打走啦。” “抱歉!”鱼火客内疚地道。 中年船工笑笑:“这事我也看淡了,没关系的,现下我是有空就做活,什么也不想,什么烦恼也没有。” “大叔真真豁达,”鱼火客笑一声应答道,“心态令人钦佩。” “小姑娘说话挺好听,不知深夜造访这,是因为何事?刚才我见前方也有两人走过,乃穿华服的两个公子,船坞这块鲜少有你们这样身份的人来的。” 鱼火客知他口中所说是上官云珠和县子硕,笑一声坦白道:“大叔先前看见的那两人是我同伴,在跟我闹别扭不理我,先兀自朝前方走去了,此番我们来这是为了找一个人。” 中年船工依然埋首做他的事,干笑一声道:“看样子,小姑娘要找的人不寻常。” 鱼火客摇头道:“并非大叔你想的那般,我们只是找一个普通老妪,穿一袭白衣……”她简略将白衣老妪的特征详细解释了一遍,又问,“不知大叔有没有印象?” “没见过。” 鱼火客沉默着,呼出一口气,不做声了。 她手掌撑地,就要从石墩上站起。显然是作出要离开的姿势…… 按道理一个正常人坐在石墩上,又不是七老八十,根本无须用手掌去撑地,但鱼火客现下情况有些不同,因,她左臂有个“小秘密”,导致一直“僵硬”伸长着不能弯曲,如若贸然站起,很可能要“伤”到这僵硬的手臂,故而才作出手掌撑地的动作。 就在她手掌撑在地上的瞬间,一个不小心,忽的,那导致她手臂不能伸直的原因暴露了,噗嗤一声,她的衣袖被扯破,从她大袖里露出来一截东西,长三尺左右,乃是一枚浮箭。原来是因为她将这长长硬硬的东西塞在了大袖里,才导致她手臂不能伸直来。 “噢哟。”她呻吟一声,似乎刚才那藏在大袖里的浮箭戳到她,弄痛了她了。 中年船工第一次转开眸子去看她:“你没事吧。” 一边说,眸子目光落在了她露出破绽的左侧大袖上,一眼就瞧见了那露出来的浮箭的一端。 “呀,不知道弄坏了这东西没,这可是好不容易弄来的。”鱼火客好似很珍稀藏在大袖的浮箭是的,当着中年船工的面就忧心地嘟囔起来。 “浮箭?” 鱼火客听见质疑的声音,扭头去看中年船工,此人满面风霜,老皮老眼,一副常年被风吹雨打的老态,颇有些寒酸。 “对,浮箭。”鱼火客几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毕竟,浮箭这种日常使用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况且她听出来中年船工似乎感兴趣的也不是她大袖里露出来的浮箭为何物,乃是他可能更好奇,一个正常人何以要将一只浮箭带在身边,还藏在拥挤的大袖里,颇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遮掩之感。 果然,她听见中年船工道:“小姑娘何以要将这么个东西带在身边?” 第十一章:白衣老妪之劫 鱼火客目光亦落在大袖里露出的浮箭上,淡淡道:“是这样的大叔,这东西带着虽然不方便,可与我们此番要找的那白衣老妪有关。大叔不必惊讶。” 中年船工点头道:“看样子你要找的那个老妪是修漏刻的。只是,一个修理漏刻的人何以惊动你们这么多穿华服的公子哥大小姐,”他边说边摇头,“搞不懂了……” 鱼火客笑道:“不怪大叔你好奇,我们找那老妪的确是跟漏刻有关,不过呢,绝不是你想的那般,哈哈,大叔一定以为我是故意卖关子在讨人嫌了。” 中年船工听了鱼火客的话,摇头,这时,他完全停下手中的活不干,而是转身过来跟鱼火客对望,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一会儿,他道:“小姑娘你说你要找的那老妪跟你手中的漏刻浮箭有关?” “是的。” 听到确定,他点点头:“可否将你那浮箭给我瞧瞧。” 鱼火客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将浮箭捧着送给他看。 中年船工接过,目光从浮箭身上连续扫视了两遍。 “好像!”他喃喃道。 感慨完,他伸手将浮箭递还给鱼火客。 鱼火客一手接过浮箭,不解地语气望着他道:“好像什么啊大叔?看见浮箭,你似乎想起来什么了。” 中年船工哈哈一笑:“说起来真巧,你这浮箭,我好像见过。” 言着,他豁然从座位站起,他个子不算高,可也比鱼火客高出将近一颗脑袋,他又道:“我说见过的意思是,你这浮箭,今日我就捡到一支。” “啊?”鱼火客惊讶地道:“真的么?” “是的。”中年船工点头。 鱼火客忽然道:“大叔,你说你今日捡到一支跟我手中同样形状的浮箭,可否拿出来给我比对一番瞧瞧仔细?” “可以的。你随我来。” 鱼火客立即追随他朝着石屋子内里走去。 走入昏暗之中,她这才发现,这石屋子外面来看浅浅的只是一个溶洞模样,原来是因为中年船工堆积了很多无用的家什,阻挡了这石屋子的视线,现下走进屋子,视线一下子打开,就能将石屋子内里构造尽入眼底了。 鱼火客随着中年船工朝石屋子内里走去,一边回头向上官云珠和县子硕二人离去方向远目眺望了一眼。 这会儿她跟中年船工斡旋,大约耗费了半盏茶功夫,不过一会儿时间,但前面,那上官云珠和县子硕怕是已经走开去一箭之遥了。 她没有去唤上官云珠和县子硕,定定神,跟在中年船工身后继续朝着里面行去。 前头,中年船工移动步伐有条不紊,显然是对这他独居的石屋子熟悉无比,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乱撞上左右家什。而鱼火客就不同了,灯光灰暗,为了不踩中地面物什,行动颇有些迟缓。 鱼火客边走,边谨慎打量四周,趁中年船工一个不备,她悄悄自大袖一溜,滑出来一个东西,捏在掌心,又瞬间塞入脚腕绑带之中匿藏好了,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人察觉。 “到了!”恰好这时,前头中年船工回头冲鱼火客打招呼。 鱼火客“哦”一声,“大叔,那浮箭在哪?” “你看!”中年船工俯身一指地面上一个木头箱子,“就放在里面。当时,我捡到这浮箭,看它材质实在不一般,瞅着又是漏刻上的零件,就觉着可能是什么有身份的人遗失的,恐他们日后来寻找,就小心地给保存在这了。” 鱼火客点头。 中年船工又道:“小姑娘你说你找的那白衣老妪跟浮箭有关,是不是她携带了这么个东西,又弄丢了,故你们找她询问线索?” 鱼火客笑一声:“大叔你想多了,我之前说白衣老妪跟浮箭有关,乃是别的原因,大叔你意外捡到一枚浮箭只是一个意外,或许会跟白衣老妪有关,这个,还得等我察看之后方有结论。” “那你自取了看罢。” 鱼火客点头,俯身上前,就要掀开木箱。 中年船工从一旁石壁上取下油灯,帮她照亮眼前视线。 鱼火客伸手,“嘎吱”掀开了木箱。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自打开的木箱之中,忽的弹射出来一张渔网,黑漆漆一片,还闪烁着程亮的光芒。 鱼火客大叫一声“呔!”,但来不及了,渔网自木箱弹出,瞬间像天女散花一般,仿佛漫天雨雪打来,裹住鱼火客,根本无从闪避。 鱼火客凝眸一瞧,看出来此木箱连同射出之渔网,乃巧妙的一个机关,即伸手去动了木箱,又不知避开的关窍,要脱身这一伏怕是不能轻易做到的,当即心里也“认命”了,眨眼间,她被紧紧束缚。这且不算,渔网罩定了她,又好像蟾蜍伸出来卷人的舌头似的,一拉,连带着把她和渔网一道又缩回木箱去了。 “哈哈哈,还不束手就擒。” 木箱外,鱼火客听见一声得意的笑声,不消说,就是那使诈的中年船工了。 “啪嗒”一声,木箱子合上之后,只见站立木箱旁边,手举油灯的中年船工伸手在旁边石壁上摁下一个石块,在石壁大开一个洞口,将木箱整个纳入其间,消失不见了。显然是将木箱连同里面的鱼火客还有束缚她之渔网一道儿运去了一个什么地方。 中年船工看见箱子被顺利匿走,远目朝石屋子外面瞅一眼,凝神望了望,走到石屋子另外一个角落,一转身,匿去一个什么地方,开启了一个暗门,步了进去。 此番,他进入的这暗门,居然连同一个直往下走的甬道,他走啊走,不多时来到一个昏暗的空旷之地,像一片无人打理的野海沙滩…… 不消说,之前,他从石屋子暗门进入的甬道,连接的这地方,是一个逃匿的通道,可以逃离到这连接沙滩之所的地方来。 看了看四周,他将油灯放置一边,忽的,伸手在喉咙位置一摁,“呕”地一声,张嘴吐出来一颗褐色的丸子,被他塞入怀中,又伸手一撕,撤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褂子,接着,他头晃了晃,散乱的灰白头发散开,他双手在脸上一搓弄,揉动一番,竟揭下一张人皮面具。这刻,他的身材样貌全然变了,竟是一矮小的老妪。而且,他披上了一袭灰白的褂子,若是覃嬷嬷在这,定然可以发觉,这人就是她之前在芙蕖苑见过的那白衣老妪了。 白衣老妪恢复本来面目之后,又看了看沙滩周围,寻着一个方向,小心翼翼步了去,那地方停靠了一艘紧接着沙滩岸边的帆船,看样子还不小,足足有数丈宽大。 她一步步朝着帆船靠近去,盏茶功夫就到了近前。 白衣老妪靠近帆船之后,并没有立即就登船,而是朝帆船靠近沙滩的船身一侧走去。 那里,她视线所及,可见一个半丈宽大的孔洞,连接着船身的一个小窗,而小窗之中,居然有一个木箱被滑入着进入了船身,好好地放在那儿。 她伸手将小窗啪嗒一声关上,将木箱全然匿于船身那一片漆黑之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踏步离去,忙碌别的去了。只见她踏步船的另外一侧,伸手一捞,拉住一根粗大的缆绳,一边拖拽起来,随着她的拖拽,自帆船上延伸下来的缆绳沉入海水中的部分,一点一点脱离水面,末了,猛地一顿,原来,她在起锚。 可以想象,若等到白衣老妪将帆船起锚,则,此帆船必然劈风斩浪,要行驶而去,不知遁往何处了…… 再说鱼火客,自在石屋子里面被木箱中弹出的诡异渔网束缚,匿入木箱,又在一阵剧烈颠簸之中,随木箱一路下滑,接着,一阵晃荡,她感觉自身连同木箱被摔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因为在木箱中,她看不清楚随着木箱被“摔”到了哪,然而,她凭借过人的耳力却是听见周遭有一阵阵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原是到海边了。”她想。 等不多久,她又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靠近,她过一会儿,忽的听见“啪嗒”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被关上了。 “这是放任我不管不顾了么?” 她凝神察觉着那在外面操纵她的“神秘人”的动作,渐渐她猜测到,她极可能来到了一艘大船之中,而船儿正剧烈摇晃之中,好似要起锚远去了。 起锚颇为繁琐,非一蹴而就瞬间可完成的,她听周遭脚步声知道,此番,那“神秘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想到这里,她再不迟疑,决定暂脱身,怼一怼这“神秘人”了。 当然,此神秘人虽然面目见不到,但对于鱼火客来说答案显然容易猜到,就是之前在石屋子所见之“中年船工”了。 鱼火客在漆黑的木箱中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动作着,意图撑开束缚她的渔网,可渔网异常坚韧,非蛮力所能制。她倒是不着急,伸手,她自脚腕绑带里掏出一物,乃是她之前在答应中年船工随他去查看浮箭时,故意留了一手以防不测而塞进去的兵器——蓝月刃。 第十二章:苦肉计入敌窝 取出蓝月刃,霎时蓝光闪闪,纤毫毕现,鱼火客快刀一斩,将周身的渔网划拉了一个稀巴烂,接着,她又用蓝月刃一阵探索,很快找到木箱闭合的榫卯,蓝月刃所到之处,铜铁金器尚且不能敌,一个木制榫卯自然眨眼之间就被一斩两断,木箱开启后,鱼火客小心地从中遁了出来。 借着蓝月刃的微光,她看清楚,现下她被困在一个船舱的舱底水库之中,四周都是装了淡水的大木桶,一不小心的话就会碰上一个。 “轰”一声,船忽的左右一阵剧烈摇晃,鱼火客感受到脚下一阵湿润,乃是周身的几个装淡水的木桶溢出了水,洒在地上沾染到了她鞋面。船儿在这番剧烈摇晃后立即平稳下来,一波接一波地幽幽荡起来,好像随时要随风被波浪打去远方。 鱼火客感受一番,心知,怕是这船儿的船锚此刻已经被拉起,此船眼下是即刻就要起航了。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得想办法找到那人……” 这般想着,鱼火客一步步朝着水舱摸着探索去。 不多时,她就摸到了水舱出口,站在门边,她衣服包住门把守,轻轻一拉,开出一丝缝隙,没有人察觉,她当即闪身溜了出去。 “原来这船儿还不小哩。” 出得水舱之后,接着月色下淡淡的光亮,鱼火客的视线顿时开阔起来,可以清晰分辨帆船的构造和设置,看出,乃是一个挂着大风帆的货船,上面装载的一个个空木箱,显然,这船儿游走在这靠岸,已经完成了卸货。不过它自哪儿来,就不得而知了。 防止打草惊蛇,鱼火客不敢贸然进入船舱,只是沿着船舷边上的窄小通道彳亍挪动步子,不发出一丝声响,盏茶功夫,她终于摸到甲板附近。 眼前,高大的桅杆伫立着,在船头,一个白衣老妪佝偻着腰身,正在系缆绳忙碌不止。 月光下,白衣老妪的身子的影子拖长在甲板上,像一条蜿蜒的毒蛇,喷着危险的气息。 看到这幕,鱼火客心中猜想终得证实,算是解开了一个小谜团。 不错,此番鱼火客以苦肉计自陷险地,乃是有意卷入眼前白衣老妪的算计之中。先前,鱼火客在靠近石屋子的瞬间,就察觉出了一种不寻常,因,她看出来石屋子的那中年船工乃是男扮女装,没曾想,居然是白衣老妪的伪装。 白衣老妪的伪装堪称完美无缺,一般人实难看出纰漏,可对于鱼火客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因,鱼火客有术数手段可察觉人生机的流失,只要对方是生人,不管是男人伪装成女人,抑或女人伪装成男人,都会露出马脚,因为男女生机流动并不相同。 当然,鱼火客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对方可轻易改变音色,先前听中年船工讲话可一点没有女声的迹象,难道说,这番虏获她的人除开眼前甲板上的白衣老妪,那中年船工亦是帮凶,共有两个人?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的,但,在这刻愈发靠近了白衣老妪,鱼火客又通过可辨味识人手段看出,此白衣老妪之生机气息就是先前在石屋子遇见的中年船工的气息,白衣老妪和中年船工就是一个人无疑。 先前,鱼火客在看出中年船工是易容伪装之中,顿时有了浓厚兴趣,当即与之斡旋起来,只是她也没料到对方会那么快动手,且是在看到她故意露出“浮箭”的情况下。 鱼火客想起,之前覃嬷嬷告知,那白衣老妪出现在了石猴漏刻附近,显然,盗走浮箭的人极可能就是白衣老妪,这是很明显的。 那为什么白衣老妪在看到鱼火客露出之石猴的备用浮箭,要急急忙忙对她下手? 却又只是用渔网木箱机关困住,并不进一步下杀手? 白衣老妪虏获她,难道是要带去什么地方?那是哪儿,将她带去见谁? 鱼火客内心陷入剧烈挣扎之中。 现下摆在她眼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保持潜伏,跟随这帆船匿去白衣老妪要抵达的目的地,深入虎穴。 第二,立即出手,制服白衣老妪,逼问盘查。让她说出她做这一切的目的。 “怎么办呢?”她沉吟着。扭头,她看一眼周遭浩荡的海水,茫茫大海,有无数条路,无数个方向,此去怕是千难万险也不足以形容,她毕竟势单力薄,虽然不惧眼前白衣老妪,可倘若真随帆船远去那未知目的地,有太多变数了,如此激进跟去,实是过于鲁莽之举。眼下,“逼”白衣老妪出手俘虏自己,自暴伪装,已算是巨大收获,不如就此打住,先拿下她进行盘问再说罢。 这般想着,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其实,催促她做下这个决定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此番她滞留象笏山庄,并不是专门来“管闲事”的,而是要寻到师父云梦君,漏刻之事乃一条或明或暗,也许极可能与师父失踪有关的线索,眼下暂拿下白衣老妪或可立即揪出新线索……好!就这般!她当即再不迟疑了。 她身子一偏,闪身从船舷跳了出来,手中长长抛出一抹杏黄色,乃是一根黄符带子,一卷,就是束缚了白衣老妪的身子。 白衣老妪本佝偻身子正在拉扯缆绳,已经到了最后的动作,因为身后突然遭受袭击,她手中捧着的一大捆的缆绳,哗啦一声就是朝着船头掉落下去,哐当重新摔进了水中,乃是那一大蓬缆绳中还有一个通过滑轮拉起来的巨大船锚,因为缆绳失去重力掉落,故而船锚无处着力,停止继续上升,亦掉落进了海水之中。 “你!”白衣老妪反应速度不慢,在鱼火客用黄符带子束缚她的瞬间即转过身来,抬眸看着鱼火客,惊讶地道,“你怎么脱困了?” 按照她的计划,鱼火客现下被困在水舱之木箱机关中,里面又有那坚韧异常的渔网束缚,那是无论如何不得脱身的。 “你有同伙跟来了?”她不可置信地道。 鱼火客却是惊讶不已:因为,这刻她听见的白衣老妪的声音,并不是之前那中年船工的声音。 易容这种事,声音音色的转换那是极不容易的,一个人的音色就是一个人的特色,几十上百年也不能轻易改变,就算说话的方言、腔调换了,亦是能从音色中辨别一个人本来的面目,可眼前白衣老妪的气息跟之前中年船工俨然是同一人无疑,却为何音色完全改变了,她是如何做到的? 此番若不是因为有辨味识人的术数手段,鱼火客真是要跟白衣老妪问出同样的问题,怀疑她亦是有同伙在暗处的了。 鱼火客于是道:“现在你没有资格问我问题。你这偷儿。” 这刻,在她心中,就是将白衣老妪当做盗取石猴漏刻之浮箭嫌疑人看待的了。 白衣老妪昂然不惧的样子,嗤笑一声道:“你想杀了我么?” 鱼火客淡淡一笑:“你想得简单。” 言毕,她手拽着的黄符带子一扯,绑住白衣老妪的力道又紧上三分,疼得她是呲牙咧嘴。 鱼火客赶忙飞奔上前,在白衣老妪错乱和慌忙之中,一伸手,将一道符布塞入她嘴中,乃是一个小草人模样的小符箓之人,蹦蹦哒哒,一卷,自白衣老妪口中带出一抹淡淡的黑色药石。 “你牙齿缝隙里果然藏了剧毒,若不是我用带子束缚了你,你定然想磕碎牙齿自行了断的吧。” 原来,鱼火客照面就用黄符带子束缚对方,乃是用紧致的束缚让她全身瘫软无力,便是要一咬牙磕碎藏了剧毒药石的牙齿寻死亦不能轻易做到。 从白衣老妪口中蹦出的小草人带出了那剧毒之物,兀自化作一团火,连同那黑色药石一并烧成了粉末。 鱼火客这才稍微松了一些在白衣老妪身上的黄符带子束缚,道:“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指的,当然是白衣老妪对漏刻做了什么手脚,又为什么攻击她,将她困入木箱机关一系列疯狂的举动。 白衣老妪似乎到了穷途末路,整个人沉默着,却并不是老实回应鱼火客,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鱼火客走近前几步,凝眸瞧了瞧她的样貌,一掀手,啪嗒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却无端带起一阵异样的褶皱,好像一巴掌将白衣老妪打“坏”了似的,但,只见她又伸手去拉扯那白衣老妪脸上出现的褶皱,用力一扯,竟扯将下来了,原来还是一层人皮面具,这白衣老妪并非真正的老妪,竟然是一个风姿之年的妇人,约莫四十上下,颇有些韵味。 “你!”变成了白衣美妇的她怒视鱼火客。 鱼火客嘿嘿一笑:“隐藏得够深啊,看来,你易容的功夫的确登峰造极,居然可以做到双易容,同时变幻几个样貌哈。” 白衣美妇哼一声,倔强地道:“要杀要剐我认了,你动手吧。” “这么想死啊,哈哈,那我偏不。”鱼火客见这白衣美妇一心求死,虽然对她凛然的气性有些钦佩,但亦是知道,她越是这样,则证明她隐藏的秘密越多,而这是鱼火客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那可是能牵出新线索,或可间接寻觅到师父云梦君的关键所在啊。 只是鱼火客现下有点犯难,如何撬开这倔强的白衣美妇的嘴?这是一个难题。 第十三章:揭秘音色之谜 鱼火客犹在思考怎么拷问白衣美妇,忽的想到,现下,上官云珠等人定然是在疯狂寻找失踪的她的,故,速速回去跟他们汇合才是当务之急。她立即用黄符带子又将白衣美妇好好绑了几道,束缚得白衣美妇更严实了,这才拉着她一跳蹦下了大帆船。 但,她站立大帆船边思索着,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先将大帆船的船锚重新固定好合适位置,又用缆绳将大帆船系好在岸边,这才开始“逼问”白衣美妇回去的路。 不过这点倒是没有费多大劲,因为,鱼火客可以依照白衣美妇来的时候的生机气息辨味识别而去。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 虽然这次逼问路之暗道在哪,白衣美妇装疯卖傻完全不配合。但鱼火客亦有收获,好歹她提前试验了一把如何与白衣美妇沟通的心术。此番她知道答案,并不愁那路之暗道匿于何处,以胸有成竹的姿势逼问,就好似在跟白衣美妇玩游戏,可巧妙拿捏白衣美妇话术里的转折与变化,梳理她反抗逼问时脑中的逻辑套路,这些,对后续进一步撬开白衣美妇她的嘴,大有裨益。 不多时,鱼火客以术数手段寻找到白衣美妇来时的路,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沙滩岸边的石屋子之中,那里,果然聚集了上官云珠和县子硕,还有五美和肥六亦赶来了。 众人看到鱼火客绑着一个白衣美妇忽的出现,一个个奔上前,顿时大家闹哄哄成了一团…… 待众人稍安定后,鱼火客简略说了一通她擒下白衣美妇的经过。 当听到中年船工、白衣老妪、白衣美妇,居然是同一个人的事实,让众人对此僚的易容绝技都是赞叹不已。 丕珍困惑道:“鱼姑娘,这人易容难道连声音亦可以转变?” 蓝鹞亦有这个困惑:“是啊是啊,男人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不同哩,可是能听出马脚来的,这人是如何做到的呀?” 鱼火客其实也没弄懂白衣美妇怎么做到这点的,摇头道:“这点我亦不知,不过她的确模拟出了两种音色,便是现下我亦不确定是否是她真正的声音。” “哼,鱼姑娘你定然是太温柔了,逼问这种事得叫我来才行啊。”丕珍大咧咧走上前,在白衣美妇肩上一拍,恐吓道:“给我老实点。” 蓝鹞也气嘟嘟道:“就是,祸害我家山庄你还想有好果子吃么。” 文君见两位姊妹颇有些冒失,上前拉住丕珍,轻轻摇头,言外之意,让鱼火客首先来审核白衣美妇是最好不过的,让她们不要盲目自信免坏了事。 鱼火客倒看得淡,对文君一笑,轻轻摇头,示意让丕珍她们试试也无妨。 文君抬眸瞅鱼火客一眼,依然有些摸不准鱼火客的打算,就问:“鱼姑娘,现下你什么打算?” 鱼火客走近她,低声道:“暂时我也没好法子,不如,就让丕珍和蓝鹞她们先试试,毕竟我也有点着急,越早知道这白衣女人的来历越好,她与漏刻之事有干系这是确凿无疑的。” 文君点头,目光恰好迎上丕珍和蓝鹞,对她们亦点了点头,算是表态了。 这下,丕珍和蓝鹞得了两位“大姐大”的命令,那可是放开手脚来“干”了,再没有任何顾虑。 在石屋子里,众人立时散开到了一边,将被束缚的白衣美妇困在中间,她旁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立着审问架势的丕珍和蓝鹞。 这两人性子都属于冲动类型,不过,丕珍是冲动中带一点幽默和辛辣,而蓝鹞则是冲动加霸气,颇有点女汉子的味道。 两人环绕白衣美妇转动两圈,似乎在考量怎么开口逼问比较合适。 不过即便她们两人尚且没有正式审问,但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却是全然爆发开来,有一种不可阻挡的迫人气息。 白衣美妇看着这两人在身边转了又转,看着她的眼神好像能一口将她吞下去似的,心中似乎也有点发憷,因为,她呼吸明显浓重起来,喘气比之前刚从沙滩边被带到这石屋子,反而更粗了。 丕珍冷笑一声道:“这位姐姐,是不是应该自报一下家门了?” 蓝鹞帮腔道:“快说,你何许人也?” 白衣美妇不搭腔。 蓝鹞气不过,走上前“啪嗒”一巴掌甩在她脸颊上:“告诉你,这还是轻的,说,你是谁,到底因何作祟我象笏山庄?” 面对白衣美妇持续的沉默,丕珍摇摇头,忽的大手一招,捻指一搓,将她之妖兽刺猬放了出来。 丕珍的妖兽刺猬被放出来之后,环绕白衣美妇就是不停转动,且,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对着她不停转动,好似随时要对她发动袭击,至于袭击的方法,那是未知之数,这也就更让白衣美妇畏惧了,喘息一瞬间变得更粗了。 丕珍道:“我们都是好讲话的人,你如实说出详情,我们没有为难你的必要,我象笏山庄到底与你有何渊源和仇恨,你如此鬼鬼祟祟在其中捣乱,到底什么目的?” 蓝鹞道:“丕珍,你快快用刺猬去刺她,看她还敢不老实不。” “吱吱吱,吱吱。” 丕珍的刺猬那刺耳的尖叫声,忽的响起,真好似要随时发动攻击了一般。 这瞬间就不只是白衣美妇一人紧张,围观的鱼火客等人也有点心有戚戚了,毕竟,妖兽刺猬此番要对付的到底是一个生人,弄死了白衣美妇又没有套出什么话来,那可得不偿失,太失败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要的只是白衣美妇作祟山庄漏刻的真相,并非要她死或者受什么虐待。 可,从始至终,白衣美妇就是一个字不说。 鱼火客忽的想到一点什么:“你们先搜搜她的身,看有什么收获。” 丕珍和蓝鹞照做,很快,从她身上搜出来一大堆东西,瓶瓶罐罐之类,还有一张羊皮卷。 蓝鹞将所有东西摆放在地上,一筹莫展地对鱼火客道:“鱼姑娘你瞧瞧,这人真怪,带这么多瓶瓶罐罐是何目的?” 鱼火客走上前,俯身蹲下去,伸手去翻看那些东西,笑着道:“这或许就是她能易容的秘密。” 翻着翻着,她脸色忽的变了,在她手中一一翻过的瓶瓶罐罐中,几乎所有都贴了标签,都是一些颜色的分类,但,只有一个褐色瓶子不见表示,且那瓶子用的是土陶所制,看去十分普通。 鱼火客抬手拾起这最“普通”的褐色瓶子,一拉,就要拔去瓶子上面的木塞。 “你住手!”白衣美妇终是吐字出声了。 鱼火客笑笑,不理她,继续拔下木塞,顿时一股馨香传来,她伸手将瓶子一翻转,倒出里面的东西,一颗褐色丸子,龙眼大小,滚落进入她掌心。 伸出两指,捻起这褐色丸子,鱼火客陷入沉思之中,暗道:这丸子必不寻常啊,被白衣美妇如此紧张,到底做什么用的呢? 鱼姑娘想知道真相,观看的周围其他人何尝不是? 最后大家商议出一个好办法,逼白衣美妇自己吃下这褐色丸子,不就知道真相了? 当即照做。乃知,这居然遭受了白衣美妇强烈的拒绝,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成功。 白衣美妇在挣扎中弄得鬓发散乱,好不狼狈,但,终还是被鱼火客等人将褐色丸子喂去了嘴中且咽下喉间而不能轻易吐出了,因,蓝鹞在一旁用指头顶着她的喉咙。 “啊……呜呜呜……” 吃了褐色丸子,因为又被蓝鹞用指头顶着喉咙,故,她十分痛苦,依然在挣扎,才发出这一连串痛苦的呻吟。 “咦?”鱼火客耳力最好,率先发现一点不对。 “咦?”文君似乎也皱了皱眉,同样有困惑。 “咦?”同时有这反应的,还有县子硕。 三人面面相觑,看了会儿,都捂嘴笑起来。 鱼火客不可思议道:“原来如此。” 原来,在刚才白衣美妇的呻吟之中,大家已然听出,白衣美妇前面的那声“啊”是女子的声音,后面的“呜呜呜”且变成一种低沉至极的只有男子才能发出的音色,则,她究竟如何转变音色的秘密暴露无疑了,就是依靠的那种褐色丸子。 鱼火客讲出她的推理,和文君、县子硕等人的猜测不谋而合。 这真是一个重大突破,现下,大家对怎么进一步逼问这白衣美妇讲出真相渐渐有思路了。 那还不简单,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喂她吃下去就好啦,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才坦白。 可,在鱼火客和文君商议后对蓝鹞、丕珍刚下达命令,白衣美妇首先投降了。 “别别别,千万别喂我吃那些!我是服了你们了,放开我,我什么都说。”她终于屈服了,第一次讲出这种求饶的话来,显然是对那些瓶瓶罐罐很是忌惮。 鱼火客笑道:“何苦来哉,我们都是好讲话的人,早配合我们,哪里去能吃这许多苦。” 当即她将她松绑了。 白衣美妇松绑了,怨恨地看了鱼火客一眼,兀自席地坐下,抱着双膝,在众人的层层围观中勾着脑袋,十分失落的样子。 她首先道:“我叫月小婵。” 第十四章:谁指使月小婵 蓝鹞气嘟嘟道:“月小婵,名儿还挺温婉呢,不过这不是我们关心的,我们要知道你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对漏刻之浮箭那么敏感,之前还虏获鱼姑娘走,你是要杀人灭口么?” 蓝鹞一连串问题颇多,月小婵继续沉默。 蓝鹞正要发火,鱼火客一把拦住她,轻轻摆手,鱼火客亲自上前问:“你是否是象笏山庄漏刻之事的始作俑者,你盗走那浮箭意欲何为?” 月小婵无奈道:“那浮箭的确是我盗走的,怎么了,不过盗走一个浮箭而已,你们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到现在她依然看不清鱼火客知道浮箭有石妖生机的秘密,故还在负隅顽抗之中,企图蒙混过关。 鱼火客亦不打算立即点破,对方不知自己这方的深浅,反更有利,正好可套她的话,就赶忙道:“这个你无须知道,你只说你做过的事就好。” “对,你原原本本讲出你做过的事就好。”文君亦马上应声道,她的想法与鱼火客是一致的,现下她亦看清楚,要和这月小婵斡旋,怕不能再让蓝鹞、丕珍胡乱掺和,免反被她套话了,就一伸手,将两位姊妹拉到了身后。 丕珍和蓝鹞都是识大体的人,领会文君的意思,乖乖退后,将审问的主场让给了文君和鱼火客。 鱼火客又催促了一声道:“快说,为什么盗窃浮箭?” 月小婵道:“因为有人要我盗!” 鱼火客问:“谁?” 月小婵道:“你们惹不起的人!” 鱼火客冷笑一声:“你惹不起,不代表我们惹不起,说,是谁?” 月小婵道:“巨子!” 众人叽叽喳喳,特别是文君等人和上官云珠。 而鱼火客却第一时间将眸子转向县子硕:“这人是你同门?” 巨子乃墨门首领,如果真是巨子在背后指使月小婵,则,月小婵是墨侠? 县子硕冲鱼火客无奈地摇摇头,困惑道:“我不认识她。墨门分支极多,”他走上前几步,来到月小婵身边,“听你口气你能直接接触巨子?” 月小婵点头。 县子硕对鱼火客道:“墨门在列国有无数据点,有许多小祭酒作为管事之人,此女若是直接授命于巨子,则说明她身份非比寻常,至少是‘祭酒’之流,我不认识那也很寻常。” 鱼火客记得,县子硕是被墨门逐出之流……虽然不知道真假,可如果不认识一个巨子的心腹,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当下没有深究。 而是一转身,冲着上官云珠招手:“你家山庄不是与墨门关系和睦的么,怎的,得罪了道者行会又被墨门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上官云珠摇头:“我不知啊,这些事,都是父亲大人一手打理,我虽是少庄主,还不能深入到这等核心事务之中。” 鱼火客对他真是服气了,转身继续问月小婵:“盗来的浮箭呢,藏哪了?” 其实之前在沙滩边大帆船边上,鱼火客戳穿了月小婵就是白衣老妪身份,当时就想过会否在那大船之上藏有浮箭,但她感知其中生机,并没有寻到浮箭之气息,故而,她是真不知道被月小婵盗走的浮箭被匿藏于何处去了。 “交给巨子了。”月小婵几乎是“大大方方”地说道。 县子硕摇头道:“你近期见过巨子?” 鱼火客让开步子,本来,她是站立在蹲坐着的月小婵面前的,现在这个位置给了县子硕。 蓝鹞和丕珍从文君身后忽然走出,上前一人一边,左右拉住月小婵,使劲一拽,凶巴巴怒道:“站起来答话!!!” 月小婵无奈站起,但依然冷酷地白了吼她的两女一眼,这才对县子硕点点头。 县子硕不可思议道:“巨子去了哪?” 月小婵不说话。 “问你话呢!”县子硕一声吼。 可一旁,鱼火客却摆手道:“县子硕,暂不要着急,她会说的。只是,现下她的话真假尚不可辨,你又何必着急上火!对了,你急着去寻墨门巨子难道是想重回墨门?” 县子硕不置可否。 鱼火客又道:“好吧,我多言了,不该关心你私事。现下我们要这月小婵带路去寻巨子,追回那浮箭,你去不去?” 县子硕点头:“当然去。” 鱼火客转身又对文君道:“文君,此去怕极不容易,你们五姊妹要不要留下几人在山庄里看护,因我判断,此去不定何时能返回,此中必有极多变数的。” 文君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五美中,只她一人去,不过,在和丕珍等争论后,她最终接受众姊妹建议,带上肥六与鱼火客一道去寻浮箭的秘密。 但还有一个人被“忽略”了,五美都没“注意”。 故,上官云珠马上嚷起来:“我呢?” 文君刚才说只是她去,她连丕珍等都建议留下,故,从始至终就压根没打算让这个普通人弟弟涉险的。现在他忽的嚷起来,亦让文君一惊,她没想到弟弟会有这么强烈的探险之心。 她走上前,温柔地道:“弟弟,你应该留在山庄中的,你可是少庄主。” 上官云珠倒不是有那么强烈的探险之心,只是在此情此境下,被大家那种齐齐探秘的气氛所渲染,自然而然融入了其间,有一种大家荣辱与共的集体使命感潜移默化改变着他的心境,猛然要他退回山庄做看客,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他喃喃道:“我一定要守着山庄吗……” 最终,怯懦压倒了他心中的好奇,他动摇了。 文君点头:“是呀,父亲还在庄中,那拜蛟藤一役,太子还不定何时归来,届时,你在场,对稳住山庄情势,亦多一分力量呀。” 上官云珠朝鱼火客看去。 鱼火客还能说什么呢?人家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外人强行拉他去涉险,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呀,何况,她也觉得上官云珠没必要跟去。 于是,她冲上官云珠点了点头。 大家霎时分散开。 一队人返回象笏山庄。而鱼火客带着县子硕,与文君、肥六,相携追踪巨子而去了,当然他们押着一个人——月小婵。 鱼火客首先带着众人沿石屋子密道,来到月小婵绑架她的沙滩大帆船旁边。 海风徐徐,大帆船仍然伫立在岸边,随着波浪的起伏,撞击出片片浪花,拍在湿润的海岸线上,在月光下,泛着层层起伏的银光。 鱼火客指挥道:“文君,看守这月小婵的任务,交给你和县子硕了,借你师弟肥六一用,帮我起锚,我们要出海了。” 在赶来这的时候,鱼火客就简略分析了一通那消失的浮箭之去向,加之,先前她被月小婵虏获,第一站就被是带来这船舱水库之中,月小婵必然是做好起航准备,要去某个神秘地方的了。现下看来,彼时要去的方向或许乃是与巨子汇合之地,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二来,月小婵显然常常用此大帆船来往某地,鱼火客以生机寻觅手段,寻至于那处不费吹灰之力。左右思索,登船出海都是上上之策。 鱼火客指使肥六来到船锚扎根的地方,肥六大手一捞,就好像拔起一株花生似的轻易将船锚从水中拽出,不多时,大帆船乘风破浪而去。 船舱里,鱼火客等人开始了对月小婵的二次审问。 在船舱一角,月小婵被束缚在一根船柱子上,大帆船起航了,她脸上表情颇有些复杂。 终于她忍不住盯着鱼火客道:“你是如何得知此密道的。先前出去我以为你误打误撞,这回你又顺利潜回这里,还启动帆船出海,你……”她指的自然是鱼火客找到石屋子匿来此处的暗道,也怨不得她不好奇,那石屋子是通过暗门通来,一般人如何知道开启那暗门之具体细微操作?先前她就有这个疑惑,但她一直以为鱼火客是无意发现,这第二回又见鱼火客如此轻车熟路,她就不得不好奇了。 鱼火客想,她的生机寻觅手段现时告知她一点也无妨,或可震慑她,诱她讲出一些信息,就道:“我有特殊的探路方法,能准确定位你那石屋子的所谓机关,不过这个你无须深究,说多了你也不懂,现下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驾驶这艘大帆船出海去某地?” 月小婵白她一眼:“那又如何?” 鱼火客道:“那就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去那地方。” “没有我指路,你去不了。” 鱼火客道:“你忘记了,我有特殊的探路方法啊!” 月小婵忽的傲气地道:“好吧,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如何得知这些路径的,或许你曾经阅览过相关路径,毕竟你能追查到漏刻的浮箭被盗之事,也不是俗流,但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知道我来往何处,还是不要去的好,那地方,你们这些人去了九死一生。” 文君在旁边道:“这个就不劳月姑娘操心了,为山庄,我文君死又何惧,不过鱼姑娘他们可都是本事人,月姑娘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好好配合我们的问话,将你知道的说出,我们或许可不为难你。” 月小婵摇头。 鱼火客道:“文君的话你不信也没法子,但你现下愿意或者不愿意都要配合我们,你没有选择。” 肥六在旁边冲她捏了捏充满死亡气息的拳头,他犹记着中那妖气袭身的痛苦经历,思前想后,那可都是拜眼前这月小婵所赐,他焉能不记恨?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时间飞快过去,两个时辰后,大帆船在鱼火客的指路下,来到了一个诡谲的地方,四周围海水的起伏渐渐剧烈,一记又一记浪花拍打在船板吃水线上面,将大帆船震荡出一种带着节奏的波动。 第十五章:县子硕的无奈 快三更天了。海面上昏暗一片,只有大帆船本身的灯罩发出微弱的几点星火,此外是一片漆黑,而天上的月光洒在这浩瀚的海面,波浪起伏中并不能反射多少可视的光亮。 船头,鱼火客和文君议论着。 “鱼姑娘快瞧瞧,前头那可是一片礁石群?”文君手指着远处道。 海风由远及近,从前方那一片灰蒙蒙中刮过来,打在鱼火客脸上,听了文君的话,她摇摇头:“怕不是哟!” 文君道:“那是……” 鱼火客犹在感受海风拍打脸颊,间或贪婪吮吸一口吹进嘴里的味道。 她眯眯眼睛分析道:“文君,你也闻闻这海风,看看是什么味道?” 文君有样学样,同鱼火客一道吸着海风,她忽的惊讶道:“是一阵阵植物的清香,不不,好像是一片果林的香气,难道前方那是一个果子岛?” 鱼火客笑起来:“怕还真是哩,而且……” 她赶忙将她之前和上官云珠还有县子硕探险果子岛的事简略介绍了下,末尾道:“若真是果子岛那就太巧了,真没想到,误打误撞又回来这了。” 她这般感慨着,忽然想到什么,一扭身冲甲板后面道:“县子硕你快来。” “做什么?”县子硕跑到她跟前问。 “你看看,前面是不是我们离开的果子岛?” “好黯啊……”县子硕一边嘀咕,一边继续打量,“咦,好像真是的,我们怎又回来这了?” 鱼火客道:“没法子啊,我是按照这船过去来往的地方探寻的,这里就是它之目的地,看样子我们要二度探这岛了。” 县子硕作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可以不去么?” 鱼火客充满深意看他一眼:“之前你不是在上面待得好好的?” 她对他曾经说是被驱逐的墨者的话,愈发不信了,但她亦猜不出他有什么目的,暂时就只能任由他“表演”下去,继续观察了。 不多时,船头“砰”一阵摇晃,乃是触及水下的岸边,靠岸了。 鱼火客等人押着月小婵登上果子岛。 甫一上岛,月小婵神情就极不耐烦,整个人变得尤为暴躁。 这主要是从押解她的肥六那一声声“别磨蹭、老实点、快走”等呵斥中可直观反映出,甚至在后来,鱼火客和文君、县子硕不得不停下来等后头磨磨蹭蹭的月小婵。 肥六见鱼火客和文君停下,手臂一指月小婵道:“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语气里对月小婵的消极反抗显出极度的无奈。 文君冲肥六摇头。 肥六噤声了。 鱼火客走上前,来到月小婵身边,本来她是应当发一通脾气的,可,她沉吟之后语气却并没有和之前审问那般凶巴巴,而是叹口气,温和地道:“月大姐,我姑且叫你一声大姐吧,你的确也比我们所有人都大,我们是不想故意为难你的,但你应当知道,我们涉险而来可不是看风景的,在船上我们问了你许多,你装疯卖傻,现下到了这目的地,你又是这个样子,显然,这岛,我怎么感觉你很是害怕,你在忌惮什么呢?” 月小婵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你们此番上来,一个两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县子硕呵斥她道:“你少吓唬我们,这地方也许我们必你还熟悉,我们可不是第一次来。” 鱼火客点头,表示赞同。 月小婵嗤笑一声,极轻蔑道:“自负!此一时彼一时,你们来过就表示了解这果子岛了么,你们若是真了解,此番决计不会贸然登岛,你们……算了,我不想说了,你们要死我也拦不住。” 鱼火客思索着月小婵话中关窍,沉吟着,拉着文君走到一边,低声道:“文君,你不觉着奇怪么,这月小婵的表现不正常。” 这点,是个人都看出来了,然文君观察力亦不弱,看得深,大略能明白鱼火客话中有话,她试探地道:“你是说她变胆小了?变得怕死了?” “表面来看是这样的,她现在很害怕,对这岛非常忌惮,可我记着,她在被我们虏获时一心求死,没有这么畏畏缩缩的,这不正常啊。” 文君想了想,抬眸望了望黑漆漆的夜空,叹口气,陷入沉思之中。 趁着这个歇息的间隙,鱼火客招呼了众人举火把,暂找个地方宿营,夜太深了,这岛,她亦颇为忌惮,此番深夜强行而入,怕有些鲁莽,实际上,若是知道此番来的是果子岛,她不会这么冒进就来,她犹记得她第一次和上官云珠在此可是有过一番逃亡经历的,那些能破去她包袱神通的墨侠,乃她最大忌惮,但,箭在弦上,浮箭的秘密似乎相当紧迫,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找好了露营的地方,鱼火客和文君重议论起月小婵身上的疑点来。 在一株大树旁,两人让县子硕和肥六押解月小婵至一边,遥遥对望。 鱼火客对文君道:“文君,你觉着,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那会怕什么呢?” 文君其实心窍可能还没有鱼火客多,对这类心术之流的研究实际是粗浅且流于表面的,但好在她性子稳,敏感细腻,又有禅道修习的背景,领悟力非常人所能及。象笏山庄禁地与田辟疆同游那一场,她就颇多感悟,眼下鱼火客的问题,她联系切身感受,还真有一番见解,虽然她并不确定她即将要说给鱼火客的分析是否是主流思潮,但她定定神,还是决定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淡然道:“其实我觉着,死亡,对有些人来说的确不是最害怕的,也许失去生命的确大过天,但人活着,有时候情感的羁绊更折磨人呢,譬如至亲骨肉之情就是……” 鱼火客听得连连点头。 文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分析道:“我在同太子探秘山庄禁地的时候,也曾遇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但那刻,我和太子非亲非故,仅仅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情谊,就在那种情况下,我真就觉得死亡一点不可怕了,我愿意为并肩作战的战友赴汤蹈火,死亡虽恐惧,但入了类似的那种情境,自然而然被别的情感压倒去了。” 鱼火客赞叹道:“我懂你意思了,文君,是我有些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亦没有通透,枉费在市井游走这许久,眼下来看,这月小婵怕极可能有把柄在某些人手中攥着,而这人极可能是严禁她带人入岛的,至于她被制于人的把柄,也许就是她牵挂和在乎的至亲之流了,这样分析,她不怕死却怕跟我们一同入岛就情有可原了。” 文君感伤道:“是哩,我们逼迫她入岛,首先就陷她于不义,又让她的至亲生死攸关,陷她于不仁,她心下恨死我们啦。” 鱼火客笑起来:“文君,这个我要批评你了,对敌人仁慈可就是对自己残忍,妇人之仁万万不可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那会害死我们自己,远的来说,还要连累整个象笏山庄,与我们此行目的就南辕北辙啦。” 文君点头:“鱼姑娘教训得是,不过亦不必多心,我还没有那么愚蠢。” 两人相视一笑,相携朝月小婵走去,乃是又要对她盘查和审讯了。 结果并不乐观,月小婵虽然烦躁不安,可就是什么有用信息都不愿意吐出,整个就是一木头疙瘩般难缠。 果子岛的天空,月儿隐没,不知不觉,四更天了,鱼火客等人不着急探岛,又扎了简陋的草棚子,决定先歇息了。 众人分了两队,鱼火客和县子硕守上半夜,而文君和肥六暂歇下了,三个时辰后等过了卯时则起来替他们。至于月小婵,她是可以随时休息,当然如果她使性子不睡干耗着,那也没法子,只能任由她了,好在她毕竟年届四十,体力有限,众人寂静下来后,她亦合眼睡去了。 鱼火客和县子硕在草棚巡逻着,两人起先谁也不搭理谁,眯眯眼瞌睡着,最终怕不小心睡去,鱼火客强拉着县子硕聊起天来。 鱼火客小声道:“这次我们帆船登岛的地方好陌生,你在岛上待的时间多,你对这块了解吗?” 县子硕哪里会不知道这地方陌生,可他去哪能对岛上所有地方尽数知晓,于是摇头道:“不知哦。” 鱼火客道:“真的假的?” 县子硕道:“鱼姑娘,我也不是在岛上玩啊,我是被驱逐者,自然过的是东躲西藏的日子,不然当初你跟上官兄如何会在那么偏僻的清风鹿台寻到我。” 他虽是抱怨的话,可毕竟忌惮鱼火客,说得极委屈的样子。 鱼火客白他一眼道:“看你的样子,我这次是拉你入火坑了是吧。” 县子硕心想,到了这个时刻,他真是百感交集了,本来以为鱼火客真寻她那同僚而去,那样,他至少还是在执行墨门交待的任务,这番重新回到果子岛可算是怎么回事啊!不是绕来绕去又绕回来,凭白做了这许多无用功? 当然,他有一点想到的是,在果子岛,他可是还有一个接应的,就是暗中的高石,只是不清楚高石现下有没有察觉他返回了,细细一想,他暗自否定了这种可能,心道,便是在那不羁沙河,他应该就跟高石失去联系了,此地一片陌生感,必然是果子岛极度偏僻的一个所在,他如何能寻回墨门去啊。难道真要用到那唯一的办法?可鱼火客在身边,那法子是无论如何不能使用的,用了必然暴露他是细作的身份啊。 是的,他还有一个杀手锏,就是高石临分开时候留下的一个给他用来联络的墨器生机旗! 想到这,他叹口气,显出更一筹莫展的样子,看得鱼火客是恨铁不成钢,别提多嫌弃他那怂样子了。 当即,她也噤声走开,不愿再搭理一问三不知的这二货了,她心下已经对他下了判断,他纵然有御兽奇技,曾经乃墨门不俗之流,可本质怕也只是一个草包角色,绣花枕头表面光,肚里一包糠。 第十六章:三声鸣叫成谜 县子硕看见鱼火客走开,他也乐得躲一边去暗自“伤感”一会儿,亦乖乖不作声,老实地做着巡查工作去了。 走着看着,他眸子一偏,见鱼火客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火堆边,借着薪火在扎一些小草人似的东西,看她那时快时慢有节奏的动作、专注的目光、老练而纯熟的操作手法,认真得简直不像话……而草棚里,文君等人睡得极安稳。 仰头望月,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悄悄叹口气。暗道,漫漫长夜,难熬啊。不如找点事情来做罢! 这般想着,他悄悄在四周寻找起来。 果子岛有四季混杂的特色,眼下露营之地,成片枯叶铺满地面,显是枯秋金景,一株又一株的大树挂满沉甸甸的果子,只是暗夜里瞧不清楚,但想想也知,那是极诱人的一种场景了。 怕挨鱼火客的骂,县子硕不敢远离露营地,于是只能绕着草棚周遭转了又转,在一株巨大的李子树下,忽的,他顿住脚步。 “沙沙、沙沙……” 他听见阵阵爬虫在树干里移动发出的声音,脸色一喜,嘴中“咦”一声振奋道:“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只见,他从一边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对着那李子树干“砰、啪啪啪……”地轻轻敲击起来。 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随着他手中动作,不多时,自树干一侧,一个拇指大的孔洞里,忽的闪出一串晶莹剔透的莹白之物,那东西先是探出来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前后摇晃了两下,似乎在“伸展腰身”,做完这个预备动作,它似乎挺满意自己的发现,很快整个爬出,竟是一只寸长的肥硕冰蝉。 县子硕不动声色,继续敲击出那种有韵律的声响,一只冰蝉爬出,又一只接着爬出来,很快,居然拢共爬出一窝来,密密麻麻,莹白一片,闪着通透的色泽环绕李子树枝干围成一大圈,形成“闹哄哄”的堆积之势,一般人看去定然是要头皮发麻的,可县子硕却尤为兴奋。 继续敲击着那种他独特掌握的韵律之声,在他的“催眠”之下,冰蝉们仿若跳舞起来似的,渐渐的由麻乱一团变得秩序井然,显然是被县子硕控制了。 这且不算,县子硕又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洒出一些粉末在它们身上,霎时,本来莹白呈现琥珀状的这一堆冰蝉颜色俱是变了,一个个在尾端染上了一颗红点,形成一个明显的标志。并且,在刻录上这红点标志后,它们似乎“更听县子硕的话”了,变得愈发乖巧和好控制。 县子硕沉醉在操纵这堆冰蝉的快乐里无法自拔,显然是在训练他特有的御兽奇技,当然,冰蝉还算不得兽类,所以,他操纵得更加小心和谨慎,也愈显出一种独特的匠心和乐趣。 有了事情做,则时间流逝就不怎么察觉了,天方不知何时鱼肚泛了白,五更天早过,乃是卯时来临了。 县子硕意犹未尽,将一系列沟通控制好的冰蝉小心翼翼地用一些宽大的芭蕉叶包了,居然惊世骇俗地放入了怀中,收藏起来了,看一眼被“掏空”的李子树,他转个身,不管不顾了。 鱼火客这时候也似乎忙完她扎小草人的活,从薪火堆旁边站起,伸展了一个懒腰,打个哈欠,朝县子硕走了来。 “你在这忙活了一晚,做什么了?” 县子硕得意道:“哈,我今夜可有点小收获,意外得了一窝不凡的冰蝉。” “冰蝉,那东西能做什么,咦,好像可用来烤熟了吃的,油多肥美,据说乃是一味山珍哩。” 县子硕看鬼似的望着她:“那不行,这好东西我可舍不得让你把它们吃掉去。” 鱼火客没好气道:“凭的小气了,这东西林子里应该有不少的吧,何必那般做作把它们当宝贝一样!” 县子硕道:“你没听见么,我得的可是一窝不凡的冰蝉,并且我可是花了一夜时间与它们沟通,才好不容易控制了它们,日后可是能为我所用,为探险这岛作出一点贡献的。” 鱼火客“哦”一声,懒洋洋道:“好吧好吧,就等着你的冰蝉大显神威,到时候救我们这些人了哈,我去看看时辰,差不多快到叫他们起来替我们的时间了,哦哟,我这个累啊!”她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伸个懒腰,面上一脸疲劳神色。 走进草棚,里面文君和肥六分两头,左右各一边,距离丈许远,都睡得甜甜的,显是休息得不错。 鱼火客看看,淡然在一边坐下,现下卯时还没有过,他们没睡够三个时辰定是没休息好的,她不着急唤他们起来,而是靠着草棚,眼睛一眯一眯瞌睡着打盹。 “呜”一声刺耳的鸣叫响起,很像果子岛山上野味的晨啼,但不知是什么野兽,“呜”又是这种鸣叫。 鱼火客猛然起身,左右环顾起来,耳朵尖尖地抖了抖,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仔细辨别去。 这声鸣叫在一般人听来或许有些不同寻常,但在鱼火客看来,那简直太特别了,因为她有生机寻觅手段,耳力非常人所能及,她的发现是,鸣叫里,她听出一种非活物的质感,也就是说,这声音不是活物发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这是她困惑的。 “呜!”又是一声短促的这种叫声。 鱼火客边听,边分析着:按照这声音的强弱来看,此“呜”的鸣响显然不是全岛都能听见,而只是声音发出的方位,距离他们搭建的这草棚不太远而已,那会是个什么所在?是什么东西,互相撞击或摩擦才发出这种声响呢? 三声鸣叫之后,一切彻底归于沉寂,渐渐地,岛上、林间,鸟儿虫鸣响起,叽叽喳喳一片,清晨渐盛,估摸着,卯时差不多过了。 三声鸣叫的推理,鱼火客一时陷入死角无解,她无心继续纠缠,走到草棚旁不远一汪山泉旁,投掷了数枚大小均等的枯叶漂浮水面,借“日昇光晕”化“天地漏刻”的技法看出,现下乃卯时与晨时相交之刻,卯时确实过了。 扭头,她一招手唤来县子硕在身边:“你去唤醒他们,时间到了,我漱下口亦准备歇息了。你也做做准备。” 县子硕领命去了,鱼火客心中犹想着适才三声鸣叫的诡异,俯身,蹲伏在山泉边漱口,就在她身子低下去,从胯/下朝后方草棚一看,那月小婵不知何时也醒来了,正凝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盯看着她,那种眼神…… 她瞥一眼立即转开,没有继续跟她诡异的对视,但心中却并没有停止思考——怎么觉得月小婵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心中不大确定地道。 为了求证内心这种猜想,她再次以此姿势去看月小婵,企图二回跟她对视,但,人早已经合上眼睛,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只能瞧见她的一双眼皮子了。 “不对!”鱼火客心中警觉地道,“难道刚才那三声鸣叫是月小婵的同伴发出的信号?” 她心中分析着:月小婵到底是常来果子岛这处地方的,她们这番登岛,驾驶的即是月小婵惯常使用的那大帆船,势必,这会发出一种信号,被月小婵在岛上可能存在的同伴察觉,亦发现月小婵已经被俘的事实,故而暗中做下安排。 呀!她顿时恼羞成怒,自责不已,真真大意了,那是不是表明,月小婵的同伴们即刻就要抵达?所以,刚才她对视月小婵时可以看见她眼底藏也藏不住的一丝幸灾乐祸? 表面来看,的确是如此,但想着,鱼火客内心又否定了这种猜测。昨夜里月小婵对于登岛那可是极度抗拒和消极的,显然她不希望被人发觉来到了眼下这个地方,那是否说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敌对势力,亦不是月小婵同伙,而是另外的一股势力?则,月小婵见不是自己一方的人来接应,那她幸灾乐祸什么?那来的势力,会是此果子岛的墨门还是道者行会吗? “鱼姑娘。”文君起身迎过来了。 “你醒了,文君,快来洗漱吧,我要去歇息了,可乏啦。”鱼火客如实道。 “那是当然,上半夜叫你来守,我心里真过意不去,现下你大可睡个饱,真是该好好歇着的了。” 鱼火客点头:“好!未时到了就叫我们起,我们也不能睡太长,毕竟,还要做事啊。” 她和文君寒暄完毕,错身离她而去,在靠近月小婵的时候,她眸子再次在她合上的眼皮子上扫了扫,这回,她的目光下移,专注在了她的嘴角上,嘴角也是能暴露人内心真实想法的一种微观察技法。鱼火客看见月小婵的嘴角弯弯的有一点上扬,心中疑惑更重,暗道,这月小婵还真是有点得意的呢,她到底在得意什么? 鱼火客现下是十分想撬开月小婵的嘴来探究一番真相的,但逼问这人,又不是第一朝了,她一想就有些泄气,知道操之过急怕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结果,当即,稍作沉吟,她放弃了,找到即将要歇息的位置坐下,一边思考着,一边倒下去身体,准备入睡。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中,县子硕亦走了进来,也寻了草棚一个角落蜷缩下去,亦是要准备入睡了。 草棚里,鱼火客和县子硕于是都分别倒下歇息了。 “鱼姑娘!”县子硕低低的嗓音响起。 “唔。”鱼火客有些爱答不理,毕竟要睡了嘛,她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和一个男人有什么私房话。 “刚才三声奇怪鸣叫你注意没?” 鱼火客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怎能听出来那三声混杂在林间晨音中的浑响有异常的。 她于是道:“怎么奇怪了?” 县子硕道:“我猜,那是熔岩爆破之声。” 鱼火客一惊,内心大喊糟糕,什么,要火山爆发了? 但她不愿相信,立即斥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睡觉吧你。” 县子硕却不惧挨骂,犹坚持描述道:“是真的,我在岛上时日比你长,这类声音,以前偶尔亦听过不少次的。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呢,没想到你居然什么也不知,哎,当我没说。” 鱼火客道:“那你意思是说,马上要火山爆发了?” 县子硕道:“没啊,我没那意思,有熔岩爆破声不见得就是大规模火山喷发,但这是一种警示不是么?” 鱼火客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也许是真累了,她闷闷道:“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时间可是很紧的。” 草棚里霎时寂静下去了。 第十七章:漆黑粉末轻身 鱼火客倒头睡下不足盏茶功夫,脑中犹思索着那奇怪的三声鸣叫会否真是县子硕口中所言的熔岩爆破之声,正安抚自己静心睡去,“啪嗒啪嗒”肥六气喘吁吁从草棚外突然跑了进来。 “大事不妙!鱼姑娘、县阿哥,快快起身!文君姑娘和人打起来了!” 鱼火客和县子硕都没有进入深睡,均一瞬从躺着起身,站在了肥六身边。 “快带路,哪?”鱼火客一推肥六,跟着他一并行了出去。 县子硕紧跟其后。 肥六满头大汗,边跑边道:“替下你们之后,我和文君师姐一边去巡逻,捡到了几粒鸟蛋,她于是就到一边弄早餐去了,因为怕煮东西时候的气味干扰了你们歇息时候的清净,她特地选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哪知,我转个背再瞧她,就见她被一群人围攻了,我这才立马回身来喊你们,一并去助她突围。” 鱼火客点点头,远目一眺,在约莫十丈远的一个林子间,果然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围拢住了文君,而文君早已经被迫使出妖兽。 怪异的是,那围拢文君的一行人速度风驰电掣,却并无什么喧哗的声响,好似不是真人一般,打斗的场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其中必有明堂。 当即她忙与肥六和县子硕跑去营救文君,快要接近了,她却忽的一怔,拉住身边两人,身子猛然一顿。 “糟糕,我们中调虎离山之计了,月小婵还在草棚!”她突然地说道。 众人齐齐回首,果然看见两个黑衣人从草棚后方朝月小婵而去,眼看就要靠近她了。 “让我去引开那两人吧!”县子硕道。 鱼火客摇头:“来不及了。看我的。” 她忙自怀中掏出一枚小草人,砰一声,作出一个人形大小的傀儡人,接着,又飞速取出鲁公木线缠住傀儡人。 “去!”她怒吼一声,傀儡人以风一般的速度朝月小婵包抄去,眨眼到她近前,接着,老蛇上树一般,双臂大开抱紧了她,鱼火客看见这一幕,将鲁公木线长长的另外一端,递给肥六,“看你的了,快拉过来!” 肥六点头,将鲁公木线在腰际缠绕了几圈,接着,按照那文君所在方向,背身,撩脚就是飞跑起来,开始拉后面抱定了月小婵的傀儡人。 只见,鲁公木线牵引的另外一端,傀儡人连同受了惊吓哇哇大叫的月小婵,一并被拉扯着快速朝鱼火客等人飞来。 “停!”月小婵顺利被鱼火客用此法“夺”回。而那两名追踪而来的黑衣人,无声迫近鱼火客等人,眼看就要再行蛮霸手段,鱼火客冷笑一声,大袖一挥,抖出两片符箓,化作两个大包袱,一个砸在左边迫过来的黑衣人身上,一个砸在右边迫过来的黑衣人身上,两人被砸得脑浆迸裂,一击而死! 肥六、县子硕震惊! 鱼火客淡然道:“强敌当前,还发什么愣,你二人在这看好月小婵,我去救文君。” 肥六本来意欲同去,鱼火客瞬间看出他的踟蹰,瞥他一眼,急急地道:“文君现下以术数手段御使妖兽,你们进去于事无补,反令她投鼠忌器,我去是最合适的!” 她不再多言,兀自朝文君飞跑去了。 至近前,鱼火客见困住文君的黑衣人居然有十多个,而他们手中,一个个的,比之前抢夺月小婵的黑衣人还多出一把镜刀,那镜刀被磨得澄黄透亮,居然可以反射文君的黑光肥虫放出的丝线,令文君节节败退,被困的范围不断缩小,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鱼火客暗道:这些人兵器凭的古怪,好似也不是此岛上那种用墨线的墨侠,他们是什么组织,何人指使呢? 来不及多想,她连用包袱手段袭击出去,一个又一个包袱打在空中,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尖叫呻吟霎时充斥了整个场面。 只一照面鱼火客就打死了几个黑衣人,展示出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像打了鸡血般。 “文君,坚持住,即刻就能突围!” “鱼姑娘,谢谢你!” 来不及多说话,鱼火客打着打着,忽的眸子一偏,发现一点不同,围攻她的这群黑衣人中,有一个始终不动手,只是不停朝众人身上洒一些粉末。 粉末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质,虽是黑色,但却有一种温润色泽萦绕其外,而且,最最诡异的是,有一个瞬鱼火客停歇了片刻,碰巧捕捉到不可思议一幕:漆黑粉末洒在众多黑衣人身上居然不会掉落一些在地!这是什么概念?难道那些漆黑粉末可以自动吸附在黑衣人身上,故而一点不会浪费? 鱼火客很明显感觉到,黑衣人们被洒中漆黑粉末后速度会快上不少,腾挪闪避愈发灵巧起来。她心中着实困惑:那漆黑粉末究竟何物来哉?一时她对那漆黑粉末好奇得不能再好奇了,当然,对那洒出漆黑粉末之人,她誓言,那是定要活捉拿下问个究竟的。 鱼火客手段十足蛮霸,短短半柱香时间不到,她快速解决了大部分围攻文君的黑衣人,且均是以包袱神通一击打死,当然,除了见情况不妙拼命逃了的极个别。 而这些想逃的人中,有一个也急着想加入逃跑队伍,即那一直在给众人洒漆黑粉末的黑衣人指挥者。 “哪里逃。” 因为鲁公木线还在肥六身上绑着尚未及时取下,鱼火客要束缚那想逃的洒粉末之黑衣人指挥者,只能哗啦一声,猛然抽下腰带,一卷、一绑,顺势先缠上了对方。 可,洒粉末的黑衣人指挥者忽的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咔嚓一声斩断了鱼火客的黄符带子束缚,重获自由后他立即退后了至少五步,忽的自怀中又掏出一大把的漆黑粉末,这次没有继续朝那些黑衣人帮众洒去,而是像抹浆糊一般,瞬间涂遍自身,忽的一阵风刮来,呼呼作响,撒粉末的黑衣人指挥者居然在这瞬间乘风而起,离奇又不可思议地飘去了空中。 啊!鱼火客大惊!看到这惊奇一幕,她终是有了一点关于漆黑粉末的线索,原来那东西竟可以让人在战斗中身轻如燕。 她惊讶地摇摇脑袋,喃喃道:居然是这等作用?这也太惊世骇俗了!绝对是好东西啊! 鱼火客尽管现下疲劳至极,可,她对那漆黑粉末及可能知晓其秘密的洒粉末的黑衣人指挥者霎时起了浓厚的兴趣,她太想一探究竟弄明白那漆黑粉末有什么秘密了。 拼着生机在巨量损耗的代价,鱼火客咬咬牙,强提一口气,从怀中一甩,掏出了她的蛟泡,随手捡起一根木根,撑开蛟泡,又用左右两手一边撑开一角,将蛟泡支撑成方形可驾驭疾风的模样,最后,大喝一声“起!”,她亦乘风追着那洒漆黑粉末之黑衣人指挥者而去了。 三丈、两丈、一丈,越来越接近了,至近前了,她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因她双手要用来支撑蛟泡撑开,没有多余的另外第三只手去战斗了,顿时她皱着眉头快速思考起来。 只见她口中忽然念叨出一连串指令,啪嗒一声响,在她口中指令念诵完毕,忽的自她大袖子里蹦出来一个小草人,迎风一涨,变成人形大小,乃又是小草傀儡人。 鱼火客赶紧松开撑开蛟泡的双手,收了蛟泡后双臂一张,一扭身,抱紧了飞在身边的小草傀儡人,继续追击洒漆黑粉末之人而去了,三尺、两尺、一尺,瞬间她接近了他,渐渐地,小草傀儡人神通耗尽,兀自解散掉落。而鱼火客抱紧洒粉末的黑衣人,挂在了他身上,仿若藤条牢牢缠绕住了他。 黑衣人本来乘风而起就有些摇摇欲坠,这下又多加一个挂在身上的鱼火客,他霎时直线坠落。 鱼火客身体的重量强行加持在他身上,这突变的情形令他大惊失色,一时吓得他怒吼不止,愤怒至极点。 而鱼火客抱住了他的一双臂膀,他想反抗亦不能,只有认命似的与鱼火客一道朝下方“绝望地”坠落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面,后果不用想,必是极度惨烈的,甚至会被摔成一团肉泥而粉身碎骨。 鱼火客偏过脑袋一瞧地面,看见堪堪要着落了,也有点紧张,她知道得立即施展一些自救手段扭转这危机情形了,就算撒漆黑粉末的黑衣人指挥者陨落,那亦是他罪有应得,可她乃无辜的,不过怼敌而已,同归于尽可不是她的路数,霎时她脑中电光流转,险恶环生,诸多念头翻卷不止,急急抉择着靠谱的自救策略。 鱼火客突的一松手,松开了撒粉末的黑衣人,只见她自大袖里又弹出一个小草人,迎风一涨变成人形大小的小草傀儡人,这一瞬间,鱼火客与撒粉末的黑衣人几乎同时坠地了,不过,黑衣人是摔得远远的,像个大冬瓜翻滚不止…… 而鱼火客身上压在小草傀儡人身上无一点外伤,并且,在降落地面瞬间,她还抬脚踢了黑衣人一脚,才使得他不至于坠落地面过快被摔死。 肥六这时从远处急急奔涌上前,跑开去,一抬脚踩住了撒粉末的黑衣人,那家伙滚落在一个草堆里,现下又被肥六狠狠踩住,加之摔得不轻,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文君、县子硕押解着月小婵,和安全着落的鱼火客一道儿朝肥六靠拢了去。 “我……”鱼火客脸色苍白,这一场恶战,她精疲力尽,终是到了极限,她堪堪走到肥六跟前,再支撑不住,颓然跪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道,“留活口!”她手指着撒粉末的黑衣人,脑袋一偏,昏睡过去了。 文君看见鱼火客突然不省人事,吓得不轻:“鱼姑娘,”她俯身蹲下赶忙查看,“鱼姑娘你怎么了?” 可鱼火客哪里能回答她,紧闭眼睛,一个字没有回应。 文君深呼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她在鱼火客鼻端一探,这才松一口气,对俯身查看的肥六和县子硕通报道:“鱼姑娘看来是累极,昏睡过去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十八章:供出墨门巨子 接着,肥六押着撒粉末黑衣人,文君押着月小婵,而县子硕抱着鱼火客,众人一齐回去草棚。 文君对县子硕道:“县阿弟,你快快歇息,你也累极了,我和肥六会严加看守这两人的。” 边说,眸子在撒粉末黑衣人和月小婵脸上一一扫过。 一夜没睡,县子硕哪里还有“客气”的精神,应允一声,进入草棚,寻了一个角落也赶紧躺下歇息去了。 文君叹息一口气,先巧手帮肥六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鲁公木线,手中捏着这物,她思索了一阵,最终,和肥六选择,用牢固的鲁公木线将撒粉末黑衣人和月小婵绑在了一块儿。 忙完这些,忽的,月小婵不快地扭动起来。 肥六怒斥一声:“老实点。” 文君作一个噤声的动作,怕肥六的呵斥吵到正歇息着恢复体力的鱼火客和县子硕,就与肥六一道又押解着俘虏到了草棚之外。 她这才对肥六道:“我们等鱼姑娘醒来再行审问之事,现下,你这样……”她作了一个朝人脖颈砍去的动作。摇臂一指,点着月小婵和黑衣人。 肥六领会她的意思,啪啪两声,黑衣人和月小婵都被用他手刀打晕死过去,彻底安静了。 …… 时间飞逝,一晃到了中午未时,草棚里,鱼火客在睡梦中隐隐感觉到一股燥热,翻个身她睁开了眼睛。 一扭头她就看见了身边的文君,正安详地坐在她身边,见她醒来了,文君笑道:“正要喊你起来的,瞧,差不多是未时,你们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了。” 鱼火客点头,见草棚里远处县子硕还在睡梦中,正要去唤他,他恰好这时候翻个身也醒过来了,主动坐了起来。 “鱼姑娘,我们睡了多久啦?” 他看见鱼火客已经起身跟文君讲话,心想,这一觉怕是睡得不短了。 没想到鱼火客听见他的问题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句问话——“我们睡了多久”,着实有些暧昧,他凭白占了人姑娘便宜了,他自嘲地笑笑:“瞧我这破嘴,鱼姑娘别恼,我是一时间睡懵了。” “那就赶紧的起来,我们还有许多事做。” 言着,鱼火客自个儿也站起身,与文君手拉着手,相携朝着草棚外头走去了。 行至泉水边,鱼火客一边洗脸漱口一边问:“我睡觉这段时间,这附近没发生什么吧。” 文君摇头:“都好着呢,什么事也没发生。” 鱼火客一边用泉水拍打脸颊,一边问:“刚才从草棚出来,我见月小婵和那黑衣人都睡过去了,他们还安分吧。” 文君噗嗤一声笑:“鱼姑娘,是我叫肥六将他们打昏厥的,不然,他们可没有这么清净。” 鱼火客“哦”一声,笑着道:“你这法子不错,我还说呢,我怎睡得这么好,原来你这后勤想法子为我排除了干扰,心可真细,我望尘莫及了。” “鱼姑娘快别挤兑我了,对了,午时了,我们快去吃点东西,下午好干活,登岛了我们还没正经做事的,那浮箭的线索,现下月小婵不开口,我们真毫无头绪了。” 鱼火客点头,这时亦洗漱完毕,跟着文君朝准备吃食的地方行了去,乃是草棚周边一个石块之上。那里有烤好的野味,还有采摘的果子和烧制好的茶水。鱼火客瞧见了这贴心的午饭,对文君的贤惠赞叹不已。 坐下吃东西时,县子硕亦靠近过来了,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嘴巴吃得满嘴喷香。 鱼火客一边抬眸瞧他,一边道:“县子硕,先前我和那些黑衣人打斗,你可瞧见了的,对吧。” 县子硕点头:“看得简直目不转睛啊,原来鱼姑娘如此彪悍,我还以为在拜蛟藤已经是你的实力巅峰,此番所见所闻,简直难以置信啊,鱼姑娘你未免也太强大了。” 鱼火客脸一红:“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想问你,那些黑衣人你可认得出来?他们为何要救月小婵,莫非也是巨子指使?” 县子硕摇头道:“恕我直言鱼姑娘,我虽然曾经是墨者,但我可以肯定这月小婵还有那些黑衣人绝不是我认知范围里的墨者风格,包括他们的兵器、身手和联络的手法,我都看了很生疏,他们很神秘。我现下很怀疑月小婵到底是不是在骗我们的了,也许她并不认识什么巨子……” 鱼火客和文君对望一眼,点点头。 文君心领神会,从石块上拾取了一些吃的喝的,走到一边,去唤醒了月小婵和撒粉末的黑衣人。 两人醒来,文君带月小婵去解决了下内急,肥六带黑衣人去方便后,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月小婵和黑衣人似乎并不认识,各自吃着文君分发给他们的吃食,互相谁也不搭理谁。 鱼火客这时候吃得差不多了,一边看着月小婵吃东西,她摇摇头,转身,朝一边的黑衣人行了去。 这家伙,现下被鲁公木线绑着,连同月小婵一道儿绑在了鲁公木线的不同两端,分开了。 鱼火客想到之前怼黑衣人时候,眼前这撒粉末的家伙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特别是他那在仓皇之中,作为指挥者意图逃跑的怂样,在她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心中知,这黑衣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此之流,盘问是最容易的,因为有的是手段吓唬他们。 黑衣人啃食着烤野味,吃得一嘴巴油,看见鱼火客盯看着他,他动作稍斯文了一点,但依然掩饰不住疯狂吃东西的贪婪样。 鱼火客“唰”一声,忽的掏出蓝月刃,寒光闪闪一点点迫近他。 “喂,你做什么?”黑衣人果然紧张起来。 鱼火客笑着道:“断头饭好吃吗?”她吓唬他。 “断……断头饭?你要杀了我?”他向她确定。 鱼火客摇臂一点,指着先前她杀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残酷地道:“你可看见了的,你那些同伴挺尸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啊,谁叫你们偷袭我们的。” “不要啊,侠女,我们也是受人指使,可都是无辜的啊。” 文君道:“休要油嘴滑舌,鱼姑娘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或许给你留个全尸。” 听完这些,黑衣人是彻底慌了:“你们真要杀我?不要啊,我什么都说,只求放过我一条狗命,我……我也是被逼加入他们的啊。” “哼!”月小婵在不远处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似是极看不起这个贪生怕死的黑衣人。 黑衣人全然不顾月小婵的轻视,眼泪巴巴望着鱼火客道:“我们是受命于巨子的墨门杀手,此番要救的是她!”摇臂一点,指着月小婵。 月小婵傲娇地别过脸去。 鱼火客问:“她是谁?” 黑衣人道:“我只知道她是巨子门下的一个长老,叫月小婵。” “贱种,本座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月小婵一声怒吼。 “你闭嘴。”县子硕用枝条抽了月小婵一记,迎来她恨恨的一记目光,但也适时制止了她撒泼。 而其实,县子硕在将枝条抽去月小婵身上时,心中却万分困惑:按照黑衣人说法,月小婵是墨门长老?这怎么可能?他是听得一头雾水。他本身就是墨门核心成员之一,常面见巨子,怎不知道墨门有一个叫月小婵的长老?对这月小婵和黑衣人口中的“墨门、巨子”,县子硕是越来觉得可疑了……真怀疑是她们胡诌出来的!他总觉得月小婵他们所在的墨门跟他所在的那个墨门,不是一个体系。隐隐中,他好似想起一点什么,但还不确定,只能继续听黑衣人讲下去,延后再继续分辨。 鱼火客眼睛盯着黑衣人道:“你继续讲。” 黑衣人畏畏缩缩道:“是。昨夜巨子召见我们,给了我们方案和地图,就让我们来这截人了,哪只,在这遇到了你们。还失败了,哎。” 鱼火客道:“你说那巨子在这岛上?” 墨门巨子乃何等人物?那可是在列国名声丝毫不亚于师父云梦君的存在,此刻,他在这果子岛?鱼火客听了心中翻江倒海似的震惊! 虽然她不惧巨子,也不曾见过,更不清楚墨门具体有多大威力,但之前,她可是怼过“真正的”那种使用墨线的墨者,那种手段的墨者,可不是眼下这些黑衣人杀手之流可比拟的,再不济,在她身边还有县子硕这样一个“被驱逐的”墨者,那也是会御兽奇技的奇人,也比这些黑衣人杀手厉害得多。所以,在鱼火客心中,对黑衣人还有月小婵的话都是有些怀疑的。 只是,不论如何怀疑,一听到巨子就近在眼前,鱼火客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那声名赫赫的传说中人物,真要出现了么? 但,鱼火客立即又想到眼前月小婵被救行动失败一役,此事件,按黑衣人说法乃巨子亲自颁布指使,却这样简单被她破了,这样看来,那巨子也并不见得很吓人嘛,手段并不咋样。 她暗自叹口气,依然盯看着黑衣人道:“按照你的意思,那巨子还会派人来救你们这个月长老咯?” 黑衣人沉默,摇头:“女侠,我身份何等低微,这个就无从知道了。” 鱼火客笑道:“你应该知道的,不说实话是什么下场?”她威胁他。 “可我真不知道啊。” 鱼火客道:“好吧,那你告诉我,巨子为什么执意要你们如此大阵仗来救走她。”摇臂一点,指着月小婵。 黑衣人道:“这个我也不知。” 鱼火客又要发怒了。 第十九章:小巨子乙天空 审问陷入僵局,这时,县子硕忽的走到鱼火客身边,将她拉至一边,耳语道:“鱼姑娘,我想起一件事来。” “说。” “我怀疑,这些人口中的墨门、巨子,和我那个墨门还有巨子,不是一个组织,也不是同一个巨子。因为,列国可并不是只有一个墨门的。” “哦?” 县子硕点头:“不错,我曾经所在的墨门就是真正的墨门,但是,又有大批从墨门分离出去的强者,各自在别的国家建立了墨门,比如赵墨就是赵国的墨门、魏墨就是魏国的墨门,还有楚墨等,我还听说,小小的鲁国还有一个鲁墨呢,就是不知道现下这月小婵他们所在的是什么墨门,当然,这些其余国家的墨门,都是传说中的,我从来不曾接触过……” 县子硕提供的这个信息,是鱼火客不知道的,但经过他这么一说,她顿时就豁然开朗了,如果月小婵他们所在的墨门并非真正的墨门,只是一个分裂出去的小墨门,那就好理解一些事情了,譬如,这些黑衣人杀手的身段远不如之前她在榕树下溶洞怼上的那使用墨线的墨者,若不是出于一个组织,实力参差不齐,这就好理解了。 鱼火客想了想道:“那你是否可辨别那些旁支的墨门。” “难!”县子硕道。 鱼火客忽的想到什么,提示道:“若是知道他们巨子的名字呢?” “诶,”县子硕有了一点信心道,“那倒可以猜猜了。” 鱼火客于是起身再次朝黑衣人而去,不消说,就是逼问他巨子叫什么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让文君将月小婵隔离开了。 鱼火客对黑衣人道:“问你呢,你们巨子叫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把玩着手中蓝月刃,那种威胁的神态作足得透透的,气势上就颇咄咄逼人。 本就胆小的黑衣人哪里敢保留,赶忙道:“知道的知道的,他叫‘乙天空’” 鱼火客赶忙对县子硕使眼色。 县子硕走上前问黑衣人道:“这么说,你们都来自魏国?”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可我们不是来齐国做奸细的,我们没干过一件窃齐国机密的事啊。” 算是间接承认了。 县子硕走开了,对跟着他来的鱼火客道:“这样看来,他们是魏墨无疑了。” 鱼火客道:“这乙天空是魏国人?” 县子硕道:“这个乙天空我还真有所耳闻,他以前就是我那墨门的,不过后来不知做了什么事而被巨子驱逐,据说去了魏国,在那很有势力,而今看来原是建立了魏墨行会,且以巨子自称,真真胆大妄为啊。” 鱼火客道:“艺高自然人胆大嘛,你没瞧见这乙天空派出来的杀手,连文君以妖兽都不能敌么?要知道,文君的妖兽手段,在坊间,一般的武士行会来再多人怕也要吃亏的,谁知道,他们居然有那种镜刀兵器克制之,且还有那种漆黑粉末让战斗中的墨者身轻如燕,确实是很厉害的。” 其实这刻,她心想道,那乙天空虽然有备而来,却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她这会“阳退术”的人出没其间。破了他的杀手组织。 不过,鱼火客亦有所困惑,她的阳退术包袱术虽然强悍,一击杀敌如此凶猛的现象以前并不多见的,而先前怼黑衣人团体,却势如破竹,此间是否有什么原因呢? 一时她想不明白。 而对她刚才的分析,旁边县子硕连连点头,显是十分赞同。他心想:虽然这些魏墨没有墨线作兵器,比真正的墨门墨侠实力低微,但就市井坊间之流的武士来说,已是不可阻挡的力量了,何况,还有那种身轻如燕的东西辅助,的确是不可小觑的。 不容他多想,鱼火客再次对黑衣人审问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需答,之前你撒在同伙身上的漆黑粉末是何物,为何可以让他们身轻如燕,你更是乘风而起,这是如何做到的?” 黑衣人听见这个问题,猛的摇头。 鱼火客眸子一冷,对身边县子硕使一个眼色。 县子硕上前就是一阵抽打。 然,黑衣人依然不敢开口。 鱼火客摆手,让县子硕暂停下,心中思考起来:按照这黑衣人的秉性乃贪生怕死之徒无疑,可为何这刻又突然变得这样“刚正不阿,慷慨赴死”的样子了,这完全不符合他性子的。 “死也不说是么?”鱼火客最后问道。 当然,她再没有得知漆黑粉末真相之前,肯定是不愿这样快结束这个杀手的性命的,她在与他玩心理战。 手中,她把玩着的蓝月刃转动更加频繁了,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逼迫气息也愈加浓烈了,她将一种不耐烦的狠辣情绪,表演得恰到好处。 可惜的是,黑衣人就是死不松口,非常奇怪! 鱼火客转身,冲着远处文君招手,又差遣肥六上前协助文君将月小婵带至身边。 同样的,鱼火客问了月小婵关于漆黑粉末的问题。 鱼火客在耐心诱导加恐吓威胁之下,一遍遍攻击着月小婵的心理防线。 而月小婵始终只是淡然道:“我真不知道。” 鱼火客真生气了,冷笑一声道:“作为魏墨长老,这等你家的绝技都不知,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信?” 月小婵道:“墨门分门别类,各分舵各有职责,我虽然偶得小小长老身份一枚,也不是对墨门底细尽数了解的,你太高看我了。” “这会儿倒妄自菲薄起来了,之前你还多盛气凌人的,好似要一口吃掉那黑衣人,我怀疑,你是害怕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吧,那个秘密,应该是比你生命还要重要的,难道就是这漆黑粉末的秘密?” 月小婵摇头,苦笑,似乎对鱼火客的分析推理很是不屑,但她亦不开腔争辩,那耍无赖的嘴脸,真是叫人看了冒火,更何况还是审讯之人,就更是怒火中烧了,然,鱼火客又意识道,若是月小婵真是魏墨长老,年纪又愈四十了这样大,其心思之老练与深沉,要保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般人还真是没法子的了,顿时,她颇有些一筹莫展。 似乎又想起什么,她再次对月小婵道:“你就不担心你关心的人此刻亦陷入危险之中?” 月小婵只是瞥一眼鱼火客,好似听不懂她话中所指。 鱼火客戳穿道:“月小婵,别装了,我能看出来,你一上这岛就非常紧张,而你并不畏惧生死,则说明,这岛上有你特别的羁绊与牵挂,此番,你也瞧见了,你家巨子几乎出动所有精英来救你,显然是即将有大动作,在那混乱中,你忧心的事,怕还真可能发生的,你想想,你再坚持下去,意义真不大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们只是为拯救象笏山庄。”当然,她这么说没错,虽然她目的是找到师父云梦君,但破解漏刻之谜,确实也是拯救被作祟中的象笏山庄。 然,月小婵依旧在思考之中,表面上,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着十足淡定。 “呜!”一声尖利的鸣响迎着烈日穿破天空,突的传到了鱼火客等人耳中。 鱼火客和文君、肥六都比较淡定,县子硕也没有什么表情。 反倒是月小婵,神色很是不安。 这有点不正常。因为,这种声响,并非是今日第一次出现,早上,鱼火客跟文君等人替换倒班时连续还听了三响。 当时鱼火客记得很清楚,她正蹲在泉水边上洗漱准备去草棚里休息,无意瞥见月小婵在听见那种声响后凝眸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盯看着她,她当时分析,那是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当时是不懂的,不知道月小婵在“得意”什么,反观现下,她就更不懂了,当时的月小婵是“幸灾乐祸”,可现在的她为什么神魂不安? 鱼火客想:莫非月小婵知道要发生一件什么事,那件事,现下有变?会是什么事情呢?难道真是早上县子硕说的,这种“呜呜”之声,乃是一种特殊的熔岩爆破声,难道岛上真要火山爆发了? 没有答案。 鱼火客放弃了逼问月小婵的打算,知道这类事,她就是死也不会开口的,对月小婵的性格,她隐约有一种认定,这人许多事都能无所谓敷衍而过,唯独她“认定”的事,那是带进棺材也无法轻易叫她吐出,也许只有这样的性子,在魏墨之中才当得起长老尊位吧,她想。 鱼火客犹在沉吟之中。 另一边,黑衣人忽然嚷嚷“这岛不能待了,不能待了。” 县子硕的枝条立即挥舞过去:“给我安静!现在没叫你胡言乱语,问话该你答的时候就吞吞吐吐……现在倒聒噪上了。” 黑衣人身子简直都要抖起来:“逃吧,逃吧,都逃吧,啊!” 他整个人都好像疯魔了。 本身他就被鲁公木线束缚,可不是能轻易移动的,现在,他一边喊着,任由那鲁公木线束缚他越来越紧,可他就是不安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月小婵由坐在地上忽的站起,迈动步子,一点点朝黑衣人走去。 黑衣人看见月小婵走来,动作丝毫不停,这一刻,他真是一种完全不管不顾的状态了。 “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黑衣人痛苦地喊,突的又在地上打起滚来。 “我好痛苦啊!”打滚还不算,他又捶胸顿足吼叫不止。 “他怎么了?”鱼火客也觉察出黑衣人状态的诡异已不是胡言乱语这个程度够形容的了。 月小婵看着黑衣人,摇头,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了?”鱼火客看出来,事情很严重了,这月小婵,在这一瞬之间,整个脸色煞白,而且,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心灵遭受巨大创伤的表现。 月小婵没有理会鱼火客,俯身蹲下,一把揪住黑衣人:“巨子在哪?” 黑衣人疯了一样,哪里还有那么清晰的神智去回答问题,他强行挣脱开月小婵,依然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而且,随着滚动,他周身忽的弥漫出一种黑色雾气,月小婵去拽他衣衫的手在看见这幕,一瞬间缩回,身子亦不停后退,显然十分忌惮。 月小婵的动作瞬间感染鱼火客等人,有样学样,亦后退不止,只要眼睛没问题的都能看出来,这在地上痛苦打滚的黑衣人,立即将有更夸张的变化,只是不知是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惨绝人寰之状无疑的了。 鱼火客等人很快又发现,不光是在地上呻吟、吼叫打滚的黑衣人是这样,那些不远处,散落地上的黑衣尸体亦开始弥漫出黑色雾气。 盏茶功夫,“砰!砰砰!”数声东西炸裂开的爆破之音就这样突兀的在鱼火客众人眼前响起来了,声音发出的来源,恰是这地面上视线里那些穿黑衣的魏墨墨者,因为他们的尸体炸开了,而对那呻吟的黑衣人,他是由活生生直接炸成死尸了。 鱼火客看呆了。 文君更是惨呼一声。 肥六和县子硕作为男人,看到这个场面简直也要呕吐出来。因为现场可是血肉横飞,腥味扑鼻的了。 月小婵忽的看着鱼火客道:“快!找到巨子,快找到巨子,不然我们都完了。” 鱼火客和文君两两对望,一齐看向忽然换了个人似的月小婵。 鱼火客道:“我们可不知你们魏墨巨子乙天空在哪。” 文君道:“月姑娘,你有法子找到那乙天空?” 月小婵现下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她道:“我愿意带你们去找,出大事了,这岛真出大事了。” 鱼火客和文君更诧异了,又互看一眼。 文君对鱼火客道:“听见没鱼姑娘,她说带我们去寻乙天空。” 鱼火客点头:“可我们还是得先知道,刚才那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黑衣人会爆炸?” 月小婵道:“我告诉你们,那是巨子弄出来的,是他杀死了他的杀手们,而且是所有。包括眼下我们看到的,还有现在我们局限此地无法看到的,恐怕都叫乙天空杀了……” 鱼火客不解道:“乙天空为何要这样做?” 第二十章:乙天空的阴谋 月小婵恍恍惚惚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鱼火客,只是连连摇头,忽的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鱼火客着急了:“月小婵,你倒是说啊,到底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乙天空要杀掉他所有杀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杀手,他如何狠得下心,这岂非自断臂膀?” 月小婵脸色苍白一片:“你说对了,巨子现在就是自断臂膀,他疯了!疯子!他真是疯子!” 也怨不得月小婵要这样评价魏墨巨子,在此活动范围如此之广的果子岛上,若然巨子真潜伏其中,此番“突的”杀掉所有手下杀手,无论如何情理上讲不通,只有疯子才能做出这种行为,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是所有人的困惑。 “找巨子,快,一定要找到,并阻止他!”具体“阻止”他什么,月小婵却语焉不详没有细说,她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果子岛高处某地,那儿乃隐蔽的一片葱茏,她又道:“一定要找到他!” “你倒是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鱼火客简直要被面前月小婵这疯婆子弄崩溃了。 月小婵颓然坐倒在地,一筹莫展地道:“我说,我说……” 不知何时,她的眼眶中已经盈满泪珠儿,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她心中再隐藏不住,化作痛苦从她眼睛里溢出来,那是无尽的悲伤。 她道:“你们不知我魏墨传统,方才他们的死,”摇臂一点,她指着那些爆炸开的黑衣人尸体道,“表明巨子在紧急撤离远去……因为来不及带走部分在外出任务的黑衣人,他才忍痛将他得不到的东西或说掌控不了的人,杀掉或直接毁灭!显然巨子是做下破釜沉舟之计永不回头了……不能,不能让他得逞,要阻止!一定要阻止他……” 她前言不搭后语,说得朦朦胧胧,但她说话时候那种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却是做不了假的,这点让鱼火客看在眼里,对她的话又有了几成信任! 但鱼火客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伤心,还掉眼泪?还有,她口口声声说了多次“阻止”,那是要阻止魏墨巨子干什么事?阻止他撤离?表面来看貌似是这般,但鱼火客总觉得不是那样简单,那会是阻止他做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当即,她又听月小婵道:“而他要杀的所有人里,还包含我的独子,他亦在魏墨杀手行列,不过还没有出道,身上没有种下魏墨黑血,所以,现下生死难料……” 言着,她大哭,显然是再度崩溃了。 “快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对了你刚说什么‘魏墨黑血’,那是何物?” 月小婵带着哭腔道:“你见过啊,不就是你好奇的那种漆黑粉末么。” 鱼火客“啊”一声不可思议道:“原来那东西叫魏墨黑血!” “魏墨黑血是什么原理,现下来看,那东西不但可以让战斗中的人身轻如燕,而且还能远程遥控,使得受制者身体爆炸,端得神秘又危险啊!” 月小婵摇头:“我不知。” 她脸上涕泪纵横,显然是真不知,处于一种极端无奈之中。 鱼火客摇摇头,没有继续跟情绪激动胡言乱语的她问话了。 她走近文君,文君冲着她点点头,忽的低声道:“鱼姑娘,现下这月小婵说的情况真真复杂,怕真是要出大事情了。” 这是很明显的,鱼火客点头,有气无力道:“我刚才脑仁被她那一通乱糟糟的叙述弄得头疼,文君你旁观者清,帮我梳理一番,我听听。” 文君“恩”一声,轻轻点头:“是这样的鱼姑娘,现在按照这月小婵透露的信息,至少出现了三个比较大的状况。” 鱼火客点头。 文君接着说:“第一,月小婵的儿子下落不明,生命安全被捏在那魏墨巨子手中;第二,魏墨巨子在撤离时,杀掉了部分手下,可能是害怕走漏什么风声,而并非那么简单的失去对这些人的指挥或来不及控制;第三,魏墨巨子在撤离时要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件事情,反映在月小婵口中就是那要去‘阻止他’的事。” 鱼火客对文君赞许不已:“文君,这后头两个状况你是如何分析出来的,很有见地,太佩服啦!之前,我听见月小婵一口一个要去阻止什么的……听得是昏昏沉沉,现下按照你这般说,还真可能有这么个事啊!” 月小婵道:“这不怨你,鱼姑娘,你近距离拷问,心神疲于应付,忽略一些微末细节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至于我分析的依据,其实也是月小婵的话,你可还记得,她刚刚说了巨子‘忍痛将他得不到的东西或说掌控不了的人,杀掉或直接毁灭’这话?” 鱼火客努力回忆,瞬间记忆起这个细节,当时她也没有深入去想,现下文君逐字逐句拆解出来,月小婵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确凿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逻辑轨迹!因为,按照月小婵话中信息细细分辨可知,魏墨巨子在撤离时不只是做一件事,而是两件事,其一是“他要将得不到的东西毁灭”,其二是“他要将控制不了的人杀掉”,对比来看,魏墨巨子杀人,杀的就是那些黑衣人之流了,则,他要将得不到的东西毁灭,是去毁灭什么?这会否就是月小婵说的要去“阻止”的事?这就是第二件事无疑了。 鱼火客和文君对望一眼,点点头,重新走到月小婵面前,将她们心中这个疑问直接抛出。 鱼火客淡然道:“月小婵,你要救你儿子,你必须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现下你已说出这么多了,你想重回魏墨门内,日后也无法面对乙天空那巨子了,你醒悟吧,不要再包庇他了。” 文君道:“不错,听你口气,看你现在心急如焚的样子,此事件怕十分紧急,所以,你尽快做决定真正合盘托出吧,我象笏山庄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过也是被魏墨巨子乙天空利用,我们不会针对你的,相反,你助我们勘破那对象笏山庄染指的乙天空的阴谋,我们还能接纳你,甚至拯救你,我文君说到做到!” 鱼火客亦连连点头,当然,旁边的县子硕和肥六无须表态,他们只是跟随鱼火客和文君的,二女两主事者表态了即可。 月小婵有气无力点了点头,苍白的脸更白了,眼神更涣散无光了,她喃喃道:“我知道的,我知,我是回不了头了,可惜了我的儿。” 鱼火客道:“那你就快说啊,不要那么悲观,也许你儿子还有救!” 月小婵点头:“事情是这样的,我被乙天空指使,在象笏山庄船坞潜伏,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东西,”言着,她自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乙天空给我的,里面有一枚小石片,我按照乙天空教我的法子,寻那东西,费了不少劲,才找到石猴漏刻,并盗走了浮箭。” 鱼火客从月小婵手中取过那瓶子,倒出里面小石片,一看,惊呆了,居然是石妖本体一部分。亦蕴涵强烈石妖生机。 她连忙问了月小婵依据小石片寻找浮箭的法子,原来,只要靠近浮箭一定距离,这小石片就会闪光,慢慢搜寻,自然可以找到浮箭了。 月小婵又道:“后来我知晓,这浮箭大有文章,虽然原理我不懂,但我得知,此浮箭真正的用途乃是一个‘触发的密钥’,可以籍此去控制一个漏刻!” “是石猴漏刻吗?”文君问。 月小婵摇头:“不是,是隐藏在这果子岛某处的一个特殊漏刻,现下,那漏刻上就插了那我盗来的浮箭。” “那漏刻做什么用的?漏刻不过看时间而已,要弄这许多玄机为何?”鱼火客好奇地问。 月小婵道:“这就事关我魏墨一个大秘密了,我魏墨在此果子岛以势力寻到一个极隐蔽的地方占巢为王,就是为了把持那个天然漏刻,以此浮箭为引,彻底控制它。你们定然好奇,控制漏刻为何,那是因为,那漏刻可以开启熔岩地穴,引爆这整个果子岛,将此地夷为平地。可惜乙天空城府极深,我以魏墨长老的身份亦无权得知那漏刻所在,至今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特殊的漏刻乃天然关隘,把持的,还是一个危险至极的熔岩地穴口,这可算得上是惊天秘闻和举世罕见的机窍了。并且,关键它还是天然形成的! 月小婵又道:“长年以来,巨子乙天空就有重回齐墨的野心。齐墨也就是最原始的墨门,以真正的巨子为领袖,在此果子岛据说就有十分重要的一个据点,聚集了核心人物,极可能,真正的巨子也在这。如果乙天空可以引爆那熔岩地穴,就能将齐墨重创,魏墨失去强力的牵制力量,自然就会坐大,势力发展更锐不可挡,这即是乙天空的阴谋。而我们现下无论如何要阻止他引爆那熔岩地穴,要速速寻找到那秘密漏刻所在,拔下那枚浮箭。” 鱼火客气愤又怀疑地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愿意在这阴谋一开始帮助乙天空盗取了那浮箭为虎作伥,现下借口为救你儿子又突然变节与他反目,你如此反复无常,叫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呢?” 月小婵摇头道:“是真的,相信我吧,是真的,因我亦是在此刻看清楚乙天空面目,我没想到他如此果断就以魏墨黑血杀了他的杀手组织,这一步,他来得如此突然,和他当初承诺那是南辕北辙的。当初,他说那魏墨黑血一辈子不会使用,种在属下杀手们身上只是一种震慑,但现下亲眼所见,他如此无德,我那受制于他羽翼下的儿子安危亦可想而知了……到了这个地步我哪里还能为他卖命,哪里还会信任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被什么事情逼到强弩之末,才作出如此这等诛心之举,但他既无德食言,我亦可负他了,我对他的信任到了头,变节与他反目,是我看清他才作下的决定,绝非欺骗你们。” 文君看着鱼火客,鱼火客回视她,两人一齐点头,对月小婵,她们选择了相信。 文君走上前,扶起月小婵。 对她道:“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唯有并肩作战了!月大姐,你受委屈了。” 月小婵道:“谢谢你,谢谢你们,其实你们要逃走,还来得及,速速离开这岛,走得越远越好,怕可能逃避牵连。” 文君不语。 鱼火客摇头道:“月大姐,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一旦熔岩大规模喷发,我们现下开船离去,就能逃得了?那奔涌的地壳移动,翻江倒海之间海岭的起伏,怕我们的船还没有走远,就被滚烫熔岩击穿沉入大海葬身鱼腹了。现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抗争!擒拿乙天空,摧毁他的阴谋,夺回浮箭,而且我感知,浮箭远不是你知道的那样简单,怕还有巨大秘密……”实际她不是感知,而是确定,因为,浮箭之事,她现在肯定和师父云梦君失踪有关了,拿到那枚浮箭一探究竟,拉出新线索找寻到失踪的师父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月小婵不断摇头,落泪,情绪难以平静。 鱼火客看看她,又看看文君和县子硕、肥六,激动地道:“大家听我讲,现在情况的确很紧急,我们就此逃走,胜算并不大,不如战斗一场,去阻止乙天空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因为,我们无法确定那熔岩爆发会否就在下一息发生……按照现在情况来看,乙天空那么急急忙忙提前启动计划,甚至不惜食言而肥用魏墨黑血这等诛心手段与所有手下反目成仇,必然是被逼无奈,毫无疑问,除开我们,还有别的强大的势力在牵制他,我们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文君点头:“鱼姑娘,你觉着那股牵制乙天空的力量是什么人?” 鱼火客道:“月大姐说这岛上还有齐墨大据点,我想,也许是他们吧……”实际她却觉得不是的,她想到的是她师父云梦君,不过,防止横生枝节,她暂不说出。在她心中,若是暗中真乃她师父云梦君在和乙天空斗!那可是比这岛上什么齐墨之流强大得多的。所以,她比在场所有人都有信心。 第二十一章:鬼方巨人崖谷 文君分析道:“如此来看,如果除开我们还有别的强大势力在与乙天空斡旋,怕他并不那么容易奸计得逞,要以那神秘漏刻开启熔岩地穴,怕亦不容易办到的,我们还有行动的时间……” “不错的!可,既开始战斗了,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此事之紧迫简直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须知乙天空已然抹杀他自己的杀手组织了,这种破釜沉舟之举,足看出来他是孤注一掷,拼斗至了最紧要关头了。”鱼火客担忧地道,“所以,我们得以一个雷霆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擒拿下他,方为上策。” 文君点头,看向月小婵。 月小婵现在情绪恢复不少,人一冷静下来,面貌上也显得精明了许多。 她抿抿干涸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想,乙天空丧心病狂杀掉他的杀手组织,亦可能是一种让死人不会说话的打算,他可能不能那么快实现开启熔岩地穴的阴谋。” 鱼火客摇头:“你说他杀掉杀手手下们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这讲不通的!那些杀手死了自然是可以保守他之秘密,可你呢,你在魏墨乃长老之尊,属核心人物,你依然存活,乙天空杀掉那些杀手喽喽并不能确保神秘漏刻与熔岩地穴的秘密不被公开……” 月小婵自怀中再次掏出一个陶制小瓶子,举在眼前道:“那是因为,乙天空以为我也使用过魏墨黑血,实际我都悄悄保存下来,一直不曾使用过,故而才逃过这一劫……” “原来如此。”鱼火客叹一口气,“月大姐,你意思是说,乙天空还没有那么快迫近那神秘漏刻,可能还在忙别的事情?” “我不确定,只是有这种可能!这也是我现下才想到的,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看见那些杀手死去,以为乙天空就立即要引发神秘漏刻开启熔岩地穴,如果他不知道我没有使用过魏墨黑血尚且还存活于世,那,我猜想的那种可能,存在的几率是很大的,则我们就还有极大几率去阻止现在正忙别的事的他……” 鱼火客道:“一定是这样的,我们大可赌一把,对了月大姐,你能不能猜出他忙什么去了,对乙天空我们太缺乏了解了,对这魏墨在此果子岛的架构和计划,更缺乏摸底,这个行动口子,无论如何得你来开才胜算大啊!” 月小婵点头:“谢谢信任,我现下正在心中盘算着呢……应该,应该……” 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显是在进行艰苦的推理和思考。 鱼火客在一旁道:“月大姐,以乙天空的城府,他肯定还有什么重大秘密隐藏着,瞒着所有人的,你不妨认真想想过往你与他交往的疑点……” 月小婵点头,沉默,显然还在努力回忆。 文君在一旁帮忙分析道:“月大姐,你的儿子不是受制于他么,这许多年,你有没有寻过你儿子的下落,对了,你乃魏墨长老,为何儿子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月小婵“哎”一声叹气道:“魏墨架构庞杂,我们入了核心圈子,都是要下投名状的,以骨肉作质就是一种投诚。不过将儿子质押在乙天空手中,也是我当初做长老时一个打算,作计划等儿子在严格的环境中学了一些本事了日后再营救出来,教他处事混江湖。” “糊涂啊,月大姐,骨肉被奸人所养,日后学了本事亦要恨你的。”文君叹息道。 月小婵点头,神情十足沉痛:“当时也是情非得已啊!” 鱼火客道:“那你应该是中途后悔过,尝试过救出儿子的吧,就没有一点线索么?我猜,你儿子被乙天空匿藏之所,应当就是那乙天空不能宣之的秘密所在了,现下亦极可能匿藏其间在布置什么阴谋的……” 月小婵终于想起一点什么:“这个倒是有的,以前,我千寻万找,侥幸查到儿子大约在一个崖谷,探去时,中途惊动了一群奇怪的人,好在我有易容术才明哲保身,但我亦暗中掳走了那群奇怪人中一个,得知,他竟是鬼方巨人族后裔。” “鬼方巨人族后裔?”文君吃惊地道。 月小婵点头。 文君忙拉过肥六,指着对月小婵道:“是不是跟他有些类似。” 月小婵沉默,看了许久才点头:“体型和气质还真有些类似,不过就是打扮差别太大,难道……” 文君兴奋地道:“没错,我这个师弟肥六就是传说中的鬼方巨人族后裔,有巨人神通之术,不是俗流。你接着说你当初掳走的那鬼方巨人之事。” 月小婵道:“那人后来被我杀了,不过费了不少气力和手段,杀得很辛苦。” 文君对她话中那“杀得辛苦”的论调颇为认同道:“这可以想象的!鬼方巨人族没落之后,分散在了列国各处,他们的后裔多多少少都保存了一些祖辈的血脉,所以各个高大威猛,就比如我这师弟肥六,虽然才十六岁,但看去俨然壮汉一枚,哪里像个孩子。月大姐,你发现的那聚集了鬼方巨人的崖谷,必有明堂啊,只是,你儿子应当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吧,何以你会追查去那样一个地方?” 月小婵道:“不是哩,我儿才十一岁,也不是什么彪形大汉,我追杀至那也是偶尔见乙天空有一次带我儿出没于那带,可惜当时契约在身,为遵守魏墨法则,不敢硬追,那线索查到半途,至今我没继续下去了,而今看来,那地方乙天空肯定是要处理一番的,不如,我们就从那开始追查?” 鱼火客想,乙天空杀了杀手组织做封口,会不会也同样杀掉那处崖谷里的鬼方巨人们?如果没有,留下他们何用?显然这个月小婵连那崖谷都没资格入是肯定不知道的。对了!她忽的想到,会否那些鬼方巨人和开启熔岩地穴有关?毕竟,按照月小婵说法,仅仅依靠一个神秘漏刻和诡异浮箭就能开启岩溶地穴,总显得单薄了些,那样浩大一个行动,若是有了这一群被控制的鬼方巨人掺和,要搞出一件大事来,听上去可能性都大多了。 当即她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潜入去那鬼方巨人崖谷吧,那里必有蹊跷,寻到乙天空极有可能!” 众人都表示赞同,但月小婵还有点迟疑。 鱼火客看见她迟迟不表态,心下也有点摸不准:“怎么了月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月小婵点头:“要潜入那里,我们这样去,目标太大啦,那鬼方巨人崖谷易守难攻,守卫极其森严,绝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潜入进去的。除非……” “除非什么?”鱼火客问。 月小婵道:“除非伪装成他们自己人混进去。”她言着,眸子充满深意地看着鱼火客一闪。 “你的意思是易容?”鱼火客一点就通,猜测地道。 月小婵点点头:“当初我不是杀掉一个掳走的鬼方巨人么,完全可以伪装成那个人,再带一个老乡去……就能多一个帮手和内应了。” “‘老乡’是指肥六?”文君问。 鱼火客大约猜出月小婵的计划了,月小婵易容成当初下落不明失踪掉的那个鬼方巨人,然后借口逃生了,在逃亡途中还结交出了一个巨人族“老乡”——就是肥六,这样,就可以大摇大摆混入那鬼方巨人崖谷去了。 这个方法的确不错。 鱼火客等人都表示赞同。 接着,月小婵立即开始易容。她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顿时在众人面前直接就展示起来,因为巨人个个高大无比,而月小婵虽然在女子里算高大的,但要伪装出那样的体型,还是费了不少劲,鱼火客本以为她要变高,则双脚必需用木桩之类的东西踩着作高跷。但,月小婵并不是用这种低级的方法,而是自怀中取出各种药丸,分别又是涂抹又是喂食,霎时,她真的改头换面,还真成了一个颇魁梧的壮汉子了。 接着,她又指引肥六梳了一个特别的发型,乃是脑袋上左右各盘了一个拳头状的发髻,像顶了两个大包子似的。至于身上穿的,则是用林间的一些宽大芭蕉叶制作的衣服,且在泥地里拍拍打打做旧了,披挂在了身上,终是有了一种原始人的感觉,也完美接近她当初见过的那些崖谷里的鬼方巨人的统一装束了。 后头,她又吃下了她那褐色的变声丸,霎时尖尖的嗓音不见,亦能吐出一口浑厚的男低声,凭谁见了也看不出来,这人可是一个女儿之身的了。 准备得差不多了,众人立即收拾了出发,正式开始行动。 约一炷香之后,月小婵凭借记忆带着鱼火客等人慢慢靠近了那鬼方巨人崖谷附近。 终是要正式潜入了,她却忧心起来。叫大家都暂时停下了。 站在崖谷的一侧,她目光看着远处一片又深又暗的密林道:“越过这个林子,行不多时就要接近那鬼方巨人崖谷了,现在我还有点担心。” 这一路行来,大家都个个心事重重,肥六倒还好,届时进了谷中,他是以月小婵的老乡身份相处,可以有个照应,心下也就宽慰了,一路只是和月小婵忙不迭地编织一些逃亡时的相处细节,防止穿帮。 而文君则是知道她这个师弟是比较拙笨的,怕他做不来这等潜伏的细作之事,一路都在叮嘱。 县子硕没有什么负担,一路只听,鲜少讲话。 而鱼火客,则边走边想着,总觉得这番月小婵带着肥六潜伏,还少了“一味药”,一味此番打这个潜伏工作,让所有人吃下定心丸似的药。 她终是忍不住地道:“月大姐,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我们必需还加一个人跟你们一道潜伏进去。” 第二十二章:疯狂追杀入谷 月小婵为难地道:“鱼姑娘,人手其实够了,我和肥六能照应,且多了,三五成群的过于扎眼必惹人起疑的。不过,如果强行要加人,那也行,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的易容术对体质要求极高,同意被我易容者,在没有多年苦练的底子前提下,要吃点苦头的了。” 鱼火客点头,也认同她这个说法,至于那易容吃苦之类的说法也没有用心去听,因,她说要加人潜入着和他们一道,并不是再多加一个巨人这种思路,而是她另外有一种思路。所以,她觉着月小婵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她于是耐心地道:“是这样的,月大姐,再加一个鬼方巨人作为你的‘老乡’之类的易容之人被你一块儿带去那崖谷里,虽然是一个法子,不过不用你说,我觉着也是多有些不妥当的,我并不建议这样做!我的意思是,此番你和肥六潜伏进去,是明面上的进攻,你不觉着,还需要一个暗地里打埋伏的,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么?” 月小婵叹气道:“如果能那样,必是极好的,可用什么方式埋伏进去呢?那鬼方巨人崖谷守卫之森严,连一只苍蝇飞去都要捞下来细看看的,要暗中潜伏过去,必不容易的。” 言外之力,鱼火客的建议虽然有道理,但没有可操作性。 可鱼火客突然一笑:“那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此番‘加人’还有一个法子,我们不必作这类‘老乡’关系认识,而是另外的关系,譬如——敌人!” 鱼火客大胆地猜想,值此动荡之时,那鬼方巨人崖谷必然也不平静,正是用人之际,毕竟要开启那干系重大的熔岩之地了,所以,月小婵和肥六作为补充的血液,乙天空若在里面主持局面,见了他们来可正是求之不得的,故她二人潜入问题不大,但,她不能让乙天空“太容易”得到月小婵和肥六,而可以设置一点阻力,而这“阻力”就是一个巨大机会,她正好籍此大做文章。 当即她继续说着她的计谋:“我的想法是,到时候,我是追杀你这两个巨人的恶人,以术数手段,和你们一起生死决斗般齐齐闯进去,你们一面速速亮明身份起哄诱使那些巨人来围攻我,一面投诚,这样既加大了你们入了他们圈子的胜算和可信度,二来,我不是也顺利进入了么,届时,我当然是满口胡诌,也力图投诚,主事的乙天空极可能为稳定局面出来和稀泥,这样,我们以敌对的身份,都被他招安,也即都潜伏进去了,岂不妙哉!” 月小婵十分赞同这个妙计:“好!只是你怕要稍作易容了,你之前可露过脸,样貌也颇多特征,怕乙天空在派探子勘察时对你有些印象就不妙了。” 鱼火客知道她额头上红疤那是极醒目标志,对月小婵的建议自然猛点头。 文君担忧地道:“鱼姑娘,这法子听着的确不错,可你届时被围攻好是凶险哩,你想想清楚,一定要走这一遭棋么?” 鱼火客无奈道:“文君,这外面就留下你和县子硕接应了,这一遭,必然要这样走的,此番潜伏太凶险,我们不得不多备一手,只是你们等在外头亦不要过于心焦,我会给你们信号的,得了我的信号,届时,你们可以进来找我们团聚。” 言着,她走到县子硕身边:“我之前留给你的那符箓还在身上吧?” 鱼火客在头一回和上官云珠闯荡果子岛的时候,从道者百骨祭出来在清风鹿台那歇息之地时候,是赠送过县子硕一枚感激他的符箓让他有事找她的。 县子硕当然留着,当即取出来给她看。 鱼火客取过,在上面做了一番改动,重递还给县子硕道:“现下这东西改了,等它自动焚烧的时候,就是我给你们信号的时候,届时你们可以入谷寻我们来了。” 县子硕接过修改过的符箓,点头,和文君一起帮着忙碌起来,乃是,月小婵已经开始帮鱼火客易容了。 因为鱼火客这番易容也不是要变成什么鬼方巨人那种大改动,很快,她的易容就到位了。真的一瞬间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光发型变了,五官调整了,就是身上衣饰也又撕扯又打结的,还和文君更换了一些,全然做了大变动。成了另外一种款式和花色,俨然成另一种风貌了。 接着,鱼火客、月小婵还有肥六,辞别文君、县子硕,正式闯鬼方巨人崖谷。 文君和县子硕一道目送她们离开,心中,百感交集,亦有些焦虑,那捏着衣服一角的手指,捻着一摆,打了一个又一个结,他们刚走,她就忧心起来了…… 离开的鱼火客和月小婵、肥六迅速进入“表演”状态。 先是肥六背着装作受伤的月小婵——也是一副壮汉躯体的样子,狼狈地奔涌进那连接鬼方巨人崖谷的密林,不多时,鱼火客飞檐走壁的样子,快速追杀了去,同时,口中愤愤怒骂不止,一句接着一句嚣张跋扈的狠话在密林持久回荡……好似跟肥六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将一种誓要把敌手赶尽杀绝的气势演绎得淋漓尽致。 密林蓊蓊郁郁,鱼火客追杀肥六等人也不是真在生死决斗,但为了效果逼真,他们在其间追来追去,地上的抱头鼠窜,“天上”的赶尽杀绝!心思缜密的肥六和月小婵已然是负伤,虽然这是他们故意为之,飞驰在树冠之间的鱼火客瞧见了亦有些不忍,但没有法子,举棋不悔,既落下了这一颗子,无论如何要走下去,且走好来。 “什么人?” 鱼火客“追杀”着肥六和月小婵,正奔出了林子来到了一个崖谷之中,刚看见一线天似的一个窄窄通道,前方就是两个头上左右盘着拳头发髻的高大男子拦阻了去路,且呵斥起来。显然这两高大壮士就是鬼方巨人崖谷的人无疑了。 月小婵被肥六背在背上了,看见呵斥她的人,好似看见了救醒,当即喊起来:“兄弟,我是玄字部的玄木。背我的这是我新结交的一个老乡,我大胆代师收了他,正带他来入黄字部巨人籍的,都是兄弟,快放我们过去,免被恶人偷袭了。” 言着,已经奔至了这两人脚下。 从肥六背上下来,月小婵装作踉踉跄跄的样子,随时可能倒下,祈求的眼神望着守卫的两人。 此刻,她和肥六的身上披着的那巨大芭蕉叶做的衣饰跟守卫的人如出一辙,关键是,他们二人身上这里破一块皮,那里一块青紫和红肿,一看就是奔波逃命的样子,苦不堪言,的确乃强弩之末的相。 “玄木?他不是被人掳走杀掉了吗?”一个守卫问。 另外的一个守卫看着月小婵和肥六熟悉的装扮还有那满面的风霜,似乎疑虑在一点点减少,眼神没有那么怀疑了,口中也并没有继续呵斥了。 月小婵粗鲁地道:“哪个挨千刀的咒老子死了,老子日他先人的,两位兄弟怎不认识我了,我真是玄木啊!” 月小婵根据以前盘问拘禁的巨人得知,守卫乃是鬼方巨人谷最低级的黄字部,黄字部的人可不能轻易结交到玄字部的人的,故而不认得他是极可能的。 两位守卫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我以前见过玄木,是他,没想到他还活着,怎办?” “我也不知道,现下崖谷一片混乱,我们日后还不知什么下场,我觉得不宜在这种时候得罪一个玄字部的人……” 原来,这鬼方巨人崖谷中的巨人以“天、地、玄、黄”四字分成四个等级,天字部最高级,逐级往下降低层次。两守卫看见玄木,其中一个又关注过“他”,这刻就动摇了。 恰好这时候鱼火客正“杀”红眼迫近过来,她手持蓝月刃,锋利的刃面寒光闪闪,刹那至两守卫和月小婵、肥六近前。 她不由分说,洒出一把粉末,就地一抛,化作团团火焰的花朵砸将下去,顿时,地面的灌木、旁边崖壁的岩石被烧得劈啪作响。 一个守卫道:“好狠辣的女人!” 另一个道:“休得撒泼!” 两人呵斥完,大如米斗的拳头轰隆隆砸在旁边崖壁之上,碎裂下来层层岩片,噼里啪啦掉落在地,覆盖在那燃烧的火焰之上,火势刹那消下去不少,同时扬起地面一扑扑尘土,顿时场面乌烟瘴气。 趁着这个机会,月小婵赶紧道:“两位兄弟,放我玄木过去吧,我玄木定感激不尽的,现下若不是我受伤了,这歹毒恶女,我定然不饶,且让我今日缓过一口气来,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两位兄弟是自家人,不要见死不救啊!” 言着,她突的装出虚弱样子,现下那易容成的壮实身躯摇摇晃晃,好像山岳要朝着周围倾倒而去似的,好在她的“老乡”立马搀扶住她,又再次将背在了背上。 也许是“玄木”的“伤势”让两名守卫感觉到了事情非同小可,他们对望一眼,一扬手,算是表态了。 看见这样的好时机,月小婵赶紧拍打肥六的肩膀,肥六背着她迅疾越过这一线天的崖壁缝隙,朝着鬼方巨人谷深处而去了。 鱼火客“着急”大喝:“哪里逃!” 两位守卫身子一弹,高高蹦起,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拦阻了鱼火客要追去的路线。 鱼火客双脚撩出,狠狠踢在了他二人的胸膛之上。 这两脚,鱼火客可使出了全部气力,若是踩中一个岩片,则定然也是要开山裂石弄出粉末一般的了,然,两位守卫到底是鬼方巨人谷的壮士,以巨力各自一挺,堪堪接住了这两脚凌厉的攻势,只是身子微微各自摆动,退后了三两步,但眨眼之间就又重新怼上鱼火客,拦阻了她去路了。 鱼火客心里着急得不行,若是在这被拖延时间过长,很可能就错过跑进谷中的月小婵和肥六,不能继续“追杀”他们,就失去一次绝佳的演戏契机,当即,她暗中强提一口气,悄悄将两个符箓自掌心抖出,砰砰两声,她以包袱神通带出的五牛之力再次砸向两守卫,这两击非同小可,两个守卫万万没想到凭空飞来的两只布包袱,力量比之先前的两脚那简直大上了数十倍不止,简直难以抵挡,本能地就是朝后翻滚而去,像从蒂上掉落的大冬瓜,咕噜咕噜滚去了远处。 鱼火客小胜,也不恋战,撩脚朝着谷内遁去了。 第二十三章:肥六入天字部 到了谷中,鱼火客游目四顾,看见眼前一切,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 巨人谷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滚在尘土里的脑袋、断裂的臂膀、大腿和一些身体其余的残破肉块,再看包裹这些血迹斑斑肉块的衣饰,乃她之前在山脚下草棚所见那些黑衣人杀手的装束,不消说,这谷内地面上的尸块应该和草棚附近那些自爆开的黑衣人同为一系,都是惨死于那种漆黑粉末的魏墨黑血无疑了。 而同时,在这谷内,一个诺大的练武场上,还有不少三三两两聚集成堆的鬼方巨人,个个差不多七八尺高大,比寻常人起码高出两颗脑袋,他们均看见了鱼火客进来。可好似鱼火客乃入了无人之境,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搭讪或者为难,只是合格地当着一个个的看客,做足了看热闹的姿态。 鱼火客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人心里所想,只是继续“追杀”肥六和月小婵。 视线里,这二人忽的朝练武场一个类似看台的地方飞奔去,肥六驮乘着易容后壮汉样貌的月小婵,亦速度一点不慢,眨眼就至了那看台附近。 鱼火客知晓月小婵定然是遇见了突发状况在随机应变,当即她急急“追杀”过去,此情此境下,她身份尴尬,进入这谷就是强行闯进来的,若是贸然停止对月小婵和肥六的追杀,则必要暴露身份,显出她身上种种疑点。 虽然,在这刻,她很想弄清楚月小婵为什么指使肥六驮乘她朝那看台飞奔过去。 “拦住她!拦住那个恶人,她不是谷中之人。” 原来是在谷口那“一线天”关隘处,刚刚被鱼火客打败的两个巨人守卫缓过来,再次追进来了。那喊叫声,正是他二人发出。 随着两守卫的张罗,鱼火客瞬间被团团包围,本来以看客姿态站于远处的一个个巨人,现下都凶神恶煞地对鱼火客呼呼喝喝,要拿下她狠狠教训一番的架势了,擅自闯入此谷,显然是对他们威严的巨大挑战。 现下鱼火客才终于明白过来,她刚刚入谷时候,这些人站立远处不动,并不是不管闲事,乃是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好似猫捉老鼠一般,先保持玩耍的心态作壁上观,现在正是预备真正动手要给她颜色瞧瞧了。 鱼火客心急如焚,着急赶去月小婵和肥六身边与他们斡旋,被这一大圈的巨人围困,纵然她想立即突围,忌惮那看台之上的突发状况,她还不能这样做。 因为,她远目瞧见,月小婵至了那看台边,一翻身就从肥六背上下来并赶忙跪倒在了看台之下,而那看台之上居然坐了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姿势,身份显然不可小觑,怕是这谷中主事,甚至可能就是乙天空。 若那人就是乙天空,鱼火客在这种情况下以阳退术大出风头,显然弊大于利,还是低调些静观其变吧,是以,她暂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小心翼翼跟围困她的巨人周旋,腾挪闪避不止,等待时机! 而那月小婵,在看台边她从肥六背上落下后,跪倒在地的她忽的冲看台喊起来:“救命啊主公。” 原来那稳坐看台的老大模样的人,被月小婵一眼认出来了,正是魏墨巨子乙天空。 而月小婵根据之前虏获去的那“玄木”给出的口供,在这谷内所有巨人并不是称呼乙天空巨子,而是叫他主公。 “你是什么人?” 虽然乙天空明明看见地面上的两个壮汉,跟他们这练武场里面其余的鬼方巨人一样的穿着打扮乃至发型,但毕竟是生面孔抑或没见过的肥六,故而乙天空才本能地将他们当做擅闯来的不速之客了。 “在下玄木,乃玄字部人,月前我被一恶女掳走,后偶然侥幸脱困,重回主公怀抱来了,此番能捡回一条小命,都还多亏我这个老乡,在逃亡途中,我和老乡相濡以沫,互相鼓励走出重重险地才又回到这里。” “你是玄字部的?”乙天空低低的声音问。 “禀告主公,正是。” “叫什么?” “玄木!”月小婵记得她一开始就说了,不明白乙天空为什么又强调地问一遍,显是对“他”疑虑重重。 这一刻月小婵跪倒在地,加上身上真真假假的伤势,看去的确满面风霜,受了很大的苦头的样子,说是逃亡归来倒没有什么破绽。 只是不知道乙天空为何会那么小心谨慎。 听到回答,乙天空仿若赞许地点头:“玄木?倒有点印象,一月前好像被人掳走且失踪了,是你么?” 玄木忙点头:“如假包换!主公明鉴!” 边说着,她忙不迭地朝着后头望去,视线关注的方向正是不远处鱼火客被一群巨人所困的地方,她眸子里闪出一种惊恐的神色,作出紧张的姿态。 这只是为了呼应她之前叫乙天空救命这个伏笔。 乙天空不屑地朝着鱼火客那方向望去,宽慰月小婵道:“你无须担心,那追杀你的人,擅闯进来必死无疑的了,不过,现下我要检查一番你到底是不是玄字部的人。” 月小婵心中一惊!暗道:他会怎么检查? 她顿时脑中努力回忆着当初拷问玄木的种种细节,似乎想起一点什么来。巨人谷的鬼方巨人们按照天赋和后天锻造程度,分成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之所以分成这四个等级,是按照一种展露出来的巨人神通来分的,就是以双拳挥击岩壁或地壳,半炷香时间内可以砸开多深的程度来区别实力悬殊,划分等级。 这即是检查身份的关窍了。 月小婵不过是以高超的易容术扮作玄木,怎可能真有玄木那种巨力神通,也不可能可以像鬼方巨人们那样砸开地面,一时身份即将败落的焦虑让她冷汗涔涔。 乙天空已从看台上一跃蹦到月小婵和肥六面前。 “你!是谁?”他突然盯着肥六考察起来。 肥六木讷地道:“承!” 入谷之前他就和月小婵就已经商议好了的,他现下化名“承”。 乙天空看着他结实的肌肉,点头:“块头不错,你先来!” 肥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来什么?” 月小婵在一旁赶忙道:“笨蛋啊,主公要检验你的巨力神通,你……” 当即,她教了他如何去砸地面的一些关窍和基本步骤。 肥六点点头,当即就走开去寻找适合的可开凿之处。 不多时,他走到十步远的看台边一崖壁旁,乃是这巨人谷的边缘。 “轰隆隆!轰隆隆!”肥六抱起钵子大的拳头,一记一记,朝着崖壁轰击进去。 霎时飞沙走石,崖壁响起震天声响。就连不远处,那些在围攻鱼火客的巨人们,亦抽空偷瞧他开山裂石的试验之举,显然肥六展露出来的巨人神通颇有些效果,自然,作为检验官的乙天空看得亦连连点头,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肥六性子简单,想着这番既是考验他之巨力神通,那当然要将身上本事尽数展露出来了,是以是毫无保留。 他本身就从小学习禅道,一招一式,都有稳固的根基,加上心窍拙笨,无法融会贯通术数之法,从小他就和一起修行的文君等人不同,完全没有沾染那些豢养妖兽的技艺,将全部心力放在了发挥身体特长上,而他作为鬼方巨人族的后裔,天生神力,加上多年修习,这刻表现出来的实力自然有些看头。 他此刻砸去的岩壁乃壁立千仞一个高高悬崖底部,随着他力道的加深,双拳挥舞进去的距离越来越深邃,一块接着一块被砸开的青石从岩壁剥落下来,眨眼就进去了半丈许的深度。 但这样做的后果亦有些惨烈,那就是,他的一双拳头都有些破皮,沾染了殷红的血迹。 “停!”乙天空突然一声喊。 肥六喘息一口气,双臂垂下站立一边。 “你叫‘承’!”他再次确定道。 “是!”肥六答。 “现在你有新名字了,你叫‘天承’。你现在直接入了巨人谷天字部了,日后有你重大的任务。” “是,主公。” 月小婵看着肥六喜人的成绩,虽然猜测到这小子潜力无限,但没有想到,居然直接被乙天空纳入了“天地玄黄”中最高的一个等级,乙天空对他的看重可想而知。 她心中犹自想着,乙天空已经走近她身边,看着高高壮壮的“他”,却皱起了眉头。 “主公!”月小婵礼貌性质地喊了一声。 乙天空并没给面子回应,只是鼻子里淡淡一声哼,好似很不满的样子。 “现在轮到你了。” 那意思很明显,要月小婵,也即是“玄木”也跟之前的肥六一般去砸那岩壁,以验明“他”之身份。 可,这对月小婵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是玄木,不过易容而已,如何能通过这个残酷的试验?但,她亦在肥六测试的时候想好了完美的借口。 “禀告主公,属下一路逃亡,体力耗费过剩,容许属下先做歇息再测试吧,现下属下站立的气力几乎也要无,怕是不能令主公满意的。” 乙天空残酷地道:“巨人谷正是用人之际,一个时辰后,这谷是否还在尚且是未知之数,既你是无用之人,那……” 他话没说完,突的兜手大袖一扬,洒出一片漆黑的粉末,正是那恶名昭著的“魏墨黑血”,漆黑粉末扬起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去,目标正是月小婵,若是她身上沾染了这种东西,不消说,乙天空下一步就是让“他”自爆,毁去这个无用的归来的“玄木”了。 第二十四章:被迫入石碓圈 月小婵愁肠百结,眼看着乙天空朝她做出洒魏墨黑血的动作,心下急的要炸开来。一瞬间转过数个念头: 第一,马上反抗!将这乙天空的手段怼回去,可这就要立即暴露身份了。此举不妥。 第二,任由魏墨黑血洒在身上,但这无异于送死,比之马上反抗还要愚笨,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思考之后,她身子一偏,装出踉踉跄跄的样子,毫无章法地就是抱头鼠窜起来。 她挪动诺大身躯胡乱跑开的样子,虽然看上去笨拙,但“恰好”完美将乙天空洒下来的那些魏墨黑血漆黑粉末尽数阻挡在外,一点不曾沾染在身。 在跑开的同时,她口中绝望地哭腔吼着:“饶命啊,主公,玄木为巨人谷出生入死,不该遭受这等劫难!” “该死的蠢材,站住!”乙天空秒杀属下不成,一时恼羞成怒咒骂起来,哪里肯放过“玄木”的求饶,就是快步追杀过去。 月小婵知道,在这等情况下,要想求得一线生机,就只有将场面弄得乱,才好浑水摸鱼。 因为要表现得体力不支,她跑动起来完全是跌跌撞撞的,不过二十来步,她“挣扎”着逃跑来到后方鱼火客被围困的人群中。 此处聚集了大约二十名鬼方巨人,正合力与鱼火客斡旋,打斗进入到一种白热化状态,鱼火客困于其间,总是能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一会儿洒出粉末弄出串串火焰的花朵,一会儿是五颜六色的烟瘴,将视线搅浑,她则身影匿藏其间搞偷袭,颇游刃有余,弄得这些空有一身蛮力的鬼方巨人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救命啊,救命啊,兄弟们帮我求求情啊,玄木没齿难忘!” 月小婵挤着进入到这一群鬼方巨人之中,“横冲直撞”借着这些同僚抵挡后头乙天空愤怒的追杀。 鬼方巨人崖谷的巨人,都是鬼方巨人族后裔,通常都有老乡之称,客守异邦,这些人通常情况下颇为团结,他们对待外人一般冷酷无情,每每怼上无不用尽气力要碾杀之,故而,谷中虽然那些黑衣人尸横遍野,对他们来说,看在眼里无一点的同情和怜悯,但,对于同是鬼方巨人后裔的“老乡”之流,他们往往就有一种心神牵引的羁绊之情,诸多地方都手下留情,譬如之前谷口一线天关隘处,“玄木”纵然身份颇有些可疑,但守卫的两个巨人想着法找借口亦从心间劝服自身放“他”入内,就是这个原因。 此番见玄木被残忍“迫害”,这些鬼方巨人虽然不敢明面上跟乙天空怼上,真的明目张胆来帮助玄木,但,他们暗中做点小动作,亦是一个个都心领神会的。 故,月小婵此举是歪打正着,还真找对了躲避的地方。 她顺利混入这群围攻的巨人之中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庇护。 乙天空追踪至这群巨人面前,口中虽依然在咒骂不止,但那愤怒的情绪却渐渐缓和下来。 在谷中如此明面上“追杀”一个鬼方巨人那还是没有过的事情。 况且,即便是先前打算将魏墨黑血洒在玄木身上,他亦不可能立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自爆陨落,乃是决定等将他关押下去,再行屠戮之事,毕竟,无用之人留在这谷中,他向来都是这般残忍处置的,只是谷中其他的鬼方巨人们从不知道他们的主公乃如此诛心之人而已。 “玄木,你真该死,你跑那里面去做什么,给我出来。”乙天空气得大骂。 “主公饶命,饶命啊!玄木一心为巨人谷赴汤蹈火,不该被主公抛弃啊!魏墨黑血玄木承受不起。” 在鬼方巨人谷,所有巨人并不以魏墨黑血牵制,这是公开的秘密,这也是得益于鬼方巨人一族他们天赋异禀,乃使用的巨力神通,而不是乙天空手下那些杀手组织人修习的猥琐的暗杀末技。 实际,月小婵伪装的玄木故意在这个场合大神喧哗说出乙天空要将魏墨黑血洒在她身上,亦是故意挑拨离间乙天空和众多在场的巨人的主仆情感。 果然,他在说出这点后,很多巨人悄悄地侧目而视,对乙天空投以颇蔑视的目光,心下怕都有些心寒了罢。 乙天空一时噤声,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发誓那是决计无论如何不放过玄木这个“狗兔崽子”的了。 就在场面一时间陷入僵持状态中,这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乃是,鱼火客忽的身子一蹦,跳到了闯入包围中的“玄木”面前,她挥舞手中蓝月刃,无情地一个劈斩,蓝月刃寒光一闪,从月小婵伪装的“玄木”身上划过过去,顿时带出一蓬殷红的血柱。 “承!救我!”月小婵忙大喊肥六来配合她一块儿演戏。 肥六心领神会,早就靠近过来的他霎时亦身子一跃,跳进了这场混战之中。 …… 乙天空没料到场面一下子变得这样混乱,顿住脚步站在众多巨人围拢鱼火客的混战圈之外,他一时间沉吟起来,渐渐注意力从玄木身上移开,那狡黠的眸子眯了眯,他饶有趣味地开始观察起鱼火客来了,而且是认真打量。 看着看着他脸色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开始被他完全不看好的“那个”衣饰怪异的小姑娘,此番靠近了得以认真仔细地瞧,却是如此不同寻常。霎时他心中越来越惊讶了。 要知道,此刻围困鱼火客的可是二十多个鬼方巨人,但,她不但坚持了这许久时间,并且看上去还游刃有余,并不怎么吃力……天空自问就是他这魏墨巨子出手怕亦只能如此。而这小姑娘来历不明,一看就是籍籍无名之辈,居然有这等手段,如何叫他不惊讶。 更夸张的是,他看见这小姑娘被巨人围困着,不着急逃跑,反而在看到她之前追杀的玄木和天承,居然再次将目标对准这两人,继续追杀,显然是杀红了眼似的,并且,看她出手那狠辣的程度,特别是她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刃,所到之处,血一蓬蓬溅起来,简直是屠宰似的暴虐,当然,可能她力道不及抑或功力不足,故而,她手中之刃也只是划拉了周围人一些小口子,目前还没有一个巨人倒地身亡或受比较严重的伤。 可,便是如此,在乙天空眼中,鱼火客已是极特别极特别的了。 乙天空继续观看着,纵然心中赞许不已,但他亦明白,此小姑娘在劫难逃! 所以,看着看着,他间或惋惜地摇摇头,嘴角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丝狡黠的微笑,那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中是一种极其自负和得意的神情…… 战斗中,鱼火客一边抵挡巨人们的围困,一边对肥六和月小婵进行追杀。 一会儿,鱼火客一脚踢在月小婵的身上,让她那易容后笨拙的肥壮身子摔倒在地,弄得尘土飞扬,一会儿她又迫开肥六对月小婵的保护和营救,用蓝月刃直逼得肥六不得不胡乱挥舞拳头,用毫无章法套路的拳脚作出一种疯狂的自卫。 打着打着,其余的巨人们都看出来了,这被围困的小姑娘,对肥六和月小婵——也即天承和玄木,那是绝对有深仇大恨的,她对他们,那是不死不休的一种对峙。 围困鱼火客的巨人们心领神会,一瞬间似乎达成某种默契,那就是,决不能让鱼火客杀掉了天承或者玄木,那样,她气焰会更加嚣张,在打斗上,将会发挥出更不可估量的实力。 忽的,他们口中“呼呼喝喝”唱歌似的交流起来,好像才打了这么一会儿,二十多个巨人对付一个单薄的小姑娘还打累着了似的,要靠喝彩要呼唤气力。 这种呼呼喝喝之声,既让打斗的场面显得聒噪,也让所有巨人们凝聚出一股团结一致的气势,那围攻鱼火客的架势霎时间就凌厉不少,带着一往无前又井然有序的“阵势”之感。 让围困其中的鱼火客,一瞬间颇感觉头痛。 是的,在这一番打斗下来,其实,鱼火客已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一来,她要应付周围二十多个巨人的合力围剿,二来,她要持续表演和肥六、月小婵的仇恨追杀,既疲于展露出滔天的愤恨,又要真正防止被那巨人谷中实力不弱的众巨人的拳头击在身上,这些巨人一个个高大威猛,便是随便挨上两拳头,亦要呕血重伤的。 这刻,她看见周围的这些巨人那一个个突然凶猛起来的攻击势头,以及他们口中“呼呼喝喝”的气势,心中纳闷起来:“奇了怪了,好端端的,这些鬼方巨人怎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突然卖力起来?” 这一路打下来,她已经渐渐适应他们之前那种混乱的,有点懒洋洋感觉的鬼打架似围攻,对此刻他们如此整齐划一的表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之感,但,心头亦生出一股无端的警兆,知晓,他们怕是在这一会儿的打斗中,被她戏弄得久,生出真正的怒火来了。 她心中倒霉地道:我可不要跟你们拼命啊,你们这一个个犯得着这么较真么? 她眸子散乱起四处瞅着,当望到之前多次瞧见的那“看台之人”在外围作看客,心下,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想:难道这些巨人是因为他们老大过来围观了,所以才一瞬间变得这样卖力,要表现给他们老大看? 嗨!她不由得有些泄气,对那在外围作看客的乙天空不禁尤为愤恨起来。 鱼火客犹在胡思乱想,急急思索着脱困之策,想速速了结这无谓的围剿之急,突然,她察觉出一点不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打着打着,她来到了这练武场一个颇有些不寻常的地方,此地,于她身体四周,散开来一个丈许的小圈子,乃是练武场一块遍布石碓的区域。 霎时,她反应过来,她好似是一个不慎,被那些看起来毫无章法的巨人们故意引入其间来的。 “啊!”她心中忽的感慨起来,“怎的中他们的计了,原来他们刚才呼呼喝喝是为了转移我注意力,将我引入这样一个岩石堆里来,只是,这岩石堆蹊跷何在?” 此中必有埋伏啊,她当即想到。 第二十五章:热浪坑洞沟壑 鱼火客当即移开眸子察看现场情势,她一眼瞧见,月小婵和肥六不知何时,在混乱的打斗和“躲避”间,已经被众多巨人裹挟其中,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到后方去了,倒不是他们故意不配合她演戏,乃是,月小婵和肥六表演的是被鱼火客追杀,若是没头脑一直追着鱼火客去送死,则表演的痕迹暴露无疑,所以,大多时候,只是鱼火客追着他们喊打喊杀。 鱼火客乃一个不慎被逼入石碓圆圈中,短时间里和月小婵、肥六意外错开,这种情形于打斗中出现再稀松平常不过,特别是,此情此境之下,众多巨人故意引着鱼火客朝那石碓里逼去,以有心算无心,鱼火客“中埋伏”实在说不得冤枉。 “我必不能在这石碓里待的时间太长,还不知有什么变数哩。” 鱼火客这般想着,身子一跃就要飞出石碓,朝一个角落匿去,那里,一个巨人诺大一双拳头,以山岳般的气势挥舞过来,堪堪迫退鱼火客飞起的身子,再次将她逼入了石碓圆圈。 鱼火客再朝着别的方向突围去,但都不能如意,不管从任何角落,都是巨人用巨大的拳头招呼她,将她身子重迫入包围之中…… “糟糕!真中埋伏了!” 鱼火客霎时心中终才有一点真正的紧张和焦虑。 不容她多思多想,突然,散乱站立石碓外的众多巨人中蹦出来十二个,整整齐齐的环绕鱼火客所在石碓一一站定。而在这十二个巨人后,更多的巨人环绕过来,组成巨人的人墙,围绕十二个巨人,组成一个巨人的大圈圈,里面,只是孤立出鱼火客一人。 十二个巨人环成一圈后,又齐齐朝后退,他们身后的巨人亦同时跟着散开跑去…… “这是一个阵型?”鱼火客惊吓地想到。 此刻,以十二个巨人为首,以及这些巨人后面围拢来的其他巨人为辅,他们确实围出了一个奇怪阵型,此阵型,只是一个目的,完全将鱼火客孤立在石碓中间一片空地。 鱼火客本来只是被困在一个丈许宽大的石碓里,但现下,在这十二个巨人带领着以阵型后退后,她被孤立在中间的空地大到了足有三丈直径,乃诺大一片了。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做这些动作,明知道有明堂,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快速突围。 起先混战,她可以游离笨拙的巨人间腾挪闪避,但现下她被彻底孤立在中间一块空地,目标越来越大,就好像靶子一样被吊起来了…… “轰隆隆!砰!啪!” 就这十二个巨人散开后撤,将鱼火客完全孤立在正中不过几息时间,忽的,这些人,连同那十二个巨人外其余的刚才没有参与布阵的巨人,一个个擂起巨大拳头,朝着地面就是轰击下去。 不过眨眼功夫,巨人们朝地面砸去的拳头此起彼伏落下,一个个就好像捶地的长臂大猩猩一样,作出同样的古怪动作! 随着他们拳头声的想起,地面轰隆隆不止,地震似的,弄出巨大声势。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阵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传来,巨人们捶地终于有了实际效果,这石碓外地面被他们以巨力神通一番猛砸之后,居然凹陷下去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环绕成一圈,形成一个无缝的坑洞沟壑,刹那就将鱼火客彻底孤立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心石碓岛之上,她彻底中埋伏! 鱼火客看得目瞪口呆! “轰!呜呜呜!” 什么声音? 鱼火客背上冷汗涔涔,忽的耳际觉察出一点格外不同的异常,虽然此刻还有些巨人依然在用拳头轰击地面,但,耳力过人的鱼火客却是听见在嘈杂之外,有一种特别的“呜呜”声夹杂其中,十分瘆人! 随着这呜呜声的持续,“轰!砰砰砰!啪啪啪!咕噜咕噜!”各种声音都响起来,越来越大,越来激烈。 鱼火客凝神听了几息,霎时反应过来了:不好!这声音是从那坑洞沟壑下发出! 这刻,鱼火客被困在一个三丈直径左右的坑洞沟壑之中,这坑洞沟壑乃她亲眼所见一群巨人用拳头捶打地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骇人听闻地人为制造出来,且速度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完成这沟壑。 她快步跑到坑洞沟壑边缘,俯身一看,顿时惊讶的差点尖叫出声。 “轰!”她身子猛然一个后退。 乃是,就在她俯身朝着坑洞沟壑去看的瞬间,那里面,一大从滚烫的热浪袭击上来,冲天而起,差一点冲到她娇嫩的皮肤上,要将她烫成一个大麻子了。 鱼火客凝眸朝着坑洞外围看去,先前还疯狂捶砸地面的所有巨人,全部后撤了。 他们一个个散开到十多步远,看猴儿一样,幸灾乐祸地望着别困在石碓中间,被从坑洞沟壑里滚滚而冲出的热浪严密包围的鱼火客,嘻嘻哈哈,发出喧天的欢呼声。 计谋得逞,他们喜形于色,兴奋到了一个极点。 而鱼火客却骇然不已,此番中伏,她虽然料到,可能这个被巨人们以阵型空出来的空心圈子要有什么手段,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居然是砸开地面,引出下面的火热岩浆,意欲将她困死在一片炙热的气浪之中。 她一方面喟叹于这群看似拙笨的巨人玲珑的心窍,一方面也被这鬼方巨人崖谷独特的地貌所折服,万万没有料到,这地方居然是这样一个存在,下面居然遍布了这种随时可以砸开的火热熔岩。 不过,刹那她又想明白了,按照之前月小婵所说,这乙天空在此果子岛终极目的就是控制的一个熔岩地穴地带,而今看来,这个所谓的鬼方巨人崖谷,必是那熔岩地穴地带的周边,亦被他设计成可以以眼下之法来困入敌人的高明机窍了。 热浪越来越大,蒸腾在空中,冒出一种火焰般的扭曲热气,鱼火客不过被困在中间三丈左右一片空地,并且,随着坑洞沟壑的形成,那困住她的中心空地在不断坍塌,愈来愈小,渐渐只有丈许直径,如此狭窄的空间,她要躲避热浪的袭击,显然没有多余的空间可逃匿,迟早要中那些巨人的心机,被热浪瞬间炙烤为“人的干尸”…… 鱼火客虽惊讶于此番所中的埋伏,但,她不禁冷笑一声,暗道,于她而言,巨人们摆弄出来的这个计谋,也仅仅只是够她惊讶一番而已。还不够格真正降服她。 又坚持了十多息,鱼火客知晓,身体外的热气翻滚着,已至她能承受的极限,她不能在隐藏实力了。 只见她大袖一卷,抖落出一张符箓,快速一晃,变成一张符箓面具,乃是她以阳退术所作之手段,面具化出,她快快罩定在了脸上。 经此手段,凭你外界如何天寒地冻或者炙热如火,她一点感应不到了,重变得可以和正常情况一般,在这热浪包围的石碓圆圈里漫步自如,哪里有一点受困的迹象。 这且不算,她身子一跃,朝着那坑洞沟壑边缘快速跑去,至了近前,凌空纵起,高高地离地一蹦,就是朝着坑洞沟壑外面跳去。 不过,她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故意用大袖蒙蔽了脸面,她不想叫那些围观的人看见她是因为戴了面具才跳出来的,虽然她知道这些人可能不知道世间有“阳退术”的存在,但她亦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底牌。 鱼火客“找死”地做这个跳跃坑洞沟壑的动作,所有人均看在眼里,巨人们、月小婵、肥六还有乙天空都目不转睛盯着她,等她一跃蹦下来落在地上之后,发出痛苦的哀嚎。 毫无疑问的,那坑洞沟壑上面热浪滚滚,温度之高,简直可以瞬间让飞过的一只鸟变成烧烤,何况是一个身宽体胖面积那么大的人,况且,人又哪有鸟儿飞得高? 奇怪的是,众人猜测看见的凄惨场面并没有发生。 鱼火客越过了坑洞沟壑这且不说,她身上那衣饰居然都完好无损,没有因被热浪袭击而烧着一角,至于她整个人,那就更不消说了,一点事没有,更没有发出任何的痛苦哀嚎,只是奇怪的用一只大袖子捂着脸庞,默不作声,站立原地。 良久,她慢腾腾放下遮挡脸庞的大袖,众人这才看清楚她那俏皮的脸蛋上,居然是一脸得意的笑颜,这…… 所有人都震惊了! 实际是,鱼火客只是在摆这个酷的时候趁机取下面具藏好而已,至于那笑,当然是要在气势上挑衅一番以坑洞沟壑计谋暗算她的在场的那些巨人们和乙天空这个幕后主使咯。 面对鱼火客的惊人表现。乙天空也的确是最吃惊的的一个。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望着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不消说,气愤肯定有,他这许多巨人,人多势众,又借助了鬼方巨人崖谷特殊的地貌困住她,最后,却被她如此玩儿一般就轻松挣脱,那等于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羞赧肯定也有,鱼火客的手段说明,她要在这地方横行无忌,的确有这样的资格,这许多人以有心算无心也拿不下她,这下她有了防备了,打草惊了蛇,蛇还会自投罗网送给打蛇人来捏么?当然是不可能的了,故,他想到,接下来对付她亦要更费劲更谨慎了。 他盯看着鱼火客,渐渐地,脸上阴翳的表情慢慢褪去,换上了一种玩味和琢磨的神色,似乎是又有什么点子了…… 第二十六章:鱼鱼愤恨难平 就在乙天空要开口跟鱼火客“交谈”一番,忽的,鱼火客已然跳出了坑洞沟壑包围圈的身子又是一转,寻着一个方向快快地追击了过去。 她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蓝月刃,迎着一片巨人就是喊打喊杀的娇斥不止,她身段十足灵活,眨眼就迫了那群巨人之间。 “噗嗤噗嗤!”声响起,乃是,她手中的蓝月刃,面对上那些招架她攻势的巨人,所向披靡,开出了一条血路。 此番鱼火客手持蓝月刃在地面上攻击,跟刚才她想要跳出石碓圆圈时候,威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刚才她要跳出来,身体离了地面,空门大露,巨人们只需要对准她下盘挥舞出巨力拳头,她就不得不闪身回避,否则,双腿必然不保,故而那时她无论如何跳亦冲不出去,但现下就不同了,身体灵活的她穿行众多巨人之间,纵然那些巨人们拳头大、力道狠,但没有蓝月刃刺出去带出的锋芒威力大、攻势准,自是鲜血一蓬蓬被刺得飚出,现场殷红一片。 刹那,鱼火客抵达“目的地”,乃是她一直在追杀的肥六和月小婵,也即乙天空等人看来的“天乘”和“玄木”。 月小婵和肥六知道,鱼火客这番冲来不过是继续之前的“追杀表演”,瞬间,他们赶忙进入角色,也忙着逃跑起来。 特别是月小婵在伪装的玄木,一直都是扮演一个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这许多时候了,自进来了鬼方巨人崖谷就没有一下是歇着的,故而,扮演起来格外卖力。 好在有肥六配合她,只是一只手,以巨力将她夹在宽大的臂膀下,好像一块死肉似的拖拽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躲避。 肥六天生神力,又有扎实功底,这样逃着跑着,倒也能应付自如,并没多么吃力,这也显得他更卓尔不群,亦当得起乙天空照面就将他纳入“天字部”作为巨人一等存在这类提携了。 “都停下!”乙天空不知道何时冲到鱼火客面前,张嘴一声暴吼。 实际是,他看见鱼火客这奇怪的小姑娘冲出了那坑洞沟壑又开始扎进巨人堆,他已经猜出来了“她的目的”,肯定是要继续“寻仇”! 他本不愿意管这劳什子的芝麻绿豆小事,但对鱼火客这一番观察和思考下来,他心中已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不能放任鱼火客再这样胡闹下去,他要和她认真谈谈了,首要的,当然是立即停止这场无聊的追杀…… 一声暴吼出去,他显出相当的威信,随着他吼叫声的停止,那些围困鱼火客的鬼方巨人一一退避闪开,顿时场中只剩鱼火客不依不饶继续怼着月小婵和肥六,打斗得愈加凶险和残酷了…… “你们再不停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乙天空双袖一拢,说是别怪他不客气,但他已不客气,他那拢开的一双大袖高高扬起,顿时,从中无数漆黑粉末喷涌而出,纷纷扬扬,雪花似的朝场中打斗不止的鱼火客、月小婵和肥六身上落去。 鱼火客一个闪身快速避开,身上没沾染上一点漆黑粉末。 肥六也知道这漆黑粉末就是那魏墨黑血,那是绝不能沾染在身上的,故,他亦手疾眼快,身子快速一偏,亦没沾染上。并且,力大无穷的他在做这个闪避开的动作时顺带着完成了一件事情,捎带着将臂弯下拎着的“羸弱”状态的“玄木”亦一块儿完美带一边去了。两人都避免了沾染哪怕一丁点漆黑粉末。 随着鱼火客和肥六的动作,他们一瞬间被乙天空毫无悬念分开。 乙天空似乎挺满意他一招即是定住场面乾坤,颇有些傲气地道:“都说了叫停嘛,非逼我出手,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鱼火客怒道:“你是什么人,好端端为什么要阻止本姑娘杀人!” 乙天空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暴力小姑娘,哈哈一笑:“小姑娘很是厉害,哪来的?” 鱼火客“稚气”地道:“要你管,我想从哪儿来就从哪儿来。” “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现下待着的地方可是我的地盘,在这我是主公,你此番入谷乃擅自闯入,后果很严重!” 鱼火客没好气道:“那你想干嘛?” 乙天空摇头:“我不想干嘛,只想了解一番,小姑娘对我谷中两位巨人何以恨得如此咬牙切齿,不杀不足以平息怒气似的,我这个主公了解一下属下的事,那也是可理解的吧。” 鱼火客心中冷笑,见这乙天空好端端竟突然当起和事佬来,不消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她亦不惧,心道眼下只有见招拆招了。于是她故意装出傲气地语调,依然摆出那种蛮不讲理的小太妹口气道:“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自己来讨回公道!” 乙天空“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不要这么暴躁嘛,你这事得告诉我,我的两个下属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讲出来,我定给你一个说法。” 鱼火客道:“那个该死!”她摇臂一点肥六道。 “那个也该死!”她又点着月小婵道。 乙天空问:“你想他们死,这个我已经看出来了啊小姑娘,我现下要知道的是,他们两个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被杀得如此理直气壮了,你得说出你生气的原因。” 实际上,在他看来,眼前这小姑娘不只是生气,简直是追杀“天承”和“玄木”已经陷入一种极度的疯魔,完全杀红眼了。 鱼火客嗫嚅着,装出很难堪的样子,她知道,这是她表现演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在这节骨眼掉链子,好在她发挥不错,瞬间,她脸涨成了通红道:“他偷看我洗澡,我绝不能让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她摇臂一点肥六道。 而肥六则是双手连摆作出一副急于争辩的样子,似乎有难言的苦衷…… 乙天空看一眼“天承”,也即肥六,看到他那拙笨又老实的样子,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会是那种色急之人,心想,此间必有误会。 他于是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他缓和一下口气问道。 “我叫鱼鱼。”鱼火客谎称答道。 “鱼鱼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详细说说。”乙天空开导她。 “我在河里洗澡,一转身就看到了他,”鱼火客手指着肥六,装作气得身子颤抖的样子一边编织着故事,“我的身子可全叫他瞧见了,我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要挖掉他的双目,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鱼鱼姑娘,那你为何又对‘玄木’也穷追不舍?难道他亦轻薄了你?”乙天空困惑道。 “因为他也不是好东西,”鱼火客手指一晃,点着月小婵道,“他们都是一伙的,合着伙逃避我的追杀,合着伙在逃跑途中多次偷袭我,我绝不能放过他们。” 乙天空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转身对月小婵道:“玄木你年纪大些,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怕是其中有误会吧,这是你一次救赎的机会,讲得好我就不处罚你。”他故意将“处罚”两字咬得重重的,也是为了让在场其他巨人听见,抵消他们刚才对他的“误会”,因为刚才“玄木”说他乙天空要杀人,这对其他同是鬼方巨人族的同僚们乃是一种诛心之举。这根刺,他必需寻着机会从他们心间拔掉,而眼下就是一个绝好机会。他故意点出只是要处罚玄木而并非玄木口中那紧张兮兮的要被杀,无形中化解了众多不明真相的巨人心中的疑虑。 月小婵接过鱼火客抛来的梗,对着乙天空继续编织故事,似模似样地解释道:“主公明鉴!我们绝没有故意偷看鱼鱼姑娘身体的意思,那就是一个巨大的误会啊,特别是天承兄弟,他那么老实一个人,哪里会作出这等事呢。只是当时情况着实有些复杂,天承兄弟误入鱼鱼姑娘洗澡的那个河流,他亦是进去洗澡,故而,他亦是光着身子的……” 场面一阵唏嘘,一男一女都是光着身子在洗澡啊,这是何等暧昧的场面,那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尽管那场面就发生在河里。一时间大家叽叽喳喳,有些人甚至哄笑起来,本来这练武场就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故那促狭的笑声里隐藏了无尽的猥琐和淫糜。 乃知,月小婵又继续道:“也是合该我们倒霉,误入了那河流的天承兄弟,不知不远处一片水草之后的哗啦声中正是鱼鱼姑娘,误以为那是我亦入了水在洗涤,故,他一转身就踏步进去,入了那个水草后面,直接就来了个跟鱼鱼姑娘坦诚相见,则……” 他没有说下去了,那场面还用说么,自然是所谓的“鱼鱼”姑娘立即尖叫声划破天际无疑的了。 月小婵伪装的玄木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本来,场面还只是发出唏嘘声的众多巨人,这时一个个爆笑起来。并且,有些眼神里还露出一种下流的目光朝鱼火客姣好的身材偷瞄过去,仿若自行代入到了那场景中,一个两个都化身成了那冒失的天承,都和“鱼鱼”姑娘来了个淫糜的坦诚相见了。 鱼火客这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无比羞怒的神情,娇斥一声,几乎是带着哭腔绝望道:“我跟你们拼了!” 她当即手持蓝月刃朝月小婵和肥六席卷过去,刹那间又打起来了。 乙天空现下已完全明白鱼鱼姑娘和玄木等人之间的恩怨:注重名节,气性甚高的鱼鱼姑娘不小心在一个大男人面前露了身子,而另外的一个又是帮凶,找不回场子的她走了极端,就这么一路追杀两男到这来了。虽然这两男都是鬼方巨人族后裔,但她亦不是俗流,不但将其中一个打得重伤而孱弱不堪,另一个亦是只有逃避的份而无还手之力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天大误会,也觉得这个梁子结得实无必要。故,他看见这番“鱼鱼”姑娘又攻击起来,进入了愤怒的暴走状态,他当即两只大袖又是一卷,一抛,漫天的漆黑粉末顿时又洒出去,再次将鱼火客和肥六、月小婵之间的搏斗强行迫开。 “鱼鱼姑娘,别这么大火气呀,我这巨人谷也不是给你打架闹着玩的,不如这样,我们打一个赌,你赢了,我就不掺和你跟玄木还有天承之间的恩怨了,输了的话,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事后,我再让你跟玄木还有天承之间来一场公平决斗,再放你出谷。如何?” 第二十七章:烧不断的头发 鱼火客心下一怔,快速思考起来。 此番她“鲁莽”闯入这鬼方巨人崖谷,乃一种极挑衅的行为,作为巨人谷的主事者,乙天空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指使众巨人围剿她,甚至当场毙了她命。而之前二十多位巨人在合力围攻时他那默许的态度就是明显的指向。后来,因为月小婵突然闯入这包围圈,乙天空亦上前来围观,似乎,在他围观的这段时间,他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首先是强行分开她和月小婵还有肥六的打斗,不偏不倚,一副和事佬的姿态,显然心中有算计。 其次,他还耐心问明原因,显是对她表示一种最高礼遇的尊重。 第三,现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他不但不怒斥她无理取闹,反而说要和她打一个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他要给她台阶下!他为何要这样耐心又善解人意? 如果说乙天空是一个讲道理的宅心仁厚之辈,德高望重,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很明显的,他并非这种有德之人! 鱼火客瞬间想明白,乙天空此番“拉偏架”对她作出这等笼络之举,分明是胸中有算计,而此等算计最终显然只是出于一个目的:他要利用她! 她顿时很好奇,乙天空要利用她做什么? 按照闯荡入巨人谷来的这半柱香时间内,她在练武场中力战一群巨人的英勇表现来看,乙天空似乎看中的乃她的灵活身手。 此刻在实力上她并不自谦,也自认为她刚才以一人之力与二十多位巨人对峙表现出来的强悍的确是有些看头的。这也说明,她是一个值得运用的人才。 但,她到底不是小孩子,明白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利器再好,不是握在自己掌心的就是威胁”,她表现得越厉害,乙天空对她这个外人应该防备越深才是,全然没有即刻收为麾下加以提携的可能,那也太儿戏了。她可不是类似肥六那种被玄木带来的鬼方巨人后裔,有宗族血脉提供信任的基础,她就是彻彻底底一股不可小觑的有威胁的势力。 则乙天空这么巴巴地哄着她,是要利用她的能力来做什么呢? 这怕只有继续跟乙天空斡旋下去才可能知道了,她想。 而且她内心隐隐觉着,或许乙天空要利用她做的这件事会跟“开启熔岩地穴”有关! 虽然明知道不会是好事,但鱼火客一想到这种可能,一想到可以由“熔岩地穴”继续追踪到“神秘漏刻”、“有异常的浮箭”还有“师父的气息”等等线索,她当即心境平和下来,内心已有了决定。 她看一眼乙天空,装出吃惊的样子道:“赌博?赌什么博,我不赌博的!” 乙天空哈哈笑:“鱼鱼姑娘不必紧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赌,就是一个小游戏,你试过就知道了,而且鱼鱼姑娘不想想,只要赢了我,就可以顺利去处置偷看了你身子的两个男人了,岂不快哉!” “一言为定!” “鱼鱼姑娘果然爽利!”乙天空奸计得逞啪啪抚掌。 鱼火客淡然道:“说吧,怎么赌?” “随我来。” 乙天空一扭身,就在前面带路了。 鱼火客紧跟在后,原以为这家伙要走到哪儿去呢,才走了不过几十步,他在先前那坑洞沟壑面前停了下来。 一招手,他对身边的一个巨人仆从耳语了一声,那巨人转身跑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应该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什么东西去了。 鱼火客正看傻子似的望着这乙天空的背影,忽然看见他转过身,眸子盯着她说道:“鱼鱼姑娘,这坑洞沟壑下热度极高,不信你看!”他起身自地上随意捡起一片散落的枯叶,伸手向着坑洞沟壑上方一抛。 自坑洞沟壑里翻滚起来的热浪瞬间将这枯叶卷入,又托起,飘飘荡荡浮游至上空。 这且不算,那本来带着一半绿色的枯叶,在被热浪冲起来的瞬间,噗嗤一声,兀自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就化作了灰烬。 则,证明了坑洞沟壑下那滚滚热浪极高的温度,乃是可以瞬间化一般实物为灰烬的。 鱼火客从来没有说过这坑洞下面的温度不高,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乙天空要说这些废话,还用枯叶作试验,当场证明给她看。 心道,他莫不是要跳进去跟她比试? 这倒是让她忌惮起来。她虽然有阳退术化出的面具作抵挡,可以阻挡世间严寒或者炙热,然而,阳退术本质乃依靠生机调动发出神通,面对这种极端环境,消耗生机非同小可,阳退术乃关键时刻用来救命所用,岂可如此浪费。 再说了,刚才她用面具跳过坑洞沟壑乃权宜之计,况且,就是那一瞬间,她亦损耗颇多,故短暂抵挡问题不大,若是要她跳进这坑洞下,且不说她无法确定面具神通可抵挡多长时间,待时限到了不能全身而退,岂非找死?那简直就是脑残行为嘛,若真是这样来“赌”,则她是无论如何不应允自寻死路的。 于是她面无表情,颇有些淡漠地道:“我知道这很热啊,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怎么了?” 乙天空似乎挺满意鱼火客这种反应:“那好,我问你,枯叶可以瞬间被烧成灰烬,若是一根头发丝呢?” 鱼火客道:“当然也可以被烧成灰烬了!” 这简直就是常识。故她答得也理所当然。 “鱼鱼姑娘确定吗?” “是的。” “那你敢不敢就此跟我打个赌?” “怎么赌?”鱼火客问。 “你说你确定头发丝在这坑洞沟壑冲出的热浪中会像枯叶瞬间被烧成灰烬,对不对?” “是的,不过,也不是瞬间,总归要点时间。”鱼火客补充道。 “就说三息之内吧。” 鱼火客沉默。 乙天空轻笑一声道:“刚刚那枯叶可是连三息时间尚且没有坚持到呢。” 鱼火客这才点头:“行!” 乙天空道:“则,我和鱼鱼姑娘你执相反的观点,我认为,头发丝可以在此炽烈热浪中坚持三息以上还毫无损伤。” 鱼火客隐隐猜测到这乙天空不过在卖弄一个小机窍哄骗她这看上去稚嫩的“小姑娘”,故,才布下了某种必胜的对赌之法。 虽然她一时间猜不透其中关窍,但心中却很明白,答应了这个赌局那是必败无疑,则,她就要应允他,帮助他去做一件什么事了…… 若是在通常情况下,遇上这等江湖游骗似的小伎俩,她看也懒得看,然,此情此境,她又不得不继续与之斡旋,甚至还要故意输给他,才好有被他差遣的机会,与他走得更近,勘察到更多他在此崖谷不宣的秘辛。 如此决定了,鱼火客当即只能回答:“好,则我们于此天地三击掌,誓言立下赌约。”她上赶着自动钻入他的套中,装出被他激将成功的憨样,故意地道。 乙天空见奸计得逞,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且自负的微笑,道:“就如此!” 当即与鱼火客“啪、啪、啪”三掌击过,立下赌约。 三击掌之后,乙天空适才耳语遣开的那巨人仆从归来了,手中多了一根黑漆漆的木头,看着沉甸甸的。 乙天空接过木头道:“一会,我就用此木头将头发丝绑在上,赌约很快见分晓。” 鱼火客想,既然是赌约,则,物证不能丢!便是一根头发丝,那也是“死要见尸”的,乙天空出于此目的用道具倒是也无从诟病。是以只有点头。 乙天空笑笑又说道:“好吧,现下,鱼鱼姑娘,请取一根你的头发丝给我吧?” 鱼火客故意装作难讲话的样子,有些爱答不理地道:“女儿家的头发乃何等暧昧之物,你自己不是有头发么,何以就一定要我的,凭的故意欺辱我么。” 乙天空淡淡一笑,强忍着心中怒气,城府极深地道:“嗨,瞧鱼鱼姑娘小气劲,我这样大一个人物,何苦来哉欺辱你一个小姑娘,乃是现下我跟你要的这根头发是一会儿我们作对赌的关键物证,若是我自取了头发,一会儿你赌输掉了,肯定要说我作弊,在头发上做了什么手脚之类的。我清清白白,凭白要遭你在心中咒骂和不服,赢了岂非也不光彩!故,为避开这个嫌疑,让鱼鱼姑娘取出这根头发乃是合理要求,鱼鱼姑娘你何故使小孩子脾气?” 鱼火客这才懒洋洋伸手自头上拔下一根头发递给他道:“拿去罢!” 乙天空接过,面无表情地将头发缠绕在了他手中那漆黑木棍之上。 “看好了!”绑好了头发丝之后,他将木棍突的一伸,放在了坑洞沟壑上方翻滚不止的无尽热浪之中。 “嗡……” 木棍架设在坑洞沟壑上,仿若都能听闻见一阵阵轰鸣。 奇怪的是,被乙天空抓在手中的“木棍”居然一点没有被燃烧起来的迹象,要知道,那坑洞沟壑下岩浆喷涌不止放出之热浪,温度何其之高,一片枯叶飘入,眨眼就灰飞烟灭,而木棍居然在其中岿然不动,着实有些奇怪。 但,真正叫人匪夷所思的是,三息之后,乙天空将木棍从沟壑上气浪里抽出,放置在了鱼火客面前,乃是发现,不但木棍没事,绑在木棍前段,缠绕了好几圈,鱼火客贡献出来的她那根头发丝经此一役居然也是毫无损伤,端得令人讶异与惊奇! 乙天空笑眯眯地将头发从“木棍”上取下,重递还给了鱼火客。 “还给你鱼鱼姑娘,你的头发。” 鱼火客接过,伸手一捋她的那根头发,点头道:“愿赌服输!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乙天空点头,赞许似的看着鱼火客道:“小姑娘气性刚直,乃真人也!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头发烧不断吗?” “你要说自然会说,我好奇也无用。”鱼火客装出赌输了的泄气样子道。 乙天空哈哈笑着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这木棍并非木头,乃是一天然墨玉,浑然一体,将头发丝绑在上面,别说热浪便是烈焰焚烧,墨玉在短期内亦可快速散热温养,是伤不到上面的头发丝的。” 原来如此,鱼火客恍然大悟,心道,这乙天空真是个怪人,占了便宜还卖乖,还要显摆一番,她虽然知晓自己赌输在哪了,亦没心情作出任何谦虚受教的虚假样子敷衍他,故不耐烦道:“好吧,我知道了,你快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第二十八章:魏墨隧道火童 “鱼鱼姑娘别急,我很快告诉你要做的事。随我来。” 言着他手持墨玉手杖走在了前头。 鱼火客紧跟其后。 不多时,她跟在他身后,连同其他一些巨人,大家一齐来到了巨人谷一个崖壁的面前,此处距离先前那坑洞沟壑却也不远,只十丈左右。 乙天空伸手一招,唤来身边一个巨人仆从,一阵耳语后,仆从飞快奔走开,所去乃此崖壁上方一个凸出来的岩片缝隙处,不知做什么去了。 只见,巨人仆从在那缝隙处不知触动了一个什么机关。 “轰隆”一声巨响霎时传出。 不过,巨响发出并非崖壁上方,乃是众人站立的崖壁面前,一扇厚重的丈许高度的石门兀自升了起来。 随着石门突然升起,轰隆声中,悉悉索索地夹杂着传出来一阵阵聒噪的“咿呀”之声。 鱼火客耳朵尖,一听见那咿呀之声,顿时身上寒毛倒竖,起了一背冷汗,因她听出来,那一阵阵的咿呀之声,居然是一群孩童的呻吟和喘息…… 毫无疑问,正在升起来的石门背后,“关押”或隐藏了许多的小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鱼火客以困惑不解地眸子看向身边的乙天空,见他神色安定,脸上波澜不惊,显然对这样的情形再司空见惯不过了,无一点外人初见这场景的讶异和惊奇。 乙天空淡淡一笑,迎上鱼火客的目光,点点头。 鱼火客脸上依然是冷漠的表情:“你不是说告诉我要做什么?怎还不说?” “哈哈,鱼鱼姑娘,听我说,是这样的……” 乙天空刚准备宣布要做的事,忽的,在他们身后,那些巨人堆里面,传出来一阵打岔的聒噪声。 “不好了,有人昏倒了!” 乙天空停止和鱼火客对话,随着众人目光一齐朝着发生骚动的巨人堆里面望去。 原来,在刚才鱼火客和乙天空一齐来到这崖壁面前开启机关的同时。 肥六还有月小婵亦是跟了过来了,他们一个是乙天空亲封的“天”字部“天承”,一个是“玄”字部“玄木”,身份都不低,自然可以跟来。 当然,“玄木”身份有些暧昧,还没有得到主公乙天空的“承认”,但在刚刚乙天空和鱼火客比试与赌斗的打岔中,有些不了了之的味道,一时间也没人追究了。故而,玄木亦紧随肥六跟来了。 而这刻人群中发出聒噪喧哗的主角,不是别人,乃正是“玄木”,他昏倒了。 鱼火客看见月小婵伪装的玄木那昏厥过去,倒在地面尘土里那疲惫至极、气力耗尽,仿若虚脱了似的身体,一时间亦有些想不明白:月小婵是真的昏倒还是在演戏?表面上是很好理解的,月小婵并非真正被追杀者,也不大可能到了累虚脱至昏厥的地步,则,不应该这样不醒人事过去的。可,看月小婵现在的表现,又分明作出了这样的行为。 这是为什么呢? 鱼火客忽的想,难道跟这刻石门被打开有关? 难道…… 她脑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的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一切都明白了,她忽的懂了月小婵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扎眼的行为了——她的确是故意昏厥过去,目的,就是为了让乙天空处理掉她。 按照鱼火客所猜想,月小婵定然是在石门开启瞬间,听见了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她于是猜测她儿子就在其中。 鱼火客想,如果月小婵真是这样猜测,那么,月小婵就必需有所行动,而为了掩护她和肥六,月小婵只能寻个法子暂离开这,另作计划。而昏厥过去让乙天空处理她就是一种有可能离开这巨人谷的方法。 鱼火客悄悄在心里捏一把汗,暗道,月小婵此举简直胆大包天,简直是一场豪赌。因为,若是乙天空所处理的办法与月小婵猜想不同,则,月小婵此举不但枉费心机,甚至还要惹来杀身之祸啊。 显然,“玄木”昏死过去,引起了乙天空格外的关注。 他眸子一扫玄木那昏厥的样子,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沉吟着,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个“垃圾”,忽的,他拉过亲近的几个巨人嘱咐道:“你、你、还有你,把玄木拖出去!” “慢着!”鱼火客忽然道,“此人我要碎尸万段!” 乙天空脑袋一偏看着鱼火客,笑起来:“鱼鱼姑娘,你似乎有点心急了。” “我……”鱼火客语塞,“我不是答应给你做事了,怎么,你反悔了?” “我并未反悔,而是,鱼鱼姑娘答应帮我做事不错,但我好像还没有将任务指派给你,你如何能当作已经帮我做完事情了?没有帮我做完事情,则鱼鱼姑娘现下好似还没有资格履行我二人订立的契约率先处置那玄木吧。不是心急是什么?” 鱼火客装作焦急的样子道:“你、你你,你包庇他!” 乙天空哈哈笑,摇头。 肥六这时亦上前几步来求情:“求主公放过玄木吧,好歹他是谷中老资格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放他一条生路,不要轰走他吧。他真是累虚脱才昏厥的。” 乙天空脸色一冷,怒斥肥六道:“天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要多管闲事,我做事还轮不着你开口,再说,这玄木还有你,现下皆是我与鱼鱼姑娘谈判之筹码,我现下只是将玄木这无用之人轰出巨人谷,已是仁至义尽。怎的,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继续留在谷中被鱼鱼姑娘碎尸万段你才心甘?” 肥六语塞了,讲不出话来。 可鱼火客不干了,继续装出不依不饶的样子:“你耍诈,说好了赌斗之后我帮你做事,这两人就可以与我了断恩怨,现下你将玄木扔出谷,则,我们那赌斗的条件就变了,玄木到了谷口外,若是醒来,极可能逃走,我岂非追杀不到他了。” 乙天空这回不再是嘻嘻哈哈的表情,而是颇有些严肃地道:“鱼鱼姑娘,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我们赌斗的条件是——‘你赢了,我就不掺和你跟玄木还有天承之间的恩怨了,输了的话,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事后,我再让你跟玄木还有天承之间来一场公平决斗……’,你现下要处置玄木,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至于我将昏厥的他暂逐出谷,一是我有这个处置的权利,二来,也是给你一点压力,一会儿,我交待你做的事情,你快快完成归来,自有机会赶在玄木醒来前与他决斗,否则,你拖拖拉拉,对我阳奉阴违,不尽力去完成我交待的事,则你还真可能失去报仇机会……” 言着,他再不理会鱼火客,又下了一道命令,则,月小婵伪装的玄木,毫无悬念被几人驾着抬出鬼方巨人崖谷了。 鱼火客装出一筹莫展的样子望着被抬走的玄木,眼中是无尽的愤恨…… 乙天空淡淡一笑:“好啦,鱼鱼姑娘,你暂收心吧,安心做好我安排的事,还有机会报仇。” “快说,到底什么事?” 乙天空淡漠地点点头:“这隧道石门开启了,你看见了罢。” “看见了。”鱼火客冷漠地答。 “好,跟你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魏墨之‘火童隧道’。里面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孩童,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因为这些火童乃我魏墨无尽的珍宝,近期,隧道里可能有异变发生,我要你将所有火童带领去往隧道中的‘火浣窟’躲藏,做完这些就没你事了,你即完成任务。” 言着,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墨玉手杖递给鱼火客。 “这墨玉手杖可助你开启火浣窟。” 鱼火客接过,一瞬间有些呆滞。 乙天空又道:“你不必问火浣窟在哪,进去了这隧道,你自然可看见,这件事并不复杂,完成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办到,出来后,你完全来得及去和你的两位仇人决斗。” 鱼火客摇头:“奇怪,如此简单一件事,你何以一定要让我去做?这样大费周章,岂非多此一举,随便找个人去就好啦。” 乙天空摇头:“鱼鱼姑娘凭得想简单了些,我以两个巨人谷的精英与你作赌资,谈条件,当然是因为这件事,你有巨大的可担当的价值,告知你亦无妨,此隧道并非常人能靠近,除非是孩童。而你虽然不是孩童,但方才我在观察你突围那坑洞沟壑时,居然可以抵挡热浪袭击,端得有些天赋异禀,故而才将如此重要责任于你担当,你该信庆幸有如此本事,否则何以得我器重!” 鱼火客鄙夷地道:“本姑娘不稀罕任何人器重。” 乙天空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鱼鱼姑娘的气性,我也看出来了,豪气女侠也,好吧,不在乎就不在乎,但鱼鱼姑娘对于能与两个仇人决斗还是看重的啊,那,且进去完成了任务吧,届时,你完成任务归来,就可以好好地报仇雪恨了。” 箭在弦上,现下鱼火客真真有些紧张起来。 显然眼下她是决计没有退缩的理由和借口的了,但亦能预料,此番进入隧道去“营救”所谓的火童,怕是乙天空极深的一个算计。 第一,乙天空即将有大动作无疑,而在这关键时刻,他要她以墨玉手杖去拯救一批火童,乍一听就知是浑话,骗鬼呢吧……乙天空那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会在乎一群孩童的安危? 第二,乙天空看出她能防御火焰袭击不假,但他的那墨玉手杖亦有同样妙用,若是她此番没有进入巨人谷,极可能他会央使某人以手杖完成这个任务,则,这个任务真正目的是什么? 第三,她进去了隧道,到底要不要将那些火童带领去火浣窟?带进去是拯救那些火童还是害他们? 第四,此隧道既然可以关押这群火童,则,亦可以关押她这个“憨笨”的女侠咯?她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 纵然有如此多的疑点和危机,可鱼火客为解开这巨人谷秘辛,探究那神秘漏刻线索,便只能硬着头皮朝前闯去了。 她话不多言,一扭身,进入了隧道之中。 第二十九章:隧道运石生态 乙天空盯着鱼火客冲入隧道的背影看了几息,忽的眸子一冷,右手扬起,乃是对那站立崖壁上方缝隙处的巨人仆从下了一道命令。 “轰隆”一声响,随着他下完这道命令,隧道石门霎时落下,重新关闭了。 “哈哈哈,妙!妙!妙!” 他连续喊了三声妙,心中显然得意至极。 做完这些,他一声口哨,顿时,面前站立的众多巨人井然有序排列起阵型来,显是他惯常使用的一种操练。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另类,就是他身边,肥六伪装的“天承”并不懂他在做这些是什么目的,亦听不懂他之口令,只是木讷地呆站原地。而乙天空亦不管他,兀自忙碌着。 不多时,巨人排好一个个的纵列,一共九纵队,一队七八人。 乙天空满意地看着这些巨人队列,点点头,这才抬眸看一眼身边的“天承”。 肥六有些尴尬地道:“主公,要我做什么?” “你么……力气很大?” 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肥六之前已经当场在乙天空面前测试过了,故他不懂乙天空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机械点头:“天承受主公器重,一点蛮力在身,亦能担当,求主公分派任务。” 他看出来,现下这些巨人们摆好了一个个的队列,显然是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他刚刚又被乙天空破格提升成为“天”字部成员,身份卓然,如此紧张时刻,若是不做做样子表下衷心,则就太不懂事了,故而再拙笨的他亦嘴巴甜起来。 乙天空满意地看着肥六,笑笑道:“好!我看中的就是你一身蛮力,别担心,我肯定会给你重要任务的,一会我们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颇有些累人,关键时刻,可能我亦累得疲劳,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我腿脚不愿走路时,背背我。” “就如此么,主公?” 乙天空笑笑:“小伙子,你刚来鬼方巨人谷,对这还不了解,我乙天空乃你们鬼方巨人族后裔的大恩之人,建立此谷亦是功德无量,此番你得以贴身孝敬我,乃你修来的福分,任务虽听着简单,可责任重大,不要好高骛远啊。” 肥六点头:“主公教训得是,天承定当肝脑涂地,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 乙天空交代完,又是一阵口令,接着,带着浩浩荡荡的九列巨人队伍,寻着这巨人谷一个方向就出发而去了,显是要赶去一个什么地方。 他带着肥六走在队伍最前方,后面是黑压压一片,那气势,锣鼓喧天似的,将地面都踩得咚咚咚作响,巨人谷上空久久回荡着一股瘆人的杀气…… …… 再说鱼火客,进入到了隧道火童之室,很快看见一片诺大空间。 只是,她眸子尚且将将定在视线所及的前方,后头却“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叫她浑身一震,心中好一阵不爽! 不消说,她知道定是那石门被乙天空关闭了。 她虽然知道乙天空老谋深算不是什么“讲信用”的德行之人,可亦没曾想他那样焦急,这般火急火燎就关闭了石门,也不怕她撂担子不干了。 手持墨玉手杖,她连头也懒得回,无奈地摇摇脑袋,继续前行,走了十多步后,她依稀看见前方有一些孩童的身影在忙碌着,想着,那必然就是之前所听的“咿呀”声来源了。 而,一边走,她心中亦无比惊讶。 因她在这隧道看见,里面并无任何灯盏,可这隧道却是明亮一片,有不弱的灰灰亮光,而光线来源,乃是此隧道崖壁上一种自然之石发出的荧光。 并且,走在隧道里她并不觉气闷。 要知道,甫一进来她就看出,这隧道好似密闭结构,里面又有这许多孩童,则,空气更换从何处来? 带着疑点她继续朝前走,很快隧道陡然出现一个坡道,地势下移,她走下一个小小的岩石小坡,看见了一条从岩石下伸展出来的长长“暗河”。 “哇!”甫一看见暗河,她张嘴就是一声惊呼。 暗河在岩壁荧光照耀下,居然漆黑一片。 她心中讶异又惊奇地道:如此之黑,这还是河水么?难道…… 她亦不是没有阅历之人,所学所知,比之寻常人不知道渊博多少,脑中稍一思索很快想到,极可能现下看见的乃是传说中的“上火下泽”之地貌,此暗河上面漂浮的乃是厚厚一层“火油”。 她摇摇头,心中不可思议地道:天哪,这鬼方巨人崖谷,地下面不但有熔岩呈喷薄之势,还有如此浩荡一个上火下泽的火油河流,要弄出喧天爆炸,那是何其容易! 她又想到,如此匿藏了一个火泽暗河的隧道,让一干孩童在其间,不论是做什么,其危机与凶险,何其之大! 她愤恨地咒道:乙天空真真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一贼人也,忒歹毒了些。 沿着火油暗河又行走了一箭之遥,她眨眼来到了一些孩童面前。 孩童们看见手持墨玉手杖的她,战战兢兢,一个个都不敢上前来,甚至不敢跟她对视,显然忌惮非常。 鱼火客不着急跟这些火童套近乎,依然在观察之中。 从这些孩童的眼神还有那畏惧与怯懦的反应,她很容易想到,不消说了,乙天空不止一次派人进来,而以前派进来那些人极可能亦跟她一样也手持墨玉手杖,才让这些孩童一眼认出;并且,极可能以前派进来的人,对这些孩童怕是非打即骂,甚至歹毒地惩罚,不然,孩童们不会这样畏怯。 这些,鱼火客暂时无时间去深究和解释,她现下主要精力全放在了看这些孩童在忙碌的事情上。 看了一会儿,她心中非常震惊,简直吓得要讲不出话来。 第一,她明白了一件事情。之前乙天空说,这隧道只有孩童才能进入,一般人是不能来的,其实不准确,应该说,一般人只能行进到她现下所站的地方,再不能前进了,因为前方,那些孩童做活之地,他们都是蹲在一片烟瘴之下,慢慢移动,在搬弄一些奇怪的石头。若是跟鱼火客这样的成人行走进去,就要将上半身置于那上层烟瘴之中,而那些蹊跷的烟瘴,显然不能轻易一试,怕有极大威胁。 第二,她渐渐看明白孩童们在做什么事情了。前方,烟瘴下的孩童们,一个个蹲在地,慢慢挪动着,一边手中搬着一些石块。这些石块全部是被暗河水冲刷到河边的一些荧白发光圆石头,一颗颗大小不一,大的足有脑袋大,小的甚至只鸡蛋大。孩童们,三三两两,手中搬着这些莹白石头,不顾石头上黑漆漆的暗河水痕迹,将之抱在怀中,蹲在烟瘴下,挪动着将它们一一最后,搬至一个移动的麻绳布条上,由布条运送去远处某地,不知做什么用……但他们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完全不像真人,就好像一生下来就会做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仿若永不停止……看这些孩童,以这个年纪的他们而言,正是贪玩好动,天性展露之时刻,可,他们却都这样乖巧。显然,是长期的残酷环境让他们都麻木了…… 第三,所有的孩童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个小乞丐,而且脸上都黑漆漆的,就好像一个个煤炭团一样令人心疼,而且,诡异的是,鱼火客看见,这些孩子中很多从远处移动过来的,身上都滋滋冒着汗,显然是进入到了一个炎热地带,不得已在出汗。鱼火客暂时虽没有进入那烟瘴下去与那些孩童们一起感同身受,但随着她渐渐靠近那烟瘴地带,她亦察觉出越往前走,空气中的那种热度愈加明显起来。显然在这隧道前方,环境必然有大变化,极可能就是那接近“火浣窟”所在之地。 看到这,她摇摇脑袋,抬手看了看手中乙天空给的她的墨玉手杖。 心道:那火浣窟,如此看来,极可能是手不能开启之地,须得要此墨玉手杖打开或推开无疑的啊! 可,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那火浣窟如此炎热,则,孩童们如何肯躲避进去?抑或,那真是一个躲避之所?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使者大人好!” “使者大人!” 鱼火客又靠近了那烟瘴地带一点,两个从烟瘴里钻出,路过鱼火客身边的孩童主动打招呼,不过,他们并不敢抬眸来看鱼火客,那口中谦卑又恭敬的“使者大人”也唤得低低的,显是怯懦又畏惧不已的样子。 鱼火客点头,并不多言着急去澄清或解释,虽然心中着实心酸。 但,她亦想到,此番她进来,拯救这些孩童虽是义不容辞,可,要如何做才能顺利取得他们信任,让他们相信她跟以往那些手执墨玉手杖进来的“使者大人”不同!又如何顺利带他们逃离,这怕都不是容易做到的事,还需艰苦思考,想出良策。 渐渐地,鱼火客终靠近那烟瘴地带到不能更近的距离了。 此隧道,高度大约丈许,长不知道有多长,一直延伸到远处,远方也看不真切,但宽却并不怎么宽,只三四丈许,除开中间的那丈许的暗河,两边都是忙碌的孩童,暗河有些地方架设了桥梁,孩童们偶尔从桥上渡过,统一来到暗河左边那个“移动的麻绳布条上”,将拾取来的发光石头运送出去。 而鱼火客也渐渐看明白,那些烟瘴所从何来……乃是从隧道右侧墙壁,一些错落分开的孔洞缝隙中钻出,弥漫到了隧道上空,但亦不会无尽填满隧道,而是以一种均匀的势头,慢悠悠渡去渐渐上行趋势的这隧道远方,仿若飘走了…… 可又因为那孔洞缝隙无尽地在冒出烟瘴,则,又不能尽数飘走,滞留了一部分,长久凝聚隧道上空,弥漫隧道上空小半层空间,由上至下,从厚到薄,让孩童们不敢吸纳烟瘴,只是蹲伏在地,像残疾儿一般以一种蹲着的姿势,悲惨地慢慢移动…… 鱼火客看着看着,眼眶不由得红了。 第三十章:火浣窟清尸体 观察基本结束,现下摆在鱼火客面前有两个抉择:其一,以阳退术幻化面具,遁入烟瘴中再行进去深入细察,可阳退术耗费生机不说,亦有时限弊病,难以持久,实属鸡肋,应急可以,依赖明显不可取,此策暂弃之;其二,唤一些孩童来盘问,深入了解此隧道秘辛。 按理来说,选择第二个是毋庸置疑的,可鱼火客在观察中发现,那些孩童好似一个个按部就班在完成什么任务,虽然他们蹲伏在烟瘴下,移动起来速度很有限,却并没有一个敢偷懒。搬弄完一块石头,他们继续去找第二块来搬,循环往复,永无止境一般。 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如何有这样的定力约束自己?这不合常理。 难道…… 鱼火客心道,难道有人在暗中监工? 可视线所及范围,她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监工在督查,她不由得想,许是有一种她不知的法子约束着这些孩子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贸然拎出一些孩童来问。 又看了一会儿,她决定采取一些行动了。 手中墨玉手杖一摇,她高嗓门地道:“大家都停下!” 法不责众,她想,如果这搬运石头的活计不能随便停下,那,让所有人都停一停,则大家耽误的工程都是一样,那暗中的“监工”亦无从惩罚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在烟瘴下的孩子们果然一个两个,朝着鱼火客看过来,缓慢移动的步子亦不再移动了。 鱼火客第一次跟这些孩童们对视,看着他们一个个那漆黑的眼珠子,在其中,虽然她看见的是一种茫然和恐惧,但,到底是孩童,里面亦盈满了坦荡和童真。 “你们可以从烟瘴里暂出来一下吗,都到这边来。” 她手指着身边一块空地,在她站立的地方是没有烟瘴的,乃是暗河后边岩石坡度之下另外一侧。 孩童们听见这话,如同大赦,一个个从烟瘴中钻出,不多时,像一只只老鼠似的围拢在了鱼火客脚下。 鱼火客这才发现,这些孩童里,居然男女童掺拌,并不都是小男孩。 鱼火客眸子一扫,看了一圈,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面的孩子真的个个都只有十岁左右,年纪虽然看去参差不齐,但并没有特别大的,则,那月小婵十一岁的儿子阿雷,隐藏在了哪呢? 鱼火客在进入巨人崖谷之前,来的路上,听月小婵谈起过她儿子的一些特征,脑中依稀有一个叫阿雷的小孩模样,但一番扫视,她没有特别发现,一时间难以就外形相貌对号入座。 忽的,鱼火客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极不同的小女娃。 此女孩十岁左右,俏脸生得格外乖张,十分招人稀罕,她衣服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本来,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破衣烂衫的,衣服这里瘪一点那里鼓一点,无甚奇特,可这小女娃之所以引起鱼火客特别注意乃是,鱼火客在这小女娃靠近过来时,居然感受到了强烈的田辟疆的气息。 此人必和田辟疆结伴游行过,她难道是…… 鱼火客记得,当初自燕国返回齐国,路途上,田辟疆口中念叨不止的,说负过两人,一个是一个叫春娘的,另一个是一个叫掸儿的小女娃。 想到这,她摇臂一点那女娃:“你过来一下。” 小女娃当即脸色一变,但,迫于“使者大人”的威严,不敢不从,慢腾腾朝着鱼火客走来了。 “你怀中是什么?” 听到鱼火客这么问,这下不是小女娃一个人脸色变了,在场的其他小孩一个个都是低下头颅,紧张不已的样子。 小女娃怯懦地道:“禀告使者大人,这是一只大老鼠。” “大老鼠?”鱼火客听着,强压下心中震惊,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道,“你将它拿出来我瞧瞧。” 小女娃照做,不一会儿,在她掌心果然托举了一只硕大的灰色鼠类。 鱼火客凝眸一瞧,心中讶异地道:这不是葵鼠么?这小女娃果然是那与田辟疆走失错开的掸儿,田辟疆曾说了的,那掸儿就随身带了一只特别的葵鼠的。 确定了掸儿的身份,鱼火客心中又惊又喜,喜悦的是,她终于寻到一点线索了,因,这掸儿后续可是被师父云梦君带走了的,她出现在这,是否师父也在附近?惊讶的是,既是师父带走的人,没曾想,竟沦落至此,师父必遭大劫无疑了啊。则,那会是一个什么困局让师父无法脱身? 鱼火客道:“好一只大老鼠,它不咬你么?” 掸儿摇头。 鱼火客道:“你不必害怕我,我跟以往那些使者不同,我……”顿了顿,她又道,“我其实跟你们一样,也是被困入这里的。” 掸儿以不大相信的眼神望着她,其他的孩子,亦不敢相信鱼火客的话,只是当她在消遣他们,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脸上亦看不见任何兴奋或者激动神情。 鱼火客摇头,恍然有一种错觉,好似这些孩子不但身体被摧残,思想和灵魂怕亦被毒害,成为一种麻木的傀儡了。她要救他们的心,愈加坚定起来。 “使者大人,你叫我们过来什么事呢?”掸儿忽的问道。 鱼火客这才警觉,掸儿似乎比这里所有孩子都神智清爽一些,没有那么呆滞。 她当即道:“你们很着急去干活?” 掸儿点头,其他小孩亦点头。 “为什么呢,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们休息一会儿,也没有人看见不是。” 掸儿摇头,显然不同意鱼火客这“鸡贼”的思想。 鱼火客一时间被激得好奇不已。 “为什么呀,你们就那么听话!真真怪了。” 终于,在她连番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之间有一种互相告密的制度,每天都固定要搬运多少趟石头,且在靠近麻绳布条传送带时,各自在地上岩片记录下趟数,来一趟,划一笔,互相监督。 鱼火客刚才没注意到那些微细节,故忽略了这个关键,同时,她此刻回想,孩童们的确是一趟接着一趟搬运,可每次搬运的石头,非但大小不一,也并不多,原来重点在于趟数,而并非数量。 她不忍地想到,乙天空居然让这些孩子以告密的形式互相监督,简直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端得狠毒了些。 在震惊中,她继续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的?” 孩子们全部摇头,看来确实不知道。 她又问:“对了,你们可以互相监督去告密,告密给谁啊?” 这时,一双双看着她的眼睛,齐刷刷都对她行起注目礼来了。 鱼火客恍然大悟,怪不得使者大人这么让他们畏惧,原来,干的是这个事…… 她又想起来,先前那两个跟她打招呼的小孩,莫不是有事要“告”,故才那么“主动”来喊她“使者大人”?也许当时她表情过于严肃或者她在那两孩子打招呼之后没有进一步指令,故而他们才怯懦暂离去,其实是话没有讲完? 想到这,她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墨玉手杖,心道,原来这乙天空常常让人手执此物来视察,并收集孩子们的告密,让他们互相伤害…… 鱼火客弄清楚这其中关窍,感觉额头上出了一排的冷汗,不是热,是她心间一阵恶寒,这些孩子太惨太惨了。 想到此行目的,她又问:“火浣窟在哪?你们谁知道?” 她这话一出,众多孩子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鱼火客见大家窃窃私语,心道,看来这火浣窟乃一个较敏感之地,不然这些孩子不会这样异常反应。 她于是道:“你们不要紧张,我只是问问,我真的和以前那些使者不一样,你们完全可以将我区别看待,我不会伤害你们一分一毫,更不会骂你们、打你们,你们都放松一点罢……” 也许是鱼火客的话起了一定作用,掸儿定定神,小声地问道:“大姐姐,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鱼火客赞许地看她一眼,明白这掸儿果然是最清醒的,其他的孩子还依然将她当做使者,不敢乱说话,亦保持尊敬!可是这掸儿却第一个改口亲切地叫“大姐姐”了,显然是对她有了一丝信任。 鱼火客冲她温柔一笑:“我真的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我只是偶然捡到这个,”她一指手中墨玉手杖,“可能你们以前也见过别人拿着这个,但我跟他们不一样。” 掸儿顿时也笑了:“真的吗,大姐姐,可是你为什么要问‘火浣窟’呢?” “火浣窟怎么了?” 掸儿脸色严肃地道:“那是处理尸体的地方呀,你一来就问那个,不是有些奇怪吗?” “啊?” 掸儿点头:“而且大姐姐你不知道么,那火浣窟,不但是处理尸体的地方,而且也是这隧道之禁地,我们无法靠近,也不敢进去的,那附近很热……” “是很大的火吗?”鱼火客想,既是处理尸体的地方,又热,会否是烈焰熊熊,以之将尸体焚化? 哪知,掸儿又摇头:“那里并没有火,但是,却很热。” “只是很热,则如何处理尸体?” 掸儿道:“这个我们不知,但是一旦我们中有人死了,使者大人每次来,就用你手中的黑棍子将死去的人推到那火浣窟门前,过段时间,我们再去看,那人尸体就变成岩石块了,依稀还能瞧出来原本的一些样子,很是吓人哩,所以我们很少敢靠近火浣窟,就是太害怕了。” 鱼火客听得眉头直皱,心道,好端端的人怎可能无缘无故变成岩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火浣窟附近有熔岩岩浆溢出,裹去了那尸体上,就可能将人瞬间化石…… 则,她不由得想,莫非那火浣窟乃是一个熔岩入口?间或还有熔岩岩浆溢出? 越想,她越觉着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当即,她道:“你快带路让我去看看那火浣窟附近,我必须了解这个。” 掸儿沉吟了一瞬,怀抱着葵鼠看着鱼火客,沉吟几息后,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鱼火客有些兴奋。 然,掸儿忽的怔住,一动不动,并不带路,她身边,其余的孩子们亦怔住,木木地看着就要走开去的鱼火客,眼神里仿若还十分焦急。 “你们怎的了?” 掸儿道:“你不是使者大人,那是不是说,今天没有使者大人送吃的给我们了?” “这?”鱼火客一时间语塞,她的确不是什么使者大人,送吃食这种事?她更没有权限啊,可,她又忽的想到,今天乙天空已停止对这隧道火童供食了?那,乙天空他到底什么打算?让这些火童自生自灭?既然不顾及这些孩童生死了,那又为何多此一举派她进来“处理”这些孩童,还要她带他们入那劳什子的什么“火浣窟”? 第三十一章:蛟珠再见光明 鱼火客想了想,问道:“这地方多久送一次食物进来?” 她一边问,目光移开去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进来这隧道她还没有仔细数数里面有多少孩童。 可以想象,这许多孩童困囚在此,吃食怕亦不是小数量,得一次搬运大批才行。 目光扫过后,她心算一番发现,隧道里的孩童大约在七八十人左右。 这时,掸儿回答她道:“在这里我们一日只得分一次食物,水从那黑河下面捞起来吃,黑河下面的水并不黑。” 鱼火客点点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脚步亦定在原地。 此隧道、发光石头、黑河还有火浣窟的秘辛,让她着实困惑。 现下情况比较明朗:一来,乙天空好似放弃这些孩童了,不然不会断掉他们的食物配送,则,现下食物来源断了,救出这些孩童势在必行,且迫在眉睫,不然这许多孩子饿起来,场面何其悲惨!二来,那火浣窟大有明堂是无疑,好似还真不能按照乙天空的说法将孩童们遁入进去,虽然现下还不曾探究它到底有何秘辛;三来,此隧道那烟瘴地带,她看来是非闯不可了,否则,连接近火浣窟且难以做到,又如何进一步探秘揭开真相? 想到这,她咳嗽一声,有些沉痛地道:“孩子们,不论如何我会营救你们出去。不过现下你们须得带我先去探探那火浣窟,我需要弄清楚那地方究竟怎么一回事。此事之后,我想法子带你们逃离这!” 孩童们叽叽喳喳不止,显是很激动,他们还从不曾遇见过一个这样亲切仁德的“使者大人”呢,而且,眼前这女人也说她并非什么使者大人,难道真是救星降临? 孩童的心思到底比较童真,对鱼火客的话立时都表现出积极的反馈,大多数都纷纷点头。 掸儿站立孩童们之前,亦点头道:“好吧,我带你去大姐姐。” 言着,先自走开去了,鱼火客紧跟其后。 走在后头,看着在前头引路的掸儿,鱼火客发现掸儿步子稳稳当当,并不如其他的孩童那样看上去有些孱弱,而且,鱼火客有一个发现,就是掸儿好似在这群孩童中颇有威信,譬如先前对谈,不少时候,鱼火客防止表现出过分关注掸儿的心思,作出为了故意“忽略”她的一些行为,问话时,多次问向一群人……但,出来答话的都是掸儿,而其他的孩童并无争先恐后抢答的景象,颇有等级秩序。这让鱼火客很好奇,掸儿是如何做到这点的呢? 她内心不禁想,难道掸儿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可以让这些孩童都依赖她? 这般想着,内心并无答案,她已经看见掸儿领头,带着一票孩童已经匍匐蹲下,进入那烟瘴地带去了。 掸儿蹲下到烟瘴中,回头对鱼火客喊道:“大姐姐,看样子你要爬行过去了,这地方的烟瘴可不能吸入哦,否则会昏死过去的。” 鱼火客笑笑,摆手道:“无妨,我有法子。” 言着,她大袖一卷,溜出来一张符箓,嗖一声化作一个面具就罩在了脸上。 带了神通面具,她大摇大摆,完全不顾忌烟瘴走了进去。一会儿就与掸儿他们走在一排了,当然,于烟瘴中,掸儿他们始终是蹲伏在地进行移动。 对鱼火客的手段,所有的孩童发出一连串“哇哦”的惊呼声,显然,在他们的阅历中还不曾看见一个手持墨玉手杖的“使者大人”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毕竟是孩童,鱼火客对他们的惊呼和讶异并无半点不适,也没心思对他们解释阳退术,只兀自行进着。 间或,她逗弄着小掸儿,有意无意地套着她的话:“小姑娘,你在这一群孩童里好似很有点威信哦,我看这些小屁孩都拿你当做大姐头,好是厉害,你如何做到的呀?” 掸儿听了,那蹲伏在烟瘴下移动的身子一顿,但她只是扭头冲鱼火客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却并没有回答鱼火客的问题。 而其他的孩童们,也只是木讷地憨憨笑着,并不就这个问题多言多嘴。 鱼火客知晓了,此中必有秘密,当下也不穷追不舍,淡然一笑,继续跟他们一道儿赶路了。 半盏茶功夫左右,鱼火客跟着掸儿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儿啦大姐姐。”掸儿蹲伏在烟瘴下,仰头巴巴地望着身边直立站着,显得格外高大的鱼火客道。 鱼火客点点头,眸子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她当然知道已经至火浣窟了,只是,她现下还处于震惊之中。 此火浣窟,让她肃然起敬。 依然是在隧道中,上层依然有烟瘴弥漫,隧道墙壁依然有荧光色泽,不过,脚边流淌的黑河却分出一支,蜿蜒着进入到隧道一侧突然出现的一个沟壑之下,形成一道暄腾的瀑布,匿去了沟壑之下,不知流去了哪里。 现下是怎么个情形呢——眼前此隧道之一面石壁,多出来了一个流着黑河水的沟壑,而此沟壑乃隧道一侧,凹进去丈许,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如此,在隧道出现一个流着黑河水的大洞,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呢。 黑窟窿下,既有黑河瀑布,又有无数白色水汽冒出,蒸腾进入到隧道上层烟瘴之中,和之混杂在一起。 而所谓的“火浣窟”,可谓惊世骇俗,乃是这隧道黑窟窿里侧,那凹进去石壁,墙壁的上方有一个石门,上面就写了漆黑的“火浣窟”三个大字。 鱼火客凝眸丈量了一番,要想走到火浣窟石门近前,亦可以轻松办到的…… 虽然石门下方乃黑漆漆的黑窟窿一个,但是,凹进去的石壁墙面却倾斜着,上面亦有一个可落脚的蜿蜒石径,大约走上十步,就能攀援至那坑洞上墙面所指示的石门——“火浣窟”近前了。 鱼火客一回头,冲身边依然蹲伏在她脚下的众位孩童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孩童们当然没有异议。 鱼火客抬脚,迎着更茂盛的烟瘴于是走向石壁上方“火浣窟”石门而去了,至了门前,她顿住脚步,伸手,她本能去推动石门,门,岿然不动! 鱼火客忽的想起什么,看看手中的墨玉手杖,她沉吟了一会儿,转身,眸子看着掸儿:“小姑娘,以往的那些使者有人打开过这门吗?” 掸儿摇头,有些着急的样子:“好像没有过哩!对了,大姐姐,你看完了罢,那快下来吧,危险。” “为什么?这里看上去虽有点热,但还谈不上特别危险,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啊。” 掸儿摇头:“大姐姐,你忘记了,有很多尸体在这里变成了石头啊。” “可……对了,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里怎没看见那些化成石头的尸体?” 掸儿道:“那些石头很脆,这火浣窟前,常常爆发巨响,想来,是那化成了石头的尸体坠落到下面坑洞里,被黑河水给冲刷走了罢……” 鱼火客点头,但更困惑了。 依照掸儿所说,此火浣窟前显然是常常有大动作、大变化,一来可以将堆积在石门面前的尸体变成石块,二来,是可以将这些变成石块的尸体“推入”到石门下方黑黝黝的坑洞中,被对面冲刷来的黑河瀑布之水带走。 则,这是如何引起的这类变化,因,站立此石门前面,可是完全察觉不到石门会有任何变化,方才她试了试,石门很是牢固,纵然有何机窍隐藏,怕亦不会是那类熔岩岩浆爆射出的场面,因为,在石门面前的墙壁上,没有岩浆流淌形成的痕迹啊,很平常啊。 若是平常时候,此番她肯定要用阳退术以包袱神通砸开石门,看看火浣窟石门后面的究竟,可,现下她又不能这样做,因这样就遂了乙天空的心愿,打开火浣窟了,怕有巨大变数。 当下她只能忍住好奇,暂退回到了掸儿等孩童身边。 站在坑洞边,她探了探身子,朝着黑河水流下去的那石壁下方坑洞又瞧了瞧,依然没有发现,只是能看见黑黝黝一片,非视线所能及…… 她当下很有些气馁,无奈叹息一口气,颇有些一筹莫展,对这火浣窟的勘察,她真真无能为力了。 顿时,她站立在这火浣窟前面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焦灼不安的样子,看得她身边的掸儿似乎亦看不下去了。 “大姐姐,你看完了吧,那我们离开这里吧,这里真的很危险的。” 鱼火客还是不甘心:“再让我想想。我……”她身子又朝着前方黑河流淌下去的坑洞望了望,“我至少要看清楚这黑黝黝的坑洞下面,那些瀑布之水是流淌去了哪儿了。” 言着,她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了一个小型火把。 “不不不!不要!” 她刚将火把拿出来握在手心上,她旁边的掸儿还有其他环绕她身后的孩童们都是惊吓不已,齐齐阻止起来。 鱼火客困惑地望他们一眼。 掸儿道:“大姐姐,你万万不要打火把,这隧道可是禁火的啊!” “啊,为何?” 掸儿道:“没有原因,就是不能出现明火,我们在这里待了许久,都是不准出现火的,这里也从不曾有火出现。也不需要有火出现。” 鱼火客悻悻收了火把,带着困惑点了点头。 掸儿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忽然道:“大姐姐,你真想看清楚那黑洞下方?” 鱼火客听出这小掸儿仿佛话中有话,就道:“是哩,怎办?你们又说这不许出现火。” 掸儿歪着小脑袋,似乎思考了一瞬,忽的道:“我有法子帮你看清!” “哦?”鱼火客惊吓地道,“真的?” 掸儿点头,伸手自怀中一摸,多出了一样东西,乃一个被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什,不知内里是什么。 只见她小心翼翼将包裹物什的绸布一层层剥开,忽的,整个隧道本来灰白一片,在掸儿手中那物被剥开后,乃是现出一粒鸡蛋大的通红珠子,且红光辐射开,让周遭诺大一片范围都通红透彻起来,就像一颗小小的太阳一般耀眼。 “哇,好东西啊,小姑娘,这是……” 掸儿眸子从鱼火客视线里移开,盯住手中那红色的珠子道:“大姐姐,这是我一个大哥哥给我保管的东西,它可以照亮黑暗,你不是要看那坑洞下面吗,我现下将它借给你用!” 鱼火客忽然想起,莫非这通红的珠子乃蛟珠?她记得的,田辟疆曾“吹牛”说杀掉过一只蛟,莫非这蛟珠乃他给掸儿的信物? 第三十二章:星宿警兆突临 鱼火客接过掸儿递给的通红珠子,越看越觉得这东西不凡,又联想到掸儿说的珠子来历,愈发肯定这物就是那传说中珍稀的“蛟珠”了。 霎时,她心情颇有些复杂,但到底还在探秘,对眼前秘辛的好奇一瞬间压倒她胸中对掸儿和蛟珠来历的感慨,她冲掸儿点点头,再不多想,转而开始查看坑洞下秘密。 她又靠坑洞更近一些,举着珠子,长臂一展开,珠子被握在掌心远远伸出去,珠子身上带出的光芒照耀开,顿时,黑黝黝的坑洞下清晰起来,视线能多延伸一箭之遥了。 “啧啧!”鱼火客看着看着,脸色不断变化,原来,她在这坑洞下看见,那里居然是一个蜿蜒的螺旋状坑洞,且诡异的是,在螺旋状坑洞中,除开黑河水不断倒灌进去,还有一些闪闪的,仿佛在贴着坑洞墙壁蜿蜒而下的荧白光点,这些荧白光点大大小小,粗细并非均匀,好像,好像…… 她因不能看得很清,虽然依稀觉得十分眼熟,好像脑海里见过的一样东西,但在这一瞬间却怎也不能立即对号入座。 她皱着眉头,看着,想着,愈发困惑,直想得她脑袋都有些生疼,实在想不明白那些贴着墙壁蜿蜒而下的光点是什么,她收了蛟珠,暂退回到了掸儿身边,将蛟珠还给了她。 就在她这刻俯身下来还东西给掸儿,亦跟掸儿他们一样蹲伏在烟瘴下,她眸子一偏,忽的又看见了不远处那运送无数莹白石头的“麻布传送带”。 啊!这一刻,她心中,刚才那个让她想得脑袋疼的疑点瞬间解开了,原来,刚才所见的那坑洞下,贴着墙壁蜿蜒而下的无数发光白点,居然就是这些传送布上面的莹白石头, 她赶忙奔到那麻布传送带去细看,发现,这传送带延伸到远处,忽的转个方向,居然将传送带上所有石头运送到了隧道墙壁的一个坑洞之中…… 难道?她瞬间想到,难道那些运送走的荧光石头,最终又通过某个机窍被传送至了刚才所观察的那黑黝黝坑洞之下,故,才形成那坑洞下墙壁上有蜿蜒着不断流动的光点——而实际上,乃是那些荧光石头从坑洞下所在墙壁可能存留有的槽道,在不断滚落下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胸中着实有些震撼! 这火浣窟及火浣窟前消失的化石尸体的谜团且不去说,便是火浣窟前面这个黑窟窿坑洞,也是让人大为困惑的,必有秘密无疑啊,奈何她完全没有思路解开这个谜团。 只有这么办啦…… 鱼火客心中忽的下了一个决定,她想:此番探秘火浣窟,若是不能解开这里的谜团而毫无收获,便是白白来这一趟。此处疑点重重,显然对解开追踪的漏刻线索大有裨益,火浣窟是危险不错,但无论如何不可轻易放过这个线索的,那么只有这么办啦——她决定强行开启火浣窟! 这般决定了,她让掸儿带着其他的孩童们暂退开去丈许远距离,而她独自一人,再次踏步火浣窟门前。 抬眸,她第二回近距离查看写了火浣窟三个大字的石门,心思颇有些复杂。 她想到,此行她被乙天空“请”入此隧道,就是要她将孩童们带入火浣窟。而乙天空之流是敌人无疑。怎可按照敌人指使来做事,岂非自寻死路?然而,对漏刻线索的追踪及现下掸儿现身了,对师父的进一步追踪,这种种迫在眉睫的紧要事,都需要她快快找到新线索,火浣窟纵然再危险,也是一个巨大机会。她没有退路! “怎么打开这个门呢?”看着石门,鱼火客心中再次想到这个问题。 她忽的抬起左臂,举起掌心拿着的墨玉手杖瞧了瞧。 她记得乙天空说过:“这墨玉手杖可助你开启火浣窟。” 而不久前她亦问了掸儿,掸儿说,这火浣窟之门从不曾被打开过的。而乙天空却拿了墨玉手杖要她来打开,显是有大阴谋啊…… 可,既然此门能使用墨玉手杖打开,具体又是怎么个打开法呢? 在困惑中,她尝试性地抬起墨玉手杖,“叩叩叩”就在火浣窟的石门上面敲打起来,才敲打了三四下,突然,从火浣窟石门最低端凸出来一个半尺余门槛,门槛上有一凹槽,里面凹陷下去一个圆滚滚的柱状形态,看样子刚好可将墨玉手杖放入…… “啊?”鱼火客顿时一声惊呼,步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看着脚下的这个门槛,她顿时浮想联翩。 不消说了,这门槛刚才在石门上一点痕迹也没有,才用墨玉手杖敲击了几下就自动出来,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可以将墨玉手杖放进去的凹槽,则此墨玉手杖显然是开启这石门的“钥匙”无疑啊。 她窥破这石门的开启之法之后,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真就这样进去?” 想了想,她兀自摇摇头,心道:进去是一定要进去的,但,恐怕得谨慎一点了,不如…… 她当即决定,在进去之前,先“窥视”一下这火浣窟石门背后的情况。至于方法么,肯定不是用墨玉手杖先打开,而是得另想法子。 只见她忽的自怀中掏出了蓝月刃。 蓝月刃削铁如泥,在石门开凿一个洞,怕是不在话下的。这即是她心想的在用墨玉手杖开启石门之前,先来一通对石门后进行“窥视”的法子。 鱼火客想到,毕竟火浣窟有太多未知,即便是能轻易开启的,她亦不能贸然进入,身后可是还有掸儿一行人啊,毕竟依照掸儿线索寻找师父踪迹乃是她追踪目的,甚至先于解开漏刻之谜。 不过,她亦想到,这个所谓的窥视法子,恐怕得石门不是太厚才行,否则耗费之时间怕难以估量,而待在此隧道,变数多多,明显不能耽搁太久。 说做就做,鱼火客当即“哐当哐当”地在石门上敲打起来,渐渐将石门开凿下去一个极深的小洞,足够三四尺深度了。 可,石门还是没有被凿穿。 哐当!哐当!鱼火客不懈地努力着,一刻也不敢多拖延。 手中蓝月刃像一把标枪,虽然短,但每一记都准确无误开凿下去,带起片片石头碎屑。而这些自石门上脱落的石头碎屑则“咚咚咚”地一声接一声掉进石门前面的黑黝黝孔洞里去。 突的,鱼火客正开凿得有劲,手中动作却戛然而止! 她伸手,强行捏住了脖子下的一个杏黄色小包袱,里面,乃是她贴身佩戴的鱼火碧玺。 此刻鱼火碧玺没来由的忽然传递一阵极不寻常的冰凉给她,这才让她在震惊中停止了对石门的动作。 “这……” 鱼火客喃喃地摇摇头,不可思议的样子,眉头深深皱着。 心道:刚才,那是星宿危机? 这火浣窟后面隐藏了星宿?啊!这怎么可能!她俨然不敢置信的样子,因为,站立在石门前面她没有感受到半点星宿的干扰,可刚才那一记冰凉又确凿是鱼火碧玺帮助她抵挡星宿攻击的一种警示。 这是怎么回事? “轰!”一声,鱼火客此刻带着面具,但亦是察觉道,自这火浣窟石门上面,整个的石门传递出来一股极强的热浪,不是什么方向吹过来的,完全没有来处,只是凭空而起。 “啊啊啊!” 在这热浪席卷之中,鱼火客猛地扭身回头,看见,掸儿等人虽然退开去了,还匍匐在了烟瘴之下,但亦是受到那热浪的无差别攻击,而一个个都是发出瘆人的哀嚎。 当然,这是因为热浪席卷出去那许多距离,减弱不少,否则,这刻她所见的,就是掸儿等人陨落的尸体了。 “你们没事吧。” 她看见,掸儿等人幸好是一个个蹲伏在烟瘴之下,这热浪距离比较高,传递过去,亦只是从他们头顶上空远远飘过,才没有给他们带去至强一击,让掸儿等人逃过一劫。 “大姐姐,我们没事,好热,刚才突然一下好热啊。” 鱼火客点头:“是的,你们再散开些,距离我远一点,我马上好,这火浣窟看来真的很危险。” 掸儿等人当然照做。 鱼火客重举着蓝月刃准备动作,心中却想到,不消说,按照掸儿等人之前所言的,若是这隧道有孩童毙命则尸体被放置在石门前,那么,尸体的确是有可能在刚才那种忽然的热气中受到破坏的,若是那热度抵达一个极致,甚至可能直接将尸体变成灰灰。 但,她亦突然想到,按照掸儿等人所说,那放置在火浣窟前面的尸体乃是化作石头而后消失,则,看来这火浣窟前面的门还有别的变化,就是将尸体变成石头尸的那种变化,极可能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方向流出岩浆来。 想到这,鱼火客因为有面具神通,也没有立即胆怯退缩去。 但是对这石门前面何时流出岩浆来,她心中多了一点警兆。因,她虽然带着面具神通,若是要抵挡岩浆,那对生机的消耗可不是一个量级,须得在那刻到来之前,火速遁走方为上策。 一边继续用蓝月刃开凿着石门,鱼火客内心激烈思考着:火浣窟里看来是有星宿无疑的,至于在此地站着为何感应不到干扰,说明,这星宿很是特别,或者,贮藏星宿的这火浣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机关阻挡了星宿的气息外泄。 如果说之前鱼火客只是为了寻找线索而开凿石门以窥视,现下,知道里面可能有星宿存在,则她是打了鸡血一般,对火浣窟后面真相是迫切要探个究竟了。 她在一边开凿石门上孔洞,眸子亦不停地看着那石门底部出现的门槛凹槽,强忍着将墨玉手杖放进去的冲动,忍着,忍着,忍着…… 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还是先窥视一番再说罢。 “啪”一声脆响,鱼火客眼睁睁看见石门上她手持蓝月刃之处,顶进去最后一块石头,霎时一片光亮透出,乃是终于将石门凿穿出一个方圆三寸许的洞了。 “咦?” 鱼火客握住蓝月刃的手收回,远目朝着石门露出的小洞瞧去,看见,里面居然七彩斑斓,闪烁着一种妖异的光泽,同时,她心中还有一个巨大困惑。 “为什么都已经将这石门洞穿,还是不能感受到星宿的干扰?这怎么可能?” 鱼火客的阳退术能远距离感受到星宿的干扰,哪怕距离数十里地,而星宿能影响人的范围,最多也只有几里地范围,刚才,她的鱼火碧玺发出警兆,明显是被星宿攻击,说明方圆几里范围内必然有星宿隐藏…… 而鱼火客以为她不能感受到星宿危机,是因为这石门的缘故,现下石门被洞穿,就算有什么阻挡的机关设置,也极可能被破坏了,为何还是不能感受到星宿的干扰,难道,这封存星宿气息外泄的机关,并非是物理的门或者墙壁,乃是另外的一种精巧设置?会是什么呢? “大姐姐,你好了没有?小心啊,那门好像被凿穿了。”后头,掸儿在催促鱼火客道。 鱼火客扭身,回头应答她:“我知道,快了!” 可口中是这样说,她心中想的却是,难道此番还非得进入这火浣窟才能看出究竟? 若火浣窟里有星宿,则不论如何,她必然要深入,只是,她还是想先通过洞开的石门掌握一些这火浣窟的信息,逐步解析谜团。 但,除开眼前那洞开孔洞讶异的七彩斑斓的光芒,什么发现也没有,甚至困惑更大了,一时间,她颇有些踟蹰。 她摇摇头,有些自嘲地一笑:嗨,既是到了这个眼上,不论如何也不能退缩的,那,且进入这火浣窟吧。 不过,这进入的法子,她又看了一眼那有石门下的凹槽,心道,就算是要进去火浣窟,也绝对不能按照乙天空给的法子进去,既然眼下知道石门并不那么坚固,且也容易被开凿,则,不如强攻进去,这样要主动多了。 且这样还可以防止按照乙天空给的墨玉手杖进去,冷不丁怼上什么机窍,届时措手不及。 她退后了几步,大袖一抛,当即弄出一张符箓化作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轰隆一声,朝已经洞开的一个孔洞的火浣窟就是砸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挥泪离火浣窟 火浣窟已经被洞开一个孔洞,坚固的石门有了缺口,鱼火客以包袱神通轰去,要破碎它,至少容易了三分,加之她的大包袱此番格外沉重,巨力砸在石门上,顿时整个隧道都有些地动山摇。 “咦?!” 刚用包袱神通砸了石门一下,不过震碎一些石块,距离将门轰开还早得很,鱼火客却突然身子一偏,右手挥出,食指和中指一夹,捏住了一张杏黄色符箓。 她目光顺着刚才符箓飞来的方向望去,居然是那石门孔洞。 摇摇头,她在惊诧与极度震惊中收回目光,重新盯看起手中的符箓,亦是第一次仔细打量,符箓才巴掌大,但周身被烧得坑坑洼洼,显得极不完整。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鱼火客心中忽然冒出这个问题,疑惑中她将符箓一个翻转,赫然在上面看见一个“令”字。 “啊!师门手令?这是师父发的符箓?” 云梦君虽然只两个弟子,但带着两个徒弟,师徒传承该有的规矩亦统统囊括,现下出现的师门手令就是他作为师父对弟子最严厉的训诫,不但见令如见师,而且有临终遗言的意味,作为徒弟绝不能违拗! 鱼火客当即跪下,在身后远处掸儿等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她双手将师门手令捧在掌心,举过头顶。 “师父在上,弟子小鱼儿聆听师父训诫!” 她话音刚落,于她掌心的那残破符箓兀自飘起,翻卷了两道,突的化作一抹白色烟雾,在空中凝聚成上下两排八个大字“欲救为师,循烟远遁。” “师父!师父你到底怎么了?”鱼火客忍着心中巨大的震惊,霎时急得脑中一团糟! 循烟远遁,那意思就是叫她逃走? 可是,师父又说这是救他? 她就不明白了,这石门背后,师父必困在里面无疑,见了石门,强攻进去岂不爽利,此番“草率”遁走,则再寻来这里怕就不容易了,毕竟在隧道外面乙天空之流可不是吃素的,见了她出去,必要和她做一场,那时多数何其之多? 她眸子牢牢盯住那八个大字,只是,白烟所化的八个大字三息时间尚且没有坚持完就彻底消弭,哪里还有任何痕迹。 鱼火客呆呆地跪在原地,脑子怎也转不过来。 “大姐姐,大姐姐……” 掸儿小心翼翼地从烟瘴中钻过去,来到鱼火客脚下,来拉她。 鱼火客扭头,呆呆地去看她。 “大姐姐,你哭了?” 鱼火客擦一把眼泪,眸子看了看掸儿,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众目光呆滞的孩童。 她终是下了决定,起身,她对掸儿点点头:“我们走吧。” 掸儿“嗯”一声,依旧蹲伏在烟瘴中,跟着鱼火客向着背离那火浣窟石门的方向而去了。 在离开的时候,掸儿犹看着那火浣窟的石门,心中有诸多不解,譬如将将这大姐姐明明在砸那石门的,忽的,就不砸了,还作出那一系列古怪动作,又是跪倒,又是哭鼻子掉眼泪的,这是为什么呢? 容不得她多想,她和其他的孩童们,已经跟着鱼火客来到了隧道墙壁的一侧,正是那些冒着烟瘴的孔洞缝隙之处。 她看见,那个手持墨玉手杖的大姐姐又是使出那种巨大的包袱朝着冒烟的地方不断轰炸。 一下接着一下,让隧道里缓缓流淌的黑河水好像都要沸腾起来了一样。 也不知道砸了多长的时间。忽的,冒烟的那个缝隙孔洞处坍塌了下去,发出噼里啪啦一阵阵的喧哗声音。 她吓得和其他的孩童们几乎要瘫软在地,本来,他们就是蹲伏在烟瘴之下,身子已经够低了,可经过这个惊吓,连蹲着,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就在他们这些小孩子惊呼和尖叫声响成一片的时候,鱼火客转过身来了。 “别害怕。”她安慰他们道,“我们可以逃离这里了。” 原来,将冒出烟瘴的隧道墙壁缝隙砸开,鱼火客看见,那坍塌下去的地方,显出了一排排巨大的竹架子,而烟瘴来源更是蹊跷,居然就是那些巨大的竹筒冒出,渗透到了隧道之中。竹架子和此隧道,大约空出三尺余距离,容身一个人走过是完全做得到的。 竹架子这边是鱼火客他们所在隧道,那边,却是夯实的墙壁,想来必是严严实实的石壁无疑了。 丈量了一下竹架子的结实程度,鱼火客点点头,又凑近一点去看竹架子下方究竟有多高,还好,远目一瞧,发现竹架子不过离地半身高,踩着竹架子下去则进入一个黝黑的甬道,远目一瞧,甬道尽头似乎有极亮光线,不消说必是出口无疑的了。 鱼火客费了一桶解释,终是说服所有孩童一并儿攀援竹架进入到了黝黑甬道之中。 鱼火客正在前方带路走着,忽的感觉身子被人拉了一拉。 回头,她看见掸儿笑嘻嘻望着她。 “怎么了,小姑娘。” “大姐姐,我叫掸儿,诺,这个给你用来照亮吧,你在前头可小心不要叫石头绊到脚了。” 言着,掸儿将用绸布包裹着蛟珠递给鱼火客。 鱼火客点头,接过:“好吧,其实不用也没多大事,这里不会走岔道,至于绊脚,我会小心一点,不过这会儿我们人着实多,有点亮光,比摸黑是要好点。”她一边拨开绸布,让蛟珠的通红亮光照耀出来,又道,“你们可以叫我鱼姐姐。” “好哩鱼姐姐。”掸儿雀跃地道。 鱼火客叹口气,她亦看出来,此番可以离开那隧道,对掸儿等人而言,那是极喜悦的,挥泪离开火浣窟,这,或许是最好的一件事了吧。 她吸一口气,继续带路朝着前方去了,抬眸,她看着远处那依稀的亮光,那里,会是哪?会否就是鬼方巨人崖谷那个练武场?她总觉得,应该不是的,毕竟这是师父指点的路,则,那会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一刻,鱼火客忧心忡忡地走着,又想起了在谷外等待她和肥六的文君一行人。 她心道:进来巨人谷这许多时候了,相信那月小婵定然是跟文君他们汇合了吧,按照月小婵当时的气性,那样施展苦肉计着急离开,怕是有所动作去了,则,会否拉着文君他们涉险去了呢?去干什么去了呢?月小婵是因为担忧儿子阿雷才变节跟了自己一行人,可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信念,在知道火童隧道里面有小孩子声音,她才那么“冲动”,可以想象,这刻行动怕是不会有所保留,而是一种拼了的劲头吧。 想到这里,她又看一眼前方那远处的光点,要行走至出口,还要一段时间,起码半个时辰,加上后头还浩浩荡荡跟了这许多小孩,可能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到出口,这段时间,也是会发生变数的。 这样想到,她心中顿时焦急起来,不如…… 还是给他们一点讯号,让他们记着,可不是只有他们那一队在行动,在这谷中还有她鱼火客跟肥六滞留的呢。 大家得抱团来一起行动才是上上之策。 她当即自袖子里飞出一张符箓,符箓无火自焚,霎时烧成了灰灰。 这即是她发出的讯号。 因为,在入谷的时候,文君和县子硕滞留在谷外树林对面的崖边等着,当时她将留给县子硕的符箓做了改动,说过的,只要县子硕手持的那符箓焚烧起来了,则,就是她给他们讯号,可以想法子入谷来找自己这队人汇合了。 而她刚才焚烧的符箓和县子硕的那张符箓就是一对子母符,这边焚烧了,那边的也会焚烧,算是通了一个气了。 但,做完这个动作,她亦轻松不起来,很是担忧,巨人崖谷情形实在过于复杂了,县子硕和文君还有月小婵他们如何行动,她心中一点数没有,便是发了这个讯号了,他们两队人能顺利汇合吗? 还有肥六,她入火童隧道了,肥六可说是“下落不明”,乙天空会否将肥六带在身边?还是安排别的事去了? 摇摇头,她实在是推理不出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只能强行压下心中好奇,继续赶路…… …… 在鱼火客硬着头皮进入隧道来的这段时间里。月小婵做什么去了呢? 话说那月小婵,自鬼方巨人崖谷的练武场上被扔出去后,她很快“苏醒”过来了,没错,她可不是真的昏迷,而是,她要用苦肉计暂脱身。 原因很简单,在乙天空开启“火童隧道”的时候,她亦是跟鱼火客一样,在当时听见了那隧道里面传来的一阵阵的小孩子的呢喃声,对当时的她来说,亦是很容易就猜测到她儿子极可能就是匿藏其中。 若还潜伏在巨人崖谷,则她要有所动作,必要跟乙天空和无数巨人撕破脸,暴露身份,则最有效果的办法乃是想法子暂脱身,另寻可靠策略,方能达到拯救自己儿子阿雷的目的。 加之她当时也的确忧心焦虑,怕儿子这许多时候,在这动荡时刻,在那隧道之中遭受了什么,会否已经……她不敢朝太坏的方向去联想,她承受不起。 各种复杂心情的加成之下,她当时表演昏厥过去,亦是感情投入,可说瞒骗过了所有人,当然鱼火客和肥六他们除外。 乙天空吩咐将月小婵扔出去的巨人,到底还是顾及月小婵是“同族”的旧情,只是将她仍在了草丛里,没有扔到河里或者其他令人毙命的地方。 月小婵察觉到那些离开后,一溜烟摸着草丛,寻着巨人崖谷对面的树林就猫了进去,并且很快就见到了匿藏的文君还有县子硕。 “月小婵?” 县子硕眼见尖,很快发现那一身芭蕉叶子衣服伪装过的她。 “我回来了。” 月小婵急急地奔走到两人面前,一面卸妆,一面道:“不好了……” 她赶忙将谷中情形说给了文君还要县子硕两人听。 末尾她总结道:“也不知道我儿子阿雷现在怎样,我实在是着急得不行,再无一点伪装下去的心思,怕暴露才冒险走了这一遭棋,好在有点运气,乙天空并没有起疑。” 文君和县子硕两人认真听着。 文君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这样说,那鱼姑娘和肥六师弟岂非分开了,他们也是互相不知道彼此情形的了?” 月小婵点头:“是这样,这也是没法子的,当时的情形何其复杂,鱼姑娘也是奇人中的奇人,在那时刻突围出了那坑洞沟壑,也许是表演才能过于惊诧,这才获得了与乙天空讨价还价的资格,作了那个赌局,走到那地步是我们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当时的场面不是我们人为可以控制的。” 文君表示认同,但亦分析着道:“话是这样,但我觉着,鱼姑娘乃是故意输掉的,也许只为了更进一步探秘漏刻线索,她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个结论几乎无可争议,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对鱼火客肃然起敬。 第三十四章:四方谷没方向 县子硕焦急地道:“那现下我们如何计划?” 文君亦忧心忡忡:“是哩,现下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了,得寻法子冲入谷中为鱼姑娘和肥六打掩护。” 月小婵道:“这正是我出来的原因啊,”言着,她一面开始卸掉易容,恢复原来面貌,一面道,“不过你们不要冲动,法子是有的,听我的,现下这样……” 不多时,月小婵的易容完全卸去了。 她恢复了本来面目之后,脸上因为忧心自己儿子的焦虑情绪表现得更加明显了,眼神急切并且眼眶带着红红的泪光。 她告诉县子硕还有文君,此番要“攻入”巨人崖谷,靠强攻那是肯定行不通的,不说里面有乙天空坐镇还有数量庞大的巨人,最关键那肥六还在里面呢,还有鱼火客……如果现下攻入,就算是他们一行人说不认识肥六和鱼火客他们,如此种种,前因后果,这短短时间里巨人崖谷出现这许多陌生人,便是个傻子也晓得其中必有蹊跷了,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而她分析,既然这巨人崖谷确凿乃乙天空一手主持,则,或许可以按照魏墨的一些潜规则来进行推理巨人崖谷的构造,寻到一个薄弱的地方,悄无声息进去打埋伏。 县子硕不是很明白,困惑地问道:“月大姐,你说的这潜规则,是指……” 文君道:“是不是你们魏墨的一些门派秘辛?” 月小婵点头:“不错,魏墨到底是来源于齐墨,天下墨门再多分支亦都是出自齐墨,故都有共通之处,就是凡墨门皆乃重机窍之地,我们可以伺机寻薄弱之处攻入。” 这点县子硕亦表示认同:“月大姐你是不是说,这巨人崖谷可能有一些没有完成的机窍设置地,我们闯入那半成品之地,就是攻入了最薄弱的地方了?” 月小婵不由得对县子硕翘起大拇指,频频点头,赞许不已地道:“聪明,我正是此意!这巨人崖谷,现下出现这样大的变故,倘若还有那种没有建设完成的半成品机窍之地,这种地方,在如此大动荡情况下,乙天空肯定不会派太多人来驻守的,循此而去,就是一种突破。” 她这样说,文君和县子硕当然觉得有道理,但也觉得有些想当然。 县子硕不语。 而文君则是眸子朝着那树林对面望去。 忽的,她道:“月大姐,到底来说,我们还须得先进入了这谷中方好计画啊,毕竟这谷,看起来就知易守难攻。而此番我们又不能强攻,则进去尚且不能做到,如何寻找那半成品的机窍之地去埋伏?” 先前,月小婵和鱼火和还有肥六他们入谷的时候,文君还有县子硕并没有跟着一并去到那谷口,只是,在他们进入了谷中之后,后续才偷偷去远目瞧了瞧,亦是看见过那谷口的一线天防守关隘的,知晓,那地方是绝难偷偷摸摸而过去的,除非硬闯。 故而,她才有此忧心一说,同时言着,她脸上那无奈和无助的神情表现得更加明显了,加上她本就柔柔弱弱的外表,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美人的不羁和空灵,真真愁得她好似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憔悴的人。 月小婵看见文君这个样子,亦有些不忍,上前抓住她一双手道:“文君姑娘,须不必如此忧心,此难可解。” “怎么解?”文君问。 月小婵眸子在四周望了望,目光落在身子右边的一个高高的山岚处,意味深长地道:“我们须往那边去,边走边说……” 接着,众人离开。 现下已经是下午时分,日头已没有那么炽烈,但果子岛那无数的果树散发出的芬芳,恰恰是一天中最浓郁的时刻。 虽然众人一个两个都有些心事重重,走在这样空气清香的山道上,霎时心中都排遣了一些郁闷。 月小婵趁着赶路的间隙对众人解释道:“刚才我看了看这里的地势,”摇臂一点前方,那远处天空里淡漠的层层云堆,她接着道,“那地方,应该有一条河流。” 文君看了看月小婵手指的方向,点头:“这倒不错,前方那山岚是个明显的水汽山岭,周身必环绕内河,此岛又是在海洋之中,怕那河还不小哩。只是月大姐,我们现下为何要去找一条大河?” 月小婵这才说出她的计划关键处:“因为,之前我在巨人崖谷里没有看见溪涧,而这样大一个活动场所,又集结了那许多巨人在生存,必是依水而建的。以地势判断,水源必然就是在那方向。” 文君霎时懂了她的意思:“原来你要带我们凫水潜入那巨人崖谷,咦,此法倒真真巧妙。” 月小婵并不谦虚,“嗯”一声道:“而且我猜测,可能我们潜水进去以后,不多时就能找到那未完工的机窍建造之地,如此亦算直抵目标了。” 文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稍作沉吟起来。 其实她还有不解,为何潜水进去就能有较大概率直接抵达那未完成的机窍建造之地? 她只得困惑地道:“嗯,只是那我们运气也凭得好了些罢……” 语气中,显是缺乏月小婵的那种自信。 月小婵淡淡一笑,似乎不着急争辩。 没曾想,县子硕忽然卖弄起来,帮着月小婵对文君解释道:“是这样的文君姑娘,一般来说,建造这种大型场所,依水而立是根本,不过在建造程序上,都是从远离水源地开始修建,在水源边的,肯定就是最重要的禁地之类的大型工程,不那么容易完工的。月大姐的算计的确有内里逻辑,须不必忧心。” 文君点头,得知其中关窍,恍然大悟,再没有困惑。 不多时,三人翻越一个小小山岭,果然看见一条浩瀚的内河置身岛心绿树环护之中,乃极典型一个湿地环境。 众人丈量了一下此河通往巨人崖谷的大致方向,噗通声不绝,一一坠入水中,凫水而去了。 水中,月小婵在前头寻路,文君、县子硕紧跟其后。 在月小婵带领下,他们凫水的位置越来越偏僻,渐渐的,周围的声音亦清净下来,鸟鸣叫得少了,虫豸聒噪也难听见了,最后,更是匿入一个狭窄的通道。 “看,那!”后头县子硕忽然喊叫起来。 原来,此刻他三人凫水进入一个灌木水草堆里,前方一箭之遥赫然出现一道在水中的栅栏。 随着县子硕的喊叫,月小婵回头,脸上亦有些激动:“果然在这!”她道。 言着,她带领后头两人飞速凫水去,眨眼就到了近前。 栅栏亦出现在水草掩映里,不消说,栅栏背后的那端就是巨人崖谷内里无疑。 众人翻越栅栏,很快置身一个清幽的园子,荒草萋萋,一片颓态。看不出来这里是一个什么特别设置机窍的重地。 上岸后,众人稍作了一番歇息,约一炷香时间后,身上衣服也差不离干了,他们再次在这荒芜的园子里转动起来。 此园子好似一个凹进去的四四方方的山谷,空荡荡,非常大,几乎要一眼望不见边,虽然四方谷里连树木也不多见,到处都是黄土,可几人都戒备极深,知晓这地方绝不简单。 同时,后头那凫水而来时,茂盛灌木丛及内里隐藏的河水亦告诉他们,此处乃他们耗尽心力才极不容易抵达,这样一个地方肯定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探秘并非他们目的,特别是月小婵,她入谷而来只是为了寻找到儿子阿雷,同时她又是知道儿子乃被关押在那神秘隧道之中。故,速度从此四方谷寻到出口遁出,慢慢朝那隧道目的地匿去才是首要的。 她当即建议众人道:“这谷我们不必过多关注,大家散开赶紧找出口,找到出口匿去,我们就离巨人谷中心地带越近了。” 接下来找出口。 转了一圈,半时辰后众人重聚拢在了一起。 县子硕有些无助地道:“方才我细看了看,要出这四方谷倒没有多大困难,随便择一个方向攀援出去即可,但是,那样未免太漫无目的了,总感觉不妥当呀。” 文君道:“是哩,我们怕不能随便择一个方向而去,若是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又误了方向,走出巨人谷了,岂非凭白做了无用功?” 月小婵道:“不错,我们不能那样没头苍蝇乱走,这地方……总感觉怪怪的。好像……这四方谷好像……” 她话没有说完,忽的,在一边的县子硕“咿咿呀呀”嚷起来,只看见他胡乱甩弄衣袖,在他动作之下,从他大袖子里疏忽飘出来一片火红的东西,是一张焚烧起来的符箓。 他当即叫起来:“这是鱼姑娘留给我的联系符箓,呀!鱼姑娘莫不是出事了?她说这符箓自动焚烧了,我和文君就可以入谷来寻她的了。” 文君摇头:“县阿弟,你怎糊涂了,鱼姑娘这是给我们信号,说明她没事,否则她出事了怎还会让我们来做炮灰?” 县子硕害羞地挠挠头:“是是是,我是被符箓烧了一下,糊涂了。” 符箓不一会儿就焚烧殆尽,变作了灰灰。 文君眼睁睁地看着这符箓完全烧完,喃喃道:“难道鱼姑娘从那隧道脱困了,则她是如何做到的?” 这何尝不是县子硕还有文君两人共同的疑问! 但显然,这个在见到鱼火客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有答案的。 文君想起,刚才月小婵意犹未尽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讲完,就提醒她:“既然鱼姑娘给了我们信号,则我们更勤快些找出口罢,对了月大姐,你方才说这四方谷好像什么?” 月小婵“哦”一声,回过神来,点头:“我是看见这四方谷地貌,想起一点什么来了,文君你瞧,这地面的黄土一陇一陇的,像什么?” 文君凝眸朝着地面上看去,方才在查看出口她也是看了这地面的,却并没有特别认真留意脚下所踩的土地,这刻在月小婵提醒下,带着思考看去,她发现,这地面的那一陇一陇的黄土堆,乍一看吧,倒挺像农家的菜地,但,其上又并不见什么植物和杂草更遑论什么菜的了,所以,这遍地的一陇一陇黄土,这种整齐的排列,更像一种图案。 她摇摇头,明明看着眼前的这些黄土脑海里似曾相识,很是眼熟,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形容或者比拟,故而,没有答案。 第三十五章:恶刑具造干尸 还是聒噪的县子硕答道:“我怎么看着这些黄土地像那一堆堆的云朵呢,而且是黄色的云朵。” 文君讶异道:“县阿弟怎会有这样的联想?” “难道不是么?”他本真地说着真实的感受。 文君不知道如何应答,沉默。 月小婵点头,赞许地看着县子硕道:“没错,我看也像云朵。你们再看看头顶的天空,看像什么?” 文君和县子硕一起仰头朝着天空望去。 此刻在这四方谷的上空,天空蔚蓝一片,清净明朗,像一块湖蓝的宝石镜面。 文君讶异道:“怪了哩,这地方的天空一朵云也没有,可,远目去看,其余地方的云朵层峦叠嶂,垛叠成片呀。” 县子硕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跟文君是同样的看法。 月小婵终是确定了一点什么,道:“这就是我刚才说‘好像’的真正困惑所在,这地方的地像天空一样迤逦,而天空却又像大地一样平整,很想我在魏墨时听说过的一种地势——‘小方天’,相传,小方天藏天盖地,乾坤颠倒,乃一种极深奥的藏物机窍,这地方,一定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边说,她眸子再次在四方谷里转开,那视线一遍遍扫射去四方谷里角角落落,显是在搜寻着什么,可,到处都是空荡荡,又能瞧见什么呢? 县子硕惊讶道:“这里空荡荡,能藏什么啊?” 月小婵摇头:“我猜不出。” 文君道:“月大姐,不然这样,我们择一个最不可能的方向突围去,不破不立,且赌一次。” “你是指?” 文君摇臂一点刚才匿来的那水草和河流连接之处,那是他们入谷的方向。 她道:“我们从那旁边绕过去,等于是围绕着这四方谷的边缘走。” “那就这么办吧。” 当即,几人心有戚戚离开了这四方谷,沿着之前那水草和河流处边缘开始探去。 不得不说,文君的这个法子有一定成效,虽然他们走得十足疲惫,约半个时辰后,顺着河流的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木盘子前。 此木盘子亦是出现在一个山谷里,空荡荡的巨大山谷呈现圆形,在正中,有一个方圆十丈左右的大木盘,好像一个巨大的水车轮子,木盘子上面是一个个用杉树木头间隔开的空隙,空隙中间,所有杉树木头被粗大藤条紧紧绑在一起,形成一个结实的大包。 在大木盘的下面,亦被木架子离开悬空。 而底部支撑它的木架子乃一片厚重的大楠木,深深扎根地面,显是一个扎实的机窍。怕是在正中,还有构建它的异种榫卯、滑轮之流,故才能让它昂然悬空地面而立,稳稳当当摆出这种置于天地之间的架势。 不多时,三人一边观察着亦走近了这大木盘子。 县子硕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大木盘,嘴中啧啧惊叹:“好大一个耍儿……” 他忽的没来由地这样感慨道。 文君道:“都什么时候了,县阿弟你还有心思玩儿么,不过,你说这是一个耍儿,倒还真像是弄出来游戏的玩具哩,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动。” 县子硕道:“这东西别看这般大,我想,许是可以转动起来的,我们且推它一推试试。” 文君正处判断间,就要应允配合县子硕一试,哪知月小婵火急火燎赶忙上前,神色慌张地拉住她手臂:“万万不要啊文君姑娘,这大木盘可不敢动起来!” “为何呀?” 问话的并非文君,而是跃跃欲试的县子硕。 月小婵道:“因为这东西一旦开启,非见血不收!并且声势浩大,我恰好认识这东西,不过这样大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什么?”县子硕好奇地问。 月小婵道:“此乃我魏墨一种惩罚的刑具,看上去像个可以玩耍的玩具,其实,它是用来‘脱血’的。” 文君道:“何为脱血?” 月小婵道:“就是脱掉人体的血和水分,将人做成干尸!” 文君“啊”一声惊呼,差点呕吐出来。 县子硕大吃一惊:“骇人听闻呀!” 月小婵点头:“是的,很可怕,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周转风车’。因为当初在魏墨我并不担当戒律堂职务并没有看见过它使用起来的效果,但是我听闻过不少,这东西好似在动起来之后很热,甚至因为转动,可以发出火焰来,故而,才能轻易将人体抽离掉血液和水分,弄成干尸,只是,这个周转风车太大啦,我想,它内里带动它的关键零件怕亦不简单哩,同时,这样大的一个周转风车,若是启动起来,则那带出来的传说中的热度该到达一个怎样的程度?想想都令人觉得可怕!” 文君早被这个什么周转风车那令人作呕的作用震慑,觉得既歹毒又恶心,当即道:“我们快快离开这个周转风车吧,这地方须不是我们应该好奇的!” 这点,大家都没有异议。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如此从这个周转风车所在山谷离开? 这回可不能继续沿着河流走了,因,众人都看出来,那河流匿去远处,乃一片茂盛的原始森林,与这边周转风车所在山谷的巨石嶙峋形成鲜明反差。 巨人崖谷虽然依水而建,断不可能全部建立在水边,至多是选取其中一段的,故再寻着水流沿岸找,必是缘木求鱼,寻不着那巨人崖谷的隧道目的地的了。 可是周转风车整个山谷内里,看不出有明显出口或者入口,要离开这,还是得想法子寻到关键路径。 月小婵三人兜兜转转,直走得心烦意乱。 县子硕凝视这山谷周围无尽的绿树,对那葱茏一片抱怨道:“要不我们合计合计再寻路径吧,这般找着,人都要昏头咯。” 也许他的话有道理,但在这种情景下,不说月小婵一心想着救儿子,就是那文君还忧心着她的师弟肥六呢,哪里有闲心坐下来休憩。 月小婵没有搭理县子硕。 倒是文君走进他,与他商量道:“县阿弟,现下我们恐怕不宜休息,你忘记了,先头鱼姑娘都已经跟我们发信号了,你手头须不曾还有一个那种可以自行焚烧起来的符箓吧……” “当然没有!” “是哩,所以,我们须快快找上鱼姑娘跟她汇合,再去寻我师弟肥六,我们集结在一块儿了,此番于此谷中才可能多一点先机,否则,届时我们怕要很被动!” 月小婵这时候也走近了他俩:“刚才我想了下,这地方应该不是没有出口,而是出口应该比较寻常,我们在寻找的时候思路怕错了,这样,现下我们散开来,细致一点去看,不要去找所谓的机窍或开关,就找普普通通的那些看上去人为被践踏过的草丛,那就是出口无疑,当然,我们先头自己进来时候的那个缺口不要搞混了。” 众人于是二度散开寻路。 说是散开,文君依然在县子硕身边宽慰他:“我看县阿弟是不是不太胜水性,是否先前凫水时候累着了。” “是啊,我水性不太好的。” “原来如此,那这会儿你跟在我后头找吧,我们两个一起看过去,我看大范围,而你寻着我的脚跟查漏补缺,也许可以寻到不一样的蛛丝马迹。” “诶,这个法子不错。”县子硕展颜一笑,又露出了他那可爱的笑容。 文君看着他,真真觉得他有时候跟自己那个可爱弟弟上官云珠是一样的,有一些稚气未脱的小孩子秉性,令人觉得爱怜。 她关照他,其实内里,也有点将他影射成自己弟弟上官云珠的意思,只是她自己也许还不曾察觉。 而县子硕虽然不是上官云珠那样的纨绔,到底和一个娴静、一个闷闷的女人在一块儿做事,有些憋闷,心理影响生理,故才有些微抱怨情绪。 就这般,他跟在文君后头,盯看着她一路寻过去的脚跟位置,更多注意力放在看地面情况上…… 别说,他还真有发现。 当文君寻到一个土包前面,忽的,在这里跳出一只灰扑扑的兔子。怪异的是,此兔子毛发有点烧焦的痕迹,很多地方卷曲着,黑漆漆凝结成一坨,样子狼狈极了。 县子硕调皮,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咚”一声就砸了过去。 “吱!”一声尖叫,兔子厥倒在地,被他打昏死过去了。 “啊!”文君被后头的异动有点吓着,也轻轻一声娇喘,停下了寻找出路的步子。 回头,她正看见县子硕亮出他那可爱的笑容,俏皮地在吐舌头。 “县阿弟,发生什么事了,刚才……” “别慌,你瞧!” 县子硕一弯身,将他刚刚砸昏死过去的灰兔子提起来,拎到文君面前:“这小家伙被我打昏死了,它刚才从你脚边蹦出来的。” “这?” 文君看着这灰兔子怪异的毛皮有些诧异起来。 因为,此刻这只毛皮有些地方被烤卷曲的兔子看上去真真是有些丑陋的。 本来兔子那样可爱的动物,现下是变成一个小怪物似的了。 “发生什么事了?”另外的一边,在别的地方寻找出口的月小婵循着声音也跑了过来。 近前,看见了县子硕的动作以及手中拎着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忙不迭教训起他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没有说完,忽的,她亦是被县子硕手中的怪异兔子所困惑,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忙问:“咦,你在哪发现它的?” 县子硕摇臂一点,指了一个方向。 一只兔子本来平平无奇,然而这兔子的皮毛却十足古怪,居然被火烧过。 月小婵三人当即对这兔子遁来的方向讨论起来。 文君分析道:“会不会是什么在山里的猎户要杀它吃,焚烧火堆时候,叫它逃了,误入火堆,它才烧了毛皮?” 月小婵道:“我倒觉得,可能这兔子是从厨房跑出来的,也许,那厨房就是巨人崖谷的厨房。” 县子硕倒没有觉着什么,有些无厘头地道:“这兔子毛皮虽然有被焚烧的痕迹,但是你们不要忘记,那巨人崖谷乃一个可能开启熔岩地穴的地方,如此之地,有一些地火冒出,烧了动物,那也是情有可原。” 他这无心的话,却是让月小婵还有文君两人眼睛都有些冒光。 两女相视一笑。已经决定寻哪个方向遁出这周转风车之山谷了。 县子硕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个女人,不明白她们在想什么,忽的就这般兴奋。 还是文君点拨他道:“县阿弟,你刚才一语道破天机,现在怎么又糊涂了,若是这兔子来过的地方就是有熔岩地带,可冒地火之处,则必然是巨人崖谷所在方位无疑,我们寻着它来路大概方向遁去,必能抵达巨人崖谷腹地。” 当即,三人循着兔子奔来的方位,一路追踪而去。 此兔子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尿骚味,故而,追踪它来时方向并非难事,三人很快没入一片灌木丛,深一脚浅一脚,笃定无比地寻去了…… 第三十六章:入惊悚假竹林 月小婵三人就这样时快时慢,穿过一个灌木丛,又穿过一个灌木丛,忽然来到一个崖壁的缝隙之处。 “前面没有路了。” 县子硕一筹莫展地看着眼前的崖壁缝隙有些泄气地说道。 “胡说,”月小婵反驳他,“这不是路么?” 她摇臂一指眼前崖壁的那个缝隙。 文君有些为难地道:“月大姐,我们真的还要追过去吗?” 她眸子盯着月小婵手指的那个缝隙,有些迟疑的样子。 月小婵面上没有过多表情,笃定地道:“你们看看着周围,到处是莽莽的灌木,离那巨人崖谷显然是八竿子打不着,这个出现的崖壁缝隙虽然看上去凶险了一点,但好歹接近那崖谷之流了。” 县子硕道:“月大姐,你忘记一件事情了,刚才我们来的那个周转风车还有那个四方谷,也是处于这片莽莽的灌木之地,显然是巨人崖谷一部分无疑,由此看,我们不能按照地势来定义巨人崖谷的势力范围,那崖谷必然是诺大一片无疑。” 月小婵盯看着县子硕,倒没有对他生气之类,反而耐心解释:“小弟弟啊,”她本来也学着文君叫他县阿弟的,现下称呼都变了,显是语重心长的口气,“你想想,我们追踪目的地是哪,乃是那巨人崖谷练武场的那个隧道,到达那练武场才是首要的任务,则便是寻去了巨人崖谷其他的地势范围也是在做无用功。所以,不论如何,还是要寻去那巨人崖谷之最腹地,也就是那练武场。” 她都这样说了,文君和县子硕还有什么说的,当即三人在月小婵的带领下开始穿越这个崖壁缝隙。 崖壁缝隙可不比一般的路径,说是可以过人,但是缝隙里宽度不一,本身这缝隙就只有几尺宽,到了一些更加狭窄的地方,下面简直就不能过人了,须得攀爬到一定高度才能继续通过。 好在不论是月小婵还有文君,还是县子硕对这类的攀爬技能都比较熟练,是以三人才得以一路“强行穿越”走在这崖壁缝隙之中。 当然,崖壁缝隙里环境也是极度恶劣的,毕竟,崖壁上面有各种泉水溢出,有些地方长满了碧绿的青苔,手手脚脚触摸在上面,一会儿就弄得脏兮兮的,甚至走在里面,纵然如此狭窄,在有些地方还是会打滑。 更甚者,有些地方还有蛇虫蜈蚣之类的毒物出现,当然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困难,而是,在穿越这缝隙的过程中,那长长的距离甬道,令他们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和迷茫,只有在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崖壁缝隙里的距离,真真是有些过于长了…… 突然,走得好好的,在此缝隙中一路行着的月小婵和文君都停了下来。 县子硕很是困惑,面对一前一后都停下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进入这里之后一直都是月小婵在前面打头阵带路。 而文君说她细致一点,留在最后头殿后,这样才让县子硕走在了最中间。 当然这期间两个女子也有点照顾年纪最小的县子硕的意思,毕竟这乖巧的男孩看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两个女人都有点御女气性,天生有一种保护弱小的欲望。 县子硕倒压根没有想那许多,只是对现下这忽的停顿下来的状况,他不解。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茫然地前头看看,又后头看看,对两个女人问道。 月小婵回头和文君对望一眼,两个女人同时摇了摇头。 看见两个女人这个样子,县子硕就是再愚笨也知道出现了不简单的事情了。 “到底怎么了?”他又问。 还是文君耐心解释道:“走到这里,那兔子的身体气息尿骚味,再寻不见一丁点了,此路必是不对了。” “咦,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县子硕很困惑既然方向不对,为什么在这崖壁缝隙里面还这般闷头地走了这许久脚程,这不是凭白浪费气力么? 然,文君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县阿弟,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我是说,那兔子的体味是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的。” “什么意思?”县子硕脑袋转不过来,也许他是有点累了,脑袋思考迟钝了。 月小婵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直言道:“这还不容易理解么,这地方,那兔子是突然出现在这附近,又突然消失在此地的。” 县子硕“哦”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 内心思考着,这路的前方没有了那兔子的气息,但是在他们刚刚走过的后方,那兔子的气息是一路都有的,则…… 他仰头看看缝隙上面,通过崖壁缝隙透露出来的一线天的天空,有些匪夷所思地道:“你们意思是说,那兔子是从上面掉下来,然后,慌不择路,才逃入我们之前那个周转风车所在的崖谷的?” 这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虽然有些过于“巧合”了,但这就是事实! 三人当即商议起来。 此番,进入这个崖壁缝隙一路艰难地走着,看看后头那走过的长长的缝隙之路,可是走了好长一段脚程的了,就此原路退回去另外再寻找“靠谱”的出路显得实在有些英雄气短了些,则…… 是的,三人商议之后,决定进都进来了这崖壁缝隙,那且继续朝着前方寻去,好歹看看这崖壁缝隙的尽头是个什么所在罢。 于是,三人又重新上路了。就这样时快时慢,走走停停,上上下下,攀援着,拥挤着,大约半个时辰后,挤过崖壁前面一片茂盛的绿色,月小婵第一个一蹦跳了出去,县子硕紧跟其后,文君殿后走在最后面。 就在月小婵要快速奔出去,看看这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文君喊叫了她一声。 “月大姐等等我。” 月小婵和县子硕俱停下,等她。 原来,她在崖壁缝隙这个出口,用岩片在刻画一个记号。 做好之后,她道:“这地方看眼前繁茂枝叶,绿色葱茏,莽莽一片,若是方位实在不对头,我们还得原路返回,故留下一个记号也是好的。” 因为之前那兔子体味气息忽然在半途消失这个细节,对于文君此刻这“多此一举”的小心翼翼,不论是月小婵还是县子硕都没有异议。 三人重新上路之后,暂就离开这个崖壁缝隙的出口了。 在他们的面前,乃是一片十足繁茂的枝叶,而且,这种茂盛到极致的枝叶乃全部都是一种植物——竹子! 遮天蔽日的竹子,简直泛滥到了一种成灾的地步。 月小婵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一片竹林?” 文君道:“月大姐,你发现没,刚才那兔子的那种尿骚味,在这里又出现了!” 县子硕没心没肺,哈哈笑起来道:“原来那是一只竹兔,怪不得那么能跑,竹兔可是最欢脱的兔子之一了。” 那兔子是什么兔,月小婵和文君根本就不关心。 是以,也就没有搭茬县子硕无聊的感慨。 现在她们的注意力都是在观察眼前这个遮天蔽日的竹林那繁茂枝叶之中。 一边用手挡开竹林繁茂的枝叶,月小婵三人终是走入了这竹林的深处腹地。 甫一进入,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是县子硕这么神经大条,嘻嘻哈哈的人,顿时也有些安静下来。 月小婵惊惧地道:“这竹林很是古怪!” 文君道:“我也觉得,我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一种深深的威胁!” 县子硕道:“咦!为什么我也有这种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三人感慨完,继续开始打量这个竹林。竹林,上方有下午的阳光通过竹叶之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在林间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线,十分美妙,但是,在这瘆人的气氛中,这种美丽景色更加增添了在竹林中的他们心中的警惕! 月小婵凝神查看着周围,百思不得其解。 县子硕也是左看看右看看,想发出一些感慨,但干干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大约,内心也在进行着艰苦的思考,想着这竹林到底有什么蹊跷。 文君到底心思是最细腻的,她看着想着,忽的分析起来:“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进来,一个个都感觉不舒服了,你们感受一下,这地方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文君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月小婵和县子硕都是有些毛骨悚然,因为,文君说得太对了。 月小婵点头。 县子硕也点头。 但他们却没有讲话,因为,他们也说不出原因。 然,他们心中却不代表不会认真去思考:是啊!在这样一个茂盛的竹林里,一点儿杂音都没有,没有任何虫豸的鸣叫,没有鸟的欢歌。甚至,风吹过,那种细微的沙沙之声也十分少,对,这里过于风平浪静了。 这太反常了! 霎时,这种过分的静谧,带给了他们巨大的恐惧。 忽的,只见月小婵走开去,伸出手,一枝一枝去触摸竹林里面的那些粗大的竹子。 看见月小婵这个动作,文君和县子硕也是有样学样,亦是在进行认真的观察,也是伸手去触摸那些竹子。 现在,在竹林中就出现了较诡异的一幕,三个默不作声的人一个个都是开始触摸这些竹子,摸着摸着,忽的,三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在用一瞬间,三个人居然惊悚地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词:“假竹子?” 这竹林里,居然错落有致地插满了一根根的巨大的假竹子。 说是假竹子,倒不是说那竹子并非竹子,而是,那是死去的枯竹。这些“假竹子”,最诡异的是,明明已经死去,但是在梢端,居然被人用不易察觉的丝线绑上了茂盛的竹叶枝条,看上去就好像和真的一样,不消说,布置这场景的人就是要达到一个目的——以假乱真! 则,为什么要设置这许多假竹子穿插在这本就够茂盛了的竹林中? 三个巨大的问号,同时挂在了月小婵、文君还有县子硕三人的脑海! 第三十七章:石堆园子炙烤 发现这些假竹子之后,三人就不敢继续深入了,暂时讨论起来。 最后他们商议出一个建议:拔一根假竹子看看。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果就此退回崖壁缝隙实在太憋屈了一些,不如不破不立寻一个关窍看看,而拔出一颗假竹子就是打开这关窍极可能的一个契机。 事不宜迟,月小婵忧心着快快寻去巨人崖谷救儿子;县子硕想着跟鱼火客汇合的事,而文君更担心肥六现在的情况,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们一个个都多多少少有点心急如焚的感觉,即使知道拔出假竹子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变数,但没有法子,只有这么做了…… 拔竹子事宜,县子硕自告奋勇,“霍”地一声,他喝一声彩,眨眼间,就将一颗稍细小的假竹子一下从土里拔了出来。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县子硕手中举着拔出的假竹子,默然呆看着手中的枯竹。 月小婵凝视着县子硕手中枯竹可能的变化。 文君则是看着那枯竹被拔出后,地面会有什么变化。 三人于是都不做声,等待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平静得有些不像话! “轰隆”一声,就在三人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假竹子仅仅只是一种被刻意以假乱真的枯竹而已,突然,从那竹子被拔出来的地方,冒出了一股古怪的白气,看着好像白雾。 这白气冒出,紧接着竹林中其他的地方像开出一簇簇白色花朵,亦是在数处冒出了这种白气。 继续蔓延,冒出白气的位置越来越多。 顿时,竹林就好像仙境一般,萦绕了无数的白气,都是从地底冒出,细看就能发现,凡是冒出白气的地方,都是那些假竹子所在的根部。 月小婵喊起来:“小心,我们不要吸入了这白气,怕有毒!” 然,文君快速地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试探着将簪子放入到那缭绕的白气之中。 三息之后,她将簪子重新缩回来,放在眼前细细查看起来:“月大姐,我刚才用我的银簪子试验了一下,这白气并没有毒!” “没有毒?”得知这个结果,月小婵有些不知所措,但稍作思考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那我们且快速越过这竹林,我总觉得这些白气不妥,必有蹊跷无疑的。” 文君似乎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这么冒进,因,她想到,其实除开越过这个有假竹子的竹林,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那就是退回去,从他们刚才来的那崖壁缝隙原路返回。 但,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她看一眼月小婵那坚定的要继续前进的神情,又看了看县子硕无所谓的随意态度,她什么都没说。 三人于是在月小婵的带领下,继续朝着有假竹子的竹林前方快速地跑去。 随着他们三人的跑动,他们也发现了,这个竹林里那些假竹子的根部冒出的白气越来越浓稠了。 顿时,整个竹林全然笼罩了那种奇怪的白气,无穷无尽…… 好在盏茶功夫后,月小婵三人终又有了去处。 乃是,在慌乱中,跑到这竹林边缘的他们居然又来到了一个崖壁缝隙的前面。 又是一个这样的崖壁缝隙? 三人心中看着被阻拦的去路,都有些诧异! 进还是不进?这或许是一个问题,但此情此境之下,继续待在这个有无数白气的竹林显然是不妥当的,稍作商量,最终,三人鱼贯而入。 好在这个崖壁缝隙倒是道路不长,只是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彻底穿过这个新的崖壁缝隙,一睁眼,豁然开朗,他们发现,来到了一个焦黑一片的古怪石堆小圆子里。 这石堆小圆子仅方圆三四丈,怪异的是,园子墙壁亦是用石头堆积而成,并且,同样与地面般焦黑一片,就好像那农家烧饭熏制腊肉的厨房墙壁。 县子硕哈哈大笑:“这不会是那些所谓的巨人烧烤的地方罢,别说,我好像在这里闻到了肉的香气。” 月小婵却是眸子扫视着这个不大的石碓园子,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文君亦是不做声,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眼下的这个石碓,虽然没有之前那假竹林的无数白气,但是,却焦黑一片,明显是个暴虐之地,并且,那种无论是地上石块还是周围石壁呈现出来的焦黑,一看就是火焰肆虐而过的痕迹,不消说,此地危机重重无疑。 “看啊,那是什么?” 忽然,县子硕指着石碓墙壁上的一些孔洞喊起来。 他如此大惊小怪,乃是因为,在那焦黑的石碓墙壁上,居然冒出了一股股白气。 此突发状况在县子硕喊完的瞬间,月小婵还有文君亦是看到,他们何尝不觉得蹊跷。 只是,这白气,若是他们第一回来到这里,且没有经过先前那个有假竹子的竹林,则必是一头雾水,但因为经过了先前那个假竹林,对这种白气,他们可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故而,他们一眼就是看出来,这白气就是之前那假竹林园子里的同一种白气。 那,这种白气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文君看着这些莫名的白气,实在是心中不安,就一拉身边的月小婵道:“月大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快想法子离开吧!” 月小婵表示赞同:“这白气绝对有明堂,虽然它没有毒!只是……我们现下能去哪里啊!” 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三人都有些沮丧! 是啊,眼前这个石碓园子不能待,那退回去,可就又要到那假竹林去了,那里的白气可是更茂盛百倍还不止,岂非自陷险地? 就在文君和月小婵两个人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县子硕脑袋四处转着,忽的看去这石碓园子的上空。 才发现,这石碓园子不大,可是高度亦有限,整个像是一个石碓形成的圆柱体,高度也仅仅只有五六丈,这样的距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攀爬出去,那根本不是问题。 他当即兴奋地道:“两位姐姐,看来我们可以直接爬出去,你们看这地方根本就不高!” 月小婵看来了看石碓园子的墙壁,对县子硕的提议十分赞同。 当即,她和文君一番商量后决定就这么干! 于是,三人当即就开始攀爬。 还是月小婵打头阵,第一个在上方带头,县子硕在中间,文君殿后。 不过,这回三人可不是按照一条直线来上下排列,乃是并排,距离半身高的攀爬高度而依次向上。 但月小婵才爬了不过丈许的高度,忽的,她“哎哟”一声,兀自从石壁上跳下来了。 “月大姐,你怎么了?”文君看见“失态”的月小婵,吓得不轻。 县子硕亦回头,俯身,诧异地望着跳下去的月小婵。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月小婵却一双手飞快地甩着,显是受伤了,但不知原因,只听她道:“你们也快快下来,快!” 文君和县子硕两人没有迟疑,知道月小婵不会无故这样讲,加上现下攀爬的高度亦是十分有限,当即接连跳下,来到了月小婵的身边。 文君心疼地看着月小婵还在连续甩动那手掌,上前拉住她的衣襟:“月大姐,你到底怎的了?” “我……”月小婵有口难言似的,颤抖地将一双手掌伸出来给文君瞧,“你看!” 文君才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啊”一声惊叫,“这是怎么弄的?” 她看见,月小婵的一双手,两个掌心不知怎的凸出来两个巨大的水泡,透明的,看着就好像两个包子一样瘆人。 月小婵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就是刚刚!刚刚我在攀爬的时候,忽的摸到两块极度滚烫的石块,一瞬间就烫成了这个样子了。” 她刚刚说完,文君和县子硕抬眸看去那石壁,发现,就在刹那之间,那石壁上一些石头,本来焦黑一片的,但这刻却是通红通红,显是有一种灼热到极致的温度让它们瞬间变了样子。 月小婵道:“这石壁有古怪,看,若是现下你们还没有下来,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那石壁上通红石块陆续三三两两出现,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石壁仿佛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石壁,乃像那被灼烧的灶堂。而这亦强力印证月小婵说的那种可能性,若是这会儿文君和县子硕还在攀爬,则结果必跟她被烫伤双掌一样无疑的了。 三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地困在这通红一片起来的石碓园子了,园子如此之小,而石壁上那些灼烧起来的石块,散发在周遭空气里的热度越来越浓烈。 县子硕第一个嚷起来:“啊,好热!这样下去我们一个两个非要变成烤猪不可的了。” 文君忧心地看了看周围,对县子硕的吐槽是十分赞同的,顿时也非常焦急。 而月小婵在看见这石碓园子那一片通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一呈现,手一挥,忽的说道:“我们不能再迟疑了,现下立即退出这里,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一边说着,她自怀中掏出一些治疗烫伤的药粉,让文君帮忙着给她涂抹上了,接着,她带领着文君和县子硕转身就朝着石碓园子进来时候的崖壁缝隙处退去。 “咔!轰隆隆!” 当月小婵的脚步踏上崖壁缝隙入口的一块方形石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进来时候,他们均是踩过这块石头的,但这回他们出去,亦踩上此方形石头,却发出骇人声响,随着那轰隆隆声响过,月小婵三人正诧异地循声追那声音发出方向去观察,却是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崖壁缝隙中发出。 “你们快看!” 三人在观察声音发出方向时,身子一边退回石碓园子谷一边在看。 可这刻,县子硕在后退途中却失态地喊出声来。 月小婵回头看县子硕浮夸的表情一眼,再扭头回身,跟旁边的文君一块儿朝着缝隙中观察去。 定睛一瞧,终于明白县子硕为什么要这么大呼小叫,弄得激动不已的样子了。 因为,这刻在崖壁缝隙之中,一块块的石头咕噜噜滚落下来,从崖壁两边陡峭笔直的石壁之上。 “是要发生泥石流了吗?”县子硕担忧地问,显然,他之所以这样忧心忡忡,乃是他想到,现下他们三人是要通过这缝隙遁出去,若是发生泥石流之类的山体滑坡,则,此狭窄的悬崖缝隙必然要被堵住无疑的了,那去路可就被封死了。 对县子硕的提问,月小婵没有过多发言,只是低低“嗯”一声道,“再看看!” 文君也没有着急发现,跟月小婵一起继续细看着崖壁缝隙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一瞬间变得这样“不可控”起来。 文君心思在几人中,本就是最细腻的,同时,她亦是三人之中最矮的。视线自然也就是比月小婵还有县子硕看得低一些。 不同的观察角度,加上文君细致的观察,终于她亦是有了一点不同的发现:“你们发现没,”她提醒月小婵和县子硕,“此崖壁缝隙那掉落的碎石和岩片,并不只是单纯地从高处向低处掉落……” 第三十八章:尖枪栅栏阻路 在崖壁缝隙里,现下是这么个情形。 石块、岩片,噼噼啪啪掉落不止,但是呢,这些掉落的东西又并不很巨型,大都拳头大小,甚至有不少石头碎屑在肆虐乱飞。 而且,这些掉落在缝隙的岩片也不是只在一边,缝隙左右两边石壁,这种情况“势均力敌”。 至于文君所提“并不只是单纯地从高处向低处掉落”这一疑点则是——细看可以发现,崖壁缝隙里乱飞的石块最终都是从高处掉落低处,这不错,但,在它们刚刚脱离崖壁缝隙石壁的瞬间,则大多是被快速弹出,甚至,有些还上抛一小段距离才最终统一坠下! 如此情形来看,当然就不仅仅是那种“单纯地从高处向低处掉落”了,带着这些疑点,月小婵三人冒着巨大危险,走得离崖壁缝隙更近了一些,看得也就更清楚了一些。 月小婵当然也在细细察看这些变化,本身她就十分认同文君提出的那疑点,走近后看得更清楚了,她不由感慨起来,一扭头对身边文君点头道:“还真是这样,着实古怪,好像不是什么石块从上头崩散掉下,乃是在这缝隙石壁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将那些碎石顶出,最终仿若是要从迸裂出石块的石壁位置钻出来什么。” 月小婵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但新的疑问亦是出现了,那,按照眼前情形来看,要从这缝隙石壁里面钻出来的会是什么?虽然暂时没有答案,但让月小婵等人更沮丧的是,毫无疑问,现下要从这崖壁缝隙穿过去逃走的打算是不得不作废了。 因在如此情形下贸然闯入,显是找死无疑。 三人在惶恐和焦虑中又退开崖壁缝隙暂回到石碓园子正中。 月小婵看看左右的文君和县子硕,一筹莫展地对他们道:“看来我们被困在这了!” 她话语很轻,但这话背后有多沉重,在场的文君和县子硕心里都很清楚。 此番被困,前无去路,后无退路,要攀爬亦不能,而他们又不会遁地,怕真只有等死了。 文君看着那灼热的石碓墙壁,下意识眸子扫了扫她的手腕上的荷包,心中稍作沉吟,暗道:真等到那一刻,便只有跟上回在拜蛟藤一般,使用黑光肥虫的冰封术来抵挡那火热滚烫的石壁啦,但这样做的后果…… 她不敢想了,因为她记起,上回,她强行使用黑光肥虫的这禁术,乃是侥幸得那奇异的蜂窝大彩球所救,不然她早已经陨落,死得透透的了。今次可再不可能有第二个蜂窝大彩球来救她了,此番看来是要为象笏山庄探这一漏刻谜团而壮烈牺牲啦! 她想到这里,倒又有了点坦然,毕竟,从小不在山庄长大,为了父亲和弟弟的山庄这样而死,也算是为家人尽了一点力吧。 她缄默下来,等待时机,等待那不得不使用黑光肥虫冰封术的时机,那时候,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刻了…… 县子硕也在沉默着,其实,这番被困,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策略,因为,今次他侥幸在昨夜休息时刻,看守草棚时意外在旁边一颗巨大李子树树洞里收获了一窝“冰蝉”并且驯化了它们,此刻就用大芭蕉叶包了,匿在他怀中好好的……他想,若是真等到了那千钧一发之刻,那便用出那些冰蝉就是了,虽然有些暴殄天物,但也算是物得其用。只是他心下有点不确定,那小小一窝冰蝉是否有能耐抵消石壁上那滚烫通红石块的热度而强行开辟一条可行的通道来给他们攀爬?若是冰蝉力量不够,那就真是走入绝路,没别的法子啦……这样一想,顿时他有些惆怅,眉头皱着紧紧的了。 “县阿弟,你莫忧心,相信最后一定有法子,现下我们还可以忍耐一些时间。” 文君发现旁边的县子硕眉头紧锁十分忧虑,主动宽慰他道。 县子硕点头,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礼貌地应答:“我没事文君姑娘,我相信我们定然可以脱险的,现下我们万万不能慌。” 月小婵点头道:“没错,现下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石碓园子中心,这里温度越来越高了,我们须不得乱闯,一来那耗费我们精力;二来,须得防备这石碓园子除开温度过高,是否还有别的变数;三来……”她眸子又扫向前方崖壁缝隙那石块纷飞的乱象,担忧道,“只怕这缝隙还有不可知的变数哩,哎……” 就在这时,她刚说完这话,“噼噼啪啪、嗖嗖嗖”一连串的金属碰撞石块的声音响起。 这一阵阵的撞击声,并非凭空而来,乃正是前方那石壁缝隙中在发生的变化。 只见,本来只是石块从崖壁缝隙一个个孔洞里蹦出,但,就在那石块纷飞之中,忽的射击出来一杆又一刚银闪闪的尖枪…… 尖枪从缝隙左右两边石壁射出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又射进对面石壁,左边出来的尖枪的射进右边石壁,右边的射进左边的。大约都是没入小半截尖枪的长度,其射出来那强悍的力度,由此可见十分粗鲁! 霎时,崖壁缝隙被一杆杆尖枪这样射进去,并没入,整个崖壁缝隙就好像被设置了一道刀铁的栅栏,并且密密麻麻,延伸至远处,蔓延了整个缝隙。彻底将去路给阻断了。 这个突然的变化,震惊得月小婵三人讲不出话来。 三人心中忍着巨大震惊,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突然发生的异常,一动不动站立原地,等待它的“结束”,因,这些尖枪可不是一瞬间同时射出,而是按照一定的秩序,以不同的节奏,一波来了,又接着一波,将那尖枪的“栅栏”插得更密、更严谨,更一丝不漏…… 可以想象,如果是一人此刻正穿行在此崖壁缝隙中,肯定是身上被这些凌厉的尖枪给刺出来无数的血窟窿的了。 “不好了!” 又是县子硕率先喊起来。 此刻,在月小婵、文君还有县子硕三人站立的这石碓园子的中心地面上,地面开始出现一条条的缝隙,“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响起,大地好像要裂开一样,故而,才使得这地面分裂开叉,突然出现这许多纵横交错的裂痕,裂痕虽然不大,但因为不知道下一步会裂开到怎样的程度,看着就更吓人了。 “呜呜呜、噗嗤噗嗤”随着地面的开裂,更加瘆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开裂的地面缝隙中,又冒出来无数的白气,这些白气,跟石碓园子周围石壁孔洞里冒出的白气如出一辙,就是先前月小婵等人在那假竹林里所见的白气。 月小婵三人自进入这石碓园子来,从第一次出现白气到现在,因为此石碓园子里突发状况一个接着一个,加上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猜出来那些白气是做什么用的,渐渐的,都已经有些“适应”它们的存在了。 现下地面开裂,亦是冒出来这种白气,顿时,在他们每个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好似现下的他们三人就似那铁锅里面的螃蟹一样,而这些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莫名的白气,就好像不断加入的水,总有那一刻,会因为一个突然的什么变数,一瞬间就将他们像螃蟹一样“煮”了,让他们死得透透的了。 随着县子硕的喊叫,文君、月小婵就在他身边,当然是听见他的焦虑反馈了。 可文君没作声,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但月小婵就没那么“淡定”了,她斥一声县子硕道:“都说了,莫慌,现下真真是慌不得的,越是情况复杂越要冷静啊县阿弟!” 县子硕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着实是被吓着了嘛。” 月小婵摇头,没继续斥责他了。因,她自己其实也着实慌得不行,现在完全是强自镇定! 但她心中亦是知道,在这样的况下,她这个“领头”人尚且不镇定,那场面就真真是不可收拾了。 “文君,你在做什么?” 忽然,月小婵发现文君正在捣鼓她手腕上的荷包。 文君叹息一口气:“没事,我没事,月大姐,我有一事相求。” “这时刻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事你尽管说。”不过月小婵听了文君的话,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她从文君口气中感觉到一种留恋的死亡气息,难道她要冲动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一面看着文君,心中这般思考着,却是决定,那是决计不行的,她想,若文君要冲动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她说什么也要阻止!虽然她跟文君认识时间尚且还说不上长,但这一路探险而来,她早已经将文君当成朋友对待,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情。何况,她本就是侠客之流,气性最是耿直,在如此大是大非问题上“拉”朋友一把,让其悬崖勒马,那是义不容辞。 面前,文君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想到法子带大家逃离这了,不过我担心一会儿我会有什么失误,所以,”她定定地看着月小婵,“所以我希望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日后回了象笏山庄,我这东西,就直接扔在这好了,不要留给我的姊妹们,这东西实是不详之物。” 言着,她指了指她刚从荷包里拿出的黑光肥虫还有砚台。 “文君,你要做什么?”月小婵觉得文君的话太严重了,这简直是遗言嘛。 文君摇头:“没事,我自有分寸。”她骗她。 月小婵摇头:“不。我感觉你在撒谎!” 文君摇头:“你多心了,月大姐。我求你,答应我!” 月小婵也摇头,县子硕更是上前一步,拉住文君的臂膀:“文君姑娘,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一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也没必要。” 文君淡淡一笑:“有必要,不这样做,我们都要死在这里,而我这样做了,至少可以救两个人,你,还有月大姐,而我,这是我的劫数,不是你们的错!” 县子硕拽住文君的手臂,力道猛多出三分:“不!我有法子可以救大家,你不要冲动!” 月小婵和文君齐齐望向他。 县子硕点头:“不过,我没有十分把握,我昨夜和鱼姑娘一块儿当班执勤时在这岛上收了一窝冰蝉,我想,可以用这些灵畜来在这石壁上冻出一条可以攀爬的路径来,则我们就可以攀爬逃去这白气腾腾的滚烫之地了,亦不惧那石壁的通红火热岩石。但,我有言在先,我没有十足把握,因我还不清楚我那些冰蝉怼上这些通红石块能抵挡多长时间,会否足够我们逃去……但,值得一试不是么。” 月小婵道:“此法甚好!”言着,她兴奋地看去身边的文君,又道,“看,说了你不用冲动的,这不是就有法子了。” 文君当即也宽慰不少,连连点头对县子硕道:“谢谢你了县阿弟!” 第三十九章:七尺断续红菱 月小婵和文君两女的反应固然让县子硕增添了一丝信心,但他亦知道现下还不是欢喜庆贺的时刻,就尴尬一笑,道:“还是等我真救了大家再说这些感谢的话吧。” 言着,他伸手在怀中一掏,果然摸出来一个大芭蕉叶包,芭蕉叶包上凝结了散碎的冰凌。 月小婵和文君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她们可能有救了,县子硕此刻拿出来的芭蕉叶包里面藏匿的是那一窝冰蝉无疑,在县子硕控制状态下,冰蝉尚且自如地凝结出这种冰凌,这还是在刻意压抑状态下,若是怼起石壁来,冰蝉必然可大显神通! 县子硕在两女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摊开了芭蕉叶包,霎时,一窝数十只尾端带了一颗红点的半透明冰蝉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下,冰蝉们小心翼翼地在芭蕉叶上蠕动,琥珀状的身体闪着一种令人眼睛生出遐思的光辉,光看那气势就知是不凡的灵畜。 文君见了大赞一声:“好强烈的冰寒气息!” 月小婵有些不可思议道:“竟能得来这物,且你能控制它们,了不起县阿弟!” 县子硕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运气,昨夜,我和鱼姑娘一块儿守夜,鱼姑娘在那忙活没空搭理我,我也只好找点事情做,不但发现了这窝家伙,还趁夜紧赶慢赶,争分夺秒赶着时辰将它们驯化了,就怕冒险或要遇到不可知的变数,以期能顺利用上,还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叫我给撞上了,嘻嘻。” 他虽然是自谦的一通嘲弄,但在两女听来,可就全然不是那回事。 而是,她们看到了这大男孩嘻哈外表下,心思缜密和做事严谨的一面。 守夜时,他以自身特长寻妙物,才寻到了这冰蝉,这说明他心思缜密;他又连夜将它们赶着时辰驯化,这种紧迫感说明他做事严谨,乃是可担当的一类人杰。 霎时,月小婵对他肃然起敬,觉得人真真不可貌相,这一路来,县子硕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多是唉声叹气,嘻哈打闹,她虽然从没有正面表现过情绪,但内心里,其实早对他有点恨铁不成钢。但现下这种印象可是全然改观的了。 至于文君,一路上,一直都是对县子硕报以宽容态度的,乃是,她知晓,这大男孩和弟弟上官云珠十分投好,志趣同道,爱屋及乌,现下她心中觉得,自己果真没看错人,能和弟弟玩的来人,必不是俗流的,心下对他亦更喜欢了。 当下,三人一齐在石碓园子开始寻找比较可行的攀爬路径。 因为一会儿使用了冰蝉,可能那攀爬之处就光滑无比,难以下脚的了,故而在确定路线上,须得寻一个坡度较好,并且怪石嶙峋凹凸感比较明显的路径方比较合适。 寻好“目标”之后,只见县子硕将手中皱巴巴的大芭蕉叶一抖,霎时,数十团尾端带着红点的透明微光闪烁出去,乃是那些冰蝉飞遁目标物上去了。 县子硕口中喃喃念着一些复杂难明的口令,至少,在旁边的月小婵和文君听来是听天书一般无法领会的。 然,那些此番攀爬在了“目标物”——即选择好的石壁上的冰蝉们,却一个两个开始吐出一种冰晶的蓝色丝线。 一纵纵,很快交接形成一张梯子状的纹路,约莫三四尺宽度,一点点,开始从通红石壁的下端朝着上面延伸去。 每每那些纵横交接的由冰蝉们凸出的丝线覆盖过的通红石壁,很快偃旗息鼓下去,露出焦黑的石壁本质,再没有那种灼热的滚烫之感了。 县子硕兴奋地道:“哈,看啊,月大姐、文君姑娘,我的冰蝉怼住那些石壁了,则我们速速攀登罢,冰蝉们到底是活物,怕坚持不了许久,我们万万不可错过这唯一时机。” 当即,三人开始快速攀登这石碓园子的石壁,当然是冰蝉在作用的那目标之处。 县子硕的预测还是很准确的,随着他们开始攀爬,在他们爬过的地方,下面的那些冰蝉,少的一两只,多的地方三五只,都是噗嗤噗嗤掉落下去,乃是用尽了寒气而死亡了,看得县子硕是心疼不已,但,亦顾及不了那许多了,毕竟现下可是在逃命! 走在这被冰蝉铺就出来的路径上,行进并不容易。 一则,那些冰蝉所凝聚而成的蓝色丝线,纵然可以覆盖下面石壁上的滚烫石头,但同时,月小婵等人踏步其上,也是受尽苦楚,双脚起先是钻心的疼——剧烈的冰冻带来的猛烈的刺痛感,而后面就好像麻木了一般,几乎没有感觉。 更加糟糕的是,冰蝉行进,向上罗织蓝色丝线“道路”速度是有限的,纵然下面的月小婵等人忍受着脚掌到来的剧烈的冻伤疼痛,但,又因为冰蝉速度有限,不得不继续花费更多时间停留在这蓝色丝线网上,忍受苦楚,等待上行的冰蝉们继续罗织好路线。 一点一点,就这样艰难地向上“逃”着。 随着月小婵三人逃离石碓园子中心地道,在那地面之中,缝隙亦越来越多,整个石碓园子场里面,氤氲的白气亦越来越浓,到后来,简直是视线都不能辐射来,好像置身浓雾,云雾缭绕,就算是在逃命路径上行进的月小婵、文君还有县子硕三人之间,也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上面,有什么? 上面,还有多长距离到顶? 没有人知道,只是机械地等着、爬着,忍耐着…… 县子硕这回是带头走在最前面,因为他毕竟要控制那些冰蝉,带这个队义不容辞,只是他爬着爬着,有些焦虑地感慨起来:“真不知道这些冰蝉动作这么迟缓,怕是还不知道要捱多长时间,我的脚啊,全麻啦。” 月小婵在队伍最后头,她应答他道:“别着急县阿弟,现下脚麻的可不是你一人啊,想想我们两个女的还在后头看你表现呢,可要像个男人一样坚韧才行呢。” 通常情况下,月小婵难得这样的口气跟县子硕讲话,此刻忽然“温柔”起来,让县子硕亦是有些受宠若惊,他于是笑一声道:“哈,月大姐讲得好,我须得像个男子汉才行,嘿嘿。好啦,我们继续。” 月小婵笑笑,没多言了,可,在队伍最后头的她,却是发现,文君好似已经在勉力支撑。 她伸手,轻轻拍了前方文君的背部一下。 文君回头,看见月小婵冲着她温柔一笑。 月小婵道:“文君,你还好?” 文君摇头:“没事,我没事。” 实际上,文君是有苦说不出,她是最忌讳冰寒的了,这是她的痼疾,从来如此。 此番攀爬的这冰蝉罗织的蓝色丝线冰网,那种冰寒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冰寒,叫她真是好似每一脚都踩在冰尖上,脚步传来钻心的疼。是的,在县子硕还有月小婵都已经脚步保护性地麻木了的情况下,文君现下每一脚下去都是一种万蚁钻心似的难以言喻的疼痛。然而,她便是如此难以忍耐,却从不曾呻吟一句,而是咬紧牙关忍着,额头、掌心,都是出了细密的冷汗。 月小婵走在后头岂会看不出她的苦楚。 月小婵于是道:“不要逞强,我们怕是还有一段路要行,来,我来搀扶你。” 言着,她不顾文君的推拒,主动搀扶上了文君的胳膊。 文君强推让不行,只得受了她的恩惠,有些惭愧道:“我拖累大家了。” “能相携探险,这是我们的缘分。”月小婵笑。 两女笑谈间,霎时气氛也松弛了许多。 又走了一道,约莫半柱香后,大家都感觉差不多要到了,虽然,还不曾看到这石碓园子石壁的边缘头顶,但,文君和月小婵想出来一个法子探究一番。 “县阿弟!”文君在后头喊前面的县子硕。 “什么事?”浓浓白气萦绕中,县子硕的身影若隐若现。 文君喊:“你能看到上头边缘了吗?” 县子硕回:“还没呢!” 文君道:“这样,你在石壁上扣点石块,扔上去看看,看不能落在实处。” 县子硕当即应答:“好嘞!” 过不多久,果然传来他兴奋的声音:“哈哈哈,快了快了,应该快了,刚刚我用石子扔出去,居然没有掉下来,怕是落在那边缘的地面上了,啊,我们就快要脱险啦。” 他简直要哇哇大叫起来,那激动的神情霎时亦感染了在后头的文君和月小婵。 又行了盏茶时间。 忽的,县子硕兴奋地大叫:“哈,到了到了,后面的,文君姑娘还有月大姐,你们快来看啊!” “小心点。”文君嘱咐他,但,口气里俨然也是溢满了喜悦的神情。 “啪嗒”一声,忽的,文君和月小婵听见一声重重的什么东西摔倒在地面的声音。 文君凝眸朝着上方看去,乃浓郁的白气一片,难以看清楚视线。 文君对月小婵道:“县阿弟定然是累了,一跃跳上那顶头边缘,席地躺下歇息了。” 月小婵深以为然,点头:“必是这样,则,我们也加紧吧,胜利就在眼前!” 两女互相鼓舞一阵,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朝浓浓的白气深处匿去了。 她们身影看去,在浓浓白气里更显迤逦。 “是这里了。”文君忽然道。 原来,此刻,她和月小婵已然到达这石壁顶端了。可触目依然是浓浓白气一片。 “上面应该天大地大,怎的这白气还是如此浓郁?”月小婵忍不住咕哝了一声,抱怨又疑惑地道。 文君也很诧异:“是有些古怪哩!”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立在了一个岩石堆积的边缘。 脚下,万丈深渊似的,乃她们刚才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那石壁蓝色丝线冰网通道。 文君远目一瞧,游目四顾,疑惑道:“县阿弟呢?” 月小婵也迟疑起来:“怪了,莫不是在旁边,我们去这白气里探探。” 因为视线延伸不出去,纵是青天白日,也啥也看不真切。 “小心!”月小婵猛一声喊。 这刻,两女本来左右搀扶着的,却身子一晃,突然自动分开,本能地各自朝两边地面躺去了,乃是去闪避一样东西。 那是一抹红,快速飘荡而去。 “那是什么?”月小婵道。 文君摇头:“刚才好惊险!” 似乎想起什么,她大喊:“县阿弟!” “我在这,你们小心那红色东西,我被它绑住了!” “啊!那是……”文君还没有喊完。 忽的,在她身边,她看见,本来躺在地上的月小婵忽的身子一抽搐,身子快速扭动起来,显然是在规避什么可怕的东西。渐渐地,透过浓郁白气,她终于看清楚了,只见,从月小婵的后面,唰一声快速转过一片东西,居然是一片无风自动,且周转环绕不已的红绸。 此物,约莫七尺,不是很长,形状、厚度、质感,极像民间使用的红菱。 此七尺红菱速度之快,简直难以形容,月小婵又是因为刚才的闪避摔倒在地,腿脚怕是亦不够灵活了,不过草草抵挡了七尺红菱三四息时间,只见,红菱猛地一兜,就牢牢裹住了她,接着,红菱又连环套连环,层层围绕她转动起来,且快速缩小范围,紧紧束缚了她。 “啊!”被捆绑的月小婵张嘴呻吟了一句,但是束手就擒,无法反抗了! “月大姐!”文君看见这一幕,惊骇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文君,你小心背后!” 文君霎时警觉,当即一扭身,强提一口气,就地一个翻滚,然,还是迟了,忽的,她感觉背后一热,接着眼前一闪,亦是又一片七尺红菱环绕她飘过。 因为腿脚不够利索,还处于胀痛之中,她只能双手挥舞乱动,企图挡开红菱的包围。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她眼睁睁看着那环绕她不停转动的七尺红菱,断断续续,分裂成七块,约莫尺余长一片,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分别贴住她的手臂、胸膛、后背等地方,接着,这断续的数处红菱,居然自动守卫交接,又连接在一起,捆粽子似的,一下子将她牢牢束缚。 她再不能胡乱动弹,当即厥倒在地,简直要被这七尺断续红菱束缚得窒息过去。 这一瞬间,她脑中只一个疑问:这七尺断续红菱到底是什么,何以如此“机智”?居然可通过断续以束缚人,这还是一件兵器吗,俨然有神智一般骇人呀!可,这显然是无解之谜。 她又游目去打量周围,被捆绑的县子硕连呻吟声亦听不见了,纵然他就在旁边,但此浓郁白气中,难以看清楚他到底在何处,至于身边的月小婵,也是被束缚在地不能动,只是两颗眼珠子快速转动,虽没叫喊,但很容易想到月小婵显然是在艰苦思考着,想着脱身之策。 被捆绑的文君当即一筹莫展地大口大口喘息着,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四十章:千年寒冰真相 月小婵、文君还有县子硕费尽千辛万苦脱离了恐怖的石碓园子,迎着浓郁的白气包围,踩着冰蝉罗织的蓝色丝线冰网好不容易登顶,逃出了石碓园子。哪里知道,三人一上去就被三片从浓郁白气中穿行而出的七尺断续红菱给束缚,一个两个三个皆被放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等待她们的,乃无尽的未知凶险…… …… 话说,那鱼火客带着自火童隧道匿出的七八十个孩童,与掸儿一道,在石缝通道里的竹架子旁边,迎着远处出口一路前行而去。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迎着前方的光亮方向终于走到了尽头,乃一个大石头缝。 接着众人鱼贯从中遁了出来。 鱼火客这一行人可不少,光小孩子就有八十一个。加上她,满满八十二个人。 这诺大一群人,又是从的那种狭窄通道遁出,故,等到全部出来亦花了好一些时间。 可,本应该兴奋激动的这群人,出来后却是另一种反应。 所有的人,除开鱼火客,一个个都双臂抱着肩膀,身子佝偻着。 小孩子本身就“矮”,如此萎缩一团,战栗颤抖地挤做一堆,场面顿时就好像蜂窝里的小蜜蜂们似的,闹哄哄弄成一片了。 这是因为,从出口出来后,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巨大深潭边,且潭水上面到处都漂浮着巨大的千年寒冰。 故,这些孩子们表现出那种蜷缩状态,只一个原因——冷! 鱼火客这才警觉起来,为什么之前在甬道里朝此走来,可看见遥远的出口方位有那扎眼的一团亮光——乃是因为此深潭上面数不清的巨大千年寒冰反射太阳的光线导致。 千年寒冰,又是千年寒冰! 鱼火客可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果子岛发现千年寒冰了,上回她跟上官云珠也是在一个深潭边看见了无数千年寒冰,并且还看到了水底的蛇的尸体,后来又遁入了一个毗邻熔岩深坑的珊瑚海地界,并且从水牢救出了县子硕。 回忆这些,让鱼火客脑海霎时闪过一丝光亮,她心中推理着:这一系列的事情莫非彼此间有什么联系? 对了!她突然想到,当初的那千年寒冰周边出现了熔岩地带;而今次她从火童隧道遁出,亦是从熔岩地带的周边发现了千年寒冰。 莫非千年寒冰和熔岩地带乃相生相克,于此果子岛相对出现的一种神奇地貌? 尽管匪夷所思,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这就是果子岛震惊的事实,可能,亦是让果子岛四季共存不宣的秘辛。 “鱼姐姐,现下我们怎么办呢?去哪儿呀?” 掸儿的问话将鱼火客发散的思维从推理世界返回了现实世界。 她扭头冲掸儿“轻松”一笑,当然这笑是她忍着暂不能营救师父的沉痛假装出来,只听见她道:“不着急,我先观察一会儿,先寻了出路离开了这儿再说。” 实际她心中想的是,现下的情形还真真是有一些棘手的,毕竟,这掸儿和一群的小孩子们,接下来如何安置?这是一个大问题。 在这果子岛,她有重要任务,回头跟文君、县子硕他们汇合了,还得继续追踪漏刻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她还要想法子救出被困在火浣窟的师父。如何救师父,现下她没思路,师父留下的“欲救为师、循烟远遁”的批言尤在耳边,她既不敢忤逆,更不忍心置师父于不顾,也不可能置师父不顾,只是现下真没有理想的办法。 一团乱麻的情形,弄得她脑中根本停不下来,好在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越是在这种情形下,越是要保持头脑的冷静,一步一个脚印,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即,怎么离开这个遍布千年寒冰的深潭世界。 鱼火客本来只是让孩子们待在原地,一块儿取暖,她一个人暂走开到这深潭边去探究一番,但孩子们已经从甬道逃生的过程中信任了她,她去哪,孩子就亦步亦趋跟去哪儿。 鱼火客没有法子,任由孩子们跟着,带着一大群人,开始了对深潭的探究。 刚刚从出口遁出,他们距离遍布千年寒冰的深潭还有稍远一点距离,这番迎上前去,近距离靠近了,霎时就是被无数的缱绻白气包裹,乃是千年寒冰散发的氤氲之气。 鱼火客站立深潭边缘,眸子散开,开始一遍遍扫视这个奇异的世界。 眼前,深潭好像一块椭圆形的珠宝,而那些散落漂浮深潭水面上的千年寒冰就好像长在这珠宝上面一粒粒的麻子。 “鱼姐姐,你到底在瞧什么,你看着这个‘湖水’好长一会儿啦。”掸儿的声音。 鱼火客轻轻摇头:“这不是湖水,这可是潭水呀,掸儿……”走在甬道中来这的途中,掸儿已经告知鱼火客她的名字,鱼火客也不再故意喊她“小姑娘”了。 “潭水?嗯,那可好厉害,这上面好多冰山呀。” “冰山?”鱼火客咕哝了一声,俗话说,童言无忌。 她咂摸着掸儿口中的误称,掸儿不认识千年寒冰,将之错认成“冰山”,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鱼火客想起来,不管是她第一回来到这个岛上时跟上官云珠看到“千年寒冰”,还是这第二回所见,好似还从不曾对所谓的“千年寒冰”砸开来看看过,莫非这些不是真正的千年寒冰?只是覆盖了冰块的山石,即冰山? 是啊,她猛然想起来,千年寒冰毕竟是极度稀罕的东西,只是唯一产于那海底极地,岂非随随便便能见到的,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每次数量都如此之多!对了,她记起,恐怕在那象笏山庄的千年寒冰亦不是真的呢! 那,且试试看咯? 这般决定了,她轻声对掸儿道:“谢谢你掸儿,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现下呢,我要做一个试验,你呀,快跟那些小伙伴待一块儿去,免得一会儿我误伤到你。” 看掸儿乖巧地跑开后,鱼火客点点头,重新面对着深潭沉思起来。 几息之后,她大袖一抛,从中甩出来一张符箓,轰隆一声,符箓化作了一个大包袱。 鱼火客指挥包袱,不再多想,一甩就丢将出去,轰隆隆砸在了一颗深潭水面的“千年寒冰”之上。 鱼火客此番选择的这颗千年寒冰位置比较特殊,乃紧紧毗邻深潭岸边,镶嵌在岸边岩片之中。这是因为,她考虑到若是砸去那些漂在水面的寒冰,怕它们因为随意飘动,不好受力,则她之包袱神通凭白做了无用功。 现下这个就不一样,有岸边岩片卡住,可以很好地让她将包袱神通的力道尽数砸上去,籍此可看它究竟有何能耐,表现出来的抵挡之力到底是千年寒冰还是冰山? 鱼火客这个包袱,一丢出去,至少是在五牛之力,开山裂石,自有非凡威力。 如果被砸的真的是伪装成千年寒冰的冰山——毕竟是伪装物,肯定不如真正的千年寒冰那样坚固耐磨抗击打,必然要表现出破绽无疑。 只见,包袱轰击在了“千年寒冰”上,不过眨眼之间,“砰”地一声巨响传出。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被卡在深潭边缘岩片里的“千年寒冰”居然好像易碎的陶罐一般,刹那就被打得四分五裂,内中爆发“炸”开去四周围的,也并不是真正的冰块碎屑,居然真的是一种莹白石头。 鱼火客眼睛尖,看见这些莹白石头立即就联想到之前在火童隧道所见的麻布传送带上的荧光石头,在脑中一番对比,她惊讶地发现,都是同样的一种石头。 所以,已经可以笃定地判断,千年寒冰并不是真正的千年寒冰,乃是掸儿口中无心言中的“冰山”! 这!又一次让鱼火客感觉大为震惊! 深潭周围,氤氲的白气依然是无穷无尽,将这深潭周围都弄得跟仙境似的。 所以,当鱼火客砸去的那块冰山真“炸”开来,在深潭边,就好像开出一朵莹白的石头之花,惨烈和惊悚里,额外多了一层妖异的美。 鱼火客“意外”揭开千年寒冰的真相,胸中虽有些宽慰,但亦不忘记身后掸儿那些孩子们的感受。 “大家还好吧?” 她回头询问孩子们是不是被刚才冰山“炸”开吓到了。 孩子们一个个笑嘻嘻摇头,虽然还是战战兢兢,一个个畏畏缩缩蜷缩在了一块儿,但好像一个个心情都很是不错。 鱼火客看着这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孔,摇摇头,心中道:嗨!到底只是一群小孩子,难掩童真的天性,此番暂逃离了火童隧道,于他们而言,或许兴奋远大于对未知变数的恐惧的。 她亦不强求他们,见他们一个个没有事,继续开始“试验”! 是的,发现这千年寒冰如此容易被打碎,鱼火客没有客气的意思,她决定多打碎几个,甚至想将这深潭上面的全部假千年寒冰爆裂开,因为,她还有一个重要的疑问没有解开答案。 既然这些千年寒冰并非真正的那种千年寒冰,它们又是如何具备千年寒冰那种散发极度严寒的本性的? 便只要一靠近这些千年寒冰,就感觉到无尽的寒冷,而且,深潭周围也确凿萦绕无数白起,乃是因为假的千年寒冰的寒冷与飘过这深潭四周的热空气碰撞才产生的。则,假的千年寒冰如何能具有这种特性? 虽然鱼火客隐隐知道,或许跟内里填充满这些冰山的那莹白石头有关,但,具体是什么逻辑,她却是不知的。 那只有用最暴力的办法:一一肢解以寻求答案啦。 “轰隆隆!轰隆隆!” 鱼火客乃地道的实干派,想到什么则立即动手去做。 很快,她的包袱神通一个接一个,砸在一块接一块冰山上,同时,在一块又一块被包袱“炸”开的冰山内里,也是散落出一片又一片莹白的石头,有些落在水里,有些散落在岸边,还有些飞射到了掸儿等一群小孩子们聚集的人堆里去。 因为这些被“炸”开的冰山,除开从内里爆射出无数的荧光石头,此外并没有其余凶险,掸儿等一群观看的孩童在后来竟然忍不住喝彩起来。 “加油,鱼姐姐,加油,鱼姐姐。” 鱼火客听了真真是哭笑不得…… 第四十一章:乙天空暗潜伏 就在鱼火客“兴致勃勃”打了鸡血似的一块接一块地将深潭上那些“珍稀”的“千年寒冰”打砸开来。深潭谷暗处,隐藏的一个特殊群体亦在悄悄打量她的所作所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带着九列随从从鬼方巨人崖谷离去的乙天空。 原来,他自那离开之后,来的就是眼下这个深潭边。 不过,乙天空来到这之后,亦不知什么目的,且他和他的属下们隐藏的地方亦不同寻常。乃是这深潭边一个极度隐蔽的中空山石之中。 山石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山石。 而且关键是,他们隐藏的山石就是深潭葱茏一景,外貌和外面那些普通的景色融为一体,难以用肉眼察觉。 那为何鱼火客乃懂术数之人,亦不能察觉到他们那一大一群人的生机流逝波动而揪出他们的马脚呢? 这是因为乙天空等人隐藏的这个中空山石,非常不寻常,在那中空山石之中,除开乙天空一行人,还有一种特殊的“队友”跟他们在一起,那就是在中空山石的四面八法石壁上,都是爬满了琥珀状的透明冰蝉。 无数的冰蝉布满了乙天空等人匿藏的石室,很好掩盖了他们的生机,并且,冰蝉而可不是什么在做只是单纯依附在石壁之上,而是,从这些冰蝉的口中,都是一个个在张嘴吐丝,罗织出一层又一层的蓝色冰网。 所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中空石块内部,被蓝色冰网包裹,所有人确切来说,只是隐匿在蓝色冰网的“包围”之中。 于是在深潭岸边忙碌的鱼火客进入到了这个中空石块内部,则可以发现至少四个了不得的事实。 第一,深潭外界的温度变化,或许就跟这中空石块内部的蓝色冰网息息相关。 第二,这些蓝色冰网可作用于外面的那些虚假千年寒冰之上,让它们发出冰寒效果。 第三,在乙天空躲藏的中空石块内部,虽然遍布内部石壁的蓝色冰网可以将寒气渡去外面的深潭世界,但是,在内部,乙天空等人并不为寒气所扰,似乎中空石块内部温度还挺高。 第四,乙天空等人虽然不惧四周围和头顶的那些蓝色冰网,但他们似乎也忌惮地面的蓝色冰网。 因而此刻的乙天空可没有跟其它的巨人随从们一般在强忍着地面的蓝色冰网带来的寒冷,他老大人可是驮乘在一个巨人武士的背上,背着他的,亦不是别人,正是他从巨人崖谷带来的新晋级的天字部武士“天承”——肥六。 中空石块内部和外面完全隔绝,几乎没有通气口连接这个深潭世界,那,乙天空在内里和随从们又是如何观看外面的鱼火客的一系列动作的? 只见他手中持有一块铜镜,铜镜里,就是外界那鱼火客的动作场面。 而在乙天空身后,他的巨人下属们,此刻手中亦一个个多了一个工具,乃是一种奇特的镜刀——当然,鱼火客在此,却是能看出来的,因,在她遁入岛上后歇息在那草棚时,就与文君、县子硕他们怼上过一次黑衣使者们,那些人手中当时拿着的,就是眼下这些巨人仆从们一样的镜刀。 所有在乙天空背后的下属们,用手中持有的镜刀形成一个古怪的阵势,不知道从哪处不易察觉的缺口,将外面的情形悉数折射,最后影像稳稳落在领头的乙天空手中铜镜里,让他有了一双可窥视中空石块外界的“眼睛”。 乙天空看着鱼火客将一块又一块的冰山打碎,脸上露出一种沉痛又愤怒的神色,但,他城府极深,强行忍着,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在思索着一个了不得的算计。 …… 中空石块之外,深潭边上,现在鱼火客打砸冰山,真是越打越有劲了。 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她打砸了这许多的冰山,在深潭边,冰山数量明显减少的情况下,但是那种严寒之感,并没有任何削减的迹象,同时,那萦绕此深潭周围的白气,也依旧浓郁。 鱼火客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些冰山——这些假的千年寒冰没有制冷效果? 她伸手去触摸了一番,发现并非如此,那些假的千年寒冰确凿是散发冰寒之气的。 而且,鱼火客还记忆起来一个细节,就是当初第一次她跟着上官云珠来这果子岛遇到的那个深潭边,上官云珠踩在“千年寒冰”上,可是被冻得直跳脚的呀,所以,千年寒冰不论真假,确凿是可以散发寒气的。 而且,鱼火客还细心地去查看了一下那些被打砸之后爆射出去的荧白石头,那些石头并没有任何的制冷效果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砸了这许多的假千年寒冰还是不能减少这深潭周围的寒冷气氛? 想不通!鱼火客没办法,就只有继续以打鸡血的状态打砸下去,抱着一种非将所有冰山打砸掉不罢休的势头。 打着打着,鱼火客脸色变了,又是一阵震惊! 使用符箓所化包袱神通打砸冰山,于鱼火客而言,每时每刻可都是在使用阳退术,耗费巨大生机,身体本来应该越来越疲惫和劳累的。 然而,叫她大吃一惊的是,此番这一系列的打砸下来,她真真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一种越打越精神的感觉…… 这叫她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这反常简直太有利于她了嘛。 既然连老天都要帮她,则,她还有停歇下来的理由么? 所以,在发现这个了不得的“漏洞”之后,鱼火客根本就不顾及“体力的消耗”,阳退术使用起来,愈发肆无忌惮!本来,她一般是两个包袱、三个包袱神通甩出去,但发现不消耗体力,则,她是十几个包袱,乃至几十个包袱一通甩出去。 这场面就恐怖了。 除开她背后的掸儿那一群人所在方位她没有使用神通,简直是四面八方都是鱼火客的包袱,在轰隆隆声不止地打啊砸啊,闹得整个深潭世界沸反盈天,真是好像要把天穹也震动下来,深潭一时间浪花飚飞,场面波澜壮阔。 当然,鱼火客这样骚包和肆无忌惮地使用包袱神通,“胡打乱砸”,也会有一些误伤的…… 就是,可能有些丢出去的包袱就没有计算那么准确,并非打砸在了冰山之上,而是普通的岩石、崖壁,和深潭边的嶙峋山岭之类。 “砰砰砰!”一连数声爆炸般震动传来,鱼火客下意识地一瞥眸子,自嘲地咕哝一声:嗨,真是的,又打偏了好几个呢。 她眸子所在方向,乃是深潭北面的一个小山坡,那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乃周边山岭的一个凸出。 因为深潭北面,鱼火客要顾及身后南面的掸儿等一众孩童,并不跳跃过去那边实地地打砸,通常多时远程操控,失误也是最多的。 而在那北面所在的巨大岩石下方毗邻的深潭,又堆积不少的冰山。 所以,那巨大岩石,被承受的误伤也是最多的。 “砰!砰砰!”又是一大串失误,带着巨大力道的包袱又是一连串砸在了那巨大岩石之上,震动得石块乱蹦,好似要将那巨大岩石给打瞥下去似的,颇让“它”有些委屈。 “砰!轰隆隆!” 又是一阵失误。 这回,鱼火客自己有些泄气,暗道:看来,是我打得有点太乱无章法了,太肆无忌惮了,这许多失误幸好没“外人”(掸儿以及那群孩子不算)在,否则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她并不深入“反省”,想着反正不消耗体力,如此乱打,好似还能大幅度增加体力,那还管那许多作甚,继续这样打砸下去呗…… 她不管不顾,依然我行我素似的这般打这,打得好一个酣畅淋漓和过瘾啊…… …… 鱼火客在胡乱打砸,可是将那巨大岩石——也就是乙天空等人隐藏的中空岩石里的他,震惊得讲不出话来。 乙天空趴在肥六背上,依然是用铜镜子在观察外面情形。当看到鱼火客的攻击一次接着一次打击来,他心中不可思议地道:难道这鱼鱼姑娘发现了这个中空岩石的秘密,怎么可能? 他尽管不相信,可是,看鱼火客那一次次的打砸,他心中是越来越没底气了。 “砰!轰隆隆!” 又是一阵打砸。这次,和以前许多次都不一样,这次的打砸,砰一声巨响后,巨人将这中空岩石打砸得坍塌下去。 顿时,乙天空等人无处匿藏。 就这样突然暴露了…… 突发状况的产生发生在一瞬之间,乙天空在暴露的瞬间“看见了”鱼火客,而鱼火客的眸子亦扫到乙天空一群人,还有背着乙天空的肥六…… 短暂的静默,无声、寂静…… 场面既惊险不已,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鱼火客在看见乙天空后,之所以沉默,乃是脑中想了许多。 思前想后,她发现其实也无非两个选择:第一逃跑,第二与乙天空大打一场。 鱼火客知晓她带了掸儿一行人,有一大堆拖后腿的累赘,逃跑乃上策,可,她显然不能这样自私!那便只有第二个选择了,而鱼火客又忽的明悟,此番,在这个奇怪的深潭地界,她的阳退术可无穷无尽使用,则,她还有什么好怕?大开杀戒啊,必须的,她不但要杀掉乙天空的一众爪牙,她还要生擒乙天空,让他说出火浣窟的秘密,拯救被困的师父! 如此决定,她瞬间甩出上百个包袱神通,轰隆隆朝着乙天空就是砸将过去。 这近百个包袱神通的瞬发,鱼火客并没有多少准数,不过她知道,如此胡乱打去,一击打杀掉乙天空极其随从们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没有那个威力,二来,肥六还在其中呢,她焉能让肥六无辜做了陪葬? 包袱打出去,好似漫天的雨点以极快速度坠下,眨眼就到已坍塌的中空岩石上空。 “轰隆隆、轰隆隆!”一片震天响地的巨大声势波及开,中空岩石彻底暴露,露出了里面蓝色一片的无数的附着在岩石内部的那些冰蝉罗织的手段…… 鱼火客看清楚这些,脑中似乎隐隐想明白一些问题——那些蓝色冰网,天哪,她想到,莫非就是寒冷气息来源? 她尤在震惊与思考之中,突然发现,从对面,飞速跑过来一个人,正是肥六。 看到肥六的动作,鱼火客一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想,肥六定然是要结束在乙天空身边的潜伏,当场“反水”要归队来了。 鱼火客焉能不协助他?当即,她赶紧又是一系列的包袱神通打过去,为肥六向她这边凫水奔来,作了完美的掩护。 霎时,肥六快速回到了鱼火客身边。 “鱼姑娘!你好厉害!”他亦被鱼火客一系列包袱神通的手段快吓成了傻子了。 鱼火客点点头,不多言,继续以包袱神通怼上对面的乙天空。 同时,她脚步一点,就要朝着对面追击而去,但,肥六忽的拉住她:“别啊,鱼姑娘,穷寇莫追啊,毕竟乙天空身边还有那许多巨人武士,不可小觑的,你近身去搏斗,变数太多啦。” 鱼火客内心牵挂着师父被困火浣窟而无解的急难,被肥六拉住,不快地皱着眉头,有一瞬间迟疑,然而,就是这关键的一瞬间,那处于坍塌的中空岩石内部的乙天空一行人,不知道触动一个什么机关,居然一瞬间全部遁走,好似匿入了那中空岩石内部某个秘密通道里面去了。 “他们逃了,鱼姑娘。”肥六提醒她。 鱼火客极不甘心地望了望,点头:“我看见了,不行!我定要追到那乙天空!” 她言着,却并没有立即行动追过去,而是一扭身,看了看身后掸儿等一大群孩子,她思考着:还得安置了这些孩子才行,不然,便是救了师父,若让这许多孩子遭劫,师父也定然不会原谅她的。 想了想,她有些挫败地摇了摇头,“哎”一声,叹息了一口气。 “鱼姑娘你怎么了,刚才你可是全胜啊!”肥六单纯地想着,刚才鱼火客那样大出风头,威力无双,怎的还这样不高兴的样子。 可他只看到鱼火客刚才表面的那一点风光,哪里去能知道鱼火客心中对她师父无尽的牵挂和担忧。 鱼火客不知如何跟他解释:“我没事。” 再不多言,她回身,来到掸儿等人身边,看着这一大群的孩子,愁得发起呆来。 肥六屁颠地跟过来,实在搞不懂她的心思,但,看她不愿意多说话,亦没有那么不识趣去烦恼她,也沉默下来。 第四十二章:清理坍塌空间 肥六虽然很想一直保持沉默,因为他知道,他比较愚笨,而愚笨之人最保险的就是少说话了,但他此刻似乎做不到。 “嘶……嘶嘶……” 他一边跺脚,一边嘴中难以抑制地呻吟着。 正在沉思如何处理这群孩子的鱼火客察觉到肥六的异常。 “你怎么了。”她问他。 “我没事,鱼姑娘。” “不,你有事,你好像受伤了,而且还很重,怎么回事?” “我……”肥六有些惭愧的样子,终是不敌鱼火客的逼问,和盘托出。 原来,肥六一路来,在那中空巨大岩石里面,因为要背着乙天空,代替他承受地面上的蓝色冰网的冰寒袭击,双脚已经被严重冻伤。 “你快坐下。” 肥六乖乖按照鱼火客指示席地而坐。 “把鞋子去掉吧。我帮你看看。”鱼火客对他命令道。 “这……” 肥六有些含羞似的,但最终还是照做。 当他将鞋子褪去,露出来那一双被冻得简直变成紫色的严重冻伤的双脚。 顿时,掸儿那些孩子们发出“喔噢”阵阵惊恐的呼声。 鱼火客摇臂一挥,制止了不懂事的孩子们的唏嘘声,这才凝眸重新看向肥六。 “你的双脚现在还痛吗?” “不,”肥六摇头,“不是痛了,现在很痒,又一种不间断的酥麻,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我。” 他努力形容着双脚脚掌的痛苦感受。 而鱼火客眸子上移后发现,现下对于肥六来说,他已经不仅仅是一双脚掌被冻伤,一双小腿亦是开始变颜色,显然是因为脚掌的伤害已经扩散开,蔓延上去了。 鱼火客看得一声叹息,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原来那乙天空将你升入天字部,却是做的这等炮灰的活,你还算机灵,若是不在刚才那会儿立即反水,拼死跑回来我这边,你这双脚可就要废掉了。”她这般说着,眸子轻轻一瞥深潭对岸北面那已然坍塌的中空岩石空间,里面,那种蓝色冰网依然随处可见,她不由得揪心地感慨,原来那种东西居然如此之厉害。 不过,她心中有一个疑问,则,适才跟随在乙天空身边的其他的那些巨人呢?亦是一个个受到这般严重的伤害么?细细一想,她觉得应该不是的,虽然那种蓝色冰网可以造成人被冻伤,但是如果不断更换双脚踩在地面的位置和缩短脚踩地面的时间,则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开这种伤害,但对于背着乙天空的肥六来说,做这些显然不易,则,他应该是那群人里面被冻伤得最严重的人无疑的了。 想到这,她对他的同情更甚了。 肥六倒似乎看得比较淡:“鱼姑娘,我还有救么,哎,我太没用了!” 鱼火客摇头:“别气馁,我有法子。” 也不多言,她伸手一捞,自怀中摸出了参宝,用簪子强行自它身上沾染了两地鲜艳的汁液,左边一滴滴在了肥六的一只脚掌上,右边一滴又滴在了他另外的一只脚上。 顿时,肥六的脚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变化起颜色来。 这惊奇的一幕可是将肥六看得眉开眼笑,他本就生得憨厚老实的模样,此刻,将那种内心真实的喜悦袒露,可是真心实意地对鱼火客的敬佩又增添了一重了,那看着鱼火客的感恩的目光好似从此鱼火客便随意一声吩咐,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似的。 可,真要表达一点肉麻的话,他又支支吾吾,不晓得如何开口准确传达胸中的敬意和感激。 于是,只是木讷地小声问:“鱼姑娘,好神奇啊这个……刚才你滴下来的是啥?” 鱼火客道:“那是一种草本神祇的汁液,那东西一般是需要大规模稀释方可为生人内服,当然,在治疗外伤上,它亦有生机重生的妙用,譬如现下解开你双掌生机流逝的急难,它就发挥了无穷妙用,不过呢,它外用效果堪忧,故而,我直接没有稀释,用了两滴,没想到,效果还行……” “那是我运气太好了。”肥六一语双关地道。 言外之意,还有遇到鱼火客这“好运气”的赞美在其中。 鱼火客冰雪聪明,听出他的感恩和恭维,心中虽挺受用,但亦耐心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每个生人外用这汁液会有如此神奇效果的,药渡有缘人,许是你身体里鬼方巨人族后裔的血脉护佑你,确有这份重获生机的机缘,说是运气好,倒是也有点道理。” 不多时,肥六彻底好了。 接下来,众人面前何去何从的问题。 鱼火客毫不犹豫,在一边等待肥六脚掌恢复的过程中,已然开始思考后续动作,那便有且仅有一个——以轻重缓急,将与解救师父有关的追踪乙天空等人匿去方向作为首要目标。 当然,这面临一个大难题,掸儿等八十多个孩子的安置问题还没有解决办法,没有办法就是办法,鱼火客不管那许多了,暂时将他们放在哪都不能心安的,那,且带在身边吧。 心中作下这个决定,她是有些震惊于自己的疯狂的,但,她亦在心中拷问过自己,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答案是没有,她没得选择。 很快,鱼火客与肥六带着掸儿一行孩童来到乙天空等人匿走的那中空岩石内部。 这里,到处是山石的坍塌场面。 鱼火客先让肥六守着孩子们在中空岩石外面等她。 她于是一个人先行探入了这坍塌的巨型岩石之中。 此行她独自进来,带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她要深究一番那些蓝色冰网的奥妙。这些,在此坍塌之废墟地,有很多样本可以随意研究;二来,此前不多时,她眼睁睁看着乙天空带着他一众的巨人随从们眨眼间在坍塌岩石里消失,则,说明此中必有高明机窍,而她誓言定要找出这个机窍,否则,如何追踪乙天空而去? 甫一进入坍塌的巨型巨石腹部,鱼火客双脚就踩在了那些此刻在废墟里支离破碎的蓝色冰网。 脚一踏上去的,鱼火客瞬间就感觉到了一阵透骨的冰凉自脚掌心传递而来,并且,细细地延伸她小腿、大腿而传递开,眨眼间就让她全身都是一种难以抑制地要战栗起来的冰寒感觉了。 为了保存实力,她轻轻摇摇头,选择暂回避这种伤害,一甩手丢出符箓化成面具,避开了这种外界温度的干扰,再感受不到一份脚掌那种透骨的冰寒了。 接着,她游目四顾,很快就发现这些蓝色冰网根源何来,居然在此间那正四处爬动的无数的琥珀状冰蝉。 对此物,她实难怼之,就草草地以符箓装载了上百只,作为样本,欲等到日后见了田辟疆给他去研究,接着就不管这些灵畜而转去寻找那乙天空带着一众人瞬间“消失”的秘辛去了。 这个问题,也是此行她主要的目的。 她在坍塌的中空巨型岩石转了两圈,眸子不时瞥去外头肥六带领的掸儿那行人,看见肥六已经和掸儿他们打成一片,在嬉笑着说闹着安心等待她忙完,她暂时放心了,于是,重沉下心来研究这中空巨型岩石里面机窍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她眸子散开,看见,虽然这中空巨型岩石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这里破碎一块那里凹陷一块,但是依稀还是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十足巨大的中空岩石,一望就知道,乃特质挖掘出来作为一个机窍设置之地的。 看着看着,她猛然想起,此番,乙天空等人匿藏于此,难道可以看见当时她在外面那深潭地界时怼那些假的千年寒冰的场面吗? 她想,这个疑问或可从肥六那得知若干细节。 于是她忙高声问了问外头的肥六,肥六立即将之前乙天空如何让属下们用镜刀折射,又如何用过铜镜观察外界的一些细节,悉数告知了鱼火客。 因为当时肥六乃是将乙天空背在背上的,故,乙天空做这个偷窥的系列动作时,肥六将许多不宣的秘辛细节亦是看中眼中,听在了耳中,故而,讲解给鱼火客听亦是详细繁琐,听得鱼火客大感吃惊的同时亦有一种沉重的心思,那就是,她反应过来,这乙天空先前杀掉他自己的那些黑衣人刺客手下群,好似到了穷弩之末,然,通过今时他又得以能在此中空巨型岩石里偷窥她的一举一动,她对乙天空不得不重新认识起来,心道,此人绝非看到那样简单,乃是怕还有许许多多不为外人知的绝顶秘辛。 比如,他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地方?这个问题,不消说,便是问了肥六怕亦不得答案的,故她也不着急去问,因她想到,后头探究下去时与肥六并肩而行,多的是交谈时间。 她又看了一眼巨型岩石外的肥六和掸儿那一群人,低头,继续在此间寻找机窍起来。 她脑中反复地想着:乙天空及他的一众手下们乃是瞬间消失在眼前,说明,必然是遁入某个机关之中去了无疑,可,在此坍塌空间她找了两圈了,全然没发现有任何明显的机窍痕迹。没有痕迹,说明这机关设置比较呆板,则,她脑中有些挫败地想到:难道这个机窍乃是利用一个什么凹陷或者凸起的石块来控制? 如果真是这样,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废墟似的坍塌空间里寻找一个凹陷的凹槽或者凸起石块,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嘛,毕竟,现下视线之中,到处是散碎的石块,找一个那样大众化的目标,简直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呀。 不如…… 她正处于一筹莫展之间,眸子又忽的扫去巨型岩石外面肥六和掸儿那一群人之中,看着那浩浩荡荡一行人,她忽的有了主意了。 “喂!肥六!”她冲着外面高声喊道。 肥六正跟掸儿等人在瞎聊天。 “鱼姑娘,什么事?”听见喊叫,他第一时间回头来应答。 “快挑二十个机灵点的娃娃,带进来。”鱼火客简略地道。 “好!”肥六也不问原因,一口应承。 过一会儿,他带着二十个孩子,朝着鱼火客所在巨型岩石腹内走了来。 鱼火客一扭头看见掸儿怀抱着她的葵鼠也一起来了,有些惊讶道:“小掸儿,你怎也来了?” 肥六在一旁帮腔:“我瞧着这孩子也挺机灵的,故而也让她一块儿进来了。” 鱼火客点头,没有对肥六的话发表意见,只是俯身对掸儿道:“你不能进来。” “为什么啊,鱼姐姐。” 鱼火客所想的是,这一路她早看出来掸儿在那些孩童中颇有威信,此番她让肥六带了二十个孩子进来,外面的那群孩子可就一时间没“主心骨”了。虽然她计划亦让肥六去外面守着,可肥六到底只是刚刚融入那群孩子之间,还须得一张熟面孔约束着他们才比较靠谱。 她于是对掸儿道:“听话,你呢,就在外面主持着那些你的小伙们的秩序,这里面我只是叫一些小帮手而已,一会儿就跟你们汇聚在一块儿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掸儿当即乖乖听话退回去了。 鱼火客接着又唤了肥六出去,这样安排好,她看着此刻眼前剩下的十九个孩童,对他们道:“现在你们都听我说,我要你们帮我找一个东西……” 她简单跟孩子们说了一下找机关的特征和简略方法,孩子们接受完命令和“培训”,呼啦一声散开,在巨型岩石腹内俯身就是寻找起来了。 第四十三章:红菱指引渡河 看见这些孩子们乖巧地忙碌着,鱼火客自己当然也没有闲着,亦是思考着这个巨型中空岩石到底会隐藏什么机关,毕竟,乙天空那浩浩荡荡一行人瞬间消失乃铁的事实,且,就是消失在这里。说没有大型机关,那是无论如何讲不通的。 一边找,她不忘时刻叮嘱着:“大家找到可疑的凹槽或凸起了,万万不要轻举妄动,要第一时间打报告,听见了没有?” “这有情况!” 一个孩子忽的举手报告。 鱼火客快步走上前去察看,发现,不过是石壁一个稍突起的石块而已。 “不是这个。”她否决道,“记着,我要你们找的那些突起,周边肯定会有一些缝隙的,不会跟眼前所看的这种长在石壁上的石块一样严丝无缝。” 小孩“哦”一声,继续忙开去了。 接着,又有几个孩子报告,但,并非真正有用的发现。 但,鱼火客看着这些小孩以地毯似搜索的精神,一寸寸将这巨型中空岩石腹内翻了个底朝天,她胸中油然而生一股自信,相信,那是必定能有所发现的。 前后大约经历了一炷香时间。 终于,又一个小孩来报告:“鱼姐姐,你快来看看这个。” 鱼火客走近这名小孩,看见,他手指着一个碎石堆积的小堆在嚷叫。 眼前碎石小堆上面都是堆满了刚才这巨型岩石坍塌而掉落的一块块岩石。 不过,在堆积之中,可瞧见诧异的一抹红。若隐若现,藏匿在堆积的石块之下。 “你们散开!” 随着鱼火客走近这个石碓,也有几个小孩,因为好奇一路跟在了她的身边,环护这石碓围观起来。 小孩们按鱼火客指令散开后,鱼火客得以更细致地一人独自察看起这石碓来。 “那是什么?” 她脑中对那石碓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红,表示难以理解。 “好似不是这中空岩石腹内应该有的东西啊,莫非就是那乙天空之流匿走时候开启机关的一个契机?” 她又盯着那抹红色看了看,发现,那东西好像是一种绸布的质感,乍一眼望去,还有点像人的衣服的一角。 然,鱼火客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乙天空还是他的那些巨人属下,可没有一个穿这种鲜艳的红色衣服的,则证明这东西绝对不是出在他们那些人身上。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抬臂,她移动手中持有的墨玉手杖朝那红色物戳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传来。 鱼火客的墨玉手杖刚刚接触石碓下那红色物,顿时,散碎的石块四处蹦开来,弹跳得到处都是,有一个离得近的孩子甚至被石块散开带起的碎石砸中脚和身体,哎呀哎呀地呻吟起来,好在他们距离这爆射开的石碓有些距离,虽被砸中亦只是小伤。 鱼火客扭头问身后那十几个孩子:“你们没事吧?” “没事。” “我们没事鱼姐姐。” 鱼火客又看了那被小石子碎屑砸中的孩子,那几个孩子亦冲她点点头,表示他们没有大碍。 鱼火客点头:“你们再散开一些,都到这巨型岩石洞开的那缺口处去……” 孩子们跑开后,鱼火客摇臂一挥舞,从大袖子弹射出来一张符箓,轰隆一声化作一个巨大的杏黄色包袱,“咿呀”一声,大包袱兜头就是朝着那隐藏“红色”已然爆射开,杂乱一片的石碓砸了过去。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声响传来,鱼火客眼尖看见,在那连续的巨响之中,那一抹妖异的红儿,好像脱落一般在旋转,并且,一处红变作数处红,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好像那抹红色乃一个被捏碎的弹丸,弄得到处都是。 “那究竟是什么?” 鱼火客心中这刻真是好奇得不能再好奇了,心中也坚定一定要拿下那红色物来研究研究,毫无疑问,那东西是大有明堂啊。 这刻,她本是要寻找乙天空连同他的属下们被匿走的机关,但这刻,她心中有了另外的一个疑问,难道乙天空他们来到这的最终目的就是那奇怪的“红色物”? 鱼火客的包袱仍然在砸那红色物,而那红色物依然在不停止地“剧烈挣扎”中。 鱼火客忽的自怀中掏出蛟泡。 蛟泡无坚不催,虽然只是柔软的一个薄膜,但有时候却是比刀枪剑戟还要“凌厉”,譬如现下那红色物看起来十分之“暴虐”,硬物怼之反而不能自如应付,倒不如用柔软而坚韧的蛟泡裹之,说不定就能顺利降服。 这般决定,鱼火客抬臂一挥,以一道符箓打在蛟泡上面,嗖一声,她指使蛟泡飞射出去,眨眼就是匿入了那红色物所在之石碓下面。 “噗嗤噗嗤”声不绝,鱼火客忽的眼睛里亮出喜悦神色,乃是,她真的用蛟泡束缚那抹奇怪的红色物了。 她赶忙飞奔上前去查看,手伸出,一捞,就是将裹了那红色物的蛟泡给拿在了手中。 透明的蛟泡这刻却是变成了通红一片,乃是被内里被包裹的那红色物“染”红…… “啊,原来是这种东西!” 鱼火客看着手中发现,俨然不可思议的样子。 因为,她看出来,此刻被蛟泡裹住的红色物,居然乃一截红菱绸缎。 不过,这东西好似有意识一般,四处乱钻,企图脱离蛟泡的束缚,但,蛟泡乃是何等坚韧之物,岂非随随便便就能撑破。 “太奇怪了,这东西为何这么狂暴?”鱼火客凝视着手中蛟泡里的红菱,看它不间断地旋转不止,俨然大有文章。 忽的,她感觉手抓住的蛟泡中红菱带起一股不弱的力量,直拉得她要站立不稳,仿若随时可能被里面红菱牵引去往某个地方。 “肥六!”鱼火客赶忙申请援助。 半晌,肥六快跑至鱼火客身边,代替她抓住了那跳动不止的在蛟泡中的红菱。 “鱼姑娘,这东西好像很不安,一个劲地在拖拽,莫不是它想去某个地方?” 这点鱼火客何尝不知道,她暂时没有表态,乃是内心在思考之中。 她有三个问题:一,这被束缚于蛟泡中的红菱,究竟与乙天空他们的出现和消失有没有关系?未知!二,这蛟泡中红菱显然是着急遁去某处,则,是要去往一个什么地方呢?三,现下她是带领孩子们继续在此巨型岩石内寻找机窍,追踪乙天空去,还是寻着这红菱指引的方向,跟在后面,探险而去,这显然是一条新线索,但亦可能是一个岔道,让她困入更深的谜团。 稍作沉吟,看了看着茫然的巨型岩石腹内杂乱的一片,内心,她似乎有了答案。 她对肥六道:“现下,我们这般……” 她的建议是,在此巨型巨石腹内寻找“未知”的机窍,怕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此岛变数多多,而乙天空显然又有巨大阴谋在酝酿中,包括借那未现身的神奇漏刻引燃此岛之熔岩地穴的巨大威胁,如此种种压力之下,拖延时间停滞不前,显然不够理智,诡异红菱虽然蹊跷,可也是好不容易寻着的一个新线索,追之,探之,解密之,恐怕是现下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于是决定让肥六手举着蛟泡中红菱在前头引路,而她带着一众孩童,大队伍跟随在后,探这红菱秘辛而去…… 如此决定,说做就做,她这浩浩荡荡一行人于是就上路了。 蛟泡中红菱果然没有辜负鱼火客的期待,被巨力无比的肥六握在掌心,依然横冲直闯,一刻也不得停歇,直朝着某个方向猛撞去,若不是有蛟泡束缚,早飞遁得影儿也瞧不着了。 可,也正因为它的狂暴和莽撞,鱼火客等人跟随在后,有了一个清晰的去向,在此漫漫果子岛,颇有点按图索骥,寻着一个“明确”目的地而去的意味,只是那目的地吉凶未卜,后果实难预料。 约莫半个时辰后,肥六举着的蛟泡中红菱,带领鱼火客等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一条露天小河边。 肥六有些苦恼地道:“鱼姑娘,这东西好似想要渡河而去……” 鱼火客忧心地望一眼浩荡的露天河流,诧异地道:“没想到在这四周环海水的小岛上居然可见如此清澈的淡水河,真真巧夺天工,这河水一看就很宁静,威胁怕不会有,我们渡河跟过去倒不必太多顾虑,只是……” 她言着,看了看掸儿那些孩子们,七八十人,个个只是半身高的小孩子,如何保证他们在渡河时候的安全呢? 鱼火客顿时感觉问题颇为棘手。 “哎”她叹息一口气,又犯难了。 “鱼姐姐,你怎么了?” 鱼火客看一眼掸儿,这小妮子倒颇善解人意,主动安慰她了,她心下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如此带着他们这般大的孩童探险,她没安慰他们,反而小孩子关心她,叫她觉得,自己更应该顾虑他们的安慰了,此番渡河,怕是个馊主意了,顿时她想。 于是,她对掸儿道:“现下我们可能要渡河而去,我很担心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小,这河水虽然平缓,但深浅难料,若是溺死一两个,则就罪过大了。” “哈哈。”掸儿笑。 “怎么啦?”鱼火客隐约感觉她可能讲错话了,不然小掸儿不会这样冒失笑出声,还是有些玩味地笑哩。 “鱼姐姐,你多心了,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在火童隧道待得时间久,在那里,我们都是需要潜入黑色的暗河去喝河水下清洁的没污染的水,所以我们个个都是凫水强手哩,你担心我们会溺水,岂非杞人忧天了。” “真的吗,你们个个都会凫水,天哪,那可太好了。” 得知这个讯息,鱼火客心情一瞬间喜悦起来,那渡河而去,显是没有任何阻碍了呀。 鱼火客兴奋地又道:“那现下就这样,我们一块儿渡河到对面去,不过记着了,到了河水对面可不能乱跑,大家乖乖地都要凝聚成一团,你看——”摇臂一点,她手指着对岸那遮天蔽日的极茂盛的灌木丛,“那里,看情形可是极容易阻挡视线而走丢一两个,这个情况决不允许发生,大家好不容易才火童隧道逃出,若是在此风平浪静之地折损了同伴,岂非要天理不容地愚蠢了么。” “恩恩,好的,我晓得了,我这就吩咐给小伙伴们去,大家一定乖乖的,鱼姐姐你可将心放进肚子里罢。” 一番准备后,鱼火客一行人,循着肥六通过轰隆指引的一个大致方位,都是渡河而去了。 第四十四章:笑他日日迎春 渡河时鱼火客和掸儿并排在一块凫水。 鱼火客瞧见,身边掸儿第一回从怀中将她那宝贝的葵鼠给放了出来。 葵鼠游在水面上,尾端还栓了一个莹白小佩玉,肥肥的身子不断扑打着,十足可爱乖巧。鱼火客第一次看见掸儿之葵鼠全貌,新奇有趣中,不禁和掸儿说笑起来。 她道:“小掸儿,这胖胖的老鼠,可真真看着乖巧哈。” “是哩,鱼姐姐,这是一只葵鼠,其实,它本来还有一个玩伴的,一次偶然,死了。” 鱼火客忙安慰她:“呀,那太可惜了。一对儿那更好玩呀。” 掸儿道:“是的,但那是一个意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这只,我可要好生保护着它,决不能让它出现意外的了。” “嗯,是要好好保护,它可是陪你解了不少烦闷和寂寞吧。” “不止如此的鱼姐姐,其实我的葵鼠,对我还有一个重要作用。” “什么?” “它呀,可帮助我寻找到我的好朋友荆吒的。” 鱼火客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只淡淡道:“这样啊……” 说完,忽的沉默下来,不再讲话了。 其实乃是她这刻心中思绪纷飞,在想一些事情…… 首先,她想起来了——那荆吒?可不就是以前从燕国回齐国,和田辟疆在一块儿同行亦听他讲过的奇人孩童么,据说,乃纯阳金躯,不可多得的修习良才哩。 哦,她忽的想起来,许是因为在燕国时候,掸儿与荆吒,都是被师父云梦君救走,则,掸儿与小荆吒玩闹出感情来,变成了好朋友了。 至于为什么荆吒可以通过葵鼠找到,那还用说么,必然是师父的手段咯,定是在葵鼠和荆吒身上种下了什么生机寻觅手段才有如此奇效。 这刻,鱼火客又忽的在脑海记起一个特别的人来:这个人,比之荆吒的印象,在她脑海里却是稍稍深刻一些的。 因,亦是那回她和田辟疆从燕国返回齐国的路途中,田辟疆反反复复,多次表达了一种愧疚,他说他负了一个叫春娘的女子,本与她相约去营救她的,却不想意外错过了。那荆吒还是在多次谈论春娘时顺带着提出来的,春娘在田辟疆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 当时,鱼火客眼睁睁看着一路同行的田辟疆口口声声总将“迎回春娘”挂在耳边。 心中就不免有一丝醋味,甚至,她还嘲弄过田辟疆,说他聒噪和滥情,燕王以人盐奇局作祟也没听见他那么多感慨,倒是一个美貌女子让他日夜思念,她于是骂他江山社稷不思,只顾日日迎春,实为纨绔秉性暴露。 不过,叫她略感失望的是,田辟疆只是默默忍受她的嘲讽和挤兑,并不争辩和驳斥。这让当时的她有一种一拳挥舞出去却击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因此,对那春娘,她格外印象深刻。 这些日子,劳碌奔波,忙着找师父和捉星宿,她都快忘记这茬了。 这番又从掸儿口中听到一点记忆里难忘的琐事,她顿时颇有些感慨,一时间觉得胸中闷闷的,再无心情跟掸儿闲聊了。 掸儿见鱼火客沉默下来,以为她在安心凫水,亦不敢多作打扰,便也只是乖乖跟随,安心渡河了。 一炷香时间后,鱼火客一行人顺利渡河来到了对岸无边无际的灌木丛之中。 “哈,鱼姑娘,这地方怎的一棵树都不见?”肥六问。 鱼火客心中亦有此疑问,但,在此,刚一上岸,她即是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生机波动。 此地,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很多时间,鱼火客都有这种事先察觉危险的直觉,这是因为,修习阳退术的她,对于大规模的生机波动有一种敏感于常人的异常感受,这点,便是田辟疆也不如她。 当然,田辟疆以御灵手段为强,这点是鱼火客拍马也赶不上的。 鱼火客想了想,对肥六道:“这地方怕不简单,肥六你接下来小心点,红菱但凡指引一些可疑的地点,我们就先暂停一番,思考后再继续前行,或,等我先行勘查了,我们这浩荡的大队伍再统一行进。” “好嘞。”肥六赶紧应答道。 鱼火客点点头,扭身走到掸儿身边:“掸儿,你的小伙伴们都没事吧。” “没有事鱼姐姐。” “那你快快清点一下人数,做完来报告了我,我们即刻再出发。” 过一会儿掸儿回来了:“鱼姐姐,人数都全的。” “好。我们出发。”她一边说,对肥六打一个手势。 肥六点头,将掌中蛟泡中的红菱又举起,红菱一撞,又点了一个方向。 众人循方向,齐齐行进去。 此番众人全部踏步在茂盛的灌木中,出于安全考虑,为防止人员走散,鱼火客有意让大家步子都放慢了些。 走着走着,肥六忽的在前方脚步一顿。 “鱼姑娘,鱼姑娘……” 鱼火客赶紧跑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肥六在引路的时候,感觉到蛟泡中的红菱不知不觉将他带到了一个山谷的高处,若是再往前走,则就要摔下去,掉进下方那山谷之中了。 “你来看!” 鱼火客拨开眼前茂盛的灌木从,果然看见在下方,有四四方方一个极宽敞的大山谷,它凹陷在地面之中,空荡荡,若说它给人的第一感官,就是一个字——大。若要形容得再准确一点,则是非常大,几乎一眼望不见边。 而且,在那山谷里,树木也不多见,到处都是黄土。 鱼火客在打量的时候,肥六已经是第二回在看了。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是绕过去还是……”入谷的话他没说,或许,他猜测到鱼火客立即就要问他这个问题的“本质”。 果然,鱼火客忙问:“是不是蛟泡里的红菱在指引你下去?” 肥六点头:“正是,我正想说这个。” “那我们就下去看看,我看,那地方空荡荡,也没甚危险,而且,我们这许多人,在此遮天蔽日的大灌木丛走了许久,也确实需要寻一个宽敞的地方,仔细检查一下,毕竟孩子们都矮小,在这样高的灌木里走了这许久,莫不要被什么害虫叮咬了还不知道。” 接着,鱼火客带着孩子们,和肥六一道,寻了一个容易下脚的地方,一齐踏入了这四四方方的山谷之中。 八十多个孩子来到了山谷里,果然个个都精神焕发了一些,再没有那些刺挠人的灌木碍手碍脚,可以放开的舒展一番筋骨了。 鱼火客先是让掸儿招呼所有的孩子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又让他们分队列一群群蹲下歇息。 忙完这些她这才与肥六一道开始察看起这个奇怪的四方山谷。 山谷里真没什么好察看的,太空旷了。 “鱼姑娘,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土。” 鱼火客何尝不知道这点,她摇臂一点肥六手中拿着的那蛟泡。 “你看它!” 肥六凝眸朝手中蛟泡望去,他当然知道,鱼火客不可能要他看的是蛟泡,于是,他目光定在蛟泡里异常的红菱身上。 蛟泡中,红菱宽宽长长的身子不停在旋转着,好似非常激动的样子。 这且不算,忽的,它自动断开成数片红菱的片段。 “它为何可分裂,这还是一个普通的红菱么?”肥六讶异地喊起来。 鱼火客摇头:“这不消说,这东西肯定不是普通的红菱,怕是传说中的妖物之流,此番它能自动裂开成数段,就是有力的证明,况且肥六你怎忘记了,这东西还可以指路,若非它,我们如何能寻来这地方?” 肥六皱着眉头,不解地道:“只是,现下它为何要做出这般举动?” 鱼火客沉吟一瞬,猜测地道:“我想,它定然还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分裂成数段,比之一个完成的个体,则能辨别的方向怕是要多一些的吧,这样……现下我们走到这四方山谷的正中间去,让红菱仔细辨别,看看它到底在寻找什么。” “好。” 当即,鱼火客跟肥六带着困在蛟泡里的红菱信步朝着这四方山谷的正中间行了去。 四方山谷的正中间亦只是一块黄土的地界,无任何奇特之处,亦难以看出来,这山谷到底隐藏了什么秘辛,但鱼火客一直都在观察这个蹊跷的山谷,有一点她是很明确的,这山谷有难以掩饰的人为的痕迹,必然是被有心人士制造出来,而四方山谷一看就是大手笔,这能制造出来它的人,必然是有众多财力物力的大势力无疑。 这个人会是乙天空么? 想到这里,鱼火客因为缺乏旁的证据继续这个推理,暂不想了,重开始观察红菱的变化。 到了这四方山谷正中,蛟泡中红菱果然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寻找起方向来,看去就有章法多了,它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试探,末了,在正东位置的一个方位,横冲直撞起来,并且,在蛟泡中,它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这一幕,看得肥六张大了嘴,而鱼火客亦是眸子一动不动,显然亦十分惊诧。 那是因为,鱼火客和肥六瞧见,本来在蛟泡中已经自动分裂成了数段的红菱,在旋转之中,不知不觉,又自动续接成了一条完整的红菱。 鱼火客心中不可思议地道:什么?原来,这是一条可以自动断续的红菱,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呢?难道只是如现下发觉的这般,专门用来寻找东西的? 不对!她忽的想起来,先前在那巨型中空岩石内部,刚刚发现这东西的时候,鱼火客用墨玉手杖去触碰它,它可是将堆积在它身上的那一堆乱石头都是炸裂开来,而且,这东西有极大力道、有可断续、难道? 鱼火客想到一种可能,若是有人可以操控这种能自动断续的红菱,它断断续续之间去环绕敌手,要捆绑住敌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具有得天独厚的妙用啊! 所以,她心中忍不住地猜测道:难道这红菱是一种束缚人的绳索之类兵器? 这个问题暂时她没有胆量来试验,因还要继续探险下去,故,此刻她与肥六一道,赶忙朝着红菱“确定”的此四方谷正东那方向而行了去。 第四十五章:银色匣子藏物 走着走着,“哇,好沉!”肥六忽的呻吟了一句。 此番,鱼火客跟肥六一道儿朝着断续红菱指引的四方谷正东方向走来,刚走进一个小土包,肥六便察觉手中蛟泡里的红菱以一种极大力道朝着下方冲击去。 本来,肥六有巨力神通,臂力绝非常人所能比,手腕劲头之大,简直可以开山裂石。 然,众所周知,举起一样东西比起提起一样东西,要容易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用扁担在肩上扛东西而非用绳索在手中提重物,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现下肥六即是这么个情况,若是掌心的蛟泡中红菱横冲直撞朝着某个方向拉扯去,他还比较好用手腕和手臂的力量予以抗衡,而红菱朝着下方坠去情况就忽的不同了,此番肥六就好似提着一个巨力重物,直累得气喘吁吁,酸得手臂也麻了,一时间龇牙咧嘴地呻吟起来。 “你还好吧。”鱼火客看肥六的样子,也知他是极辛苦的,忙询问他的情况。 肥六显然在勉力支撑,他一双手都用来握住蛟泡,因为蛟泡里面的红菱现下直往下坠去,让他腰都直不起来了,他气喘吁吁地道:“鱼姑娘,这家伙挣扎得好厉害,快想个法子帮帮我,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蛟泡中的红菱反应这样剧烈,鱼火客还只是在巨型岩石腹内时,用墨玉手杖怼它,它爆射开压在“身上”的乱石才第一次见,这是第二回。 鱼火客安慰肥六道:“再稍作坚持,马上……” 她说“马上”,只见立即便大袖一抛,甩出一张符箓,迎风一涨,变作一个大包袱。 “轰隆隆”一声,大包袱砸在地面上,压得黄土地面露出一个大坑。 鱼火客道:“快把蛟泡压在包袱上。” 肥六照做。 鱼火客又用符箓化作一个包袱,对肥六使一个眼色。 肥六心领神会,知道,鱼火客要用两个极沉的大包袱挤压住这蛟泡中红菱。 身子当即一闪,他双手松开。 就在这个刹那,那脱离了肥六双手束缚的蛟泡中红菱,就要连带着蛟泡一块儿匿去,飞奔走…… 然,晚了一步,鱼火客早准备好的另外一个大包袱,砰一声压上去,盖住了它。 肥六见状,大屁股一坐,压在了大包袱上,更严实盖住了两个包袱夹心中的那蛟泡中红菱。 便是如此,层层重力挤压之下被困的那蛟泡中红菱,依然晃动得大包袱和坐在上面的肥六身子微微晃动。 肥六嘿嘿一笑:“可算消停一点了。鱼姑娘好手段!” 鱼火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刚才,蛟泡中红菱要冲去的那个方向,她眼睛尖已经定位了具体位置。 在身后肥六的注视下,她一步步走进那个位置,看见,乃是一个小土包。 在此巨大的四方山谷,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土包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特点,然而,鱼火客可不会忘记刚刚那可断续的红菱夸张的表现。 “鱼姑娘,你要做什么?”肥六看见鱼火客靠近那个可以的小土包越来越近,知道她可能要有所动作,他有点担心她。 现下,文君等人又不在身边,而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特别是八十多个孩子,若是鱼火客出了什么情况,后果难以想象。 肥六本身就憨笨,不是心机巧算之玲珑人,他自问不具备带领八十多个孩子探险求生的本事,他真心不希望鱼火客出事,故,潜意识里,亦不希望她在探险过程中过于冒进,最好是能跟他一般保守。 但这怎么可能? 故,鱼火客回答他:“我准备挖开这个小土包看看究竟,为什么红菱见了这个如此激动。实际上,我在这什么也感觉不到。” “鱼姑娘你确定要这样做?” “当然,这红菱的种种指引皆是线索,不探究下去难以解开其中秘辛的。” 肥六支支吾吾,他希望鱼火客深思熟虑,但又不知道怎么劝说人:“这个……那个……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真决定现在就打开?” 说道“天气”,他估摸着现下大约申时也过了,等酉时一过,可就天黑了,在此莽莽的孤岛上,又是如此四季共存的一个诡异之岛,他心中祈祷着,凡事还是保守些罢。 不等鱼火客回应,他一边咕哝着“天色”这两个字,一边有些诧异地喃喃道:“咦?” “怎么?”鱼火客也发现他的异常。 肥六挠挠头:“鱼姑娘你看这天!” 他言着抬臂一指蔚蓝的天空。 鱼火客一看,忽的也皱起了眉头:“肥六,你是不是想说,这天太亮了!” “是啊鱼姑娘,我们是不是有些糊涂了,这会儿,大约酉时也快到了吧,这天看着怎么像午时的天空……” 鱼火客仰头去看天,这才发觉,她亦大意了,此番从那巨型岩石一路跟着红菱追踪来到这个四方山谷,又是赶路,又是凫水,又是穿越灌木丛的,忙得脚不沾地。 特别是在钻那灌木丛的过程中,因为灌木丛高大茂盛,在其间光线一直都不好,是以这刻来到了明晃晃的四方山谷,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什么不对。此番经过肥六的提醒,她这才深刻认识到,这四方山谷上方的天空有一种逆转时差的错位感,这个时辰,天空的颜色绝不应该这样明晃晃的,这是怎么回事? 鱼火客在心中不可思议地想着:难道这四方山谷上方的天空是虚假的天空,乃是一种幻像? 不对啊,若是有如此大阵仗的生机波动,则,她以阳退术修身,断不可能有察觉不出来的情况。 “让我看看怎么回事!”鱼火客忽的自怀中摸出几片去除幻象的鱼跳石,打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出来,霎时,周围白光点点,乃是她这阵势完美打出,须臾,阵势散去,鱼火客收了鱼跳石,再仰头望天,没有任何变化。 天还是那样湛蓝一片,还是那样明晃晃,而且,看天上的那一排排的云,薄而且细密整齐,简直就好像农家的一陇又一陇地,看了令人愕然有一种失真之感。 肥六见刚才鱼火客颇弄出一些声势,知晓她定然是在做某种试验,因为他不认得鱼火客的鱼跳石,不知道什么四向五方还本真阵势,自然不可能知道鱼火客毫无收获。 故他白问道:“发现什么了吗鱼姑娘?” 得到的,当然只是鱼火客泄气地摇头。 肥六见鱼火客是这样的反应,也有些失望,同时更多的是担心。 他一边缄默着,一边去看不远处那些孩子们,孩童毕竟是童真的,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两个无邪地在那说着笑着玩着闹着。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听见鱼火客道:“没有法子了,现下只能开启这个诡异的小土包一探究竟了。” 肥六张张嘴,似乎还想劝说。可容不得他迟疑,鱼火客已然开始动作。 她退后几步,一甩,丢出来一张符箓,迎风一涨,化作一个大包袱,轰隆隆朝着地面那小土包就是砸将下去。 霎时,黄土纷纷扬扬被激起来,弄得灰尘四散。但,那个诡异的小土包亦是被砸开一个扁扁的大坑洞。 鱼火客赶忙上去瞧,才一靠近,她视线里立即闪出一抹银色。 乃是一个通体泛着银光的金属匣子,安安静静置于黄土掩埋之下。 鱼火客快跑上前去,伸手一捞,抓过银色匣子。 发现,这匣子只有尺余长和宽,材质十足特殊,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做的,鱼火客乃见多识广之流,知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就曾经听师父说过,世间有一些匠人技艺非凡,可以用天外来的陨石炼金,造出世上罕见的特殊金属。 眼下她抓在手中的这个银色匣子,她伸手一番摩挲,感受着,就极像那传说中的天外陨石炼金产出的金属,为什么她如笃定?因,她本来有生机寻觅手段,此匣子一看就不是凡物,内里必然藏了重要的东西。譬如藏宝图啊、宝刃啊,珍稀玉石啊之类的,但,她感受着这银色匣子,对它内里有何物却是全然的双眼一抹黑,什么也感受不到。 “还真是一个宝贝样的匣子哩,居然可如此周密隐藏气息,微弱得我亦感应不到了。既然如此神秘,那我说什么也要打开来看看的了。” 她嘀嘀咕咕着,心情霎时有一点微微的激动。 不过,在这刻,她亦感受到了身边肥六那焦虑的神态,从他看她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她于是冲肥六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过于忧心,这还不算,她又给他吃定心丸道:“肥六,你不必紧张,我有足够多的自保手段,凭它这匣子里有什么,也休想伤害到我的。” 肥六听到鱼火客这样讲,终是安心一些,点了点头。 鱼火客亦对他再点了点头,眸子一移,又看了看肥六屁股下被押着的那夹在了两个大包袱里的被蛟泡束缚的红菱。 她心中有些小敬佩地想到:还别说,那红菱的寻觅手段真真算了不起的,试想下,若是红菱带他们这浩浩荡荡一行人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寻到这个被匿藏于银色匣子的东西,而这里面东西气息是如此微弱,红菱竟能准确找到,这还不够厉害么? 但,她又忽的想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红菱寻到这个四方山谷却很肯定的,这点确凿无疑,不过呢,在刚进入这四方山谷时,红菱好似不能定位这个银色匣子在哪,找了好久一些时间,最后,还是她跟肥六主动站在了这四方山谷的正中,助力红菱的寻找工作,才让它“成功”定位! 这就说明,红菱虽然对这个四方山谷的位置很确定,但对于银色匣子及里面东西并不那么笃定。也许……她想,也许这红菱寻找此四方山谷和寻找银色匣子依据的并非同一样东西。 也就是说,红菱寻来这四方山谷是依据某种物质,而它寻找银色匣子,则是依据的匣子里那被匣子匿藏而导致气息散出微弱的某物,与前头寻山谷之物,明显不是一类。 鱼火客的好奇心,正是被手中这银色匣子给撩拨得再难以忍耐了。 她心中差不多要呐喊出声:打开!立即打开它! 她将银色匣子轻轻放在地面,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的墨玉手杖亦放置一边,而是从怀中摸出了蓝月刃握在手心。 第四十六章:四方谷飘妖尸 “咔”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鱼火客用蓝月刃轻轻一撬,顺利打开了银色匣子。 将银色匣子的盖子放置一边,鱼火客带着凝重的神情,伸手,自银色匣子里面取出来一物,翻来覆去看了看,她是看得疑窦重重。 此件从银色匣子里取出来的东西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居然是一块尺余的土褐色麻布。唯一的亮点是麻布上穿插地编织了一些荧白色的闪亮丝线。 轻轻将土褐色麻布托举在掌心,鱼火客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肥六也很诧异,诧异地只是会说一个字了,大概他亦没想到那“劳师动众”弄得多神秘似的这银色匣子,里面仅仅是藏了如此平平无奇一块布。 “上面有字吗?”肥六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他心中倒是有点希望这是一张藏宝图什么的,至少那样还显得传奇一些,也符合这物不凡的种种迹象隐喻,譬如,先前那诡异红菱要死要活地朝它“冲”去,显是“归心似箭”似的,对它乃极为尊崇的迹象啊,而它竟如此普通,实在叫人“失望”! 随着肥六的问话,鱼火客已经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你自己看咯,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危险,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布,顶多它上面那些荧白色的闪亮丝线算它有些不俗,看去比普通麻布是要好看一点,不过说实话,我真看不出来它有什么不凡的地方。” 当下,鱼火客站在肥六面前,和他一起翻来覆去地察看这块土褐色麻布,越看是越不理解,越困惑。 四四方方的山谷里,风在吹,传递来远处灌木的青草芳香,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就在肥六还在反复看那块“小破布”,看得他简直要哈哈笑出声来。 忽然,鱼火客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 “肥六,你快看天空。” 肥六仰头,去看头顶的天空。 一扬起脖子,他喉咙里干干地“啊”了一声,声音很轻,但隐藏了巨大的震惊。 不只是他,鱼火客这刻何尝不是巨大的震惊。 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黯淡下来,好像在这四方山谷的天空,那头顶之上,有一块巨大无比的云朵,在缓慢撤离,使得天空被隐藏的本来面目正在毫无保留暴露,天,就这样在鱼火客和肥六观看的这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里一点点变暗淡了。 肥六道:“我就说现在肯定是酉时快到,不该这样亮的,这才是现在这个时辰该有的天色……” 鱼火客接过他的话道:“所以,刚才我们在此四方山谷上空所见的天空乃是一种被影响的假象,而这……”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这是很明显的,导致出现这种逆天的原因,就是此刻被他们发现的银色匣子装着的土褐色麻布在起作用,是它让四方山谷的天空出现了异常。 鱼火客不可思议地道:“这块小小的麻布竟然可以将天藏进去?” 她这样说的确有些夸张,但这就是事实啊! 肥六震惊得嘴唇都在颤抖:“好厉害的一块布!” “咦?”忽然,肥六和鱼火客同时一声困惑的呢喃。 肥六道:“不对!” 鱼火客也连忙摆了摆手:“我知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快布从银色匣子里拿出来,反而失去效果,不能藏天了,反而被禁闭在银色匣子里可以生出那种逆天效果!” “是啊,鱼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鱼火客脸色颇有些严肃地道:“那是因为你不懂有些东西的作用,大千世界,有些东西,虽然厉害,但需要催化,或者配合别的东西一起作用,才能生出奇效,显然,此土褐色麻布,将它匿藏银色匣子里就是开启它那强大功能的关键。而并非将它从中取出来独立使用,那样只会让它像现在这样,失去效果……” 至于真正的原因,鱼火客其实另有答案,且是较符合她修行人专业的解释,那就是,当土褐色麻布被藏匿在银色匣子里,它的气息极其微弱,鱼火客靠得那样近亦不能感知,显然,那正是它发挥逆天奇效时,在调用本身的特性,强大的生机都被调用了,所剩微乎其微,加之又被银色匣子贮藏,隐匿气息,自然难以察觉到。而此刻,土褐色麻布被从银色匣子里拿出,不能生出奇效继续将上方的“天的本真”藏起来,且它一点生机波动也察觉不到,显然是完全彻底沉寂起来,或说韬光养晦起来,不发挥任何作用。还有一个旁的证据可以证明它此刻隐匿生机完全无波动在韬光养晦,那就是,此刻被肥六坐在屁股下,夹在两个巨大包袱间的那蛟泡中红菱,不再继续挣扎了,红菱好似“看不见”要找的目标了,虽然,土褐色麻布是如此的近在眼前…… 鱼火客连忙将木褐色麻布和银色匣子分开收起来,又收了包袱神通,放出被夹的蛟泡,让肥六重新拿着,朝掸儿那群孩童走去,他们决定暂离开这里了。 才走进掸儿身边,掸儿哗啦一声跑到鱼火客身边,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 “你这是怎么了掸儿?” 鱼火客看见掸儿这个样子,怎么一看就很害怕似的,难道她遇见了什么?不对啊,她这会儿可就是待在这四方山谷里和周围那许多的小伙伴们在一块儿,可是哪儿也不曾去,又何来的恐怖经历? 可……鱼火客刚刚这样想,却是看见,不只是掸儿,在场的孩子们,有不少个机灵的,都是眼珠子在怯懦地盯看着周围的“虚空”,好似在那儿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一个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显是十分害怕。 “鱼姐姐,鱼姐姐,你可算是忙完了,快看啊,快看周围……” 掸儿招呼鱼火客去打量四周,鱼火客连忙游目四顾,哪里能看到任何东西…… 然而她很清楚地知道,掸儿他们这些无邪的孩子,绝对不会说谎或故弄玄虚,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她试探着问身边亦跟着走过来的肥六:“肥六,你能看周围的空中有什么东西吗?” 肥六摇头:“没有呀。” 鱼火客再次去盯看掸儿等人的反应,见她们不但是盯看着周围的空间,而且,眸子在上下移动,好似在周围空中,出现在此四方山谷的东西,还是可以上下游离的。 这…… 莫非这里有她不擅长处理的东西,那是什么?莫非是和妖有关的? 她瞬间想到,刚刚才纳入怀中匿起来的那土褐色麻布和银色匣子亦不是正常的东西,当然,那东西可作祟弄出颇大声势,只因为并不伤人,故不属于星宿之流,她才不能感应,可她亦知道,这类东西,极似妖物,而此刻,掸儿等人若是在周围空中看见的亦是类似之物,若这类物也无明显的生机波动,她看不见,而灵气逼文的机敏幼童可察,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她忙自怀中再次掏出鱼跳石,当空一抛,打出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去幻象还本真…… 阵势一出,四周无风自动,本就黯淡下来的天空,霎时又一阵更黯淡了些,已然接近黄昏天那种迷蒙了。 “啊!哇哇哇!”就在鱼火客打完四向五方阵势,还了这四方山谷的本真,场面顿时闹哄哄一片,聒噪不断,乃是孩童们看见周围空中的惊人景象,一个个在尖叫了。 因为鱼火客的这个阵势,彻底将幻象化作了本来的面貌,还了这空间的本真,顿时,本来那些还看不见周围异常的孩子们现下全部能看见了,而那些本来就能看见的,更是看得更清楚了。 原来,在此四方山谷的四周围空中,居然漂浮着一截截的细长之物,这东西,呈现琥珀状,半透明,若隐若现,大的小的,应有尽头,而这东西,鱼火客他们亦不是第一次瞧见,乃是之前在深潭边怼上乙天空时,无意砸开乙天空及他下属们匿藏的那巨型岩石后看见的,可以结出那种蓝色冰网的冰蝉尸体。 不过,和上次所见有些的巨型岩石内那些死去的少量冰蝉,尸体横陈地面不同,这刻看见乃是漂浮在空中,若隐若现,并且,体型上大了很多,那种晶莹的琥珀状之感亦使得这些冰蝉尸体越发令人作呕和恐惧。 一般人也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看见的冰蝉既可以浮空又能身形如此巨大,但鱼火客一眼看出来,这些乃是成了妖兽的冰蝉的尸体,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灵畜,自然有一些迥异的禀赋,譬如死后依然漂浮着…… “鱼姑娘,这场景好瘆人啊,难道这就是吸引红菱来这里的原因?” 鱼火客点头:“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的!” 肥六道:“呀,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四方山谷看着不像个如此暴虐的地方啊!” 鱼火客道:“我何尝没有这个疑问,此地空空荡荡,哪知道会隐藏如此多的污秽,罢了,我们且快快匿去,离开这,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一时半刻,也不可能解开其中秘辛的。” 现在哪里还有人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啊,当下,鱼火客、肥六一道带着八十多个孩子速速离去了,至于离去的方向,则自然就是依据的肥六举在掌中的蛟泡中红菱二度指引的方向。 那蛟泡中红菱,自鱼火客破了银色匣子的秘密,将银色匣子和里面之土褐色麻布分离,它再“寻不着”激动起来的目标,亦是放弃对此地的留恋,横冲直撞着又匿去另外一个方向了,也即鱼火客等人跟去的方向。 不多时,他们穿过四方山谷边缘的灌木,远远地再次匿入高大灌木之中了。 穿行于灌木里,掸儿忧心地跟在鱼火客身边:“鱼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鱼火客问着了,来这里的原因只是追踪线索,因,在此岛,鱼火客是一团乱麻,被陷入迷雾重重中,每一个线索都不能错过,但这些和孩子们讲他们显然听不懂也无法理解,故,她只能打马虎眼地安慰她:“我们在寻找脱离这岛的路径,不要心急,我们一定能安全离开的。” 掸儿“嗯”一声,当即点头,不再多言了。 而鱼火客一面走着,心里辗转反侧地深思着,她尤在想那土褐色麻布的特性:麻布匿于银色匣子中,一开始,她跟肥六讨论出来的它的特性是“藏天”,但现下通过那些四方谷周围空中漂浮的冰蝉妖尸来看,它还有另外一个强大用途,就是“纳物”,“纳物藏天”就是土褐色麻布的神奇妙用。不过,这些都需要将它匿在银色匣子里才能发挥出来。 鱼火客忧心地猜测着:此银色匣子和土褐色麻布是何人因何设置在这里的呢?是乙天空吗? 她没有答案。 第四十七章:暴雨催快脚程 鱼火客一行人实在浩荡,八十多人穿行在灌木中,弄得是鸟兽飞散,一路过去,地面亦被践踏得狼藉不堪,加上这刻酉时正盛,黄昏天一点点接近,远处的火烧云挂在天空,昭告着一天很快就要结束了。 鱼火客看看天色,心事重重地皱了皱眉,走着走着,她渐渐跟肥六并排站在了一起。 她间或去看一眼肥六手中高举着的那蛟泡中红菱,依然是横冲直撞的样子,显然是有特定的目标。 对这诡异的红菱,鱼火客毫无头绪,但她内心隐隐有一种判断,想着这东西怕极可能是一种妖物的了。 则,是什么妖怪的东西呢? 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首先二度登上果子岛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来此,本也是为寻找漏刻线索,哪知兜兜转转,竟真寻找到失踪的师父的消息,这让她十分振奋,可,知晓了师父被困在火浣窟一时无解,她又心事重重,感觉压力巨大。 悄悄叹息一口气,这刻她忽然想起之前没有答案的一个问题,在这个岛上,牵制着乙天空的势力如果已不是被困在火浣窟的师父,那是谁?既然排除了师父,则是不是那些使用墨线的墨者?而这诡异红菱的幕后操控者,是乙天空还是那些使用墨线的墨者? 又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她不禁又叹息一口气。 “鱼姑娘,你在叹气?” 鱼火客不好意思地冲肥六笑笑:“没什么?你手中红菱如何了,指路还‘老实’么?” 她一边问,抬眸去四周围打量,看见,不知不觉中他们这浩浩荡荡一行人已经走出了茂盛的灌木丛,乃是出现在一片遮天蔽日的树林里。 肥六点点头,笑一声道:“看这红菱所指引的方向,它虽然有些急切,却又是极肯定的,怕是又要引我们去到一个什么古怪的地方了?” 鱼火客“哦”一声,侧目瞥了肥六手中的红菱一眼。 果然是看见那红菱在蛟泡中横冲直撞起来颇有些暴戾,还的确如肥六所言,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急切。 “你还好吧。”她问肥六。 主要她是关心肥六与蛟泡中红菱互相拉扯,手腕是不是因为长久使用巨力而酸胀了。 肥六苦笑一声:“还着实有些累人哩。” 鱼火客道:“要不我来替下你。” 肥六摇头:“不打紧,我还能坚持个把时辰,等我真的捱不下去的时候再让鱼姑娘你替我吧,毕竟我们现在要保存实力,我们如此浩荡一堆人,鱼姑娘你现下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浪费一丁点体力啊。” 鱼火客也深以为然,不过她觉着不必要将气氛弄得过于紧张增添肥六的焦虑,就宽慰他道:“哈,应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番我们靠红菱引路追踪线索,也算按图索骥,说不定它引着引着,将我们引到文君他们那儿去了呢,我们届时来个大团圆哩。” “那可就太好了,都不知道师姐怎样了,这岛危机重重,我真有些担心她。” 鱼火客笑道:“不要过于忧心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有道是庸人自扰,我们尽力而为,天也会帮助我们的。” “好。”肥六立即喝了鱼火客这碗“鸡汤”,霎时也振作起来,带路起来,又铿锵有力了。 又走了一会儿,树林上方的天空越来越黯淡了。 肥六有些恼怒地瞥一眼前方树林子上空那灰灰一片,抱怨道:“鱼姑娘,这天也黑得太快了吧,会不会我们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就黑漆漆一片了哦……” 鱼火客“哦”一声,喃喃道,“是么?”也抬眸去看树林子上方的天色。 视线里,一片片云朵挤做一堆,这儿一片那儿一会,行走在树林里光线本来就不好,这会儿让那黄昏天的云一挡,更显得昏暗一片了。 然,她忽的心中警兆起来,扭头去看了看脚边的一颗大槐树投射在地面上的淡淡的树影,她忽的出声道:“不对呀,按道理,这会子酉时才行至一一半,火烧云还没有烧天呢,怎的就这么黯了呢,难道……” “怎么了鱼姑娘?”肥六似乎也看出来鱼火客发现了什么,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鱼火客忽然摇摇头,有些泄气地道:“糟糕,看来是要下雨了。” 肥六“啊”一声,也抬眸再次去看天色,天空里,那一堆堆的云朵,可不就是乌云了么,只是,这果子岛上方的天空极其空旷,海风吹拂中,空气也格外清朗,故而便是乌云比起来平常时候在陆地上所见亦清新淡薄不少,颇不似普通时候见的那种黑压压一片,故而,他才在第一时间打了眼,没有看出来。 他有些紧张地道:“那可如何是好呀,鱼姑娘,这会子,我们人这样多,后头那可是八十一个孩童哩,若是迎接上这场大雨中,那不是一下子乱糟糟的了……” 鱼火客懂肥六在担心什么,林间地面本就异常湿润,若是遇上了暴雨,那发生泥石流之类的山洪灾难,乃是极平常的,若真是遇到了这种恶劣的气候,则后头那八十一个孩子定然有一些要遭受劫难,甚至夭折一批。 孩童嘛,风平浪静的时候跑跑闹闹还好,真遇上了这种山洪灾难之类的,可就是毫无疑问要乱作一团糟的,后果难以想象。 实际上,若真只是有泥石流,那还好说,毕竟只是泥水之中,她心中更忧虑的是,若是遇上更麻烦的“天火”之类的天灾,那还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当即催促道:“肥六,我们决不能在这个莫名的树林里承受暴雨的袭击,我们要加紧步子赶路匿去一个空旷的地方才能保证不出大的意外,最好是一个山谷。” 肥六点头,深以为然。 他道:“那我们且快快吩咐下去,让孩子们都加快脚步吧。” 鱼火客点头,唤来了身后的掸儿,让掸儿将刚刚她和肥六的决定说了下去,最好是能让孩子们这刻都跑动起来,则,行进的速度至少能加快两倍,或许还真可能在暴雨袭击这树林子之前完美避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霎时间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吭哧吭哧地在林子间仿若一条游动的大蟒蛇,快速朝前方匿了去。 “轰隆”一声巨响,天上突然雷鸣闪电,而这时,距离鱼火客他们加快赶路计划,不过将将过去半柱香时间。 肥六道:“看哪鱼姑娘,这雨眼看着就要降落下来了,看着势头可不是一场小雨,怕是倾盆大雨无疑的了。” 鱼火客何尝看不出来这点,心下有些忧心忡忡,因为这刻他们依然还在这林子间。 她道:“现下我们只有祈祷前面能走到一条出路了,若是我们真在这林子间迎接这场暴雨,很可能还要卷入天火的袭击之中呢。” “天火?”肥六发出一个疑问,他还以为这林间最大的威胁只是可能来临的泥石流,现下听鱼火客的口气,俨然更忌惮的是什么“天火”之类的东西。 鱼火客解释道:“是的,此林子树木繁茂,白日里又被炽烈的太阳炙烤了,有些石缝或者枯草洞里总免不了积累一些易燃易爆的杂物,暴雨时雷鸣闪电,若那些东西被一道闪电击中,就极可能爆发天火,将这整个林子都燃烧起来,而我们恰恰又在这林间,若是一两个人那还好说,避开便是,然,我们此番人数如此之多,且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大队伍转移起来何其不意,哎,总之变数太多,须得立即离开这里才好呀。” 肥六道:“可……”他看看手中举着在引导方向的蛟泡中的红菱,这东西依然在蛟泡里直朝着一个方向企图突围而去,那方向,恰好他们此刻行走的方向,“可看着这红菱,虽然有一个方向给我们,到底还是不知道它最后带我们去哪啊,如此走下去,我们只能被动地跟着了,可真是要急死人呐!” 鱼火客摇头,道:“别着急上火了,这是自扰心魔,我们还是理性一点,若是我们两个都失去准头自乱了阵脚,则,我们后头那八十一个孩子还有活路么。” 肥六当即不再言语了。 可,就在肥六沉默下来,闷头带着路,忽的,噼噼啪啪的雨点子越过林子茂盛的树丛,一点一滴,打在了众人的头顶上。 后头,那些天真的孩童们都是叽叽喳喳起来,在报告着“情况”! “好大的雨点子,下大雨了。” “下大雨啦!” “哇,这雨打在脸上可真真是疼啊!” 鱼火客和肥六对望一眼,心中更加焦急了,这刻,暴雨尚且没有降落下来,不过只是“轻飘飘”暂打了一些雨点,再过几十息,才真正是倾盆大雨正式降临的时刻哩,那时候说“好大的雨”方是正宗啊。 鱼火客冲肥六点点头:“我们快赶路。” 她这是侧面暗示肥六,暂不要跟孩子们讲太多,告诉孩子们更多危险,他们守不住心智,就要乱起来,届时,在大雨滂沱里于这个林子间乱起来,那真是加速他们自我的死亡了。 肥六点点头,大略领会了鱼火客意思,埋头在前方继续快步领路。 “轰!”天空霎时一阵白光闪耀,乃又一道巨型惊雷刺破乌云霸道击出。 “轰!轰轰!”又是两道电闪雷鸣。 鱼火客听着看着,一面看看前头快步在走的肥六,时而又回头去瞧身后的掸儿等孩童。 她心中的焦虑简直就要跟这即将砸落下来的倾盆大雨一样,要被轰隆隆的雷声、白晃晃的闪电揉碎、击穿,可一时间又毫无办法。 “鱼姑娘,快看!快看呐!” “怎么了肥六?”就在鱼火客急得要六神无主的时候,肥六似乎有了不得的发现,急急忙忙地喊叫了她一声。 她快步上前,跟肥六站在了一块儿,抬眸朝着肥六手指方向一瞧,就在他们两人前方不过半箭之遥,越过繁茂的树林子,在昏沉沉的光线里,隐约可见有一个山谷出现,那山谷似乎还极大。 “太好了!”鱼火客当即忍不住地喊出声来,乃是,她心中太高兴了,因为后头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去一个较安全的地方迎接这场暴虐的大雨袭击了。 “快,肥六,你打头阵先去看看那地方,我立即叫孩子们快跑跟上。” 第四十八章:人数忽多忽少 鱼火客一边吩咐,一边眼瞅着肥六跑开,接着她又立即回身冲正迎着她赶来的掸儿等八十多个孩子喊起来:“都快点,前头有一个山谷,我们去那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大家都振作起来,快,快点,再快点,跑起来!” 须臾,鱼火客带着孩子们,来到了肥六身边,而肥六,已经站立在了这突然出现在林子边缘的山谷。 山谷并非空空荡荡,乃是有一样奇怪的“巨大东西”,但鱼火客粗略看一眼,并不觉得那东西有任何异常,一俯身,她忽的拉过身边的掸儿:“掸儿,将你的那珠子借给我用用,我们现下怕不能打起火把,还得要靠它照明呢。” 掸儿乖乖交出蛟珠。 鱼火客点点头,接过,打开包裹在蛟珠身上的绸布,霎时,一片通红辐射开,照亮出诺大一片范围,孩子们在光明照耀下,脏兮兮的笑脸,略有些疲惫的神情尽数于光线下暴露无疑,且大多数气喘吁吁,乃是这番快跑,都累着了。 就在鱼火客以蛟珠撑开一片光明,将所有人照耀进去,愈发黯淡的天空,忽的好似从上空投掷下来一大片云朵,乃是那倾盆的大雨已然来临。 “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真真是有些大,就好像是浇水一般,如此劈头盖脸就是朝着所有人砸将下来。 鱼火客摇臂一挥,下了决定:“所有人,入谷,快!” 大家于是鱼贯入了这巨大山谷。 鱼火客甫一进入山谷,看见,这乃是一个呈现圆形的大型山谷,而之前隐约瞧见的那置于山谷里的大东西,现下近距离看,也是瞧得仔细了,乃是置于这山谷正中的一个车轮似的大木盘。 肥六在一旁道:“哈,鱼姑娘,这就是红菱带我们找的东西,你看它!现下到了这山谷异常地变安静了。” 鱼火客点头:“那就是说,这地方绝对有蹊跷的了。” 肥六深以为然。 鱼火客看看身后,孩子们正一队队进入谷中,而大雨,噼里啪啦打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羸弱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更加的单薄了。 鱼火客继续移开眸子去观察现下看到的大木盘。 大木盘约莫方圆十丈,好像一个巨大的水车轮子,木盘子上面是一个个用杉树木头间隔开的空隙,空隙中间,所有杉树木头被粗大藤条紧紧绑在一起,形成一个结实的大包。 在大木盘的下面,亦被木架子离开悬空。 而底部支撑它的木架子乃一片厚重的大楠木,深深扎根地面,显是一个扎实的机窍。怕是在正中,还有构建它的异种榫卯、滑轮之流,故才能让它昂然悬空地面而立,稳稳当当摆出这种置于天地之间的架势。 看着看着,鱼火客啧啧称奇,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如此大的木制结构,而且被做出来了,造一栋房子怕也比不上这个工程浩大吧,况且,这东西眼看就是能周转盘旋的,论起做出它的难度,远非建造一幢房子可以比拟。 鱼火客走近巨大的木盘,伸手,敲敲打打一阵,霎时,迎合着哗啦啦的雨声,木盘在她敲打之下亦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在别人看来,鱼火客现在对着古怪的大木盘又是敲又是打的,看起来就好像在“玩耍”一样,实际上大家又都知道,她不过是在检查这东西有没有危险。 一番检查后,她终是做了一个决定,从大木盘身边离开,他重新站回肥六身边,又看一眼正在淋雨的众多孩子们,站在山谷里,孩子们一身泥泞,一个个都好像落汤鸡一样狼狈。 她心有不忍地对肥六道:“不能让孩子们一直这么淋雨淋下去了。” “那鱼姑娘你观察那大木盘,发现有什么异常吗,我觉得那东西下面倒是可以藏人,至少不用淋雨了。” 肥六指的“那下面”是说,这大木盘,在底下,用一个特殊的木架子支撑着它,使得它离地悬空,露出半身高的一个距离,孩子们躲藏在下面避雨倒是无甚诟病的。 鱼火客深以为然,也是此番过来跟肥六商议的主要目的,就道:“我正有此意。” 当即,两人招呼着将掸儿一行人带入大木盘下面避雨去了。 大木盘下,鱼火客、肥六还有掸儿三人聚集在了一起,其它的孩子们也依次都躲避了进去,就好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鸡一样,叽叽喳喳的,滂沱的大雨非但没有使得他们意志消沉萎靡,相反,这种同甘共苦一块儿经历探险,躲避劫难的共同经历反而让他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到底是孩童,哪里能那么深刻去思考正在经历的什么呢,“好玩”这种孩童不可压制的天性,自他们离开了火童隧道,跟“好讲话”的鱼火客逃生以来,渐渐地,完全释放出来了。 况且,在这个四季共存的果子岛上,食物并不缺乏,这一路逃亡,孩子既没有渴着也没有饿着,反而是玩着了,所以,这刻的他们休憩下来,心情霎时好起来,完全可以理解。 然,鱼火客看着这一大堆人,想着未知的后续探险,乙天空、师父、文君、县子硕乃至隐藏的墨门这些暂失去联系的线索和变数,使得她忧心忡忡,皱着眉头,心中之无奈简直难以言喻。 “鱼姐姐,我们要在这里躲藏多久呢?” “须得雨停了才知道。”鱼火客回答掸儿。 “那,鱼姐姐,我们等到雨停了,又去哪呢?” “最终,还是送你们离开这个岛。”鱼火客记得,这是她第二回应答掸儿这个问题了,因,掸儿着实问过一个类似的。可见,在她心中,对未来的目的地,显出极重的焦虑,也因此,鱼火客才一遍遍不厌其烦应答她,哪怕她问的是“重复”的问题。 就在鱼火客跟掸儿说着小话,旁边,肥六在手里蛟泡中红菱安静下来后也难得地在休息,他一边静静坐着,一边去看着无休无止的大雨,看着看着,神情也凝重起来了。 一扭头,他忽的看见鱼火客的目光,两相对视,两人心中似乎达成一种默契,似乎想到了一块儿去。 肥六道:“鱼姑娘,这雨真的太大了,这是个问题!” 鱼火客道:“没错,这个山谷就像一个小盆地,这些雨水倒灌进来,怕过不多久,要将这山谷的低处蓄满积水,届时,孩子们可就都要踩在水中了,浸泡着,时间一长,可是要坏了身子的。若是发烧脑热起来,这一大片的孩子,怕要出事。” “那怎么办呢?”肥六问。 鱼火客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摇头。 但同时,她已经停止休息,开始子啊这大木盘的下方检查起来,看看,这地方有什么蹊跷,或可解开她当下对山谷积水的疑难。 细看之下,她发现,这大木盘非常厚重,她心中当即想到:这样一个东西,若是要用实木造就,那得多重啊!难道是中空的? 因为暂时不知道这大木盘做什么用的,所以,它到底是实木还是中空,又有什么意义,鱼火客是完全没有思路,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认为,这东西既然做成一个大木盘的形状,并且在底部又用了巨大的支架悬空而起,则,说明它是可以转动的。 一想到它可以转动,鱼火客当即就有了一点猜测:若是实木,这东西转动起来怕很不容易,而若是中空,它转动起来阻力就要小多了,因为整体重量减轻了数倍嘛。 她尤沉浸于对大木盘的推理和猜测中,忽的,听闻身边不远处传来“哇啊”一声哭喊。 她赶忙自大木盘下探出身子,扭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瞧去,却是看见,一个孩子不小心跌倒进入了泥水里,不知不觉中,这山谷里的积水已经有脚脖子深度了,要到达小腿深度,怕只要眨眼之间,那时候,孩子里就更加站立不稳而更容易跌倒了,场面届时将更加混乱。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借着手中蛟珠的亮光,又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群孩子,忽的,她似乎想起来什么,退回到掸儿身边道:“掸儿,快让大家伙报报数,这一路急急忙忙赶来,莫不要在林子间拉下了一两个。” 掸儿点头,忙自一边忙碌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小脸红彤彤跑了过来道:“不好了鱼姐姐,少了两个。” “啊,真少了?”鱼火客也有些震惊,“你可数仔细了?”她确定道。 “那我再去让他们数一遍吧。”掸儿又跑开了去。 过了一忽儿,她又回来了:“不好了鱼姐姐,少了三个。” 鱼火客当即让她再去数数。 掸儿抿了抿嘴唇,似乎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即点头,忙去了。 鱼火客似乎有所预期,看着重跑回来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掸儿问:“是不是人数少得更多了?” 掸儿一个劲点头,如小鸡啄米。 “少了多少个?”鱼火客问。 “五个了!这回数是少了五个!”掸儿急急地道,“怎么办哪鱼姐姐,这么大的雨,难道我们去林子间寻那失踪的小伙伴吗?” 她内心觉得这可是个馊主意啊,那也太艰难了,但,她也不想放弃那些失踪的小伙伴,任由他们生死不知,这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一时间她是愁得要哭出眼泪来了。 然,鱼火客却微微一笑:“我看,也许我们用不着去寻他们,他们会自动回来的。” “啊?”掸儿不明白鱼火客什么意思,吃惊地样子看着她。 鱼火客点点头:“你再让他们报一遍数。” 掸儿去了,半晌又回来了。 “鱼姐姐,鱼姐姐……”她人还没到鱼火客身边,就是急急忙忙喊起来,“这下是少了三个了,比刚才多出两个。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 鱼火客道:“问问就知了。” “问谁呀?” “问那两个多出来的小伙伴呀。”原来,鱼火客已经将这些孩子都编号了,哪个走了,哪个回来了,可都是能对号入座的。 很快,她和掸儿一起寻到这一会儿功夫失而复得的十五和十七号。 第四十九章:木盘周转不已 编号十五和十七的是两个小男娃,这刻看见鱼火客跟掸儿一块儿来到他们身边,他们都有些胆怯地看着鱼火客他们。 鱼火客冲两个小男孩微微一笑:“别紧张,十五号,十七号,刚刚,你们是躲哪儿玩去了,怎的有一会儿报数,大家都说你们两个不见了?” 两个小男孩不敢作声,怯懦地望着鱼火客,毕竟,鱼火客始终是拿着“墨玉手杖”的人,虽然他们在这一路来已经信任鱼火客,但对于墨玉手杖,他们本能地有一种畏惧,何况是现下他们“做错了事”呢。 掸儿看不下去,呵斥道:“你们两个凭的淘气,快说,不然,我要骂人了。” 鱼火客看着小小的掸儿那颇有威信的样子,以前存于心中的那个疑惑又冒出来了,这小掸儿是如何在一群小娃娃间取得威信的啊?这个问题,先前她都要忘记了,但,只要跟掸儿在一起,看掸儿对这些小家伙们管束得服服帖帖,她这个疑问又会一次次冒出来。 果然,掸儿开口了,这两个小家伙再不敢隐瞒,说出了真相。 原来,他们是躲藏到大木盘下隐藏的隔层里去避积水去了。因为,这两人在赶路的过程,脚掌破片划烂了,沾了泥水有些疼,才作出这种行为。 鱼火客点头,表示理解了他们的行为,又问:“隔层?你们在哪发现的隔层,如何打开的,带我去看看去。” 当即,十五和十七带鱼火客来到了大木盘下靠近内里正中支撑大木盘的大木架子旁边。 这木架子看上去就好像一把伞骨,呈现锥形,上面小下面大地撑开在地面。 而十五走上前一步,伸手,朝着“伞骨”一个支架用力一拉,只听见啪嗒一声,在大木盘下面,弹跳下来一个隔板,隔板落下,被麻绳牵引着,可隔板落下之后,大木盘的背部——面对地面的部分,却是露出了一个丈许大的小隔层,而且,小隔层里居然有小椅子,刚好够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爬进去坐在里面,真真是怪得不像话。 掸儿在旁边看见这一幕,“哇”一声惊呼起来,对鱼火客感慨道:“鱼姐姐,这种隔层简直就是专门给我们避雨用的啊!” 鱼火客内心也是这般想的,但,又觉得十分可疑,这大木盘隔层里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机窍?那小椅子真是用来给小孩坐着休憩的? 她觉得不大可能啊!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好像这大木盘乃专门为迎接她们这一群人避雨而“凭空出现”,而且,大木盘仿佛还知道在这里避雨要忍受积水的肆虐,故而又特别设置有这种跳离地面积水可坐着休息的小椅子? 这……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瞌睡碰到枕头了么。 “鱼姑娘,积水越来越大了……” 肥六忽然从旁边跑过来,对鱼火客报告起紧急情况。 原来这山谷并不平坦,肥六所在的那块就比较低洼,故而积水也较多。 当即,鱼火客和掸儿赶紧指挥众多人都转移去较高处。 浩浩荡荡一行人在大木盘下移动着,小孩子们本就移动起来没那么谨慎,弄得场面是稀里哗啦一片,搅动得泥水四溅,同时,因为此番“转移”乃是大规模人群行动,顿时,场面亦响起一阵阵的“啪嗒”声。 随着这一系列的啪嗒声响起,很多小孩子都发出了“哇哦”的惊呼声。 鱼火客用蛟珠照耀过去,发现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惊讶了。 那些发出惊呼声音的孩子,都是因为在那些“啪嗒”声音传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这大木盘下隐藏的隔层。而那啪嗒声,不消说,就是那些孩子们在转移的时候,不小心挤压到了大木盘下那“伞骨”大支架上,触发了开启隔层的机关,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说小可不小,孩子们看见隔层里居然有小椅子可以坐,哪个还会再积水里踩泥水呢,顿时争先恐后都要钻入那隔层之中。 “快阻止他们!”鱼火客对掸儿道。 掸儿顿时呼呼喝喝不止,还好,掸儿依然有威信,孩子们又一个个从三三两两暴露出的隔层里跳了下来了。 就在这混乱中,有一个异常,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那就是,随着孩子们转移、爬隔层,挤压“伞骨”支架,右从隔层跳下,攀着隔层东张西望等一系列动作,这个巨大的大木盘,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转动起来了。 它一转动,好似就再不能停止,速度徐徐有序,并且,以一种均匀的速率在不断加速。 当它的速度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下面,再不能随意躲避人了。 这个异变,是大木盘转动到一定速度的时候被大家发现了。 场面顿时极其混乱,哭声、喊声,尖叫声,混杂成一片。 因为,有些小孩子可是被大木盘的转动带着给一次次摔倒在了泥水里,弄得狼狈不堪,且恐惧不已的了。 “不好了,鱼姑娘,这东西疯了!”肥六也喊起来,他说的“疯了”当然是指失去控制的大木盘。 鱼火客瞧出这点,也有些心有余悸,但还算冷静:“大家快离开这个大木盘,掸儿,快,叫所有人出去,到山谷空地去。” 冒着滂沱的大雨,霎时,所有的孩子们都被鱼火客等人转移到了山谷空地中。 诺大的山谷中,周转不已的大木盘兀自转动着,速度,越来越快! 肥六惊讶地举了举手掌,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蛟泡中的红菱道:“鱼姑娘,这红菱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居然将我们引来这样一个地方,此巨大木盘作何用处的,为何如此周转不已地转动,难道要上天吗?” 鱼火客哪里去能知道大木盘的妙用,她只是内心隐隐猜测,大木盘此番转动起来,怕要有一件大事发生,并且,于他们这些躲避在山谷里的众人而言乃大大不利。 于是,她有些一筹莫展地对肥六道:“这个暂时怕是不得而知的了,现下我们是离它远远的,看它那样子,也不似可以离开地面或者旋转到别处,我们站着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则可保一时安全吧……” 其实内心她并不确定。 肥六点头,应答道:“好在我们离开得及时,若是被卷入到那大木盘底下的了,现下它如此疯狂旋转着,那还不被搅碎成肉沫了……” 然,肥六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鱼火客听了,忽然地想到,此大木盘可是有那种中空隔层的,若是孩子们现在躲避在隔层里,而大木盘又如此疯狂地转动着,那后果会如何? 孩子们在里面被转着,岂非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到一起,并且,随着大木盘转动速度的不停加快,最后,会否像大水轮一样,孩子们身上的血啊肉啊,都是从骨架子都甩出来,变成骷髅呢…… 想想,她就觉得一阵后怕,亦又一点侥幸。因,在得知大木盘有中空隔层的时候,她就是阻止孩子们钻入,现下看来,这个决定真是正确得不能更正确了。 可,看着看着,鱼火客又忽然发现,在此山谷,本来那些蓄积在底部的积水,随着大木盘的转动,亦是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扭曲的旋涡。 旋涡带出的声势愈来愈浩荡,并且,要让站立边缘的鱼火客这一行人都站立不稳当,随时可能被旋涡带起的波浪给搅拌倒地。 鱼火客当即命令众人再次后退到山谷的边缘地带,即山谷与周边森林交接的土坑边上。 这里,脚下已没有什么积水,只是软烂的污泥,自然也就不会被大木盘带起的地上积水形成之旋涡波及了。 “鱼姐姐,我们是要离开这个大木盘了吗,它转动得好快,看着好吓人哩。”掸儿在一旁道。 鱼火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她在思考:离开或许是正确的选择,但她又想起,此番被引来这个地方乃红菱故意为之,依照前方在四方山谷有所得的经验,红菱带领来此地,必也有重大秘辛,或许也可获得类似那能“纳物、藏天”的土褐色麻布类似之物。 这些东西,鱼火客暂时虽不知道如何使用上,但她知晓,这等妙物,乃破解一些重要关隘不可或缺的助力,譬如,在火浣窟,她感觉到了星宿危机,此岛有一个极神秘极特殊,让她亦难以感知到的星宿无疑,会否,这一路能得来的妙物,对助力捉星宿大有裨益?就算只有一成这种可能,那她死也不能放过啊! 这般想着,她当即对掸儿道:“不着急,容我再观察一番,离开,我们肯定要离开的,但我会保证让你们不受到伤害,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要对遇到的劫难多一些了解,这样,对我们顺利离开此岛可是争取来的一线生机呢。” 她亦不清楚掸儿能否听懂她的这些算计,然,她只能含糊点到至此,在说下去,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了。 好在掸儿冰雪聪明,当即点头道:“我晓得了鱼姐姐,你是在寻找帮助我们离开的线索,好的,放心吧鱼姐姐,我会好好安抚好小伙伴们,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不拖累鱼姐姐你们……” “你真是一个极特别的小姑娘,好孩子!”鱼火客由衷地赞美掸儿。 掸儿喜滋滋地一乐,跑开去那些小伙伴们中间,安抚大家去了。 而这时,鱼火客盯看着大木盘,发现又有异变…… 第五十章:还蛟珠续思路 周转不已的大木盘依然在不停加速,随着转动的不断变快,在它周遭那些形成了旋涡的积水,怪异地出现了变化,渐渐的,均是沉入了大木盘“伞骨”支架所在位置下方污泥里。 鱼火客看得直摇头,须知道,这山谷地面都是实地,更遑论那伞骨支架之下,若是那里乃中空或沼泽,无论如何不可能支撑其巨大的大木盘,然,眼下亲眼所见大木盘一边转动着,将无数积水遁走,这说明什么?说明,随着大木盘的转动,在它周遭有一条暗道被打通,倒灌了这些积水进去,而并非积水被地面吸收…… 积水被吸干了,山谷里霎时露出狼藉一片,树叶子、枯树枝乃至一些烂木头,都事被先前的积水波浪卷入山谷,这刻,因为水落石出,都暴露了出来了。 “哇!好快!”忽然,旁边的肥六又是一身喊叫。 鱼火客从遐思里回过神,发现,她在观察大木盘周遭那些景致,居然不知不觉就忽略去计算大木盘不停加速的频率,而在她“走神”这十几息时间里,大木盘又越来越快,现下,居然是带出了阵阵的残影,快得好像一个风车一般的了。 然,它又是如此之巨大,随着这种转动频率,周遭,山谷里霎时间卷起嗖嗖嗖作响的阵阵狂风。 鱼火客身子打一个摆,忽的心神猛烈一震:“怎如此之热?” 是的,这巨大木盘旋转带出来的风并不是雨夜寒风,乃是一种带着闷热或说燥热的热风。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刻,她才深刻意识到,在观察周转不已的大木盘时,她因为顾及太多,肥六、掸儿以及另外的八十孩童都深深牵挂着她心,使得她分身乏术,对一些敏感的细节都忽略了。譬如现下的这热热的,因为大木盘转动弄出来的风,就绝对不是这一刻才热起来,乃是随着大木盘开始转动,周遭空气就已经在预热,只是那时候不明显,被滂沱大雨冲淡了,但现下,它之热度显然到达一个程度,已经不是大雨可以冲淡,而使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了,且是远距离都是能感受到,因,这刻的鱼火客等人可是站在了山谷边缘,距离那周转不已的大木盘,可是有至少一箭之遥的啊! 鱼火客感觉到热了,其他人可不是木头,当即,也一个两个抱怨起来。 这个景象就很奇怪了。 头顶上,大雨滂沱。 身边,那前方的大木盘不断旋转发出阵阵狂风——可惜,这是一种炙热,简直要灼伤人皮肤的热风。 因为,一边淋着大雨一边吹着大风的人个个都喊热,可真真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景象了。 “鱼姑娘,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肥六跑到鱼火客身边,问她。 可鱼火客却瞥他一眼,眸子在他手掌那蛟泡中红菱位置顿了顿,看着他摇头道:“怕我们还不能离开呢!” “为什么?” “你看你手中那蛟泡中红菱……”她点拨他。 肥六也许是热疯了,不解道:“它什么反应也没有啊?” 鱼火客无奈再次点拨他道:“那我们岂非没有方向?” “这……”肥六恍然大悟,“我咋忘记这了,我们这一路可是都在依据红菱指引方向匿去,它没反应,则我们就茫然无目的地了啊。” 鱼火客摇头:“倒也不能这般讲,我们循红菱指引而去,乃是追踪可疑线索,要走的话,倒也有方向的,则,如果我们另寻了方向。前面所做的努力,所受的磨难,岂非全部打了水漂,实在是不值当的。” 肥六茫然道:“那现在怎办啊,鱼姑娘?” 鱼火客半带猜测性质地分析道:“我的想法是再看看,你瞧,这大木盘在不断变化,它起先是速度越来越快,后头又遁走积水,现下又发出热风,下一步肯定还有异变,而这一切,都是暴露它最终目的的程序,最后接近它之最终目的了,我们或可寻出它之秘密,这恐怕也是吸引红菱来此的原因,得了这个秘辛,方不枉我们来此一趟,忍受了这诸多苦楚。” “鱼姑娘所言极是,那,我们且再看看吧,只是这些孩童们……” 肥六一边说着,跟鱼火客一块儿去看孩子们,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都是一个两个聚拢在了掸儿身边,形成了一个严实的圆圈,将掸儿团团环护。 鱼火客一直在看着大木盘的异变,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孩子们这刻在做这些奇怪动作,但,看到这一幕,她心中那个疑问再次出来,为什么掸儿有如此“威信”统领众多顽劣的孩童,且,看那架势,简直是生死相随嘛,便是到了这刻,掸儿更是被孩子们团团环护“保护”了起来,都到了颇有些夸张的地步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沉吟着,她一边讲手中蛟珠递给肥六,道:“你将这珠子拿好,跟孩子们待一起去,我在这在等等看,你们不要像我一样靠太近,怕发生异常来不及后撤。” 肥六接过蛟珠,犹犹豫豫,并没有即刻离开,道:“那我也短暂陪你一会儿吧。毕竟你一人在这察看,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你去忙吧,我自有手段。” 肥六“哦”一声,就走开去了。 鱼火客目送他走开,同时,她远目朝被环护的掸儿望去,人群中间,接着蛟珠辐射开的光芒,她看见掸儿脸上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显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 鱼火客实在是好奇得不行了,她心中道,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原因,为什么掸儿这么受这些孩童尊敬呢?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她一扭身,就要朝着掸儿行去。 “小心鱼姐姐!” 鱼火客看见,她朝着掸儿走过去的时候,掸儿忽的开口大喊,显然是有突发状况,随着这声提醒,鱼火客身子赶忙一偏,从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危险地冲过去一簇火焰的花朵,实足惊险。 “火?”鱼火客在极度震惊中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 她又自言自语道:“这是大木盘转出来的?” 定睛一瞧,她震惊了,还真是大木盘发出的火焰花朵。 这刻,随着那射向她的第一朵被爆出来后,接着是越来越多,因为她距离较近,故,她亦是第一个受到袭击。 “鱼姐姐,快拿蛟珠避火。”掸儿高声提醒。 “蛟珠?避火?”鱼火客咂摸着掸儿的话,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有了一丝明悟,难道,这就是那些孩童们尊崇和敬畏掸儿的原因,因为她的蛟珠有如此神效,故而,可以让孩童们依赖她,借此,她亦在当初那火童隧道,于众多孩童之中建立起说一不二的威信?越想,她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这亦只是她之猜测,还须得日后问过掸儿,或者再寻旁的证据才能证实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肥六在鱼火客遇到火焰袭击的时候,亦是听到了掸儿的提醒,第一时间转过身来,看去了那鱼火客,见她颇有些惊险地差点就被火焰给打中了。 后头他又听见掸儿说蛟珠可以避火,当即就要将蛟珠送过来给鱼火客,然,鱼火客其实根本不惧这些火焰袭击,她有阳退术,化一个面具轻轻松松就能办到,何须动用蛟珠,蛟珠还是留给肥六和孩子们才是正经呀。 所以,当她看见肥六跑来。 她阻止他:“别过来,带着蛟珠跟掸儿他们在一起,我自有办法。” 呼吸间,她已经用符箓化出面具罩定在了脸上,霎时,虽然她距离大木盘最近,弹射到她身边的火焰花朵亦是最多,然,却一个都近身不得她,只是噗嗤噗嗤均打偏去了她的身侧,她仿若有一种“百火不侵”的架势,看得颇是霸气。 而肥六,看见了鱼火客真有办法抵挡火焰袭击,霎时也是想起来,当初在鬼方巨人崖谷,这鱼姑娘可是已经露过这一手的,是他一时间混沌,忘却了。 看见鱼火客没事,虽然依然有些担心鱼火客,但肥六还是听话,憨憨地抿了抿流进嘴里的雨水,退回到了掸儿一群人中间。 他走近掸儿后,第一时间就是将蛟珠还给了掸儿,毕竟这些孩子人多,掸儿又是他们的中心,有蛟珠的光芒,孩子们行动也看得清晰些,而掸儿的蛟珠重回,那些环绕掸儿的小伙伴果然是兴奋不少,不过,不再是呈现环护掸儿的阵势,乃是一个两个,都避开到掸儿后头去,顿时,掸儿所在那方位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她只是塔顶一个尖尖,她后面,则是黑压压一片,八十个孩子战战兢兢躲避着,寻求着她的“庇护”的样子。 掸儿对此倒见怪不怪,没有任何不适或尴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得肥六亦一愣一愣的。 实际上,现在他们这些人站立的地方距离周转的大木盘乃有相当距离,便是火焰打开,去失去了力道,后继无能,根本伤不了人,故,肥六也只是木讷地站着,远目去看那近距离怼大木盘的鱼火客。 而鱼火客,对大木盘却是在一步步靠得更近了。 肥六看得心惊胆战:“鱼姑娘,小心哪,这东西可不是只有火焰发射出来,而且它还在那样快的选择,不要被卷入进去了。” 鱼火客高声应道:“无妨!” 掸儿也很焦虑:“鱼姐姐,你小心点,好吓人哩,那大木盘转得好快哟,我都要看不清它的影子了。要不我带蛟珠过去帮帮你吧,你不该将蛟珠还过来的,它能避开火焰!” 鱼火客高声回应她:“我不怕火,照顾好你的小伙伴,不让我分心你就是帮助我了。” 第五十一章:放歌崖壁缝隙 安抚完肥六和掸儿,鱼火客已经靠近大木盘仅仅半丈远了。 靠得这样近,大木盘旋转带出的风亦十足强劲,故,在她身边,脚下一时尘土飞扬,沙石四溅,奇异的是,她整个人却衣襟都不曾被飘起一角,这是因为,她面庞上那奇异的以阳退术幻化的面具正在保护她避开这些伤害。当然,这种抵御每时每刻都在大量消耗她之生机,她并不能长时间坚持。故,她须得快快想个法子一探这大木盘之秘辛,且必需一击即中,因为她的阳退术可能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愁得她啊,一时间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这样一个“厉害的”一击即中的妙法子,岂非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到的…… 她只是一个捉星宿的人,可不是无所不能的大智者。当下她颇有些一筹莫展。 然,她有时间踌躇,但她之生机能调动来抵御的时限眼看就要到了。一旦阳退术面具因为这番踟蹰时限过了而失去了神通效果,她置身如此险地,后果难以预料。 一咬牙,当即她觉得再不能捱下去了,须得拼了再说。 就在这节骨眼上,忽的她想到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了。 她先是一扭头,冲着肥六还有掸儿一群人喊道:“你们全部趴下,快!” 众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马上照做。 鱼火客看了,满意地点点头。 重新转过身子面对大木盘,只见她忽的大袖一挥,抛出一连串的符箓,“砰砰砰……”这一连串的符箓皆是化作一个个大包袱,飞去了空中。 大雨仍然在下,并且铺天盖地。 而鱼火客这一瞬间化出来的包袱,足足有九个之多。 九个包袱在空中并没有即刻就朝着什么东西砸去,这很不符合鱼火客往常的使用此术手法,不错,她的确有一点计划在其中。 只见九个包袱兀自旋转,成“品”字形垒成一个阵势,忽的,九个包袱,每三个合成一个,最后那些合成出来的三个大的,又再次融合,最终只形成一个直径有丈许的唯一的巨大包袱。 巨大包袱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阵阵惊雷,从空中以山岳般的气势落下,一偏,朝一个方向击打了出去,此方向恰好与巨大木盘旋转方向相反。 近了,又近了,更近了。 终于,直径丈许的巨大包袱与方圆十丈的巨大木盘,轰隆隆剧烈爆响之中,两相接触,因为逆向交错碰触,它们撞击在一起,霎时产生惊天动地的声势。 鱼火客在这一瞬间趴倒在地……而此刻,她脸上那带着的面具,亦是若隐若现,显是生机耗尽,后继无能,眨眼就要消失了。 巨大山谷里,随着这惊天动地一声爆响,顿时烟瘴弥漫,到处都破烂不堪,好在肥六等人听从了鱼火客建议,一早就趴伏在了地面什么伤害也没有。 而鱼火客,过了一会儿等轰隆隆的撞击声停止了,亦是从趴着的姿势重新站起来,回到了巨大木盘前来察看。 大木盘像一块豆腐渣一般,在与巨大包袱的对冲相撞中成了一个稀巴烂。 鱼火客抬脚上前,一阵翻找,忽的发现一点不一样。 其实,鱼火客带如此强的目的性去“翻找”,的确是有一定目标,就是想去查看一下那支撑巨大木盘的“伞骨”支架在这一番对撞之中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可惜,伞骨支架无存了,她只是看到一个黑亮黑亮的东西,掩映在一片大楠木碎屑之中。 伸手她从“破烂”中拾取出那黑亮之物,托举在了掌心。此物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由两个同心圆组成,整体约莫七寸大小,在两个同心圆中间是镶嵌其中可滑动的一系列小珠子,也是黑黑亮亮的,看不出来材质。 不过,对这物鱼火客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感官,觉得尤为特别,此物非常轻盈,托举掌心,几乎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她心中万分惊诧地道:此物便是支撑如此巨大木盘旋转不已的榫卯了么? 由不得她不惊讶,此番构造之榫卯,她长这么大,还从不曾见过哩。不过她对这个又不以为意,因为榫卯之流乃巧匠术数,她不是门道中的人,孤陋寡闻也没什么可笑的,毕竟,机窍之术,内里门道多不胜数,乃浩瀚之学,对于门道内的匠人而言也许只是稀松平常的东西,对普通人而言却可能是绝顶秘辛,故而,当下她说服自己对黑亮物未知的好奇,霎时平静了下来。 因看不出来这物有何妙用,亦一时间参不透,她暂将之收入怀中,转身朝肥六等人走去了。 她还没有靠近肥六等人,远远的,就是听闻一阵阵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场面闹哄哄的,隔着迷蒙的烟瘴,她摇摇头,心知,刚才巨大包袱与大木盘相撞,乃是着实把这些同伴们给惊吓到啦。 肥六手中举着蛟泡,看见鱼火客穿过烟瘴过来了,忙喊起来:“鱼姑娘,是你吗,你没事?” 他看样子的确有些惊讶,因为刚才那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势简直是是天都要震塌陷了似的,可,处于“旋涡”中心的鱼火客却安然无恙归来了。 “我没事,大家还好吗?” “都还好,孩子们都没事。” “你呢?” “我也没事,倒是我手中蛟泡里的红菱,刚刚突然又开始躁动起来,显然是又要带我们去一个什么地方了。” “如此甚好。”鱼火客淡然道。 肥六点点头,不多言了,只是脸上喜滋滋。看到鱼火客安然从刚才之剧烈声势浩劫中返回他们队伍中间,他觉得,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了。 小掸儿这时候也从烟瘴里看到了鱼火客。 “鱼姐姐,鱼姐姐。” 她手中尤举着蛟珠,周身都是通红一片,本就是极好辨认的,鱼火客一早发现她所在的方位,只是因为她周身在一番闹哄哄中,孩子们又将她围拢了一个水泄不通,又隔着大量因为刚才的碰撞弄出来的山谷里的烟瘴,故鱼火客才没有第一时间准确看到她身影。 这刻,闻见她的叫喊,鱼火客笑起来:“小掸儿,你也没事吧。” “没事,大家都好着呢,鱼姐姐,刚才好吓人哟。” 鱼火客不想过分去渲染刚才那一役,草草敷衍了一番,又安抚了小掸儿与孩子们一遍,拉过小掸儿,对肥六道:“我们动身吧。” 虽然她看到现在天黑了,但是一来有掸儿的蛟珠可以照明,行路并不是问题,二来时间也还早,不过戍时左右,就算是要扎营休息,现下也早了些,还可以探险几个时辰的。 当即,众人重新赶路,有肥六掌心蛟泡里面的红菱引路,他们又寻了一个“目的地”而去了。 这回,一路倒是风平浪静,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崖壁缝隙的前面。 长长的崖壁,好深邃一片呢,看着就有些瘆人。 掸儿道:“鱼姐姐,这里没路了。” 显然,掸儿既然这么说,内心觉着,鱼火客肯定不会带他们这么多孩子去穿越这个崖壁缝隙的,而眼前之缝隙乃唯一的路。 鱼火客冲掸儿点点头,眸子一偏,看向肥六。 那意思很明显:怎么走? 肥六心领神会,看着鱼火客以认真严肃的表情道:“按照红菱指示,我们好像只有朝前方而去了。” 言着,颔首点了点下巴。 鱼火客一时间陷入思考,她想:朝着前方机械地走过去倒没什么,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这崖壁缝隙实在有些狭窄,大人通过只能行走一个人,纵然是掸儿这些小孩子,至多也只能并排走两个,则,他们若是强行通过,必要拉出一个长长的队伍。 而掸儿手中之蛟珠只能辐射一定的距离,则必然有一些孩子要抹黑行走了,实在是有些危险。 她决定问问大家的建议。 她沉下一口气道:“现下我们好似唯有继续朝着前方走了,不过,这地方有些狭窄,怕是我们队伍会太长,则有一些小伙伴们要摸黑走了哦。” 肥六道:“大家手拉着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掸儿道:“鱼姐姐,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们继续前进,你担心的问题不要紧,我有法子!” 鱼火客有些惊讶,难道这掸儿身上还有别的蛟珠之类照明的东西不成,内心,她并不相信这种猜测。因为,蛟珠乃是当初掸儿从田辟疆处所斩杀之蛟而获得,岂非说有就有那么容易的。 但,很快她就知道,她猜测的方向完全错了。 掸儿笑一声,不等众人质疑,马上解释道:“我的法子么,就是让小伙伴一路唱歌过去,在火童隧道的时候,有时候,我们软弱悲伤了,也是用这样的法子自我安慰的,鱼姐姐,你快别担心我们了,继续赶路罢。” “好。”鱼火客赞许地看着她,“那安抚小伙伴们的事情,我交给你了,你快快吩咐下去。” 掸儿做完吩咐之后,重新回到了鱼火客和肥六身边,因为,肥六要引路,而掸儿要照明,鱼火客作为大家的“护法”自然要做先锋带头。 当下,这浩浩荡荡的,好像一条蟒蛇一样的队伍就“开”进这崖壁缝隙里而行走起来了。 同时,在后面好像蛇身子、蛇尾巴一样的众多的孩子们,稚嫩的童音都响彻了起来,乃是在哼唱着一种欢乐的小调子,他们走在后端虽然没有前头那蛟珠通红的光芒笼罩,然,那歌声就好像是一种特别的灯盏,既让他们无畏地走在路上,又好似一根纽带,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那是比光芒更有号召力的能量,让他们既走不散也不愿走散,而紧紧地、紧紧地凝聚在一起。 第五十二章:尖枪栅栏防御 不多时,崖壁缝隙走到了终点,鱼火客等人来到一个白气缭绕的竹林。 露天竹林里,洒满了银白的月光。 掸儿手持蛟珠走入竹林,她周身那一片红彤彤,更是将这白气缭绕的竹林烘托出一种梦幻般的美景。 “鱼姐姐,这地方可真漂亮哩。”掸儿道。 鱼火客点点头:“好看是好看,不过需要记住,这种地方越是美丽越有明堂的。” 掸儿“哦”一声:“那就是说可能会有危险咯。” 鱼火客道:“所以,你需要吩咐下去,让小伙伴们不要随意触碰这林子里的竹子。” “好嘞。”掸儿忙跑开去传达鱼火客的嘱咐去了。 鱼火客眼看着掸儿跑开,抬脚,她来到肥六身边,下巴一点肥六手中那蛟泡中红菱,她问肥六:“怎样?” 肥六摇头:“红菱仍旧是横冲直撞,没有要在这个白气竹林停留的意思,看来,这里只是路过,并非它要带我们去的地方。” 鱼火客点头,就要转身去唤掸儿,同时不假思索地道:“那我们亦不必在此浪费时间,继续赶路。” “鱼姑娘!” 鱼火客回头看肥六:“怎么?” “这一路我怕孩子们也累了,这地方既然不是红菱指引的目的地,想必不会有大危险,不如让孩子们在此稍作歇息?” 鱼火客摇头道:“我觉得不妥,若孩子们真累了,我们须赶紧扎营才是,而这个竹林也不适合扎营,须得空地才安全些,至于在这里休息这种事……我觉得还是先一鼓作气走到下一个红菱指引之地吧,因为一旦开始停歇下来,思想上会懈怠,再往下走,士气要大减的,而孩子们到底年幼,一旦意志上软弱了,消沉下去就则会变得不好管束,此行又危机重重,一旦这一大群人失控,危险将大大增加。” “是我考虑不周了鱼姑娘。” “这不怨你,你不是入世之人,常年修习禅道,在市井行走少,疏于心术研究,挂一漏万也在所难免,可以理解的。” 肥六扰扰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手腕还好吗,是不是很累了?”鱼火客想着,她刚才应该先关心他自身,再去询问红菱的,毕竟肥六虽然看着憨笨,但可能亦内心敏感,这一路他付出太多了,对他多一点敬重乃合情合理,她一时间检讨起自己来。 肥六憨憨一笑,点头道:“没事的,真的,红菱还算安分,不是挣扎得特别剧烈。” 鱼火客道:“累着了,记得唤我替你。” “我没事,放心吧。”肥六又憨憨一笑。 “没事就好,现下我们可就仰仗红菱这唯一线索了,须不得让它跑了,得牢牢抓紧它。” 肥六“嗯”一声道:“便是手腕被扯断,我也断不会轻易放走它的,鱼姑娘尽可安心。对了,我们是现下就离开这林子么?” 鱼火客道:“是的,等掸儿去吩咐完回来,我们就带头走开去了,刚才,我看了这林子一圈,这些白气是有些古怪,一时间怕亦不容易参透,还是即刻走了好罢。” “那行。” 这时候掸儿也跑回来了。 “鱼姐姐,我跟他们说了。” 鱼火客点头:“那出发吧。” 接着,三人起头,带着孩子们就开始穿行这竹林了。 依然是依靠红菱的指引,走不多久,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崖壁缝隙面前,乃是这竹林的一端。 肥六道:“鱼姑娘,又是这个!”指得当然是这崖壁缝隙了。 眼前岩壁缝隙才靠近,鱼火客就有些不同寻常的感应,生机波动非常剧烈,想必,在那崖壁里或者在缝隙的尽头,必然是有一番蹊跷的,她踮起脚尖想看个究竟,但是,这崖壁缝隙却并非跟之前穿越的那个崖壁缝隙一般通达,而是弯弯曲曲,故而,她视线才延伸出去半丈就被前头一个转弯给挡住,昏暗中,哪里还能瞧得见细节。 鱼火客摇摇头,心道,看样子,须走进去才可能看清楚内里机窍了。 她转身,让掸儿将孩子们都聚集到了这崖壁的周边,点了一遍数,差不多就要开始穿越崖壁了。因为这种崖壁缝隙孩子们也不是第一次穿越,这回看见又是类似的一个这种东西,大家都有些心理准备了,比之第一次穿行,都有些淡定。 鱼火客满意地看着孩子们的表现,点点头,对肥六道:“现在我们就要离开这个白气竹林了,在离开之前,我想做一件事情。” “什么?” “我总觉得这些白气来得有些蹊跷,刚才我们在竹林里,我不方便做大动作,毕竟我们置身其中若是有突发状况难免手忙脚乱,现下我们就要离开了,我想,我做一个小破坏,看它有什么反应吧,你呢,跟掸儿还有孩子们做好一点心理准备,万一等会儿有剧烈反响的异变,就先于我,和孩子们一起遁入崖壁缝隙里,我后头就来追你们。” “啊,鱼姐姐,你不与我们一道儿走了么?”肥六还没有回答,旁边掸儿听见鱼火客的话却是焦急地要哭鼻子了。 “没有呀,我是说万一……” “不,便是‘万一’我也不允,鱼姐姐,可不要离开我们啊,我们需要你。”掸儿动情地道。 鱼火客无奈地看看掸儿,又看看肥六。 肥六也点头:“大家还是风雨同舟,一道儿进退吧,鱼姑娘你尽管去试验就是,我们就在一边等你,绝不抛下你先走的。你去罢……” 鱼火客无奈点头,转身,暂离开众人十多步远的距离,重新走进了白气竹林之中。 只见她一挥手弹射出来一张符箓,迎风一涨,化作一个大包袱。 “去!” 随着她一声呵斥,包袱轰隆隆朝着白气竹林深处打砸去,霎时,撞击在了一大片的竹子身上,“噼里啪啦、哗啦啦”弄出一阵阵喧哗的声响,乃是那些被大包袱撞击上了的竹子都是折腰被斩断,但…… 在这个不小的破坏中,鱼火客忽然发现一点不寻常。 那便是在她的大包袱砸过去的时候,有些地方,那些诡异的白气冒出来的浓度忽的加剧,并且,在那白气浓度加剧的位置,竹子不是被大包袱打断,乃是被整颗撞击出了地面…… 鱼火客赶忙跑上前去查看,伸手捞起一根被大包袱撞击后连根拔起的竹子,又看了看此竹子下面那茂盛起来的白气,她喃喃道:“怪哉!这居然是假的竹子,而且……” 这时,她才深刻意识到,好似,不是这竹子被拔起才使得该位置白气浓度加剧,而是,这种假竹子的地方才有白气冒出,其他的竹子下面根本就不会冒出白气,而是白气缱绻至了那些位置,看起来像是从它们下面冒出。 鱼火客在脑中梳理着自己的发现:第一,这林子里遍布了一些假的竹子;第二,林子里面的白气乃是从假竹子的下面由某种机窍发出。 要不要探究下去,毕竟,这些白气十分之蹊跷,亦看不出用途…… 可,她忽的想到,此地按照肥六的说法,并非那红菱感兴趣的地方,如此之类的地方,怕只是这果子岛上较为异常的一种地貌,假竹子,亦只是有人为掩盖白气冒出而设置,善恶难分,这样模糊又朦胧的疑点,一路上行去,可能还要遇到不知道多少,如果每一个都穷追不舍,那……那时间哪里够啊! 当即,她放弃了对白气的进一步探究,一转身,重新回到了肥六等人身边,“我们出发吧。” 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好像进入这崖壁缝隙了。 依然是鱼火客、肥六还有掸儿三人做先锋走在前头,一个以红菱引路,一个以蛟珠照明,鱼火客作为主导一边观察,一边发出号令,行进还是后退,根据她对形势的判断下达最终的指令。 可,一行人进入这第二个发现的崖壁缝隙不过才十几息的时间,在前头,鱼火客三人拐过缝隙里一个弯道,忽的,鱼火客连忙喊起来:“后退,大家都快后退,暂退出这个崖壁缝隙,掸儿……”她一拉身边的掸儿,“你快快让孩子们有序地退出去,这地方大有文章!” “好嘞鱼姐姐,我知道了。” 崖壁缝隙何其之狭窄,但掸儿还是勉力挤着向后面探去,开始安排人员退出去了。 而鱼火客和肥六,却是借月光,盯看着眼前这崖壁缝隙出现的状况,处于一种极大的震惊和讶异之中。 因,此刻在众人面前,看见了一个钢铁的栅栏,齐整整地将崖壁缝隙给封堵住,并且,这栅栏是那么奇特,乃是一杆杆的尖枪,互刺入崖壁岩片之中,形成寒光闪闪的钢铁似的栅栏,将去路给完全拦截。 并且,可以看见那栅栏下面,崖壁缝隙的地面上,掉落了无数的碎石,显然是那些尖枪刺入崖壁时候产生。 鱼火客自怀中掏出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上,细看地面上那些石头发现,全部都比较新,显然,好似才从崖壁上被尖枪打下来似的。 “鱼姑娘,这难道是一个才开启过的机关?” 肥六也看出来一点门道,有些惊讶地问。 鱼火客点头:“现下来看,这尖枪栅栏乃瞬发不久这是无疑的,只是它是不是机关,现下还不好说,也许,只是一种城墙似的防御呢……” “那在这尖枪栅栏后,一定有人咯?”肥六惊讶地道。 鱼火客充满深意地望他一眼,点头:“有这种可能的,如果这尖枪栅栏是类似城墙那种防御的话。这也是我快快让掸儿带孩子们退出去的原因。” “那……”肥六困惑地看了看这个尖枪栅栏,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蛟泡里依然在挣扎的红菱,“那我们还要不要按照红菱的指引朝着前方走了,这是红菱指引的方向啊!” 第五十三章:独闯尖枪栅栏 鱼火客看一眼肥六手里那蛟泡中的红菱,道:“看样子,这红菱还真要我们进入尖枪栅栏里去,可,让这许多孩子钻入这样可怕的栅栏里,那显然不现实……” 肥六也困惑了:“那怎么办?” 鱼火客道:“还是我来罢!” “鱼姑娘你一个人进去?” 鱼火客点头。 “我与你一道儿罢。” “不必,你还要在外头看着孩子们呢。” 肥六沉默。 鱼火客道:“暂时来看只得先这样了,眼下这尖枪栅栏根本无法让正常让人穿行,我以术数手段腾挪闪避其间也只是先做一番察看,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小心哪鱼姑娘。” “知道。” 鱼火客刚要走,掸儿又重新跑过来了。 “鱼姐姐你去哪?” 鱼火客简单说了接下来要做的。 “那把蛟珠带上吧,好看见一些……”掸儿担心她。 “不用,你们这许多人,两眼一抹黑,没蛟珠照明太危险了。”她拒绝。 但这次,肥六亦倔强上了:“鱼姑娘,你还是拿上吧,你又要腾挪闪避,又要举着火把,一看就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时候逞强是鲁莽的!” “那好吧……”她也觉着自己有些冒进了,毕竟这尖枪栅栏看着实在不简单,就算自己不惧,多一点助力也好快点解决它,天已经这么黑了,可要节省时间啊! 她于是将火把递给了掸儿,又伸手从掸儿掌心接过蛟珠,而后一扭身转进尖枪栅栏里面去了。 甫一进入,鱼火客这才深深察觉到这些尖枪形成的栅栏颇不寻常。 每一杆刺入岩石里面的尖枪都笔直精细,一看就是进行雕琢出来的不凡兵器。 列国炼金术并不十分发达,能做出这等精细兵器的工匠必不是俗流。 鱼火客内心想着,眼前所见这些兵器是什么组织的杰作,会否是那乙天空辖属的魏墨?还是暗中那神秘的使用墨线的墨门? 暂时这些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她顿时感觉今次这一路路探过的机关,个个都不简单,这刻她深刻意识到,怕那红菱最终将指引的目的地是极不简单的! “鱼姑娘,你看得怎样了?”肥六在喊。 “别着急,我正在察看。”鱼火客答。 可虽然在一寸寸察看这尖枪栅栏,鱼火客内心并没有巧妙的思路,远目一瞧,借着蛟珠放出的光芒她看见,这尖枪栅栏延伸出去着实有些远,密密麻麻一片,几乎要看不见尽头…… “好古怪的一个通道……”她喃喃一声,因,刚才在远目察看的时刻,她并没有在这尖枪栅栏之中看见任何“受伤的人或者动物”。 这个发现让她特别不理解,她内心想:难道这栅栏乃凭空造出来,仅仅用来隔绝这崖壁缝隙? 若真要达到的目的,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耗费这巨大的材料和人力弄出这效果?直接用岩石掩埋,一则就地取材,二来也更天衣无缝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就忽的从怀中摸出鲁公木线。 找到一个尖枪的把柄,将木线缠绕其上。 拴住了尖枪,她用力一拉鲁公木线,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霎时,就是将那随意选取的一枚尖枪从崖壁之中给彻底拉出。 顺着拉出的方向望去,她看见了尖枪被拉出后露出来的一个深邃的黑洞,呈现不规则的鸡蛋大,不知内里到底有多深。 “咦?”她忽的迟疑一声。 乃是,看见这个尖枪被拔出后露出来的过于深邃的黑洞,她想到一个问题,尖枪能刺入崖壁的深度是有限的,为何露出来的黑洞如此之深? 这刻,她心中有一个震惊的猜想,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揣度着,莫非这崖壁背后乃是中空?或者说,尖枪刺入一定的距离后便连通了一个黑暗的空间,因此,才使得尖枪刺入进去的黑洞看起来如此之深邃。 “砰!” 容不得鱼火客多想,忽然,在她耳边爆出一声脆响,她在听见声音的瞬间,身子一个弹跳,朝着旁边一歪,乃是跳跃后站在了栅栏之上。 站立栅栏上,她俯身凝眸瞧去,查找脆响来源,她看见,尖枪被拔,露出来的黑洞里,居然冒出一种蓝色的火焰。 可以想见,脆响来源必是眼前蓝色火焰。 火焰并不多大,只是一小簇,像一朵花。 可看见这蓝色的火焰,鱼火客却一阵紧张。 且不说为何一个黑黝黝的黑洞里为何可以冒出来火焰,便是这火焰的颜色也疑点重重。 因为,鱼火客知道,火焰分好几种,有的红色,有的黄色,还要的就是跟眼前看到的这样呈现蓝色。 而不同颜色的火焰,就表达燃烧的程度不同,火焰的温度也有巨大差异,据她所知,这种蓝色的火焰就是燃烧极彻底而产生的一种温度极高的火焰。这说明,在那露出来的黑洞之中有极纯净的物质供给燃烧,才产生出这种特别厉害的火焰。 “砰砰……” 鱼火客犹在疑惑与推理之中,忽的,她又听见一系列的脆响之声。 这些声音鳞次栉比响起,不知何时会停下。 但,随着每一声脆响发生,从崖壁墙壁上便有一杆杆尖枪兀自被弹出,露出一个又一个黑黝黝的黑洞。眨眼间,本来还万夫莫开,阻拦得严严实实的这尖枪栅栏,眼看就要彻底瓦解——因为这些尖枪在自动撤出,掉落地面。 “啊?难道说……这些黑洞都可以冒出蓝色的火焰来?难道,这个崖壁缝隙的通道在这尖枪栅栏瓦解后,整个缝隙都会充斥蓝色火焰?” 她刚准备打退堂鼓,不愿以阳退术化面具在这里和火焰们互相损耗,忽的,她步子定在了原地,她一手持着蛟珠,近距离开始去查看那些火焰,近了,更近了,等她将蛟珠放在一个黑孔洞露出来的火焰上,霎时,那火焰兀自熄灭了下去,而蛟珠爆出一阵冰冷的寒意。 “蛟珠是可以避火的,我怎么忘记这茬了!”她心中颇有些振奋。 霎时,她决定一路冲过这缝隙,至尽头去瞧个究竟,反正有蛟珠在手,这一路的火焰,她全然不惧。 因为缝隙中那尖枪的栅栏已经自动瓦解,鱼火客手持蛟珠朝着深处跑去,畅通无阻,并且,一边跑动,她以蛟珠滑过露出火焰的黝黑孔洞,但凡火焰接触了蛟珠,霎时都是自动熄灭,无一例外,则,现下就出现了较华丽的一幕景象。 在长长的崖壁缝隙中,本来从崖壁上尖枪掉落后露出来的孔洞里冒出了无数的蓝色火焰,这里一丛,那里一丛,左右两边互相喷吐着火舌,将长长的崖壁缝隙弄得跟一条火焰的巨龙一般。 然而,因为鱼火客从中飞速跑过,又用蛟珠这儿一怼,那儿一撞,则,凡是她跑过的地方,身后火焰刹那熄灭,将无尽黑暗潇洒留在了身后。 不到一炷香时间,鱼火客就跑到了这崖壁缝隙的尽头。 蛟珠超前方一伸,她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石碓园子。 这石堆小圆子仅方圆三四丈,怪异的是,园子墙壁亦是用石头堆积而成,并且,同样与地面般焦黑一片,就好像那农家烧饭熏制腊肉的厨房墙壁。 鱼火客眸子上移,丈量了一下园子的上方空间,发现,这石碓园子不大,可是高度亦有限,整个像是一个石碓形成的圆柱体,高度也仅仅只有五六丈,这样的距离,要攀爬出去,那根本不是问题。 她没有即刻进入园子去探险,而是沉吟思考起来:这一路来,其实她一方面是跟随红菱指引而前行,为寻找乙天空的下落。二来,她也不忘记时刻寻觅同伴的气息:便是那文君、县子硕还有月小婵。自四方谷开始,至现下所在的封闭石碓园子,她都惊奇地发现了他们的气息。 但看着眼前这个园子,她却有顾虑重重,疑窦重生,因,她感知到这个园子是不简单的,园子那石壁上有一种在不断发酵的灼热,好似是在她踏入园子门口第一瞬间就开始躁动,显然这是一个特别的机窍——只要有人靠近这石碓园子,石壁就会瞬间加热,至一个难以承受的程度,则,文君他们到底是原路退回还是沿着石碓园子的墙壁攀爬了出去? 按照情形来看,刚才那崖壁缝隙乃尖枪栅栏阻路,原路退回是不可能的,况且,一路来,她并没有在崖壁缝隙发现文君等人被尖枪栅栏挂掉的衣饰碎片,要通过那样一个复杂的崖壁缝隙,穿过那许多尖枪栅栏而不留下任何衣饰碎片,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说明,在文君等人进入园子的时候,可能没有出现尖枪栅栏,而是,他们出去之后才出现? 这般想着,她摇摇头,暂放弃了对石碓园子的探究,沿着崖壁缝隙原路返回,不一会儿,重新出现在了肥六等人身边。 “怎样了鱼姑娘?” “还好。” “我们可以继续前行吗?” 鱼火客沉吟一会道:“这一路来,其实我们可能跟文君他们走了相同的路径,不过刚刚我走到崖壁缝隙尽头看见一个发热的石碓小园子,在那里,他们的身影消失了,可能是退出去,寻别的路了,我在想,我们要不要继续按照红菱指示前行?对了,红菱现在指引的方向是在哪?” 肥六摇臂一点,指着崖壁缝隙。 “果然如此!”鱼火客颇有些泄气。 肥六问:“鱼姑娘,如果我们不走崖壁缝隙,那走什么方向,你可在别的方向感知到了文君等人的气息?” 鱼火客摇头。 肥六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无奈道:“那我们暂时且继续按照红菱的指引走罢……” 第五十四章:红菱又来祸害 想了想,鱼火客道:“好吧,也许文君他们循着那石碓园子的墙壁攀援出去了也不一定,那地方还是颇多秘密的,值得一探!” 当下,鱼火客重新带着众人进入了崖壁缝隙通道。因为栅栏威胁已自动破去,众人毫无阻滞,很快抵达石碓小园子。 鱼火客让众人暂待在了园子入口,她孤身一人进入了园子。 甫一进入,看着周围焦黑一片,她信步开始在园子里寻找蛛丝马迹。 一掌在石壁一面打了去,触手她感觉一阵滚烫的灼热。 “石壁这会儿功夫居然这样热了,了得!”她感慨一声,又将从石壁摸过的手掌在鼻端闻了闻。 当即她眉头一皱:原来如此! 在将手掌从石壁撤回来并在鼻端闻过之后,鱼火客发现,原来是石壁散发的热度可消弭一部分人在上面活动后留过的气息。 她瞬间想到,会否文君等人也攀爬了这石壁,而石壁可能在某个瞬间温度达到了一个极致,完全消弭了气息,故而才让她以为文君等人在此“消失”! 要证实这个可能,只需要再寻找到一点旁的证据就能证实了! 她继续在石碓园子里转动走起来。 也许是她来回走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焦虑,肥六在一边喊叫:“鱼姑娘,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们帮帮你?” “不必!”她果断拒绝,这园子颇复杂,加之石壁那莫名在升高的温度,让肥六他们进来实在是弊大于利,当即她解释,“我很快忙完,稍等一会。” 言着她再次走开了。 她眸子盯看着墙壁、地面、地面、墙壁,如此反复检查,因为这石碓园子处处是焦黑一片,此刻虽然有蛟珠照明,到底是夜里,光线并不好,所以,要想在这黑漆漆的地面和墙壁寻到有用的东西并不容易。 忽的,她在石碓墙壁一个角落,看到一些小拇指大的黑渣。 俯身,她拾起一个,捻指一番搓动,去除掉黑渣上面一层污垢,她忽的发现一点胶质的黏腻感。 “嗯?这种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她皱着眉头,反复看着手中难以辨明真容的黑渣污垢。只见她忽然伸手自怀中一捞,捏出来一个透明胶质状的小虫——正是之前在中空岩石腹内收取的冰蝉。 霎时她懂了,手中捏着的难以辨明真容的污垢就是那冰蝉尸体。 这……不消说了,她当即想到,这肯定是县子硕的手段。 一定是会御兽奇技的县子硕借用冰蝉作用在这发热石壁,故而才让文君、月小婵等人攀援石壁而去。 冰蝉既然可以如此作用,那…… 她当即一扭身唤来了肥六,将发现告诉了他。 她对他说:“现下可以肯定,文君他们是循着这石壁攀援上去了,对了,你手中蛟泡里红菱有什么反应?” “鱼姑娘,说来也怪,这红菱一直在指引前进,而此刻,方向也是这石碓园子,你说,下一步我们要攀援么?” 鱼火客点头:“是的。” “你看红菱!” 鱼火客凝眸去瞧:“看它指引的方向,也是这石壁上方,不过,方向不是这边……” 她手指点了点方才发现冰蚕尸体的地方。 “那我们怎么走?” 鱼火客想了想道:“毫无疑问,若是循着发现的那些冰蝉尸体而去,怕就是文君等人离开的方向,而按照红菱指引的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可能不是他们走的方向,但,不管是哪个方向,都是先攀爬出了这石碓园子,我们大可先按照红菱指引方向攀上去,再过去文君等人在上方登顶的大致方向瞧瞧!” “这也是个法子。”肥六道。 鱼火客“嗯”一声道:“这样最好了,按照这红菱一路的表现来看,我们处处都能得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暂时不知道用处,怕在后续会有意想不到之助力,是以,多费这一些事乃是值当的!” “那便依照鱼姑娘所言,我们速速行动了吧。” 鱼火客点头:“好。你去跟掸儿说,我在这准备!” 当即肥六点头走开了。 而鱼火客则开始思考,怎么攀爬这些发热的石壁? 她首先想到蛟珠可以熄灭火焰的特性,于是想,会否这蛟珠亦能让石壁温度降低?她赶忙试验了一番,结果是否定的,她当即沉吟起来,心道:看来这蛟珠只能熄灭明火,对这发热的石壁却是无奈的…… 不过这亦难不倒她,只见她自怀中取出在中空岩石腹内得来的近百只冰蚕,一抛,在红菱指引的那石壁方向铺就出来一条路,冰蝉霎时开始在上面喷吐起丝线来,俨然是要结出一张张蓝色冰网。 对蓝色冰网这一幕,鱼火客在中空岩石内就已经见识过,并不陌生,一面看着,她等着掸儿等人的大队伍过来。 “鱼姐姐,我们可以爬了吗?”掸儿不多时来到了鱼火客身边,见她盯看着一系列的冰蝉在结网,有点焦急地问。 “再等半柱香,须得这蓝色冰网结出一部分了,我们才好一面等它继续结,一面开始攀爬。” 好在鱼火客放出的冰蝉够多,而此园子的墙壁并不很高,故而很快就在上面结出一张蓝色冰网,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但鱼火客一声令下,已经开始叫大家攀登。 依然是肥六在打头阵,他手中那蛟泡中红菱也剧烈挣扎着,显然是想要快速抵达那墙壁上方之目的地,在肥六身后是鱼火客,再后头是掸儿从鱼火客处得到还回的蛟珠,一面照明,一面带着大批小伙伴在后…… “肥六,注意上面的动作,可以爬慢一点。”鱼火客叮嘱打先锋的肥六。 “好。”肥六应道。 不多时,肥六纵身一跃,第一个登了顶,乃是站立在了一个岩石边缘,他一俯身,看着还没有上来的鱼火客道:“这上面没什么,就是有一些白气缭绕,你们快些!” 鱼火客点头,一跃,第二个站立了上去。 接下来是掸儿还有她的一众八十个小伙伴,全部都站立在了这白气缭绕的岩石堆里面。 “这路也凭得烂了些。”肥六抱怨了一声。 鱼火客看看周围,对肥六的话深以为然,因为此刻触目所见全部是一片片的岩石地,坑坑洼洼,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类似果子岛其他地方的林子。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古怪的岩石堆大山坡。 “鱼姑娘,你看这红菱!” 鱼火客朝着肥六手中望去,他手中那蛟泡里,此刻红菱一个劲地打转转,显然是抵达目的地的样子,而且,它转动那样快,好似在做一件什么事。 鱼火客看着,一时深深皱着眉头,困惑不已。 肥六也有些紧张:“鱼姑娘,它这是怎的了?” “我不知。暂时先不管它,我们去文君他们登上来的那地方看看。” 当即,鱼火客带着众人朝着方才在下面时发现的冰蝉尸体污垢处丈量好的文君等人可能登顶的地方走去。 盏茶功夫,鱼火客等人来到一个岩石出没稍少的土坡,四周围平坦一片,只是有白气缭绕,亦看不见什么大的树木。 “就是这里了。”鱼火客道。 肥六摇头:“为什么看不见文君师姐他们,他们去了哪?” 鱼火客道:“怪了,我在这也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好似他们没有上来过,难道我的判断有误了?”她也深刻怀疑其自己来,但,按照之前在石碓园子里捡到的冰蝉尸体推断,文君他们铁定是上来无疑的了,可,为何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见! “我们散开找找。”她吩咐一声,先兀自走开了。 白气缭绕的这土坡,可视的范围极其有限,故而,大家找的时候,都是佝偻着脑袋,东张西望的样子,好似在拥挤的市集里找人一般。 不过才找了十几息时间,忽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尖叫。 都是孩子们在叫。 “啊!” “救命啊!” “啊啊啊!” 鱼火客赶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发生什么事了?” 那地方,距离手握蛟珠的掸儿也不远,霎时,掸儿带着周身一片红彤彤的光芒去赶了过去。 接下来,鱼火客看到惊奇一幕,地上,好几个孩子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红菱给捆绑了,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嘴巴里微弱地发出几声痛苦呻吟,不消说,刚才的那尖叫的声音就是这些孩子在遇到袭击的时候的求助了。 鱼火客并没有着急俯身上前,而是借着这时候亦靠近过来的掸儿手中的蛟珠去细看那些捆绑孩子们的红菱,她发现,这些红菱,跟当初被她用蛟泡束缚的那红菱,乃一模一样。 “鱼姑娘,你们那怎么了?” 肥六这时候也跑了过来。 鱼火客正要看看肥六手中蛟泡里那红菱现下怎么了,听见他喊叫,忙挥手示意他过来。 肥六眨眼到近前。 “怎么了,这是?” 鱼火客不着急去回答他,而是眸子定定地看着肥六握着的那红菱。 她发现,在蛟泡里的那红菱,依旧在不停地旋转,并没有朝着任何方向横冲直撞。 她当即问肥六:“这东西现下是不是一点拉扯力都没有了?” 肥六忙点头:“是的鱼姑娘,很奇怪,它自上来这里后就一直在打转转,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才停,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指引路线的拉扯之感了。” 鱼火客点头,看着那旋转的红菱,忽的自怀中摸出鲁公木线,一抛,就将肥六手中的蛟泡给拉了过来,又快速绑了这蛟泡一个严严实实,这还不算,又啪嗒数声化出两个包袱,轰地一声,将装了红菱的蛟泡给紧紧压制在了其中。 “鱼姑娘,这是……”肥六不解。 鱼火客忙完这些,喘息一口气,这才对肥六解释道:“红菱好像在招呼同伴来,现下我这是暂囚禁它。你看……” 她朝着浓郁白气下,地面上被红菱束缚的三个小孩道:“这是它刚才召来的。” 肥六“啊”一声惊呼,终于明白刚才那些小孩为什么要尖叫了。 鱼火客点点头:“我们现下来看是入了这红菱的老巢了,这东西就是这般束缚人的。” 肥六似乎想起什么:“不好,鱼姑娘,那文君师姐他们岂非凶多吉少了,这东西若是多起来,凭你什么手段也要吃瘪!” 鱼火客点头:“这也是我现下怀疑的,我怀疑文君他们已经中伏了,怕就隐匿在这浓郁白气中某不知名之处,我们一会儿要找出她来,不过现下,须保护好这三个中伏的孩子,防止红菱有进一步举动!这个守护任务,你来做。” 肥六点头:“那你呢?” 鱼火客道:“现下……我看来得做一点试验了……”她意味深长地道。 第五十五章:破红菱局团聚 肥六尽管听不明白鱼火客的暗语,但心知,她定然是有手段的,当即也不再聒噪,老老实实守着地面上三个被红菱束缚的孩子,又唤掸儿召集了其他散在四处的孩子们,围拢成了一个大圆圈。 好在这刻,没有其他的红菱出没,暂时风平浪静…… 等待中,肥六凝眸去看走开的鱼火客,她正一手拉着鲁公木线,一边在东张西望。 而那鲁公木线的另外一端,栓牢了蛟泡和其中红菱,被严实挤压在一边的两个大包袱之中,岿然不动。 肥六正瞧不明白鱼火客在做什么,忽的看见,她在前胸和后背莫名地贴上了两个小草人。 这种小草人他是看过鱼火客使用的。 在初登陆这果子岛安扎的那草棚边上,怼上那些黑衣杀手的时候,鱼火客就是借助的这小草人手段腾空捉下那要飞走之人。 此刻…… 他看不大明白,难道鱼火客又要飞走? 一时参不透鱼火客动作的深意,他只能一边目不转睛瞧着,一边等待鱼火客使出手段,等待即将发生的可能异变。 再说鱼火客,一手拉着鲁公木线感知蛟泡中红菱的变化,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是,那蛟泡中红菱在疯狂转动无数圈之后,好似带来了一股极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的生机波动,她感觉得知,和之前看到的地面上被捆绑的那三个小孩身上的红菱,颇为相似。 她当即有些不确定地猜测,莫非是控制那些红菱的幕后妖物这刻要现身了? 这般想着,她用两个小草傀儡人分别于前胸后背处给粘贴了一个,防止一会儿战斗分身乏术,露出破绽! 等着等着,她忽的感觉耳边风声一阵急一阵缓地躁动起来。 “唰唰,唰唰唰!” 眨眼间,她看见从远处的浓稠白气里飘过来数抹艳丽的红,连翻带滚,好似一道浪花朝岸边扑打过来,速度风驰电掣,快得简直看不清,可她一眼认出来,那是一大片红菱。 “哗啦”一声,这一片红菱眨眼从她身边越过,又往前飞了十多步,来到她用鲁公木线捆绑的蛟泡中红菱周围,可惜,那蛟泡中红菱现下被她用两个大包袱压制,不得现身。 “砰、砰!”出乎她意外,她眼睁睁看着这一片红菱包围住压制蛟泡的大包袱,接着,从左至右快速缠绕,将大包袱严实包围。 “它们……” 鱼火客瞬间看出来这些红菱的打算,乃预备营救被包袱压制的蛟泡中红菱。 可她的大包袱以阳退术所化,一击出去至少有五牛之力,静止不动,更是重如磐石,仿佛一个小小山岳,岂非几片薄薄红菱可以拉起的? 但,很快鱼火客就大吃一惊,她亲眼看见那包围了她之大包袱的红菱飞速朝空中拉扯去,不过数息,困在包袱下的蛟泡脱身而出,当然,这是因为蛟泡中红菱横冲直撞才带起蛟泡飞出。 “呔!休要作恶!”鱼火客娇斥一声,手中鲁公木线快臂一伸,朝后方卷起,瞬间拉过蛟泡,连同里面狂躁的红菱一并儿扯过来,置于身边,她啪嗒一声又是一个大包袱化出来,重重地将蛟泡连同里面红菱给砸将在地面,且,这次还不是简单地压制,乃是狠狠地砸进地面,在土坡上造成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大包袱好似一粒堵在葫芦口的盖子,将下方被压坑洞的蛟泡连同里面之红菱死死地封住了。 在空中的一片红菱察觉到这个变化,立时狂躁不安,极其暴虐地瞬间将鱼火客团团围困。 这恰中了鱼火客计划,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激怒这一大片的红菱,让它们来对付自己,籍此她好在与红菱的近身搏斗中探究它们隐藏的奥妙。 “唰唰,唰唰唰!” 一大片红菱围绕住了鱼火客,当即好像陀螺一般环绕她旋转不止。 “何须如此故弄玄虚,不就是喜欢绑人么,来呀!” 鱼火客怒喝不止,其实她心知,这些红菱纵然可以怼人,怕不是有智慧的,乃是一种妖物的演化,绑人只是它们本能地技能,至于会话,可能是不行的,否则之前困在蛟泡中那红菱应当早开口聒噪了。 鱼火客刚刚斥完,环绕她的一大片红菱顿时包粽子似的就是对她紧密缠绕起来。 “给我撑开!” 被一大片红菱束缚,鱼火客这才感知到这些诡异红菱那奇特的大气力,好在她有防备,霎时,那贴在了她前胸和背后的两个小草傀儡人兀自撑开,涨大,一瞬间有一种压倒性的巨大力道自她身体四周朝四面八方弹射开。 而呈现捆绑她姿势的那一大片红菱在小草傀儡人涨开的瞬间,“砰砰砰……”发出一连串的爆裂开的声音,四散飞去…… “哈,这是被撑爆,变成碎片了么?” 鱼火客抬眸一瞧,看见本来捆绑她而来的一大片红菱被撑得“爆”了,霎时心情大好。 “咦?” 只是,她的好心情没有坚持几息时间,忽的,她在空中看见了叫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她看见,那些被撑爆的红菱们,散碎开的无数的碎片,在空中一片片、一段段,又重新聚拢在了一起,霎时又是旋转不已,飞舞不止,显然是要再来怼她了。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糟糕!这些东西既然可以自动断续,这是一种可以自动断续的红菱?这,岂非无敌了? 然而危机在前,她没有多余时间感慨。 当即,她急中生智,忽的想到一个办法。 这些红菱到底乃受制于术数的神通,天生异能必以异能克之,她首先是一挥衣袖又弹出三张符箓化作了三个大包袱,接着,当空一抛,让这三个大包袱环绕她快速选择,形成一个短暂的防守阵势,此手段颇耗费生机,她只能权宜用之,最多支撑三息时间,但已经够了,她只需要在这三个呼吸的时间完成一件事即可。 三个包袱被抛出后,在鱼火客四周围急速旋转,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严实地将鱼火客保护在了中间,而三个包袱外围,那些自动断续又重归完整的红菱“咄咄逼人”第二次朝鱼火客攻击而来,要再次来捆绑她。 好在三个旋转的包袱形成的防守阵势替鱼火客阻挡了它们的快速接近,但一大片红菱争先恐后撞击三个大包袱弄出来喧哗声势,显然是即刻就要突围,攻下这个防守,再欺身鱼火客了。 而鱼火客在三个包袱的保护中,只见她快速自怀中掏出一物,乃是一银色匣子,此物乃从前方关卡“四方山谷”得来。 此刻鱼火客将之取出,又忙掏出土褐色麻布一块,亦是从四方山谷得之,两物在手,鱼火客有一个豪赌的算计,便是她急中生智,忽然想到,此物可“纳物、藏天”,和阳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阳退术要达成此效果,作用对象非死物不能,对红菱这类妖物之流,实在鞭长莫及。 鱼火客想的是:银色匣子配合土褐色麻布,能否将这些暴虐的红菱尽数“纳之”而让它们瞬间消失无踪? 她没得选择,为今之计,只能豪赌一场了。 她啪嗒一声打开银色匣子,手中那轻如鸿毛的土褐色麻布,托举掌心,她却觉得重如泰山,她想到,若是此法无效,则,她亦要受制于这些红菱了。 容不得多想,她轻轻一弹,将土褐色麻布放入了银色匣子,又“咔”一声,将银色匣子瞬间关闭了…… 就在这瞬间,那环绕她的三个大包袱,俨然支撑至了最后时刻,再也后继无能,神通瞬间消弭,化作三个符箓符布,轻飘飘自空中落下,而一直在怼三个大包袱的一大片红菱,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唰地一声,朝失去防守的鱼火客以箭矢一般的速度就是冲击下来。却在一边冲下来的瞬间,环绕不止,带起呼呼的风声,近了,更近了,只有三尺的距离了,只有一尺的距离了,更近了,只有一寸的距离了。 但,就在这瞬间,鱼火客关闭银色匣子那“咔”一声响恰好传出,银色匣子一关闭,周围空气中似乎发出“嗡”一声闷响。 鱼火客有些迷茫地抬头,游目四顾,她看见,奇迹发生了,已经贴近她身体,就要包抄而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些可断续的红菱,仿佛只是远处飘来的一道道红色的光芒,但,这光芒在那银色匣子被关闭,“咔”一记声音传出的瞬间,消失了,是的,那些可断续的红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成功了?”鱼火客雀跃地从地上跳起来,“啊,真有用!真是好东西啊这匣子!” 她简直忍不住要亲吻一下手中抱着的银色匣子,这东西,可是在这关键时刻救了她命啦,而且,救的还不止她一人。 她摇摇脑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的想起来什么,眸子一偏,看见了一旁鲁公木线还拴着蛟泡陷在一个大坑里,而压在大坑上的大包袱因为她生机神通耗尽早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蛟泡里那被束缚的红菱…… 她兴奋地看着这一切,又赶忙跑去了肥六等人身边。 “快看看孩子们怎样了?” 先前三个被红菱捆绑的孩子本来被肥六带着掸儿严实环护在人堆里,黑压压一片看不清的了,这刻听见鱼火客的话,都兀自散开,地上,三个孩子昏迷不醒,但,本捆绑在他们身上的那些红菱俱是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肥六问。 鱼火客一边高兴地笑,一边解释道:“是前方那四方山谷得来的银色匣子和那块土褐色麻布救了我们大家……” 接着,她又简单解释了下银色匣子和土褐色麻布的功效,这个,之前她也断断续续讲过一些,肥六自然一听就懂。 “那太好了,我们再不用害怕这些诡异的红菱了。” 鱼火客“嗯”一声道,“不错,这红菱着实诡异,好在我瞎猫逮着死耗子,想到结合得来的道具以物克物,不然我们今次要惹大麻烦了。好了,不要耽误时间,我们现在接着找人。文君他们肯定在附近!” “为何,你不是说在这察觉不到他们气息么?” “那是刚才,现下我想明白了,先前我察觉不到文君他们的气息,原是这些红菱克制之,阻扰我的术数神通,这些红菱消失后,我刚刚可以察觉到他们气息的踪迹了,就在这附近。” 肥六当即兴奋不已,第一个率先跑开去寻找文君他们了。 而鱼火客吩咐了掸儿让小伙伴们散开来找。 过了一会儿,他们先后找到了落单的县子硕还有在一起的文君和月小婵,不过三人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昏迷不醒。 鱼火客吩咐他们将三人搬来一处,面对昏迷的他们,她可是一点不愁,立即取出参宝汁液,稀释了,让他们分别服下,霎时,三人皆醒了过来。 文君看见鱼火客,当即简直要哭出声来:“鱼姑娘,真是你吗?” 鱼火客点头:“文君,月大姐,县子硕,对不住,我来晚了,你们受委屈了!” 第五十六章:阿雷与小荆吒 众人团聚,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特别是文君,总担心师弟肥六在潜入鬼方巨人崖谷时受了什么大难,问长问短,好一通“啰嗦”,看得在一边的鱼火客摇头不止:“文君,肥六挺机灵的,他没事。” 文君点头:“那鱼姑娘,我们现下如何?” 对鱼火客来说,根本不存在不知道做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目标非常清晰。只一个目的,擒拿乙天空逼问火浣窟的秘密,以救师父。但对文君他们,她须将理由说得更全面一点。 她道:“现下情况很明朗了,乙天空手段凭的多,此番又叫他失踪了,我们须得快速再撵上他才是上策!而我猜测,他现下极可能匿藏在那神秘漏刻所在之地,即他可能再次回去鬼方巨人崖谷了。只不知,我们现下在岛上哪儿,如何再快速寻去那崖谷……” 她这才想起来,一路跟随红菱而来,说是追踪乙天空,但走出怕是极远了,除开知道依然在果子岛,她还真打不着四向,不知偏离巨人崖谷多远了。 可,她才这么想,月小婵的话却叫她大吃一惊…… 月小婵道:“现下我们就是在鬼方巨人崖谷,不过是在隐蔽的后方,而非之前所见那练武场的前方!” “什么?这是在鬼方巨人崖谷里?”鱼火客显然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这是事实! 月小婵冲她点了点头。 接着,文君将之前他们几人计划从巨人崖谷后方偏僻地潜入的打算对她解释了一通。 鱼火客听得连连点头。 就在她沉吟着接下来寻找乙天空的详细方案,忽的,月小婵咳嗽一声感慨道:“这好多孩子啊……” 其实,自这些孩子出没,浩浩荡荡八十多人,她在醒过来第一时间,趁着文君等人讲话的间隙,早已经浏览数遍,目的当然是寻找儿子阿雷。 然而她没有看见十一岁的儿子阿雷,在困惑和焦虑中,她一直在憋着,防止奔溃,并冷静地劝说自己保持镇定,和鱼火客他们有商有量计划着他们在忙的事,譬如之前搭话茬为鱼火客解惑地点之谜…… 但这种刻意做出来的理智,显然无法真让她心情冷静,再次浏览一众孩童而没有发现儿子阿雷踪迹后,她终是忍不住主动提出了“孩子”这个话题。 鱼火客百密一疏,只因为在和文君等人团聚后琐事太多,这刻听见月小婵开腔提出孩子的话题,才陡然忘记安抚月小婵这茬了,于是她主动走向月小婵:“月大姐,孩子我都带来了,阿雷你看见没?” “都带来了?” “是的。” “可……”月小婵摇摇头,不可置信似的看着鱼火客,那意思很明显了。 “不在吗?” 月小婵点头。 鱼火客道:“或许你还可以问问小掸儿,”她摇臂一挥,拉过掸儿对月小婵介绍起来,“月大姐,这就是掸儿,是这群孩子在火童隧道的小带头人,她知道的事应该不少,问问她或可得到一些有用线索的。” 其实,她内心并不愿意主动触及这个话题,只是因为她不愿意主动去展开那种不幸的猜测,她依稀觉得,阿雷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她无论如何不会当着月小婵面讲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同时她亦坚信,凡事在没有盖棺定论前都当还有一线生机,阿雷可能还活着……只是,他能去哪呢……因为实在猜不出,她保持沉默。 “你好,掸儿小姑娘……”月小婵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着掸儿,眼睛里都是急切的慌张神色,虽然她在努力掩饰,但怎也藏不住。 所以,她一时间问个不停…… 掸儿一边愣愣听着,同时也察觉到了眼前这问话的大娘看着很是紧张,她亦跟着紧张起来,听完月小婵稀里哗啦一大通话,她点点头:“哦,阿雷,我晓得!” “他怎么了,在哪?”月小婵声音猛然提高了。 小掸儿吓得咬了咬嘴唇,还好,她身边鱼火客摸住她一双肩膀,安慰着她,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全感。 她于是对月小婵继续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没事吧。” 月小婵很不解掸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掸儿,你能说清楚点吗,大娘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小掸儿道:“是这样的,因为阿雷年岁已经超过十岁,在火童隧道里他没有待几天就被清理了出去。” “只是他一个人被清理吗?”月小婵哽咽地问。 掸儿摇头:“不是哩,还有一些年纪小的或者更大的。那时候被清理出去的是一批!” “他们被清理去了哪?”月小婵继续问。 掸儿摇头:“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可以试着找找!” 她这话一出,不只是月小婵不解,鱼火客、文君他们也搞不懂她为何这样疯疯癫癫地前言不搭后语了。 但她很快给出了解释,她继续道:“是这样的,跟阿雷一块儿被清理出火童隧道的还有一个和我关系好的朋友,他叫荆吒,而我有法子寻到荆吒!” 众人恍然大悟,但也感觉十足震惊。 掸儿当即将怀中包袱展开,亮出了一直乖乖被她抱着的葵鼠,飞肥硕的葵鼠一亮相立刻激起众人阵阵惊呼,然后掸儿又说了葵鼠能寻找到小荆吒的秘辛,她道:“我当初被困在火童隧道时,乃是与我的朋友小荆吒一块儿被关入,后头我们又被分开了,小荆吒现下在哪我的确不知,葵鼠也一度失去他的联系,但今次我跟鱼姐姐一块儿逃出火童隧道后,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的葵鼠又躁动起来,看样子是感知到那小荆吒的气息了……” “太好了!”月小婵激动地喊起来,“那劳烦你了掸儿姑娘,快让葵鼠带我们寻去你那伙伴之处吧……” 依照葵鼠寻找荆吒当即成为不可压倒的任务,众人并没多少意义,按照掸儿所言,那匿藏荆吒和可能在的阿雷的某地,势必乃乙天空又一个不宣的秘辛据点,亦是此鬼方巨人崖谷重要的一个关窍,寻到那地方对寻找到神秘漏刻,摧毁乙天空的阴谋大有裨益,他们势在必行! 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众人眼前。 现下看时辰快二更天了,触目漆黑一片,众人在此还是借助的蛟珠照明才能行动自如,而最关键的是,此番他们已经不再是三五个人,乃是还带着八十多个孩子。若是这样浩大一行人去“营救”荆吒和阿雷,显然是说笑,则,怎么暂安置这些孩子们? 就此,众人一番议论。 文君看着一众的孩子,个个都只是十岁大小,天真烂漫,莽莽黑夜,孩子们程亮的眼珠子却都闪着好奇有趣的目光四处察看,显然,对他们来说,哪里知道正在经历的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一群人,实乃探险探秘一个巨大阻力,但,对他们弃之不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时间,她真想不到如何安置这些孩子的办法。 好在鱼火客似乎有主意了,她对众人道:“大家听我说,现在我们要跟随掸儿寻荆吒而去,但,眼下这些孩子必先想一个安置的法子妥善处置,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地扎营,派两人守着孩子们休息……至于另外的人手,则要忙起来了,按照掸儿所言,荆吒就在附近某处,则,此营地暂作为我们大后方,而另外没有看孩子的人,一起出去寻人,任务完成再回来此地集结。” 文君道:“鱼姑娘,你打算让谁在这大后方看孩子呢?” 鱼火客也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犯难:“文君,你试着算算,哪些人是一定要去寻荆吒的,剩下的暂就安排在后方以逸待劳吧……” 文君心中盘算着,鱼火客打头阵必不愿安逸地留在后方,月小婵要寻找儿子,肯定也要跟去,小掸儿乃路引子,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剩下的人,满打满算是三个,她、县子硕还有肥六…… 可,若是只让鱼火客带着掸儿和月小婵去寻人,他们力量未免单薄了些,她当即道:“鱼姑娘,不如,就让我一人在这看守孩子,其他的人,你都带去吧。人多力量大!” 鱼火客摇头:“人太多恐怕也不好,不过,我的确要跟你借一人,就是肥六,他有巨力神通,此番又是在巨人崖谷,带着他,怕有意想不到的助力,则,后方我认为就你和县子硕两个留下来比较妥当。” 这个建议没有做过多讨论,当即就这样决定了。 接下来,众人手忙脚乱开始扎营准备让孩子们休息。 一个时辰后,营地灯火辉煌,一簇簇的火把亮了起来,而此处又是一个乱石堆,不似树林里复杂,作为营地亦有不可多得的妙处。 见营地安置完毕,鱼火客走到文君身边,伸手自怀中取出了银色匣子,递交到文君手中道:“文君,此物……” 她当即将银色匣子的秘密告诉文君,并要她妥善保管好此物,防止那种断续红菱再次出现伤人,交待完毕,她带着月小婵还有肥六、掸儿就触发寻荆吒而去了。 文君和县子硕则带着一众孩童,守着营地眼睁睁看着鱼火客等人走远,颇有些忧心和焦虑,但,此情此境,众人如此分配任务实在不得不这样做的策略,再没有别的好法子了。她远远看着鱼火客等人的身影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在远处…… 第五十七章:葵鼠异常警示 鱼火客等人离开了文君、县子硕和孩子们,行走在这乱石堆,渐渐来到了一个山坡下,因为掸儿说葵鼠暂没有进一步指示了,故,众人暂停下。 他们一路行走来都是借助的掸儿提供的蛟珠来照明,故,视线总笼罩在一片红彤彤的光芒之中。 行至这山坡下,众人望一眼红光里的景色,都有些感慨。 因为,眼前所见乃又一片乱石世界。 果子岛以树木繁密为常态,此地多见乱石,荒芜寂寥,一看就是人为的痕迹,并且被刻意抹去了辨别方位的一些山石形态,视线所及令人感觉一片茫然。 鱼火客回身望了望走过的路,那里漆黑一片。 她有些感慨地道:“我们怕是走出也十里地了,没想到还没有走出这乱石堆。” 众人也一片唏嘘。 月小婵问掸儿:“小掸儿,这是葵鼠指引的路吗?” 实际她想的是,葵鼠也只是指引了一个大致方向,譬如眼下所见莽莽一片乱石世界,哪里能寻到关键的方位……而葵鼠,好似也没有进一步明确指示,只是在掸儿怀中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好似在休憩似的。 掸儿何尝不知道今次葵鼠带的路颇有古怪,现下对葵鼠没进一步指示,她也不解。可惜她去哪里能知道葵鼠为啥子今次犯这个懒,忽的懈怠起来变平静了,当下只能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确也是葵鼠带的路,旁的,她无法评价也做不出有价值的判断。若是葵鼠从此彻底怠工,那她亦没有更多法子。 她能与葵鼠互相熟悉已经属不容易,当初由云梦君处学来的所谓的驾驭葵鼠的御兽技巧亦比较粗浅,她可不是县子硕之流会那神奇的真正的御兽奇技,懂得葵鼠心中所思所想,她只能连猜带蒙,旁敲侧击揣测葵鼠的心意,可现下,她也有些搞不懂了,不知道葵鼠为什么带他们来这样一个茫然一片的空地。 鱼火客眸子亦从掸儿怀中葵鼠扫过,也陷入沉思之中,一时间沉默起来。 就在气氛有些压抑,旁边,肥六忽然道:“鱼姑娘,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原来,他之前背着乙天空去往那中空岩石,曾经过此地。 鱼火客有些诧异道:“没想到那乙天空如此粗心,居然让你记住路了!” 肥六摇头:“不是的鱼姑娘,我虽然作为乙天空的脚力背着他一路,但是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被蒙上眼睛,被人引领着走动,只是,这个乱石堆山坡,地界和普通的山林子大不相同,走在脚下,触感别样让人记忆犹新,故而我才感觉如此熟悉。” 鱼火客道:“那你记不记得,当初你背着乙天空经过这里,去了一个什么地方?” 其实她心知,这肯定没答案,否则肥六刚才已经直接说出那去过之地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肥六忽的说出一个极关键的细节,他道:“具体什么地方我不知,没看见,但是我记得,当初我背着乙天空是呈现一种一直在下降的趋势……” “一直在下降的趋势?”鱼火客重复了一遍,一边思考着。 肥六点头。 鱼火客道:“你意思是说,那地方在一个下行的隧道里?” 这真是一个重大发现。 月小婵道:“鱼姑娘,按照乙天空的个性,他毕竟是魏墨精英,按照你先前所讲,他让肥六背着他去往某地的时候,特意经过了此处,说明这地方乃他一个很看重的地方,极可能就是老巢,而魏墨制造老巢的确有习惯造在地心的特色!” 鱼火客和肥六一听月小婵这样说,当即恍然大悟。 当下,众人立即开始在这乱石堆里寻找通往地下隧道的入口。 因为众人分析认为,此地绝对隐藏有那乙天空一个巢穴无疑的了。 “找到了!”是月小婵的声音。 鱼火客几人赶忙朝着她迎过去…… 原来,在开始找隧道入口的时候,月小婵也许是太关切孩子阿雷的下落的原因,一路都紧紧跟在掸儿身边。当然,她主要目的还是时时刻刻观察掸儿怀中葵鼠有什么变化。 当她跟着掸儿来到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岩石旁边,她看见,掸儿怀中的葵鼠忽然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摆子,好似在抖落身上的水珠一般,而实际上那刻的葵鼠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水珠,总之,对葵鼠这个异常的举动她看在了眼中就绝对要问个究竟不放过的了。 当即她就跟掸儿一起讨论起来,并且,让掸儿环绕地上那颗岩石走动了一遍又一遍。 之后,她又好几次看见了葵鼠身子打摆子的奇异表现。 她问掸儿:“葵鼠这是怎么了呢?” 掸儿也没瞧出来葵鼠这是一种什么指路的方法,和寻常时候身体前倾或者左右倾都是完全不同,她有些发懵地道:“不知哩,好像不是在指路。因为它身子那样摆动,完全也看不清楚方向啊!” 月小婵哪里肯放过那个细节,当即又追问:“那它以前也这样过么?” 掸儿当即回忆起来,忽的好似想起来什么:“有过!我记得,有一回,葵鼠好似就这样突然打摆子过,那是……” “是什么原因?” 掸儿小声道:“我当时猜测,应该是突然联系上了它要找的人,因为,那回,自它这样打摆子之后,就突然火急火燎要带我去寻人,可惜那时候我被困在火童隧道,哪里能逃得出去,当然是无法如它所愿的了。” 月小婵当即兴奋地就将鱼火客等人唤过来了,还夸大地直接说:找到了! 月小婵看见鱼火客和肥六过来了,当即将刚刚的发现告诉了她。 末尾,焦急地问道:“鱼姑娘,这是不是证明这个岩石下有蹊跷?” 鱼火客尤在思考之中,又详细问了一番掸儿怀中葵鼠刚才出现那异常的细节,她分析着说道:“看来,还真可能是葵鼠突然又联系上了荆吒的气息,只是……你们说刚才葵鼠那样打摆子好几次?再试试我看下……” 当即掸儿抱着葵鼠环绕脚下这颗岩石又是一番走动,当走动到岩石西南角方位的时候,葵鼠忽的又是身子一摆,好似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似的。 “就是这了!”鱼火客当即让掸儿停下,在那个位置抱着葵鼠保持不动。 果然,间隔个十几息,葵鼠就要打一个激灵,显出突然兴奋的样子。 月小婵依然有困惑:“鱼姑娘,如果在这个位置,那葵鼠可以感应到小荆吒的气息,则为何它一次又一次的打摆子?这是为何?” 鱼火客分析道:“按照我的猜想,可能这个方位虽然能感应到荆吒气息,但对于葵鼠来说,亦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气息,故而它才一次又一次地兴奋,但这个位置确凿有文章无疑的了,我们赶紧在之附近寻一下机关,或可开启一个下行的隧道,直抵目的!” 一番寻找之后,果然,众人在这岩石西南角寻出来一个很普通的小石块,小石块只有巴掌大,鱼火客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感知了一番小石块周边的气息,没有特别感知,其上残存的各类气息也十分微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唯一令她对它起疑的,乃是这石头看去和周边的石头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这乃是一个乱石世界,各种石头层出不穷,但有一个特点,表面的一层石头在狂风暴雨长年累月的摧残之下,都有些风化腐蚀的迹象,唯独这个巴掌大的小石块看去凭的坚固耐磨了一些,虽然颜色和周边石头无异,却显得保存得太好了。 沉吟一息,她看看身边的月小婵、肥六还有掸儿,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众人对她点点头。 “啪嗒”一声,她当即朝着石块摁了下去。 没有反应。 周围,众人皱眉,都有些诧异,难道找错了? 可,鱼火客没有放弃,继续又对石块扭动起来。按照从右至左的反手姿势,才扭动起来,“咔”一声闷响突然传来。 在场众人心中都一阵巨大惊喜,终于找到隧道入口了。 随着“咔咔咔”好一阵的闷响,渐渐的,众人看见在眼前那个半丈大的一开始发现异常的岩石居然朝着一边挪开了。 掸儿立马上前用蛟珠一照,看见,岩石下延伸出来了一条下行的甬道,真有一个隧道入口。 众人毫不迟疑,鱼火客从掸儿手中接过蛟珠,打头走在前,后续其他人鱼贯进入。在进入后,鱼火客拉住掸儿行至队伍最前端,她一手持有墨玉手杖,一手握着蛟珠,而掸儿紧紧贴着她,随时为她报告怀中葵鼠的异常。好在按照葵鼠指示,此行方位是对的!只是,掸儿有些忧心地告诉鱼火客,按照葵鼠表现来看,似乎来到这个地方,能感知到的那荆吒气息依然非常之微弱,所以,葵鼠在嗅味道时候表现得很努力,也很辛苦,也让掸儿也很心疼,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鱼姐姐,按道理我们不是应该寻找荆吒越来越近了,为何葵鼠闻到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鱼火客对这个问题,在刚才入口时候,就已经想到,她其实内心有一种猜测,刚才那葵鼠之所以偶尔才能嗅到一丁点那荆吒的气息而表现出打摆子这种异常的兴奋,她猜测,可能是有一种特别的设置在隔绝荆吒的气息,这种设置可能有距离限制,若是和荆吒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启动,若是靠得近了,才会猛然启动,导致出现现下这种种在葵鼠身上表现出的反常。 她当即将这种想法告诉了掸儿。 掸儿点头:“这样看,怪不得我的葵鼠总断断续续收到荆吒的气息,原来在那荆吒周身可能萦绕了机关呢。” 鱼火客点头:“对了,掸儿,当初你和荆吒怎一块儿匿来这了,你们……”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们可是都跟她师父云梦君在一起的啊,何以……不但双双被乙天空擒拿来,而且还错开了。但她决定暂不说那许多,只是模糊地问,“你们以前,应该都有人照应的吧?” 第五十八章:破哨防攻巢穴 掸儿似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是哩,我和荆吒乃是被赠我葵鼠的一个大叔照料的,岂知有一日那大叔忽的带我们躲进一个石屋子,他自个儿就走了,还让我们一定等他回来,哪知道他走了不过个把时辰,我们非但没等来他,反被抓走了,就被带来了这……” 鱼火客心中了然,原来师父当初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当即她安慰掸儿几句,继续走路。 此番他们走的这隧道是一个标准的下行甬道,蜿蜒而下,很明显是为了避开下行时过陡的坡度。 行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鱼火客在前头忽的手杖一挥,步子顿住了,而后头的其他人亦跟着停下。 掸儿就在鱼火客身边,亦紧张地看着身边的大姐姐。 鱼火客一扭头对身后道:“前头有埋伏!” 言着,她看看左右,目光忽然停在了肥六和月小婵身边。因为这刻她看见比较奇怪一幕,月小婵不知什么时候易容了,很明显就是在走在这下行甬道的途中作出的行为。 “月大姐,你这是?”鱼火客越过掸儿朝月小婵行了去。 此刻,月小婵再次易容成了一个巨人的模样,不过乃是一个陌生脸孔,并非之前她在入那崖谷练武场时伪装的“玄木”形象。 因此鱼火客才有这迟疑地一问。 月小婵倒是对自己忽然改变形态毫不在意的样子,或说,她心中早有此打算,果然她对鱼火客平静地解释道:“方才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此行怕变数多多,故而我们需有一些算计方能怼之,我这才易容成一个巨人,好一会儿浑水摸鱼,方便我们行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声音亦变了,不消说必然是含了她那异声丸在嘴里的了。 鱼火客看见她的装扮,听见她变化过的声音,一时抿着嘴唇,思考起来,沉吟半晌,她道:“不瞒你说月大姐,刚才我察觉到前方确有人埋伏,暂时还不知道我们此去,那前方是如何布哨,若是我们强行攻入,怕是不智,既然你现下已经伪装好了,那且跟我一块儿先前行勘察一番去,我们见机行事。” “如此甚好!” 当即,鱼火客带着易容成巨人的月小婵先行摸黑而去了,掸儿与肥六则暂待在原地等她们勘察后回来,并且按照鱼火客指示,掸儿暂将蛟珠用绸布包好收起,摸黑与肥六在此甬道一侧,蹲伏下来。 掸儿眼看着鱼火客和身影消失,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就轻声问旁边道:“肥六哥哥,鱼姐姐她们过多久才回来?” 肥六去哪里能知道,不过亦晓得这是掸儿焦虑的表现,就安慰她道:“别害怕,我拳头力气可大了,待在我身边,我会好好保护你!” “哈,肥六哥哥你是不是跟巨人谷那些巨人一样力气大?” “那当然,你知道吗,我当初经过那个乙天空测试的时候,可是直接就进入了天字部,成为一等巨人的呢……” 两人不知不觉聊起天来,等待也就变得不那么难捱了…… 而鱼火客和月小婵,且停且行,很快入了甬道深处,转一个弯,她们忽的看见一枚亮起的油灯,挂在甬道墙壁一侧,下方就站立了一个巨人,手持镜刀,正头颅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在打瞌睡。 鱼火客冲身边月小婵做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掌向下一压,点了点她,摆摆手,然后又点点自己,朝前方一指。 月小婵看出来鱼火客的意思了,那意思是,鱼火客决定一人上前去解决掉那巨人,月小婵于是摇摇头,意思是想跟她一块儿过去。 鱼火客再次摆手阻止了她。 月小婵无奈,只好点头。 鱼火客于是捏着漆黑的墨玉手杖,翻身一滚,无声地朝着前方摸去了。 近了,更近了……忽的,她身子一偏,欺身那打瞌睡的巨人背后,手起棍落,在那人脖颈处狠狠砸下,却并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但杂乱中,那瞌睡着的巨人浑然不觉祸从天降,闷哼一声,昏厥倒地不起了,乃是被打昏死过去了。 鱼火客这才就着墙壁上油灯的光线,朝着月小婵躲藏的位置摆摆手,招呼她过来。 月小婵看着躺在地上的巨人,面无表情。 实际上,她在易容之后本就不容许做过多夸张的表情,整个脸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张僵尸的脸,不过,这也符合巨人一贯的那种冷酷面孔,反而无形中伪装得更像了。 鱼火客道:“你现下须再伪装成他的样貌。” 月小婵点头:“这个容易。”当即就动作起来,须臾就变成了地上那昏死过去的巨人模样。 鱼火客又道:“我们得将他抬开。” 月小婵动作上没有反驳,口中却道:“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做一件事。”她言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刺啦一声,抹过这巨人的脖子,这下,此巨人乃不是昏死而是真死了。 同时,她又麻利地剥下这人衣服给自己换上,这才一扭头,冲鱼火客点点头。 鱼火客亦看着她,点了点头,实是佩服她的狠辣与果敢! 其实,她能理解月小婵的行为,毕竟她想到,月小婵一旦想起儿子被囚禁于此,受尽这些巨人的虐待,那,月小婵对这些巨人再恨亦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这所有巨人都是受制乙天空的傀儡,虽然月小婵是魏墨长老,可现下俨然乃乙天空失去信任的敌对流派,亦是这些巨人将来要怼的对象,月小婵斩草除根杀掉此昏迷巨人亦是减少未来自己的阻力。 只是鱼火客到底不是那种刺客出身,若是寻常打斗中死伤了敌手她也觉得没什么,但对一个昏迷的巨人下狠手,她多少有些妇人之仁,看到月小婵的动作,她想了很多,亦意识到自身在战术经验中心理的种种不足,顿时思绪纷飞,一时人也有些发愣了。 “鱼姑娘快别发愣了,我们将他的尸首抬走!” “好。”鱼火客回过神,跟月小婵合力将这巨人尸首向一边抬去。 此刻,这点了油灯的巡逻位置有一黑暗的休憩小洞,里面堆积了一些吃食之类的杂物,想来是供给巡逻者休息的,当即,两女将尸首抬进去掩藏好又再次出来了。 鱼火客道:“现下大致可看出来,这甬道里,大约是一段距离一个哨,此番你易容成了那死去的巨人,我们后续攻过去,要容易许多了,则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唤来掸儿和肥六,等人齐全,大家一并行动。” “好。” 鱼火客当即返身去唤掸儿和肥六。 而月小婵则重站回刚失去的那巨人位置,暂做起了“巡逻”工作! 不多时,鱼火客归来。众人集结,继续前行。 行不多远,果然在一个转弯处他们又看见一个放哨的巨人,鱼火客以前头同样的法子攻下这哨兵巨人,而月小婵再次上前补刀,又是一番快速剥下他的衣服,并让肥六套在了身上。 鱼火客隐约猜到月小婵的深意,不过这时候不便感慨,时候到了,月小婵自然会和盘托出。当下还是赶路要紧。 当即,补刀完的那哨兵巨人尸体又再次被匿,不过今次藏尸体的工作肥六主动做了。 众人再次前行。 又经过一个转弯,又看见亮着的油灯,下面依然站着放哨的巨人,不过这次鱼火客一看傻眼了,下面居然站了两个巨人。 则前头那种偷偷摸摸的法子明显用不上了,若是怼上两个巨人,一番打斗下来,鱼火客有把握放倒他们,但那样,就绝对要使用阳退术,巨大包袱一砸出去山崩地裂,太喧闹了,势必要引起整个甬道里其他暗藏的巨人的警觉,此地如此狭窄,隐蔽极不方便,场面乱起来他们这一行人犹如瓮中之鳖,下场堪忧。此策明显不可为,一时她没了办法,愁得皱起了眉头。 倒是月小婵出了个主意,她悄悄拉住鱼火客,退到转弯后面和肥六、掸儿聚在一起商议道:“还是让我和肥六一起去攻下那两人吧……” 接着,她悄声说了她的办法:乃是对肥六稍作易容后,她和肥六伪装成两个巨人同伴,去和放哨的两个巨人攀谈,引开他们注意力,然后,鱼火客带着掸儿继续前行,攻入深处去。 鱼火客道:“此法风险十分之大呀月大姐!” 这刻,她终确定之前月小婵要肥六换上那巨人衣服的目的。 原来她一早就决定和肥六一起伪装了。 对此,她虽然佩服月小婵做事果断,亦觉得,月小婵此番来这寻儿子,真真是拼了!以最谨慎的态度,最果断的手段,每一步,都有一种拼尽全力的感觉! 对此,她对月小婵只有无尽的佩服。 月小婵听见鱼火客对她的担忧,心中,她岂非不知道做这些风险极大,然,为了救儿子,她哪里会顾忌这些,当下她摇头道:“不用担心我们,鱼姑娘,不错的,这法子的确有些冒进,但现下我们实在没了法子了啊。为今只有这般了,而且鱼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已经攻入此地之尽头了……” 她解释说,此番进入这甬道,看到这一路的哨兵巨人布置,明显是乙天空的老巢,按照魏墨的习惯,一般,在重要门禁处,会有两个看门的布置在外,而在这里,就是此番看见的这两个哨兵巨人了。所以,只要越过这两个哨兵巨人,就算是将这乙天空老巢外的道路走到尽头而攻入内部了。势必会有重大发现。 她总结道:“所以,鱼姑娘你不要担心我跟肥六,这肥六可是巨人神通一流的,便是冲突起来,两个巨人亦不在话下,定能拿住,且,就算正面冲突,亦只是拳脚来往,没多大声音,三两下就解决了,还是早早攻入巢穴深处寻到那荆吒,探究去我儿被困之地,方不失此行冒险的目的。” 鱼火客终是被说服,下定决心道:“你们千万小心,此番你们冒的风险着实太大,万万要谨慎应付!” 月小婵和肥六郑重点了点头。 第五十九章:藏人小锅盆地 须臾,月小婵帮肥六易容好了,两人也即刻进入表演状态,相携着,勾肩搭背的样子,呼呼喝喝故意弄出来一种喧闹声势,自黑暗里抬脚就是朝那看守的两个哨兵巨人大摇大摆行过去了。 这番月小婵为肥六易容的相貌,正是之前她补刀的那第二个哨兵巨人的容貌,且当时她已经未雨绸缪让肥六换上了他的衣服。 她和肥六刚一出现。 那看守的两个巨人就是一阵呵斥:“呔,两个臭小子,不看守前面的岗位,闲逛到这里来做什么?” 月小婵涎皮地道:“哥几个,这都快三更天,这有什么可看守的,不如我们几个去寻点酒水喝,来划划拳罢!” 接着就连拉带拽,将这两人朝着一旁的杂物洞里面挤去。 刚才还一副“正经”模样的两个哨兵一听说可以喝酒划拳,顿时也嬉皮笑脸起来:“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好酒了,荷!倒是会享受,不过可不能喝多了,一会巨子会来巡视,我们被抓包就糟糕了!” 当即他们一并也勾肩搭背起来。 鱼火客拉住掸儿,趁他们都转过身去的瞬间,加速飞快跑了过去。 昏暗的油灯下,鱼火客和掸儿的身影溜过去极快,那两个哨兵被月小婵和肥六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一个都没察觉。 鱼火客和掸儿才越过这个转弯,以为还要顺着甬道走一些距离才能“登堂入室”,哪只,入目看见了两条岔道,一左一右,都是灯火惶惶的石壁通道,璧上挂满了油灯。 她们正愁不知道寻哪边而去,忽的,掸儿怀中葵鼠一蹦跳离她,朝着左边一条道飞快跑去。 鱼火客和掸儿对望一眼,心领神会,知晓那就是小荆吒被关押的地方,双双撩脚即追了去。 掸儿在前,鱼火客在后,鱼火客在进入到左边的石壁通道的时候,悄悄在入口做了一个记号,乃是,她担心一会儿肥六和月小婵他们追来怕寻不到他们,故才留点线索。 跑动过程中,在前方的小掸儿眼珠子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奔跑的葵鼠…… 好在这石壁通道光线不错,跑动中能看清楚葵鼠的一举一动,奈何,因为这刻她跟鱼火客都是潜伏进入,不敢轻易讲话出声,若是在平常时候,葵鼠这样“不乖”乱跑,她定然是要唤上几句教训一通的。 在掸儿身侧的鱼火客亦看出来掸儿焦急的神情,知晓掸儿很担忧葵鼠会在这复杂的石壁通道跑丢了,毕竟这地方无限接近乙天空老巢,甚至就可能是,故,危险系数之高简直难以想象。 跑着跑着,长长的石壁通道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一路过去竟然行进了半盏茶功夫了,可前方葵鼠还是在跑。 鱼火客看看左右,一路来也没有瞧见有哨兵或者巡逻的人,就小声地对身边掸儿道:“糟糕,掸儿,这样跑下去怕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抓住葵鼠再做决断吧。” 掸儿早有此意:“好嘞鱼姐姐,我也是跑得心慌慌,好害怕哩。” 鱼火客点头,就要施展手段,忽的看见前方一暗,乃是这石壁通道出现了一个巨大沟壑拦截了去路。 “不好鱼姐姐,葵鼠要跳下去了。” 鱼火客赶忙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一卷,啪嗒一声响,拴住了前方堪堪到了那沟壑边缘的葵鼠的尾巴。 小掸儿立即跑上去,将葵鼠抱在了怀中。 接下来,鱼火客和掸儿一并站立在这了石壁通道边缘。 鱼火客凝眸朝着前方沟壑望去,一看,惊呆了:“掸儿,看样子我们是一定要下去一探究竟了。” 原来,这下方沟壑墙壁上居然有供给攀援的竹子阶梯,虽然很陡峭,但是也是一条下行的路,看样子显然是常有人来往的。 掸儿皱着没有点点头。 鱼火客轻轻一笑:“害怕了吗?” 掸儿摇头:“我是想,我们走出来这许多远距离,不晓得肥六哥哥他们怎样了,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跟他们走丢啊?”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鱼火客轻轻笑道:“不要担心,这一路来,我们走过的地方何其简单,届时我们原路退回一定可以寻到他们的,不过……” “怎么了,鱼姐姐,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一会儿不能原路退回了?” 鱼火客点头:“是的,其实,现下肥六他们使计在支开那些哨兵,若是有机会,他们一定会脱身追来的,放心,我沿途做了记号给他们,他们必然能寻到我们的,即便我们不能原路返回,也不会跟他们弄丢!” 当下掸儿没有了顾虑,于是就跟鱼火客一块儿沿着沟壑墙壁上的竹子阶梯攀援起来了。 不多时,他们二人出现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山谷里面。 鱼火客刚一进入就感觉到这地方很是燥热。 这种热,并非湿热,而是一种纯粹的干燥,因为人一进入就觉得脸上的皮肤干得好像被风吹了一个时辰似的。 鱼火客转身从掸儿身上借来了蛟珠,一照,这才看见,他们出现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小盆地里面。 “这地方?”掸儿接着蛟珠的光看一眼周围,一看就有些惊讶地迟疑起来。 鱼火客当然知道掸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因为,这刻所见的这个小盆地大约只有十来丈方圆,可整个看上去却好似一口锅。 此小盆地地面都是一种青石铺就,几乎看不见任何草木。 鱼火客道:“这地方肯定是有古怪的,小掸儿,现下葵鼠是什么反应?” 掸儿赶紧低头看怀中。 怀里面,她那葵鼠此刻却是对着此盆地正中央的一个小土堆似的东西不停地尖着脑袋,显然是要靠近那地方。 掸儿道:“诺,它要去那。” “那我们去看看吧。”鱼火客言着抬脚就率先走上前去了,掸儿紧跟其后。 不多时,鱼火客带着掸儿来到了这个小盆地中间的小土堆跟前。 “天哪,”鱼火客近距离看得清楚了才发现眼前这东西活脱脱是一个坟墓的造型,“这土堆难道埋了一个人?”她不禁脱口而出。 她这话一出,掸儿的眼圈当即就红了:“鱼姐姐,是荆吒死掉了吗?” 鱼火客也不知道真相,摇头:“这个,暂时不知,等我看看土堆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当即自怀中取出了蓝月刃,预备凿开这个小土堆。 眼前这个小土堆看起来一人高,像个粗粗的烟囱。 鱼火客用蓝月刃很快将小土堆抛开一个角,碎石落下,顿时,土堆里面一览无余。 “啊?!”她和小掸儿看到了土堆里面的真相,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原来,在这土堆里面,不是别人,正是小荆吒。 当然,鱼火客是不认得荆吒的。 因为里面的人是荆吒,小掸儿才惊呼。 而鱼火客惊呼,乃是因为这被掩藏在小土堆里面的荆吒是休克状态,不省人事的。好像一尊雕塑似的被“掩埋”在了中空的土堆之中。 两人赶紧将土堆彻底毁去,救出了被困在里面的小荆吒。 放置在地面上,鱼火客先是喂了一些药石给小荆吒,一面等待他苏醒过来,一面她重新开始审视进入的这个小盆地范围…… 她想到,先前她与掸儿一路跟随葵鼠跑来这里,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撞见,原来是有原因,这地方连接的乃是这样一个类似“坟墓”的地方,确实是不必要严加看守的,毕竟,休克了并且被藏在小土堆里面的荆吒断不可能有逃跑的可能…… “荆吒,你这是怎么了荆吒!”等待荆吒苏醒的同时,掸儿已经在哭泣不止了。 而鱼火客也早从掸儿口中认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田辟疆赞不绝口的荆吒了。 她打量着地面上荆吒的样子,头上一个冲天辫,穿一身朴素的麻衣,样子胖乎乎的,看去大约才六七岁,的确是可爱得不行。 只是他不理解,乙天空他们将荆吒放置在这样一个土堆里面,究竟是什么意义? 好在,荆吒经过鱼火客的施救很快就醒过来了。 鱼火客见了眼睛一亮,心道,可以将脑中疑窦好好问问这小童了。 小荆吒双眼一睁开,看见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有些诧异地皱了皱眉头,忽的又发现左边的是她认识的掸儿:“咦,掸儿,你怎在这?” “荆吒,你醒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藏在了这土堆里面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都昏迷不醒蜷缩成一团啦。” 荆吒“哦”一声:“我不知哩,我被人喂了药水,喝了就这样了,这是……” 他看一眼身边的鱼火客,有些胆怯的样子。 他从来不曾看过鱼火客,对他来说鱼火客是完全陌生的。 鱼火客笑一声道:“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掸儿在一旁猛点头:“她是鱼姐姐,快叫鱼姐姐啊荆吒。” “鱼姐姐。”荆吒怯怯地道。 “乖,对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鱼火客将荆吒从地上拉起来,就要带着他离开这地方。 “不!”出人意料的是,荆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鱼火客回头,看着他:“你不愿离开这里?” 荆吒点头,又摇头。 掸儿看不下去了:“你是怎么回事嘛荆吒,我们是来救你的啊!” 荆吒嗫嚅不已的样子:“可是……可是春娘怎么办?” 第六十章:阿雷母子重逢 荆吒告诉鱼火客,被关押在这个神秘地方的人不少,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其中那“春娘”他是绝对不能不管的。 荆吒说起这个,鱼火客这才意识到,是啊,此行她不但要找到荆吒,还要找到月小婵的儿子阿雷。甚至包括现在这荆吒口中的“春娘”。至于这春娘,其实她也很是好奇想一探究竟,毕竟,她还不曾见过这个被田辟疆赞不绝口的女人呢。 “她在哪?”她当即问。 荆吒摇头:“我不知道。” 鱼火客又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阿雷的小男孩?” 荆吒想了想道:“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瘦子吗?” 这的确是阿雷的特征,鱼火客点头:“他在哪?” 荆吒道:“具体在哪我不晓得哩,但是我猜他应该跟春娘在一块儿吧。” 鱼火客心道完了,这春娘在哪,荆吒也不知道啊,她就更不知道了,则,月小婵的儿子阿雷到底被匿藏在了什么地方呢? 真的跟春娘在一块儿吗? 她觉得可能不是的,因为,如果春娘可以跟小孩子在一块儿,那为什么乙天空没有让春娘跟荆吒在一块? 她想到,看来,第一要先探究清楚眼前这个神秘的锅口盆地的秘密,或许才可能查询到春娘被匿藏在哪了。第二,她心中也期盼着,希望月小婵和肥六快快搞定那两个哨兵,沿途追着记号跟踪来这里汇合。 这样想着,她让荆吒和掸儿到一边去叙旧,她则一人认真地开始查探起这个神秘的锅口盆地起来。 这是她第二回这样仔细看这个锅口盆地,看了一会儿,蓦的,她发觉这地方好似并非完全封闭,虽然地面都是青石铺就,可她依稀感觉到这地面之下有咚咚的水流声音,虽然十分微弱,但可以想见,在底下必然有暗河无疑,她瞬间想到,莫非那阿雷和春娘都是被隐藏在了这地面之下? 那只有砸开地面寻一个入口探究下去瞧瞧了,不过,她暂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想到,这地方怕不远处埋伏了乙天空的眼线,以阳退术的包袱神通砸起来,声势太浩大,实在不符合“潜行”这种鬼祟行动的准则。 “咦?”走到这锅口正南角落,鱼火客看着眼前黑漆漆的石壁一阵疑窦。 进入了这个锅口盆地,周边的石壁都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石壁,清清溜溜的光秃秃一片,但眼前这正南角却挤满了一片爬山虎,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她当即抬脚上前,用蓝月刃扣扣地在上面敲击起来。 “是中空的?” 她当即判断这是一个暗门。 不多时,她找到这暗门开关,乃是周边一根自那些爬山虎里面垂下来的一根藤蔓。 “啪嗒”拉下藤蔓,轰然一声,石门洞开了。 石门打开的瞬间,在一边抱着葵鼠说话不止的荆吒和掸儿亦是跑着迎上前来了。 鱼火客带着两个孩子就要进去。 忽的,这锅口盆地上方边缘,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鱼火客赶忙让掸儿将蛟珠包好,撤走光芒,于漆黑中潜伏下来。 还好,经过一番试探发现,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肥六和月小婵解决了那两个甬道里的哨兵而来找鱼火客他们汇合来了。 当下无事。 月小婵来到这锅口盆地,看见了小荆吒,第一就是问阿雷的下落。 小荆吒去哪里能回答出什么,还是鱼火客解围道:“月大姐,现下这个露天石室,是我刚刚才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探究,怕阿雷就在里面也未可知,你莫着急,我们进去探探再说罢。” 当下,众人鱼贯进入这锅口盆地毗邻的露天石室。 一进去,众人皆是发现这地方煞是奇特。 之前小荆吒所在的那个锅口盆地像一口凹下去的锅,而此刻所在的这个露天石室却是刚好相反,乃是凸出来的一个半圆,也是十丈方圆大小,在中心,亦是有个一人高的小土堆。 “看那里,那东西,就是类似之前我们发现小荆吒的土堆。”鱼火客看见了这露天石室的土堆,立即指引给月小婵看。 月小婵深呼吸一口气,眸子立即就盯住了那个土堆。 鱼火客道:“里面肯定藏了人了,月大姐,来,用这个,你自己刨开看看,说不定里面就是阿雷呢!” 月小婵点头,接过蓝月刃就开始在那土堆上面挖起来。 鱼火客站立一边,一面看着月小婵的动作,一面细细感受着这个露天石室的不同。 她发现,之前所在的荆吒那个锅口盆地是无比的干燥,但眼前这个,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潮湿,仿佛站在这儿一会儿,浑身衣服都雾蒙蒙的似的了。 这…… 她感受着这毗邻的两个石室种种的不同——地势不同,一个凹下去,一个凸出来;一个干燥,一个潮湿…… 她心中很是困惑,这是为什么呢? 毫无疑问,不管那个月小婵在挖的土堆里面是不是阿雷,但肯定也是隐藏了什么的了。 难道是一个小女孩么?毕竟按照这个露天石室的特征与锅口盆地完全相反来推测,的确是这样的…… “阿雷!阿雷!” 鱼火客犹在思考之中,忽的听见月小婵夸张地喊了一声,乃是,月小婵真的在土堆里面挖出来了她昏迷不醒的孩子阿雷了。 “鱼姑娘,快救救我孩子,他怎么唤不醒?” 原来阿雷跟荆吒被救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一种休克的昏迷之状。 鱼火客奔至月小婵身边,安慰她道:“月大姐不要心急,我这就来救治。” 她一面救着阿雷,而月小婵在是快速变幻身形,除去易容之样貌,很快就恢复了她本来的美妇的造型。 月小婵似乎也看出来鱼火客在盯着她看,猜测鱼火客也许对她行为有些不解,就自动解释说:“我这孩子疑心很重的,我担心他没有看见我的样子不相信我是他母亲。” 鱼火客手一边在阿雷身上动作着,一边点头。 药石已经喂入了阿雷的口中,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他醒过来了。 她吁出一口气,对月小婵道:“月大姐,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你儿子没事,相信很快就要苏醒过来了。对了月大姐,你儿子多大了?” 月小婵一听说儿子没事,高兴得不得了,连连感谢鱼火客,接着又将儿子的生辰说了回答了鱼火客。 鱼火客听到阿雷的生辰,捻指一推算,心中终于有了数了,也有点明白阿雷出现在这个露天石室的原因了。 因为鱼火客在刚才救治阿雷,与他肌肤接触的过程中感受到一个事实,这阿雷是一种极罕见的至阴体质,与那荆吒的纯阳之躯,恰好相反。而这,跟此刻相邻的两个事实处处对应是联系得上的。 这石室里土堆藏的并不是小女孩,只是一个在属性上至阴的秒人,与那荆吒的纯阳形成一种互补,就好像这露天石室的地势是凸出来,与荆吒那边的锅口盆地是一口凹进去的陷下去的“锅”形成互补。 鱼火客再次对月小婵确认道:“月大姐,你儿子的体质似乎有些特别啊,起先听你讲他的生辰八字我还没有意识到,刚才在救治他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是罕见的至阴之躯!” 月小婵这刻怜爱地将儿子搂在膝盖上,正盘膝坐在月小婵对面,她点头道:“鱼姑娘好眼力,不错,我这儿很是有些不一样,他是传说中的至阴之躯,也因此我才给他取名阿雷,借一点天罡阳气,补补他先天的不足!” “原来如此!”鱼火客长舒一口气,“怪不得他会被乙天空安置在此,这种体制的人很是特别的,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以术数神通利用来布局可是能发挥无穷妙用的。实不相瞒月大姐。你看这小娃有什么不一样——” 鱼火客言着指了指一边的小荆吒。 月小婵根本看不出来小荆吒的不寻常。她于是摇头。 鱼火客解释道:“他叫荆吒,跟你儿子恰好相反,他是罕见的纯阳之躯!” “哦?!”月小婵沉吟一声,“看来,他与我儿都是被乙天空用来布置什么局了,这才被用如此形式的土堆给围困起来,像藏在了坟里似的。这乙天空真是歹毒!” 鱼火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阿雷醒过来了。 “阿妈?是你吗?” “阿雷,阿雷……你没事了……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一通感人的母子团聚画面。 只是稍有遗憾的是,阿雷和荆吒一样,同样不知道为何会被乙天空安置在这个地方。 “鱼姑娘,现下我们怎么打算?”月小婵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跟儿子这样顺利团聚她是始料不及的,但她在这番开心之后亦有一丝忧虑,乙天空还在“逍遥法外”,不除去他,她能否跟儿子离开这个果子岛还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救到了儿子,她总算是可以心无旁骛来对付乙天空了。 鱼火客当即跟她说了一通要解救春娘的计划。 月小婵诧异道:“那春娘何许人也,这小荆吒如此一个小幼童对她那般忠诚!” 鱼火客道:“不论如何,救出这春娘是一条线索,亦是勘破乙天空谜团的重大契机,这春娘可不比荆吒和阿雷是孩子,乃是一个懂事理的大人,若是还活着,必能知晓一些乙天空的秘辛,于我们也将是巨大助力!” “只是我们现在完全没有思路寻到她!”月小婵一筹莫展地道。 这也是鱼火客的难点。 鱼火客道:“且行且看吧,我们先出了这地方再说。” 第六十一章:初与春娘交涉 鱼火客和月小婵等人在这露天石室找出口一直折腾了半个时辰,毫无所获。 月小婵道:“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吗?只是,返回还有路吗?” 鱼火客道:“路倒是有,怕不能走!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在岔道口选择了左边的一条通道,那右边的一条通道看来是极凶险的,必是乙天空匿藏之所,可能机窍重重……” “运气啊!”月小婵感慨。 鱼火客苦笑一声,连忙又解释了是葵鼠带路才选择的左边通道。 月小婵恍然大悟:“那真是没辙了,现下葵鼠可不能二回带我们去寻春娘了,则,我们要不要原路返回?鱼姑娘,我们须快快决定,须知道,那文君还在上方那岩石地界等我们,捱下去,变数多多,危险太大了,他们一旦暴露,那八十个孩童怕要罹难了。” 鱼火客何尝不知道这点,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她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忽的,她有法子了。 伸手自怀中忽的摸出参宝,她对月小婵和其他人道:“我觉得,我们依照原路返回怕是不妥的,此行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走的都是那种狭窄拥挤的甬道,辛亏没有遇上强敌,若是怼上乙天空之流,在那种地方被包抄,我们结局难料,故,无论如何不宜原路返回再探去那狭窄的甬道,看这个……” 她对月小婵众人继续解释:“此物乃一人参精怪神祇,天生有辨识腐尸的神技,不如我强迫它引一条路,我们寻去,虽不一定可探寻到出口或寻找到春娘,那一定能抵达一个乙天空作恶的地方,那地方可能尸骸遍地,寻个出口,怕不难!”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连忙催促鱼火客让参宝带路。 鱼火客点头,当即开始对参宝施压。 她先是解开了封住参宝嘴巴的符布,虽然参宝身上有当初田辟疆封印的符箓,可鱼火客为了防止参宝聒噪,额外又加了一道符布在它嘴巴上。 被掀开封住嘴巴的符布,参宝装模作样叹息一口气。 “憋死我啦,啊!” “嚷什么嚷,现在我有任务给你!”鱼火客赶忙吩咐了让它寻路。 参宝道:“可是我没有在附近感受到尸骸啊!我没办法引路。” 鱼火客道:“你是皮痒了是吗,让你做这一点小事你借口凭的多!” “美人你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哪里有尸骸,我这刻感应不到,说明这附近真的没有。” “哼!我没说这附近有,我要你给一个大致方向,你有这种本事的,何须在此做作!” 参宝还要推诿,最后逼得鱼火客拿出银簪子来威胁,它才勉强指引了一个方向。 众人被参宝那乖张的贱样子给逗笑了,一路嘻嘻哈哈而去。 特别是掸儿、荆吒还有阿雷三个小孩子对参宝那可爱的样子简直是爱不释手,甚至想要上来玩耍一番,最后在鱼火客严厉呵斥且对参宝一通揭穿本来面目之下,三人都吓得不敢上前了,看参宝像看怪物一样可怖了。 参宝此番指引的一个方向乃是之前那锅口盆地正北方向一片崖壁。 参宝告诉众人,翻阅这个崖壁,在那黑漆漆的后面,可见一个乱葬岗,乃是这周围一个较为特殊的地方,可以一探,当然,它说的探,乃是那种有尸骸聚集之地。 而鱼火客想到的是,在乙天空布置的这个地底巢穴,居然会有乱葬岗存在?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小的,可能,那地方并非什么乱葬岗,乃是一个特殊设置的尸体处理之地。则,是干什么的呢?虽然现下还没有看见,但她很容易就想到,春娘一个大活人待在那种地方可能性是很小的,然,现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先去看看再说了。 不多时,众人翻越崖壁,来到了锅口盆地的隔壁,乃是一个滚滚的黑水河边。 此黑水河,亦是地底暗河。 鱼火客看见这暗河的第一瞬间,兜头对参宝就是一巴掌:“这就是你说的乱葬岗,你嘴巴还能老实点嘛?” “美人饶命啊!”参宝被打得“披头散发”,有点委屈地道:“我毕竟不是神仙,我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啊!”它糊弄了众人还强词夺理地道。 鱼火客看都懒得再看这小骗子一眼,一甩手将它重新塞进怀中,接着和众人一块儿打量起这个陌生环境来。 此处虽然不是一个狭窄的通道,但除开一条滚滚的黑水河,实在也没有旁的多余地界供下脚了,这就是一个视线有限的暗河通道。不过,稍有一点安慰的是,这暗河较宽广,看起来,河面怕足有三四丈。 鱼火客凝眸看着眼前的涛涛暗河水,特别这暗河水乃那著名的黑水河,即上火下泽之地,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地方怕是极度接近那神秘漏刻和神秘的熔岩地穴开启之处了,因为,上火下泽的黑水河具有巨大的爆发威力,摆明是那开启熔岩地穴不用说的一种助力啊! 在这种地方,点火把明显是不允的,好在众人有掸儿的蛟珠照明,是以也就没有用火把。 蛟珠通红的光芒辐射开,顿时,涛涛黑水河显出一种更瘆人的寂寥和恐怖之感,仿佛一瞬间将看着它流淌的众人的心也冷却下来…… 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 因为,这黑水河虽然显是一个出路,但,要众人凫水黑水河,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黑水河,乃上火下泽之地,岂非随随便便就能凫的,且不说在水中换气不易,就是漂浮河面之上的那厚厚的一层漆黑的火油也要让人窒息啊! 就在众人陷入一筹莫展之际,甚至有些唉声叹气不知所措起来,忽的,在这黑水河的正西方向,悠悠荡荡,飘荡过来一抹莹白。 “船!”掸儿第一个喊叫出声。 众人一阵悉悉索索。看到船“来”,显然都有些激动,这简直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而且,入目所见这船,因船身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导致它莹白闪亮,众人都看出来,虽然这船没有举灯盏,但因为它自身带的光芒,看起来,已足够亮,在这幽幽的黑水河上显出一种别致的醒目。 然,众人还没有高兴几个呼吸,忽的又看到,那飘荡而来的莹白的船突然逆行滑走,好似害怕见到他们似的,或者,船儿是在发现了他们一行人后才快速“逃离”! 鱼火客眼尖,发现这个细节,哪里肯这样轻易放过“到手”的交通工具,当即飞身而起,踏步此河道崖壁,身形矫健地追赶了去。 “嗖”一声,她自怀中甩出鲁公木线,一绑,缠上了莹白船儿的船舷,口中顿时大喝:“站住!” 接着她从崖壁重新降落地面,而月小婵、肥六等人赶忙上前来接应,一并从她手中接过鲁公木线,齐心协力一道儿来拖拽要逃走的船。 鱼火客将拉住船的鲁公木线交给了肥六等人后,再次飞檐走壁,踏步崖壁,几个腾挪跳跃,她完美飞身在了船的甲板上。 这是一艘规模不算小的船只,她踏步其上,很快就看见了驾驶船只的,乃是一个精致的妙龄女子。 “你住手!”她怒斥女子预备将船驾驶走的动作。 船舱里,妙龄女子一句话不讲,呆呆看着鱼火客,但手中动作已停止,故,船儿悠悠荡荡开始停泊下来。 鱼火客远目一瞧,这才看清,原来这女子在驾驶一个奇异的机窍,此机窍巧夺天工,居然可以不必在船舷用船桨就能开动船,而且从女子动作来看,这机窍不但可以指使船儿前进,亦能像先前那般顺畅逆行,端得奇妙无穷! 呵斥了妙龄女子的动作,鱼火客一步步朝着船舱里行去。 而船舱中,女子看见鱼火客一步步朝着她走来,亦神情紧张,不晓得这女人是何打算。 近了,更近了…… 鱼火客终于踏步进入到了船舱中。 “咦?”看清楚女子样貌,鱼火客迟疑了一下,“我见过你吗?” 妙龄女子摇头。 鱼火客不解道:“那我怎么看着你好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 妙龄女子还是摇头,忽的又点点头,终出声道:“我见姐姐也有些面善,不知姐姐为何阻扰我离去?” 鱼火客心道,在这乙天空的地盘,出现这样一个精致美人,且是司管摆渡事宜,怕这人身份有些不寻常:“你是何人?”她没有回答女子提问,而是开始了强势的盘问。 女子虽长得婉约,但一看就是善侍人意的人精,声音无限温婉地低眉顺眼道:“回姐姐,小女子叫‘春娘’!” “你是春娘?”鱼火客大吃一惊! 她虽然对这妙龄女子的身份有诸多猜测,然,怎也想不到本应该被囚禁的春娘在这乙天空的地盘居然是一个摆渡人,这是怎么回事呀? 不过,确定了这人身份,当下一切就好说了。 “我说我怎么看着你好面善,我们的确见过,春娘,你不记得了?” 春娘摇头。 鱼火客帮助她回忆道:“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那悬崖小道边的马车之祸吗?当时我和太子田辟疆在马车里面,而你,戴着大红的喜帕坐在一匹马上……” 春娘恍然大悟:“啊!是你!怪不得我也觉得你面善,这样说来我们的确见过,可你怎知道我的,你是……” “我叫鱼火客,我是太子的……我是他一个普通朋友!” 春娘“哦”一声,不置可否。 鱼火客兴奋地道:“太好了春娘,终于找到你了,你看那是谁?”她偏过船舱的帘子,将荆吒指引给春娘看。 春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这地方又来了别的坏人,故才急急将船开走……” 原来春娘在这地方是接引乙天空的。 可,刚才在靠近鱼火客等人的时候,隐约察觉岸边的一些人声响很是不寻常,完全不是乙天空以往来的时候那种阵仗,这才慌乱遁走。 鱼火客笑道:“没事,你谨慎点是对的,只是,你何以会在这儿成了一个摆渡人,那乙天空何以如此安置你?” 春娘伤感地道:“乙天空极为低俗,将我安置在这,不过是来供他解闷的,因为我数次以死相逼不愿从他,故他才安置了这样一个苦力活给我,想劳我筋骨,磨我意志,我忍了,才做起了这苦差事……” “春娘,你太不易了,不易不易。” 春娘也有些动情了:“快别说了鱼姑娘,我们快快去岸边接荆吒等人上来这船中,我有事与你们详细谈……” 第六十二章:云梦君的险情 不多时,众人都来到了春娘这艘船中。 船儿寻了一个方向,在春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匿去了。 行驶中,鱼火客一扭头问道:“春娘,你一直在这儿摆渡?” 春娘摇头:“我不久才被安排来这。” “那你之前是?” “之前我被关押在一间石室,也是孤身一人,和荆吒也是好久没见着啦。”言着,她拉过旁边荆吒,摸了摸他脑袋。 而荆吒亦猛点头。 春娘眸子又扫在掸儿身上:“你也是,掸儿,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掸儿与春娘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这刻重逢,亦有些动容。 这刻,船儿气氛倒是颇有些热络。 不说春娘这边和小荆吒还有掸儿重逢,另外一边,月小婵和儿子阿雷也是有讲不完的话。 不过,随着船在走动,月小婵一边打量这黑水河周边环境,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扭头她也问道:“春娘,这会儿我们是要去哪?” 对月小婵的这个问题,鱼火客倒是不着急,因为在上船的时候,春娘就已经跟众人说了有要紧事商谈,此船儿之去向那是定然会交待的。 当下,听春娘道:“这正是我要跟你们讲的,现下,我要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谁?”这话是鱼火客问的。 春娘道:“他叫云梦君,是当初将我和荆吒还有掸儿一并带来齐国的人。” 鱼火客立即“啊”一声。心中的惊讶不必说了,已经表现了出来…… 旁边,月小婵讶异地看着鱼火客道:“鱼姑娘你怎么了?” 鱼火客摇头,“我没事,”但她立即又对春娘道,“他在哪?” “一个叫火浣窟的地方。”春娘答。 鱼火客道:“你知道怎么去那地方?” 春娘点头。 鱼火客道:“巧了,不瞒你说,我就是从那儿将掸儿他们带来的,还有另外几十个孩子,不过,我们只是在火童隧道,而没有进入到火浣窟中,那地方也不容易进入。” 春娘道:“是吧……不过,我这会儿带你们进去的火浣窟的入口亦有些隐蔽,怕与当初鱼姑娘你涉入的那入口不是一处。” 鱼火客道:“这完全有可能!” 现下她真有些迷糊了,怎么听着春娘的口气,那地方好似可以随便进入?还有,春娘说带他们去见师父云梦君,这……难道是师父授意? 她一时间脑海里有一大团的疑问,但话在嘴边又不知道从哪里起头,只好强忍住心中困惑,继续听春娘讲下去。 春娘忽然道:“云梦君这号人物,你们知道吗?” 除了鱼火客,大家都面面相觑,毕竟,这等煊赫名流,是个人都知道啊,但见面可就不是普通人可以见到的了。 所以,对“云梦君”这类存在,大多数人也仅限于“知道”这个程度! 而鱼火客保持着沉默,云梦君是她师父,她岂会不知道,但她不愿在这个场合多言,免横生枝节。 还是月小婵首先开口道:“春娘,这云梦君我想大家都应该听说过的,此乃列国第一名流,论声名还在墨门巨子之上,不知春娘为何有此一问?” 春娘叹息一口气:“你们知道就好了!我这样说,是因为,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云梦君中毒了,而且仿佛很严重,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料他。我看他怕不行了……而他本事是很大的,所以我很担心,此番我们受困在此,怕是难以脱身了。” 春娘这些话以淡然的口气娓娓道来,可是在鱼火客的心中却掀起巨大的浪花,她强忍着,但依然没忍住,胸中无限的悲恸和震惊化作泪水,从她眼中无声地掉落下来,几息后,甚至断断续续抽噎起来,这可是把在场的其他人给惊到了,不管是肥六还是月小婵,都是第一次看见鱼火客这样失态的样子。 大家赶忙询问。 鱼火客和盘托出道:“不瞒大家,此云梦君乃我的恩师……”说着,泣不成声。 原来如此! 后头,春娘又告诉他们,这番她之所以会“偶然”驾驶船只游荡着出现在河边,乃是,她发现这段时间,这个黑水河通道颇不寻常。 按照春娘所说,此地本来是乙天空经常来的地方,每日都要现身数次,可,自昨夜开始到现在,却是一次都不曾见到,并且春娘发现驻扎在这里的大量巨人都是被转移走,不知道去了哪儿。 月小婵道:“不对啊,春娘,之前我和鱼姑娘他们匿来此处,路上可是解决了好几个哨兵的,那些人都是‘安分守己’在站哨,一点异样也没有。” 春娘摇头:“那可能是你们仅见的几个喽喽了,他们极可能是乙天空转移走大队伍时候放弃的一些人……当然,这样的喽喽在那火浣窟入口处还有几个。” 月小婵道:“届时我们去解决了那些人,既然这地方已是一个‘空城’之地,那也不必要藏着掖着,大可以放开手脚来怼了。鱼姑娘,你说呢……” 一扭头,她问身边鱼火客道。 现下鱼火客哪里还有半点要隐忍的意思,对这臧害师父的老巢之地,她是恨不能一把火燃起这涛涛黑水河,将之焚烧殆尽,何况是去解决几个巨人喽喽。 她于是对月小婵点头:“不错!那些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月小婵点头,又看向春娘:“春娘,你说的那地方还有多久到?” “快了!”春娘朝着船舱外一望,指着前头一个拐弯道,“过了那个弯道,我们行驶上一炷香时间,就会抵达一个竹屋,那里有一条道可以通入火浣窟,不过,那里可还有数个巨人驻守!我看,你们要计算一番如何应对了!” 春娘想到的是,现下这一大船的人,大的大,小的小,除开孩子阿雷,仅有一个男人!而那些驻守的巨人之流到底是数个,在她看来,双方战斗的实力还是有一些悬殊的。此番她提前让鱼火客等人算计好策略,亦是传达一个“潜台词讯息”,若是没有合适的法子,她不会贸然将大家带入那险地,至少不是大摇大摆进入……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忧虑没有必要,只听见鱼火客道:“春娘,你放心大胆带我们过去,不必绕弯路,越快越好,那些巨人我们可以应付的,我师承云梦君,你应该相信我,云梦君的徒弟对付几个摆样子的喽喽,肯定没有问题的。” 春娘终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了一般,点头:“如此甚好!” 一炷香时间刹那过去,船儿悠悠荡荡,果然按照春娘先前所言进入了一个竹屋之内——没错,这竹屋乃是搭建在水面之上。 而且,竹屋规模颇有些壮观,乃是在水面上架设起来的一系列竹架子之上搭建而成。 鱼火客看着这些竹架子,脑中似看到了熟悉一幕——当初,她带着孩子们从火童隧道出来,就是穿越在一个竹架子遍布的甬道里,而今来看,这种竹架子结构的确是火浣窟周边雷同的一种设置了。 鱼火客犹在观察之中,忽的发现春娘已经悄悄将船儿停靠下来,并且移动步子来到了她跟前,蹲下,她轻声细语地道:“鱼姑娘,我现下跟你们说说那些站岗的巨人在哪些位置,你们快快安排了好手作计划随时准备战斗吧!” “好!”鱼火客点头。 接着,春娘说了那些喽喽巨人的摆布位置。末尾总结道:“就是这般,依据我估算那些巨人怕有七八个之多,所以……” 余下的话她没有讲完,自然是告诫鱼火客他们不要轻敌了。 鱼火客分析着春娘提供的讯息,那些巨人喽喽只是分布在南北两条线上,形成一前一后的哨兵岗位似的排列,想及此,她心中很快有了计划,她的计划就是,让肥六暂保持实力不要轻举妄动,和月小婵一块儿守着春娘他们,而她则预备用包袱神通一路直接打砸过去,最好是能将所有巨人喽喽吸引到一处来围攻自己,这样,她正好一网打尽。 这计划一听就是硬拼,月小婵有些担忧地问:“鱼姑娘,你确定只你一人前去?不如,我陪你一块儿去?或者,这里只留下我来坐镇,让肥六去助你吧……” 鱼火客摇头:“月大姐,你不必担心我,我能行!而且,现下你儿子阿雷、小掸儿还有荆吒,他们都需要人保护,你和肥六与春娘带着三个孩子守着在船上等我是最好的!也是保存实力,必要时候,我若不敌,你们还有一丝自救的实力,若是倾巢出动,遇到不可知的变数,我们要很被动了!” 鱼火客如此分析完,众人也就没有异议了,当即鱼火客纵身一跃,跳上承载竹楼的架子上,将一船人都是暂时遗留在了船中。 站立竹架子之上后,鱼火客回头冲着众人点点头,暂作告别。 众人见鱼火客一人去战斗,心情都有些复杂,可此情此境也不适合煽情,是以都只是沉默地目送她离开。 鱼火客告别众人很快行走至了这竹架子的深处,不过,暂时她还没有贸然攀援着竹架子爬入竹屋。 而是在竹架子上竹屋外围小心翼翼观察着,一点一点朝着那些驻守的喽喽哨兵们摸去…… 第六十三章:从中间打出去 鱼火客在竹架子上的竹屋外围足转了快半柱香时间,心中终于有了定计。 她想起,此水上竹屋按照春娘在船上时介绍的情况,乃一个三院落的围屋结构,面对如此构造的一个“敌窟”,一层层强攻进去,虽然是一个办法,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有一个问题,这竹屋内里会否有厉害机关? 毕竟,在竹屋正中可是连接进入那火浣窟之入口,乃重地无疑。这样的地方没一点后手,怕不可能,而这个“可能存在的厉害机关”,问了春娘也是不知的。 这就是鱼火客现下最忌惮的了,比之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喽喽,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这个,所以,她之定计就是——决定放弃一层层强攻进去这个策略,而是釜底抽薪直接匿入竹屋正中,来个开花似打法,从内而外直接爆开来。 这样一来可直抵达目的地,二来,也一定会将层层守护这竹屋的一众喽喽悉数引出,更巧妙的是,她如此行径,最后结果必然是被所有喽喽们围攻,届时就是她来个一网打尽的最好良机。 思来想去,这个办法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如此决定,她暗暗点了点头,就开始对竹屋攀爬起来。夜黑风高,又是在这样一个水上世界,她的行动十足隐蔽,爬动之间没有引起任何的骚乱,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中。 不多时,她顺利踩着竹屋屋脊爬到了正中的一个院落。 恰好这时候一阵风吹过,竹屋下水面哗啦啦响起阵阵声响,趁着这个契机,她一跃从屋脊跳下,进入了这个院落中,触目,乃一个闭合的小屋子。四周都是门户禁闭。不过,屋子正中于此暗夜却亮着明晃晃的灯火…… “此中必有人埋伏无疑!” 她看着那禁闭门户的屋子心中肯定地道。 深呼吸一口气,她轻手轻脚摸到一个窗棱之下,从怀中取出蓝月刃,一划,将封住窗户的一块绸布划拉了一个小口子,接着,她看见了屋子里面的情形。 乃是三个壮硕的巨人正围拢在一起呼呼喝喝地吃着酒水和美食。 屋子里面的情形倒是并不复杂,只是一个看起来像待客的厅堂,约五六丈宽大,而三个吃酒水的巨人就围拢在厅堂中间一个小圆桌子旁。 看着这三个巨人,约莫丈量了一番他们的战斗力,她心中盘算着,以阳退术拿下这三人,应该没有太大难度。 故,她注意力很快转移开去关注别的——这竹屋被层层环护在正中必然是不简单的,因,春娘就说了,那火浣窟之入口就在这竹屋之中。确切说,就在竹屋三院落的这最里面一间,也即是眼下所看到的这间了。 她很快发现,三个巨人吃酒的这厅堂最深处,有一个屏风,处于一片幽暗之中,不消说了,那屏风的后面就是入口…… “太好了!”看到这里,她心中霎时振奋起来。 “便只要攻入那屏风之后,就可以循火浣窟而入而看见师父云梦君了……”她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一兜头,哐当一声,直接砸开了这窗子,一翻身,滚落了进去。 “什么人!” 她甫一进入,又是弄出来这措不及防的巨大声势,一下子就惊动了在厅堂小圆桌旁吃酒的三个醉汉。 “要你们命的人!”她有恃无恐地答。 “好胆!送死来的!”一个巨人呛她。 瞬间,她和三个巨人打在了一块。 对付三个巨人,于她来说,真一点压力没有。 想当初在巨人崖谷之练武场,她可是以一人之力怼上十多个巨人尚且游刃有余,故,她几乎是带着一种“玩耍”的风度在与三个巨人周旋。 她心中所想是,一照面就秒杀三个巨人怕是不智的,须得弄出一点浩大声势来,吸引了这些巨人的援手赶来才是她之计划,那样,她才好一网打尽。 “砰!”的一声巨响传出,乃是鱼火客忽然以阳退术化出了一个大包袱。 “你是来救人的?”一个巨人见到鱼火客的包袱术后,诧异地道。 “你如何知道?”鱼火客戏谑地道。 另一个巨人答:“你和被关押的那个人有一样的手段!” 原来他们是看见她的包袱术和当初云梦君使用的阳退术一般无二。 听见这人的回答,鱼火客却心中气血翻腾,不消说了,这些人定然和师父打斗过,至少是见过师父打斗,那场打斗中,师父还使用出了阳退术的包袱神通,故而他们才有这种眼力! 鱼火客当即道:“既然知晓我的厉害,还不跪地求饶!” 三个巨人似乎也知道厉害了,也许真是对鱼火客的包袱神通忌惮,三人一阵嘀咕。 一个走上前一步道:“我们投降,你真放我们走?” 现下,鱼火客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三个巨人,或者说,目前还驻扎在这竹屋里的巨人,跟之前在甬道里遇到的哨兵巨人,怕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不是简单的实力上的不同,而是等级的不同,这就意味着眼前所见这些巨人或许见识不浅,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乙天空之流已经匿走,故,他们才在此大摇大摆地吃喝,甚至眼下还说出这种“求饶”似的话。 鱼火客当即道:“那看我心情了!” 三个巨人这才意识到,想从眼前这女人手中活命怕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想要她大发善心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即,三人哪里还有一点求饶姿态,一个个抡起兵器,又是对着鱼火客喊打喊杀地包抄过来。 三人一边跑,一边围拢成为一个圈。 一时间招呼在鱼火客周身的兵器牢牢锁定了她上中下三路,让她身陷险境。 这三个巨人使用的兵器,是乙天空的手下们惯常使用的那种“镜刀”,以铜制作而成,像镜子一样的刀,而刀口却亮白一片,显然是锋利的铁刃。 三柄镜刀招呼过来,在灯火惶惶的室内,形成一种交错的光影折叠效果,被“困”在中间的鱼火客猛然觉得一阵闪烁,颇有些致人“迷幻”的效果。 然,这等雕虫小技在鱼火客面前根本不成问题,也不可能伤害得了她。 “找死!” 她呵斥一声,手中巨大包袱轰隆隆砸了出去,砰地打中一个巨人的脑袋,瞬间,那人脑浆迸裂,死掉了。 “快逃快逃!这女人太厉害!” 还活着的两个巨人哪里还有逞强下去的勇气,就要溜之大吉。 “想逃?做梦!” 鱼火客闪身退回到门边,手中拎着大包袱,一副一人当关,神鬼难逃的霸气模样,一下子将两个准备逃跑的喽喽给震慑住了。 这时候,鱼火客因为站立门边上,依稀听见了门外有一些骚动,顿时她心中一阵暗喜:不消说,定然是另外潜伏在这竹屋外围的巨人援手抵达了。 想到这里,她没有心思继续跟屋里还存活的两个巨人磨蹭下去。 “去!” 将手中巨大包袱又是砸了出去,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正分开跑路预备逃走的两个巨人全部被打倒在了地上,将这竹屋震得一阵摇晃。 鱼火客掏出蓝月刃,飞身上前,一刀一个,抹了这两喽喽的脖子,他们死了。 眨眼间,鱼火客杀掉了三个巨人。 这时,她背靠着门,抬眸瞧了一眼对面这厅堂深处那处屏风——那后面就是师父被困的火浣窟入口啊…… 看着那地方,她心情颇有些复杂,可暂时她没有强行攻入的那种急切之心,因为她深深懂得,须得将这竹屋内隐藏的其他巨人全部解决了才好走那一步,而眼下,这门外面那种聒噪之声——那些正赶来的巨人援手,就是她下一步要做的。 她刷拉一声主动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院落里。 说是“院落”,可因为这整个的竹屋都是搭建在水面上的竹架子之上,故而在院落中看不见假山或者盆栽,甚至连一株树木也不见,只是一个样式古怪的练武场似的空间,大约四五丈的宽度。 就在这时,“嘎吱,嘎吱!”那些巨人靠近过来的奔跑声音更清晰了。 鱼火客听着这种声音,将目光收回,沉下心,开始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好大胆子,你是何人?”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声音,鱼火客再次被包围了。 这次一共出现了六个巨人。 鱼火客根本不搭理他们的质问,只是目光散漫地在这六个巨人中间一瞧,很快发现一点不一样,其中有一个巨人不是那种野人打扮,而是穿了一袭红衣。虽然也高高大大,但这个红衣巨人不但穿着不同,而且发型跟普通巨人也有些不一样。不是那种“顶在头上两个包子似的发髻”,乃是披肩的长发。 这很特别。 “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巨人中一人呵斥道,说话的并非那个特别的红衣巨人。 鱼火客道:“你们都来了?”她那种傲然的口气,俨然没有将眼前这些巨人放在眼里,故而颇有些盛气凌人。 就在这时,几个巨人忽然绕过鱼火客,到之前鱼火客大开杀戒的那房间瞧了瞧,又迅速归队,接着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鱼火客知道,他们是见到屋内那血腥的场面被震撼了。 果然,几个巨人在知晓屋内三个同伴死亡的事实后,看鱼火客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其中一个瞥鱼火客一眼道:“好狠辣的女子,下手不轻啊!” 鱼火客淡然道:“你们也将如此!”语气嚣张到了极点。 也许是鱼火客的嚣张态度起了作用,在六个巨人中一直不讲话的红衣巨人走上前一步道:“请问阁下为何而来,又为何伤害我同伴?” 鱼火客定睛看一眼这红衣巨人,道:“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的目的吧!” 她心道,这个竹屋就是用来守护后面厅堂那屏风后之火浣窟的入口的,来这里,当然就是为了进入火浣窟,这根本不用想也知道,而眼前之红衣巨人多此一问,恐怕也只是一种确定! 果然,红衣巨人道:“可是为了那个入口?” 鱼火客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红衣巨人道:“小姑娘看着很小,但本事的确不小,居然可以一气杀掉我三个彪悍的同伴,看来不是俗流,不过,小姑娘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对那个入口好奇,那只会自找麻烦!” 鱼火客道:“哈,本姑娘乃怪人一个,平生就是喜欢惹麻烦,哪里麻烦我就去哪里,我天生不怕麻烦!” 第六十四章:俘虏红衣巨人 鱼火客这样说,红衣巨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过,他似乎仍然在争取说服鱼火客,又道:“我只是出于一种提醒,那入口后面的秘密,姑娘你得知后就知道我所言非虚,好吧,现下姑娘是什么打算?也将我们六个都杀掉?”显然对鱼火客已经杀害了他三个同伴的事实,他是十分震慑的,亦颇为忌惮! 鱼火客心中思考着:这个红衣巨人和其他巨人差别太大了,不管是打扮还是气质,可以想象,他在乙天空管辖下时的身份怕有些超然,极可能知道一些了不得的秘辛,对这个人她暂时起了保他一命以套取口供的打算。至于其他人,她是不会放过的,因为那些人若不杀掉,一会儿对春娘等人来说,可是巨大威胁。 当即她道:“那要看你们表现了。” 红衣巨人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自缚手脚,束手就擒!”鱼火客嚣张至极地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巨人听不得鱼火客这种凌辱人的话,当即破口大骂。 “那就不要废话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言不合,顿时众人扭打至一团。 鱼火客有包袱术在手,和众人在围打之中,并不怎么疲惫和忙乱,因为之前在那巨人崖谷练武场上,她可是一人对上一群,面前才六个人而已,她根本没压力。 只是这回,她要在打斗中多留一分心,因为她暗中一直在观察那个特别的红衣巨人。 就是在此番围攻她的过程中,那红衣巨人也并不怎么出手,十下有九下都是防守。 一番打斗,鱼火客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想着怕不能再这样恋战下去浪费时间了,须得快刀斩乱麻,做个“结局”了。 火浣窟中师父生死未知,在竹屋之外的黑水河上春娘等人还在焦急等待,拖延下去变数太多了。 这般决定,鱼火客手中大包袱忽的当空一抛,没有朝任何一个巨人砸去,而去以一种要飞跃出众位巨人之包围遁走的迹象“偏离”了打斗圈。 这诧异一幕,果然让围攻鱼火客的六个巨人都是皱起眉头:这女人打得好端端的,为何要“丢弃”她最拿手的“兵器”? 然,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只见那飞去空中,本来眼看就要遁走的包袱,忽然好似天女散花一般,从包袱周身弹射出来五道杏黄光芒,一眨眼,变作五个大包袱,连同本来的那个包袱,一共六个,朝着六个巨人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砸将下来。 原来,鱼火客将包袱“脱手”飞去空中的瞬间,在包袱上面悄悄贴了五张隐藏的符箓…… 此刻,六个包袱,其中五个分别砸中五名巨人的头颅,一时间脑浆迸裂,鲜血四溅。另外的一个,则是砸去那红衣巨人,但不是砸在他的脑袋上而是胸口,这包袱力道也不是那般大,只是将他砸了一个趔趄,后退了十多步,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上,随后,包袱又泰山压顶般牢牢将他定在原地不动。 鱼火客见势快步跑上前,一脚踩在了这红衣巨人脸上道:“还不束手就擒!” “你为何不杀我?” “话多!我想杀谁不用你教,留你小命是我心情好,保不齐我回头就杀掉你了!” “你……” “我什么我?”鱼火客怒气冲冲道,“说,这里还隐藏了多少巨人?” “没有了!”红衣巨人摇头。 “啪!”鱼火客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他脸上,“敢撒谎?” “真没有了!”红衣巨人表示很无奈! 到了这个份上,鱼火客相信这人也不会撒谎了,她摇摇头,也不多话,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将红衣巨人绑了一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她呵斥一声拉起他,拖拽着就此朝竹屋外面走去,不多时,完全步出了这竹屋三个“院落”,来到了竹屋下方之竹架子上,又寻找到春娘等人停靠的船只,看见远处莹莹一片白,当即高声喊起来:“月大姐,春娘……” 远处,那停靠在水面的春娘的船听见了鱼火客的喊叫,船儿稀里哗啦,斩着波浪划过来了。 不多时,春娘自船舱里和月小婵一并儿走出来,看见鱼火客虏获一个红衣巨人正站在竹架子朝着她们张望,两人当即晓得,鱼火客是成功解决掉了这竹屋剩余的喽喽了。 春娘又惊讶又兴奋地道:“鱼姑娘,没有事了?” 鱼火客喊道:“是的,你们快快都上来这竹架子,我们速速去闯那入口!” 接着,春娘、月小婵、肥六、荆吒还有掸儿、阿雷,一并踏步上了这竹架子。 肥六走到鱼火客身边,看见她一个女孩子押解着一个俘虏,就道:“鱼姑娘,这活儿我来替你!” 鱼火客点头,将红衣巨人交给了他,然后她一个人在前头引路,带领众人朝着竹屋里面行去。 春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她身子一侧,问她道:“鱼姑娘,你去那入口了?” 鱼火客摇头:“大略看了看,还没有靠近,更没有探进去,我忧心你们一群人这边,故先以轻重缓急的心思来寻了你们,你们还好吧,在等我的间隙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春娘想了想,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鱼火客不解:“……” 春娘道:“鱼姑娘,是这样的,在等你的间隙,我们都是在船上,哪儿也没去,也没有可疑人物出现,不过虽然没有人出现,却又有一点异常!” “什么异常?”鱼火客问。 春娘答:“我们在船上的时候发觉,这船儿停靠在此河段,忽然有一会儿,这河水变得无比湍急,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我在这里这许久,很少看见水流有这样明显的变化,这种情况简直可以说第一次遇见,或者说,第一次看见这黑水河波涛滚滚,好似要翻江倒海……” 鱼火客回忆起刚才春娘等人的船儿朝着竹架子驶过来的时候,的确是波浪有些大得不寻常,当时她并没有深入去想,内心觉着,或许这黑水河就是这般反复无常,但现下听到春娘这样一说,她立即意识到,这绝对是一种不寻常的征兆,只是,这预警,到底出于什么缘故?对此她毫无头绪! 她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道:“难道跟火浣窟有关?对了春娘,你常常去那火浣窟中照料云梦君是吗?” 春娘点头:“不错,云梦君被困在火浣窟,都是我每日送食物和水的,一天进去一次,对那里面,我是很熟悉的。” “那里面连通这黑水河吗?”这话刚刚问完,鱼火客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一来她当初在火童隧道靠近过那火浣窟,火浣窟前面有一个大坑洞,火童隧道里面的黑河水就从中倒灌进入,则,火浣窟有水是无疑的;二来眼下她们所处的这个竹屋地界,就是建立在黑水河之上,而火浣窟入口又在竹屋之中,种种迹象证明,那火浣窟就是一个庞大的水底溶洞似的地界,怎可能没有水? 果然,春娘点头道:“不错的鱼姑娘,火浣窟有黑水河流通过的。至于那里面的具体样貌,甚是奇特,我也讲不大清楚,等你进去看到了自然一目了然。不过……” “不过什么?” “鱼姑娘,那火浣窟中有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什么?” “那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葫芦!” “哦……”鱼姑娘点点头。 春娘又道:“而云梦君始终坐在那葫芦下,火浣窟其他的地方他从不去,至少我每次进去看见他都是坐在那里。” “对了,我师父有没有对你交待过什么?”鱼火客想的是,师父被困在这里暂时无法脱身,或许,会指点春娘一些有用的逃生秘技,毕竟,师父乃罕世饱儒,点子层出不穷,就算他暂时因为中毒被困,但指点一番春娘是完全可能的。 可,春娘却是摇头:“没有哩!” 鱼火客不再多言了,这时候,讲话之间的他们也已经靠近了这竹屋最里面的院落了。 鱼火客看着那间她首先遁入的竹屋最里面院落的房间,颇有些心思复杂,待一会儿进入其中,再看见那屏风,可是就要看见师父了啊! 师父!我来救你了,她心中颇有些振奋,悲伤的情绪很好地得到了一点缓冲! 众人随着鱼火客和春娘一路走来,早已经看见了那五个巨人的尸体,待会儿进入到眼前院落的房间之后,还要再看见三具尸体,所以,这会儿的他们,都是被笼罩在一阵阵的浓烈血腥味之中。 不过还好,没有人被这样的景象吓到。 就是掸儿这些孩子,也只是保持沉默。表现出一种难得的成熟。 鱼火客一扭头和春娘互看一眼,两人点点头,携手,带头进入到了这血腥味弥漫的房间之中去了。 后面众人紧紧跟着,亦鱼贯进入。 甫一进去,看到地面上的三具巨人尸体,那被肥六押解着的红衣巨人就是摇摇头。 肥六啪嗒一声在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道:“死得好,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东西!” 众人也有些义愤填膺,春娘和荆吒、阿雷他们是对乙天空和其手下恨之入骨的,当然也怒目圆瞪。 而月小婵则是因为儿子阿雷的事,对这乙天空的所有一切,都恨意滔滔。 至于鱼火客当然就更不用了,当即她和月小婵一道,用狠狠的目光刮了红衣巨人一眼,众人这才一齐朝着这厅堂那屏风靠近了去。 春娘忽然越过鱼火客,第一个伸手拉开屏风。 屏风一打开,霎时,这火浣窟之神秘入口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第六十五章:下井入火浣窟 说是入口,这一看,居然是一个井口! 而且这井口颇大,足足有丈许方圆,在井口有一条下降的竹梯子。 春娘让开到一边,对众人道:“这就是火浣窟的入口了,从这里下去,就能抵达那火浣窟!你们先观察它看看,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 言着,她走到这井口后面的一个案几上,从旁边提起来一个小竹篮,然后,又从案几下搬出来一些蔬果和酒水,小心地放置在了竹篮中,做完这些她重新回到鱼火客等人身边。 不消说,她往常时候,就是这样收拾食物,挎在手臂上,攀爬到井口下方,入那火浣窟去照料云梦君的了。 鱼火客静静看着这个玲珑细腻的女子,心中颇有些感慨。 这春娘看上去是多么的柔柔弱弱,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师父被困的这些时间,对师父照料有加,发挥了她最大的力量……反观自己作为师父的弟子,实在是不孝之至,没有尽到对师父的恩德,这许久才来营救,让师父受尽苦难。 心中,因为这层内疚,鱼火客对春娘的感激又增添了一重。 深呼吸一口气,她拉回感慨的思绪,开始认真查看眼前这个井口。 这井口周围都是用一种严密的青石垒砌而成。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巨大的井口,矗立在黑水河中间,又是能直抵一个神秘之处的所在,着实是巧夺天工的大手笔。 看了一会儿,她没觉出这井口有什么危险,看看左右,她道:“这回下去,我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到底哪些人下去?比如掸儿、荆吒,你们这些孩子若是害怕,可以留在原地等我们,我让肥六留下来陪你们!” 她主要是考虑到掸儿等三个孩子们,怕他们攀爬这井有畏难情绪,才如此贴心一问。 掸儿和荆吒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在月小婵身边的阿雷却是首先摇头起来:“不,我要跟阿妈在一起!” 月小婵看着鱼火客点点头,没有多言。 那意思很明显,她是要带着儿子共进退的。 鱼火客又看着掸儿和荆吒:“你们呢?” 掸儿忽然鼻子里有些哽咽地道:“鱼姐姐,让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吧,我也想看见那云梦君叔叔,他就是赠送我葵鼠的人啊!” 荆吒也跟云梦君有过缘分,当即道:“是哩,我也要下去,我也想念云梦君叔叔了。” 鱼火客一筹莫展的样子。似乎在思考。 这时候肥六道:“鱼姑娘,既然孩子们不害怕,那我们就一并带他们下去吧,我块头大,有点蛮力,在那火浣窟寻了机会怕能助你一臂之力,让我留在上面带孩子,着实有些浪费了,我们就都一起下去吧。” 春年这时候也收拾好了竹篮子和其中的食物,看看众人,又望望肥六,她亦点点头,劝说鱼火客道:“是呀,鱼姑娘,火浣窟中情形还是有些复杂的,很多地方我亦不解,我们还是一并儿下去吧,大家在一起多好呀!” 鱼火客于是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大家意见这么统一,那我们就共进退,一起下去吧。” 言毕,她第一个领头下去了,不过,在下去之前,她从春娘手中接过了那个装了吃食的篮子,自个儿挎在了手臂中,为春娘减轻了一点负担,而且她还让春娘第二个跟在她后面,她一手拉着春娘,照料着春娘攀爬这井口的竹子阶梯。 虽然春娘不是第一次攀爬,但这次毕竟人多,鱼火客怕有突发状况,她不能让对师父有恩的人发生意外。 春娘也感受到她拳拳的感恩之心,盛情之下,却之不恭,也就受领了。 后续,月小婵和肥六则照顾着几个孩子,一行人借助蛟珠的光明,一点点,朝着大井口下面遁去了…… 鱼火客在前头走着,越往下攀爬便觉着这口井真真有些古怪,一般来说,井都是水源盈盈不竭,可这却是一口枯井,需要注意的是,这口井乃是置身水源充沛的黑水河中间,但,它确凿是枯的,里面并没有水;第二,鱼火客带领众人一路下行,大约走出十丈左右距离,这才堪堪抵达了井底,乃是一块平整的玉石地面;第三,这井还有一点特别就是,下方空间比起来那井口,可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简直和一间房一般宽敞了。 双脚踩在井底,鱼火客借着蛟珠的光芒游目四顾,很快发现不远处井底的墙壁上洞开了一扇小门。 这时旁边的春娘道:“那便是我们接下来要踏入的地方。” 鱼火客“嗯”一声,点头,环顾众人一眼:“大家都没什么事吧?” 众人无恙。 当即,鱼火客领头带着大家再次朝着这井底出现的小门而入。 走了不过十几步,顿时豁然开朗,来到一个七彩斑斓的溶洞之中,此溶洞盈满炫丽的七彩荧光,霎是美丽。 虽然在这种炫丽光芒中,鱼火客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一时间观察不清晰火浣窟内里具体的构造,但在这一瞬间,她却暂停下了脚步,她想起来两个细节。 当初在火童隧道的时候,借助掸儿的提示,她亦来到了火浣窟另外一个入口,差点还用墨玉手杖开启了那入口之门,不过在那之前她谨慎地用小刀开凿了一个缺口提前看见了火浣窟里面的一点样貌:当时她远目朝着石门露出的小洞瞧去,看见,里面居然七彩斑斓,闪烁着一种妖异的光泽……这点,她印象非常深刻;同时,她心中这刻还想起另外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就是在火童隧道,她可是记得当时探测到火浣窟里面乃隐藏了“星宿”的,当时她心中还有一个巨大困惑——那便是她已经将火浣窟那门开凿了一个洞,却仍然感受不到里面星宿的干扰。 这两个细节造成的疑点,第一个那七彩斑斓的光芒现下是眼见为实,再次确认了;可另外的那星宿之谜,她现下依然是没有头绪,因为这刻在了火浣窟里面来了,她还是感受不到这其中星宿的危机?几乎是一点感应也无,这可是叫她太感觉震惊了! 不过,纵然这个疑问再另她好奇,她也来不及去冥思苦想,她现下得立即查看师父在哪? 大葫芦、大葫芦! 她记得,春娘说了的,师父就是在大葫芦下面坐着,于是,她当即朝着身后众人道:“除了春娘跟我来,其他人暂时在这入口处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先去寻了我师父……” 众人点头,当即鱼火客拉过春娘,两人携手踏步进入了这一片斑斓炫丽的七彩荧光之中,刹那,她二人的身影在彩色光芒的环绕下,渐行渐远,逐渐模糊而不见,乃是踏入到火浣窟深处去了…… 鱼火客手提竹篮一边跟着春娘走一边打量环境,看见,因为七彩荧光的缘故,视线放出去,最多只能延伸丈许不到就再看不清光芒后的景象了,但饶是如此,她亦察觉到,这乃一个巨大的溶洞…… 头顶上空空荡荡,不知道有多高,仿若无穷无尽,而脚底下踩着的却有些特别,并非之前在井底所见那种玉石铺就,乃是高低不平的绿色草丛,蓊蓊郁郁,呈现一种极强的生机勃勃状态,并且,这种植物乃罕见的一种又低又矮的草本,只有尺余长,绿油油,无特别香味,造型很像韭菜,可明显不是韭菜,到底是哪类草本,连鱼火客也认不得它们。 “这草很特别!” 春娘点头:“是哩,铺天盖地,只是长在这火浣窟中,你晓得吗鱼姑娘,我听云梦君曾经说过一次,这类草据说叫‘素毒’,云梦君说它们不惧火焰的焚烧呢……” “哦,这样……”这是鱼火客闻所未闻的,然而既然春娘说这是师父讲过的秘辛,那是决计不会错的,霎时,她对这名唤素毒的草一时起了层层的警觉之心。 她亦看见,春娘小心翼翼穿行其间,脚步踏在素毒之上颇有些蹑手蹑脚,显然是一种忌惮神色。 “我师父说过这类草有毒吗?” 春娘边走边摇头:“那倒没有的,只是简单介绍过一次,此后我追问什么,云梦君亦不回答我了,许是怕我知道得太多对我自身不利吧。” 这点,鱼火客倒是十分认同的,一个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保实力,知道得多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二人走着,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阵阵聒噪。 “哗啦啦,哗啦啦……” 是一阵水流之声。 鱼火客诧异地望向身边的春娘。 春娘冲她点点头:“鱼姑娘,前面有一条小河,也是黑水河哦。” 鱼火客点头,心中想着一个问题,那待会儿她二人如何渡过?黑水河乃上火下泽之危险地带,可不能轻易凫水的,她正思考之间,脚步已然靠近黑水河边缘。 触目,乃一条丈许宽的小河,上面黑色波浪滚滚,发出一阵阵的水和河底石头击打的撞击声音。 旁边春娘忽然一拉她衣袖道:“跟我来,这边有一条独木桥的!” 她于是跟着春娘,寻到这小河边的独木桥,两人脚踏其上,刹那渡过了小河。 过了窄河,鱼火客发现,先前地面所见那种绿油油的素毒草丛再瞧不见了,乃是进入一个乱石堆地带,坑坑洼洼,远目瞧去,那里依然七彩斑斓,视线不能延伸…… 当下她只有跟着春娘继续老老实实踱步前进。 第六十六章:葫芦生人勿近 当离开这窄河的时候,鱼火客低头看了看,边走,又愕然回了下头仔细瞧了瞧,因为她发现一点不寻常,刚刚离开的小黑水河边,却是莫名生长了一簇簇的藤条的,虽然不多,只是起伏于乱石堆地面浅浅一层,约莫三尺高,五六步宽,但到底是一种特殊地貌,她牢记心间,想着,这定然亦是不寻常的了,要小心。 “还有多久寻到我师父待的大葫芦?” “快了!就到了。” 鱼火客沉下心,跟着春娘并肩携手,兜兜转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眼前一片七彩迷蒙的荧光之中,忽然出现一大块的土黄色,此颜色正是阻挡了她们去路的一个十丈左右高大的黄木头葫芦的颜色。 鱼火客强忍着心中激动,视线顺着这大葫芦一点点下移,看着,找着,终于,她看见在大葫芦下方底座凸出来的一块青石上,石碓掩映之中,赫然席地而坐了一个白裳男子,模样儒雅,正是她师父云梦君。不过,此君儒雅之中,显得脸皮蜡黄,神态萎靡,正闭目不语,似乎在打坐,听闻她两个女子的脚步声近了,亦没有睁开眼睛。 鱼火客呼吸快速加重,心中情绪剧烈起伏之中。 “鱼姑娘,鱼姑娘,你师父是他吗,他就是云梦君了……” 鱼火客摇头,不可思议的样子,但很快就发觉自己失态,忙点头:“是的,是的,是我师父!” 她正要飞奔上前跟师父叙旧,询问师父的情况,忽的想起什么,一扭头对身边道:“春娘,这样,现下我们走了这火浣窟一遭,我大略知道这里的一些禁忌了,为免一会儿生出什么变数,你现下着累一点,快快退出去将月小婵等人接进来吧,我们一会儿就在这儿集结。” “好!”春娘领命,立即转身离开了。 春娘走后,就剩下鱼火客一人面对云梦君,她再也抑制不住,撩脚飞奔上前: “师父——” 也许是她声音着实有些大! 也许是云梦君早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 不论如何,云梦幻睁开了眼睛…… 鱼火客在云梦君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有跑到他身边,但,她步子却陡然地定住了。 “师父?!” 这一声“师父”,她是带着哽咽的哭腔了的,因为她看见师父的眼睛……师父的眼睛火红一片,红得那样吓人! “师父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小鱼儿,是你吗?” “啊!?”听到云梦君这样问,鱼火客就是再笨蛋也知道了,师父居然……居然瞎了! 距离师父才仅有五六步的距离了,可这几步,在鱼火客走来,却显得是那般漫长,遥远,仿佛不可及,她腿脚无比沉重,终于来到云梦君身边,“噗通”一声他跪倒在云梦君脚下:“师父对不起,弟子来迟了!” 云梦君摆手:“小鱼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循烟远遁了吗,你怎……哎!” 他重重叹息一声,口气是那样沉痛!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你身陷此地不得脱困,徒儿纵然千刀万剐也不能弃师逃走,你这样做,叫我日后如何为人,如何自处?” “你还是这样犟!”云梦君虽然是斥责的口气,但是人都听得出里面的溺爱。 鱼火客泣不成声:“这到底是怎么了?” 云梦君“哎”一声叹息道:“我中毒了,暂时失明了!” “对了,你是怎么来这的,你在拜蛟藤捉了那星宿,不是应该离开的吗?” 鱼火客当即将她发现漏刻之浮箭线索,一路追踪至果子岛的事竹筒倒豆子,详细讲了一通。 “师父,那神秘漏刻据说可开启一个熔岩地穴,毁灭这整个果子岛,是不是真的?” 云梦君不语。 “师父,那神秘漏刻在哪,我们须得速速拔下上面那神秘浮箭,万不能让此岛之熔岩地穴爆发啊……” 云梦君不语。但这回却摇了摇头。 忽然他问道:“你说你后头根据断续红菱跟踪而来?” “是的师父!” “那红菱带你去了几个地方?” “师父,一共五个较为特别的地方,一个是四四方方的山谷,一个是有周转风车的盆地,一个是有假竹子的冒烟竹林,一个是有无数标枪的悬崖缝隙,还有一个是发热的石碓园子,后头我们就遁入那石碓园子上方,又兜兜转转,寻找到这儿来了,而能够寻来这儿,还是借助的这东西呢……” 言着,自怀中将参宝拿了出来。交到了云梦君的手中。 她感觉师父触摸到了参宝的真身,大略猜测到参宝是个什么东西了,继续道:“此草本神祇颇多妙用,更是疗伤圣品,相信也定然可解开师父双眼恶疾,师父,不如你速度试一下吧!” 云梦君摇头,将参宝重新递还给了鱼火客,道:“不行!这东西救不了我的眼睛,它的确是好东西,但对我中的素毒,一点用没有,反而会害死它。” “啊?素毒?那不是前头那种草的名字吗?” 云梦君点头:“不错!对了,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在那绿色素毒草丛没有使用阳退术吧?” “我没有!” “那就好,”云梦君大舒一口气,“若是你刚才在那草丛使用了阳退术,就会跟我一样中素毒了,那素毒之草,专克阳退术,两相接触,就会染上它们的精华,也即中了‘素毒’!” “师父,什么是素毒?为什么名字这样怪?” 云梦君摇摇头,感慨道:“有一种说法,也是传说中素毒的来历,相传,牛羊一身食素,不吃荤腥,本是极好的,但因此,它们的肉却腥臊味极重,这是因为,一生吃素使得它们产生一种奇特的素毒,即那种腥臊的本质。极素亦极毒……而千百年来,牛羊通过食素夺生机,它们也会返补一部分生机给自然,在长久的岁月里,就有一种草在百草争夺生机的过程中强大出来,这种草形态各异,常以不同面貌出现,难以辨认,也叫‘素毒’了……前方那绿油油的一片,就是!” 鱼火客:“啊!” 云梦君点头:“此毒无解,除非……” “除非什么?” 云梦君摇头,不说话了。 “师父,你说啊,不管解药是什么,我都会为你找来的!” “暂解不了,解不了……你万不要逞强,听话!现下你守住本心,稍安勿躁,当前我们最紧要的是得寻个法子脱身这里,我们怕是要打一场硬仗了。” 鱼火客沉默了:师父的毒不解就离开?师父这是完全为她考虑而不顾自身了啊!这是不可能的!纵然师父现下不肯说出那种“可能存在却又可能极度困难”的解毒之法,但她相信,一定是有方法的,日后她晓得了,定要历经千难万险为师父寻来,绝不罢休! 深呼吸一口气,她道:“师父,现下怎么办?” 云梦君道:“刚才我不是问你那种诡异红菱带你去了几个地方吗?” “是的!” “你运气还不错,先乙天空一步寻到了红菱引路,你现下说说你经过那五个地方得了什么……” 鱼火客道:“一个可以藏天纳物的银色匣子;一个七寸的小盘盘,其余的……其余的,还有一百多只冰蝉,不过叫我用掉了,也不是在那五个地方得到的,师父怎么了,是不是我少拿了什么重要东西?” 云梦君沉吟着:“那银色匣子呢?” “我暂给了文君他们,他们带了一群孩子在石碓园子上方的乱石堆里面扎营休息呢,没有那银色匣子,可就定不住那些红菱了,故我就那物留下给她了。” “那物无妨,没拿到也没事,但你少拿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应该是一杆标枪。” 鱼火客困惑了:“师父,你是说我在那悬崖缝隙,在无数的标枪面前少拿了标枪,可,那标枪如此之多,我根本没发现特别的,不可能引起我好奇收下一枚的,是不是我没有勘破那悬崖缝隙的秘密?” 云梦君点头。 “那现下怎么办?” 云梦君摇头,显然他也没办法。 “那我重新回去拿,一定可以找到特别的那枚标枪将它拿来!”言着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 “师父?” 云梦君摇头:“来不及了……” “师父……” 云梦君伸出手:“把你得到的那七寸圆盘给我摸一下。” 鱼火客立即将在周转风车的山谷得来的东西交给了云梦君。此物乃是由两个同心圆组成,整体约七寸,两个同心圆中间是一系列的小珠子镶嵌其中,看起来黑黑亮亮的,这个七寸圆盘整体非常的轻盈,完全感受不出乃哪种材质铸成,但入手就是能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凡物,尽管鱼火客现下一点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做什么用处。 她凝眸瞧着云梦君反复把玩那七寸圆盘,忽的想起什么:“师父,这火浣窟有星宿隐藏!虽然我在这感受不到它的干扰,但是上回在这火浣窟的另外的入口——那火童隧道外面隐约发现一点线索,这里面的确有星宿无疑的,师父你瞧出它隐藏在哪没有,它是如何隐藏气息的啊?” 云梦君一怔,手中捏着七寸圆盘,重新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小鱼儿,你怎忘记了,这地方不可使用阳退术,就算有星宿,我也不允许你现在就在这里胡乱发挥,一旦染了素毒,你一生都毁了。” “可!”鱼火客想的是,捉星宿是她死也不能放弃的任务啊,当初师父反复教训、叮嘱她,就算是战死,也要捉遍天下星宿,今日怎教唆起她贪生怕死起来。 果然,云梦君似体会出鱼火客心中所想,立即补充道:“鲁莽的坚持乃一种愚蠢,不是不捉,时候未到。” 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她心中当即了然了。 “师父,这七寸圆盘做什么用的?”她转换话题问道。 云梦君举了举手中七寸圆盘,口气沉重地道:“此物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东西,要说名字,它应该叫‘风火轮’。” “风火轮?”鱼火客咂摸着师父口中的解释,仔细回想着得到这风火轮的经过,忽然顿悟道,“我晓得了师父,当初我在那周转风车的山谷,这东西作为支撑整个巨大木盘的榫卯当真妙用无穷,它让那风车周转不已,带出剧烈风势,而且还卷出熊熊烈焰,真当得起‘风火轮’这煊赫名头哩。” 云梦君点头:“是的,它的确乃一种巧夺天工之物,这东西……后续你可用它来开启后面这个大葫芦,可是……” “可是什么,师父?” “你没有得到那杆标枪,则,即便开启了这个葫芦,也攻不破内里机窍,着实麻烦。” “师父,你忘记我有兵器蓝月刃了吗,有蓝月刃在手,并不会比一杆那劳什子的什么标枪差吧。” 云梦君沉默,似乎没有把握。 鱼火客又问道:“师父,是不是我解决了你身后大葫芦的秘密,就可以捉星宿了!” 云梦君点头:“这倒是不错的!可不要好高骛远,蓝月刃能不能怼之还是未知数,不要想得太远了……” “师父,是不是解决了后面的大葫芦,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是的,你不是一直在找那神秘漏刻,这巨大葫芦就是啊!” “啊!” 云梦君点头:“你说,解决了那个漏刻,岂非就解决了这岛的危机,则,自然可以离开了!” “师父,原来漏刻就在这里,可乙天空为什么会让你待在这里!岂非自毁根基么?” 云梦君悲壮至极,反而哈哈一笑:“因为,他不敢靠近这里面的星宿,他引我来,就是要我牵制住这里面的星宿,而让他好接近这巨大葫芦的……” “师父,这葫芦生人不可近?” “当然,因为这里面有星宿啊,不过你有鱼火碧玺护佑无虞!” “那春娘……” “她……苦了那孩子了,若是我们不能解决这葫芦,她命不久矣。” 鱼火客“啊”一声惊呼,“师父我这次带了很多人来啊!” “你……”云梦君就要斥责,可惜,春娘这时候已经带着月小婵、肥六他们浩浩荡荡赶来了。 云梦君听到声音,知道说什么也晚了,当即重重叹息一口气。 第六十七章:阿雷福星救众 面对环绕过来的春娘一行人,云梦君早已经重闭上眼睛,他主要是不想让孩子们看见那“可怕的”变成红色的眼睛。至少,不要在一照面就看到他这凄惨可怖的模样。他害怕那样会把孩子们吓到。 但孩子们是天真无邪的。 掸儿、小荆吒,一见到熟悉的云梦君,立即像燕雀一样环绕他“飞舞”起来,“大叔、大叔,我们来啦!” 在以往仅有的少量交往过程中,孩子们都亲切称呼他为大叔的。 云梦君终于忍不住与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团聚的时刻,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中通红一片,只是能依稀看到一些模糊光影,哪里能分得清楚谁是谁? “啊,大叔你的眼睛?”掸儿一声惊呼。 小荆吒也有些惊吓:“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云梦君苦笑:“大叔我眼睛瞎掉啦。” “那你以后是不是看不见我啦?”小荆吒胸无城府,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补刀说道。 春娘立即上前拉了他一把,小荆吒这才晓得自己讲错话,慌慌地闭嘴了。 而旁边掸儿却是已经哭泣出声:“不,大叔,我不要你变成那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鱼火客走到掸儿身边,伸手摸了摸她肩膀:“对!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既是安慰掸儿,也是安慰自己,其实她说这话,已经带着鼻音,也是哽咽之中。 云梦君倒是看得淡然:“你们这是怎么啦,这地方这么多有趣的东西,总对着我眼睛哭什么鼻子,一点都不大气。” 他尽管故意这样说来活跃气氛,可在场所有人心中都觉得无比悲怆,然,又没有人可以有法子化去这股悲伤,除非能瞬间治好他的眼睛…… 月小婵知道眼下这个眼睛瞎掉的中年人在列国可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物,便是齐墨之真正的巨子来了,在这人眼前,亦是要礼让三分,面对这种人物,她是无论如何要表达一番敬仰的。尽管眼下这人身陷不幸之中。 当即她带着儿子走上前:“月小婵拜见邹真人!” 云梦君点头:“你就是魏墨的月小婵?” “禀告邹真人,民妇正是。” 云梦君道:“这些年,你为乙天空作恶不少啊!” 月小婵当即羞红了脸:“邹真人教训得是,民妇有罪,任凭邹真人处罚!” 云梦君淡然道:“你倒还有些气性!” 月小婵道:“民妇彼时效命乙天空,有些事也是情非得已,常言道,一刀一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是……” “只是什么?”云梦君强势地问。 还未等月小婵回答。旁边,鱼火客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当即轻声道:“师父,月大姐其实已经改过自新,您饶恕了她吧!” 云梦君一摆手,制止了她的求情,摇臂在空中点了点:“你继续讲下去,只是什么……” 月小婵也有些动情,一手拉过身边幼子,推到自己跟前,尽管云梦君这刻看不见,还是往他的方向挤了挤,道:“只是民妇在世间还有一个留恋,便是幼子阿雷,民妇若‘走’了那是天要惩罚无话可说,可这孩子还未成人,涉世浅薄,如果邹真人垂怜,肯收下幼子到跟前服侍,则民妇愿意立即了断,结束罪恶一生……” “不要啊师父,月大姐你何须如此激动,我师父是讲道理的人啊!”鱼火客真着急了,怎么一照面变成审问大会了,还有,要审问也是审问那肥六羁押着的红衣巨人吧,怎的矛头好端端怼上月大姐了呢。 这一路来,月小婵改过自新努力做全新自己的样子,她一点一滴都看在眼中,也深深为之感动,讲心里话,不论月小婵之前在乙天空跟前做过什么,她愿意给月小婵一次机会让月小婵证明一次…… 故,这刻她颇为激动。 可云梦君依然又是一摆手,再次制止了鱼火客。 师命难为,鱼火客一时间缄默下来了,可心中却气血翻腾,好不紧张! 云梦君道:“你还有一个幼子,把他提过来,我摸摸他的根骨,若是良才美玉,我倒不介意多一个端茶倒水的童子。” “快,阿雷,快去邹真人跟前去……”月小婵当即拉住阿雷的衣袖就朝着云梦君的方向拽去。 如果真能够被云梦君收到座下,哪怕只是做一枚端茶倒水的童子,那也是受用无穷的事啊,是以,月小婵是深深知道云梦君严厉之中的那份慈爱之心的。 可,阿雷到底只是一个11岁的孩童,哪里能晓得这些弯弯道道,被母亲拉拽着,他一时间扭捏不止,极不情愿的模样。好在最终还是被月小婵提到了云梦君跟前,噗通一声,又跪倒在了云梦君脚下。 云梦君这番摆出这个架子,倒不是真的吃了没事做要去为难一对孤儿寡母,乃是,他在月小婵一靠近的时候,感觉到了她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息,就是星宿的味道,这非常奇怪,月小婵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阳退术,则,她如何沾染那么重的星宿味道。 以上种种强硬对话,皆是为预备审问月小婵的攻心手段。 便是眼下要检查她幼儿根骨的行动,亦是一种走流程的掩饰。 虽然是走流程,但表演也得做完全套才能以假乱真。 于是他之手掌很快就摸到了阿雷的脑袋上。 阿雷这孩子倒是挺倔强的,看到母亲一来就受辱,而且还是被眼前这个瞎子羞辱,现下自己被这个瞎子检查,他哪里能有好态度,当然是东倒西歪,扭得跟只黄鳝一样的了。 但,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在检查阿雷的云梦君,忽的在检查之中,一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哗”一声,他忽的将双掌从阿雷脑袋上移开,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个纯阴之体的男童?” 月小婵赶紧上前禀告道:“是的邹真人,幼子天生纯阴之体,为了好养大,故而给他取了阿雷的名字补补,所幸这十几年他福大命大,也长大了。” 云梦君在听到这个确定后,忽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师父,怎么了?”鱼火客看见了云梦君的一系列反常,那是愈加的困惑了。 云梦君道:“小鱼儿呀,这回,我们怕有救了……”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云梦君先一摆手,又一次制止了鱼火客的问话,转而对准月小婵的方向道:“月小婵,你之前来过这地方?” 月小婵猛然摇头:“没有!邹真人,从没有来过!” 云梦君喃喃道:“不对啊!”因为她的确在月小婵身上感受到了这儿隐藏的星宿独有的气息,这怎么可能?那气息尽管非常之微弱,他相信就是他徒弟鱼火客专门去嗅也不一定能闻出来,可,他到底是阳退术的创始人,精微之中,自有格外敏感之处,故而才能发现这细微一点不寻常,他相信他的判断不会错。 不过,他似乎猛然想起来什么:“你说你没有来过这里,那,你是不是见过这里面的什么东西,你看看周围……” 月小婵转开眸子,忽的道:“你身后那个大葫芦我见过。” “说说,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大葫芦乃我魏墨行会镇家之宝,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勿近山’,当初在魏墨时候,因为这庞然大物很像一座山,而一般行会中的人,就算是长老之流,也不能随便靠近,所以叫勿近山,除非我们这些当初跟乙天空走得极近的才有机会触摸它,接近它,但,这都是过去近一年的事情了,我差不多有一年没有接触它了,没想到,它竟然被搬来这里,而且镇在此处!” 云梦君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月小婵身上有那种气息,原来曾经那么密切接触过,不过他有一个问题,这身后巨大葫芦不但隐藏了那神秘漏刻,而且此间星宿亦被隐藏其中,则,当初月小婵他们接触的时候,星宿是否在里面? 他于是问道:“月小婵,我再问你,你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你们能够接近这个叫‘勿近山’的大葫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反常的事情?” “对!” 月小婵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声音很轻,吞吞吐吐地道:“说起来,那时候我们这些能靠近这勿近山的长老,好似都很听乙天空的话,比如我在最初见到这勿近山的时候,就贸然将儿子交给乙天空管教了,导致后来我们母子分离,我不知道为此伤心和后悔过多少次呢,但当时我又确凿那样糊涂地去做了,实在怪异得不像话!” 云梦君道:“这就对了,你那种反常就是被心火所焚,乱了伦理秩序,连亲儿子也不晓得要了,这就是巨大的反常,你后头无尽的后悔就是明证!” “谢谢邹真人点拨,原来此勿近山如此邪门!” 云梦君点头,忽的道:“那是自然,因为它内含星宿,是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养成的星宿在撩拨你们心火,乱了你们心智……” 鱼火客在旁边“啊”一声:“师父,原来此间星宿也藏在这个巨大葫芦里啊!” 云梦君虽然看不见鱼火客的表情,但亦知道她现下是十分失落的,因为之前他说过不允许她这回捉走这个星宿,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说不能捉,不代表现在还不能捉。 当即他忙安慰鱼火客道:“小鱼儿,你莫恼,今儿个你可能真能捉走这里面的星宿了!” “真的吗师父?” 云梦君道:“刚才我不是说我们有救了吗?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至阴之体的童子送上门来,加上我们有的纯阳之躯的荆吒,则我们就有了一双阴阳童子,它们或可解开素毒……” “啊,师父,真的吗?” “试试就知啦,保准没错!” “师父,怎么做?” 云梦君再也不坐在地上了,第一次心情极好地站起来,摸了大葫芦一道,点头道:“是要计划一番了,接下来,我们要这样……” 他当即滔滔不绝计划起来…… 第六十八章:素毒真相揭秘 云梦君告诉鱼火客此番虽然是捉星宿,但不着急一时,在取浮箭、捉星宿,即动“大葫芦”之前,还需要完成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借用一双阴阳童子,解决此巨大溶洞里的素毒危机。 “师父啊,素毒危机要解除是真,但我们即便不着急捉星宿,也可以先破坏了大葫芦里面的神秘漏刻,取走那浮箭再说啊,毕竟若是乙天空设置了机窍,大葫芦中神秘漏刻提前引发大葫芦下面的熔岩地穴,便是我们解决了素毒危机,也是凭白做了无用功,烈焰熊熊之中,那无尽的火海会将我们化作灰灰的……” 她是有些责怪云梦君做事没分清楚主次了。 然,云梦君尽管这刻还瞎着眼睛,看不见徒弟一脸焦急,亦是读懂了她的不安和急迫,可,如此重要的事情,在秩序上分主次的低级问题,他怎可能会犯,这样做,自然有深刻的道理。想了想,他觉得不告诉徒弟真相,这傻妞怕是心中要一直别扭下去,甚至最后还要影响捉星宿了。 当即他道:“你忘记关键一点了。” “什么啊,师父?” “素毒被什么控制的呢,你想过没有?” “这?它们自身没有意识的么?” 云梦君道:“不错,看生机勃勃的一片的绿油油,它们其实都是死物,受星宿控制。乃是此间星宿自卫的最佳工具,不毁去它这工具,我们擅自动大葫芦,乃舍本逐末,腹背都要受敌,而且还不能使用阳退术,你觉着,有活路吗?” “是我无知了师父,你讲吧,我接下来全听你的!” “第一,你快快吩咐其他人来助你扎几百只小草人,就用这些‘素毒’之草。” 鱼火客赶紧对肥六、月小婵等人吩咐了下去,除开荆吒和阿雷两个留着没差遣,一时间其他人都是做鱼火客吩咐了样式的小草人去了。 云梦君对忙完又回到他身边的鱼火客道:“第二,你用蓝月刃到那进来时候的井底之井的墙壁开凿一个脸盆大的孔洞……” “师父,那样这里面就会倒灌外面的那些黑河水进来啦,此间不是有一条小小的黑水河流了么,何不从中引水?” “就是要黑水倒灌,后面大有用处!” “好!”鱼火客当即跑开忙去了。 这一次,她足足忙了快一个时辰才满头大汗回来。 “师父,我做好了,你听——” 随着她话音刚落,果然在这火浣窟之空间听见一阵阵的哗啦啦之声,这可不是本身有的那条小小黑水河的水流声音,乃是那种巨大水柱倒灌进入某个空间才特有的那种暄腾之声。 “如此甚好!”云梦君兴奋地道。 “对了师父,你要倒灌那大量黑水进入这空间,是否要引动上火下泽之火焰崩腾的趋势?” 可以想象,从那井壁开凿出来的孔洞中冲出的水柱,因为里面遍布火油,一旦被点燃,则必然好似一条奔涌的火龙蹿腾此间,届时威力将是巨大的! 可……鱼火客想到的是,那样一来,虽然可以形成巨大声势,但一来“素毒”不惧火焰,纵然有“火龙”于它们也无甚伤害;二来他们这许多生人反要自作自受,陷身火海了呀。 出乎她意料的是,云梦君点了点头。 鱼火客立时紧张起来,赶紧将心中之担忧告诉了师父。 云梦君红彤彤的眼睛眯了眯,哈哈一笑:“傻徒弟,你怎忘记我们有一双阴阳童子了。” “师父,他们如何起作用?” 云梦君道:“简单,两个用处,用处一,破素毒的火防……” “师父,阴阳童子有这等用处么?” “不错,阴阳童子又叫炼金生机,这是百年不遇的一种体质,炼金时,最难的就是将生机注入药石,可阴阳童子联手御火,能完美注入生机进药石,不仅如此,他们还可抹去被炼药石的生机……” “师父,这两个孩子只是普通人,根本不懂任何术数神通,我觉得他们做不到。” “一般来说,是要工具的,但现下,我以符箓贴在他们手上,暂替代之,他们无须懂得术数神通,一样可以发挥作用。不过,不久后他们就有自己的工具啦……” “哦?”鱼火客感觉师父又在卖关子了,“师父,那是什么工具啊?” “这就说到阴阳童子的第二个用途了,此间星宿最后关头还要用到这对童子。因为你没有寻到那标枪,此一双童子可替代之,替你将星宿‘引’过来,供你降服……” 鱼火客一点就通:“因为那星宿就是他们的工具,所以可以随便拿?” “那也是在素毒被解决之后!”云梦君再次强调! “我懂了师父,现下怎么办?” “等!” “等什么?” 云梦君深呼吸一口气:“等素毒疯狂来袭!” 鱼火客好似有点“无聊”地“哦”了一声。 云梦君一听,突然道:“小鱼儿,你在做什么?” “现下不是要等素毒疯狂来袭吗,我准备去跟他们一块儿扎小草人。” “你快去吩咐他们,现下不论扎了多少了,一并儿送过来,没扎完的素毒之草尽数丢弃到前面那黑水河去,快……” “是,师父!” 不一会儿,鱼火客忙完了云梦君的这个嘱托。 顿时在云梦君和鱼火客两人面前堆积满了几百只的小草人,满满当当一大堆,看着就有些“喜人”,因为这些小草乃全部用绿油油的素毒之草扎出来,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只草蚱蜢!而抱着小草人的月小婵等人,早已经被云梦君和鱼火客安排躲藏在了大葫芦之后…… “现在将这两张符箓,分阴阳之别,分别贴在荆吒的左手和阿雷童子的右手。”云梦君又吩咐道。 “是,师父。”鱼火客接过两张符箓,赶忙将荆吒二人唤来,做完这个动作。 “两童子在哪?” “在我身后,师父!” 云梦君深呼吸一口气:“好!” 鱼火客这刻也感觉到师父是真的紧张起来,师父这样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在她的印象中是极少见到的事。 “师父,你还好吧,你的眼睛……”本来一直忙忙碌碌的,鱼火客都没怎么注意云梦君的变化,但这刻,她突然发现,师父的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居然开始淌下两行鲜艳的血滴,看着,就好似被人挖去双目一样惨烈。 “师父,师父,你的眼睛……”她再次哽咽起来。 “小鱼儿,须不必这样惊慌失措失了水准,要镇定哪!” “可是师父你的眼睛在淌下鲜血,它们……”她不忍再讲下去了,她甚至没有了信心,师父的眼睛在解决了素毒之祸后真能复原吗? 是不是师父诓骗她以此安慰她? 她摇头,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云梦君,可是一时间又没有办法给师父助力。 “哗啦啦,哗啦啦!” 在火浣窟内,自井壁倒灌进来的黑水水柱仍然崩腾不止,所幸火浣窟十分巨大,纵然这些倒灌进来的黑水呈现奔涌之势,然,要使得这空间水漫起来,一时间尚且做不到,也就更威胁不到躲避在大葫芦旁边的众人了。 “呼呼,呼呼呼!” 就在众人眼看着那些倒灌进来的黑水一点点浸染在距离入口那井底之处的绿油油素毒草坪里,忽然听见火浣窟响起一阵阵的风刮过的声响…… “它们行动了!”云梦君忽然地道。 “什么?”鱼火客不解地问。 “小鱼儿,这些素毒来袭了。” “那现下怎么办?” 云梦君吐出一口气:“先等等,等它们弄出来的气势达到一定气候,我们后发制人!” 鱼火客点头,心中却道,师父此番这“后发制人”之计,口中虽是这样说,但她心里很清楚,师父是典型的谋定而后动:准备大量小草人、为阴阳童子贴符箓,开凿井壁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事先打的埋伏…… 因此,她心中渐渐自信起来,相信师父这个后发制人,一定可以控制场面。 想起这刻的场面,游目四顾,鱼火客很快发现,场面上真是情势每一息都在剧烈变化。 肥六和月小婵不知不觉从大葫芦后面,转移来到了鱼火客的身边。 鱼火客回头,看一眼肥六:“你看好那红衣巨人,此人有用处的!”鱼火客在跟师父交流后得知此番灭了素毒后,是有可能在这里捉星宿的,则,届时必然要用到先锋开路,这红衣巨人就是最好的炮灰了,她决不能让这人有“闪失”! 肥六道:“鱼姑娘放心,那红衣巨人用鲁公木线绑得好好的,他逃不掉!” “肥六,不要掉以轻心,看好他!”鱼火客严肃地道。 肥六点点头:“我本想一会儿待在你身边,助你一臂之力,好吧,我听你的。” 鱼火客点头:“这里我和师父在坐镇,你……”她言着又看了看月小婵,“你们都不要忧心,我们会处理好!你们都躲到后面去,照顾好春娘、掸儿,看好红衣巨人。” 再次把“不相干”要逞强的人退回到了大葫芦之后,站立在大葫芦前面的又剩下鱼火客师父和一双童子四人了,而这刻,火浣窟里面的场景正在风云突变。 鱼火客看见,本来这七彩斑斓一片的空间里,那种茂盛的光芒显得愈加刺目了。 更夸张的是,整个火浣窟响起一阵阵的聒噪至极的嘈杂之声。 好像在这火浣窟的地底下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要钻出来一般。 鱼火客心中忧虑道,难道是隐藏在火浣窟地底下的熔岩地穴就要开启了?只是,弄出来的声响何以如此嘈杂?若真是熔岩爆裂,那是天崩地裂似的喧响无疑的啊! 不过很快,鱼火客就发现她的猜测偏离了。这种整个火浣窟空间发出剧烈嘈杂的根源,居然是隐藏在火浣窟中的蛇虫鼠蚁在疯狂逃窜…… 第六十九章:根须余毒危机 视线远处,绿油油的素毒草丛一片混乱,而眼前乱石堆里也好不到哪去,成片成片的蚂蚁,扭曲的颜色各异的蛇,蝎子、蟾蜍、包括从黑水里爬上岸的大乌龟,一时间多得密密麻麻,在高低起伏的乱石堆之间翻腾不止…… 这都是整个火浣窟隐藏的有生机的活物,这刻,这些活物好似感应到了巨大危险即将来临,故而,都不安分地出来“透气”,寻找出路来了。 然,哪里能有什么出路呢? 火浣窟中七彩斑斓一片,刺目的光线盈满整个空间,鱼火客看得直摇头,她想到的是,若是出口,此刻可以提供给这些虫豸们逃匿的,一个是可以想象的那井底,虫豸们沿着井壁攀爬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二个就是之前她在火童隧道怼过的那个火浣窟的石门了,上面她挖掘了一个小洞,但若是大批虫豸蜂拥而去,怕是一瞬间就要被堵住的吧。 随着不断的观察,她亦是发现,这些虫豸们显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机敏,纵然一群又一群的都想逃去,可始终在这七彩斑斓的光芒里打不准四向,最终,她看见惊奇一幕,这些虫豸居然争先恐后遁入到黑水河,顺溜直下,想来,虫豸们是感觉到顺着火浣窟的小黑河流走还有一点活路吧…… “小鱼儿,快瞧瞧前方那绿油油的素毒草丛有什么异常,不要去看那些虫豸!” 鱼火客连连点头,她将视线首先越过眼前乱石堆,又越过乱石堆毗邻小黑水河的一丛丛藤条,越过小黑水河,最终停留在了那绿油油一片上面。 风还在“呼呼呼”地刮着…… 七彩斑斓的光芒覆盖下,绿油油的素毒草丛“波浪”起伏…… “咦”她突然察觉一点不一样,迎着空中四周围茂盛的七彩斑斓光芒,有一小团大约半丈方圆的绿油油素毒草丛旋转起来,一开始只是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旋涡,接着,旋涡不断地拉高,最后,越来越高,简直要变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但,这可全部都是由素毒形成的绿油油一片的“龙卷风”,接着,这绿色龙卷风旋转移动起来,快速朝着小黑水河靠近过来。 鱼火客立马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云梦君。 “师父,那些素毒要席卷过来,不过暂时只是一小团,大多数还处于一种安静状态,在风中波浪起伏……” “好,我知道了。”云梦君血红的双眼中那些鲜红的血滴又淌下更多的血渍,他顿时痛苦地眯了眯眼,忽然一挥手:“阴阳童子出击!” 荆吒和阿雷,一个的左手牵着另一个右手,机械地朝着黑水河边缘靠近去。 此去离开了大葫芦,要趟过一片乱石堆,两人行走其间,步子都有些不稳,但不多时他们顺利来到了黑水河边,而对面,那个绿色龙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靠近了黑水河,眼看就要越过丈许宽的小河而来到乱石堆的这边…… 阴阳童子左右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忽的扬起,发出一阵阵杏黄光芒,显然是他们二人手中符箓在起作用。 只见,随着这一道道杏黄光芒打出去,逐一降落在了那个绿色龙卷风上面。顿时,在绿色龙卷风的外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杏黄之光芒。 “小鱼儿,快点火,点燃黑水河!” 鱼火客飞奔上前,照做。 霎时,黑水河,上面弥漫的无数火油,“腾”一声窜起来,形成一条火焰的河流,火光冲天,滔滔不绝…… 被阴阳童子发出的杏黄光芒打中的绿色龙卷风,这时候已经开始嚣张地渡河。 本来,绿色龙卷风甫一进入小黑河上,浑然不惧火焰的袭击,但,因为外层那层淡淡的杏黄色光芒,这绿色龙卷风忽的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声响,显然是上面的杏黄色光芒将外围之火焰,导入了绿色龙卷风内里,使得它好似从内部焚烧起来,刹那,绿色龙卷风再也后继不能,啪嗒一声兀自散开,而那些焚烧起来的绿色素毒,噗嗤噗嗤掉落在地,呈现被烧焦的一种枯朽姿态,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鱼火客看着这一幕幕,脑中不停地思考着:原来如此!阴阳童子借助手中符箓发出的那种杏黄色光芒,可以破坏掉素毒强悍到极致的防火保护层,从而将其焚化,再不能肆虐! 可是她马上想到一个问题,这只是那无穷无尽的一片素毒其中之一小撮,则,一会儿若是无数的绿色龙卷风刮起来,阴阳童子如何有把握一个个都投上那种杏黄光芒笼罩之,破坏它们的防火保护层? 哪里有一个闪失,而被绿色龙卷风席卷过小黑河,怼上他们这些人,则,大家都要像师父一样双目通红而失明,惨烈地染上素毒了啊! 她正愁得直跳脚,忽的看见,那荆吒和阿雷形成的阴阳童子组合,根本不等第二个龙卷风来袭,而是“气定神闲”地站立在小黑水河边,双手连连挥动。 她仔细瞧去,亦是看出来,荆吒和阿雷这一双童子做这些动作,很是“被动”,几乎完全是依赖二人各自手中之符箓的“引导”而按部就班行动。 容不得多想,又有异变产生。 本来那只是兀自“波浪起伏”而显得颇宁静的素毒草丛,忽然翻卷起巨大“波浪”,好像那些素毒之草根本就不是长在地面上,只是悬空离地,否则,这刻如何能这样发出巨大的起伏,那样,岂非连下面之黄土地皮也要连带着一并儿被掀起? 她仔细瞧去发现,这些素毒之草在起伏中并没有看见它们的根须,一颗颗的绿色素毒草就好像本就无根生长在地面…… 故而,现下发出这种巨大起伏,亦看不见任何盘根错节的根须。 再看阿雷和小荆吒,两人看到这巨大波浪出现的第一瞬间,就是快速地连连挥动两人握在一起的一方的左手和另一方的右手,随着他们挥舞动作的发出,可见,一片巨大的杏黄色光芒,好像从天而降似的,朝着前方那铺天盖地的绿色素毒草丛完全覆盖了下去,至少视线中是看不到还有哪处地方是不被这种光芒笼罩了! “小鱼儿,速投一个火把到素毒草丛中!” “是,师父!” 鱼火客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火把,来不及用火折子打着去点燃,她将小火把一晃,在滚滚烈焰之中的黑水河上面一卷,霎时火把燃烧起来,“嘿!”一声,她使尽气力一抛,火把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毫无悬念落入了前方那一大片的绿油油素毒草丛之中。 本身,素毒草丛上方就弥漫了无数自井壁倒灌进来的黑水,滋滋的黑亮一片。一个火把坠入其间,霎时烈焰像风一样席卷起来。 其实,此绿色素毒草丛,即便鱼火客等不用火把去点燃,不过瞬息,那小黑水河里面的火光亦要席卷过去,但鱼火客听从师父的指令这般做了。她心中亦是知道,师父这般做,很明显只是一个目的——赶时间! 根本来不及等小黑水河的火焰蔓延过去,或者,等到那刻,将延误重要时机。 很快她就发现,这不能延误的时机是什么了。 素毒草丛上方有之前由一双阴阳童子覆盖了的一大片的杏黄光芒,这番被一个火把引燃表面的黑水,杏黄光芒闪烁其间,顿时滋滋作响。 和之前所见那绿色“龙卷风”的遭遇一模一样,杏黄色光芒将外围之火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带着一阵阵滋滋之声,导入了下面的绿油油素毒草丛中,视线里,绿油油的素毒草丛,本来置身火焰下毫无损伤,这刻,因为杏黄色光芒的破解,却是大片大片剧烈焚烧起来,刹那成为了灰烬! 无尽的火,呈现铺天盖地的气势在被破去火防后的绿油油素毒草丛丧不断蔓延,火焰越来越大,整个火浣窟空间都好像在蒸笼里一般,热浪袭来,打在人的脸上,灼得人肌肤生生地疼。 而此前躲避在大葫芦后面的月小婵等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葫芦后面站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一切。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些绿油油草丛真正的威力,但亦是看出来,此绿油油草丛让云梦君和鱼火客很是忌惮。必拼尽一切要毁去的感觉。这种感受也很好鼓舞了他们,让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想掺和其中一起去战斗,然,一时间他们又都插不上手,只是呆愣地望着,等着…… 不多时,鱼火客带着一双阴阳童子踩着乱石堆退回到大葫芦身边。 她先是冲月小婵等人点点头,这才走到云梦君身边,一拉他衣袖道:“师父,素毒这番是不是彻底被毁了?” 云梦君摇头:“还没有!” “师父,你是没瞧见,现下那绿油油的素毒草丛尽数淹没火海之中,阴阳童子放出的杏黄光芒破了它们的防火外层,它们再没有抵挡火的神奇效果,已然化作灰灰了。” “我知道。” “哦,”鱼火客应一声,困惑道,“都化作灰灰了,它们还没有尽数除去么?” 云梦君叹息一口气,眯了眯鲜血依然在淌着的通红双眼道:“它们还有后手,它们表面的那种绿油油形态虽然被毁了,但是它们还要十分难缠的根须,会很快卷土重来。届时,就是我们之前准备的那数百只小草人要发挥作用了。” 鱼火客点头,似想起什么:“师父,你说到这些素毒的根须,其实我前头在怼那素毒的时候,看见它们好似没有根须呀,这且不说,还有一个事情师父你可不要忘记,一旦我们使用小草人则就要使用术数神通了。”她记得师父说过,此间火浣窟决不能使用阳退术,至少,在除去素毒之前是这样…… 云梦君道:“小鱼儿,此根须可不是一般的那种植本的根须,须知,素毒是死物啊,过会你就能见到了……另外,我们那刻为赶时间,你我二人须分头行动,特别是你,在我用这些小草人与素毒根须恶战的同时,趁素毒根须神通产生的作用呈现在你身上要侵害你的双眼之前,你须得打开这大葫芦擒出里面星宿,在那最后关头,我们联合彻底除去这素毒的一切余威。” “师父,我还以为,我们是彻底除去素毒才开始对大葫芦动手。” 云梦君沉吟一瞬道:“本来,除掉了那绿油油一片,就是除掉了素毒了,严格来说,那种素毒的奇异根须,也算不得是素毒了,我这样说,也是怕你托大,故意讲严重点,其实所谓根须,它们只是素毒被星宿作用后,产生的余毒,那些根须,到最后你除去它们时就会明白它们是什么了,应该是你见过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师父,我很好奇?不过此间星宿我不求你先告诉我,我要亲自看看它是个什么,届时师父讲讲它来历就好。” 云梦君点头:“这样也好,此间星宿乃是个妙东西,有点特别,你自己探究,印象更深,利于你的修行。至于这些根须,其实它们是一种妖尸。一种冰蝉妖兽的尸体沉在火浣窟地底,被素毒同化后,才变成这样……” “啊,师父,这东西我的确见过。当时实是不明白它们为何那样多,且是漂浮空中,看着怪瘆人,没想到还被如此大量被埋藏地底,匪夷所思……”鱼火客瞬间想起来之前带着文君、月小婵还有县子硕在四方谷的时候,偶然得来“银色匣子”,发现了那匣子之“纳物藏天”的功能后得知了那空间漂浮了无数妖尸,正是冰蝉尸体…… 云梦君道:“不错!眼下即将来袭的那些妖尸就是你曾经见过的那东西,不过,它们在此火浣窟的威力比你当初在那山谷所见可不是一个级别,素毒在此间被星宿影响,它们已被素毒同化,亦染了素毒,已不是普通妖尸。” 鱼火客摇摇头:“师父,一会开始这第二波战斗,你我是不是没时间交流了。” 这刻,她心中已经开始慢慢思考此间星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且是什么作用了?此间素毒被影响,且素毒同化冰蝉妖尸这一系列线索给了她一点思路,只是她还缺一点关键线索,一时间想不透,不过,她不纠缠于此,知道这并不影响捉星宿,这个,得知道星宿来历才可能参透,当下也是释然了,唯一的忧心的是,一会儿因为可能分头行动不能跟师父实时交流,这让她心中空落落的…… 云梦君一瞬察觉到这个徒弟心中的纠结,点点头:“小鱼儿呀,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捉星宿是你的修行,你要坚持独立思考,不能过于依赖呀。” 鱼火客撇撇嘴:“知道啦师父,只是此间之战,凶险异常,而能不能全胜又事关师父双眼能否康复,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啦。” “好吧,我知道小鱼儿是个孝顺的孩儿,到底有什么疑问,你快问。时间不多了。” “好嘞!”鱼火客自怀中一模,取出了之前在周转风车山谷得来的七寸同心圆榫卯,“师父,你说这‘风火轮’可助我开启后面这个大葫芦,那你快告诉我,具体如何用,这东西我怎么看也看不明白,实是一个怪异得不像话的榫卯。” 云梦君想了想,颇有些模糊地道:“一周一转,风火双轮。” “师父,我不太明白。” 云梦君摇头,不语。 言毕,他不再讲话,显然是做着准备,预迎接即将到来的素毒根须袭击。 鱼火客知道,师父是要她自我历练,自我参悟。故不肯详细解释。怕扰了她之修行。 她想到,这虽然是师父的一种严厉,但同时,也是师父的一种自信。师父信任她,相信她一定能参悟,当然,前提是经过艰苦的思考。故不愿因说得太透…… 想到这,她也淡然了,纵然眼前有一些不解,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吧。 心下立时就不再纠结了,而是赶紧安排月小婵等人暂撤离大葫芦,退到距离大葫芦丈许远的一角,至于一双阴阳童子荆吒和阿雷,她留在了身边,等师父开始行动,那时,她就要全力怼眼前这个大葫芦——开始捉星宿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亦将被肥六看守的红衣巨人拉来踩在了脚下,此人,是她即将捉星宿的开路先锋,一个关键时刻能起到妙用的炮灰。 第七十章:红菱这样炼成 “嗡嗡嗡……” 就在鱼火客焦急等待中,一面查看着身后那十丈高的大葫芦,偶尔又透过七彩斑斓的光芒远目去看那些莫须有的根须何时来,忽的,她听见空中传来阵阵的轰鸣之声。 而双目淌血的云梦君突然在这刻行动了。 鱼火客定睛一看,知晓,根须袭击,已经正式宣告来临,她再不迟疑,一扭身,环绕巨大葫芦转动起来,开始忙碌了,不多时,她似乎想明白一点什么,伸手一招,唤来不远处的肥六。 “鱼姑娘,是不是要我帮你什么?”一面说,他仰头去看高高大大的巨大葫芦。心道,难道鱼火客要他来搬动这个大家伙?纵然他有巨力神通,这明显也办不到啊。当下有些泄气地悄悄叹息一口气。 可,很快他就听鱼火客道:“我现下准备攀爬到这大葫芦上面去瞧瞧,你给我看好他,须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此人有重大用途!”一面说,她抬脚踢了地上的红衣巨人一脚。 “好。鱼姑娘放心去吧。” 鱼火客一点头,纵身一跃,跳上大葫芦攀爬去了。 …… 再说云梦君,他这刻虽然看不见,但手中却是动作不止,一捞,就是从地面拾取了数十只小草人,双手一搓,裹成一个大团团,好似一只脑袋大的球。接着,他又迎风将它们一抛丢了出去。这只形成一团的小草人大球稳稳当当落入了前方乱石堆尽头,那里,地貌可是有些不同的,则,小草人大球落进了哪里呢? 原来那小黑水河边,莫名生长了一簇簇的藤条的,虽然不多,只是起伏于乱石堆地面浅浅一层,约莫三尺高,五六步宽,但这一簇簇的藤条,却好似一条腰带,环绕在那小黑水河流边一侧,形成一种独特的地貌景观。 而云梦局搓弄好的那小草人大球,恰落入其间。 第一个抛入进去了,接着,他又开始制作第二个也抛了进去,第三个,第四个……每一个都毗邻十多步远的距离,被云梦君均匀抛成一条长线,尽数都没入藤条丛中。渐渐,将整个藤条丛都一字排开给塞“满”了。 “嗡嗡嗡……” 又是一阵阵的轰鸣之声。 渐渐的,这种声音越来越大。 “哗”地一声巨响,突然,本来绿油油的那片素毒草丛犹在火海侵蚀之中,无数素毒被化作灰烬,仿佛永远也烧不尽,依然在燃烧不止,但这一切,随着突然的“哗”一声巨响,一切偃旗息鼓下来,化作无尽的寂静,火焰瞬间不知为何熄灭。 如果云梦君这刻可以看见的话,就会发现,那一声巨响是因为,已经被摧毁得一片狼藉的素毒“草丛”上方,兀自大规模漂浮起了一截又一截的淡红色透明冰蝉尸体,这些尸体呈现这种颜色,仿佛当初冰蝉血液还没有流尽,故而才有这种腌臜之感,它们各自为阵,似乎还很忌惮互相接触似的,虽然密密麻麻一片,但是彼此间严格保持着秩序,绝不粘连在一起。 就在云梦君不远处,春娘、掸儿还有月小婵看得是头皮一阵阵发麻,但她们知晓,这绝不是她们可以抗衡的力量,是以都将目光专注地投向云梦君,心中祈祷着他快快降住这吓人的一幕…… 云梦君虽然看不到春娘等人的反应,但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惧怕,就道:“你们害怕可以转过身去不看,这东西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到是极恶心人的。” 春娘和掸儿听话乖乖转身过去了,月小婵到底是墨门出来的人,只是摇头道:“邹真人尽管施展手段,晚辈好好欣赏。” “哈哈哈,好!”云梦君再不多言,从地上又是捞起一把又一把的小草人,再次搓弄成一个个的小草人大球,但这回可没有继续抛去那小黑水河的藤条丛里,而是放置在了脚下。一连排开九个,层层环护他自身,形成一种众星拱月之势。 奇异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只见,缠绕云梦君周身的九个小草人大球,在他打一串指令后,兀自漂浮起来,萦绕他周身旋转不止,而他,第一次踏步离开大葫芦前面的石块,一脚踩了下去,进入了前方的乱石堆,一步步,有条不紊地朝着小黑水河边缘那藤条丛走了去。 他一面走,身边九个小草人大球不停旋转。同时,他一面打着手令,只见,本来稳稳落在了小黑水河藤条丛里寂静不动的那一连排开无数小草人大球,顿时都是在其中旋转起来,且渐渐脱离地面,在藤条丛里面沉浮不止。 不多时,他行至了藤条丛跟前顿住了脚步。 “嗡嗡嗡……” 又是这种声响,而且越来越风声鹤唳。 不消说了,这是素毒草丛上空那些妖尸根须在颤动发出。 云梦君喃喃一声:今日你们不可再嚣张了! 摇臂一点,他大手挥过后,沉浮在河边藤条丛里面的那一列排开无数小草人大球,升空而起,但并没有升起过高的高度,乃是堪堪接触藤条上方边缘,下方紧紧粘着藤条丛,再不升高一丁点,且保持旋转,滴溜溜地不停滚动着。 “嗡嗡嗡……” 妖尸根须好似是被云梦君这种种动作挑衅到了,忽然雨点似的砸将过来,堪堪接触到了黑水河的边缘,这小小的一条黑水河,上面火焰早已经熄灭,这刻翻卷的黑河水两岸。一边是九个小草人大球环绕的云梦君,另外的一边,则是那铺天盖地而来,颜色渐渐变深的妖尸根须。 “不是想要老夫的命吗,还不速速行动,凭得怂了些了……”云梦君哈哈一笑,顶着淌血的双眼,摇臂一指对面那铺天盖地的妖尸根须,戏谑地道。 也许妖尸根须根本没有意识,但,奇异的是,听到云梦君的挑衅,它们好像还真的被激怒,真开始了疯狂的渡河行动,当然,更合理的可能是,它们在蓄积力量,此刻行动,只是恰好感应到了影响它们的星宿的指挥,这才发起总攻! 它们数量是那样的多,多得好似蝗虫过境,多得好似漫天飞雪。多得密密麻麻,一大片,遮天蔽日,这火浣窟本来七彩斑斓一片,这刻,因为它们浩浩荡荡飞在空中,使得火浣窟光芒亦黯淡下来,露出火浣窟本来可怖至极的那种阴森和寂寥来。 “终于来了!”云梦君长舒一口气,竟颇有些兴奋地点了点脑袋。 “起!”他摇臂一点身前藤条丛里面的小草人大球。 一连排开的所有大球突然涨开,形成巨大草球——而且,这些草球十分奇特,乃是一个个的涨开来的小草傀儡人手手脚脚互相交缠,形成的一种中空巨大草球。 就在这刻,无数妖尸根须眨眼间早渡河来到了藤条丛边缘,堪堪就要继续前进,但,又有异变发生! “吞!”只见,云梦君双手打开,那些巨大草球忽然空出一个缺口,仿佛有无穷吸力从中发出,顿时疯狂吞吃那些妖尸根须。 而妖尸根须纵然是抗拒这种被“吞”的,但它们无法自控,或者,在巨大草球的强烈吸力之下,完全失去了主动,只是一片又一片机械地被吞入到巨大草球之中。 这个过程足足坚持了一个时辰左右,直到所有的药石根须被排列在藤条丛上方的一系列巨大草球全部吞吸,巨大草球“缺口”消失,再次变成了严密无缝的闭合状态,同时在藤条丛上方旋转不止,颇有一些得意洋洋的味道。 月小婵在旁边看到这一系列变化,早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同时,对云梦君的佩服,心中又添了一层,暗道此流果是天人,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这种种手段,流畅自然又严谨有序,一切都胸有成竹似的,降服那一片片妖尸根须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当然,她也意识到,暂时云梦君还只是用巨大草球吞食了那些妖尸根须,到底算不算降服,下一步又什么动作,暂时还是未知。 好在她能继续看下去。 她惊讶地发现,在巨大草球里面的妖尸根须,颜色越来越红,最后,渐渐不再是那种透明状,乃是凝实起来,一片片的,又扁又平,好像……好像…… 她看得直皱着没有,心中忽然“咦”一声,简直要喊出声来:现在妖尸根须在巨大草球里变化成的模样,不就是那些红菱的样子,不过是断开的一片片红菱而已。 而且,那些在巨大草球里面的“疑似红菱”每一片之间并不粘连,并且好似很害怕粘连在一块,纵然密密麻麻挤在巨大草球里,可是两两之间均有间隙,十分“有序”,并且,它们一个个在巨大草球里横冲直撞,想要从中遁出,奈何云梦君的巨大草球力道十分之大,他们别说撞开这些巨大草球出来,便是在撞击的过程中,想要移动巨大草球太多距离亦办不到呢…… 咦?月小婵忽然又发现一点特别的地方,她的眸子盯住了那一大排的巨大草球的下端,这些巨大草球下端都是紧紧贴着黑水河边的藤条丛,而如果凝眸细看还能发现,在巨大草球与藤条丛接触的地方,它们是缠绕在一起的。确切地说,巨大草球下方的小草傀儡人,伸出了无数双手攀住了那“极其坚韧”的藤条丛,是的巨大草球即便被内里那些“疑似红菱”横冲直撞亦不能轻易被撞飞而保持一种稳固的形态,上下沉浮着…… 月小婵再去看云梦君,在他身边还是那九个小的草球环绕他不停转动,他亦没有进一步动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月小婵忽然想起,背后,那鱼火客可是也在忙个不停的,她忙得怎样了? 第七十一章:开葫芦找漏刻 话说鱼火客跟师父同一时间行动,她唤来肥六在大葫芦下方守着红衣巨人,又“扔下”一双阴阳童子,兀自攀爬巨大葫芦去了。 这是一个通体土黄色的大木葫芦,十丈左右高大,乃一等一的一个庞然大物。 鱼火客一面攀爬,心中也自思考着:木葫芦固然高大,可是她爬上来,仰头望去,这木葫芦的上空笼罩在七彩斑斓之中,不见顶端,那,这火浣窟才是真正的高不可攀啊…… 不多时她顺利爬至葫芦顶端,这足足耗费她一炷香左右时间,累得她不行,依靠在葫芦口,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番她全凭体力强行爬上来,暂时还没使用阳退术,虽然她知晓这番已经“能”使用…… 一面爬上来时,她也看见师父已怼上了那些妖尸根须,“嗡嗡嗡”的吵闹中,她为了专心做事,只粗粗瞥了师父那几眼就再不敢胡乱分心了。 眼下,她盯看着面前出现的井口大的葫芦盖,思考起来。 她这番爬上葫芦,只一个目的:开葫芦! 既然是打开葫芦,顾名思义,当然是打开盖子。 不过这是她的想法,她内心也觉得,可能不会这样简单,但对的方法就是在错误中试出来的。不管是不是这种可能,不试过怎可能知道没用? 然,看着眼前的盖子,她却摇了摇头。 眼前井口般大小的葫芦盖子,周遭看不见一丝缝隙,仿佛浑然一体长成,唯一特别的是,上面都是一些细微的孔洞,米粒大小,麻子似的成片覆在葫芦盖全身。 “只有用野蛮手段试试了!” 她心中这般想着,已自怀中掏出蓝月刃。 “哐当、咔咔!”又是刻又是钻地捣鼓一阵后,她放弃了,同时,也处于一种惊讶之中。 蓝月刃何其锋利,然而却不能在葫芦盖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要说撬开它了。 鱼火客在挫败中从怀中拿出了“风火轮”,看着七寸大小,由两个同心圆和其中无数珠子组成的这个榫卯,她犯难了? “这要怎么打开?”她内心嘀咕道,“师父说,这物力大无穷,可协助开启大葫芦。师父真不是在开玩笑?” 看看风火轮,又看看葫芦盖,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刻,她又记起师父说的批语:一周一转,风火双轮。 这明显是开启葫芦的方法! 对了,“开启葫芦”! 她猛然反应过来,师父之前说只是开启葫芦。不一定是要开启葫芦盖。看来,在这盖子处努力不一定正确。 这样想,她果断离开葫芦顶,开始下滑。 她想的是,反正现下可以使用阳退术了,到了葫芦下端,如果还是想不到用风火轮开启葫芦的办法,大不了用包袱术砸开它。 上容易,下不容易。 鱼火客自大葫芦爬下来,速度反而慢上不少。 当她滑落到两个葫芦肚子中间的结节缝隙,她不得不停下来稍作歇息。 此葫芦结节,虽然只是中间一个节,连接葫芦上下两个鼓室,可因为木葫芦十分巨大,也便成了一条可以行走的圆形弯道。 她一边在弯道上走,一边朝下方望去,心道:距离还是太高了些,跳下去怕要断腿了……如果不用阳退术幻化小草傀儡人背自己下去,那只能用蛟泡做滑翔飞下去了。 因,她实在是不愿意慢腾腾攀爬,故才有了这种想法。 不知不觉,她环绕此结节走了不短的距离了。 “咦?”她忽然想到,“难道师父说的‘一周一转’指的就是环绕着结节行走?” 摇摇头,她又想到:就算这样,可如何用七寸的风火轮开启这葫芦? 她继续想着师父那后半句的批言:风火双轮……风火双轮…… 啊!她忽然懂了。 心中霎时十分振奋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起先,她思维局限,一直想着如何开启葫芦盖子,后头她又想到用包袱术砸开葫芦,其实,她现下明白过来,这些都不对!可能开启这葫芦的办法,乃是自这结节处拦腰打开。 至于打开的方法,亦不难猜到,应该用逆向思维,不要用强,应该用巧! 这个所谓的“巧”,完全可以丛葫芦所在地势判断出,葫芦处于乱石堆之中,又有一条河护卫,看来是惧怕火焰的,则,风火轮若是放出火来,怕能在这结节处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怎么放出火?师父也已经说了——“一周一转”! 当然乃作用于风火轮本身的一周一转,而并非在大葫芦周转什么…… 当下,她赶紧盘膝在结节过道坐下,将风火轮握在掌心,同时开始旋转风火轮内外的两个同心圆,不过,在转动的时候,她又思考起来——“一周一转”,是不是说,一个圆周,一种转法?若是,那就简单了,风火轮乃两个同心圆组成,外面的和里面的逆向旋转,不就时一个圆周一种转发了么? 如此决定,只见她以反方向将风火轮内外两个圆圈都旋转起来。外面的向左转,里面的向右转。 顿时,卡在两个同心圆之间的那系列黑亮小珠子亦跟着旋转起来,起到了很好的滑轮作用。 “唰唰唰……” 两个同心圆旋转起来后,她很快感觉到掌心产生阵阵灼热,这热度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飚升,很快就让她受不了而以阳退术幻化出面具带上抵挡这种伤害。 “轰隆”一声爆破的声音传出,鱼火客眼睁睁看着掌心的七寸风火轮蹿腾出一条旋转的小火龙,同时,呼呼生风,显出一种极度嚣张的凌厉之势。 她定定神,一咬牙,将手臂套入风火轮,顿时,风火轮在她手臂上,带着小火龙旋转得更快了,因为有面具神通抵挡,风火轮吐出之小火龙不能伤害她分毫。 “去!”她挥起带着风火轮的手臂朝葫芦结节处重重砸下! “轰”一声,葫芦应声而裂开,上半端山岳崩塌似的朝后倒下去,果然被开启。 “居然在产生火龙后,力道大到这样逆天的地步,这还是兵器吗?”鱼火客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容不得多想,她赶紧收了风火轮神通,重将它收好,忙去查看葫芦上半端被掀开后的景象,只见,翻转过去的葫芦上半端,并没有掉落,而仿佛一个盖子掀开到一边,另外与葫芦有一处粘连,木然垂至一边。 鱼火客站立在结节通道上,俯身一瞧。 看见洞开的葫芦这结节处,里面莹莹一片碧绿,居然是清澈的积水。 而且,葫芦内壁架构有竹架子,可供攀爬。 她哪里会犹豫,一跃跳下去,踩在了竹架子上,继续朝下方葫芦内里匿去。 不多时,她来到葫芦内里的积水边沿,她发现,这葫芦内之积水边沿乃是一种容器似的木质结构,勉强可供脚踩在上面,且这边沿,并没全部挤满葫芦内壁,而是在葫芦内壁尽头,空出来约莫十步宽的空隙…… 踩在木质边沿,俯身一望,她发现,空隙乃是空的,她往空隙下方一瞧,空隙中建筑有竹架子,还可以继续往下爬,她当即钻入空隙,爬到了下面,看见,又是一层装了积水的池子,也在另一尽头有个空隙;她继续下钻,又看见一层装了积水。 “哈哈哈,”她忍不住在葫芦里笑出声音来,兴奋地道,“这不是一个三层受水漏刻么?” 很快她即想通了,既然此巨大葫芦证实乃师父所言隐藏了漏刻的工具,那,漏刻标准的浮箭在何处? 一般来说,浮箭乃是插在最上层的“积水池子”里,但她一路行下来,完全没看到最上面那层积水“池”有任何浮箭。 忽的,她一晃脑袋:“哎,怎突然糊涂了,这漏刻如此之大,怎可能按照一般的漏刻那样用那种浮箭设置方式?那便是想看时辰也没有那么长的脖子啊!” 当即她明白过来,或许,这巨大漏刻只是一个假象,真正的漏刻乃是如同平常漏刻一般大,且,应该隐藏在受水池最低端,因为最上端什么也没有…… 当即,她继续朝着第三层积水“池”——也即葫芦肚子里最深处潜下去。 这番继续下潜,她虽然依旧看到了这层积水池的尽头处有缝隙,但,这回,因为到了底部,在那她却没有再看见所谓的竹架子。此处空隙,下方白气缭绕,空荡荡一片,贸然跳下,怕是不知道摔去一个什么地方了。可能要摔到“土堆”里去,因为,这葫芦乃是坐落在巨石堆里面,葫芦底部和地面是怎么粘连,这都是未知的。 探还是不探?这是一个问题。 然,这可难不倒她。 只见她大袖一挥舞弹出来一个小草人,“轰隆”一声,小草人迎风一涨,成了一个傀儡人般大小,接着,她驮乘其上,一跃,跳下了这第三层的受水“池”而匿至下方去了。 有小草傀儡人做炮灰,便是匿入地底遇到什么机窍,也有个抵挡作缓冲,她自是不惧! “哇啊!” 甫一下来,她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在了一个仙境,这里诺大一个空间,处处是缭绕的白气,并且,空荡荡,几乎没任何东西,除开头顶上的隔板,再看不见别的了。 “须不能让这些白气扰了我的视线啊!” 这般想着,她再次拿出风火轮,一番旋转,化出小火龙,一砸,将这葫芦肚砸开一个大窟窿,顿时,外面的光线射进来,而内里的无数白气氤氲而起,席卷着朝外头奔涌而去…… 她先是远目朝着砸开的葫芦肚外面一瞧,发现已经来到了乱石堆,也即葫芦真正的最底端,她还看见,外面师父正旋转巨大草球在怼妖尸根须…… 她不敢多看,继续忙自己的。 回过头,她一望,惊呆了。 “啊!”白气散去,鱼火客在震惊中看见,这本来白气缭绕的葫芦肚内,再没有看见所谓的什么积水了,而是,正中有一块巨大青石,上面平平无奇摆了一枚脸盘大小的芭蕉叶。 不!这不是芭蕉叶,这是一个很像芭蕉叶制作成的扇子! 她这才发现,这扇子是有骨架的,外面一圈,乃是一种金光闪闪的材质,内里之扇面才是一种类似芭蕉叶纹理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想来,极可能是天外陨石炼金出来的材料了,世间之物,她还不曾看过这种质感的东西呢。 再看扇子的“手柄”下端,以短绳系有两颗龙眼大小,莹白珠子的吊坠。显得这扇子尤为精细。 “好漂亮的一把芭蕉扇!这就是此间星宿了?没想到居然是一把扇子,怪哉怪哉!” 然,她却没着急去收了这把芭蕉扇星宿,一扭头眸子从芭蕉扇上移开,她继续寻找漏刻匿于此葫芦底端何处? 第七十二章:毁漏刻捉星宿 漏刻,漏刻在哪呢? 鱼火客凝眉思索着,心想不快快找出来,太危险了。这可是能开启熔岩地穴的关键密钥,不找出来立即毁去,在此间变数多多,随时可能让那乙天空之摧毁四季果子岛的阴谋爆发出来,则做什么都没意义了,包括捉下那芭蕉扇星宿。 她游目四顾,再去查看这巨大葫芦内部之底端空间,可哪里能瞧见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嘛,先前那些缭绕的白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葫芦内部空荡荡一片,只有正中间那一片青石,和青石上的芭蕉扇星宿。 看着那星宿,鱼火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咦!”她心中困惑不已地想着,“怪了,但凡星宿都是‘宅中怪’,总得有一些什么东西环护才对!譬如有些是金环银护,有些是桌椅堆积、灰尘遍布。反正周遭必可见一些普通杂物,形成‘宅势’的……为何此间星宿所处环境如此空荡荡,象被弃之荒野一样……这不符合星宿出现的特征啊!” 她立即自怀中取出道具——五片鱼跳石。 当即打了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去幻象还本真。 阳退术阵势一出,一切照旧,场景没任何变化! “原来此间没有幻象!”鱼火客泄气地撇撇嘴,收了鱼跳石,继续走动观察起来。 忽的,她脑中电光一闪,想起一个关键细节:此葫芦忌讳火! “嗨!笨哪,这么重要的细节都忘记了!” 她埋怨自己一声,当即再取出风火轮,化出小火龙,一卷,让小火龙蹿腾出去,在此间焚烧起来。 只见,但凡小火龙过处,地面“哔哔啵啵”声不绝,响起一阵阵的石头木板碎裂之声。 这葫芦虽然看起来是木头制作,但之前在葫芦顶端,鱼火客已经用蓝月刃怼过,可说刀枪不入。但,这种极特别的材质却如此惧怕火焰焚烧。 霎时,凡小火龙怼过的地面,爆裂开之后,翻腾出一块块焦黑的石头…… 这些石头……鱼火客看一眼猛然想起,这不就是之前通过那标枪悬崖缝隙进入的石碓园子,在园子里看见的到处都是的那种可以发热的焦黑石块么,一模一样啊! 为什么这里也有? 她想,难道因为此间星宿因为是一个扇子,可制止焦黑石头发热?垫在这底部,乃给星宿逞威?以此养着它?虽然“做作”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鱼火客细细一想,又觉着只能这般解释了。 当即她颇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嘀嘀咕咕道:“还真是服了这芭蕉扇星宿了,匿于葫芦里,无处撒野,就用这些石头出气?古怪到简直有些可爱的地步了……” 再不多想,鱼火客摇摇头,悄悄叹了一口气。 有些自嘲地道:“一路捉星宿下来,三观真是越来越长见识了,日后给别人吹牛去,别人会当我是神经病吧……” 她尤在自我菲薄地自嘲中,突然,在小火龙抵达此底端某处一个不起眼位置,那里亦是响起一阵爆裂之声,但那一声爆裂响动格外不同,伴随了阵阵“哗啦啦”之声…… “哈,是水声,不消说了,漏刻就藏在那了!” 瞬间,她思绪终于从沉郁里拔出,撩脚她就飞奔过去,盈盈一片白色雾气中,她果然看见地面露出一个圆形小水坑。 水坑下方,连接了三个逐级而下的小水坑,水,皆由上方之水坑滴答掉入下方之水坑,乃标准一个微型三层受水漏刻。不过,此“漏刻”因嵌入地底石块内,水源乃最上方天然泉水涌出提供,流到下面的三层受水坑洞,最后,再浸入地底,使这个天然三层受水漏刻盈盈不竭,形成漏刻之貌。 她朝此漏刻最上方水坑猛吹一口气,白气散开,接着她看到了激动人心一幕,恰是眼熟的三尺长浮箭一枚。 而且,与早前在象笏山庄之石猴漏刻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不消说了,这即是乙天空指使月小婵盗来安置此处…… 不作多想,她伸手一捞,拔出这浮箭,咔嚓一声先毁去了它。 对这被毁的浮箭,她本来还有疑问的,想拿着它去问问师父,为何这东西当初出现在了芙蕖苑的那石猴漏刻之内。不过怕有变数,她还是果断决定先毁掉它,回头再去问缘由。 做完这些,她立即回身朝葫芦坑洞口边缘跑去——即她之前以风火轮化出之小火龙砸开的那缺口坑洞。 站在葫芦坑洞口,她高声一喊:“肥六,快把红衣巨人带进来!”摇臂一点,指了指身后。 “好。”肥六押着红衣巨人当即赶来了。 而鱼火客又转开对荆吒和阿雷一通喊,等他们到了身边,她拉了这一双阴阳童子,相携,追着肥六的步子,匿入了葫芦肚深处。她要开始正式捉星宿了。 不多时,鱼火客、肥六、红衣巨人还有阿雷和小荆吒,五人来到了距离葫芦肚子内青石板约莫一箭之遥的正北方位。 鱼火客让肥六给红衣巨人松了绑,收好鲁公木线,她走到一双阴阳童子面前道:“荆吒、阿雷,现下,你两个去拿起那枚芭蕉扇,记住,两人一起握住扇柄,荆吒用左手,阿雷用右手。” 两个孩子立即照办! 鱼火客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去,霎时,这整个葫芦洞口风势大作,显然是那星宿感知大难临头,在做垂死挣扎! 鱼火客倒是不担心一双阴阳童子,按照师父说法,这两小孩天赋异禀,星宿完全伤害不到他们,她只是担心身后肥六还有一会儿要用到的炮灰先锋红衣巨人会受到什么影响。 她心中道:现下还完全不知这星宿是如何作用。 依据前头得来线索,一则,它可控制素毒,甚至让师父中素毒而瞎眼。二则,它又通过素毒间接影响了这火浣窟地底的冰蝉妖尸,将之同化。 这样看来,此间星宿至少有两个特性:超级群体控制和间接炼化妖尸。 凭此两个特性,鱼火客根本摸不准这星宿的底细,霎时,她颇有些紧张! 但,这刻,激烈的思想活动中,她忽然记起来此间星宿一个最大的特征,难以让人察觉到它的气息,便是现在,面对面,依然感知不到它的气息,若不是师父说,星宿就藏在葫芦里面,鱼火客自己来找,怕还是缘木求鱼,在火浣窟别的地方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为什么此间星宿可以有这种特性——如此高超地完美隐蔽气息! 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气息被以一种特殊方式散走!第二种,它将强大的星宿气息完全融入、扩散开,甚至蔓延了整个岛,故而,难以捉摸,漂浮不定。 这种特性?恐怕……鱼火客异想天开地想到,这是只有“阳光”和“风”才能做到的事啊! 可这星宿明明是一把扇子! 扇子?对了!难道这扇子可以发出惊天动地的风? 若是如此,倒有这种可能了。它真正的本领是御风逞威的话,则,气息化入风中,无声无息,漂浮不定,实是不能具体辨识到的。 思索间,荆吒和阿雷已经携手举起了这枚扇子。 “轰!呼呼呼!” 顿时,举起了扇子后,站立在青石台上面的一双阴阳童子周遭大约十步距离外围,猛然刮起一阵飓风来,这飓风以风驰电掣之威力,快速移动开,在这中空的葫芦肚子里不断移动,随着它之移动,搅翻了上层的隔板,则,上面哗啦啦倒灌下来无数的积水,一时间,此间葫芦肚内“大雨”滂沱,甚是恐怖! 然,鱼火客却是眼尖地看见,那一双阴阳童子却全然不受一点伤害,连倒灌下来的积水亦砸不到他们身上,静静拿着诡异的芭蕉扇星宿,有一种稳坐钓鱼台,闲庭信步,笑看云卷云舒的极致淡然之感…… “鱼姑娘,这风、这水,太恐怖了,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肥六一边说,双脚猛在地面一踩,竟轰隆隆砸下去一个大坑,顿时整个人下沉了三分之一,但,亦很好稳住了身形。同时,他脚边还踩着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红衣巨人,红衣巨人匍匐于地,狼狈得像一条狗! 而鱼火客,早幻化出面具带上,不惧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当然,这剧烈消耗她之生机,乃阳退术之术数神通,不能持久。 她快步跑到肥六身边,对他喊:“坚持一会儿,此乃星宿余威,假把式,一会儿就过,且看我用先锋开路,以炮灰祭之,速速降它。” 肥六在飓风中不但要稳住身形,还要控制脚边红衣巨人不被风吹走,顿时,他痛苦地喊道:“鱼姑娘,你快些,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鱼火客这才懊恼,是她疏忽了,应让肥六及时出去的。 可现下后悔于事无补,她一甩抛出鲁公木线,再次缠上红衣巨人,缠紧后她喊道:“肥六,助我一力,将之束缚了红衣巨人甩入飓风中,以祭星宿!” “是!”肥六双臂一开,就要举起红衣巨人,但,这时又有巨变发生。 “慢着!小鱼儿,快快让阴阳童子手持芭蕉扇靠近我!”是云梦君自葫芦外传来的喊叫声。 鱼火客“啊”一声,万没料到,还要在这节骨眼配合师父,这可真是计划外的计划了,她同时心知,从师父那急急口气,这好似乃极关键一步,不得有半点疏忽…… 当即,她一挥手,先阻了肥六,又飞快对一双阴阳童子打手势,让他二人朝葫芦那缺口靠近去。 但,她亦知晓,在收服星宿之前,绝对不能让星宿离开这间“葫芦屋子”,否则,星宿“脱宅而去,能化身亿万”,再也难寻到。 荆吒和阿雷走到了葫芦肚子洞开的缺口处,在鱼火客阻止下,再没有向前了,但距离云梦君已经很近…… 因为这刻的云梦君,不知道何时已经从葫芦前那黑水河边暂退回到葫芦前之凸出青石板上。 他周身依然是九个小草人小球环绕,而前方,那黑水河边的藤条丛上,无数巨大草球依然沉浮不止,且那些巨大草球内里的“疑似红菱”妖尸根须,亦在发生巨大变化。 “嗡嗡嗡!”又是这种轰鸣之声。 “砰!” “砰砰砰!” 突然,黑水河边上的巨大草球,一个个内里兀自燃烧起来,烧得外围那些小草傀儡人再也不能相互缠绕,噼里啪啦,不断下坠,掉落地面乱石堆,而成为废弃的灰灰。 更可怕的是,那些因为巨大草球被烧毁,从里面爆裂出来的“疑似红菱”失去束缚,重获自由,一片片铺天盖地席卷过来,仿佛要卷土重来怼上云梦君…… 这,这可如何是好! “师父!”鱼火客看见这一幕,不晓得师父为什么要让她指使阴阳童子移动芭蕉扇靠近他引出这种大难。 因为,芭蕉扇可以带出飓风,随时可能卷入师父所在位置,师父现下明显处于不支的下坡路,又加上芭蕉扇的飓风,岂非火上添油,让他面临更多危机? 就在鱼火客困惑之间,她忽看见,师父周身那九个小草人球球,兀自长大,变成了一个个巨大草球,和之前黑河边那些巨大草球,一模一样,黑河边现下已没有任何草球,都是内里爆开的烈焰在燃烧。 所以,现下整个空间只有师父身边还有九个巨大草球。 “合!”云梦君忽然一声暴喝。 只见,他身边九个巨大草球,九个合成了一个,形成了一个超级巨大草球。 当然,纵然是形成了一个超级巨大草球,可此草球之外围,依然是人形大小的傀儡人缠绕而成,内里中空。 但这次有些不同的是,不但这超级巨大草球是中空,而且,还将云梦君一并“包含”了进去。 “呼,哗哗!” 超级巨大草球忽然洞开一个巨大缺口,那些张牙舞爪,卷土重来的“疑似红菱”状妖尸根须,尽数朝这个巨大缺口奔涌而来。 一瞬间,就全部容纳其间。 “师父!”鱼火客看到简直要崩溃了! 这?师父被这样多妖尸根须围攻,且都挤压入那超级大草球中,师父在里面,那还有好果子吃吗? 鱼火客难以置信地想到,难道师父做的是同归于尽的打算?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感觉整个身子都在战栗。 她虽然很想问个究竟,但现在云梦君哪里有机会回答她? 然,在这等紧急情况下,她又不敢擅作主张,撤去师父的“嘱托”,即,依然按照师父先前吩咐,让阴阳童子手持芭蕉扇站立在葫芦那洞开之缺口处,近距离靠近着他。 只见,超级巨大草球里,那无数“疑似红菱”疯狂旋转着,再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彼此两两不敢接近,而是出现熟悉的一幕,断续交接,形成一个整体,真“炼成”一条完整的红菱! 这下不是疑似红菱了,而是真正的红菱。 长长一条红菱,环绕超级巨大草球里的云梦君不断旋转,十几息后,“轰隆”一声爆破之音响起,超级巨大草球裂开,成了一个超级巨大火焰球。 “师父!!!”鱼火客差一点就要冲出葫芦肚内,赶过去营救。 但,一想到还有星宿要控制,她这一走,则其他人,则其他人必然要被星宿余威所牵累而陨落啊…… 她强忍,急得直掉眼泪。 “轰隆隆!”飓风又起,显然是星宿威力。 这番飓风之大,简直铺天盖地,眨眼就席卷到焚烧不止的超级巨大草球周围,而云梦君就在里面。 近了,飓风靠近那焚烧的巨大草球更近了。 哗啦一声,飓风终于拂过那焚烧的包含了云梦君的超级巨大草球…… “啊?”鱼火客看得呆了,简直难以置信,飓风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长长的红菱不见了。 超级巨大草球不见了。 外围焚烧的火焰也消失了。 而飓风之下,只有一个人迎风飞落,那身影,正是翩翩潇洒的云梦君。 鱼火客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之喜悦语言无法形容。 她已确定,师父没事了! 她定定神,知道而今还不是欢喜庆贺的时刻,一扭身回转到葫芦肚内,唤回荆吒和阿雷,继续捉星宿…… 不过这次,她让肥六先退出去了。 而她,一手拉着红衣巨人,一手指挥荆吒和阿雷,重走回星宿一开始所在的那光滑青石之上。 回到青石上,星宿又不安分起来,再次席卷起飓风,但这次之飓风太“小”啦,比先前任何一次威力都小。 “荆吒,阿雷,你们撤退,将芭蕉扇放置青石上面就好。” 两小孩照做。 “你们快跑出这葫芦,到外面去!” 两小孩离开。 霎时,葫芦肚内只剩下鱼火客,还有她用来做捉星宿开路先锋的炮灰——红衣巨人。 鱼火客一推红衣巨人:“去,这次换你去拿那扇子!” 红衣巨人嘟嘟囔囔看一眼鱼火客:“你不能杀我,我……” “少啰嗦!”鱼火客恶狠狠瞪他一眼,“再拖拖拉拉,我一包袱砸得你脑浆迸裂!” 红衣巨人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在巨大惊恐中,他无奈地抬脚朝青石上扇子走去,不多时,他狼狈至极地踱步到了芭蕉扇所在青石边,伸手,他刚触碰到芭蕉扇星宿,忽的一颤…… 只见,自芭蕉扇星宿身上旋转起一个小小“飓风”,一条线似的,眨眼,钻入红衣巨人触摸在芭蕉扇的手掌上,又“滋”一声没入他手臂之中……接着,红衣巨人全身肌肉也跟着胡乱颤动起来,他本就有些肥,这一颤,整个人像一块凉粉在不断抖啊抖。 毫无疑问,红衣巨人现下的表现,乃芭蕉扇化出之飓风没有刮去空中,而是离奇又诡异地钻入了他之躯体,作用在了他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皮肉,难以置信的是,这种彻底的浸入和“大清洗”,没有让他整个人爆裂开,而只是这样筛糠似的抖动,说不上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不用说,他之结局必然是凄惨。 “啪嗒!”一声,星宿余威终耗尽了,而红衣巨人,瘫软成一滩烂泥似的颓然倒地,昏死过去了。 “哼!便宜你了!”鱼火客嫌恶地看一眼红衣巨人,确定星宿再无任何威胁,大跨步跑上前,掏出脖子下的鱼火碧玺,一照,顿时,青石上那精美至极的小芭蕉扇被收去,而消失不见了。 椭圆的“鱼火碧玺”通体火红,呈透明状,鸽蛋大,中间有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收了此间芭蕉扇星宿,它没有任何变化。 整颗嵌在镂空银器内,被红绳吊着,被鱼火客又重挂回了脖子下。 看一眼地上死了似依然昏迷不醒的红衣巨人,鱼火客摇摇头:“肥六,快来帮帮我!” 她冲葫芦外面喊了一声。 肥六瞬间奔跑进来。 “什么事鱼姑娘?” “帮我把这人帮我抬出去。” 接着,她与肥六和被肥六夹在臂膀下的红衣巨人俘虏,一并朝葫芦外面走,和师父云梦君汇合去了。 第七十三章:漫道风光无限 “师父!”从葫芦缺口冲出的瞬间,鱼火客直朝着她师父跑去。 “小鱼儿!” 喜庆团聚。 其他人亦知道此火浣窟危险尽去,亦围拢过来,月小婵、一双童子、掸儿,还有春娘,和鱼火客、云梦君都聚在了一堆。 火浣窟内,场面上还在变化,不过是一种“势去”的变化。 火浣窟本来那种七彩斑斓之“势”正在快速散去。 不过,鱼火客看着周围一切,又有些不解…… 本来,火浣窟周遭那些弥漫空间的光斑,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势头在自我驱散,但忽的又好像要重新闪亮起来。 “师父,这些光,这是要散还是要更浓郁啊,忽暗忽亮,太奇怪了!”鱼火客不解地问。 云梦君在朦胧的光线里,俯首望着徒弟道:“星宿你捉了?” “捉了!” “那毫无疑问,这些星宿幻象马上就会散光,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最后一点虚像了。” “师父,此间星宿乃一把芭蕉扇,为何还可以弄出来这种光?” 云梦君点拨道:“这些七彩斑斓并非光,也是风。你没听过‘风光无限’么,风浓到极致,就会出现光影效果,扭曲人的意识,使人不能察觉什么是光,什么是风……所以,风和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之间并无界限,不能随便给它们设‘限’……” 鱼火客:“啊,师父,这……我不懂……” 周围其他人更是一脸懵逼。 云梦君笑道:“平常时候,我们见到所谓的风,不过是见到风在吹落叶,风在刮雨水,风打在人脸上,吹过人眼睫毛,但,扪心自问,那是风它自己吗?那只是风被利用的假象。风之实质乃空间里物体相互间的波动,风无来处,亦无去处,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就像光,光照见了什么,我们就看见了什么,就说它在,光没照见什么,我们就说一片黑没有光,可那是光自己吗?同理,光亦无处不在,亦无处可寻,我们大可大胆设想,风就是光另外一种形式,光就是风的一种极致,它们同宗同族,谓之‘风光无限’……”(注:波是粒子,粒子形成波。现代物理“波粒二象性”在古代的哲学解释) 鱼火客:“师父你……实乃天人也!” 月小婵等人模模糊糊似乎也听懂了一些,依然处于震慑之中。 当下,众人在火浣窟或明或暗的光线变化中,跟随在云梦君和鱼火客身后,一边寻火浣窟出口匿去,乃是要去跟文君、县子硕还有那八十个孩童汇合去了。 路上,鱼火客叽叽喳喳不止,缠着她师父云梦君,嘴巴可是一刻都不停。 鱼火客一手挽着云梦君胳膊,撒娇似的道:“师父,那漏刻之浮箭我毁掉啦。” “毁得好,你立功了!”云梦君扭头看她一眼,表扬她道,这刻,一边走着,火浣窟空间的光线渐渐稀薄下来,不再那么刺眼,慢慢变成正常的光线了,他俯身一望她,却突然轻轻一皱眉头,乃是,他忽然注意到她额头那红疤了。 他此番与鱼火客重逢,自一开始见面,他因为染素毒害了眼睛,一直都没有瞧见她的样子,后头又因为和她分头破火浣窟之局,两人也没时间坐下来对望互瞧,只是在这刻匆匆离去时才偷了一点空闲,望见她额头那红疤,他心中一阵震惊:为何小鱼儿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清清楚楚记得,在燕国破人盐奇局的时候,他确凿已给了她解药的,而她不可能没有敷用。则必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了。 想及此,他心情霎时沉重起来,但他不动声色,脸上并无特别表情。 鱼火客浑然不觉师父在打量她,这刻,她亦暂忘记她此行找师父之目的,犹沉浸在刚才捉星宿、大破火浣窟成功的喜悦中,缠着她师父一个劲问七问八:“师父呀,此番捉星宿,若不是你在这,这局我铁定破不了,不过我们虽然捉走了星宿,破了这星宿局,那乙天空和他的下属尚下落不明,八成是匿走了,怎办?就这样任由他们去了?” 云梦君叹息一口气:“小鱼儿,此事不要操之过急,一来乙天空摆局此果子岛目标本不在我们,乃是怼的齐墨,这属于墨门内斗。” “那师父我们是掺和了人家的家事了吗?” “事实虽如此,问题就在于乙天空用了星宿局,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我们把他这局破了。”鱼火客自言自语般点了点头。 云梦君道:“是的,星宿局我们是破了,可至于他的下落,我们不必在这刻赶尽杀绝,穷寇莫追啊!只能说他尚且气数未尽吧。” “好吧,对那人我烦得很,也懒得与他继续斡旋,只要他下回不要叫我碰上就好。” 云梦君哈哈笑:“星宿局岂非那么容易布置,此火浣窟差不离是他一辈子心血了,估摸他难有第二回了。” 鱼火客道:“最好是这般,不过没了火浣窟这个老巢,我看他还拿什么跟墨门巨子斗,其下场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已经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了。”云梦君颇有些感慨地道。 鱼火客一晃脑袋忽的又想起来什么:“师父啊,此番破这星宿局,我还有三处不解呢,你快快给我解惑。”她撒娇似的道。 “你问。” “师父,为何那浮箭当初出现在象笏山庄?” “哎,这是我之疏忽,当初是我暂放在那的,失误,没曾想被乙天空寻了去。这小子,当真恶徒也,凭得坏了些……” 她当即抛出第二个疑问:“师父,这下你该告诉我,这星宿是何来历了,居然是一把芭蕉扇,还是能扇出各种飓风,甚至能扇出七彩斑斓的光,我猜,它一定来头不小。” 鱼火客此问题,亦是其他众人好奇所在。 顿时,走在后头的小孩儿们,掸儿啊、荆吒啊,还有阿雷啊,连同月小婵、肥六和春娘亦快步迎上前,环绕在云梦君后头,都听他讲出这个绝顶秘辛。 不过众人都不多言,只是默默等着听,因他们对星宿的了解完全没有基础,这会儿都是一种听故事的心情。当然,倒不是这些人都和孩子们一样贪玩,乃是,此间星宿闹出来这许多事,他们切身参与了,事关己身,此情此境下,了解星宿真面目,等于拨开一直以来心头的迷雾。 云梦君笑一声,摇摇头道:“哈哈哈,这小东西,确实和当初拜蛟藤石妖有关,你还记得那拜蛟藤里的磨片星宿吧。” “那当然,我亲手捉的。不过,那石妖嚣福告诉了我它之来历……我总觉得石妖还隐藏了什么没说。” 云梦君道:“不是石妖嚣福隐藏了什么没说,而是,它自己也懵懂不知。你回忆下,那磨片星宿是什么?” 鱼火客想也不想就道:“那磨片的外层胎衣啊!当时太子说那乃是嚣福之兄弟的胎衣,而奇怪的是,此间星宿却有嚣福的气息在上面……” “所以……” 鱼火客瞬间想道:“师父你是说,那种胎衣嚣福也有,就是化作了这芭蕉扇星宿?可为什么这个星宿不是磨片而是芭蕉扇的样子?” “难道你不记得了,那嚣福和它兄弟本体就不一样啊!” 鱼火客思索着,回忆着,点点头:“我懂了,嚣福乃是当初一个圆球状的本体,则,它身体剥落下来的胎衣,也应当圆润或精密一些罢……” “其实就是薄一些而已。”云梦君道。 鱼火客点头道,“既然如此,想来是这样的,厚的形成磨片外层,而这薄的,仿佛透明状的,就形成了这芭蕉扇状的纹路,其实只是一种胎衣纹路,而并非真正的芭蕉扇,是不是,是不是啊师父……” 云梦君淡笑不语。 鱼火客又似乎想起什么:“不对啊,师父,那拜蛟藤之星宿乃是依附在磨片之上且又被人刻意养成,其间加成因素何其多,可说千载难逢,难道这么巧,石妖嚣福和它兄弟身上之胎衣都能养成星宿?星宿岂非那么容易形成?而且,这个胎衣星宿还离开了嚣福本体,如何有那气候被养成星宿?” “所以说,你还要锻炼,观察力不够啊,你想想,你刚捉的那星宿,有什么特征?” 鱼火客努力回想当初见到那“芭蕉扇”也即胎衣星宿的特征。忽的,她想起来了,在那胎衣星宿扇子的下端,还以短绳系有两颗龙眼大小,莹白珠子的吊坠。显得那扇子尤为精细。当时她并没有深想,只是觉得,既是扇子,有个吊坠做装饰,实属稀松平常之事,根本不会引人特别注意,现在被师父这么一提醒,当初那扇子下两个莹白珠子,怕大有文章。 她当即说出猜想。 云梦君赞许地点点头:“孺子可教!问题就出在那两个莹白珠子上。石妖嚣福和它兄弟为何命运多舛,作为妖,古怪至极不说,还频繁辗转世间,那是因为,他们自一出生,就被这胎衣星宿剥落了两颗妖丹,那两粒莹白珠子,即是它兄弟二人之妖丹,也正是这两粒妖丹,促成了这胎衣扇子,变成了星宿,被乙天空寻来,安置在此,设置成霸占熔岩地穴的关卡,又依据胎衣星宿的特性,以素毒供它们奴役,更以无数冰蝉妖尸养之,让它成了这大气候。这还好,没有让它以八十一名火童祭奠,否则,八十一名火童也被星宿控制,变成像素毒一样,成傀儡行走此间火浣窟,我们如何能杀掉那许多孩童?投鼠忌器,可就拿这星宿没法了……” “师父,乙天空虏获来这许多纯净火童,完全有时间提前祭给星宿的,为何迟迟不动手,导致阴谋破产,他不像这般愚蠢的人啊。” “那是因为,一旦让这胎衣星宿尝了这许多火童生机,此火浣窟之星宿成了大气候,必然催发那葫芦里泉水漏刻,而点燃熔岩地穴,此岛末日就来临了……而他只是要星宿守卫漏刻,并不想真毁去这岛,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葫芦肚内那漏刻能点燃此间熔岩地穴是不错,但那样做了,他多年经营亦化作虚无,他是贪心之人,不是愚蠢之人,他只需要有此机窍震慑齐墨,却不敢真正那样做的。” “讲真,我有点佩服它。”鱼火客是真服气了,这乙天空确实有些手段。 可云梦君却道:“不要佩服敌人,但要了解敌人。手段不是本事,只是倔强的逞强而已,乃末流微技,就像‘毒’一样,人,怎能去佩服一味毒?” “师父,我记住了!”她点点头,眸子微微眨了眨,实际是这刻,她心中那没有问出口的第三个疑问也已经有答案了。 此番,她本来要问师父三个问题的,就是:她本不解为何那浮箭会有石妖气息? 现在她晓得了,因为那浮箭一开始处于这葫芦内,乃被星宿感染了……此事前因后果是,浮箭本是一开始就在这星宿葫芦宅之内的,只是后来被师父取走,暂放在了象笏山庄那石猴漏刻之内。而此间星宿乃那石妖胎衣所化,自然会将石妖气息染在星宿“葫芦宅”内的漏刻浮箭上。 内心想通,自然不必要再问师父。 而云梦局亦看出她心中所猜,见她低头沉思的样子,晓得她心中在推理和判断,满意地点点头,可,他一偏头俯首的瞬间,又不经意看见了她额头那刺目的红疤,霎时,心情又一阵沉重…… 心道:此事真真棘手了。 说笑间,不多时众人出得火浣窟,寻文君等人团聚去了。他们顺利来到之前那石碓园子上方的岩石地界,寻到了文君和一众孩童。之后,众人又浩浩荡荡下山,寻了来时乘坐的大货船,八十多个孩子,和一众大人,皆朝象笏山庄凯旋归去。 船儿劈风斩浪,越行越远,在海浪里欢快地奔涌着。 船上面,县子硕和文君被安排照料孩子们。 肥六依然是看守那红衣巨人,不过红衣巨人还是昏死状态,简直就是一个活死人了。 而春娘带着荆吒、掸儿和月小婵母子正在甲板上瞧风景。 甲板后面,鱼火客这刻从船舷转出来,看到这几人,却忽的顿住脚步,没有上前去攀谈。 “师父不在甲板上?”她咕哝一声,扭身就朝船舱里走去了,乃是有一件事压在她心里,终于寻到机会要问师父了。 其实,在寻到文君后,安置一众孩子们上船的间隙,她于忙碌中早已经记起来了此行找师父的目的,当即心中就憋了一个问题急急要向师父问询:即是她额头红疤之疾! 轻轻叹息一口气,不知不觉,她已经靠近船舱内云梦君的舱房。 第七十四章:新版树上开花 云梦君舱房外,鱼火客抬臂“叩叩”敲了两下门板:“师父,是我。” “进来。”舱门后响起云梦君的声音。 “嘎吱”一声,鱼火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她关上了门。 云梦君淡然看她一眼,目光在她额头红疤处一扫,大略猜到她要问什么了:“怎么了这是,上船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这一会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鱼火客抬起头,看一眼师父,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突然她鼻子一算,竟然哭出声来:“师父,我找你找得好苦!” “哎呀呀,小鱼儿你这是干嘛,还哭起鼻子来了,有什么事你跟师父说嘛!” “师父你看我这红疤!”她脸一扬,将额头上那红疤展示得更明显了。 “怎么还没去掉?”云梦君这话是真心想问的。 “我用了你那解药没用,后来田辟疆也给了我一瓶,我亦用了,也是不能消去这疤,我就没辙了,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 “师父,我是不是没救了?” “哎,你着急什么,看你冒冒失失,越发小孩子似的了。” “师父……”鱼火客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扭捏地晃着身子撒娇,“你要帮我弄去这红疤,不然我不依,我不依……” “好好好,我这不是在跟你想办法么。” “师父,我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你和师弟给的解药不能解除我这红疤?” 云梦君道:“应该是出了点什么状况了……” “什么状况?”她顿时急得简直想去扣师父的喉咙,好叫他将话一次性全讲完。 云梦君道:“你这种毒,是人盐地冥那獠种下的手咒之毒,只有两种情况会导致这红疤除不去,一是你没有在那‘种毒’之獠死前敷解药,二是你是在那獠死后才敷的解药。” 鱼火客:“啊?” 云梦君点头。 鱼火客:“那现下怎办?” 云梦君其实在鱼火客来找他之前,就已经在深思熟虑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当然,他心中有一个疑问,当初离开人盐地冥,他明明留了那半魔一命,怎么一转身,那家伙就意外陨落了,害手咒解药失去了效果。顿时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 不过,此意外并非无法可解,只听他道:“不是没有办法的,你把鱼火碧玺拿出来。” 鱼火客照做。 云梦君道:“要除去你额头红疤,为今只有这样了,你听着,鱼火碧玺有一个隐藏功能,就是可以救人一命,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 “当然!可是师父你从没教过我怎么用它救人。” “是的,因为那非同小可!今天我告诉你,鱼火碧玺救人很简单,只要你心甘情愿就好。不过一定要等你有了倾心之人才可以使用。因为一旦使用了鱼火碧玺救他,你会彻底爱上这个被你救的人。并且,鱼火碧玺也将从此换主,变成被你所救之人之物。而他往后亦能用鱼火碧玺救垂死之人一命。不过,鱼火碧玺只能发生在情侣之间。” “倾心之人?” “对你来说,只能是田辟疆。” “师父!”鱼火客扭捏地摇晃着身子。 “别害臊,我亦看出来,对你那小师弟,你是倾心的。” “师父……”鱼火客羞红了脸,“哪里嘛,我都不待见他。不过我用鱼火碧玺救了他之后,我之红疤就会消失?” “对,只要他成为鱼火碧玺主人十二个时辰了,你之红疤就会解除,须知,你中的手咒乃鬼怪成亲的‘喜咒’,鱼火碧玺佐之天地至情,当然可冲去那喜咒。” 鱼火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的,她又摇头起来:“糟糕,如此一来,失了鱼火碧玺,以后我如何捉星宿呀?” “你并不需要一辈子都用这东西来收的,还要捉两个星宿你之阳退术就圆满了,往后可徒手捉星宿。” “怪哉,师父,好端端我的阳退术为何就圆满了?” “因为这段时间我指引你捉的是世间五大星宿:成汤人盐红盆,拜蛟藤定海石磨、此间葫芦宅之扇子,分别是火、水和土系星宿大拿,接下来你按我指引再借鱼火碧玺捉完金和木两系大拿,就能圆满你之阳退术了。往后捉星宿,都无须用此物了。” 鱼火客一咬牙,有些抱怨道:“晕,那我岂非还要等再捉两个星宿才能……”言着,忽的闭嘴了。 果然,云梦君戏谑她道:“就那么着急嫁给你师弟了?” “师父……你太坏了!消遣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只是心急恢复美貌。” 鱼火客害羞地不敢看她师父。 云梦君又道:“说正经的,小鱼儿,你跟你师弟的感情到底发展得怎样了?” 鱼火客此刻心中也是辗转不已,反复想着师父说的那句话:因为一旦使用了鱼火碧玺救人,就会彻底爱上这个被救的人。 对此,她是深信不疑的。鱼火碧玺的神奇这许多年她亲眼所见,相信它定然有这样的威力。对师弟她谈不上有多么喜欢,不过那样一个威武风流的公子哥,又有一身奇技,要说她反感他也有点虚伪,只是到底还谈不上多么倾心,可,一旦到了那日,她使用鱼火碧玺这个隐藏功能了,就将彻底对他情根深种了。此事细细一品,真真非同小可哩!而她又想到,她和师弟自一开始就是师父一手撮合,若不是信任师父的品行,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师父故意杀了那种手咒毒之獠,逼她如此对师弟“算计”了。 可她知,师父定不会这样做,手咒解药失效怕另有原因。当即她悄悄叹息一口气。 这刻,听到师父又问道她和田辟疆的感情进展,她抬眸,望着师父一筹莫展地道:“比陌生人好一点儿。” 云梦君脸一下子冷了:“胡闹,这许多时日,你都干什么去了,让你谈恋爱,你尽瞎耽误,须知道,田辟疆乃是你天命所归之男子,你万不可负他!往后他登基成了齐王,你还要坐拥东宫辅佐他,伴他一生一世,助他匡扶田齐社稷呢。” “师父啊,我没有耽误什么,一直都没机会和师弟怎么联络感情呢。”说这话,让她害臊得不行,不过,这个话题她也不是第一次和师父这样讨论了,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师父不知道叮嘱过她多少回,总说田辟疆是她天命所归,是以,这刻,师父说的话在她耳中亦是老生常谈似的了。 云梦君道:“不管怎样,我会不断给你们制造机会的,然,你一定切记,要有上进心,要时刻为日后入主东宫辅佐劈疆不断精进自我。” 鱼火客忽然泄气地道:“师父,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使用鱼火碧玺除去红疤,也就是说,我还要多久才能捉完剩余的两个星宿大拿?我实在不愿总这样顶着这服丑容招摇过市。” 云梦君摇摇头:“都说了不能操之过急,诺,这个给你。” 言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瓶子。 “这是什么师父?” “这是我刚才在船舱为你炼制的三枚‘镇毒丸’,每一颗,可暂时抑制你的手咒之毒十二个时辰,暂恢复你的美貌,为你应急时候使用。” “才三颗,师父你好小气。”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抢劫似的连忙从师父手中夺来了那小白瓶子,珍宝一般揣在了怀中。 云梦君看得直摇头:“就这三颗,已经耗费我全部精力,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是不是嘛,师父你肯定是骗我的。” “咳咳!”云梦君一俯身装作呕血的样子,“你是一定要师父累得吐血身亡你才甘心是吧?” “没有啦,师父,好啦好啦我晓得师父最疼爱我,我失言了师父,对不起。” 云梦君白她一眼:“说正事,接下来,我要指引你去捉第四个重大星宿了,这一役,也是为你往后入主齐王宫做关键铺垫,你须不能掉以轻心,必需全力以赴,努力精进。” 对接下来捉什么星宿,鱼火客实在没有太大情绪波动,故有些打岔似的转换话题道:“师父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算我死乞白赖去倒追师弟,万一他实在看不上我怎办,你总不能用绳子绑他来娶我,遑论是让我做他的梓潼,这可不是儿戏!” 云梦君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就范,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得有上进心!!!” “我哪里没有上进心嘛。”鱼火客嘟起了嘴巴。 云梦君摇头,接着道:“你听着,这番,你一面要去捉星宿,另外也是锻炼你最欠缺的一种能力的时候。” “什么啊,师父?” 云梦君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想了想他颇有些严肃地道:“不久前,我密会君上得知,近日君上正暗中与赵王于西都平邑(又名‘平陆’)密谋会面,两王相会,非同小可。而前段时间,我们在燕国破了人盐奇局,燕境大乱。不日,君上‘相王’回临淄后可能就要发兵大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为君上参了一本,劝君上在齐境北都高唐做一场局,严控齐、燕两届边境之祸,为齐国发兵大燕做一番助力。君上允了!” 鱼火客点头,一面听着,一面梳理着师父的话。 她想:齐国有五都她是知道的,中都临淄,北都高唐,西都平邑,东都即墨,还有就是南面的都城“莒”。 而北都高唐自然就是那毗邻燕境之敏感地带,这也没什么。 她不解的是,齐国在北都高唐必有封疆大吏的高唐大夫坐镇无疑,而师父游说君上在北都高唐布局,如此插手地方事务,岂非架空高唐大夫之举? 她是直肠子,当即道出困惑。 云梦君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糊涂,在高唐布局一来不一定是在高唐郡范围内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也可能只是周边一个小郡县潜伏着;二来,此策模拟‘树上开花’变化而来,目的是以一股小力量,弄出大格局,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清除高唐附近的恐怖势力,为齐国攻打燕国顺利出征扫除一切障碍。并不会威胁到高唐大夫,相反,此乃一笼络人心之绝佳机会,架空高唐大夫之言实属无稽之谈。” 鱼火客稀里糊涂道:“我晓得了,等于就是弄个钦差去摸摸底嘛。”实际她想,这明显还是对高唐大夫不够信任或看轻其能力的动作无疑啊!但她忍了,不愿跟师父继续争执下去! 懂是“懂了”师父的意思,可这刻,她心中又有大大的疑问了:这跟她有何干系? 且不说师父为何要这样做了,实际她都不解师父为何跟她说这些,她一个捉星宿之人,这些事八竿子打不着嘛。 所以,她是听得疑惑连连。 云梦君亦看出她之困惑:“你是否好奇我为何与你讲这些?” 鱼火客点头。 云梦君道:“小鱼儿呀!所以说你还是上进心不够,你日后要入主东宫,老黄御下之术不修炼一番,去了那齐王宫,日后你如何母仪天下?” “晕,师父你想太远了……” “是你太混沌,这等精进的机会,你以为是想有就有的,也是机缘巧合才撞上的,你竟如此不知珍惜……” 鱼火客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等等师父,你们在那布局,则那个被派去控局的人就是我?” “废话,难道是我?”云梦君气得要笑起来。 “可是师父,我如何能掺和到那局中去?” “自然我举荐之。我都说了,君上已经允了!” “天哪,我到底去那做什么……不是去捉星宿吗?” “那是其一,其二,你一定要借机好好修炼一下宫廷斗争里必不能疏漏的老黄御下之技。如何在复杂环境里迅速建立威信打开局面,这方面,你还太欠缺。没有这种能力,你将来如何辅佐劈疆!真是的!” “天哪师父,这等心术,岂是我一个村姑可以玩得转的,这是翻版宫斗啊!” “胡说八道,你日后乃田齐社稷之东宫之主,岂可以村姑自我菲薄,这是你一定要学而我又教不了你的,你必须去锻炼,同时完成好本职,捉走那附近隐藏的星宿。” 鱼火客鼓着腮帮子讲不出话来了。 云梦君道:“不过这次那里要捉之星宿倒并不复杂。” “师父你什么意思?”鱼火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梦君淡淡一笑:“所以,我要给你增加一点难度。” “不要啊师父!”鱼火客像被火烧了一样,简直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好,我就不给你线索,你永远也找不到那星宿隐藏在哪!”云梦君像个孩子一样跟她“斤斤计较”道。 “这……师父你坏!”她是败给这个赖皮的师父了。 “那你是答不答应!” “我有得选择吗?师父你尽管吩咐吧!” “其实也简单,我要你带一个人去。” “谁啊?”普普通通带一个人,当然没事,不过,即是增加难度,鱼火客知道,肯定不是带一个普通人这样简单。 果然,她看见师父云梦君扫视一眼船舫周围,忽的压低声音道:“县子硕。” “他?”鱼火客确实有些惊讶,怎么那小子就被师父盯上了呢,“为何呀?”她想也不想地问道。 云梦君道:“你现下应该还没弄懂他真实身份吧……” 鱼火客摇头:“此君颇为神秘,我虽暂没揪出他是谁,不过亦对他处处留心,师父须不必过于忧心。我还没那么愚蠢!” 云梦君点头:“其实他乃墨门核心人物,巨子心腹。” 鱼火客:“啊?他为何要隐藏在我身边?”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一个误会,之前我在墨门露了身,后头你入果子岛,亦和他们怼过,估摸他们是将你当做寻我的线索了。” 鱼火客恍然大悟:“是哩,师父,当初在那大树洞下面,我还被那墨者以墨线打败,好狼狈哟,原来是那一役之后被算计上了,他们定下的棋子就是这县子硕无疑的了。” 云梦君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这番就算你不带上他,他亦会来求你,因,他要救一个人。” “谁?” “那红衣巨人。” “咦?”鱼火客咬了咬嘴唇,“我不信他跟鬼方巨人族有何瓜葛,他既不是肥六也不是乙天空部下呀。” 云梦君道:“你忘记了,那红衣巨人和普通巨人不同呀,实乃一常人耳,不过是体型恰似巨人,再说了,你在抓到他的时候就没有怀疑过?他在魏墨乙天空手下怕亦身份不低呢。” “他是谁?” “他亦是墨门一位名流,据说和巨子关系匪浅,以胞弟相称,阳差阳错入了乙天空的火坑,不过我想到,此人伤势过重,生机在溃散不止,恐是不能活了,我就不多言他之真身渊源以免节外生枝了。我预计县子硕定要救他,怕要辗转通过你来求我救他,届时,我回复他,随你去高唐北极之‘绕安’寻收衣叟,那亦是此番你要去高唐捉之星宿关键线索。” “师父,何为‘收衣叟’?收衣服的老头?” “非也,此衣非彼衣,乃‘鱼衣’,此叟亦非彼叟,乃一位手段极深的老老,亦是你此次要捉星宿必过招的一阻碍。” “师父,此老老是何来头?为何有这样奇怪一个名头。他又为何要收那‘鱼衣’?” “‘鱼衣’又叫‘水衣’、‘财衣’,所以,他表面是一个收罗天下奇宝的怪人。” “哦,师父你这一说我想我明白了,此番之星宿必是收衣叟所布,而我剩余要捉的两只星宿大拿,还剩一金一木,则,收衣叟布置的这个是‘金系’星宿无疑的了。对不对师父。” 云梦君淡笑,不置可否。 鱼火客又道:“师父啊,此收衣叟,一听就有钱有势,如此高调一个存在,份属列国哪家呢?” “我想,他没有被列国任何君主收入麾下吧。” “这么说,他和墨门巨子一样,乃游侠头领咯?” “是吧,不过,他比巨子更有力量。” “厉害!他到底何许人也!” 云梦君摇摇头,有些似是而非地道:“我对他了解也有限,想知道更多,你自个儿寻找答案去,还有啊小鱼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捉星宿没一点难度,于你修行不利呀!有些时候,恕师父不能手把手指点你过多了!加之我手中讯息也有些滞后,若有错漏恐怕还要耽误你的判断,说得多实为画蛇添足。” 然,鱼火客似想通一点什么:“好吧师父,我晓得了。届时我引领县子硕寻那收衣叟去救他关心的红衣巨人就是了……” 云梦君点头:“你要小心了,这番县子硕为救人可能会变得你从不认识,毁了他还是渡化他皆看你的修为了,就此打住,我不多言了,届时你自行斟酌应付……眼前之急是,此番回去了象笏山庄,估摸劈疆亦在庄中了,未免横生枝节,我会暗中联络他不露相,免和县子硕发生瓜葛,于你行走高唐增添变数。届时,我暗中自他那取了印信给你,你们也暗中会晤一番,此后你执印休息一夜就乘鲁公船出发高唐去控局,着陆高唐东岸的‘千乘’正式开始行动,往后,就看你的了……” “师父,高唐在齐境西侧,我们现在又在齐境东边极地,此去千里迢迢,我何时能再见你?” “傻丫头,说不定等你在那忙完,亦能撞见我了,你知道的,我最会神出鬼没了啊!” “师父,你不是哄我吧?” 云梦君淡笑不语。 鱼火客撇着嘴:“师父,这次我真的有点慌,我……” 云梦君摇头:“不要抱怨!” “师父……”她继续撒娇。 “要有信心!” 鱼火客想,说是要有信心,可信心并非凭空而来,此番入驻高唐,她这样一个在市井里戏耍惯了的人,在那样一个多种势力各自为阵的小环境里要腾挪舞弄手段,想想都觉得累人。 忽的,她想起什么:“师父,我去控局高唐,则,师弟田辟疆这些时间做什么去了?” “现下还不好说,他可能返回临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燕后文公以人盐奇局欲夺取他性命,恐他这口气难以咽下,怕要亲自领兵攻打大燕,则,在你控局高唐的时候,可能他亦在那暗中调兵遣将,与你一明一暗,遥相呼应。这个,等我们去象笏山庄见了他,看他什么意思,当面商量。” “他也去那?” “这不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他‘兴致’高,愿潜伏进你那局中暗中监督你,辅助你行走这一遭,我就放心多了,我会努力劝说他这么做的。” “他‘隐姓埋名’潜伏在我身边,监视我一举一动,我不要啦,一听就很糟糕,我成了个什么,表演的猴子吗?” “小鱼儿,莫胡闹,此番高唐之行非同小可,乃君上去平邑相王时重要的一遭暗棋,可能不止我一人在劝说劈疆,他父王,君上极可能也对他有所嘱托的。” “奇了怪了,他堂堂齐国太子,大摇大摆进驻高唐岂不省事,何须鬼鬼祟祟躲在我身边当个耍头,弄得我好不自在哩。” “糊涂,若齐国太子大摇大摆入高唐,岂非提前向燕国宣布要领兵出征了,他无论如何都只能暗中潜伏去,你别说,这样分析来看,他潜伏在你身边,怕是十之八九的可能了,等船儿抵达象笏山庄,我好好问问他去,不过,这控局之人乃你这生面孔那是走不脱了的。” “我晕倒,好烦啊,又要跟他尴尬共处了……” “小鱼儿,你这是什么态度,先前不是跟你讲得好好的了,你和师弟要创造一切机会联络感情,赶紧互相倾心哪,你额头红疤不想除去啦?还这样不省事儿,可怎么得了哦……” “师父……” 鱼火客犹有些扭捏,忽的一摸怀中,掏出来一个东西,让她思路打了岔:“不说师弟了,师父你瞧,这家伙给你处置!” 她拎出来了被黄符包住的参宝,递给了云梦君。 这是她第二回将参宝在师父面前露相了,头回云梦君因素毒未解,没看见参宝真容。 这刻,云梦君笑吟吟接过,一抽,拽走了参宝身上那被田辟疆当初布下的黄符,接着指印连连,显是在参宝身上布置什么机窍。 忙了不多一会儿,鱼火客看着看着,忽的又见师父将参宝递还了给她。 鱼火客:“……” “拿着啊!” “师父这是?”鱼火客犹犹豫豫地接过,不解中…… “刚才我已经驯化它,往后它会听你指令不敢乱跑了,这番去高唐你就带上它,多个助手吧。” “啊,真的,太好了,师父,可……可是这家伙吸食人的骨髓,我最恼它这点了,我可寻不着那种恶心的脏东西去喂它,长久以往,怕要饿死它呀。” 她手中,参宝咬着嘴唇不敢讲话。 云梦君摇摇头道:“它往后能自由行动,根本不用你寻食物给它。至于它吃什么,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掸儿的葵鼠还吃腐肉呢,岂非更恶心。” 鱼火客被呛一口,脸一阵红一阵白。 “好吧,”她自我安慰道,“我总算也有一个真正的‘跟班’了。嘻嘻!”举着参宝又是一番把玩,她是爱不释手了。 这参宝的用途她是知道的,刚才将之交给师父,还真担心师父一气儿毁去它,没想到,师父驯化它,还将之赠给了她。这叫她如何不心花怒放。虽然这家伙有那么一些“瑕疵”,譬如吃的东西着实恶心了些,不过瑕不掩玉,对参宝的价值,她还是极看中的。当下像个傻大妞一样,宝贝似的又将参宝揣起来放怀里了。 “不早了,去休息吧,天亮时我们这船也该抵达象笏山庄了。” “好的师父,我去了。”鱼火客起身离去。 “小鱼儿……” “师父……”她转身。 “记着,要自信!” “我晓得啦师父,为恢复我的‘绝世容颜’,刀山火海,我亦要闯闯去!” “这才是我的小鱼儿嘛……” “走了,师父。”她回头,再次与师父告别。 “去吧……”云梦君亦站起身,目送她离开,眼中是无限的怜爱…… (本卷剧终。) 后记:火浣窟一役,星宿之祸解除,鱼火客又有了新的不可压倒的任务。高唐之行,她责任重大。且看她如何在那打开局面,与收衣叟老老高手过招,智擒星宿!欢迎关注下卷《收衣叟》,高潮卷本,内容别开生面,精彩妙不可言! 第一章:黑棺材突现千乘 齐威王二十三年,与赵王会平邑。两王相会,风起云涌。 此时恰逢燕后文公大丧,齐境北都“高唐”因与燕境毗邻,异常活跃,时局动荡。 威王得奇人云梦君献策,置一新力量摆计高唐。 鱼火客得此机会以“虎贲特使”之高职远赴北都助高唐大夫把控局面,特设“刺客营”清扫不安势力,为君上分忧解难。 第一站,鱼火客至高唐东北角近海城市千乘登陆。 千乘郡乃弹丸之地,鱼火客随行有君上亲赐之十二名射声校尉和她自带“管家”一位,即县子硕。同时,她和她之同伴还携带了一口大黑棺材。 上了岸,她一行人押着黑漆漆的棺木穿闹市行过,惹围观者纷纷侧目。 千乘郡至北都高唐尚有一些脚程,鱼火客一行并没在此地有接待人员,亦不曾通知当地太守,遂他们很快选了家客栈打尖暂作歇息。 他们入住的店名曰“喜来客栈”,大把银钱丢出去包了这家店后,鱼火客任由十二名射声校尉在大堂吃东西补充体力,一人宅在了房中。 夏日炎炎,她冲完澡,唤小二清扫了房间后渡步至窗前推开窗棱,凉风徐徐吹来,她迎面抬起头,目光淡淡射向了街边的官道。 正是酉时末刻黄昏天,夕阳西下,染得泥地金光灿灿,路上行人渐渐稀少起来。 “怎么还不来哟?”她望了一会儿,心中颇不解地抱怨起来。 可见,她在等一个重要人物出现无疑。 而她要等的并非他人,乃是这次要以暧昧身份混入她队伍中的田辟疆。 出发来高唐前,她和师父云梦君还有田辟疆,在象笏山庄额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她领取了师父为她谋得的由田辟疆自临淄带来的赴任印信。答应了这次之行。 第二件事,她依师父暗中命令,“被迫”加快了与田辟疆之感情进展,寻了机会公开身份,和田辟疆师姐弟相认了。 第三件事,他们师徒三人密谋了一个让田辟疆摆计潜入她身边监督与助力她的计策。 因为要使计,她于是和田辟疆分头行动,按照约定,千乘郡就是他们“见面”第一站,在此,田辟疆要顺利潜入进来。 算时辰,田辟疆大约也该到了,她于是焦急等待着田辟疆的“突临”,好见招拆招,完成这场让齐国太子田辟疆顺利潜伏的戏码。 可,似乎计划有变,天都要黑了,田辟疆迟迟不见现身……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鱼火客严肃地口气问。 “禀告特使,王全、马红求见。晚膳已准备妥当,求特使移步一聚,另,我二人有要事相商。” 原来是他们,鱼火客无奈摇摇头。 她想:此时正值晚膳饭点,借恭请她这短暂间隙,二僚以有要事相商为由请求与她独处,显是为她保存脸面,要拿捏她不检点之处作一番弹劾了,至于他们强调要相商之事亦不难猜测,定是跟他们随行那口大黑棺材有关。 此二人乃十二名射声校尉两小队的队长,亦是她赴任高唐重要的副手。在来之路上,就含沙射影表达了对她带管家还携一口黑棺材诸多的不解。这番定是要“开诚布公”逼宫她做一个什么决定了,譬如遣那管家带棺材离开或就地掩埋之类。而这,是她要深思熟虑才能决定的,甚至不能答应! 因那口黑棺材里装了一个活死人——此前在果子岛虏获来的红衣巨人。此僚虽是一个活死人,却是县子硕寻“收衣叟”重要的依据。而县子硕,此番带来,不但要拆穿他墨门核心身份,渡化他,且要借他接近收衣叟,勘破高唐收衣叟之谜而捉星宿,乃此番她赴任高唐暗中之主要目的。 可这些她都不能为外人道。甚至包括田辟疆。 但眼前还是要应付,她定定神坐回客房正中一把交椅里,淡淡道:“进来吧。”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王全、马红两名昂藏大汉走了进来,顺手他们把门关了。 一拱手,二人齐声道:“拜见特使!” 此番统领十二射声校尉,鱼火客虽是女身,但到底是君上钦点,故十二射声校尉不敢怠慢,开言都是敬称。 “免礼!”鱼火客道。 “特使……”说话的是马红,此君面色颇有些严肃,鱼火客看一眼,直接一摆手,压制他要说出口的话,抢先道,“二位还是坐着讲话吧。” 马红看身边同伴一眼,二人微点点头,在一旁落座。 又是马红,他先道:“特使,今日我们自海岸边登千乘后,一路行至这客栈的途中,情形你也瞧见了,实在过于扎眼了些,如此高调,我二人觉着怕有些不妥。” 话他只说了一半,尚且没有将那黑棺材刺耳地提出。 旁边,王全应声道:“是啊特使!” 鱼火客见他二人同气连枝的模样,又回想一路来他们默契的一言一行,心知这是一对患难同袍,情谊不浅,而这二人又直辖另十名射声校尉,若是对他们安抚不当,后期建设刺客营,其他势力加入进来时,情形将愈加复杂,恐有变数。 思考后,她无奈叹息一声:“你们讲的情况,我都了解。” 马红道:“既如此,特使何不想个办法解决这种情况?” 王全道:“不错,此番我们还不曾入高唐,此难现下解开为时不晚,望特使三思。” 鱼火客听着二人焦急的口气,心道,看来这两人一路上心里真是憋坏了,一有这“独处”的良机,就迫不及待逼宫来了。 当下她深重认识到,是得想个两全之策,排除这些人的顾虑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必要摸下两人的底线。 她试探道:“其实,路上之人,未尝不会认为那黑棺材中装了我们故去的同僚,我不解的是,你们对黑棺材的关注是否太高了些呢。”既然他们不敢直言黑棺材这敏感点,她干脆自己点出,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懦弱。 马红道:“特使,我们十二射声校尉唯特使命是从,只是特使当知,此番去高唐设置刺客营,并不止我们这一队人加入,还有君上自各地搜罗来的奇人届时亦陆续抵达,会师后情形何其复杂!届时,黑棺木中内容必真相大白,我们惶恐,届时特使将声威受损,不得已才在这刻请特使三思。” 王全道:“特使以巾帼之躯统领未来刺客营,我等敬佩之至,做这些,只是希望特使更谨言慎行些,这样我们在刺客营才好使其他人心服口服。” 这话,他说的就重了,不但点出鱼火客是女身不利,又间接抱怨了鱼火客一路来护佑县子硕和黑棺木,公私不分,不够谨慎。因为之前,鱼火客在路上“无意”提过,黑棺木乃县子硕亲属之棺,须抵达高唐旁的绕安才能下葬。当然,她当时将话说得那样“白”亦有一层考虑在内,黑棺木是个棘手又不能脱手的疑点,要尽量避嫌,免十二射声校尉的人深究,推到县子硕那边是权宜之计。 鱼火客陷入思考之中,她想,现下看来,黑棺木虽不能舍,却绝对是一个大问题,县子硕亦是一个问题。此番带县子硕来已不是要他帮忙,而是利用他暴露引出收衣叟,所以,县子硕的秘密要绝对保守。宜暗不宜明,看来,让县子硕找个借口暂“避开”是唯一办法了。这样,也顺带解决了黑棺木的问题了。只是,现下还不能轻易让他离开视线,怕被收衣叟主动出击,届时她丢了这条线索,对暗处的收衣叟无处下嘴,就会很被动了。 左右权衡一番,她决定将计就计。 稍沉吟后,听她道:“二位言之有理,事实上我一路亦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疑问,其实这是件小事,你们如此紧张也是为我考虑,我能理解。只是那县子硕与家师渊源颇深,才卖了这个面子,”她把师父云梦君抬出来挡了一下,先堵住马红二人的嘴,又温柔攻心道,“不过,我觉得,就算日后师父责骂我,我亦不能刚愎自用继续糊涂下去了。要不这样,过了千乘,我们将抵高唐之关隘‘绕安’安营扎寨,在君上调遣的其他人陆续集结来的同时,我立即让我这沾亲带故的管家离开我们一行人,待在绕安义庄里,为黑棺木守完孝后让他自行花钱葬下那黑棺木,也算完成对他之承诺了,此后我对他不闻不问,再不扰事骚身,如何?” 马红似乎仍有些顾虑:“特使何不让管家现在先行去绕安义庄?” 王全道:“是啊,特使,何须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最不济雇一批脚力护送他去绕安,亦仁至义尽了。” 鱼火客摇头:“你们说是仁至义尽,实则陷入于我不仁不义,护佑县某携黑棺木至绕安,一则是为县某保镖,二则我亦算践诺对他当初之口实,后续照顾不周,亦是琐事缠身情非得已。现下就遣走他,恐日后他传将出去,毁我名节事小,扰了师父的盛誉,则我就大不孝了。我此番虽是特使,到底是师父的弟子,此等不仁不义不孝之举,有违我当初跟师父学艺的初衷,不妥。”她强硬地道。 实际上,身为特使,印信在身,要马红等人即刻自刎也是一句话的事。但她深知,现下绝不能如此用强。这些人虽不是她真正的亲信,但却是她自君上手中拿到的除印信外,明面上颇有分量的筹码,后续虽然还有君上召集来的若干人杰来辅助她,但那些人到底不是一路从象笏山庄跟来,没有共同经历,情感基础薄弱,各方面都不如这批人来的牢靠。后续她建设刺客营开展行动,可说,这些人是她手中举足轻重的牌,还要为她挡不少事,实没有现在就自损根基的道理。思来想去,现下之唇舌交战,暂时还真就只能暂时将师父拎出来打打感情牌了。 马红和王全两人听了连忙惶恐地道歉,但忧虑仍在。 王全弱弱地道:“那现下只能祈祷君上遣来的其他人暂不会那样快跟我们接上头了。” 鱼火客沉默,不置可否。 马红道:“不如这样,特使,我们让你那管家县子硕在后头跟着我们,这样目标至少小些,一样会同时抵达绕安,前后隔个一里地也好呀。” 鱼火客摇头:“不妥,我曾答应县某贴身送他抵绕安,让其跟在后头一里远,何来贴身一说,岂非要我食言而肥。” 两人缄默了,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鱼火客淡漠笑着,不多言一句。 马红老练些,立马哈哈一笑:“行!特使睿智,这事总算也有个解决法子了,特使饿了吧,还请移步大堂用晚膳去罢。” 王全亦红着脸点点头看向鱼火客:“请!” 鱼火客轻点了点头,起身,走至门槛边,一侧身亦说道:“请!” 当即,早已经从座椅里起身的马红、王全两人跟在鱼火客后,一并下楼行往大堂用晚膳去了。 第二章:辟疆施计暗潜伏 至了大堂,鱼火客一眼瞥见县子硕在一旁一张桌子上独自吃着喝着,旁边,十名射声校尉环绕着团团坐另一桌,并未开动,显然在等她入席。 她眸子从县子硕那桌扫过,收回,又落在盯看着她从客栈楼梯上走下来的众射声校尉身上,众人见她现身,立即起身相迎,她报以一个淡淡的笑容,近前了,移步坐了下去,左右马红、王全亦围着她入座。 “众位也坐下了罢。”她淡淡道。 当下其他人都纷纷入座。 喜来客栈因为鱼火客等人的入住,早已经清了场,宽敞的大堂一时间显得有些空旷和寂静,只有县子硕滋溜的吃食声音传出。 鱼火客身边的王全、马红嫌恶地皱皱眉头,这些,鱼火客全看在眼里。 她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道:“大家都开动吧,一路来都没好好吃一顿,这顿大家不醉不归。” “谢特使!”像提前背好了似的,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鱼火客心里直犯嘀咕,路途上虽然跟这群人已经有些接触,但到底没有这样正儿八经围坐一起吃喝过,这样的场面还真有些不适应。可一想到今后一段时间可能每天都免不了这样的排场,霎时也一阵解脱,自我安慰道,就当是在修行了。 一边,县子硕傻乎乎似的吃着喝着,可心思并没有那样混沌。 此番随鱼火客由阿城远赴此地,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机会。因,在果子岛鱼火客大破星宿后返回象笏山庄的途中,他意外发现,鱼火客虏获了一红衣巨人。 而他一眼认出,此人乃正宗墨门巨子不成器之胞弟“元淳”,月前巨子因要事离开,行会内传闻四起,隐约透露一个讯息,巨子乃寻失踪的胞弟而去。不曾想,他那胞弟竟是被乙天空暗中不知用何手段控制,更荒谬的是,居然被鱼火客等人虏获来,且成了半死不死活死人一枚。县子硕身份尴尬,实不便暴露,只能胡诌一个理由对鱼火客说,他要将功折罪,以拯救此墨门名流红衣巨人而邀功巨子,企盼他日得巨子宽宥,重回墨门。接着,他又毫无悬念落入云梦君预伏圈套,向鱼火客求助云梦君……鱼火客将计就计,按照师父云梦君事先指示,让县子硕以管家之身随行,这就将他带来了此地。 高唐之行,县子硕只一个目的,寻找到墨门外卿长老——收衣叟,妙手救治好红衣巨人元淳带回墨门。 他虽然入了鱼火客的队列,但一路行来,颇受排挤,无论如何融不进那十二射声校尉团队,便是今夜在喜来客栈大摆筵席,也只落得独处一桌,自斟自饮。 好在他神经大条,不是那种细腻敏感之人,对此颇不以为意。他心知,鱼火客团队看去虽排面显赫,但一望即知,内里结党营私,勾心斗角,不是善良之伙。入不得圈子,他倒图了一个自在。况且,他此行有要务在身,避开来,情形单纯许多,于他利大于弊。 一边吃喝着,他眸子都“懒得”去瞧鱼火客那边的觥筹交错,只期早早填满肚皮,溜之大吉,好快些去守住后院中黑棺木里的活死人元淳。 突然,客栈门口,忽一阵喧哗。 “竹板一打哗啦啦啦,四口要饭离开了家……” 县子硕移开眸子一瞧,两片竹板噼啪作响,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钻了进来,眼神盯看着鱼火客一行人满桌好吃的,馋得直流口水的模样,还嘴里笑着唱着,念念有词。 见来人一脸麻子,是个黑黝黝的丑男,手手脚脚倒是好的,眼神也明亮,只是一口莲花落说得贼溜,县子硕心道,此僚是个好吃懒做的油头无疑。他兴趣缺缺地瞥一眼,没了关注下去的志趣,内心想着,此僚成天走街串巷也没个眼力见,客栈被清场包了堂,他焉敢溜过门口小二站的岗,闯将进来无端冲撞堂中身份显赫的客人,不用想也知,接下来是要吃点苦头的了。 名叫“四口”的麻脸叫花子即田辟疆易容后伪装无疑,他入了大堂,撑着脏兮兮一身衣物就要近前来讨点好处。 “对不住对不住!”门口打盹失了神的小二连走带跑,已经赶将过来,长臂一展,适时拽住了他。 田辟疆“心有不甘”,犹在小二臂弯里挣扎着,冲鱼火客所坐圆桌方向喊叫不已:“大爷们、大姐,给点吃的吧……” 鱼火客见“四口”现身,又听了先前那两句暗号,已知晓来者何人,当即心中一番振奋,霎时进入了角色,她手一扬,换了一副表情,装模作样地呵斥一声:“打发了去。”语调极其冷漠。 在她左右,马红、王全连起身护佑她。 鱼火客一拉,安抚了左右,又道:“我们不要被这小插曲扰了兴志,继续吃罢。” 马红二人这才坐下,但已是对客栈掌柜的连使眼色,掌柜的打着哈哈,使唤着小二,连拉带拽,忙将化名四口的田辟疆朝外头轰。 大堂一下子清除了这不和谐的聒噪。 马红举起一盏酒,敬至鱼火客面前道:“特使,这杯酒为您压压惊!” 鱼火客举起酒盏,碰一杯,一饮而尽,道:“言重了,这点小事还扰不着我,不过这乞儿凭得胆大,大堂有门禁,他焉强闯进来,怕是饿极,疯魔了心智了。” 马红道:“特使宅心仁厚,果是得道之人,只是日后掌管刺客营,还须难讲话些才好使,将来营中鱼龙混杂,各种刺头都要冒尖,不压着他们,怕难以带动那队伍。”言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王全点头道:“是这样,特使,不能过于仁慈了。” 鱼火客气得不行,正要找借口和那被打发走的“叫花子”多点联络,以制造机会留下扣子,左右二人这一通话出口,几乎将路堵死,差点呛得她吃下去的酒水要呕出来了,但她心知这两个顽固也是为她好,于是还得笑脸相迎,就又举起一盏酒道:“马红、王全,你二人言之有理,我常年醉心跟师父学艺,到底不是入世之人,此番带领刺客营,还需二位多多提点了,这一杯,我敬两位。” “使不得呀特使!” “不敢当啊!” 二人忙起身,虔诚接受了鱼火客的“尊敬”。 鱼火客忧心忡忡呷一口酒,心里剧烈挣扎着,想着二回跟田辟疆接上头的策略,脑袋一偏,她看见旁边县子硕在自斟自饮,一挥手打岔道:“管家,还不过来敬敬两位老大哥,这一路,多亏他们照拂你,不然你背着那劳什子的黑棺木岂非能这样顺利抵达此地。” 县子硕忙上前来敬酒,马红、王全二人皮笑肉不笑接了,尴尬地沉默着,并不与他多言“交心”。摆明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态度。 鱼火客趁着几人敬酒空档,与圆桌上其他校尉攀谈着联络感情。 不多时,酒酣耳热,鱼火客借口提前散了去。 走到客栈门边,她一挥手对起身跟她身后来送她的马红二人道:“我正待客栈外走走,查看一番此地周边,二位可有空同行?” “听候特使差遣。”两人忙应道。 鱼火客点头,一踏步,脚跨出门去。 喜来客栈坐落在千乘闹市,这刻周边街市早已经关门,道路上一片寂静。 三人有一茬没一茬逛着走着,不多时听闻一阵马匹嘶鸣声,乃是不知不觉重新靠近客栈,才听见了客栈后院马厩的喧闹了,他们已完成散步折返。 刚要入客栈,鱼火客一低头,见一个黑影子朝着她大腿方位就要伏击抱过来。 “呔!大胆!焉敢冲撞特使!”马红快手一挥,替鱼火客挡开了要冲过来的人。 低眉一瞧,正是田辟疆化妆的四口。 他不悦地道:“又是你这胆大包天的乞儿!” 王全帮腔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看我拿了你!” 言着,望鱼火客一眼,等待下令。 鱼火客“嫌恶”地盯看脏兮兮的乞儿四口一眼,冷漠地道:“打一顿!” “是!”马红、王全,雨点般的拳头霎时落将下去,一一砸向田辟疆。 田辟疆腾挪闪避,好不灵活,两人居然是一点打不着他。 这可是将马红、王全震慑得不轻。 王全诧异道:“原是个练家子?在客栈那会竟装奸了!” 马红道:“这是明摆着的,倒小瞧了这脏东西!” 之前要痛打这乞儿,两人根本不防备他会功夫,首伏落空,激起他们心中阵阵愤怒,霎时,左右包抄,困住田辟疆,可是要好好一通教训了。 “嘻嘻,脓包两个,好意思学人做保镖,我看是绣花枕头表面光,肚里一包糠。”田辟疆不断用语言刺激马红二人,那流里流气的痞子样,哪里还像什么齐国太子,确是将个油嘴滑舌的乞儿演得入木三分。 鱼火客看得频频点头,当然,她这点头,在马红、王全二人眼中,可就意味深长了。 事实,这也是鱼火客有意为之,她,要做点动作了……故才暴露这反常表情,埋点伏笔。 她暂时依然冷漠望着田辟疆和马红、王全对怼。 忽的,她一挥手道:“都住手!” 马红、王全两人联手也拿不下一个乞儿,又是在特使面前表现,霎时一种被特使看轻的屈辱感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一时间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正愁无计可施,听见鱼火客叫停的命令,如临大赦,忙乖乖站去鱼火客身后,等她进一步指示。 鱼火客走近“乞儿”,淡淡道:“你是何人?” 田辟疆笑嘻嘻道:“我叫四口咯,大姐有何指教啊,是不是要赏我一点吃的,拿来,拿来拿来!” 鱼火客一扬手,将一串钱丢至他手中道:“不是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你一个乞儿,如何学来的武技,还有不俗战力,端得奇怪了些。” 这即是她之前要对“乞儿”异常表现连连点头之“原因”,表示从那刻起就注意上他了,故现下才费心发问。这样一来她就能让田辟疆化妆成的乞儿当着马红二人面自然而然表现一番,择机攻心二人。而她,或可籍此寻个借口留下这痞气十足的不俗乞儿…… 第三章:你保我吃穿不愁 田辟疆搂着一串钱币,装出涎皮地样子笑吟吟道:“你管我哪学的,反正不是你教的!” “放肆!”马红呵斥道,“焉敢如此与特使讲话。” 鱼火客一摆手,重盯看着田辟疆:“你好生回答我的问题,我能满足你的要求!” “满足我什么,你说呀?”田辟疆装出预备狮子大开口的模样道。 鱼火客淡笑:“你要的,我尽量满足!” 田辟疆翻来覆去倒腾将将从鱼火客手中接到的钱币,贪心地道:“我小叫花一个,最见不得利诱了,好吧,告诉你,我跟我师父学的。” “你这脏东西还有师父?”马红于一旁冷脸斥道。 田辟疆不置可否,涎皮地笑。 鱼火客继续问:“你师父在哪?我倒想请教请教。” 她这话当着马红、王全二人面讲出,并无任何遮掩之意,乃是,此番要去高唐绕安郡设置刺客营,恰是用人之际,路遇能人纳之实乃睿智之举,纵然马红等人有异议,亦讲不出她之不是。 田辟疆哈哈笑:“好啊,我也在寻我师父,他老人家闲云野鹤,老叫花一枚,我都几年不见他了,还怪想念哩。你去请教他老人家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咯!” “呔!脏东西,你敢戏弄特使!”马红脸一红,就要发火,转身,他双手一拱,对鱼火客恭敬道,“特使,此僚油嘴滑舌,心怀不轨,我们轰走了便是,务须与他多费唇舌。” 鱼火客不置可否,沉默。 田辟疆嬉笑着道:“轰我走,没问题,好处拿来!” 言着,一只手仍拽着先前鱼火客给的那串钱,另只手却厚脸皮地伸出来讨赏了。 马红一巴掌掴出去,要赏他一个大嘴巴子,被他身子一偏,躲了,还嬉笑地乐着,那下贱泼皮模样真真叫人越看越生气。 马红恼羞成怒,气得身子都有些抖动起来,撸起袖管,就要教训他。 鱼火客轻斥一声:“停!” 摆摆手,制止了马红,她重盯看着田辟疆道:“你要什么?” 马红见鱼火客在践诺,不敢做声了,他心中知晓,对鱼火客这类人,最是看重名节,断不可能食言而肥的,便是对方乃一乞儿,亦不能落了声誉。 田辟疆道:“我要的,怕是有些贵哟,你给不给得起呢。” 鱼火客淡然道:“我之前讲了,你要的,我尽量满足。若是你狮子大开口,故意刁难,那只会自取其辱!” 田辟疆道:“好吧好吧,我看出来了,你这大姐,乃一真人也。四口我今夜是撞大运了,我要的,说贵也不贵,我要你保我一世吃穿不愁!我可不愿再四处行乞遭人白眼了。如何,你愿意不愿意给?” 鱼火客缄默不语,作出沉思模样。 旁边,马红却先哈哈一笑:“好个又丑又脏的小叫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傍上我家特使来了,你凭什么?” 王全帮腔道:“就是,凭什么,异想天开!” 马红走近鱼火客几步,建议道:“特使,此人疯子一枚,我们不必与他较真,待我唤几名射声来,万箭穿心送他上黄泉路,他嘴再毒,也只能去说给鬼听了。” 言外之意,要帮鱼火客杀人灭口,鱼火客自也不用践诺堵住这乞儿的嘴了。 鱼火客没有做声,而是悄悄呼出一口气,忽的点了点头。 马红眼尖,瞧见鱼火客点头,脸上一阵欣喜,忙道:“好,王全你守住这小叫花,我即刻去唤人。”言着,就要踏步进入几步远的客栈大堂里去。 鱼火客轻轻一扬手:“慢!” 马红不解地皱起眉头:“特使?” 鱼火客淡淡道:“我想了想,此番我们要去那高唐,在绕安设置刺客营,周身总好像缺了点什么,你看,不论是我,还是你与王全,我们三都是笨嘴拙舌之人,此僚——”摇臂一点对面嬉笑站着的田辟疆,她接着道,“此僚虽面目可憎,思维怪诞,到底有一身武技傍身,不至于拖累我们,何不收了在身边做个小厮,借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日后或有些用处。” 言外之意,刚才那记“点头”,乃是答应了乞儿四口保他一生衣食无忧的请求。 马红脸上立显出为难神色:“特使请审慎决策!” 王全心智愚笨,只是马红的应声虫,虽生杀大权在鱼火客手中,然毫不懂奉承之道,亦不合时宜道:“特使三思啊!” 对王全这宵小,鱼火客早看不惯了,心头想着日后寻个机窍让他做了炮灰去,此刻正好拿他开刀震慑一番,遂攻心强硬道:“二位言之有理,”一转身,她盯看着王全的双眸继续分析解释,“然,此策虽有些冒进,可刺客营建设在即,我虽有你们十二射声校尉护佑,到底势单力薄了些。你们也讲了,日后刺客营建起来,各类人杰云集来,刺头绝不会少,少不得拌嘴冲突,若都跟你们……”看着王全,她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特别是你这般,只知道应声附和,怕凭白叫人看轻了,还须嘴舌毒辣些好哩,就这么决定啦。” 不等二人反应,她转身,摇臂一点对面嬉笑望着她的田辟疆道:“你叫四口是吧,回头你收拾干净些,换身装束,往后就跟在我身边跑跑腿吧……还不跪下答谢,今后我就是你衣食父母了!” “四口谢特使再生之恩!!!”田辟疆欣喜地磕头不止。 看得旁边马红和王全即眼红又嫌恶,但又无可奈何。 鱼火客不等众人反应,率先踏步进入前方客栈大堂去了,田辟疆像只猴儿一样,在马红、王全身边转了两转,还故意气了王全一句,逗弄他一声,“哈,应声虫!”,跟个没事人一样,戏耍了他,赶忙追着鱼火客的身影亦跑进客栈大堂中去了。 王全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旁边,同僚马红没有安慰他的半点意思,亦兀自先走了,他嘴又笨,实想找那四口的茬,一想到此僚刚被特使收编,打狗还要看主人,甩甩脸子还行,真在这风头上干仗可就跟特使撕破脸了,无异于找死,当下只能打碎牙忍着血往肚里吞,气呼呼跟在马红后,亦入客栈里去了。 喜来客栈,一更天刚过,亥时正刻,鱼火客忽召集马红、王全入房议会。 田辟疆早已经换洗一新,端坐鱼火客房门外,像条听话的狗一样严严实实守着她门户。他乃帝王家教导出来的心术之流,从小深杳老黄之术,凭你什么规格的“人样”,都所学不浅,装模作样,简直如探囊取物。 见马红、王全而人来了,他一改之前痞气十足的泼皮样,装出恭敬的样子道:“二位大人来了,特使恭候已久。请吧!” 言着,一伸手帮二人推开了鱼火客的房门。 马红正眼不瞧他入了进去,王全中激将计,忍不住瞟了他一目,送他一个眼白,气咻咻与他擦肩而过。 看得田辟疆心中暗笑不已,心道这王全怕阅历极单纯,他略有不解,这样一个傻大憨,如何得统领五名射声校尉做了队长的?心道,怕是偶尔建有军功才有了这际遇吧。 容不得多想,最后一个进门去的王全啪嗒一声关门声传来,把田辟疆像只蛤蟆似的闭在了坐井观天的谷底,对房内情形是两眼一摸黑,除开两扇木门,再瞧不见多余景观了。 房间内,鱼火客正襟危坐正中一把交椅上。 “拜见特使!”马红二人忙施礼。 “免礼,坐吧。”呼出一口气,鱼火客轻松地闲扯道,“四口这厮倒上道,才这么一会子功夫,上下都巴结得妥妥的,我听说,跟几个射声校尉还称兄道弟起来。此风虽不可长,到底是他一股才能。观他八面玲珑,我甚欣慰!” 其实她是故意这样抬举这个“乞儿”才如此说。 此番攻心一言,有至少三个妙处。 其一:深更半夜唤两名队长来房中密谈,主题肯定不是四口这“小人物”,偶尔一言,纵然马红二人想反驳,亦没有出口的机会,只能憋屈奉承。利于她对这两人攻心洗脑。 其二:她模棱两可说四口与两位队长的属下关系突飞猛进,用这似是而非的传言离间他们和下属的关系,也易于她对整个十二射声校尉的整体把控,最好是他们发动内讧,她趁机清除异己,譬如王全手下怕有些混沌的死士,看不清形势,若是关键时刻对她阳奉阴违,恐坏大事。本来这十二射声校尉由君上钦点给她,乃她无尽财宝,可惜这一列保镖自带了两个队长,形成一种权力制衡,使她鞭长莫及。纵然她对这些人有生杀大权,可如此诛心手段,实难施展,投鼠忌器之下,很容易被两个队长无形架空,她不得不趁机从中作梗,适当展示实力,显示权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提前埋下这等伏笔,后续随便一牵扯,手中尽有筹码,不愁无处下嘴。 其三:此番夸赞意在肯定自己收下四口之举的正确英明,夸四口就是夸自己,值此风头,谅这二人不敢当面忤逆。 果然,王全心头终是如鲠在喉,亦不敢造次,只嘻哈点头。 马红善侍人意,点头老辣地道:“不错,这麻子有些机灵,日后是枚好枪头,就看我们怎么用了。” 三言两语,隐含无尽玄奥。 既轻飘飘给四口下了定义,将之身份无形贬低与自己属下划清了界限,又无形点出他之利用价值。日后纵是带去了刺客营,此僚亦只是一杆指哪打哪的炮灰标枪,戳邪去恶,任由‘我们’使唤。实足一枚炮灰备胎。 实际,若四口真是一个普通收来的小厮,的确是这等用途。鱼火客当下立即微笑点头,深表“赞同”。霎时,还险恶环生的攻心之战,在老江湖马红一语道破后,一切重归风轻云淡。 但,这也让鱼火客深感一阵无力,此番师父要她来历练,就是深造老黄御下心术,为日后做田辟疆梓潼,入主东宫打基础。她到底学艺不精,连一个小小的马红差点拿捏不准,险些露相,贻笑大方。 悄悄叹息一口气,她连转移话题,开门见山道:“此番我叫二位来,是有一事相商。夜深了,”她望一眼窗外,起身,渡步窗前,“吱呀”合上窗棱,重回到交椅里,继续道,“可今夜,我们怕不能贪睡而要有点动作了。” 第四章:星夜暗察选址地 马红不解道:“特使请明示!” 王全点头,表示有同样困惑。 鱼火客从交椅里起身,踱步到房间一张小圆桌前,自怀里摸出来一面绸布,铺开,转身对二人招手:“你们过来瞧。” 马红二人近前。 只见小圆桌上乃一巴掌大小红布,用黑色丝线绣了一幅清晰的小图,显是一个地址指引。小图共点出三个大的地址,形成三角之势,左边一角是“高唐”,上面一角是“绕安”,右边一角就是他们现下待的“千乘”。 鱼火客手指从“千乘”滑向“绕安”,指尖过处形成一道不见的直线,她道:“此路,乃去绕安之直道,毗邻渤海,水路陆路尽可去得,不过走水路,要翻越数道大山才能从岸边进入绕安,加之两地也不远,甚少有人如此大费周章折腾,今夜,我想我们该在正式出发前,提前探一番绕安。” 王全道:“走水路吗?” 鱼火客摇头。 马红点拨同伴道:“特使说了,千乘至绕安,距离并不远,走水路岂非画蛇添足!但要防备有其他人走水路率先提前我们抵达绕安,譬如,那些君上遣来,尚未报道的奇人异士。” 王全终于懂了,点头道:“则我们如何出发去?” 他想,纵然这两地距离不远,也不是按脚程三两步能抵达的,至少数个时辰,那时候天也亮了。夜探实则成了无稽之谈。 鱼火客不曾想王全愚笨至此,会问出如此低能疑问,暗笑一声点拨道:“这不成问题,我多次在此客栈听闻马厩豢养了良驹,叫声雄浑,显是好脚力,我们借之一用,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绕安,现下出发,怕三更天左右就到了。” 言毕,从桌前走开,重回到交椅里。 马红二人连回到她身边,只听她继续道:“今夜一探,为确保灵活机动,人手不宜多,就我们三,顶多还加一个马夫……”指的当然是田辟疆化妆的四口了,她道,“余下的,暂驻守客栈,等候命令。” 马红沉吟道:“人手这样少,若是……” 鱼火客打断他:“不少了,若是有突发状况,我们不敌也可逃了。再说了,便是日后建起刺客营,一次出动三人也不是小动作了,无须太过谨慎。” 马红点头。 王全点头。 鱼火客点头:“好!半刻后来我房中点卯,现下都准备去,把马匹选好,四骑,时间到了来此集结。” 二人领命去了。 鱼火客目送他们快步离开,在他们身影还没有走远,她故意以正常声调对田辟疆道:“你下去准备一番,一会骑马出门一趟。” “去哪啊,特使?”实际,田辟疆之前已用手段偷听到房中密谈,这刻是见马红二人没走远,故意装傻。 鱼火客没好气道:“凭的话多,到时自然通知你。” “好嘞!”言着,田辟疆飞奔跑开了。 马红二人也许早预料到特使要带着新收的小厮见世面,猜想证实,还是有些发憷,远去的身影微有些颤动,但他们强行压制了内心此番波动,不动声色毅然决然远去了,默许了鱼火客的安排。实际,他们私心里希望带一个射声校尉的属下去,到底默契些,可特使鱼火客没有此意,他们有口难言。 过不多时,鱼火客一行四人出发。 月儿高悬,盛夏夜行,煞是凉爽。 一路无话。良驹在手,不足一个时辰,三更天刚过半,鱼火客等人抵达了目的地。在一条官道旁瞥见银色月光下矗立路碑一枚,上书“绕安”两字,乃是入了绕安郡地界了。 “停!”鱼火客打头勒住缰绳,马儿一阵嘶鸣,前蹄撩起,刹住步子。 鱼火客一跃从马匹上跳下,走近路边一株树木,栓了马匹,扬手一招,马红、王全和田辟疆立即围拢上前。 田辟疆道:“到了吗?这是什么鬼地方?” 无人搭理他。 马红对鱼火客道:“特使,我们还得行一刻时辰方能入城。” “须不必入城。”鱼火客淡淡道,眸子一扫,看去了东北方位一座山峦,目光暂停留在了那儿。 山的那边,银光灿烂,在暗夜里闪出一种不真实的光亮,不消说,不远定连接了海岸。 马红顺鱼火客目光望去,忧心道:“特使,那方位,不是绕安城地界了罢。” 鱼火客点头:“我知道!可,我们此番寻日后建立刺客营地址,周边焉能不查看!走,随我瞧瞧去。” 众人无言跟上,不多时行至一个山腰,又至了一个山顶,下山,翻越进入一个山谷。 站立谷中,鱼火客游目四顾,咔嚓一声,打着一个随身携带的火把,看了一会儿,她皱起了眉头。 一边,田辟疆像玩耍似的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趁马红二人不注意,点住一面岩石,画了个圈圈,仿若在跟鱼火客打暗号。 鱼火客瞥一眼,心领神会,又走开四处看了看,她定定神,对众人道:“此处有人在集结!” 马红和王全大吃一惊,眼下所见乃空寂山谷一个,别说人了,夜鸟也瞧不见一只,哪里有人活动的迹象,还是“人在集结”。 当下颇懊恼,特使哪来的这发现? 他们自然不知道,鱼火客在寻人手段方面,根本不是靠肉眼观察,而田辟疆更是秘技良多,有这二人合力做判断,出错的几率,那是绝不可能。 马红道:“特使,未看见有人啊?” 王全连点头也忘记了,依然在寻找鱼火客说的“集结的人”,自然是什么也发现不了。 鱼火客听着马红的话,想到,自己的手段不必要尽数让他知晓,于是一模怀中,掏出来一份手信,金箔黄绸,一望即知是君上印信,她昂然举在掌中道:“我从君上手信中得知,此地叫‘银光崖’,君上调遣来的一只叫‘百福团’的志士队伍会从此登陆,眼前我们所见那远处银光,不单单是海水反射,亦是百福团抢岗竞争的一种拉练,佼佼者已悄悄潜入藏于此谷中的,不信随我一观便知。” 原来,君上从四面八方号召来高唐集结的人,并非单打独斗的一个个强人,有些是整只大队伍齐齐来,且,有残酷竞争机制,优胜者才可能被编入刺客营受鱼火客调遣。这些,马红等人并不知,还以为鱼火客仅仅是查看选址地形,原是“夹带私活”顺带提前观摩考察属下来的。 马红道:“特使那且引路吧,甚是好奇!” 田辟疆玩儿似的道:“好玩,是看一群人互相残杀吗?听着就与众不同啊!” 王全起先沉默,但终忍不住出声道:“还有这样的奇怪的志士队伍,当真听也没听过哩。真想看看。” 鱼火客瞥王全一眼,淡淡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不多言。 说话间,鱼火客已经带领众人攀援至了山谷一高地,说也奇特,此高地距离远处那海岸中间尚还有一座山阻扰,但站立那高处,目光远眺,视线里,还真瞧见了浪花翻卷的海滩。 银色月光下,果然可见黑压压一群人头在海浪怕打里进行一项看似极残酷的拉练。 海水四溢,那浸泡海中的志士正奋力朝岸边拥来,人数一望,怕有近百之众,而且场面颇混乱,显然是在进行某项残酷的选拔。 众人粗略一看,不甚满足,强烈要求下,被鱼火客带领着,终潜伏去了那海岸一隅目不转睛偷窥起来。 海浪中,果然黑黝黝挤满了人头,怕有百人之众,这些人中哭喊者有之,欢呼者有之,更有甚者身首异处,鲜红血水弥漫开,夹在腥气扑鼻的海风里,带来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田辟疆道:“看哪,那些人里有些手中抓了小黄旗。” 他像个孩子一般嚷,亦是故意为之,冒充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新鲜样。 鱼火客啪一声拍了他脑袋一记:“小声点。” 他“懂事”闭了嘴。 马红道:“特使,这些人到底在干嘛?” 鱼火客道:“说了啊,乃是百福团抢岗竞争的一种拉练。” 王全不解地摇头:“看那些海水里浮游的众多人头中,那种手执小黄旗的像是统领之流,可为什么偶尔又见他们掏出匕首割断那些浮游者中某些人脖子,这岂是拉练,这根本就是滥杀人啊?” 鱼火客不置可否,继续观察,并不多解释。 还是马红为他同僚解惑道:“此拉练,怕就是如此,目的是杀掉弱的,余下强的,选出人杰。” 鱼火客点头:“不错,此百福团抢岗竞争拉练,目的就在于此,等最后剩下的一小批,就是不日要去绕安寻我们刺客营来投奔的潜力能人……” 而这刻,她心中想的是,只不知道,这黑压压一群人到底有多少? 因为她知道的是,当最后脱离海水虐杀之阵而遁入去银光崖空旷山谷的佼佼者,只能是个位数…… 马红又看一眼那海水的混乱杀伐场面,忧心道:“特使,依照这情形看,这所谓百福团抢岗竞争拉练,十个里能活下来一个就算了不起了。” 鱼火客深表赞同,点头道:“务须多言,且静静观看罢。” 海滩边,百福团志士的“互相残杀”渐渐进入白热化程度,又一批志士靠近了海岸,就要登陆,预备抢先匿去那银光崖山谷,可,竞争对手们岂非让其如愿,疏忽从水底钻出一批,抱住了他们手手脚脚,在水浪翻卷里,霎时卷作一团,扭打起来。 “霍!” “哈!” 嘶吼声不绝于耳。 鱼火客凝神瞧着,看着这些人奋力地拼斗,内心想着:依照君上印信指示,这百福团志士最终能入她刺客营的,约莫在九人左右。而这百福团拥有这种选拔人才传统,乃是有一个渊源:相传,百福团乃出没川西一带的愚人部落,个个天生强健,善于搏斗,但心智拙笨,不杳算计。历来,这地方的人被征召入国做志士,纵然天赋异禀,可惜多做炮灰,能建功立业者寥寥。故而百福团行会发明出这种残酷竞争机制。每每要派遣志士入世,就会先进行一番这等残杀选拔,优胜劣汰,让若干心窍玲珑者冒尖,每次这种选拔优化出的强手人杰,一般控制在九人之数,谓之“九福官”。九福官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心思之活泛,皆是佼佼,又经历过残酷的生死历练场,入世后,不论是进入国家军营或者类似这等刺客营,和其他强手们之间的竞争力大大提升。自此,百福团志士的声誉和名气在列国渐渐煊赫起来,譬如现下,才有了机会被君上钦点,派遣来作为鱼火客搭建刺客营的元老成员。 第五章:吉凶滩摸底人杰 鱼火客瞧了一会儿,心下了然,知道传言属实。也对君上钦点来的这些人杰志士,稍摸了一番底。她无心继续逗留下去,因,现下还不是号召这些人集结的时刻。 有一点,马红、王全并不知。 君上给鱼火客来此搭建刺客营的印信中有一个功能,便是,这些四面八方被君上派遣来加入鱼火客要搭建之刺客营的人杰,纵然他们都提前抵达了,但只有鱼火客发出特殊集结信号了,他们才会蜂拥而来报道。 所以,之前那马红等人担忧的,这些人提前抵达,抢占先机,私下结党勾兑威胁鱼火客权威地位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当然,他们忧虑的情况中,有一种可能是存在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不俗流,其中要冒尖的刺头绝不会少,所以,这些人便是日后来到了刺客营报到,要统一管理起来,难度极其之高,鱼火客在老黄御下术方面又是来历练的“生手”,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要快速确定地位,一呼百应,有相当难度。也正因此,才有了田辟疆暗潜伏身边,做她幕僚,监督与点拨她,助她一臂之力的安排。 因为,此番建立刺客营于高唐郡周边,意义重大,乃要为日后君上亲临,甚至出兵大燕,扫除一切隐患。 不然,君上绝不会让田辟疆二度犯险此齐国和燕国交界之敏感地带。 鱼火客对百福团的人才选拔过程看了后,就带着众人匆匆离去了,乃是,又观察下一个隐藏组织去了,亦是将来要加入刺客营的一伙人杰。 他们一行翻过银光崖,依然围着绕安外围地界“视察”而去,并不着急进入绕安地界。 边走,鱼火客似想起什么,对左右道:“马红、王全,一会儿我们遇上陌生人,你们切记不要唤我特使,就……就暂叫我鱼姑娘吧。” 二人连忙应允。 鱼火客一回头,对田辟疆道:“还有你,四口,你也是!” “晓得啦,鱼姑娘!” 鱼火客“怒瞪”他一眼。 四口涎皮地连改口:“哦,特使,我知道了。” 鱼火客点头,这次继续前行。 不多时,她带着三人来到了一片嶙峋的山石地界。 此处仍然是毗邻渤海,而且愈发接近北边的燕国边境。 鱼火客暂停下来,远目望着淡漠月色下那昏暗一片的前方。 马红道:“特使,再往前就要接近‘下易水’而入燕境了。”燕国境内有著名的三条“易水河流”,分别是燕都蓟城以北的上易水,燕下都武阳的中易水,和靠边境的下易水,三条易水河都是远接渤海,滔滔不绝,周边地势更是错综复杂。 恰恰这存有易水之燕境与齐国西北交接成壤,形成易守难攻的天然关隘。 马红在这刻提醒鱼火客,其意思再明显不过,显是提醒:这刻贸然闯燕境显然是不妥当的。 鱼火客哪会不懂他话中有话,摇头道:“我只看看,何况,此处离那齐燕两国之交界,尚且有一些脚程,须不必这样神经敏感的。” 言毕,踏步率先向前行去。 不多时,她再次停下。 月光下,此处一片山石地界,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地貌。 说是山石嶙峋之地,可是,高地起伏的一片片巨石丛中,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构造”,即是——常常可见两片巨石左右摆放成一个门槛模样。 然,触目又仅仅只是空旷一片,便是那些巨石两两之间形成了门槛,入了“门”,亦一片空虚,哪里有什么物件,既无物件形成宅势,“门”之说无从立足。 故而这些凭空出现的由两两巨石所形成的门,仿若只是自然形态。虽然,它们看上去充满诡谲。 田辟疆道:“呀,怎来这鬼地方了,好瘆人,我们快些走了,别死在了这莽莽巨石堆里。” 鱼火客转头,问他:“你来过?” 田辟疆一唱一和,假装畏惧的样子道:“那当然,我当初做小叫花哪里不曾去过,便是王宫里也混过一两天呢。” 他真真假假胡诌着,乃是,在配合鱼火客演戏而已。 这地方不论是他还是鱼火客都是知道的,乃是此番视察刺客营选址之地,要考察的重中之重。因为,这地方就是高唐周边著名的“吉凶滩”。 为什么鱼火客和田辟疆两人对此地这样“熟悉”? 首先,他们二人是绝对没有一起来过的。 第二,他们二人又分别来过。 第三,他们二人当初来的,都是被同一人带来,就是他们共同的师父云梦君。 第四,这地方就是云梦君带他们分别布置的。故,鱼火客和田辟疆虽然对这地方了解至极,但又都只知道一半。好在这番他们可以联手合作,勘破这地方绝顶的秘辛。 当然,这番他们联手有一个小小的难度,要当着马红、王全之面,要避开耳目,当然,可能一会儿还要遇见一些“不速之客”。自然是鱼火客印信里那即将现身的君上召集来的人杰。 有趣的是,鱼火客不知道田辟疆知道这地方。 而田辟疆亦不知道鱼火客知道这地方。 因,二人当初都是被师父单独带来布置。 所以,这刻就出现奇怪一幕,鱼火客要旁敲侧击点拨田辟疆一些东西。 田辟疆要费尽心思暗示鱼火客一些注意事项。 所以,这刻两人之对话,在那马红、王全听来,愈发真真假假,难以捉摸,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了。 此刻,听着田辟疆的大话,鱼火客暗暗猜测这小子怕并不知晓这地方,就笑话他道:“我发现了,你是无时无刻不在吹牛,你也就靠一张嘴了。” 她戏谑他。 田辟疆涎皮地道:“是塞,不然特使怎瞧得上我这一脸麻子的叫花,嘿,我就靠这张嘴吃饭咯。” 鱼火客懒得理他。 马红、王全二人更是对他这下贱模样厌恶之至。 马红道:“特使,这地方究竟是何来历,我感觉很是不寻常,不如我们避开来,免节外生枝。” 王全道:“不错啊特使,不如白天来探也行。” 鱼火客摇头:“须不必这样懦弱,且看看吧,这地方,我好歹知晓一些,它原叫‘吉凶滩’,师父闲暇时与我讲过,现下我可说是专程来访它的。” 马红二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诡异的乱石地界,乃邹真人足迹过处,则,跟着特使探去,那还用说,肯定是万无一失的了。当下没了一点顾虑。 鱼火客却没有二人那么宽心,她忧虑的是,那些神秘人,何时现身?好不好管束?这番,她是要提前摸摸底的了。 “我们先自一旁歇息半刻,若这地方有异变了再来深究吧。”她走开,主动在一巨石旁落座,盯看着眼前乱石地界等待起来。 马红不甘心地问道:“特使,难道我们刺客营要建立在这?” 王全也很困惑:“这地方离高唐凭的远了些,我们最多只能建在绕安。” 鱼火客当然知道刺客营选址有硬性要求,点头:“是的,我知道,只是不论我们将刺客营建在哪,此地都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周边存在,深入了解一番是绝不能推脱的。再说了,选址合适是第一要务,具体建立在哪,要我们机动选择,太死板岂非自缚手脚!” 马红二人无话。 鱼火客几人在这等待歇息着,那不得闲的田辟疆化妆的四口,却是跟个孩子样,不停巡走察看着,像只好奇的小猫,根本停不下来。 鱼火客凝眸瞧着他一举一动,嘴角不易察觉地闪着丝丝微笑,心中略微有些得意地道:田辟疆根本不懂阳退术,不会捉星宿,此吉凶滩非阳退术不能安然渡过,且不信他能来去自如。 她凝眸瞧着,看见,果然,那田辟疆倒聪明,不敢从任何一个大石块形成的“门槛”里进出,当他要前行深入,亦只是跳跃在巨石上,从一块巨石,翻滚跳跃至另外一块巨石。 这样一来,他行动极其之不便。因为,巨石之间,错落分布,距离长短不一,有的巨石毗邻而建,甚至紧靠着不足尺余,有的则错开丈许远,中间空出诺大一片,想跳跃过去亦不能轻易做到。 田辟疆这番跳跃腾挪,虽然巧妙避开石门的危机,而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但弊端十分明显——很多地方,他根本无从抵达。 鱼火客看了会儿,摇摇头,一挥手对身边王全道:“去将他唤了来,安分些。” 王全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将嘟嘟囔囔的田辟疆拉回鱼火客等人身边。 就在这时,从一堆巨石圈里,忽的闪出几抹亮眼颜色。 “那是……”田辟疆眯了眯眼睛,夸张地喊起来,“是几个大姑娘在玩耍。” 马红和鱼火客对视一望,互相点点头。 鱼火客立即道:“怕是那些人出没了。我们走,瞧瞧去。” 马红立即上道,当即对鱼火客改了称呼:“是,鱼姑娘。” 王全接着应声:“是,鱼姑娘。” “四口”也意识到什么,亦忙道:“且跟着鱼姑娘走就是了……” 鱼火客淡淡扫他一眼,不多言,兀自走开去了。 至了近前,她看着眼前一堆堆的巨石,对左右吩咐道:“告知你们一点,此吉凶滩延绵出去,拢共十二圈巨石,每一圈之杂乱巨石间,除去迷惑人无任何作用的,约莫有三十一道巨石组成的门槛,左右有一道门道的偏差,但最少之巨石圈亦不会少于二十八道门道。此众多门槛里,约半数门槛没有机窍可安然渡过,你们跟紧我便是,乱闯了去,死于万箭穿心或地陷活埋,就怨不得旁人了。” 马红等人巨震,原来这吉凶滩凶险至此,当即忙不迭点头,乖乖跟在了鱼火客后面。 这刻,他们对鱼火客是肃然起敬,一来折服于她渊博的知识,二来,此地鱼火客俨然有恃无恐,显是从她师父处得来了真传,有手段降服,故才艺高人胆大! 鱼火客根本不给后头人感慨的时间,瞅准先前那几抹颜色出没之地,快速匿了去。后头人紧紧跟上。 第六章:门光星择吉避凶 鱼火客很快带着他们绕行至一个石碓圈子前。 她身后,马红目不转睛看着她每一个动作,且看她如何破这吉凶滩而来去自如。 眼前石碓圈,马红眸子扫视后粗略一数,恰是三十一道巨石门槛,错落分布一大圈巨石之间,这么多的门,蜿蜒而延伸至远处,形成一条隐晦的道路,中间错综复杂分出各种各样的岔道,俨然是迷宫,但显然,这所谓之吉凶滩比之迷宫厉害百倍不止。 因为迷宫到底只是迷幻人走错道而已,不会处处杀机四伏,反观这吉凶滩却只要入错一个门槛就会被地陷活埋或乱箭穿心而死,甚至还有未知的无数机窍等着将人变成一滩烂肉。 马红正待好好观察鱼火客每一个动作,忽的,他警觉回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远远跟来三个女子,一大两小,白衣飘飘,在这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十足霸道又扎眼。可不就是之前“麻脸乞儿”发现的玩耍的大姑娘们…… “鱼姑娘,有埋伏!” 鱼火客淡笑一声:“多虑了,暂不要轻举妄动,她们没动作,我们就当她们不存在。” 她所知道的是,这后头出现的三个女人,必也是印信里君上召集来“投靠”她的人杰,只是这些人,怕并不懂得破这吉凶滩,此刻绕来后头跟着,怕是一种想在后头捡便宜的打算,意欲跟在后面偷师学着怎么渡过吉凶滩而来的。鱼火客并不怕被她们偷学去什么,相反,若她们虚心接受,她还愿意拱手教她们破此阵列的法子,而卖这个顺手人情哩。 故,才急急止住了马红等的躁动。 而马红纵然心中颇为诧异,但特使之令,他只能照办。 关键是他亦没多余时间去感慨,乃是看见特使鱼姑娘当下已开始闯这吉凶滩。 他瞧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特使先是带他们绕行了一段距离后才至了眼前这石碓圈的,而这石碓圈并非所谓的路线排列上的第一个石碓圈,这是为什么?这么多石碓圈,为何单单选择这一个开始探?他数了数,眼前他们要探的这个,好像属于这整个吉凶滩序列上的第五个石碓圈。 眼前,特使先是站立之前数了数石头组成的门槛数量。 马红看着亦再次数了一便,和之前数过的一样,确是三十一个石门槛。 接着,他看见特使鱼姑娘点点头,昂然踏步走入第一个门槛,无事,又入第二个,无事,第三个,还是无事。 此时,他和王全等跟在特使后头来到了眼下之石碓圈之第四个门槛前。 鱼火客一回头,忽然对他道:“大家都暂停下,这里不能直接走了。” 马红、王全等不言。 田辟疆化妆成的四口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 鱼火客伸手一抛,自怀中摸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刚才在石头边歇息我摸到一只大蟾蜍,为什么这不能走,你们且看!” 她言着,撒手一抛,将大蟾蜍丢入眼前石碓圈这第四道巨石组成的门槛内。 “呱唧”一声,大蟾蜍毫无悬念蹦跳进入。 但,它将将进去,立即被地面噗嗤噗嗤不断刺出之密密麻麻的尖尖铁针扎成了肉泥。 马红、王全、田辟疆看了都倒抽一口冷气。 鱼火客道:“瞧见了!这就是原因。” 她一面说,回头朝身后一望,看见了之前远远跟来的三位白衣姑娘,为首的约莫二十,额头上套一枚浑圆的大珍珠,双耳亦挂了莹白洁净的珍珠耳环,无论长相、气质、打扮看上去仙气飘飘,确是个精致美人。而这珍珠美人身边,还跟了两个十六左右的小妹妹,亦文静娴雅,不声不响,紧紧依偎在她两侧。 珍珠美人看见了鱼火客,不言不语,只是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算是施礼。两位十六左右的小妹亦福礼表敬意。 鱼火客微笑点头,算作回应而默许她们跟在后头“捡便宜”了。 见鱼火客微笑点头回应,那珍珠美人似乎十足开心,立即开言:“我是神驹宫主上官仙仙,姑娘是……” 鱼火客淡笑,摇摇头,并不回答。 转身,她继续破阵。 只见她一跃,跳上了这第四道门槛巨石之上。 “上来。”她简短道。 话音刚落,马红、王全还有田辟疆俱跳上巨石。 鱼火客掏出鲁公木线,将一端交给田辟疆,道:“我先跃过去,随后拉马红、王全过去,你殿后,将绳子末端给她们,同样法子,拉过她们,”摇臂一点后头的上官仙仙,“懂?” 田辟疆“哦”一声,“好嘛。”似乎有些不情愿殿后。 上官仙仙见这眼前奇女子安排同伴照拂她们,当即连连感谢。 鱼火客并不多言去敷衍她们,而立即开始了行动。 她身形矫健,一跃,拉着鲁公木线另外一端,稳稳落在此石碓圈第五道巨石组成的门槛之巨石上面,而非门槛内。摇臂一挥,她顺利拉过了马红、王全,但这刻,鲁公木线长度快用完,她再次跳回第四道门槛巨石上,又跳回第五道门槛上,鲁公木线又可多拉几人了,如此反复,末了,上官仙仙几女亦顺利踩在了第五道门槛的巨石上。 同样的方法,他们又跃过去第五道门槛、第六道门槛。 直至站立第七道巨石门槛前,才结束这种跳跃。开始走入门槛内,正常踏步前行。 众人虽看不懂鱼火客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见她一路如此笃定,知晓她必有依仗。 实际,她的确是用阳退术中的“门光星定吉凶”法在趋吉避害,大破此吉凶滩。 而所谓门光星定吉凶法,说起来,简单至极,当初,她和师父一起设置这吉凶滩,只是使用了一句口诀而已。 此吉凶滩,每年变化一次,十二个石碓圈,便对应一年十二月份。 哪年哪月,预备从哪里闯石碓圈,便选准吉凶滩十二个石碓圈里序列上之对应月份作为入口。这是关键! 譬如,现下鱼火客他们是在五月入这,则,入口就是吉凶滩序列上第五个石碓圈。 而剩下的就简单了,每个石碓圈,门槛数量,即对应当月天数。 五月有三十一天。故,在此第五个石碓圈,混乱石头排列中,可辨别出,共有三十一个石头组成的门槛。 在该五月份对应之石碓圈子中,一路排开,岔道纵横的三十一个石头组成的门槛,有吉有凶,吉凶在五五之间。 不论是哪一个凶门,皆不是常人可以浑闯,后果是非死即伤。 如何避开凶门,找到吉门? 简单,方法只一句口诀:添添消,昨夜雨淋漓,雨过长河满洞庭,倒在江湖流不尽,得澄清处,是亦澄清。 该口诀一共三十字,凡有水点的字,是吉门,谓之门光星,其余全是凶星。 遇上大月,此口诀全用,小月除去“消”字。 观眼下之行,仅在这第五石碓圈三十一道门槛中,第4、5、6、9、10、11、15、16、17、21、22、23、26、27、28这十五道门槛乃大凶,万万不可闯。 实际,在阳退术中,这一门谓之“门光星定吉凶”,乃从民间安家立宅造门楣演化来。本是用来求福缘的,后头被邹真人化用入阳退术,自生玄奥,练成这布阵的一种机窍。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说穿了,这门光星定吉凶不值一文。可,它之所以能入阳退术,乃是因为,它还有不传的一个秘辛。因为,它仅配合这吉凶滩时,须以阳退术定生机,找准入口之门。吉凶滩纵然十二个石碓圈子按序列延绵开去,但,因每年都在变化,排列第一的可不一定就是对应一月份的石碓圈。不杳阳退术,不懂定生机,纵是知晓口诀,亦打不准四向。找不到准确入口,有口诀也枉然,凭白送死来。 众人跟在鱼火客后头走着,跳着。 时而见她“掐指一算”,仿佛默诵着什么,算完,就又开始继续前行,一路是畅通无阻。 当众人跳完这第五石碓圈之第28道巨石门槛,忽的看见鱼火客长舒一口气。 鱼火客一扭身,对众人道:“接下来此石碓圈除开最后一道门槛,已无虞,大家再加把劲!”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暗道,走完一个石碓圈可真不容易。 鱼火客这才得一点闲暇,走到一直紧跟她后头的上官仙仙面前。 喘息一口气,展颜一笑,她亲切道:“小姑娘,你叫上官仙仙?” “不错,我就是神驹宫宫主上官仙仙,姑娘好手段,好胸怀,任由我等在后头捡便宜还出援手多番助力,品德之盛,仙仙佩服之至。” 神驹宫? 鱼火客心思快速转动,瞬间想到,在君上给她的印信里,的确有这一号人物,她那所谓的神驹宫其实只是一艘巨大船只,富丽堂皇,终年漂泊海洋,据说,上面还安置了无数鲁公机窍,有不凡战力。 鱼火客心下对这上官仙仙也起了一丝敬意。心道:这神驹宫向来逍遥不羁,竟真被君上召唤来助她了,可见,此行,这上官仙仙也是不甘寂寞之流。 这等自带资源的人杰,鱼火客是极欢迎的,日后收入刺客营,此等人物,地位亦举足轻重,当下热络地拉住她手道:“仙仙姑娘言重了,我这只是雕虫小技,倒是你那神驹宫,我早有耳闻,若日后能得仙仙姑娘赏赐观摩观摩,那是极好的!对了,我叫鱼火客。” “原来尊驾叫鱼火客,若鱼姑娘不嫌弃,那往后我就唤你鱼姐姐了。” “当然不嫌弃,能认你这妹妹,我开心还来不及。往后我们甭客气,就姐妹相称罢。” 当即,两人手拉手相携继续探下去。 田辟疆、马红这些男人见这两女的一会儿就好得跟闺中姐妹似的,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上官仙仙之流自带资源,地位超然,走到哪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马红等看见特使如此笼络强势助力,乃结下善缘无疑,心中都为鱼火客感到高兴。 当然,除开见过君上印信的田辟疆,现下马红他们还不知道,这上官仙仙日后可是要入驻刺客营的。当下也多瞧了她两眼,不提。 第七章:赤金香撒泼耍横 鱼火客跟上官仙仙领头走着,上官姑娘的两个跟班落在后,亦是晶莹剔透两枚妙龄少女。 鱼火客看一眼上官仙仙的随从道:“仙仙哪,此吉凶滩并非善良之地,须不必误闯误入的?若是中伏,可就糟糕了。” 上官仙仙恼火地道:“话虽如此,可此番我来这,乃是熟悉地势,因不久我将在此常驻一些时日,周边不熟悉,岂非要做睁眼瞎了……若是我能像鱼姐姐你这般在此地来去自如就好了,啥也不怕了。” 言外之意,总像跟屁虫一般要靠鱼火客带路指引穿越这吉凶滩,到底束手束脚了些。 鱼火客噗嗤一声笑:“这还不简单,我教你穿越这里的法子就是了……”当即将“门光星定吉凶”的方法尽数传授。 上官仙仙偶有这等收获,喜不自禁,认认真真背诵着鱼火客教给的口诀,一点不敢怠慢。 鱼火客瞧着她神情严肃的样子,噗嗤又一声笑。 “鱼姐姐,你是笑我笨么?” “哪里,我是见你有些犯嗔。可爱之极。”打趣完,她语重心长叮嘱道,“我传你的此术不是一劳永逸的,只能用一时,因为……” 当即,她将吉凶滩每年都有变化的情况讲了,又告诉她:“还有,择入口时要用到术数神通,这不是一时半刻教得会的,但有一点你放心,这一年之内,你凭借此法,无须重找入口,按图索骥,断不会误入凶门而遭难了。” “鱼姐姐,那已经够啦,我可不会在这劳什子地方待上几年的。” 鱼火客“哦”一声,淡笑不语。 说话间,两人带着一众随从,已是从此第五石碓圈匿出,要探去下一道石碓圈,也即六月份对应之石碓圈了。 突然,“哗啦”一声,就在众人身后。嘻嘻哈哈一阵喧闹声传来。 疏忽间,在众人眼前闪现出来五个妙龄小姑娘,个个十六七岁,身材窈窕,面貌冷艳。 这五美个个穿着紧身的黑绸衣,腰间都挂了一根火红的粗长绳索。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 为首的一个冷冷的眸子扫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人群中的鱼火客和上官仙仙身上。 “哪里来的一双野蹄子,发骚发到这吉凶滩来了,还不快滚!” 鱼火客和上官仙仙对视一眼,并不搭腔自取其辱,而是轻蔑地忽视了这出言不逊的恶婆娘,兀自走开去了。 “梅儿、紫鹃、梨花、牵牵!拦住她俩!” 在恶婆娘身后,被她唤了名字的四个美人,疏忽从腰间抽出火红绳索,两两交接,形成一个四方的绳索之阵,将鱼火客和上官仙仙团团困在了中间。 鱼火客和上官仙仙不约而同,一摆手,制止了下属们激烈的躁动,两人不动声色对望一眼,上官仙仙对鱼火客道:“姐姐,看来我们得活动一番筋骨了……” 言语中,半点不将困住她们的几位美人看在眼里,反像是在做游戏一般随意。 鱼火客淡淡一笑:“我还没给妹妹见面礼,此等小烦恼,我来解了,便当做我赠给妹妹的一个小礼物吧,妹妹看好就是了。” 上官仙仙一笑,轻轻摆手:“不可以,鱼姐姐。” 鱼火客轻皱着眉头,笑吟吟望着上官仙仙,等她解释。 上官仙仙一撅小嘴,噗嗤一声笑:“我先前已经得了鱼姐姐恩惠了,说起给见面礼……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回轮着我了呢。” 鱼火客“哦”一声,想了想,点点头,笑看着她道:“那好吧。” 上官仙仙就要施展手段,鱼火客忽的一拉她:“慢!”言着,她一伸手自怀中掏出了蓝月刃,“拿着这个吧。此物乃我珍稀的一件宝物,分金断玉,削铁如泥,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是极好的。”上官仙仙喜滋滋接过,一转身,已走到困住她的五美面前去了。 她眸子一扫,没有去看那手持四根红绳的四美,反目光定在最外围指挥的那美人身上,淡淡道:“鬼鬼祟祟之辈,报上名来。” “赤金香!”对方报。 “上官仙仙!”上官仙仙也自报家门。 “管你叫什么,我实看不得你做作的骚样子,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尽了。去死吧!” 上官仙仙一而再再而三被对方出言不逊,胸中早气血翻腾,若不是鱼火客在场,哪里会跟这疯婆子“客气”这么久。 说话间,她瞧见赤金香摇臂一挥,当空,一摸刺目的红,在这昏暗的夜里,迎着淡淡月色就是砸将下来。 这抹红色,她看见了,并不觉得陌生。在这赤金香跟她身边四女子一同出现的瞬间,她已经注意到。她发现,这乃是赤金香她们环绕在腰间的一根绳索。 上官仙仙乃是跟鱼火客一块儿被赤金香的四个“疑似跟班”——梅儿、紫鹃、梨花、牵牵用四根绳索形成的绳子之阵困在中间。而此刻,随着赤金香一声呵斥动手后,控制绳索之阵的四个跟班并没有新的动作,只有那赤金香一跃跳将起来,同时,砸来了她手中刺目的红绳。 红绳丈许长,两指宽,随着迫近过来,引起空中呼啸之音阵阵,显然证实这绳子重量怕不轻。 上官仙仙可不是俗流,乃神驹宫主人,不论神驹宫是个甚么存在,能得君上亲唤来此地,就证明必有些手段。 近了,眨眼间,赤金香抛来之刺目红绳,唰一声迫至上官仙仙面前。 上官仙仙没有抬臂去阻挡,或是腾挪去闪避,实际,此刻她跟鱼火客被赤金香四个跟班以绳子之阵围困,想要腾挪闪避亦不能轻而易举做到,除非,先破开梅儿、紫鹃、梨花、牵牵四美的绳子之阵。 但,这显然来不及…… 只见她一甩衣袖,刹那抛出一匹白绸。 白绸“软绵绵”自她袖中挥舞出来,迎风一涨,却颇显力道,竟带起空中风势传来“噼啪”之声。 “啪”一声响,赤金香的红绳与上官仙仙的白绸撞击在一起了。 以强悍实力,上官仙仙硬怼过赤金香这一记突然袭击。显是占了上风。 赤金香首伏被挡下,眸子眯了眯,心道,看这头戴一颗大珍珠的上官仙仙软弱无比的样子,没曾想,却是个硬点子。心下顿激起一股一定要碾压她的斗志。“呵”地一声,她手中红色绳索再次抛出,不过,这遭与上回不同,再不是那种山岳般气势砸将下去,乃是卷曲形成一种诡异弧度。连环套连环,深深浅浅朝上官仙仙罩定下去。明眼人一看就知,这赤金香预备用红色绳索兵器绑定上官仙仙。 鱼火客此刻就站立在上官仙仙的背后。 上官仙仙与赤金香过招的一举一动,她悉数看在了眼中。 一、她颇有些敬佩上官仙仙外柔内刚的秉性,对敌时毫无畏惧,出招磊落光明,颇有些大家风范。 二、她看出来,上官仙仙重防守轻进攻,显是有一番算计在内。 突的,她想到她刚刚给了上官仙仙那削铁如泥的蓝月刃小刀。她心想:上官仙仙莫不是要用蓝月刃出其不意,毁去赤金香的红绳子兵器? 明面上来看,的确如此! 但细细一品,恐不是那样简单。一则方才她给上官仙仙那蓝月刃,赤金香亦看在眼中,怕有防备!上官仙仙籍此摆计,恐过于幼稚了些;二则上官仙仙纵然此刻有蓝月刃在手,但到底是临阵被她这“外人”所赠,蓝月刃到底如何威力?上官仙仙是没有分寸的,仅凭她递交兵器时候那三言两语的一家之言,上官仙仙就将胜算压于其上,显然不是有战斗经验的人会有的行为。 那么问题来了,上官仙仙是何算计? 鱼火客看得津津有味,犹陷入深深思考。 这番想来,一二三四,颇有些冗长,然战斗场面上,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 眨眼,赤金香二回攻来的刺目红绳已转着圈,再次迫近上官仙仙,罩定下来。 “哈哈哈,上官仙仙,你要死了!”空中,赤金香一声狂笑。 笑声未止,她之人亦跃入她四个跟班形成的绳索之阵,随着刺目红绳的攻击,近身至了上官仙仙。 看样子,她不断要红绳“捆绑”上官仙仙,还要在捆绑住上官仙仙的瞬间,欺身给点什么厉害手段。 上官仙仙临危不惧,眼看赤金香的绳索距离她不过尺余距离,忽的,她身子一抖,身上弥漫起一股浓稠白烟。 浓烟中,她脚下步子快速一晃,躲过差点罩定她的红绳,而她,身子以诡异之速度,朝一个方向快速扑了去…… “这是什么?”赤金香被浓稠白烟阻挡视线,一阵惊呼,就要弹跳开。 手中堪堪要接近上官仙仙的刺目红色绳索兵器,没有罩定上官仙仙亦来不及深究,忙抖动的方向一偏,被她直往回舞,意欲弹开朝她周身袭击来的浓稠白烟。 “焉敢再放肆!”这一声严厉的呵斥,发出者正是上官仙仙。 原来,她借助身上弹开的白烟,巧妙一个腾挪,避开了去,同时,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反守为攻,近身贴近了赤金香。 她之所以呼喝着喊出声,乃是,她手中还多了一样东西,正是鱼火客之蓝月刃,不过,这东西没有去怼赤金香的红绳,而是,一伸展,竟亮闪闪,只见耀眼一抹蓝,抵在了赤金香脖颈之间。 虽做完这个动作,她亦感到一阵吃痛,乃是察觉,在她用蓝月刃抵住赤金香咽喉的瞬间,双脚一麻,赤金香往回抽来的红色绳索束缚了她之双脚。 吃痛、抵住咽喉,严厉呵斥。 这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但,上官仙仙乃是先抵住赤金香,后来感觉到了痛,这才呵斥出声那句话:“焉敢再放肆!”对赤金香发生严厉警告。 实际,她亦有资格发出这警告,因,她手中蓝月刃但只要再往前一毫厘就能割断赤金香咽喉。 “放开绳索!”上官仙仙命令道。 “拿开这东西!”赤金香讨价还价! 上官仙仙美艳的眸子一闪,怒目而瞪! 赤金香憋屈地咬咬银牙,手一松,束缚上官仙仙双脚的红绳被她松开。 “撤去那几人!”上官仙仙抵住赤金香咽喉的蓝月刃又近了近咽喉位置,已是能让赤金香感觉到丝丝冰凉。 赤金香只得手一挥,让梅儿、紫鹃、梨花、牵牵四人照做。 上官仙仙大获全胜,快速收了蓝月刃闪身一跳,退回鱼火客身边。一抛,将蓝月刃还了给鱼火客。 “有点可惜了鱼姐姐,我还没试着这神兵威力哩。” 鱼火客知晓上官仙仙在杀赤金香的气焰打击敌人,就接过话茬道:“点到即止就好,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呀!” 言着,一偏眸子,冷眼看赤金香一目:“还留在这自取其辱么?” 赤金香受尽奚落,焉能如此放弃?她一甩红绳又要用强,鱼火客快手一伸,身子瞬间跃出去,“咔嚓”一声,手起刀落,将赤金香的红绳斩下一段来了。 赤金香目瞪口呆:“你!” 鱼火客淡淡道:“本不想毁你兵器,可你凭的不懂事了些,管不好嘴就算了,毕竟怎么胡说八道也掉不了别人一块肉,可你管不住自己手,那就没法子了,可非要你吃点教训不可的了。” 赤金香眨眼间被鱼火客一招毁坏了红绳兵器,心中巨震,知晓,这额头上有红疤的女人,怕比那白衣女子更厉害一筹。当即已无心恋战。 气嘟嘟一转身,招呼身后四美道:“碰上硬钉子了,我们走!” 四美对她言听计从,立即闪身她背后,跟她一块儿跃上一块巨石,几人,绳索拉着绳索,在巨石间好像林子里的猴儿似的,弹跳着灰溜溜远去了。 鱼火客之前并没有看见赤金香怎么在后头“跟来的”,这刻听见她带领跟班说走,且是在这吉凶滩里面“走”,当即就无比好奇她们要怎样“走”?眼见为实,当看清楚她们居然是以绳索互相牵引,腾挪跳跃,比猴子还要灵活,一时颇有些艳羡和惊叹,暗道,她们穿越这吉凶滩之速度,比她用门光星定吉凶之法,倒爽利许多,也潇洒许多。 旁边,上官仙仙也在感慨:“鱼姐姐,原来她们是这样来的!” 鱼火客点头,由衷表示赞赏:“别说,她们这绳索之阵还挺厉害的,刚才她是轻敌了,我们乃险胜!” 上官仙仙刚才在打斗中,也有一丝慌乱,甚至被逼出了看家本领,使用了白烟暗器。 对鱼火客的话,她深表认同,亦点头。 这时候,不论是上官仙仙的跟班还是鱼火客的跟班,俱在这场快速结束的打斗后围拢上前来嘘寒问暖,表示关心。 两人打发了他们,继续带领众人在这吉凶滩前行。 第八章:银光崖冤家路窄 行进中,上官仙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怼赤金香那一役中。 “鱼姐姐,你说怎有那样的人,一言不合就杀人!” 鱼火客听见这话,内心道:还别说,其实这样的人做刺客却是顶合适的,只是那赤金香在人情世故上太不羁了些,小圈子里她称王称霸也没什么,若是在刺客营这样高手如林之地,她那性子,带着她的跟班们,铁定要闯祸无数,弄得刺客营鸡犬不宁。当然,这是倘不能压下她之气焰才可能发生的事…… 想及此,她对上官仙仙道:“那妮子的确有问题,她不对付你,你亦别长她脸去搭理她就是了。”她为上官仙仙打着心理埋伏。 上官仙仙一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只是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怪人么,也是层出不穷,只是这样怪的,倒并不多见的,罢了,反正她走了,眼不见为净!” 糟糕!鱼火客心想着,看来这上官仙仙还有些耿耿于怀啊!眼不见为净,这怎可能?当即她心中想着该如何劝服上官仙仙接受赤金香这种性子。 稍作沉吟,她笑着道:“其实嘛,妹妹你想想,这世间呢,有红花就有绿叶,有大树也有小草,有亭亭玉立的芙蕖,也有纠缠盘旋的牵牛花,你瞧,千姿百态,各得其乐,同时又各显姿态,高下立判。岂不美哉!” “哈,鱼姐姐,你这想法好,一个脏字不吐,却是骂了那赤金香一顿了。” 鱼火客笑:“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呀。” 上官仙仙“嗯”一声点头:“是哩是哩,由她去……” “妹妹这样想就对啦。” 二人就这般说笑着,气氛颇是热络。 但,在鱼火客心中却是另有思绪。 赤金香红绳兵器被毁一役,实际于她意义非凡。不错,那赤金香也是要入刺客营无疑的。 这倒不是她自作主张要收罗的人杰,乃是,赤金香并非平白无故出现,亦是君上给她的印信中提到的被召集来的人杰,赤金香和其四个跟班“梅儿、紫鹃、梨花、牵牵”,五人乃是传说中的“绳缚术五伶”。 依照印信中点评,赤金香除开性格怪异了些,品德却并不差的,是可争取的对象。刺客营在建,与赤金香“初见”就闹成这样,怕日后颇有嫌隙。但细细一想,鱼火客又觉着,这一役,其实也是有必要的,因,从刚才赤金香对上官仙仙的态度可看出,赤金香骨子里看不得上官仙仙出尘脱俗的圣女气质,就算今日不怼这一场,怕日后她也要找上官仙仙的岔子,惹出冲突。而那时候刺客营已经建立,众人见过面,互相认识了,一旦冲突起来,牵扯面绝不会像今夜之战这样单纯,会横生许多枝叶,怕要牵扯无辜的势力进来,弄成刺客营棘手的内讧事件。到头来,还是她这特使担待,相反,适才一战,大家“互相不认识”,籍此,日后建立刺客营,这一役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反是一个融洽大家关系的契机。 至于刚才打斗中赤金香兵器被毁这个细节,鱼火客当时也是情势所逼,为快速镇下场面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她特使之尊,日后赤金香纵心中有刺,也不大可能反复寻她深究。大不了,她寻个机会补偿了她,万事皆休。 这般想着,她心中已无疙瘩,霎时神清气爽,行走吉凶滩愈发畅快起来。 “鱼姐姐,我方才瞧你怔怔的,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又在想那赤金香的事?”上官仙仙在旁问道。 这刻,鱼火客带领众人已不知不觉穿越至这吉凶滩最末一个石碓圈,时间也接近丑时末刻,快五更天了。 见上官仙仙又提起赤金香,她忙否认道:“没有,我是想,我们就快走完这吉凶滩了。” “哦,鱼姐姐,真的吗?太好啦,你都不晓得,我在这附近可转悠好一阵了,不曾想,今夜随你,仅一夜就要勘探这地界,真真是要感谢你了,对了鱼姐姐,这吉凶滩尽头是何处?” “是个山谷吧,一路行来,吉凶滩延绵又曲折,山路十八弯似的,怕我们是在兜一个巨大圈子的了……”她心中想的是,先前,她就是从那银光崖山谷而来,依照地势和此番行走吉凶滩一路的弯曲方位,那银光崖极可能就是这吉凶滩之尽头。并且,之前看九福官有几个就在那里面躲着,显然,银光崖怕是一个十分便于匿藏的地势无疑。也符合作为吉凶滩尽头来设置。当然了,当初她随师父布置吉凶滩只是参与了部分,对吉凶滩她所了解的,也只有五五之数。 就快走完吉凶滩了,这地方乃是绕安近郊最复杂一处地界,这里勘探完,她若是要建立刺客营也时机成熟了。 当即她在心中盘算起来,悄悄数着君上给的印信中,还有哪些人没有现身。 数来数去,九福官出现了,上官仙仙也出现了,绳缚术五伶也出现了,咦?她忽的心中一怔,远的都来了,为何偏偏自王宫里来的玉娘和聂小莲偏偏迟迟不见现身? 是的,此番要进驻刺客营的势力里,就剩下这两个人了。 玉娘是御前带刀校尉,聂小莲是玉娘女儿,这娘俩乃是君上鼎力推荐的,据说实力十分强悍! 鱼火客心中颇有些沉重,私心想着,怕这两人将会是整个刺客营将来最难缠的一股实力,不为别的,只为那“实力十分强悍”这一特点!两人在齐王宫好似都有些肆无忌惮,何况是在一小小的刺客营? 最糟糕的是,她这特使又是个“生手”,御下方面经验十分欠缺。一想及此,她顿时脑袋都有些疼了。 摇摇脑袋,她不愿深究,暗道,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又走了一会儿,她带着上官仙仙和一众人等,终才完吉凶滩全部脚程。 果然,出得吉凶滩,她一行人入了一个山谷,左顾右盼,鱼火客眼神里闪了闪,眸子一亮,可不就是之前见过的那银光崖,不远处,还能听见山峦那边噼啪的浪花拍打暗礁之声,“哗啦、哗啦啦”的,传递在银光崖这空寂山谷里,传递开一种无边的寂寥之感。 “鱼姐姐,这果然是个山谷。” “是的。” “我们要不也逛逛去,我看出来了,鱼姐姐你也在视察地界的……”余下的话上官仙仙没讲,她可能猜测鱼火客也是赶来附近要加入刺客营的某股势力,而加入刺客营这事,对上官仙仙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是要绝对保守的秘密,对此守口如瓶乃是必须遵守的纪律。就算她有八分把握知晓鱼火客是同类,可,若不是互相撞破身份,不论是她还是鱼火客,都“不能”主动说出,如果,鱼火客真跟她预想的身份一致的话。 因此,这刻她话讲到一半,主动掐去了后半句。 鱼火客当然懂得她心间在想什么,时机未到,亦不便点破,就道:“逛逛就逛逛!”迷糊地打着哈哈敷衍了这一遭。 两人带着一众随从,当即踏步入谷。 银光崖,乃是一个夜鸟也瞧不见一只的空寂山谷,入了谷,众人在昏暗中举火把前行,走不多远,就看见这谷十分巨大,而且周遭空气很是湿润,仿若谷中还匿了湿地。 “奇怪!”鱼火客喃喃道,“这地方不像一个腐朽之地,为何却难见夜鸟鸣啼?” “会不会鸟儿们都睡去了?”上官仙仙问。 鱼火客摇头道:“不会的,仙仙妹妹你长久在海上漂泊生活,有些风俗不懂,不比原始森林,百鸟昼出夜伏,像人一般日落就栖,山谷里常有夜鸟出没乃寻常事……” “可这就是不见夜鸟,那是为什么呢?” 是啊,鱼火客也想问啊,当即只能摇头。 走不多久,忽然一阵喧闹引起了鱼火客等人的注意。 鱼火客赶忙奔走上前几步,借着火把光亮她瞧见,不远处,在崖壁之旁,出现一个亮晶晶的深潭,怕有十来丈方圆,诺大一片,天上云层里的月儿光波洒下来,映衬在潭水表面,形成淡淡的一层银灰,特别美丽。 可,近前一看,在潭水边,呼呼喝喝,一阵喧哗,完全破坏了这月色下的浪漫。 “是她们!”上官仙仙眼力也不错,一眼看见潭水边站立了一群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她怼过的那五个紧身戎装女子。个个手中擒着刺目的红色绳索,且不止于此…… 鱼火客这刻也瞧清楚了,看见果然是那“绳缚术五伶”,她们中,五个人,一个个手中都俘虏一个壮汉。她们那标志性的刺目红色绳索,均没有扎在腰间,乃是一个个擒在手中,且,用之套住了被俘虏壮汉的脖颈,显是要进行残忍屠杀! “住手!”鱼火客见状慌忙飞奔上前,乃是她瞧清楚了,这绳缚术五伶要正法的居然是九福官中的五个,这还了得! 九福官乃是她日后建设刺客营要收入的重要力量,岂能这样随随便便叫这五个疯婆子给害了。 跑到近前了鱼火客又发现,九福官除开五个被俘虏的,另外四个也身受重伤,颓然立于一旁,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 绳缚术五伶为首的赤金香看见来人是“故人”,即不久前在吉凶滩怼过的两个蛮霸“作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身她们就在鱼火客和上官仙仙那里受了气,更甚的是,赤金香的兵器还叫鱼火客毁去了一角,故,这刻赤金香她看见鱼火客简直是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又是你们,你们想干嘛?别过来!”赤金香看见鱼火客跑上前,还叫她们住手,气焰霎时更加嚣张。 鱼火客“有求于人”,当然不敢妄动,立即站定,一挥手,更是阻止了身后其他人要冲过去。 她好声好气道:“赤金香,稍安勿躁,我们有事好商量!” 赤金香奇怪地道:“你算哪根葱,我与你有何可商量,我们熟吗?” 第九章:火树银花众归队 鱼火客被呛得不行,一时缄默,思考起来。 这时马红越过上官仙仙,来到了鱼火客身边,对她使一个眼色。那意思大约在说:特使,你可能要亮明身份了! 鱼火客见马红这个动作,知晓,他是看出来被赤金香俘虏的人乃是之前她与马红等人介绍过的九福官。 顿时,对马红之眼力也是颇为赞叹。 只是马红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赤金香等人也是将来要入刺客营的啊! 所以,亮明特使身份是简单,那差不多就意味着即刻展开召集令,让所有人都相认了,当然,亦包括上官仙仙…… 这件事非同小可,是否要这样做?鱼火客内心是有一丝犹豫的。因,那玉娘和聂小莲还不知道来没来啊,若是此番众人集结,第一次重大会议就少了她们那俩强手,怕日后她们会以为她看轻她们,而对她生出嫌隙,凭白得罪了她们。 她犹在思考之中,遂暂对马红摇摇头。 上官仙仙见鱼火客语塞,不满地朝对面道:“呔!我看你们是皮痒了,之前吃的教训就忘记了,是不是还想那红绳子被割掉一根?” 她故意用刺激的话去刺她们。 这可是点了马蜂窝了,赤金香等人一个个被羞辱得满面通红,便是在这仅有火把映衬的暗夜,也能瞧出那满面的羞恼与愤懑。 赤金香“呸”一声对上官仙仙道:“小骚蹄子别得意,之前大姐我是大意了,等我勒死这几个蠢汉再来收拾你!” “你要杀他们与我何干,威胁不到我,若不是我鱼姐姐宅心仁厚,不忍见你们滥杀无辜造孽,我看都懒得看你们一眼的,瞧你们那无恶不作的混沌样,真真是野蛮人!” “你骂谁野蛮人,你自己骚蹄子一个,好意思说我们!”赤金香反唇相讥,她身边梅儿、紫鹃、梨花、牵牵一个人一言,顿时闹哄哄与上官仙仙吵成一团。而上官仙仙身后带来的两小妮子这刻也加入了骂战,顿时,空寂的山谷是骂声一片,好不热闹。 鱼火客看得直摇头,悄然退后两步,来到田辟疆身边,低声道:“四口,快些让这些人都停下,我有要事宣布……” 马红道:“特……鱼姑娘,你……” 鱼火客点头。 那意思很明显了,她马上要宣布身份,制止这场混乱。 当然,这也意味着,她即刻要开始宣布建设刺客营,召唤这些人归队! 田辟疆为打消马红顾虑,装傻多言了一句,问鱼火客道:“我说什么呀?” “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叫她们冲突不要升级就行,因为我要一点时间准备!”鱼火客含糊其辞地道。 “好嘞!”田辟疆立即跑上前去,开始大放厥词了。 而鱼火客,趁着田辟疆出去怼那些女子的同时,自怀里摸出一管短短的竹筒,又唤来马红,找出好几个火折子,似乎在准备一个什么仪式…… 再说田辟疆,此刻乃一个又丑又黑的麻子乔装扮相,外貌那是不堪入目了。 挤到上官仙仙面前,他大言不惭道:“你们一个两个大美人,是不是身上痒了要爷爷来松松骨头了?” 这话一出,众女之吵闹戛然而止,短暂出现一阵寂静。 上官仙仙是错愕与讶异,这个麻子,她一路跟着鱼火客走来,可是多次注意到,知晓他是鱼火客跟班,没想到,嘴竟脏成这般,碍于鱼火客脸面,她又不好怎么发作,只剩下张口结舌,呆了…… 上官仙仙的跟班见宫主是这般,本是帮腔咒骂不止的,一时间也不晓得怎么怼回这麻子的脏话。 倒是赤金香那边反应“快”些。 极短之两息沉默后,一连串反击之语铺天盖地朝田辟疆砸来。 “你是个什么脏东西,哪个臭不要脸的裤子没拴紧把你露了出来……” “下贱东西!” “不要脸的下流胚!” 田辟疆很满意成功转移了她们注意力,将双方战火成功引到自己这边。 继续大放厥词道:“哈,我是什么东西?你们说对了,我就是下流胚,我是专修炼男女房围秘术的天下至尊无敌淫贼一枚,哈哈哈,你们连我都不认得吗,真是没见识,耶,那个叫赤金香的,我看你皮香柔嫩,刚才要不是我主人削断你兵器把你气走了,我真想抱住你好好温柔一番哩,来吧来吧,现下我们有缘再见可万不要再错过这份姻缘了。爷想死你啦。” “啊哈哈哈!”马红等人被田辟疆的脏话逗弄得仰天直笑。 而上官仙仙和她的两个跟班奴婢,却是被吓得不轻。 什么?鱼姐姐身边这麻脸竟是那种淫贼之流? 上官仙仙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啊,毕竟,鱼姐姐不论气性还是作风,绝不像那种藏污纳垢之辈呀…… 她一扭头,正要去向鱼火客问个究竟,忽的,看见离奇一幕。 她发现,不晓得什么时候,鱼姐姐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十多步远的一块岩石边。 此刻,在那岩石边,竟燃起了一堆小小的柴火。 而柴火正中,放置了一根正闪烁不止的短矮竹筒。 竹筒之所以闪烁不止,乃是竹筒端口冒出一串串火花。 在讶异和不解中,她还来不及走到鱼火客身边,走近那对诡异出现的柴火,突然“砰”一声巨响。 柴火堆上面,那奇异的短矮竹管,突然直冲向天际,接着,发出“轰!”一声巨响,前后两响过后,暗夜的天空,这山谷上方,爆裂开一团盛大火花。 “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 在场,数处传来异口同声的这声惊叹…… “特使降临了!”在九福宫里面,有个壮汉吼叫出声。 随着他吼完,鱼火客在天空那“火树银花”还没有完全消弭下去时,穿过众人熙熙攘攘的喧闹,独自一人,手昂然举起一金箔黄绸,扎眼站立在了众人中间。 “在场所有人听令,得君上召集者,有幸见龙威印信。君上有云:火树银花现,众归刺客营。我以虎贲校尉特使之令,命报到者速速归队!” 不论是九福官的所有壮汉,还是那绳缚术五伶还是神驹宫的上官仙仙,这刻已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面前晃了这许久的鱼火客,就是那传说中君上派来高唐周边组建刺客营的特使…… 这刻,大家也反应过来,先前那麻子作为特使跟班,闹出将将那淫糜一出戏,不过是转移焦点,防止彼时对骂的双方矛盾激化,为特使准备施放火树银花暴露身份争取一点点宝贵时间。 上官仙仙得知鱼火客就是特使,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是最开心的。 第一个奔至鱼火客面前,一揖身愉悦道:“上官仙仙,携小徒白菊、娇龙拜见特使,听候特使差遣!” 鱼火客依然举着金箔黄绸印信,点头,目光却望着远方某处,神情肃穆道:“覆君上圣谕,神驹宫归队,钦此!” 接着,马红等人也走了下形势。 这刻,九福官的九个壮汉早被赤金香放了,齐齐连奔走带跑地来到鱼火客面前,为首的是一名个子最矮的,他代表九福官直接跪倒在地虔诚地道:“慧能携八好汉,拜见特使,听候特使差遣!” 鱼火客还是那动作神情与类似的话:“覆君上圣谕,九福官归队,钦此!” 对面,赤金香等人也已经渡步走来,尽管发现之前毁自己红绳兵器的人就是将来刺客营之顶头上司,此情此境,她们亦无法违拗,赤金香一揖腰身,严肃道:“赤金香携梅儿、紫鹃、梨花、牵牵拜见特使,听候特使差遣!” 鱼火客眸子瞥了瞥这五美,手中还是举着金箔黄绸印信,重将目光投去远方某处,神情恢复肃穆道:“覆君上圣谕,绳缚术五伶归队,钦此!” 讲完这句话,她稍作了一番等待。 场面一阵寂静。 可惜,十几息后,鱼火客心中一阵无奈,那玉娘和聂小莲,便是看见火树银花,亦没有能及时赶来,只能日后补充了这仪式了。 她当即收了金箔黄绸,重揣入怀中,当即与众人“热络”聊起来。 当然,主要是初步化解以赤金香为头领的“绳缚术五伶”团伙和以慧能为首的“九福官”团伙之间,因“误会”,之前那生死之战存在的矛盾。自然,还有赤金香与上官仙仙之间的“误会”。 矛盾“解除”,鱼火客带头,领着众人在山谷里“巡游”起来。 在这个深更半夜的时间点着火树银花,鱼火客首先自谦地表示歉意道:“我也是择日不如撞日,正巧瞧出来大家都在场,就不想那许多,趁机将大伙聚起来了。刚才我那小厮大放厥词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几位美人不会介意吧。” “特使,我不介意。”上官仙仙笑眯眯道。 鱼火客冲她宠溺地点点头。 赤金香等人当即也纷纷表示理解。 这刻,众人游走至了鱼潭边缘。 鱼火客扭头一瞥这鱼潭,看见水泡咕噜噜,不断翻涌上来,而月光淡淡,水却清澈一片,依稀可见,足证明,这鱼潭端得有些妙处。当即情不自禁点点头。 赤金香这刻,也奉承起来道:“特使神算,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们都聚集于此,大家团聚了,以后也好快些开始做事了。其实,我可急得不行啦。” 这群人群聚于此,哪里是自己的功劳?鱼火客见赤金香颠倒是非不过为博自己一乐,也挺“受用”,“稀里糊涂”点头赞同道:“那可不能着急,刺客营还须有个靠谱营地才行,择了日子,我们扎下营地,大家方能按部就班领取任务。” “特使所言极是。”赤金香弯弯嘴角,表情说不出的别扭道。 鱼火客根本看也不看她脸色,继续环绕鱼潭走动。 这刻,风乍起,潭水里转起一个小小旋涡。 鱼火客眸子淡淡拂过潭水,仿若上面泛起的一道涟漪,她温柔道:“实则夜已深沉,我本不应继续叨扰大家还在此聒噪,实在是初和众位同僚齐聚,我心欢愉。不如,我出个题目,大家畅所欲言,趁这花好月圆,来交个心。过后散去,再补它美美一餐回笼觉,岂不快哉?” 特使都这样说了,别人还能怎么说。 众人应声虫一般,连连道好。 鱼火客稍作沉吟,点指一戳潭水道:“别的我一时也想不到,不如,大家就来一场小小的‘鱼潭论政’吧。时局动荡,我们入了世,忧国忧民,心之所系,才不枉一身本领哩。” “那是极好的。”上官仙仙啪啪抚掌赞同道。 “好!”慧能眼珠子睁得老大,显是真心实意觉着这题目出得既切题又有意境!深深为特使的魅力折服。 “妙妙秒!”赤金香则干巴巴地道,十足像个应声虫。足见,此僚虽行事夸张,可到底能见风使舵,心窍并不拙笨。 马红等人也连连附和。 田辟疆更是装得像只猴儿一样,简直要在地上翻跟头了。没法子,暂时他只能假装着持续这么“浑”下去,为了后续发挥更大作用,这点牺牲,他默默忍受了。 第十章:以葫芦之名行事 鱼火客摆足了架子,淡淡敷衍一通众人的附和,继续环绕池子走动着,鱼潭还是那鱼潭,可她的心,仿若浸入了清澈的潭水里,也晶莹剔透起来,她落落大方地道:“鱼某不才,且给大伙起个头,抛砖引玉。” 在众人齐声喝彩声中,她默默酝酿起思绪,当然,既是论政,讲时局不讲事件,表态度不下定义,这是基本准则,她拿捏着分寸,淡淡道出她的思想。其实,也是想籍此为刺客营今后行事风向奠定一个基调。 在具体纪律颁布前,适当引导舆论走向,重要性不言而喻。小小的鱼潭论政,作用可不小,鱼火客深深懂得这点,这才“蛮霸”地要做开言先锋,就是怕话题走偏,将“论”祸祸成了“吵”,将一次好机会错失成一个小危机,那就遗憾又愚蠢了,只听她道:“我常听师父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遗憾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乞求天,事多半夭折。怎样开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最终还是落在‘人’上。今时列国群雄并起,野心家遍地都是,得意人多,失意人更多。我们刺客营谋人事,逆天改命,也许……”她伤感道,“也许会有牺牲,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能为君上分忧解难,成全君上心中之完满,就等于值此动荡时局,还列国一个公正的天空了……” 上官仙仙附和道:“不错,我神驹宫常年漂洋过海,自楚到齐到燕,游了东海又入渤海,沿途之观想,令我难以自在,只因看了太多不公与人间悲剧……入刺客营,我心坚毅!” 马红道:“我们十二射声校尉,命属君上,特使如此心境,我们辗转为特使卖命,深感欣慰。” 王全应声道:“欣慰!” 慧能道:“九福宫出自川西乡野,得君上提携,也定当肝脑涂地!” 赤金香道:“绳缚术五伶生是齐国人,死是齐国鬼!” 鱼火客暗叹息一声,这些人,果个个都是激进份子,一说到君上,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心下,对他们确也是放心的。正想着,该如何缓和下气氛,让话题稍轻松活跃一点。忽的,鱼潭本身那个小小旋涡急剧旋转起来,越来越快,搅动得水花越来越大,呼啦一声,末了,竟蹦出一大箱子。“砰”一声,大箱子翻开了盖,里面疏忽弹跳出两人。 一个灰衣打扮,乃一中年妇人,一个环配叮当,扎一个歪辫子,古灵精怪,眼珠子斜斜望向众人,看去就颇不好惹。 灰衣妇人眸子一扫,一眼看出来鱼火客是众人领头,忙跪下道:“玉娘携小女聂小莲来迟一步,拜见特使!听候特使差遣!” 鱼火客一怔,原来是她们赶来了。 她瞬间想到,这两人倒是聪明,在探险那吉凶滩,怕是没有好法子,半途而废,遁入渤海,后又从此鱼潭遁出,才闹出来这滑稽出场了。 同时,她又想到,玉娘二人能准确找来这银光崖,怕是也看见了火树银花的了…… 不容多想,她立即取出金箔黄绸,昂然举在掌中,目视远方某处,神情肃穆道:“覆君上圣谕,御前带刀双娇校尉归队,钦此!” 言毕,忙上前去搀扶玉娘。 “快快请起!” 她身后,那聂小莲神情却有些倨傲,看鱼火客的时候,直直逼视,颇有些委屈的模样。 玉娘站直后,喘息一口气,忙道:“禀告特使,我和小女一直在附近潜伏,看见火树银花,本该早到了的,中途遇到一点小烦恼,就耽搁了,特使万万不要怪罪才好!我们可是最守时本分的。” “玉娘言重,事有轻重缓急,能让玉娘你耽误时间的,必不是小烦恼,见你娘俩满面风霜,赶来这,必受一些委屈了。是我思虑不周,开启火树银花时机尴尬,我也有责任!” “特使这样说,万万使不得,折煞玉娘了。” 鱼火客连连安抚。 经这般一打岔,鱼潭论政再进行下去显然气氛有些不对了。 鱼火客当即暂遣散了众人,并相约在第二日故地重聚,定下确切时辰后就各自都走了。 不多时,鱼火客等人回到喜来客栈歇息。 第二日午时,鱼火客起来用过午膳,再次将马红、王全召入房中议事。 房中,鱼火客等马红、王全来的间隙,她渡步到门边与田辟疆道:“四口,不多时我们将出发赶路,你去后院嘱咐我管家一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他‘行李’可不少。”她指的自然是县子硕携带的那装了红衣巨人元淳的黑棺材。 “好嘞,特使,对啦,我们是去昨夜那地方吗?”田辟疆故意大声地道。 鱼火客没好气道:“凭的话多,你跟着走就是了,以后少乱打听。” 田辟疆装作委屈地道:“知道了特使。” “去吧。” 田辟疆刚一走,马红、王全就来了。 “特使!”二人近前,拱手行礼。 鱼火客一瞥他俩,淡然道:“进房说。” 房内,鱼火客坐正中一把交椅上,看着马红、王全,她道:“今日,我们将去确定刺客营选址位置,你们二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全摇头。 马红稍作沉吟道:“特使,别的我倒没有建议,只是有一点,日后我们不论在哪设置据点,则,我们那许多人怕亦要准备一些内勤,譬如食宿总要人服侍吧。” 鱼火客点头:“这个问题我亦有考虑,若是我们爽利地直接和高唐大夫对接,他安排我们入了某个荒僻的园子,怕这方面也会相应准备妥当,但,现下我们还不定在某处安下据点,也并不一定会立即就去叨扰高唐大夫,若是我们之据点选在荒郊野地,则,你说的这个问题还真成一个问题。” 马红立即意识到鱼火客有她之打算:“则,特使是不是决定不对接高唐大夫,摒弃他之安排?” 鱼火客道:“对接是一定要的,只是时间问题,或许,在我们安下据点之后吧。” 马红懂了,知晓鱼火客的确是另有安排,怕是据点的位置,心下已经悄悄定了,就道:“则特使准备将刺客营据点安置在哪?” 鱼火客道:“昨夜开启火树银花,对那银光崖,我就觉得颇不错,一来,那地方背后靠着崇山峻岭,根基扎实;二来那地方入口又有吉凶滩作关隘;第三,在其内里,还有诺大一贯通的鱼潭可悄悄潜入,当真有得天独厚之优势,你们以为呢?” 马红、王全纷纷点头。 鱼火客道:“那便这样决定吧,马红你去买几个侍婢和老妈子,即刻出发,一并带去。” “是,特使。”马红、王全二人当即走了,去准备了。 他们刚走,田辟疆又回来了。 鱼火客喊一声,对他道:“唤我管家来。” 县子硕来了后,她将之唤入房中。 “咔嚓”合上门。 鱼火客淡然望着他:“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鱼姑娘。”虽然鱼火客现在是特使,但毕竟跟县子硕已经十分熟稔,故,无外人在场,鱼火客让县子硕直唤她从前的称呼。 鱼火客道:“此番,我们就要去高唐毗邻的绕安了,在那,这刺客营将扎下据点,而你和随行之黑棺木,已不能继续跟在这队伍中了,因,那时候,人多眼杂,黑棺木牵涉其中将节外生枝,弄出许多不必要之烦恼。” “鱼姑娘这个我理解,是我叨扰了你们了,则,你是什么打算?” 鱼火客道:“昨夜,我也跟我的十二射声校尉的两队长商议过了,后头你至了绕安则就先去寻了绕安之义庄,将黑棺木停在其中,七日后,你寻一个假黑棺木葬下了,再慢慢为棺木中元淳寻救治之人……” “哦,我懂了,你要我避人耳目。” 鱼火客点头:“往后,那义庄附近就是你之藏匿之所,而你我自此单线联系,当然如果有紧急之事,我会让我身边小厮四口去寻你。” “好嘞鱼姑娘,我晓得了。” 当即他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至了未时正刻,鱼火客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喜来客栈,远赴绕安而去。行不多久,在一条官道旁瞥见矗立路边的石碑一枚,上书“绕安”两字,乃是二回又入了绕安郡地界了。 鱼火客让众人停下。 她下了马,走到马红、王全身边,看二人一眼,眸子很快移开,落在了队伍最后头的县子硕身上。 她对他使一个颜色,县子硕心领神会,当即带着黑棺木,独行离去了。 马红、王全,看见特使果然信守了昨夜与他们讲的诺言,真让她之“管家”离开,心中明了,知晓这管家带着黑棺木乃寻找绕安义庄去了。 当即,都微微点头。 一则,为这劳什子的晦气管家的离去一阵轻松;二则,对特使言出必行,有一份钦佩。 鱼火客却没这许多感慨,等县子硕一离开,她立即带着众人开始转移。 但这次,这许多人,鱼火客并没有直接绕去那吉凶滩带他们进入,因为太麻烦了……乃是,让马红带着众人,多费些气力,翻阅崇山峻岭而遁入银光崖之内。 当他们抵达了银光崖内,恰是昨夜与众人约定再聚之时刻,故,神驹宫的人、九福官等人都陆续来了。 鱼火客眸子一扫众人,见所有人都按时来齐,满意地点点头。 移动步子,她在众人身边走一圈,寻了个位置坐下。一摆手:“大家都找个地方坐了吧。” 霎时,就出现较和谐一幕:银光崖山谷一角,鱼潭边上,九福官九个壮汉、绳缚术五伶五位美人、神驹宫的三位小姑娘,还有十二射声校尉,玉娘、聂小莲等,三三两两,在一片葱茏的绿色里,岩片边缘,都一一落座。 绿色的山谷里,仿佛展开朵朵姿态百样的鲜花或果子,一时间,颇有一种学院讲学的安宁静谧姿态,便是外人见了,哪里可能想到,这是一群刺客! 鱼火客满意地看着众人,点头,淡然一笑道:“今日,我们就将据点扎根于此了,选择此地,原因很简单……”她将之前内心分析的这银光崖易守难攻的特点都讲了,末尾强调,“最关键的是,我们到底是一个刺客营,据点选择那是越隐蔽越好,而这银光崖,乃是荒郊野岭一个。便是野兽也难见到,作为藏匿之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上官仙仙道:“不错特使,这绕安乃高唐极北一隅,和燕境边界模糊,作为我们行动的据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鱼火客点头:“正是如此,毕竟,我们此番来建设刺客营,主要目的就是清扫齐国和燕国边境之不安势力,将据点位置选择在此暧昧之地,实则我有意为之,你们能理解,我甚欣慰。” 九福官、绳缚术五伶,和玉娘等,都纷纷表示赞同。 玉娘突然道:“不过有一个疑问,特使,此地虽然好是好,可条件着实坚苦了一些,我们倒是不怕苦,但我们到底后续是要干事的人,怕总要用到一些设备,譬如添置兵器、购买马匹等,这些东西是做事的时候去市场采买,还是据点里会有地方领取呢?” 鱼火客道:“你讲的这些内勤之事,我亦有考虑,此事由马红打点,你们有需要,后续与他商讨,但凡合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大家。”一扭头,她冲马红点点头。 马红点头回应。 这时,赤金香站起身道:“特使,我有一疑。” “讲。”鱼火客冲她点点头。 “特使,往后我们刺客营外号是什么,也叫刺客营,这样未免扎眼了些。” 鱼火客道:“此是一个问题,大家群策群力想想,合计一个名号吧。” 众人叽叽喳喳开始给刺客营起名字,最后定下来叫“葫芦”。 大家皆认为,纵然他们是在做刺客之事,但也是为齐国谋福禄,将据点称之为“葫芦”,也是求一份福缘。再一个,“葫芦”之名够低调,日后众人口口相传也不容易出纰漏。 譬如众人在街头闲逛,免不得要将刺客营据点挂在嘴边,若是言必称回“刺客营”,“刺客营”怎样了,被旁的人听去,横生枝节。 而叫“葫芦”就好很多,“回葫芦去!”、“葫芦怎样了?”、“葫芦出什么事了?” 这话便是叫旁的人听去也云里雾里,无所大谓。 接下来,鱼火客遣开众人去这银光崖选个人的标志性盘踞之地,她称,过会儿将一一进行视察,当下众人都赶紧寻合心意的个人盘踞地去了。 第十一章:九只橘猫惹特使 鱼火客在“葫芦”的盘踞地就选在了鱼潭旁边,这有一个山崖洞府,虽然不是很深,但在十二射声校尉的开凿之下,很快腾出来诺大一片空间。当然,其他人一听说特使选好了盘踞地,一个个都争先恐后来帮忙安置。故,鱼火客的盘踞地是最快弄好的。 而马红、王全好像离不开鱼火客似的,非要将他们的盘踞地也设置在鱼潭边。 鱼火客对此“强烈”反对。最后没法子,十二射声校尉将盘踞地选在了距离鱼潭一里地远的某处山崖洞穴里。鱼火客这才点头。 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不觉众人在银光崖就忙到了申时末刻(下午五点),已接近黄昏天了。 鱼火客在马红、王全来请示之后,带着田辟疆化妆成的“四口”已开始巡查其他人设置的盘踞地。 第一站去看了九福官们的设置点,只是简单的一个小洞穴。清清爽爽,简直可说没有任何设置,鱼火客看得直点头,心道,看来九福官的九位壮士必是自律素养较高之人,心下她是比较满意的。 点点头,不置可否,她不动声色离开,去了第二站上官仙仙的盘踞地。 “特使,你来了。”上官仙仙正带着两小徒“白菊”和“娇龙”在忙,看见鱼火客忙招呼。 “你忙,我随便看看。”鱼火客微微一笑,立马也迎上前去,跟上官仙仙手拉起手。 “那不行,我怎能把你晾一边,我岂非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女孩?” “你本也不大,就是使点小性子也无妨的,我还觉着怪可爱哩。” “唔……不嘛,我可不做那种讨人嫌的样子,我要做特使最听话的属下,为特使分忧解难!” 鱼火客宠溺地摇头:“不许这样说,不是为我,是为君上分忧解难!” 上官仙仙吐吐舌头:“我掌嘴,我说错话了,特使快罚我!”作势就要扬手打自己…… 鱼火客忙握住她手:“你这小脸蛋,我哪舍得让你掌嘴,不过,小小惩罚倒是可以哟。” “什么惩罚嘛,特使快别吓我,讲出来。” “我想想……要不,今日晚膳,罚你在神驹宫招待大家伙?”鱼火客也是借题发挥,忽然想到这茬,今晚上之宴会,事实上颇有些重要,一来是刺客营“葫芦”建成的庆功宴;二来,是大家增进了解,互相交往的第一遭,须得选个避人耳目的地方放开来“交心”才合适。左右一想,停泊海水上的上官仙仙的神驹宫若是能提供场所,的确是个好去处。 当即,她才这么试探地说道。 上官仙仙一听眸子一亮:“真的吗,特使你愿意让我用神驹宫招待大家?其实,我一早有这种想法,怕特使你说我胡闹,提也不敢提呢。” “何须如此神经敏感,弄个晚宴,大家交流交流,我觉着非常美妙。只是,你应付得过来嘛?” 上官仙仙歪脑袋一想:“我们‘葫芦’人可不少,现下都酉时末刻了,给我两个时辰,应该来得及。” 鱼火客笑一声道:“太久啦,不如这样,让马红打点你几个老妈子过去帮衬,厨下人手多了,时间至少能省一半!” “那是极好的!”上官仙仙眼睛笑的眯起来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届时你去通知大家。” “好!” 鱼火客转开,又去看别处去了。 巡查第三站,她带人来到了绳缚术五伶的盘踞地。 乃是在一个崖壁之下。 此处,赤金香带着梅儿、紫鹃、梨花和牵牵正忙得不可开交。 鱼火客瞅了一会儿就觉出这五美之不同寻常之处了。 在五美所在盘踞地到处可见不知她们从哪里挪来的藤蔓,弄成一种繁复又玄奥的门禁设置,一眼望去,却又普通至极,好似那些藤蔓乃是天然长成。 鱼火客走上前,伸手作出想去抚弄的假动作。 果然,赤金香连忙提醒:“特使小心!” 鱼火客缩回手,不以为意地由衷赞美一声:“怎了,这些藤蔓很别致!” 赤金香道:“禀告特使,此藤蔓乃是我们盘踞地之门禁,若无心抚触了,会触发来束缚人,特使身份尊贵,莫被这小玩意扰了兴致……” 鱼火客点头:“有心了。”一偏头,她望见梅儿等四女在地面埋着什么,且每人动作之地,俱不相同,有得远的有的近,“她们在做什么?”她问。 赤金香回应:“这藤蔓的机窍就埋在岩石下之土层里,梅儿她们是在牢固机关。” “好!你们继续忙!” 鱼火客再不多言,带人离开去到别处巡查去了。这番离开赤金香等人所在之地,走不多远,就来到了巡查的最后一站,即那玉娘和聂小莲安置盘踞地的位置。 还没走近,鱼火客一行人就听闻一阵阵的“嗷嗷”惨叫。 “这是什么声音?”鱼火客问左右。 马红、王全沉吟着,似乎在辨认。 而田辟疆化妆成的四口却捂嘴一阵偷笑。 鱼火客见“四口”神情不对,正要诘问。 忽的,“喵啊……嗷……”一阵的惨叫响起,这下不用多说了,此物叫声显出如此明显特质,便是普通人也晓得是什么叫声了,乃是猫的惨叫。 “看看去!”鱼火客带领众人立即迎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快速匿去。 至了目的地发现,那猫的惨叫声发出之地即是玉娘和聂小莲二人盘踞地所在。 而鱼火客看到眼前一幕,霎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玉娘和聂小莲两人盘踞地虽然设置在一块,但是在一块崖壁的横切面上,距离地面足有五六丈高。一上一下两个小洞窟。 上面住的是玉娘,下面则是聂小莲。 两个洞窟皆是寻找的天然大洞穴,十足隐蔽,在洞口,都是凸出来的一块磐石做阳台,而阳台上布满葱茏的绿色植本,很好地为里面藏的人作了隐蔽。 现下是这么个情况,下方聂小莲所在的洞窟,磐石阳台上横亘了一张大竹排。 竹排约莫丈许方圆,被吊在磐石阳台边缘,延伸出来。 而竹排上面,布满了手指长短的尖刀。密密麻麻,无数枚,闪着白白的亮光。 当前乃酉时末刻黄昏天将近,天色本有些昏暗了。 但,聂小莲磐石阳台上凸出来的这竹排,因为上面有无数寒光闪闪的尖刀,辉映出一种刺目的白…… 真正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这布满小尖刀的竹排上,正吊着九只肥硕的橘色大猫,胖乎乎、毛茸茸,而那惨叫之声,正是这九只橘猫发出。 “喵呜——”一声接着一声,惨烈无比。 这是因为,这九只橘猫,尾端绑在一起,致使它们全部失去自由。 须知道的是,这九只橘猫乃是置于尖刀竹排上面。 因为尾端被绑,它们失去对身体的平衡控制,故,它们在布满尖刀的竹排上行动起来十足笨拙,也导致,它们脚垫踩在尖刀间出现失误,偶尔可能因“受伤”发出那种惨绝人寰的叫声。 鱼火客看了会儿,完全不忍看下去,倒抽一口气,她怒斥:“荒唐!何以歹毒至此!来人啊,四口,你速去救下那些胖猫。” “遵命,特使!” 田辟疆得了令,像只猴儿一般,开始在崖壁飞跃起来,瞬间就到了聂小莲洞口那磐石上。 看见那九只橘猫,他伸手一捞,立即拽住了九只橘猫绑在一起的尾巴,就要松开。 “什么人!”从洞窟里,飞出来闪闪一抹亮色。 田辟疆一只手正提着这九只橘猫,尚且动作不止,根本不曾防备洞窟里面的偷袭。 慌乱之中,看见亮色袭击来,他立即闪身躲避。 因为这个躲避的动作,导致了他提着九只橘猫的手动作一个不灵活,而再次让那九只橘猫被置于尖刀之上。并且,他尚且没有完成帮助橘猫们解开绑在一起的尾巴的动作。 九只橘猫“二度”被伤,当即,发出更加惨绝人寰的叫声。 与此同时,洞窟里面聂小莲已经飞身而出。 还是那个打扮,环配叮当,可梳着一个歪辫子。 脸上也是那标准的目无一切的倨傲表情。 她站立磐石阳台上现身后,先是做了一个奇怪动作,只见她手一捞,带去一股淡淡的旋风,同时,刚刚从洞窟飞出去,刺去那田辟疆的那抹亮色,本已经遁去远处,疏忽,竟自远处离奇地打个飞旋,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中,显然是一种极度高超的飞镖之术。 “是你!”做完这个动作,聂小莲厌恶至极地瞥了站立她磐石阳台上面的田辟疆一眼。 田辟疆涎皮地冲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聂小莲作出一副要呕吐出来的样子道:“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四口你先下来!”鱼火客的声音。 聂小莲出手那一招,凌空召唤会飞镖的绝技,便是鱼火客看了也啧啧惊叹,暗道,她自问不借助阳退术,也没有这般本事。可见,这聂小莲极有实力。 “遵命,特使!”磐石阳台上田辟疆听见鱼火客召唤,当即听令,冲着聂小莲哼一声,转身就跳下磐石阳台,回到了地面鱼火客身边。 鱼火客一仰头道:“聂小莲,你在搞什么鬼?” 聂小莲看见来人是鱼火客,有些不情不愿,突的手中一甩,飞出一把食指长的飞刀,斩开绑在九只胖胖橘猫尾端的一根绳索束缚。九只橘猫得了自由,在布满尖刀的竹排上面一阵飞跃,散开,竟全部匿入了聂小莲的洞窟里,而并不是如众人猜想的那般会跑远……十分奇妙。 做完这些,聂小莲才一跃,从她之磐石阳台跳下,来到鱼火客身边。 “报告特使,我在练功!” 她居然将她虐待九只橘猫的那一场举动说是练功! 鱼火客听了哪里能相信:“一派胡言,我分明看见你用那尖刀竹排虐待生灵,弄得沸反盈天,实在瘆人,你还阻止四口营救小猫,你意欲何为!” 她这话说的很明显了,有她在场,四口所作所为乃是她之指引,聂小莲将将拒绝四口救那九只橘猫的举动,分明就是抗拒她之指令。纵然她没有明说,但这话中之话,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潜台词。 聂小莲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是在练功嘛!” “你娘呢?”鱼火客懒得和她这混沌人说道,一扭头,没看见玉娘在洞窟里出来。有些疑虑。 聂小莲道:“我娘采一点材料装饰洞窟去了,还没回来。” 鱼火客看着她叹息一口气:“你速速将那九只橘猫放了,我再不要瞧见你虐待它们。” 聂小莲摇头:“特使,它们是我练功的工具,恕难从命!” “你!” 鱼火客简直被她气得无语,就问:“好,你说,你既是练功,为何要把那九只橘猫的尾巴绑在一起,还要它们在充满尖刀的竹排上受虐,难道你不知道,它们的尾巴被绑在一起,则,它们之身体就难以保持平衡,充满尖刀的竹排它们根本无所适从,难道你没有听见它们那凄厉的惨叫声,难道你听着那叫声不觉得瘆得慌?它们是九条鲜活的生命,是无辜的!” 聂小莲道:“禀告特使,我修炼的‘泪如雨下飞刀技’,关键就是捕捉生命受伤瞬间那种敏感至极的反应,将这种感悟化入我之飞刀技,我的飞刀技术才能精进,而‘九猫滚刀山’,即是我练习感悟的一个环节。不过九个畜生,我没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鱼火客冷笑道:“背着人,你怎么胡作非为我管不到你,可在此地,你有左邻右舍,最不济你那洞窟上方还住着你母亲玉娘,你整出那种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惨叫声,还有理了?我就问你,放不放走那九只橘猫?” 聂小莲咬着嘴唇赌气道:“我从小养着它们,练功这许久,也没见它们怎么的,那刀山,它们可以应付的,不会受什么重伤!何况我都已经将它们养成宠兽了,现下它们是粘着我而赶都赶不走了!” “所以,你意思是说,今后我们还要听到那种瘆人的叫声?”鱼火客要气疯了。 聂小莲沉默,不置可否,态度极度嚣张。 鱼火客一时脸上十分难堪。 此情此境,若鱼火客就此离去,则她在刺客营再不用管束属下了,她哪里能如此平息。 “好!”她强行镇下心海剧烈的起伏,面无表情,淡然道,“马红、王全,拿下聂小莲。” 虽是平常语调,然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了她焚天煮海般的盛怒。 第十二章:葫芦初建遭大劫 得令出战的马红和王全俱是知道这聂小莲不是俗流,当下不敢托大,大袖一展,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乃是一把巴掌大的小弓弩。 同时,弓弩拉满弦,顶住了一枚银光闪闪的小箭矢。 两人脚步飞快挪动,位置交错更迭。团团将聂小莲困在中间。 这一番对峙可不是无声无息,马红、王全两人口中呼呼喝喝,弄出来一种震天声响,让被困中间的聂小莲心理防线在接受一波又一波猛烈冲击! 忽的,马红、王全默契地互使一个眼色,双双长腿一扫,一个朝聂小莲下盘攻击去,一个踢向她腰部。 聂小莲闪身一避,冷眸一闪,双手一甩,左手和右手,同时撒出来两抹亮色,乃是两枚飞刀。 两枚飞刀一出,好似刮起两阵小小旋风。 一阵绕住了马红,一阵绕住了王全。 顿时,马红、王全手中蓄势待发的小弓弩,突的“嗖、嗖”朝前方一弹。 刹那间空中发出“叮当、叮当”两声脆响,一时火星四溅,乃是聂小莲放出之飞镖,和马红、王全二人弹出之银色箭矢剧烈碰撞在了一起。 同时,聂小莲发出之飞刀还有余威,这余威凌空渡来,无形无质,但让马红二人被迫得连连后退。 聂小莲实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放肆!”鱼火客震怒,娇斥一声,“聂小莲!当斩!” 马红和王全首战被挫,又听特使鱼火客发了斩杀令,当即一嘬嘴唇,各自吹动口哨。 瞬间,早暗中保护着未现身的其余十个射声校尉俱是现身。 顿时十二射声校尉将聂小莲团团围困。 梳着歪辫子的聂小莲被困中间,全然没有惧色,一双手更是完全笼进大袖里,显然在准备憋大招,就要强力反抗! 场面一时间陷入胶着状态,愈发不可收拾…… 鱼火客这番动怒,非同小可,“瞬间”惊动刺客营所有精英! 本来在马红、王全怼上聂小莲时,场面声势就已经风声鹤唳,不少敏感的人已察觉到这边之风吹草动。 这刻,鱼火客一声吼,加之马红、王全的口哨唤来了其余十个射声校尉,这一番下来,将刺客营其他人彻底吸引来了。 大家仿若“一瞬间”察觉到这边有异常,上官仙仙、赤金香还有九福官等,俱是赶来围观了。 场面一时既严肃又紧张,而且充满不可收拾的“大事将发生”既视感。 鱼火客对之并不阻止,而“任由其发展”。 且她觉得这并非是坏事,乃是,这番她下令斩杀聂小莲,确是有几层意思在内:第一,聂小莲当众虐猫,行为怪诞夸张,实属过分,给其难堪也是不得已给她一点教训;第二,聂小莲强力反抗,无视她这特使存在,的确“该斩”!;第三,鱼火客也想看看聂小莲实力究竟如何?此情此境下,发这道命令她即是情势所逼,也别无选择! 当然,聂小莲这小丫头当众违抗命令,反抗拘捕,鱼火客作为特使下斩杀令,依君上印信掌管刺客营,她的确有这等先斩后奏的权力! 然,鱼火客亦心知,场面情形虽然如此,便是她下了这个死命令,聂小莲也死不了。毕竟,还有聂小莲母亲玉娘会“及时”赶来呢。倒不是鱼火客一定猜到玉娘就会出现的那么“及时”。而是她很容易想到,这聂小莲怕真有些实力,马红、王全,甚至十二射声校尉集体上阵了,也不一定能拿下……但,此刻可是还有不少围观的人,譬如上官仙仙、赤金香等。这些人,至了关键时刻,只要她一声令下,甚至无须她多言,就会自动加入,和聂小莲进行车轮战,时间一拖,玉娘自然会赶来。那时她虽不会再继续“杀”聂小莲,但这桀骜不驯之丫头纵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届时再好好教训她不迟。只是眼下这个亏,她是无论如何要这小丫头领教一番的了! 可随着“战斗”的进行,鱼火客越看心中越发的惊讶。 虽然她已经料到聂小莲实力不弱,但也没想到她居然可强悍到这样程度,只见那十二射声校尉围困住她,以十二把射声弓弩怼之,她完全轻松抵挡。从她袖中不断飞出一粒粒亮色,她以她那骄傲的出神入化飞刀之技,接连跟十二射声校尉们放出的银色箭矢撞击在一起,使得场面上一记又一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就在十二射声校尉还在跟聂小莲磨着,赤金香主动来到鱼火客面前:“请求特使下令,绳缚术五伶愿为特使拿下叛徒!” 鱼火客摇头。 赤金香只有退下。 接着,九福官、上官仙仙都来请战。 鱼火客均摇头。 她这刻心中乃是有了新的想法——她改主意了! 她想,若是真让这些精英全上去围杀聂小莲,怕还真要出事。毕竟,聂小莲实力虽强悍,到底有限,可不是无敌的。而她之前又下了斩杀令,若是有人趁机下黑手,真“误杀”聂小莲,则,事情就真变得不可收拾,一下子将这刺客营“葫芦”就要变成一把“破瓢”了。她心中纠结着,可不能真让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同时,她又注意到,那玉娘这许多时候了,迟迟不见现身……她不禁想到,怕玉娘并不是真去找什么装饰洞窟的材料去了,而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身! 现场情况是如此复杂,令她愈发纠结与矛盾,此种情况下,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亲自”动手。先压制下聂小莲嚣张的气势,而后,再找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譬如“四口”之流去对聂小莲进行一番心理上的羞辱和打击。这样,才可能将场面上这种生死大战的氛围扭转至滑稽甚或平和,大事化小…… 如此决定,她说做就做,只见她不易察觉地将手缩入大袖里,并悄悄在其中一抖,霎时,一张符箓悄无声息从地底钻入,匿藏下去。并不知不觉潜伏至了被十二射声校尉围困的聂小莲所占地方脚下。 鱼火客走上前一步,淡然道:“聂小莲你还不住手,当真执迷不悟!起!” 她喊完这个“起”字,自聂小莲的脚下,突然弹起一个巨大包袱,将聂小莲“托举”而起,导致她瞬间站立不稳,人七倒八歪,摔了一个狗啃泥。 鱼火客一转眸子,看田辟疆一眼,同时自怀中甩出一根绳子,正是鲁公木线,听她道:“四口,去绑了她。” “遵命,特使!”田辟疆接了鲁公木线,三两步跳入十二射声校尉包围圈中。 他身形何其灵活,一弹一跳,又奔至了聂小莲身前,俯身一个翻滚,那手中擒着的鲁公木线像绑一只粽子似的就围在了聂小莲身上。 聂小莲哪里肯束手就擒,当即自袖中甩出飞刀要斩断束缚,可,鲁公木线岂非是随随便便可以斩断? 她试了两次,绝望地发现,这劳什子的“线”居然如此坚韧?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而,更郁闷的是,田辟疆不但用鲁公木线绑架了她,更是一屁股将她坐在了身下,压制得她动弹不得。 “丑麻子,起开!” 田辟疆涎皮地道:“这会子,可由不得你啦。” “押下去,今夜戍时末刻斩首!”鱼火客淡然道。 实际她想的,等到戍时,玉娘绝对是早回来了。届时一定会来为聂小莲求情,那时她自然给玉娘个面子,对聂小莲另作惩戒。至于聂小莲将行的惩戒之法,她借这戍时还未到来前一段时间,也正好仔细想想。不过,她心中大略有一个思路:既不能轻描淡写而过;但又要给整个刺客营一个震慑! “是,特使!”田辟疆听了鱼火客的命令,手一拉,将被鲁公木线捆绑的聂小莲自地上拉起,就准备带下去。 鱼火客就要转身离开,忽的,就在聂小莲崖壁洞窟之上,那本来该是玉娘的洞窟里,飞身出来一个黑衣人,脸蒙着,看不出样貌,甚至身形也作了伪装,难辨认是男是女! 黑衣人的出现霎时震慑全场! 此人何许人也?为何是从玉娘所在之洞窟冲出?则,玉娘哪去了?难道黑衣人即玉娘假装? 容不得众人多想,只见黑衣人忽的“啪嗒”一声打来一个巨大包袱,约莫六尺方圆,像个大磨盘,速度极快地朝拽着聂小莲要离去的田辟疆身上砸来。 “四口小心!” 鱼火客眼看田辟疆中的此伏,一望即非比寻常,怕不是轻易能敌。若田辟疆想全身而退,怕要使出全力,届时他齐国太子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鱼火客哪里还敢保留,大袖一甩,弹出一张符箓,迎风一涨,亦化作一个巨大包袱,和那砸向田辟疆的包袱,两相碰撞在一起。 顿时,极度惨烈的“啊呜”一系列尖叫凭空而起。 只见黑衣人投掷来的包袱,被鱼火客之包袱砸中后霎时破裂散开。令人震惊的是,里面居然蹦出来九只灰灰的狐狸。每只身上都绑了一层厚厚毛皮。不错,狐狸本身就有皮毛,但是这些狐狸却是额外又在身体外绑了一层厚皮毛,看着就好像一个毛茸茸大球。 鱼火客瞬间想到,这些狐狸之所以被绑上厚皮毛,细细一品亦可以理解,或许黑衣人已料到他放出之包袱会被她的包袱对撞,而他的包袱里那些狐狸若没个保护措施,怕要被生生砸死,然如此厚厚皮毛做了缓冲,情形就不同了,因为缓冲,包袱里面的狐狸,抵挡能力可就强多了! 这……鱼火客震惊地想到,这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啊!居然对她及她之包袱术如此了解?这人是什么存在? 更叫鱼火客震惊的是,黑衣人打来的包袱散开出九只灰狐狸后,九只狐狸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阵列,将那被绑的聂小莲困住,因为田辟疆就在聂小莲身边,导致,他也一并被困入圆形阵列。圆形阵列形成一个旋涡,不停转动,速度快得人眼根本无法分辨。 而黑衣人这刻已欺身九只灰色狐狸旋转的旋涡旁边,他双手大袖一甩,内里居然爆射出无数的灰白亮光,显是厉害至极的暗器。 这些亮光几乎是无差别攻击地朝着在场所有人杀气腾腾迫来。 鱼火客强提一口气,至大袖里几乎将所有准备好,甚至一些未完成的包袱符箓都洒了出去,耗尽全部生机,她将这些符箓化作漫天大包袱,全力阻挡那无数亮光袭击向众人。 一时间,此崖壁附近飞沙走石,卷起漫天烟尘…… “砰砰砰!”黑衣人打来的无数亮光,与鱼火客放出之无数包袱,砸在一起,剧烈爆响声,在众人耳边连绵不绝响起。 鱼火客摇摇欲坠,这全力一击,她耗尽了所有气力。 烟尘散去,她震惊了,纵然她那全力一击抵挡之下,还是有人受伤,九福官里面有两个人手臂被亮光暗器打中,乃是一种极小的刀片,柳叶形状,指甲盖大小;上官仙仙的两个徒弟也都各中了一片;绳缚术五伶中也有两个受伤;更夸张的是——被鲁公木线绑住的聂小莲不见了,同时,押解着聂小莲的田辟疆也跟着一块儿离奇消失。而那黑衣人自然也早就无影无踪…… 刺客营“葫芦”初建,惨遭大劫! 第十三章:聂小莲杀气腾腾 话说银光崖聂小莲洞窟前一役,田辟疆与聂小莲离奇在众人眼前失踪。乃是匿去了一个神秘之地。 当时情形颇复杂,田辟疆趁聂小莲被鱼火客的包袱砸在地,用鲁公木线绑住了她,正欲带下去,哪知道横空出来一个黑衣人偷袭。黑衣人实力强悍,他当时犹在思考是否要“露相”反击,好在鱼火客以阳退术怼之,雷霆般震慑下场面,及时化解了疑难。可让人难以预料的是,黑衣人那奇诡的包袱散开,里面突的弹跳出九只灰毛狐狸,形成一个圆形旋涡,就要带他和聂小莲飞速远遁离去。 他和聂小莲眨眼间在漫天烟尘里被裹着飞去了空中,后头,又坠下一悬崖,滚入一甬道,仿若是那九只灰毛狐狸的洞窟。 在灰毛狐狸还要带着他二人再度转移,田辟疆终无法再忍耐,强行以灵击术反抗,迫退九只灰毛狐狸,夹起早昏死过去的聂小莲扭头即在甬道里逃遁了去…… 兜兜转转,他发觉,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一个异常干燥的地宫中。 一偏头,他看见身边一直被他夹在臂膀下的聂小莲,依旧被鲁公木线绑着,这许久了,依然是昏死过去的状态。 他并不着急唤醒她,而是自怀里摸出一火把,点燃,开始打量四周。 游目四顾,他在此干燥地宫寻了一个湿气稍重些的方位行了去,当然他之臂膀下依然夹着失去意识的聂小莲。 随着走动,他发现,此地宫十分巨大,小小火把辐射开,仅能照耀一小片距离,尚看不清地宫内部构造,不过,走了一些距离,脚踩之地面的情形他大略清楚了,乃是纹路清晰的山岩地貌。 他内心想,莫非这是一个溶洞? 但很快他即摇头,心道,不会的,若是地底溶洞,不大可能这样干燥,得是湿哒哒的气候才对。 再一个,先前他们乃是被那九只灰毛狐狸虏来,狐狸照理也不会将“洞窟”安置在湿润的溶洞。当然他心中这刻有疑,这里真是那些狐狸的洞窟?还是,仅仅路过而已。狐狸们要带着他们去的地方,另有所在?而且确切来讲,眼下行走的地方已不能算作是狐狸们带来之地,因,脱离那些狐狸的束缚,他和聂小莲已经逃遁了一些距离,兜兜转转间,距离最初狐狸虏获他们来的甬道,方向也有较大偏差了。 “咦?”他忽的看见前方有一丝亮光。 当即,他忙加快了一些脚步。可因为臂膀下还夹着聂小莲,纵然加快脚步,要奔跑起来也不易,太耗费体力,想了想,他暂将聂小莲放下,看她一眼,他先快步朝前方光亮跑了去,决定探究一番危险与否。 近前了,他终于看清楚,光亮乃从此地宫墙壁一缝隙传出,窄窄一条,勉强供一人侧身通过。 看到这里,他点点头,心中颇有些振奋地道:不管这地宫缝隙外面是个什么所在,终是暂可以离开这个空荡荡的诡异地宫,择一个正常点的场所了,接下来再做打算便好。 如此决定,他立即回身重来到聂小莲身边。 “咦!” 他忽的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叹,乃是他看见聂小莲身上的衣服在他离开这短短几十息时间,居然变成破烂不堪。 袖子断裂开,露出一边雪白的胳膊,腰部位置凭空多出几个洞,更夸张的乃是胸口位置,也淫糜的被撕裂开一道大豁口,简直要将她之亵衣暴露。 这…… 他将火把萦绕聂小莲周身又晃动一圈,确信没有看错。 聂小莲身上乃是一种成成叠叠的薄薄衫子,红色、白的、黑的,交错而成一种艳丽图案,在衫子四周,还到处悬挂了一种可爱的小铃铛,故,只要一动,她身体就会叮当作响,颇古灵精怪。 将将他将昏迷的她暂放置溶洞地面而快步离去查看出口,这短短一通时间,她之衣服即被莫名的原因弄烂了?这……是什么人所为? 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聂小莲身上衣服这番变化,就发生在他离开去查看出口这短短一通时间内。之前,他将她夹在臂膀下,乃至一开始被九只灰毛狐狸虏获来,衣服也仅仅只是弄得凌乱,而变成眼下这一番破烂状,只是刚刚发生…… 一边思索着,他一边手忙脚乱帮她收拾好,至少让裸露之肌肤遮掩起来。 忙完,他摇摇头,重将她夹在臂膀下,一边朝出口行去。 “这地方凭的古怪,这一会子功夫,不大可能是有人对聂小莲身上衣服动了手脚,则,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弄的?为何没有听见聂小莲身上铃铛发出声响?”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多时,行至有光亮的缝隙出口,他带聂小莲一并遁了出去。 因为此光亮出口,乃从此地宫墙壁一缝隙传出,窄窄一条,勉强供一人侧身通过。田辟疆这番带昏迷的聂小莲行出去,颇有些不方便,特别是聂小莲还处于一种昏迷状态,整个人简直是他一点一滴推出去的。等两个人都出去了,他甚至额头出了一排细汗。 回头,他看一眼身后刚刚遁出之窄窄缝隙,抬臂用手掌擦了一把汗。 “唔?” 擦汗的瞬间,他忽的发觉掌中带起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 他记起来,刚才,他帮聂小莲整理衣服,手,可是在这女人身上捣鼓了好一阵,当即心道,莫不是在她身上染来的这种香味?只是……很快他就摇摇头,困惑起来。 因,这刻擦汗他闻到之味道,并非女人的体香或者脂粉味,乃是一种植本的芳香。而且,这种植本的味道,他还有些熟悉。 想着想着,他突的脑中灵光一闪:“怎么是荆芥草的味道?很浓郁!” 这个发现,让他皱了皱眉头。 “难道……哦,原来如此!”突的,他终想通了一点之前的困惑了,弄懂聂小莲刚才衣服为什么会被弄烂,他想到,保不齐,刚刚离开之溶洞,有隐匿的山猫出没。 他不会忘记,他和聂小莲之所以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一切都是拜聂小莲豢养九只橘猫惹出的事端。聂小莲是养猫奇人无疑,身上藏有大量荆芥草这不足为奇,因,荆芥草又称“猫毒物”,乃勾猫第一良品。而之前聂小莲衣服之所以被弄烂,可能就是有一只或几只狡猾的山猫在她身上抓挠导致。 只是,他还有一点疑惑,那些山猫凭的暴戾了一些,便是聂小莲身上有荆芥草,它们盗走便是,何故要弄烂她之衣服,表现得那样怨气冲天? 摇摇头,他懒得就这个碎屑之事纠缠下去,开始查看周围地形,寻找出路,以期早些赶回“葫芦”刺客营。 游目四顾,昏暗的光线下,他发觉,现下他和聂小莲虽然离开了干燥溶洞,但又来到一个遮天蔽日的绿本植物的山谷之中。 好在他能循生机定方位,很快找准大致方向,重夹起聂小莲就要行去。 “这刻,大约酉时过半了吧,天眼看就要黑了,希望能赶在天黑前回到‘葫芦’吧!” 这般想着,他抬脚踏了出去。才走了不过十几步,臂膀下,被他夹着的聂小莲,忽的发出一声嘤咛。 “唔嗯……”一阵轻微的呻吟。 若不是田辟疆知晓这聂小莲乃怪咖小辣椒一枚,听了一个女人这样暧昧的呢喃之音,真真要有些心神摇曳了,好在他坐怀不乱,当即忙将聂小莲放置在地面一块岩石上,闪开,静等她醒来。 过了一会儿,聂小莲结束呢喃,睫毛一翻,睁开了眼睛。 田辟疆此刻距离她大约五步远,双手“呆呆”地垂落两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因为他还没在她面前暴露“田辟疆”的身份,一会儿重回刺客营“葫芦”,他还要继续跟鱼火客演戏下去。故,现在他只能是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仍伪装成“四口”与聂小莲斡旋。 他看见,聂小莲唰一下从岩石上坐起。 她看着他:“我……你……” 很快,他又见她低头去查看自身衣物。 他眼睁睁看见她的目光掠过“撕烂”的衣袖,有缺口但被胡乱“掩饰”过的腰部,和胸口杂乱的“遮遮掩掩”。 他看见,她眼中一点一点燃烧起盛怒的火焰,脸唰一下变得通红。 “啊啊啊……” 紧接着,他毫无悬念听见她尖利的嚎叫在这山谷响彻起来,飘出去,很远很远…… 不知道喊了多长时间,她脑袋猛一偏,看向他:“你敢非礼我!登徒子,找死!” 话音刚落,聂小莲从岩石上一蹦而起,跳下,飞起一脚,正是田辟疆所站立之地。 “慢着!”田辟疆一偏,躲过。 “还不受死?” 田辟疆摇摇头:“你也太自负了,我有那样重口味么,非礼你,哼,小爷一点兴趣没有!” “你!我和你拼了!”聂小莲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明明浑身衣服被撕扯得淫糜一片,不是眼前这男人作为,难道是凭空变这样? 只见她双手在袖子一揽,掌中立刻多了几样闪亮的东西,恰是她得意的小小飞刀。每一柄,寸许,食指左右长。 而这刻,她手中整整捏了九把,她冷冷的眸子一偏,咬牙切齿瞪向田辟疆。 田辟疆瞧见她那九把飞刀紧捏掌心,知晓她已动杀机,此劫他虽然不惧,但若想全身而退,怕极可能要被这妮子逼出真本事而暴露身份。 当即,他脑中快速思索起应对策略,想着不能这样被动受制于她,因,他清楚记得,当初在刺客营,随着鱼火客视察营地,可是见识过聂小莲那高超的凌空控制飞刀之技,实在是不可小觑的一种手段。 “怎么办?”他脸色一瞬间也有点凝重起来。 而聂小莲嗤笑似的看他一眼,眸子很快又冷下去,她道:“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山川草木、日月天空了,你,受死吧!” 第十四章:彼之道还之彼身 田辟疆脸色忽的一松,那本该严肃与紧张的样子不见了,重变回涎皮的痞子,摇摇头,他“阴阳怪气”地道:“可惜、可惜……” 聂小莲中计:“可惜什么?” “当然是有非常可惜的事咯。” “死前你还有什么废话就快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可惜啊,某些人呀,好不容易豢养的九只橘猫,怕是要彻底失去了。” “哦。我晓得了,你想拖延时间找机会逃,不过,用我那九只猫做话题,你还嫩了些!那九只猫的下落我不信你会知道。”一边说,她转开眸子去看周围,似乎在思考什么。 毕竟,她可没有失忆,知道当初是被黑衣人以手段虏获来,何以会跟“四口”同时出现在这劳什子山谷里?还安然无恙?只是衣服……一想到衣服被四口弄成这般猥琐模样,她瞬间又气愤不已,再没有心情想别的了。 “你真是该死!臭不要脸的!” 田辟疆见还能与她对话,虽然借她“九只猫”忽悠她失败,但证明此话题对她有一定转移注意力的妙用,就继续以“猫”的话题攻心道:“可惜啊,你连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被山猫抓的都不知道,枉为养猫之人。” “你,胡说八道,山猫好端端为什么会抓我,还弄烂我衣服,这绝对不可能,我身上还有……” “还有什么?” “关你屁事,你无须知道。我即刻就送你去死!” “慢着!你身上衣服就是被山猫抓的!因为,你身上有荆芥草!” “还说没有轻薄我,你不动我身子,如何知道我身上藏了荆芥草?” “我是为你赶走山猫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你身上衣服真是被山猫弄烂的,至于山猫为什么要抓烂你衣服,许是盗走你身上荆芥草不成,恼羞成怒吧。你想想,你昏迷的时候,不是我守候你,你现下能这样安然无恙?哼,不识好人心!” “放屁!就算我身上有荆芥草,山猫不得,何以愤怒?这草只是一味愉悦之药,并非食物,况且山猫机警,断不可能主动来攻击我一个昏迷之人,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要用这些浑话诓骗我,今日,我是不论如何要叫你付出代价的,你去死吧!” 田辟疆心道完了,这刁丫头是油盐不进的人。 当即,身子一弹,跃去了一颗巨石之后,吼道:“好,我还怕你不成!今日这架你一定要打我奉陪,也叫你知道我四口不是吃素的!” “可笑,你以为躲在石头后面就能躲过我的飞刀?做梦!” 当即,手一挥,一片闪亮洒出,乃她放出掌中九枚飞刀,势要将田辟疆千刀万剐。 田辟疆之所以躲去石块后,并非是凭此躲避飞刀。他也知道聂小莲之飞镖绝技并非这样躲避就可轻松闪开。乃是他要借石块掩护,以木刹敌之,而岩石能保护木刹不被暴露。 他想到的是,只要胜了聂小莲就行,至于用什么手段,无须叫她看见,免横生枝节。 他眼看九个亮光飞来,速度快得在空气中传出阵阵“嗖嗖嗖”的声音,当即自怀中一掏,手中已然握紧了木刹。“轰隆”一声,他悄悄洒出一张红色光网,为避免声势过大,他将光网努力朝地面压制,免得其声威越过石块的掩护而落入聂小莲视线。 眨眼间,聂小莲放来的九枚飞刀迫至田辟疆近前,且毫无悬念落入了田辟疆放出的红色光网中,瞬间消弭下去,彻底沉寂。 “哈哈哈,你的飞刀看起来吓人,也不过如此嘛!”田辟疆戏谑的声音从岩石后响起。话语更是张狂自负,强烈刺激着聂小莲。 聂小莲万万没想到她第一伏就被对方无声无息化去,当即惶恐起来,这四口之实力深不可测啊。 这点,以她在刺客营“葫芦”时对四口的了解,是意料之外的,当下她看不清田辟疆的深浅。 她困惑地想,这四口虽是个满脸麻子的猥琐“丑男”,可到底乃特使身边护卫,有些手段乃稀松平常,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这般程度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当即快步跑动起来,要去田辟疆隐藏的石头后看个究竟,探究他到底用什么手段克制了她九枚飞刀。 然,不等她靠近,忽的,她看见迎面飞来九个红彤彤小球。 “啊!”她尖叫一声,忙偏向一边去闪躲。 跳跃间,她坠入身侧一个草丛灌木之中,同时迅疾翻滚不止,别提多狼狈了。 同时,她听闻耳边爆出阵阵“砰砰砰……”的巨响,一连响了九记。 等她在灌木里重抬起头,她看见,视线里,就在她躲避的这几息时间内,身边狼藉一片,乃是被刚刚迎面飞来之九个红彤彤小球砸出来九个坑洞,深的浅的,冒着白烟,坑洞最小的也有三四尺,威力奇大。 她想到,若是被这些红彤彤小球砸在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昏黄的天色下,她看见,田辟疆已从岩石后走出,闲庭信步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俯看着“摔”在灌木草丛的她。 她听他道:“现下知晓我厉害了,告诉你,我可手下留情了,没真让那九个滚烫小球砸去你身上,你也就此打住罢,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你,你那是什么手段?” “什么手段?哼!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将将只是将你朝我投掷来的九枚飞刀变成了九个小铁球,重新砸在了你身边,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很多飞刀,如果你还想胡闹,我不介意将它们全部变成那种红色铁球,继续砸你一个抱头鼠窜!” “你!!!”她看着他盛气凌人又确实颇有手段的样子,顿时脸都气成猪肝的颜色了,可一时间又确实没有法子。 田辟疆也看出来,这妮子的确是被自己气得差不多要吐血了,知晓,打击她之目的已经达到,得见好就收了,不然真弄得不死不休,也是个麻烦,加之完全没有那种必要的。 他语气一转:“好啦,算啦,我们本就是误会,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你那衣服,真不是我弄的,我可以对天起誓,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逃离这个地方回到‘葫芦’去,特使不定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要回你回,我……” “你什么,你难道真敢违抗君上的命令?你忤逆特使已成事实,这番若还想做逃兵,则,齐境之内,你要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我我我,我没说不回,我只是还有我的事要忙。”聂小莲当然不敢做那种大逆不道的背叛齐国之事,只是这刻要她回去跟那不对付的特使继续相处,她心中着实别扭。何况,她已经是被特使下令斩杀之人,虽然她知晓那事还有转圜余地,但到底心中不痛快,自然不可能跟田辟疆达成共识而共进退的了,至少,言语上就不可能屈服。 田辟疆并不就这个细节反复纠缠,又道:“那就起来吧,我们继续赶路,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总要离开这个地方,来,我拉你!”他故意肉麻地示好。 “走开,你别碰我!”她不领情。 田辟疆本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真去拉她起身的打算,当即潇洒一转身:“那好,你自己起来,我还懒得拉你,省点气力。” 转身走开了。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了这植物茂盛的山谷里。 前头,田辟疆一晃三摇地踏着步子,完全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 “我说后面的那个,你是一个人走还是二个、三个人走啊?” 心事重重走在后头的聂小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田辟疆这话什么意思。 “废话,当然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肚子还有一个呢,不然怎么这么慢。” “你住嘴!”她看出来,他是在消遣她。 他不依不饶道:“如果不是大腹便便的孕妇,那就走快点咯,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不是想拖延下去,在这里跟我幕天席地睡一起吧……” “无耻之徒!”她咬牙切齿回应他。 田辟疆还在啰啰嗦嗦,忽的,他肚子咕咕咕叫起来。 这下他可找着好话题了:“难受啊,难受啊,要死啦……” “你鬼叫什么你……” “我肚子饿了啊,你没听出来吗?原来你不只脚有问题,你耳朵还有问题,可惜啊,这么标志一个小娘子,这也有问题那也有问题,可惜可惜……” 聂小莲飞奔上前,一脚朝他踹去,但没有击中,被田辟疆躲了。 “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嘴巴不干净,我要摔你个狗吃屎,摔烂你的嘴!” 田辟疆一偏脑袋,看她,笑眯眯道:“我晓得了,我懂了,你是想把我摔昏迷,然后好乘人之危对我做点什么,对不对?”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样子,焉敢几次三番逗引于我,你觉得可能啊,丑麻子。” 田辟疆脸上此刻的确伪装了许多麻子,看去是极丑的。 他于是道:“好,我又晓得了,你是看我丑才这么别扭,若我是个俊俏的男儿,你一定答应与我作些羞涩之事了,哈,原来你是这样的……” “不错啊,我就是看脸,有本事你变出一张俊脸来让我犯贱,你能吗,能吗,哼!” 田辟疆捂嘴一笑:“你还真不害臊,好了,好男不与女斗,我现下要寻东西吃了,此地之地势实在复杂,一时半刻寻不到出路了的,可我不能让自己肚子饿坏,诶,吃点什么好呢?” 聂小莲不搭理他。 “嗡嗡嗡、嗡嗡嗡!”忽然几只小蜜蜂飞了过来,绕过田辟疆的头顶,飘去了远处。 “有了!” 望着小蜜蜂遁走的方向,他似乎想到一个了不得的主意。 见他撩脚即朝小蜜蜂方向追去。 “你做什么?” “找好吃的,你不来,那你饿肚子吧。” 聂小莲看神经病似的,翻翻白眼,无奈跟了上去。 不多时,她看见田辟疆来到这山谷一片苔藓遍布的低洼之地。此处有一个小小水坑,水源乃地底泉眼冒出,虽然既不成小溪也不成水潭,但好在水面清澈,湿润了一大片的周围泥土。 “一个破水坑而已,你在这找吃的,你疯了吧。”她教训他。 田辟疆正蹲在地上,凝眸瞧着低洼水坑全神贯注的模样,听见聂小莲的抱怨,他“嘘”一声作一个噤声的动作:“闭嘴吧你,这的确有寻到美味的线索……瞧好了!” 第十五章:采水蜂引路蜜源 田辟疆蹲在水坑边一动不动。 天越来越沉郁了,眼看黄昏就要过去,聂小莲是看得烦躁不已,可内心也有些好奇,这麻子真能从此水坑寻出来好吃的?是什么? 可一想到眼前不过一个水坑而已,能产出什么美味?即便是有什么吃的,生长此水坑之中,不是山龟啊、鳖啊什么的,恐怕也是什么恶心的泥鳅黄鳝之类,着实倒人胃口。她从小没吃过贫民疾苦,颇多忌口,凡水货,不披鱼鳞的皆属污垢,她从不下嘴,因此对“四口”可能寻到的泥鳅黄鳝一类,完全没有兴致,心想着还不如打两个山兔填肚子来的爽利呢。 因实在不愿意跟田辟疆搭腔交流,她一边收拾“糟乱”的衣服,同时也“耐着性子”看着等着,渐渐的她看出来一点不同寻常之处了…… 她发现,麻子“四口”此刻真正的注意力并非在这低洼水坑,而是水坑里偶尔出现的一两只嗡嗡嗡叫唤的小蜜蜂。 “你老盯着那些蜜蜂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没见识,这东西叫采水蜂,先前我一眼瞥见它们朝这地方飞来,就跑来盯住它们呗。” “你为什么盯住它们?”她还是那个问题。 田辟疆摇头:“你真不知道?” 聂小莲:“……” 田辟疆道:“不论什么蜂群,附近有采水蜂在采水,则说明它们就有老巢在附近。” “为什么?” “蜜蜂采蜜你总知道?” “废话!” “蜜蜂可以采蜜,自然可以采水,可是水不比花粉,不容易运输,必需在附近采集才行,这是寻找蜜蜂老巢的一个窍门。” 聂小莲眼珠子转了转:“所以,你说的找的好吃的,就是这些蜜蜂酿的蜜?” “不然呢?” 田辟疆不再搭理她,忽的站起来,似乎定位准了这些蜜蜂老巢所在位置,选一个方向,他快速跑了去,边跑,边东张西望,不一会儿,他在一个岩壁周围停下,仰头,他朝岩壁上方望去。 此岩壁并不很高,三四丈左右,岩壁那边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就在岩壁高高穹顶下的一个缝隙中,赫然可见一个扇形蜜脾,密密麻麻,上面全是小蜜蜂。 “哈,找到了,找到了,此乃岩峰一窝,顶级山珍是也。” “这……”聂小莲亦在这时候跟在他后头一起来了,看见果然有一大块蜜脾挂在岩壁下的缝隙中,露出部分金光灿灿,确是山珍之貌,当真引人口水直流。 她一时间语塞了。 “喂!”田辟疆忽的喊她。 “你干嘛?”她恼他声音忽的变大,一惊一乍。 “这下你也得出点力气了吧。” “我……”聂小莲抬眸一看那挂在岩壁缝隙里的蜜脾,不可思议地道,“亏你说得出口,你要此山珍,难道要我上去取下来不成?” “不是要你上去,而是,你可以……”田辟疆做了一个扔飞刀的姿势。 聂小莲摇头,不耐烦地道:“太远,我扔不到。”也不知道真假。 田辟疆愕然望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借口吗?” “你爱信不信。” “喂!”内心,田辟疆可不相信这小妮子的飞刀绝技连这点距离也扔不到,他猜测,估计她是害怕这些蜂蜜将她之宝贵飞刀弄得黏糊糊的,有洁癖,故才使出这个借口。 他倒不是完全对那高处蜜脾没法,当即,他寻来一块大石头,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绑了,举手,就要做出扔出去的姿势。 “慢着!”聂小莲的声音。 田辟疆停下看着她:“干嘛?” “你这……你这石头好脏,等下岂非要弄得那蜜脾也泥土一片,糟蹋好东西!” “那就你来啊,你的飞刀干干净净,一丢,一割,弄下这块蜜脾,可是完美无缺,偏偏你不舍得将飞刀用出来,现下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真难伺候!” 聂小莲走近他,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让他到一边去,抢了他站立的位置,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似乎极不情愿才掏出一枚飞刀,丈量了一下那蜜脾在岩壁缝隙的高度,她“嘿”地轻斥一声,霎时飞刀应声而出,闪电般射向高处蜜脾。 而田辟疆,早弄来几块大的树叶,托举在掌心,“啪嗒”一声接住了掉下来的蜜脾。 “哈哈”他兴奋至极,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 可,这兴奋没持续多长时间,他即“紧张”起来,赶紧将接住的蜜脾放在了地上,乃是,此蜜脾上,还有密密麻麻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大片蜜蜂趴在上面。 只见,田辟疆很快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又用一把枯枝叶做了一个蓬乱火把,点燃了。顿时熏起阵阵白烟,他举着这白烟弥漫的火把,在蜜脾上晃来晃去,那本来紧紧趴在蜜脾上黑压压一群的蜜蜂,霎时飞速跑开去,显是受不了这种烟熏火燎刺激。 不多时,蜜脾上再看不见一只蜜蜂。 蜜蜂被赶走,蜜脾展露出金黄的扇形脾面,显出一种诱人的色泽。 “哈,可以开吃了。”田辟疆伸手掰下一块,递给聂小莲。 聂小莲神情倨傲地无视了他的殷勤,根本不接他的“体贴”,兀自走上前,伸手在蜜脾上自行撕扯下一块吃起来。 天,终黯淡下来,山谷的上空片片迤逦的火烧云渐渐灰暗下去了。 田辟疆和聂小莲二人一边吃着蜂蜜果腹,一边别扭地商讨着接下来的打算。 “吃饱喝足啦,好满足啊,接下来,我们可以继续赶路啦。”田辟疆打个饱嗝,意犹未尽地道。 实际他并没有吃太多,乃是,这岩峰之蜜纵然是罕世山珍,到底过于腻口了些,万不可当饭来吃,只是权宜下补充点体力而已。 不过,好不容易得来之蜂蜜,他倒是没有浪费,用干净的树叶收起来一大包,放入了怀中,还对聂小莲说,可以晚上烧烤东西吃的时候做美妙的调味品。 聂小莲若不是因为昏迷,体力失去过多,根本不会“发神经”配合他取这劳什子的岩峰之蜜,这刻,体力得完补充了,她自然不会继续给“四口”这麻子好脸色看,理也不理他,兀自行去了。 “喂,你去哪?” 原来,聂小莲并没有走去山谷里任何一个岔道,而是沿着刚刚取蜜脾的岩壁就是攀登起来,显然是要越过这岩壁到那边去。 “管得凭多!”她头不回地应道。 田辟疆无奈只有跟上。 他嘴中依旧嘀嘀咕咕不止:“真是过河拆桥,刚吃了我找到的好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前面的聂小莲呛他:“不是我的飞刀割下来,你能吃到?不害臊!” “好好好,我们都有功劳,是我们两个合作努力才弄到吃的,这总可以?” “切!”聂小莲不屑地嗤一声,仿佛将将与他合作乃一件极度耻辱之事。 田辟疆讨了无趣,也懒得与她继续强行沟通,一个人嘀嘀咕咕跟在后头。 其实这刻他心中已经渐渐猜测到聂小莲接下来将所去何处。 因为,她攀岩所去方向,乃寻着刚刚吃过的蜂蜜“味道”而去,即,这聂小莲要去寻找这蜜蜂日里劳作的“蜜源”地。 也许这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田辟疆却又知道,聂小莲忽然有此怪异举动其实情有可原,因刚刚他二人所吃蜂蜜味道极其特别,乃带着一股浓浓的“荆芥”花香。 荆芥草,夏、秋两季皆有花期,持续时间还不短,又常常延绵成片出现,的确是蜜蜂们绝佳的蜜源采集之地。 而此蜜源又是荆芥草蜜源,此草对于豢养猫兽的聂小莲而言,或许有特别的意义,因此她才闷头不响地直探寻而去。 不多时,田辟疆和聂小莲二人终攀登至了这岩壁顶端。 甫一上来,此岩壁顶端入目是一个巨大的山坡。 尽管现下天色昏暗,要天黑了,但紫黄色一大片的荆芥草就这样扎眼地闯入了田辟疆和聂小莲二人视野。 田辟疆眼睁睁看着聂小莲展开双臂,像只开心的小鸟一样飞入花丛。 “你做什么?”他在后面喊。 “要你管!”她尽管此刻心情好,可也不愿意与一个“丑男”分享这份愉悦。 田辟疆嘟囔道:“不是有病吧,回去的路不找,这天都黑了,来赏花?” 聂小莲并不搭理他,在大片的荆芥草花丛中徜徉一阵,她忽的低头开始寻找起来。 只见她一会儿拔下一株荆芥草,一会儿又拔下一株。显然是在此荆芥草花丛寻找适合的花株。 田辟疆看着她奇怪的动作,心中知晓,这妮子必然是对此植本颇精通之流,现下她挑选的一定是这大片花丛里面的花王。 荆芥草乃多年生草本,类似人参植株,并不是开得越鲜艳就越好,懂其中关窍的人在选择上有特定的一套判别标准。 当然,对这些田辟疆并不精通,他见聂小莲在“胡乱”采花,他于是也东边采一朵西边采一朵忙碌着。 偶尔与聂小莲擦肩而过,他还伸长脖子去看她手中动作,作出意欲“偷师”的讨人嫌行为,故意去激怒她。 聂小莲躲瘟神一样左闪右避,见了他就烦,在花丛中采花的动作不知不觉愈加快了。 不多时,她似乎忙完,信步走入了花丛深处,似乎要从中寻路匿走。田辟疆赶紧跟上。 不过有一点奇特的是,这番二人走开,走在前头的聂小莲双手空空,纵然刚才她在花丛中采集了好一会儿,可并没将任何一株荆芥草放在手中,相反,田辟疆则肩上打猪草似的扛了一大捆荆芥草。 “你脑子有问题吗?采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荆芥草做什么?”发觉跟在后头追来的田辟疆,聂小莲回头看清楚他的“行头”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田辟疆涎皮地道:“你管得凭多!” 他学她开始时嘲讽他的口气故意这样气她。 聂小莲差点被他一句话呛岔气,嫌恶至极地看他一眼,再不搭理他,行去了,乃是开始下山。 田辟疆跗骨之蛆似的牢牢跟在她后头,亦行了去。 第十六章:生死姐妹团同道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田辟疆和聂小莲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这是一个类似盆地状态的山谷,山石、草木遍布其间,没有完整的路,真正是荒郊野岭。 “怎办,今晚怕我们是只有幕天席地而眠了。”田辟疆在聂小莲背后嘟囔一声,故意“吓”她。 她回头,不耐烦地于幽暗中瞥他一眼:“你要幕天席地在此摊尸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少什么事都和我牵扯一起!”她斥他。 他不以为意道:“哦,好吧,那现下怎办?” 她不搭理他,“随意”择了个方向,摸黑穿过灌木而去。 “喂!等等我!”他在后头又嚷起来,趁空快速打着一个火把,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一个在前头飞快走,一个在后头“穷追不舍”。 当他们行至一个小树林,忽的一阵光亮吸引了他们注意力,让他们头回“默契”地一起停下脚步。 而走在后的田辟疆因为前面聂小莲的突然停下,“差点”撞在她背上。 聂小莲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田辟疆“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聂小莲不搭理她,放轻步子探上前去。 近前了,她看清楚了,乃是在小树林里,一行人燃起一个火堆坐在了一块儿。 “哇啊,好香啊!”走在后面的田辟疆忽的掠过聂小莲的身子,走在了前,朝着火堆所在快步跑去。 原来,围绕火堆坐着的一群人正在烧烤一只野山羊。发出一阵阵诱人的烤肉气味来。 烤架旁边,是几个黑衣妙龄女子,正在不断翻转烧烤着的美食。 “哇!”田辟疆眨眼间已经跑至这火堆近前,连连惊叹,“好啊,妙妙妙!” 火堆旁,众位黑衣女子诧异地望着他,这时,其中一个黑衣女子,仿佛是领头,豁然起身,看着田辟疆戒备地问:“你是何人?” 田辟疆这才将注入在烤羊上的目光转开,去看这个问他话的女子:“这位姐姐,我,我叫‘四口’,是路过这的路人。” “路人?”黑衣女子明显存疑。 田辟疆道:“是啊姐姐,我路过这,呀,我饿极了,几位姐姐可否分一点食物给我,感激不尽啊!” 黑衣女子再次将目光投在田辟疆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你真是路人?” 不等田辟疆回应,忽的,这黑衣女子看见了田辟疆身后走来的聂小莲。 聂小莲打扮古灵精怪,身上叮叮当当的,走动时候自有一阵不同的声响,颇引人注目,故,不但是这黑衣女子发觉她的出现,黑衣女子的同伴们皆发现在一个麻子脸男子来了后,又多了一个歪辫子的小姑娘。众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而站着的黑衣女子则一瞥出现的聂小莲,再次狐疑地看向田辟疆:“你们……一起的?” 田辟疆“哈哈”一声笑,看看身后聂小莲,忙应答:“对,对的,她是我娘子,我们都是路人。” 聂小莲一听见田辟疆夸张的介绍,愤然一巴掌甩出去,要赏赐田辟疆一个大耳瓜子,被田辟疆一偏躲了,她怒道:“休要胡说八道!” 田辟疆躲避中,仍嬉皮笑脸地道:“让众位姐姐见笑了,我娘子正跟我闹脾气呢。” 聂小莲恶狠狠看着他。 田辟疆脸皮比城墙还厚,丝毫不为所动。 黑衣女子也有些尴尬地看着田辟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场面了。 还是聂小莲主动开口对她道:“我与他不熟,不过,我偶然路过此地是真。不知众位这是……” 大半夜的,一群女子在荒野烤羊肉,这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故,聂小莲才有此一疑。 黑衣女子似乎并不计较田辟疆和聂小莲真正是什么关系,很是随和、热情地邀请他二人加入了她们一伙人的烤羊肉篝火宴会。 同时,她介绍起她们自身来。 黑衣女子对隔开落座的田辟疆和聂小莲道:“我叫迎香,”拉过坐在身边最近的一个小姑娘,她继续道,“这是迎小蕊,我们中最小的,另外是迎二妹、三妹……”一直介绍到“迎五妹”,她又道,“我们是七个生死姐妹。” 田辟疆一边口水直流盯着烤羊肉,突然道:“什么是‘生死姐妹’啊?” 聂小莲怪不看起他似的嘟囔一声:“这都不知道!” 迎香对聂小莲点点头,似乎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聂小莲这才傲慢地对田辟疆解释道:“少见多怪,所谓生死姐妹,指的是江湖游侠一类,歃血为盟过的姐妹战团,看来……”她目光转向迎香,忽有些诚恳道,“我们是同道了。” 迎香诧异地“哦”一声,点头:“你也是?” 聂小莲点头道:“不错,我也是一个江湖游侠,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那他?”迎香望向田辟疆。 聂小莲嗤笑一声:“他是路上跟来的一个乞丐,我懒得杀他,留他在身边打下手的。” 田辟疆立马不服气了:“喂,娘子,你怎能这样说你相公,什么乞儿……我若是乞儿,你不就是嫁乞随乞,变老乞婆了。我娘子可不是老乞婆啊!” “你再说我是你娘子试试看,看我不杀掉你!”聂小莲暴怒。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是我的主人,总可以了吧。” 聂小莲不搭理他,转对迎香继续道:“迎香,你们怎出现在这?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一群女子,纵是游侠,出现在这也很是奇怪。” 迎香点头:“不错,原因是我们都被迫离开家园了。” “为何?”聂小莲不解。 迎香伤感道:“因为,我们的家园被人给霸占了。” 聂小莲当即沉吟起来。 而今乃战乱之世,今夜,跟这来历不明的迎香七姊妹汇聚,不过萍水相逢,她别扭着性子与她们斡旋,也不过有其个人目的。其一,看中她们准备好的食物,她和麻子四口出现,这些女子没有驱赶,反主动招待,她硬抢,到底下贱了些,不是正气者所为;二来,这七个女的实力还不知道如何,为一顿食物冒险冲撞她们,怕得不偿失;三来看四口对这些女子的花痴态度,怕不会全力助自身。如此腹内皆敌情形下,实在不宜强攻,这才好声好气听她们“啰嗦”。 她点点头,示意迎香讲下去。 哪只,迎香并没有那么话唠,只简略敷衍道:“哎,事已至此,我们几姊妹也认了,反正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呢。” 聂小莲巴不得她打住话头,她可没那兴致真去听迎香絮叨家园被占的琐事。 她当即敷衍地道:“这样也不错的,譬如我就是,潇洒走天下,别提多自由了。” 迎香苦笑一声,微微点头,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显然有难言之隐。 接下来迎香又赶忙招呼聂小莲和田辟疆吃东西。 开始吃东西了,篝火旁的气氛霎时也好起来了。 特别是有“麻子四口”田辟疆在。在贡献出身上收藏的山珍“岩蜜”做调料后,他一会子功夫,就跟迎小蕊打得火热。 其实这迎香七姊妹,年纪相差都不大,除开迎香略微大一些,迎小蕊和其他五个女子,都大约十六七岁,正是豆蔻年纪。 不过迎小蕊的性子跟别的女孩略有不同,极为开朗活泼,她的其他姊妹见到田辟疆脸上麻子一片,样貌丑陋,都有些不敢直视。而她却一会子功夫就跟田辟疆交心起来,仿若并不那么看重人的外貌,纵然对方是一男子。 此刻,田辟疆和迎小蕊坐在篝火一角,两人都在吃羊肉,一边咀嚼着嘴中的美味,迎小蕊“嘿”一声,对田辟疆道:“你为啥叫四口啊?” “咋的,这名儿你叫着嘴巴疼吗?”田辟疆逗她。 迎小蕊噗嗤一声笑:“呸呸呸,才不疼呢,我就是觉着好玩儿,还有,你脸上的麻子也好玩。” “啊……”田辟疆被她的“重口味”惊吓到了。 迎小蕊点头:“就是嘛,我以前也见过别的麻子脸的人,他们的麻子油腻又凹凸不平,你呢,没有那种感觉,反跟只麻雀似的,还蛮可爱哩。” 她竟然夸我一个“麻子”可爱?田辟疆心中一惊,看来,这迎小蕊着实不是常人,他当即道:“你对每个男子都这样热情开放?” 迎小蕊吐出一根骨头,立刻翻他一个白眼:“呸呸呸,才不呢,我也有很多讨厌的男子的,譬如早前与大姐从市集经过,遇到跟在屁股后头转悠的男子,我就恨不得用匕首挖出他们的眼珠子,可惜,大姐不让!” 田辟疆心想,大庭广众之下,在集市上挖掉一个男子的眼珠,这也太彪悍了!纵然这迎小蕊只是心中这般想,但看她果断的言语和作风,若是得了机会,怕还真能对龌龊之流的人渣干出这等事情来,心下顿时也对她的性子有了一点底,晓得这是一个敢想敢做的行动派。 他道:“幸好你没有那样做。” “为啥?” “因为那样的话,这世间能发觉你可爱之处的男子就少了一个啊!” “呀,你油嘴滑舌!” 田辟疆笑:“嘿嘿,我可是男人啊,嘴巴有一点甜很正常,怎么,你很少接触男人么?” “是哩,以前我们在庄园,都很少出来的啦。” “哦,庄园?” “就是我们被霸占的家啦。” 田辟疆点头,正要再问点什么。 忽的,听见迎香对迎小蕊咳嗽一声,显是故意打断她的话,怕她多嘴暴露身份。 迎小蕊当然听见大姐的提示了,赶紧起身,对田辟疆道:“不跟你胡诌了,我吃饱了,去休息了。走了。” “好。”田辟疆与她道别。其实也都在这篝火旁,不过,既是要歇息去了,一会儿田辟疆和聂小莲应当是不可能与迎香她们睡在一块儿的,自然得另寻休憩场所,哪怕都是在篝火旁边。 迎小蕊跑开后,果然回到了她大姐迎香的身边。 接着,迎香跟她耳语一阵,就又走开,来到了田辟疆和聂小莲两人的跟前。 “二位,我们准备歇息了,你们是继续赶夜路还是跟我们结团于此幕天席地呢?” 聂小莲犹在沉吟。 田辟疆赶紧道:“一起一起,大家一起,多好呀。” 迎香尴尬地笑。 而聂小莲则想了想,嘴唇一抿,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道:“迎香,我们跟你们一起,方便吗?” “没事的。” “那好,我们去那边寻个地方,夜里有什么事,大家有个照应。”说这话的时候,聂小莲眸子底层一闪,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光芒。显然,她表面上体贴的这句话,内有隐情。 这个微小的表情,昏暗光线中,迎香根本不曾捕捉到,立即应允。 不过,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田辟疆却看清楚了聂小莲那一刻异常的心术波动,他不解道,这聂小莲到底什么意思,为何那瞬间有那种神情,她打了什么埋伏? 有一点他可以确认,这聂小莲纵然受了迎香等人的恩惠,可,似乎对她们并不知感恩,反而有一种受之理所当然的无赖样。只是,此番她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神情,是因为性格,还是心中那不知的算计?田辟疆暂想不明白。但亦容不得多做思考,他已跟着聂小莲,走至篝火堆另外一边,在一个较平坦的岩壁下缝隙里,各选了一个安身的角落,拾掇一番,躺下开始歇息。 第十七章:平地雷不留活口 篝火滋滋在燃,将这空寂的盆地状山谷烘托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朦胧感。 天上星辰闪闪,是一个凉爽的夏夜。 田辟疆虽然躺下了,人确实也比较累,可一时却睡不着,就凝眸去瞧篝火对面的迎香七个妹子,她们均安然在歇息中。 因为所躺位置距离身边聂小莲并不很远,一个翻身,他换一边,正好瞧见聂小莲睡的岩壁缝隙一角。只见这姑娘也是没睡,盘膝而坐,一双手不急不缓忙碌着,仿佛在地面整理什么。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扣掉。”她察觉到他在看,头也不转,严厉警告他。 “哼!”田辟疆一个翻身,将背对着她,不看了。 但动作是这般,他心里并没放下对聂小莲的“关心”,脑中依然在想着,她有什么打算呢?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他瞌睡起来。大约睡了个把时辰,他一阵警醒,立马翻身去察看身边不远处那聂小莲是否还在。一瞧:消失了! 这可把他惊了一跳。就要起身寻去,但,他忽的顿住,又没这样做。 一来,寻人不着急,他有生机寻觅手段,找个人,不在话下;二来,他发现一点细节,聂小莲纵然此刻不在睡觉的地方,可,在她待的那岩壁缝隙下,有一捆大约十多根精致的荆芥草,摆放于一边,在崖壁缝隙一个角落,以一块石头压着一角,显是担心被夜风吹走。这必然是聂小莲的动作无疑,她在借月华“晾晒”采来的荆芥草花王植株。 田辟疆当即想到,既然聂小莲的“事”还在做,断没有抛弃手中在做的事而突然离去的道理,或许只是暂走开方便去了。 这样一想,他心下定了,当即安心等她再出现。同时,眸子再扫一眼那“晾晒”的荆芥草花王植株,转个身,他又尖起耳朵“睡”起来了。 “咚咚……”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传进他耳中,他知晓,是聂小莲回来了。 果然,过一会,他又听见一阵悉悉索索,显然是聂小莲重躺下去,衣服和地面摩擦传出阵阵声响。 这之后,田辟疆休息起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刻注意起聂小莲的动静了,同时心中不断琢磨着,这妮子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断于脑中回想着烤羊肉宴会时候的场景,逐一就经历的那些细节分析着:从之前聂小莲与迎香她们的对话就能看出聂小莲心中必藏有算计,现下半夜三更她又独自出去行动,则必有阴谋无疑啊。 只是,这阴谋是针对那迎香七姊妹,还是针对他这“麻子”? 田辟疆有些无奈地想着,按道理讲,聂小莲针对他之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日里他和聂小莲怼过一场,让她失了面皮,她心中必不服气。这番摆计寻回场子合情合理。 二来,聂小莲跟迎香一群人无冤无仇,准确说,还受了人家的食物恩惠,实在没有针对她们的动机! 田辟疆想啊想,怎也想不明白,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时辰。 他有“灵击术”手段,会一些奇怪的本事,譬如可借月华光晕化“天地漏刻”推算出时辰,子时刚过,丑时正卯时,他忽然有新的发现。 他听声音察觉出背后的聂小莲又起身离去了。 这次,他决定跟踪上去看看。 不过他不着急暴露,而是等聂小莲走得足够远了才行动。 他先匿了体香和生机,接着无声无息追了去。 走啊走,不多时他发觉聂小莲停在了一个树林子里,他赶忙将身子躲在一颗大树后。脑袋朝着前方远远一探,开始偷窥,这一看,了不得,他顿时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看见,约莫二十步远处,聂小莲蹲在了一个坟包面前,不知在做什么。 坟包,乃是埋葬死人的坑洞填起来而形成的小土包。内里无非一些破烂衣物和腐的骨肉、棺木,这样污秽的地方,聂小莲何以鬼鬼祟祟一而再再而三深夜造访?其中必有秘密。 田辟疆小心翼翼转个方向,又近前了些,一边于昏暗中瞅着,脑中快速思考着。 不对,他忽然想到,这荒郊野岭,怎会有坟包? 那,眼前不远处,聂小莲弯着腰在“忙碌”着的小土包,若不是坟包,又是什么? 虽然那东西看上去很像坟包,并且,在小土包前头依稀可见一些食物痕迹。也类似坟包前用来拜祭之物。但,田辟疆又想到,若是坟包的话,则,周边应该可见竹制或木制的小神主用以标示墓主人身份。但,这个“坟包”前没有任何神主痕迹。地面上连插神主木桩的“眼洞”也没瞧见。反而,在坟包的半腰,有一个诺大缺口,而聂小莲正埋首其间,耐心地,极耐心地,好似在跟什么东西沟通…… 啊!田辟疆忽的倒吸一口气,他瞬间“悟”了,这聂小莲好似在喂食山猫。 “喵呜……” 田辟疆因为不敢靠得太近,怕被聂小莲察觉,始终距离她二十步左右距离,这刻,传入耳中的一丝微弱的猫的鸣叫,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眼前所见之小土包,确凿不是什么坟包,乃一山猫窝点。 想到这个,田辟疆顿觉脑皮一阵发麻,心道这聂小莲乃绝世怪咖一枚,这三更半夜不睡觉,居然跑来撸猫,这还讲得过去吗,这岂非成了猫奴,无猫不乐,无猫不睡?若不是当初他亲眼见她以“九猫滚刀山”的残忍之法虐猫,他真心要奉她为世上爱猫第一人了。但,他知道的,这不是事实。聂小莲深夜来撸猫,是训猫不假,不见得就是爱猫。猫,只是她常年修炼武艺已用习惯的一种陪练“器具”,仅此而已。 想及此,他哪里还有什么兴趣继续偷窥下去,寻个机窍,扭身悄悄潜伏回睡觉地方,躺下继续休息。 不多时,他又听见聂小莲回来的脚步声,接着又是躺下,衣服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这回,田辟疆故意翻了个身,一转,又面对了聂小莲那边,还故意咕哝着舔了舔嘴。 聂小莲动作明显一滞,当凝眸瞧见田辟疆翻转过来的样子乃酣睡姿态,稍放松了些,可一瞥见这家伙居然在睡梦中舔舐嘴唇,样子淫糜又恶心,她顿时嫌恶不已地皱皱眉头,呸一声吐一口吐沫至地上,忙扭转身子,背对他,向另外一边躺下了。 田辟疆这刻虽没睁开眼睛,但明显察觉到了聂小莲被自己恶心到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暗道:你装神弄鬼搞得我睡不好觉,我自然也恶心恶心你,叫你知道耽误人睡觉有多么可恶! 这回,田辟疆心想,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啦。 现在还只三更天过,至日出卯时,还有好一些时候可以休息。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他心稍安定一点,开始入睡。 虽然是入睡,但他不敢睡得太死,怕今夜还有不可知的变数,是以,双手抱臂护在胸前,身子不敢蜷缩,伸直了,以一种颇僵硬的姿态,让心理随身体保持同等紧张。如此同样可以入睡,只是很容易惊醒过来,易于应付突发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砰!”一声巨响,突然在田辟疆耳边乍起! 当然,这巨大声势,不只是田辟疆一人被惊醒,聂小莲还有迎香七姊妹,同样从睡梦中被震起来。 田辟疆痛苦地拧拧眉头,一跃而起,站立在崖壁下,远目一望,月光下,篝火堆的火焰早消失殆尽,只余下淡淡一层火炭余烬,冒着丝丝白烟。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东西这么响?” “怎么了怎么了?” 迎香七姊妹一时叽叽喳喳起来。 聂小莲虽然也从睡觉的地方站起了,并没有跟其他的女子那样惊慌失措,也没去问任何人,只目光淡定地望着众人,不言不语。 田辟疆朝迎香众姐妹走去,刚走几步就被迎小蕊迎上,还拽住了胳膊:“四口,刚才那是啥,好大声,好吓人!” “打雷?要下雨?”田辟疆信口雌黄道。 迎小蕊一仰脖子,看看天空,不可思议道:“不会吧,今儿的夜空星光熠熠,看着多喜人的,绝不是个雨天的征兆哩。” 田辟疆逗她:“我瞎说的,你别当真,我哪知道那是什么声响,问问你大姐去。” 迎香这时候已经走到田辟疆和聂小莲二人身边。 她道:“刚才的声响,二位有何见解?” 聂小莲不语。 田辟疆想了想,还没回答。 迎小蕊嘴快抢着道:“大姐,四口说那是打雷!” 田辟疆尴尬一笑,摇头:“不是的,迎香姑娘,我那是跟小蕊胡闹瞎说的,实际我觉着,那声音倒比较像哪儿发生了山体滑坡,这山林里,岩壁遍布,许是哪个地方,一块大石头掉下去,才闹出那震天声响。” “无稽之谈!”聂小莲忽然道。 田辟疆本就是胡诌,听到聂小莲的否决,他面无表情。其实他心中依稀有一点猜测,适才一声响动,极可能是一种不详的预兆,因为,这声巨响后他起身瞬间,察觉到周围山谷生机波动颇不寻常,乃是有大批人聚集而来,或许,不仅仅是人…… 但这种讲法他万万不能说出口卖弄,因一说出,怕就要暴露他之身份,故,他只能含糊地敷衍,这档口能叫他想出来“山体滑坡”这么个借口,已属不易。 至于聂小莲驳斥他,他内心不以为意,相反,有些自得,证明自己胡诌的话,起了一定激将效果,诱聂小莲自吐真言,说出一些有用信息来。 果然,聂小莲自负地道:“这声响,我恰好知道,在我们江湖人里面,这是‘平地雷’,乃是一些极神秘的炼金术士以妙法得之机窍,作用倒无甚大用处,主要就是可以弄出这种震天之响。” “那为何要使用平地雷,只是为了装逼?”田辟疆不屑道。 迎香也困惑:“是啊,聂姑娘,怎么回事?” 聂小莲道:“迎香,看来你们是真的涉世不深,平地雷一出,绝不留活口啊!这你们都不知道?” 第十八章:虎园七婢好打法 迎香七姊妹丝毫不被“平地雷”横空出世震慑,相反,一听说要战斗,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满腔热血地道:“好,那我们七姊妹就跟那些人拼了,一定是‘他们’,将我们赶来了这鬼地方还不罢休,现在还想赶尽杀绝,看来是一定要斗个同归于尽了。” 聂小莲不语。 田辟疆也困惑:“那些人就是那些抢占你们家园的人吗?是什么人啊?” 迎香看看聂小莲又看看田辟疆:“二位你们快逃,这事与你们不相干的,若是你们还待在这里,一会那些人势必将会视你们为我们的同伴,而误伤你们,无辜连累你们。” 她旁边迎小蕊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哩是哩,你们快逃!” 聂小莲摇头道:“迎香,你不用张罗我们,还是速速计划一番你们七姊妹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罢,我们要是能逃,早逃走了,现下逃恐怕也于事无补。” 嗯?田辟疆听到这,一愣,心道,聂小莲为何这样说? 首先聂小莲肯定不是那种大发善心之辈,“强行”要留在迎香等人身边绝对不是为了打抱不平,这不符合她之性格,则,她留下必定另有原因。 而从她刚刚那句话推测,似乎她提前就有了什么特别发现,故才说出那样云山雾罩的话——“要是能逃,早逃走了!” 田辟疆仿若才认识聂小莲似的,这才发觉,自己在这种细微线索的勘探上,在这个聂小莲面前,当即被比下去一截,这聂小莲眼看早发觉这个地方有埋伏了,可她不动声色,一直在暗中掌控着,因此才说出那样的话——要是能逃,早就逃了。 田辟疆脑中快速回忆这一路跟聂小莲同行的一些细节,这才深刻意识到,也许,在离开“荆芥草丛花海”时,聂小莲就已发现蛛丝马迹,后续进入迎香等人队伍中吃东西、休息,也是她之权益计策,为的是暂填饱肚子,蓄满体力,准备战斗! 则……田辟疆瞬间又想到,聂小莲适才于半夜几次三番去那山猫洞窟前忙碌,绝不是普通撸猫那样简单,必有算计在内啊,难道,她能在关键时刻借力那些山猫而力挽狂澜?她会怎么利用那些山猫? 同时,他又极度好奇地想着:在迎香七姊妹口中语焉不详的“他们(它们)”,究竟是什么,这些东西霸占了迎香七姊妹的家园,还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当真毫无人性可言!仅仅是一群来历不明的悍匪?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力量呢? 容不得他多想,迎香七姊妹这时已快速忙碌起来。 她们点起火把,拿出兵器,一个两个站好方位,作出即将迎接强大敌手的架势。 田辟疆忍不住朝迎小蕊靠近过去。 “喂?!” 迎小蕊这刻站在一颗杉树边正东张西望,听见田辟疆叫她,她点头,皱皱眉头。 田辟疆跑上前:“你们要对付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迎小蕊支支吾吾:“我……一会你自己就看到了嘛。” “那你也可提前告知我一些信息啊。” 可迎小蕊就是不松口,十分为难的样子。似乎并不希望他多管闲事! 田辟疆还要继续追问。 这时候,那迎香忽的走到聂小莲身边道:“聂姑娘,一会儿我们起冲突,你和四口还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吧,只要你们不动手,我相信,那些人不一定就将你们认作是我们七姊妹的同伴,对你们,或许有一线生机。” 聂小莲想了想,点点头。 田辟疆听到这里,跑上前来对迎香道:“迎香姑娘,你不是说那些人要杀人灭口吗,若是我和‘主人’在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吧,你说的那种侥幸可能,我觉得不存在。还有,‘主人’刚才也说了啊,平地雷一出,不留活口啊,我们真有生还希望吗?就算我们不动手……”他心中是真困惑,倒不是害怕。 迎香看一眼田辟疆:“四口小弟,你是不知,那些人虽然厉害,但我们七姊妹也不是吃素的,此番一斗,我们跟他们是非不死不休不可,而你们恰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突围,只要不插手我们的事,你们一门心思就想着逃走,是可以逃走的,对你们来说,这是最好的了。” 田辟疆渐渐从迎香话中听出一点关键。 这迎香似乎很忌惮他和聂小莲卷入她们与仇家的争斗中,这是为什么? 还有,这迎香面对这样的强手,在明显可以求助的情况下也忍着不向自己和聂小莲求助,甚至从吃羊肉时候开始,至现在,迎香对她们的敌人的描述一直语焉不详,只是知道那些人是驱赶她们的人,到底多少人,什么手段,全部不提。这是为什么? 综合种种,田辟疆想到一种可能,迎香和她们的敌人之间,牵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就跟迎香她们当初待的庄园有关!或许,秘密就在庄园中,故,她们才被敌手给驱赶走,并且因为担心秘密暴露,那些敌手现下还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则,那是个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田辟疆点点头:“我知道了。”他亦语焉不详,届时会不会出手,那时候可由不得这迎香的一番话了,他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择机作出决定! 至于聂小莲,他才不相信她会真的袖手旁观,不然,夜晚她为何要几次三番去沟通那些诡异的山猫,显然是有所准备! 迎香见“劝说”好了田辟疆二人,转身离去,又归队到她那群姐妹中去了。 田辟疆守在聂小莲身后不远处,看着漆黑夜色中天穹里满目的星光,推算了一下时辰,不知不觉,至寅时正刻五更天了。 山谷里,忽刮起一阵小小怪风,自东向西,凉飕飕袭来。 山谷四面八方,在漆黑的夜色中,一处处可察觉的骚动响起,悉悉索索,霎时,火光闪闪,只见黑压压的,一个个带着黑纱的蒙面人擒着火把出现了。 这些人出现速度极快,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甫一出现,立即将迎香七姊妹环绕在中间。 “呔!果然在此,虎园七婢,还不受死,焉想苟延残喘么!”蒙面人中似乎是为首的一个,站出来,手指一点对着迎香几人就是一顿辱骂。 迎香七姊妹,现在所站方位颇有些古怪,看上去好像是某种阵列,聚散离合之间,彼此有羁绊又有疏离,可脚步挪动间,似乎又蕴涵无穷奥妙。 田辟疆和聂小莲都是远远观看着,伫立在一面崖壁边缘,并没有近前,而那些出现的黑衣蒙面人,暂时也好似“忽略”了他们,一时没有上前来找麻烦。 田辟疆目光在迎香七姊妹身上一直关注着,特别是那个可爱至极的迎小蕊,一想到这小妮子一会儿可能就要陨落在这些莫名的黑衣人手下,他心情有些复杂,毕竟,对这小姑娘,因他认可她的品德,他对她起了一丝怜惜,他格外关心她。 这刻,他盯看着七姊妹会有什么手段,只见,她们一个个手中的兵器都一般无二,都是一种巴掌大的匕首。 而那些围拢她们的黑衣蒙面人却是刀枪剑戟,各种兵器都有,光从气势上来看,迎香七姊妹似乎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他看见迎香对她几个姊妹点点头,似乎发出了某种暗示,做完这个动作,她看一眼为首的那黑衣人,厉声斥道:“休要狂妄,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狗!” 田辟疆记得,刚才从为首的黑衣人口中,他听到那人唤迎香她们“虎园七婢”。 这就是说,当初迎香她们被迫离开的庄园极可能是一个叫“虎园”的地方?那是个什么地方呢?那就是秘密隐藏的地方了罢……他想。 一边想着这些,他不时凝眸去看左侧前方的聂小莲,这妮子倒十足淡定,一点不符合她平时古怪精灵的泼皮样,倒似换了一个人般。 田辟疆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怀疑,聂小莲很可能知道那个叫“虎园”的地方。 当然,这猜测没有任何根据,只是暂由聂小莲那种笃定又一切尽在把握的表情推测出,是主观的一种判断,做不得数的,要知道真相,怕只能继续观察下去了。 当即,田辟疆又重将注意力放回到黑衣蒙面人和“虎园七婢”身上。 这时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哼”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吧,我即刻送你们上路,弟兄们,拿下这几个骚蹄子!上!” “跟你们拼了!”迎香也毫不示弱,号召同伴道,“姊妹们,今夜,大家誓言杀光这些狗,还虎园郎朗青天!” “是!大姐!” 田辟疆看到这,心,瞬间也紧张起来。同时肯定了一个细节,迎香她们的家园的确叫所谓的“虎园”。 他看见,蒙面黑衣人为首的一批,约十多个,将火把朝地上一丢,拿刀的,拿棍子的,呼呼喝喝,朝着虎园七婢就围拢上去,长长的棍子像劈材一样砸了下去,明晃晃的大刀,切菜似的砍了下去。 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听见应有的惨叫或哭喊,只见虎园七婢步子飞快闪动,腾挪之间,每个手持匕首的小妮子晃出一种怪异走位。 一会儿,虎园七婢中两个来到的一个蒙面黑衣人身边,伴随一阵银铃般笑声,一个黑衣人脖子飚出一抹鲜血,倒下了;一会儿,虎园七婢中三个又围上一个黑衣人,跳起怪异的舞蹈,动作看似很慢,但举手投足之间,一道道白闪闪的光亮晃过,则,那被围之黑衣人立即又倒下了。毫无疑问,虎园七婢利用她们手中那巴掌大的匕首,给了敌人致命一击。且都不是单打独斗,虎园七婢之攻击手法,仰仗的乃是两个或三个人的合力围剿!她们七个人,分成2个、3个、2个三组,以三个灵活至极的小团伙,将那些蒙面黑衣人个个击破,每当被围攻,她们就会快速地晃动起那种诡异走位,瞬间泥鳅入水一般,重游走至黑衣人的包围中,故技重施。 田辟疆看得倒吸一口气,不禁啧啧赞叹:好厉害的打法! 同时,田辟疆也注意到了聂小莲的表情,显然对这虎园七婢的表现,聂小莲也是惊叹不已的,看得入神极了。 田辟疆当即就在心中想,按照这样的情形来看,这虎园七婢要解决这一群人并非不可能啊,纵然那些黑衣蒙面人在数量上远远多于她们七个人。 但战斗能力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就在田辟疆以为迎香等人要按照这种风骚打法慢慢“磨”死一群黑衣人。 忽的,场面上有了新的变化,一直按兵不动,待在黑衣人队伍最后面的一群黑衣人,忽的一个个弄出来一阵刺耳喧嚣,这些人也许是刚刚才赶来,他们手中都拉了一根粗大绳子,而绳子下全部牵了一只猛犬,细细长长的脑袋,不知什么品种。 “哈哈哈,哈哈哈!”先前那为首的蒙面人见到一群猛犬的出现,当即兴奋得仰天大笑起来,“虎园七婢,你们死期到了,天犬到了!哈哈哈,爽啊!你们休想再猖狂了!哈哈哈!” 第十九章:怪山猫碾压天犬 迎香等人看见一大群奇怪的狗出现,明显个个脸色大变。 但气势上她们可不愿就这样弱下去,迎香斥道:“狼狈为奸之辈,与恶畜为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们几姊妹打心眼里瞧不起你们!莫得意,死之前,我们也要杀光你们这些走狗陪葬!姐妹们,冲啊!” 霎时,虎园七婢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纵然是在漆黑的夜,周围仅地面上残存点点火把余烬,但仅借这微弱光线,亦能瞧见她们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恨意,怒火简直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眨眼间,她们七人又分作三组,圈住三个敌手,掌中匕首光华闪烁间,又有三个蒙面黑衣人毫无悬念倒地毙命。 迎香和迎小蕊正是一组,二人杀掉一个蒙面人后,对望一眼,对准不远处为首的蒙面黑衣人相互点了点脑袋,当即默契地晃动步子,快速包抄了去。 她们行过去的步法,实难瞧清是跑还是跳,看起来慢腾腾,但眨眼间就迫至那为首的蒙面人,接着老藤上树般,环绕着晃动三两圈,即将他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眼见自己被围,倒没有同一般的喽啰那般左冲右撞,而是保持一动不动,他快速挥舞着手中一把长刀,那长刀抬起又落下,落下去又再次被抬起,如此往复,速度极快,晃起阵阵刀的残影,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唯有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妄想要本座命,做梦,来人啊,放天犬!” 随着他一声令下,“汪汪汪!”本来那些被绳索拉拽着的细长脑袋猛犬,一个个撒欢似的狂奔起来,在漆黑夜色里直朝目标冲去,即刻就抵达虎园七婢身边,当然也包括迎香和迎小蕊。瞬间,虎园七婢们的小腿、大腿、手臂还有腰部,被几只冲来的猛犬咬住,她们身子一时间东倒西歪,可,就在如此艰难情形下,她们还要时刻防备身边黑衣人的偷袭,困住她们的猛犬越来越多,渐渐的,一些猛犬虽没有冲上去狂咬,可不停打着转,作出跃跃欲试的姿势,显然想一举咬断她们咽喉。 凭借猛犬突围,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当即脱困。 后退几步,他饶有趣味地望着被天犬击得阵型溃散的虎园七婢,哈哈大笑。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他身边,其他的罗喽们也欢呼庆贺,陷入一种胜利的狂欢之中。 田辟疆在旁边围观,看见这幕,知道唤为“虎园七婢”的迎香众美遇到劫难了。 他内心思考着,怎么解开这个疑难呢,心道,他若以木刹击之,迫开这些天犬,那是轻而易举,则,那样一来,他怕要暴露齐国太子身份,此策要审慎决定,他犹豫了。 他想到,虎园七婢明显牵涉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是聂小莲从头至尾在埋伏着的,聂小莲怕必有所动作。可他知晓的是,聂小莲乃父王钦点来刺客营的人杰,在此地卷入这样一个秘密,十之八九怕与刺客营要处理的边境之患有莫干干系! 如此以来,聂小莲要探究下去的在虎园七婢身上的秘密,同样也变成他不能轻易放弃的秘密了,可,难题是,他此刻实在不便暴露,怎样暂解开虎园七婢的眼前急难呢?怎办? 霎时,他焦急地皱起眉头,陷入两难之中。 就在他不知怎么办才好,眼前,那些被黑衣蒙面人放出之天犬,其中几头,已转悠来至他和聂小莲跟前,张开着血盆大口,凶猛地吠叫着,随时可能撕咬扑上来。至于暂时还没扑上来……想来,怕是还没有接收到它们的主人下达命令。 “聂小莲,聂姑娘……”田辟疆轻轻唤着侧前方的同伴。 聂小莲没搭理他。 他又看一眼不远处的虎园七婢,着急得不行,再叫:“娘子!主人!”故意“胡言乱语”激她。 “你住嘴!”聂小莲终于一偏头瞪他一眼。 他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急急地道:“快想办法救救迎香她们哪,她们就要被那些天犬磨死了,再拖延一会儿,怕是想出手也来不及啦,你还在等什么啊……” 聂小莲道:“你着急什么,你没发现,那几个女人分明不想我们插手她们之事么,她们也没向我求助呀!” “她们是好心怕我们受连累,不过我想,以聂姑娘你的手段,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何故如此狠心,救救她们吧,我们好歹吃了她们的羊肉呢,岂能见死不救啊!” 聂小莲嗤笑一声:“这会子倒抬举起我来了,你怎知道我一定能救她们,诶,我怎么记得,某人先前可放出那种厉害火焰的,那手段使出来,别说是七个美人,七十个美人那也眨眼间就救下来了呢,你何不上去显一番威风?”她激他。 他装出为难地痛苦样子道:“晕啊,我那手段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发出来的,其实……其实那只是我的一种暗器手段啦,用了就不能用第二回了呢,还是聂姑娘你劳累一下吧,你肯定有法子。快啊!迎香她们就要不行了……” 他一边跟她讲话,一边看着对面不远处的情形,而此刻,视线里,迎香她们的确是到了强弩之末,随时可能被那些黑衣人偷袭致死,也随时可能被那些围绕她们、撕咬她们的猛犬咬破喉咙,情形的确是到了千钧一发之刻,看得人冷汗直流。 聂小莲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当她看见最靠近她而来的两只天犬在环绕她,堪堪就要接触到她身体时,她终于不再继续忍耐,忽的呵斥一声,朝脚下两只天犬吐出一口唾沫。 “滚一边去!”她恶狠狠斥道。 这些天犬俨然乃训练出之猛兽,没得到主人命令,便是这般受了聂小莲呵斥,亦不敢轻易去袭击聂小莲,只是滋溜一声,跑回驯养它们的黑衣人身边,摇头摆尾,一改凶狠姿态,仿佛乞求它们的主人下令!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好似在这刻才终于“注意”到了聂小莲和田辟疆的存在。 头一转,他摸一把跑至他脚下的一只天犬:“你们是什么人?”他抬起头,看向田辟疆和聂小莲,突然大声问道。 聂小莲肩膀一偏,冲田辟疆小声道:“你应付他几句,我做点准备!” 田辟疆瞬间懂了她这简单的话其中蕴含的讯息,他知,聂小莲说做准备,就是要准备用手段营救那虎园七婢了。 他忙点头:“好!”亦低声应道。 接着,他上前两步,越过聂小莲身子,将聂小莲挡在了身后,脸色一垮,涎皮地绽出一个下贱的笑颜,回应那问话的黑衣人首领道:“嘿,大侠,我们是路过的哈,路过而已……” “路过?”为首的黑衣人首领明显不信,“在这荒郊野岭,三更半夜的,你们说是路过,欺负本座没脑子是么?说,跟虎园七婢什么关系?” “这……这这这……”田辟疆装出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的,故意口吃起来。 “这什么这,快说,不然立即叫天犬将你们撕烂成肉沫,给它们当宵夜!” “别啊大侠,万万不要!饶命啊!”田辟疆“害怕”地求情起来。 “快说!快!”黑衣人首领极不耐烦。 “这……”田辟疆想尽一切办法拖延着时间,忽的脑中电光一闪,胡诌道,“哎,其实我们是一对来山中采药的郎中夫妇,诺——”摇臂一点身后不远处,崖壁下的一大捆荆芥草,他继续诓骗道,“偶然入了这山谷,因为会一点医术,就让刚才被你们围剿的那群姑娘收留了。我们跟她们可不是一伙的,我对天发誓!” 蒙面黑衣人首领鼻子里“哼”一声道:“郎中?怕不是真的,不管了,杀掉再说,来人啊,去解决了他们!” 当即几个黑衣人就冲上前去拿田辟疆,同时,几条凶猛的“天犬”亦恶狠狠扑了上来。 田辟疆自是不惧,腾挪闪避,避开了对方伏来之第一击,但,他身后之聂小莲则再无闲暇时间去做准备,亦暴露在了这些冲上来的黑衣人面前,当然,还有一群猛犬…… 可,到了这样的时刻,聂小莲竟依然站立不动,而不作任何闪避,任由那朝着她奔来的恶犬扑来,眨眼就要被猛犬们撕咬下去。 “小心啊,聂姑娘!”田辟疆大喊!当然,这一声,真真假假,既有真实的提醒在内,亦是一种试探,看聂小莲这刻要放出来什么手段对付这些恶犬。 首先他明白,聂小莲绝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弱手,而是必有依仗,才如此有恃无恐,至于聂小莲之手段,他隐隐觉着,怕十之八九和之前聂小莲夜里去沟通的那些诡谲山猫有关。 果然,他猛地瞧见,不知什么时候,聂小莲身后“呼哧”一声响,闪出一连串黑漆漆的东西。借月光一瞧,竟是一群花纹斑驳的大猫,即之前她沟通过的那种山猫。 “嗷呜!”山猫们一大群集体从聂小莲背后崖壁跳下,仿佛从天而降,瞬间“保护”起她,将那些朝她扑来,堪堪要撞去她身上的几条恶犬强行拦下,且,诡异的是,那些猛犬被拦下立即踟蹰起来,再不敢近前一步。 田辟疆看得惊呆了,狗不是猫的天敌吗?何以这些恶犬惧怕这些山猫?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接下来他又看见了更加离奇的一幕。 被聂小莲“召唤”来的山猫,不仅仅在保护聂小莲一人,更多的,忽然散开去,闪电般奔涌至虎园七婢脚边,“嗷呜!嗷呜!嗷呜!”,当这些山猫靠近了虎园七婢,迅速形成一个个的包围圈,将虎园七婢均保护在内,同时,山猫们伸出一双双尖利猫爪,朝撕咬虎园七婢的天犬立即就是一顿乱抓。 山猫之爪何其锋利,一时间,场面上鲜血淋漓,它们将那些天犬抓得嗷嗷直叫唤,一个个狼狈退去,居然再没有一只敢近前来反抗!端得匪夷所思! 到这刻,田辟疆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聂小莲身前那几只山猫一出现,那些天犬就再不敢近前一步了,原来那些猛犬如此畏惧这种山猫。 田辟疆心道,这还是猫吗?就是真正的老虎,天犬们怼上,怕亦要一战,然,眼前事实是,这些山猫让天犬们无一点敢来战斗的信心!两两相对,山猫完全碾压天犬! 黑衣人首领瞧见这幕,惊讶地倒抽一口冷气,大声道:“这是什么手段?我的天犬,天犬哪,啊……” 随着一阵疑惑地大喊,很快他发现,那些围攻虎园七婢的天犬,全灰溜溜四散而逃了,他伸手一捞,拉过一只天犬查看起来,惊讶地发现,这只天犬不知什么时候,一双眼珠子居然被抠掉,成为一条瞎眼的犬了。 这刻,黑衣人首领纵然是傻子也看出来了,他之“天犬”不敌这些癫狂的山猫! 他当机立断,忽的一挥手,大声喊起来:“大家,撤!快!” 眨眼间他带着残存的天犬和一众死伤严重的属下,灰溜溜逃走了。 第二十章:收衣叟怪异规定 蒙面人首领带着属下一逃走,山谷里狼藉的场面愈发糟乱了。 到处是血,到处是尸体,还有更特别的一点是,到处是那些花纹斑驳的山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的,居然达到上百只的规模。 “聂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好多猫,好多大猫,吓人哪!”田辟疆刚才虽是对这聂小莲的手段佩服之至,但是也感到一种后怕,这聂小莲居然可以控制这样多的猫,则,看来当初她能借那“九猫滚刀山”的诡异手段修炼飞刀术并非无稽之谈啊,端得是一类奇人。 聂小莲没好气地白了田辟疆一眼:“你是不是也要出点力了?” “我?”田辟疆一时间没理解她什么意思。 现下,场面已经完全被她震慑下来,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衣人带着他们的天犬也都逃走,虎园七婢虽然受伤严重,但现下也在敌手走后兀自开始疗伤,大家可说都没什么急难了,则,她要他出点力,难道是去给虎园七婢疗伤? 他一时间看着她,等她进一步的指示。 她似乎亦看出来他混沌中没通透她话中潜台词,继续点拨道:“先前,你不是摘了那许多荆芥草么,拿过来!” 他照做,从身后崖壁缝隙,取出那些就摆放在地面的荆芥草,拿了来,就要递交到聂小莲手上。 可,聂小莲一摆手,并不接。 田辟疆:“……” 他无语了,他确信刚刚可没有听错,是她叫他将这些草拿来的呀,为何又不要? 只听她淡淡道:“这些山猫,今夜功劳不小,可要好好犒赏它们一番的,现下,你将这些荆芥草去那些死掉的黑衣人身上沾染了鲜血,然后,再拿来。” 田辟疆一听就一阵反胃,虽不知道聂小莲是什么打算,但,适才人家可是功臣,指挥一群山猫拯救了大家,他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忤逆”她,不合时宜地制造不痛快,当即只能忍着恶心照做。 不多时,他完成了这个将荆芥草染上残血的恶心举动,再次回到聂小莲身边,又一次将荆芥草递给聂小莲。 难以置信的是,聂小莲这回接过了这染血的荆芥草。 这刻,不光是田辟疆在盯看着聂小莲的怪异举动,虎园七婢也一一上前围观来了。 特别是迎小蕊,本身她对这个叫“聂小莲”,梳着歪鞭子,总爱翻白眼的小姐姐就有点惧怕,将将看见她手段了得,简直是呼风唤雨,眨眼弄出来无数厉害的山猫救了她们虎园七婢,又在这刻,用奇怪的染血荆芥草,不知要做什么,当即也是兴趣浓郁地盯看起来。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田辟疆身边,简直是要依偎在田辟疆身上,躲他后面,目不转睛看着聂小莲一举一动。 聂小莲手中一大捧鲜血淋漓的荆芥草,又是被众人围观,同时,脚下还环绕上百只山猫在走来走去,她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一切都显得那么怡然自得。动作神情,简直是自然地就好像吃饭喝水一般。 突的,她开始动作了。 只见她将手中那染血的荆芥草使劲抖了三抖,然后,口中叽里咕噜发出一种大约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低沉呼唤之音。 随着她叽里咕噜那一通呼唤之音而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上百只围拢在她脚下的山猫,一个个都好像兴奋起来,短短的尾巴,竖立起来,笔直笔直的,显是愉悦不已。 须知,山猫不比家猫,体长尾短身子大,性子大多阴郁可怖,极少出现这种愉悦的萌呆样子。 然,在聂小莲奇怪的仪式和动作下,她让它们这样做了。 接着,她又飞快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把小飞刀,唰唰唰,唰唰唰,她不断地从手中一大捧的染血荆芥草上削下来片片的草叶末子,天女散花一般,这些被小飞刀削下来的短末子,飞入山猫群中。 月下,光影黯淡,这些短末子飞舞进入山猫群,几乎一片不曾掉落地下,乃是,被那些围拢而来的山猫,一一扑打着,抓入口中就是咀嚼起来,并且,个个都吃得极是欢畅不已。 一边吃,它们还兴奋地在地上伸懒腰、打滚,哪里还像那种凶悍又阴郁的山猫,就好像一只只憨态可掬的萌物似的,沉醉在吃荆芥草短末子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田辟疆和虎园七婢,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半个时辰才停止。 而聂小莲做这一系列动作,完毕了,似乎也有点累,又是叽里咕噜一通,她连连呼唤,只见刚才还群聚一堆的山猫,刹那散去,仿若从不曾来过。 可,此山谷地面那一丛丛杂乱的痕迹证明,它们确凿是来过的,且,将将在此还“表演”了匪夷所思的一系列“卖萌”场面。 “奇人,奇人啊!”迎香似乎有点见识,等聂小莲忙完,她才敢上前来叨扰,立即掩饰不住惊讶地赞美道,“聂姑娘,你方才施展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御兽之术?” 田辟疆一听这迎香的话,对这迎香是刮目相看! 他没想到这迎香居然懂这些。 那御兽之术的确是奇术,他曾听师父讲过世间就有会这类奇术的人,可沟通野兽,为吾驱使! 这类机窍,与他之灵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在某些细分领域,似乎还强于他之灵击术。乃不可多得之神技也。 难到聂小莲真会这等本事?可,他却看见聂小莲摇了摇头,对迎香道:“你说的那什么御兽之术,我不知,也不懂。” 迎香道:“可你刚才的确能控制那一群山猫,而且将它们管束得服服帖帖的,很像传说中的御兽之术呢!” 聂小莲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眼睛快速眯了眯,但,她忽的反常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强行压下心中这种不耐烦。田辟疆偶然瞧见这个细节,有些惊讶。 依照聂小莲的性格,她何故要这样压抑自我而去关照迎香的感受? 聂小莲的性格不该是这样的体贴之人啊! 哦!忽的,他心中明白了一点,这聂小莲依然在伪装着和迎香套近乎,她显然对迎香她们七姊妹有所图谋,怕就是跟迎香她们乃虎园七婢有关。而聂小莲真正的目的,怕就是那虎园隐藏的秘密…… 当下,他见聂小莲在压下内心波动后,又对迎香道:“对猫之类,我感知格外不同,那是我一种天赋,而并非什么御兽之术,迎香姑娘,你想多了。对了,我很好奇,你们那庄园叫‘虎园’?” 迎香点头,不发一语。 聂小莲道:“虎园,听起来,似乎也跟猫有关哩。哈,不说这个,说我心中想到的一点重要事吧,迎香姑娘,恕我直言,适才那些黑衣人已败走而去,怕你们在休憩调整后,该乘胜追击方是夺回虎园之上策呀。” 迎香道:“聂姑娘所言极是,可,我们不敌那些黑衣人啊,此番乃是借助聂姑娘你的山猫手段才赶走他们,若没有你在,我们……夺回庄园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帮人帮到底吧,我也想去看看那虎园。”聂小莲突的热情地道。 “这?”迎香却迟疑了。 聂小莲忽然道:“你们那虎园很了不起吗,为何我一说到虎园你们如此紧张,我帮你们夺回虎园,看一看,没什么嘛,我就是好奇呀。” 对聂小莲此问,在旁边一直暗暗听着没插话的田辟疆,何尝不是一样有疑问。 迎香摇摇头:“不是的,聂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小气才不给你们讲虎园的事,哎……虽然它被夺去了,我们作为虎园七婢,属实无能,但,便是夺去,那只是我们没本事该有此劫,若是带你们入虎园,可就违反了虎园禁令了,乃是一种背叛了,届时,不但我们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就是你们这些无辜的游览虎园的旁人,也要触怒天颜,惹下泼天大祸!” “哈,”聂小莲不屑地嗤笑一声,“说得好吓人哩,还触怒天颜,那虎园何来此能耐,弄出这么大噱头,唬人得紧呀。” 田辟疆也在一边道:“是啊,迎香姑娘,虎园不过一个园子,看便看了,哪是什么大祸啊。” 迎香看看聂小莲和田辟疆二人,又看看她的几位姊妹,她那几姊妹,都沉默着,不敢发表意见。 一阵沉寂,无人讲话。 迎香在聂小莲和田辟疆双双沉默着等待她回应的这段时间,似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决定透露一点什么了,她忽然道:“聂姑娘、四口,你们不知,虎园乃老老建立,你们知道老老吗?” 聂小莲和田辟疆齐齐摇头。 迎香道:“老老还有一个煊赫名头,江湖上叫他‘收衣叟’。” 聂小莲和田辟疆依然摇头。 迎香道:“那就怨不得你们不知道虎园的厉害了,虎园乃收衣叟老老布下的禁地。老老说,我们七个在此守候着,等我们三十岁的时候,就还我们自由之身。三十岁之前,园子除开我们七个和他本人,任何人不得出入,特别是严禁我们带任何人闯入!他还特别强调,日后虎园若是被强人侵占了,则我们虎园七婢就远走高飞去,永远也不要回来,也不允许回去!更不要去想什么夺回虎园的事……” “啊?”田辟疆惊讶道,“你们老老说,虎园被占了,你们也永远不得回来,这是为何?” 迎香摇头,沉吟一瞬,她道:“我们失去了家园,就不存在重返家园了,现下,你们懂了我意思吗?被黑衣人追杀,是我们的不幸,可我们既不能重回虎园了,则连找谁复仇也不知,只能远远逃去。现下若妄想夺回虎园,黑衣人在前狙杀不说,亦违反了老老当初之禁令。所以……” 聂小莲插话道:“所以,你们只是本能地逃跑而已,根本没有重回虎园的打算!更遑论带我们杀回虎园了。” 虎园七婢齐齐点头。 但,聂小莲忽然道:“糊涂啊,你们也不想下,虎园被占,老老让你们永远不许回来,或许是一种试探呢,说是让你们流浪去,但,只要老老日后知晓你们真的没有守住虎园,怕他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放过你们了,按照你们对他那种描述,只怕你们很难逃出他的手段。现下你们任由虎园被夺走而不思考应对之计,实是自生自灭的消极愚蠢之策。然,此难并非无解,只要你们在老老发觉这次事变之前夺回虎园,神不知鬼不觉,他又如何知道虎园被夺走过,按你们描述,那所谓的收衣叟老老定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出没虎园。利用这点,你们凭借我之手段,驱赶了黑衣人,重夺虎园,黑不提白不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这才是唯一出路哩。” 田辟疆立即附和:“不错!是这样!众位姑娘仔细考虑啊!” 其实,他这刻心中却另有所想,他相信,在那聂小莲心中,怕亦有算计。 虎园被占,按照虎园七婢的讲法,老老不许她们夺回虎园或重回虎园,恐怕真相并非聂小莲的那种分析,而是,虎园一旦被占,必然会发生什么变化,这种变化,乃是会暴露虎园秘密的变化,故,老老才要虎园七婢远走高飞,再不要回来。怕的就是她们发现秘密,走漏风声。 田辟疆霎时对聂小莲很感兴趣起来,他感兴趣的是,聂小莲好似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她是如何知道那些秘辛的呢?而且,此虎园一行,聂小莲也不知从哪个细节开始注意上这个大秘密,因为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此番,他乃与聂小莲一起从刺客营偶然来此。这是偶然的,并非事先算计。 那么,聂小莲在这偶然来到的环境中,如此笃定又有条不紊地追踪上虎园这条线索,就显得非常奇怪!则,她到底是根据什么追踪上这条线索,并在此刻变现得那般积极想直抵虎园而去? 田辟疆简直要将脑袋想破了,一时,如论如何推理不出来,霎时颇有些无奈。 然,对这个疑点,他又有探究下去的强大意志,他坚信,这一定与刺客营有瓜葛。 对了,他忽的想到,之前在刺客营,聂小莲被鱼火客拿下时,中途就是被神秘黑衣蒙面人救走,连带,他亦被牵扯进来。若不是后续他暗中施展灵击术解开那黑衣人的灰毛狐狸手段,怕现下还不知跟聂小莲一起被带去了什么诡异地方。 则,聂小莲与那在刺客营出现的黑衣蒙面人是什么关系? 会否之前刺客营出现之黑衣蒙面人与刚才他们怼过的那些蒙面人是一伙? 如果是,则,聂小莲身份很可疑啊,父王何以钦点她来刺客营,她之于刺客营,乃至之于田齐社稷,又是敌是友? 田辟疆忽的感到,今次,他好似陷入了一个了不起的谜团,聂小莲身上简直迷雾重重。 他一边在这思索着,迎香也在剧烈思考之中。 终于,迎香不知是对虎园无限的留恋,还是真被聂小莲那一番“道理”讲通,她在和众姊妹商议后,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央求聂小莲陪同他们去赶走黑衣人,夺回虎园。为此,她答应让聂小莲一人进去虎园一观以作报答,此后,永不再见。 聂小莲立即答应。 至于田辟疆,虽然没有得到迎香说可以进去一观虎园的承诺,亦“死皮赖脸”要跟着去帮她们对战黑衣人们。对此迎香几姊妹不置可否,打着马虎眼敷衍着,许是看聂小莲的面子,或者别的原因才如此态度暧昧……对此,田辟疆一时也看不透。 总之,众人终是达成一个共识:半柱香时间后,出发去追击那些逃走的黑衣人,夺回虎园! 第二十一章:玉娘之另有目的 话说在刺客营,田辟疆和聂小莲被九只灰毛狐狸掳走,消失无踪,鱼火客等人一时手足无措。而鱼火客以阳退术全力一击硬抗下神秘黑衣人漫天柳叶飞镖,亦累得虚脱在地。众人赶忙将她扶下去歇息,在她之盘踞地的洞穴中,她仅留下上官仙仙一人下来照拂,其余人皆被她遣至洞外等候。这一役,刺客营不少人身受重伤,在鱼火客洞穴外等待时,大家一并忙着处理伤口,恢复伤势起来。 鱼火客在盘踞地洞中的石榻上刚躺下,自怀中一摸,掏出一个小瓶子,招手将上官仙仙唤上前,把瓶子递给她道:“仙仙……” “鱼姐姐你快歇息吧,别讲话了,你脸色好吓人哩。”无外人在的场合,鱼火客私下与上官仙仙约定,让上官仙仙直接与她姐妹相称。 这番上官仙仙刚刚接过瓶子,就连忙摁下要起来的她。 看见上官仙仙焦急的样子,她一摇头:“我不碍事,这个你拿好,快给他们。”摇臂一点洞外那些人。 “这是?”上官仙仙盯看着手中瓶子,满脸不解。 “这是我以偶得到的‘参宝神祇’淌下之汁液勾兑而成的疗伤圣药,对恢复伤势有无穷妙用的……” 上官仙仙点头:“果是厉害东西!只是……鱼姐姐你何不自己先用了?”她看着鱼火客现在的样子明显很需要快速恢复,白瓶子中稀罕物,显然是好东西,岂可如此糟践给旁人用?她语气里已经有些埋怨鱼火客不珍惜自身的口气。 “不打紧,我还有。”鱼火客忙打消她之顾虑。 上官仙仙这才点头,走去外面,送参宝汁液去了。 不多时,她返回,看见鱼火客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心中知道,鱼火客亦使用了神奇药石了。 悄悄叹息一口气,她在鱼火客歇息之床榻的边沿坐了下来。 “姐姐,今日一役可谓疑点重重啊,怎的忽冒出那么厉害一个蒙面黑衣人,还叫我们失踪了两人,这下可如何是好?” 是啊,刺客营初步建立就遭受此等劫难,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上官仙仙忧心鱼火客,由此及彼,对刺客营自然比一般的属下也格外上心。 “他们怎样了?”鱼火客并不直接回答上官仙仙的问题,她心中记挂着外面那些受伤的人。 “没事,都在敷用你给的参宝汁液,想来很快就会无碍的。” “那就好。” “只是……” “怎啦?” 上官仙仙一撅嘴道:“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讨论不休,咱‘葫芦’军心都有些不稳了鱼姐姐。” 这点鱼火客是预料到了的,刺客营刚建立,当天就发生这种老巢遇袭之事。作为特使,作为刺客营首领,她难辞其咎。 然,现下根本不是追责的时候,首要是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 她点点头:“他们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暂时没乱起来吧。” “马红领头在安抚大家,秩序还可以,况且鱼姐姐你最后那通天手段,挡住黑衣人无数飞镖不说,亦逼走黑衣人,大家钦佩不已,大家对鱼姐姐还是相当信任的啦。” 鱼火客沉吟着。 上官仙仙突然道:“对了,鱼姐姐,你说,那黑衣人会不会是跟玉娘、聂小莲他们一伙的,那玉娘现时还没有回来哩。” 这个问题,鱼火客怎可能信口雌黄与上官仙仙八卦。 她摇头:“不要妄加揣测,玉娘、聂小莲都是君上钦点来的,乃我方人员无疑。黑衣人的出现纵然蹊跷,可我们也要有冷静的头脑,若在这个时刻因他模糊的身份而在团队中自我分裂,互相猜忌,实是中了对方心机。” 上官仙仙点头,沉默。 “玉娘还没回来吗?”鱼火客问。 上官仙仙摇头。 “行吧,”鱼火客吩咐道,“你暂下去忙吧。” “鱼姐姐,我就在这照拂你。” 鱼火客摇头:“我再歇息一刻就没事了,我想着,你还要准备晚宴的事啊,这一个大下午,大家伙都在忙着建设自己的盘踞地,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肯定都极疲劳了,加之刚刚还经历了一场劫难,晚宴更要吃好喝好以作小憩。这之后,我们恐不能即刻去休息,夜里还要忙一阵呢。” “好!只是鱼姐姐,你预备几时让我在神驹宫开席?” 鱼火客想了想道:“依我的估算,大家服用了我的参宝汁液后,差不多也恢复了的,这样吧,你出去吩咐马红,让大家先散了,酉时二刻于我盘踞点外点卯,届时大家齐去你之神驹宫用晚膳。” “是。”上官仙仙言毕走开了。 鱼火客目送她离去。以手掌撑着脑袋,她侧卧榻上,一边梳理今日发生的事,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越想,眉头皱得越深。 眼下所有急难她都不以为意,只一点,那田辟疆失踪非同小可。 虽然她知道以田辟疆的手段不会有什么事,但到底这次来组建刺客营,乃君上钦点,保不齐君上对此地之高唐大夫没有什么嘱托——譬如,定期来察看潜伏此地的太子安危?若君上真有此招,则,她贸然“弄丢”田辟疆,传去君上耳中,势必难以善后,怕还要连累师父的盛誉。更严重的,若惹得君上盛怒,则刺客营怕要顷刻瓦解,后果难以预料……想及此,她心急如焚! 可她毕竟心志坚毅,知道自乱阵脚乃大忌,当即晃晃脑袋,一瞬间扫平内心的起伏,快速平静下来,开始思考眼前的疑点。 在她看来,刺客营今日黑衣人一役,加之两个人失踪,看似错综复杂,但种种指征,似乎都引向一个线索——玉娘。 她想起刚才听上官仙仙说,玉娘到这时候还没有返回刺客营,必是被什么事情纠缠住了。而且,玉娘是明知道今日刺客营初建,她鱼火客要挨个察看大家盘踞地的,在如此情况下焉敢玩“爽约”,扫特使的脸面,由此证明,那缠住玉娘的事必非同小可。 这时,鱼火客又想起来一个细节。 一开始在她以“火树银花”召集所有人杰来汇合的时候,那次,玉娘跟聂小莲也是碰巧“迟到”,当时她们也说了,乃是被事情缠住才误了“火树银花”…… 只是那时候,鱼火客一来初见玉娘二人,没有就这个细小疑点深究下去;二来当时玉娘自我检讨的态度恳切,确也有令人体谅她一时“疏忽”的感情基础,那样的情境下,鱼火客实不宜小题大做,在众人面前落了口实,造成小肚鸡肠的坏印象。 今时,总总前后线索衔接起来,鱼火客才深重意识到,对玉娘,怕是疏于防患了,此人纵然是君上钦点而来,也不大可能是敌国细作,但,她和她之女儿进入这个刺客营,从临淄远道来高唐,入绕安,怕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会是什么呢?鱼火客一时毫无线索。 她只是想到,假如玉娘他们真是如此,则,她们是自己在行动,还是君上背后授意?她隐隐觉得,怕并不是君上指使。毕竟,田辟疆也在刺客营啊,若君上派玉娘二人来暗道陈仓摆计,则,岂非要她鱼火客做炮灰?若是要她鱼火客做炮灰,就讲不通了,因为田辟疆作为辅助她鱼火客之暗手,必要受牵连。君上岂会害自己的储君? 所以,可以肯定,玉娘、聂小莲虽然疑似带着自身的目的进入刺客营,但,这一点君上一无所知,故,才允了她们来加入刺客营。 又回到那个问题——玉娘、聂小莲她们来此到底为的是一个什么目的? 鱼火客想着,一时沉吟下来。 又想了好一会儿,她猛摇摇脑袋,放弃了,实在是毫无头绪…… 这时,她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一翻身从榻上坐起,乃是开始忙碌起来了。 只见她胡乱在这盘踞地洞窟之地面、墙壁,刨下一些脆石,接着手印纷飞,做成一些奇怪的符箓,今日大战那黑衣人,她之包袱符箓耗了个精光,不得已她得加紧炼制一些替代品,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飞快,一个时辰的休息间隙眨眼过去,加之鱼火客的参宝汁液奇药,刺客营受伤的众人很快都恢复了,鱼火客忽的在盘踞地洞窟内听到了外面传来马红的口哨呼唤声,知晓,已到了她吩咐下去的众人集合去赴宴神驹宫的时候了。 她当即停止了手中的忙碌,稍作收拾,渡步踏出了盘踞地洞窟。 “特使!” “特使!” “特使!” 众人一一行礼。 鱼火客看一眼众人:“大家的伤势都恢复得怎样了?” 得到肯定答复,她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两个小姑娘站了出来。 “特使,宫主请大家去赴宴。” 是上官仙仙的徒弟白菊和娇龙。 鱼火客点头:“辛苦你们了,都准备好了是吗?” 白菊和娇龙点头。 鱼火客于是对众人一挥手道:“行!大家且去吃晚膳吧,这一下午,大家都忙累了,晚上我们还有事商议,先填饱肚子了,后续的事后头再说。” 众人无异议,相继跟在她后头,由上官仙仙的两徒弟白菊和娇龙领路,一齐渡步朝上官仙仙的神驹宫行去。 刺客营“葫芦”乃匿藏银光崖之间,从银光崖渡步去海岸边有数条路径。 众人择了一条,行了约一炷香时间后,远远地看见一艘七八丈长的海舰停靠在了岸边,灰暗的光线里,与海水融为一色的海舰几乎难以察觉。 对刺客营的人而言,包括鱼火客在内,除开那白菊和娇龙,其他人从不曾看见过这个叫“神驹宫”的海舰。 但众人也依稀有一些见识,都知,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艘大海舰,却是一个名声煊赫的战斗武器,上面据说布置了许多神奇的鲁公机窍,也因此,神驹宫许多年来,漂洋过海,所过处,均安然无恙,且还留下不少动人传说。当然,这必是神驹宫的上官仙仙带着徒弟们随手做的一系列奇事、好事了。 白菊和娇龙道:“神驹宫就是那了。”她们二人齐齐将海舰指引给大家看。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接着跟在她们后面,渐渐靠近大海舰而去。 海岸边,众人终站在了神驹宫跟前,白菊朝鱼火客靠近一步,恭敬道:“特使,请!” 鱼火客点点头,领先跨步朝神驹宫甲板踏了去,众人紧跟其后。 鱼火客上了甲板,站立甲板上望去,发觉,这神驹宫在停泊上也颇有讲究,靠近一面海岸,且巧妙避开了海岸边常出没的暗礁地带,大海舰沉浮于海水的波浪中,传出一种微微的律动,又因海舰已停靠下来,船底有船锚固定,这种律动又带着一股扎实的稳固感,令站立其上的人,仿佛踏步地面,只是,这地面乃是有节奏在晃动着的。 上官仙仙飞身从船舱里奔出,衣服打扮跟平常所见略有不同,更爽利、更干练,不似平日那样仙气飘飘。 她雀跃地奔至鱼火客面前,拉住鱼火客一双手:“特使,你们终于来了,看我忙的,都没亲自去迎接特使和大家,实在有罪!” 鱼火客笑:“须不必这样多礼,且进船舱去罢,速速用毕晚膳,晚上大家还有要事相商。” “那是极好的!”上官仙仙一挥手,冲她两个徒弟道,“白菊、娇龙,快带领大家进去。快!” 言毕,她首先领着鱼火客入了船舱,众人一一跟上。 第二十二章:神驹宫巧换命格 众人进入了“神驹宫”的船舱,这才晓得,此海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外表看去这海舰至多只是大一些,长一些,论起样貌却只能算平平无奇的,然,入了进来,便是只在船舱之大厅,一下子也能看出这船与众不同。 入目,大厅尽头可见一个旋转扶梯,有远远的向上而去的,亦有深深的向下而去的,说明这船舱至少分上中下三层。 不止如此,光光是众人视线里的中间这层大厅,也错开成中空两层阁楼,下面这层乃现下大家双脚站立之地。一应排开了花花草草,将整个大厅布置成一个绿草如茵,香气飘飘的花园。而且,大厅远处那阁楼,亦十足特别,乃是在大厅西北角,高起来两丈许的一个木制平台搭建而成,占了整个大厅五分之一,像一朵大蘑菇,开在了大厅尽头。 鱼火客点头,掩饰不住欣赏地道:“好别致的大厅,只是,西北角那撘起来的高台,做什么用的?” 上官仙仙赶忙道:“特使,那是这大厅的才华展示台,也叫铅华池。” “铅华池?洗尽铅华!去伪存真……嗯,好名字!” “谢特使夸奖。特使随我来。”她领头,带鱼火客参观。其他人也跟在后头边走边看。 “特使,这是清泉房。”穿过大厅,上官仙仙带着大家朝船尾方向行了去,一转身,看见一个巨大的包房,被层层木板隔离开数个空间,其中每个小空间固定了一个大木桶。原来所谓清泉房,乃是储存淡水的水房。 鱼火客点点头,随上官仙仙朝下一个目标参观去。 越过清泉房,左转,又直走。眼看要走到船舱外面去了。 上官仙仙忽的走到船舱墙壁前,伸手一拨,不知触动一个什么机关。 只听“咔嚓”一声响,她竟将眼前船舱之墙壁左右拉了开来。 众人啧啧惊叹声中,看见这被上官仙仙拉开之船舱的舱壁,乃一个硕大的暗格。 暗格分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里古古致致地摆放了各种珍奇古玩。 “这?好多宝物哩。”鱼火客万万没想到,这上官仙仙竟是个收藏家。 鱼火客这样感慨了,后面其他的人更是惊叹连连,一时都有些忘记他们来这神驹宫到底干嘛来的了,一个个凑上前去察看格子间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宝物”。 这时,上官仙仙转过身来,对鱼火客笑一声,俏皮地道:“特使,你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鱼火客淡笑:“我讲了呀,好多宝物嘛。真令人大开眼界哩!” 其他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对这类世间平凡人稀罕的财宝之类,她向来不感兴趣,更谈不上有什么研究了。 然,上官仙仙却突然一摆手:“你误会我了,特使。” 鱼火客:“……” 她不明白,上官仙仙带着大家看她的珍藏,摆明了是炫富、讲排场,对神驹宫宫主而言,乃至对声名显赫的神驹宫而言,拥有这些东西,倒也没什么可诟病的。只是,这也谈不上什么特色了,毕竟,财宝之流,以银钱使唤即可拥有,有何稀罕?她完全没兴趣。 这刻,她又听上官仙仙说什么“误会”之类的话,似乎着急要争辩什么,她更是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个地方“误会”了上官仙仙。 只听上官仙仙解释道:“特使,这些东西,其实并不能简单地归类到什么珍奇古玩或财富奇宝的哩!” “哦?”鱼火客来了兴趣,心道,上官仙仙面对一墙的财宝,却说它们不是财宝,这分明是指鹿为马,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上官仙仙淡淡道:“这些东西,都是我曾经漂洋过海,路过一些荒僻之地时换来的‘命格’。” 眼前,在上官仙仙打开的船舱墙壁里,一个个大的小的格子之间,摆放了“砚台”、“玛瑙石”、“羊脂玉”、“金葫芦”、“银锁”、“百岁圈”、“簪子”、“扳指”、“花瓶”等各种各样,数也数不清的“宝贝”,这些东西,鱼火客扫一眼,其中她叫得出名字的只是其中极少数,绝大多数她见也不曾见过,但一望即知,乃是特别或极珍稀的罕见珍藏。 在她主观意识里,这些东西毫无疑问乃宝物一流…… 然,这种判断被上官仙仙当面否定不说,上官仙仙还告诉她,这些东西是其换来的“命格”。 她一时听得一头雾水。 她问:“命格?为何叫命格?有什么缘故吗?” 上官仙仙点头,既是对她解释,也是对其他围拢过来的众人解释:“我神驹宫漂洋过海,四处云游,这些年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换‘命格’。所谓命格,乃是我们神驹宫一种称呼,指‘一个人自救的希望’。我们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去搜罗一种人。” “什么人?”鱼火客问。 “没有了生的希望的人。” 鱼火客点头:“哦,绝望之人!” 上官仙仙点头,道:“不错,但,我们只救助妇人。且,救助对象多以不能生育的妇人居多,一个妇人,成了家,不能生育,在夫家,不论她多么勤劳,多么恪守本分,总逃不了被虐待,被羞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命运,渐渐的,就没有了生的希望。神驹宫寻到她们,就要解救她们。” 鱼火客虽然知道神驹宫极其神秘,也能量庞大,但还不清楚原来她们是做这种善事的,霎时,对神驹宫肃然起敬,也心中存疑,她好奇地问:“则你们如何解救这些妇人呢?” 上官仙仙道:“第一类救助法,消除敌人,有些妇人被折磨得实在太凄惨,我们就会出手,制造‘灾祸’,让折磨她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成全她守寡的愿望;第二类救助法,脱离苦海,有些妇人陷入这种绝望,不单单只受到来自相公的折磨,还有婆婆,乃至整个家族,则我们就成全她们脱身的愿望,悄悄带她们逃离,甚至辗转带她们移去列国别处,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生活……”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 上官仙仙继续道:“第三类救助法,天降麟儿,有些妇人,夫妇之间不能生育,并非不治之症,如果这对夫妇相敬如宾,仅仅因为没有后代而双双都没有了生的希望,陷入绝境,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医治好他们,助他们早获麟儿。不过,不论哪一种救助法,只要我们施救,就要他们拿出他们执念最深的一物做交换,且必须是贵重物品,在他们获得救助之后,将此前‘厌世’的执念寄托在此物上,‘还’与我们,作为他们舍弃的命格,由神驹宫贮藏。这,即是这些奇形怪状之物的由来与渊源……” 鱼火客听着,心中啧啧称奇。 她心道,此上官仙仙虽然不是修行人,但无意中化用了一种术数神通,这所谓“命格”其实就是一种生机,人有“七情六欲”,其中最强大的就是“欲”,“了却生命”的绝生欲望,就是“六欲”中一种强大的“欲”,而上官仙仙她们将之收藏来,怕并非他们本意,乃是有高人指点……只是,是什么人在背后指点呢? 鱼火客内心不禁大胆设想,会否,那背后指点上官仙仙的人,就是那帮助她建造神驹宫的人?这神驹宫海舰富丽堂皇,还布满了顶级的鲁公机窍,上官仙仙与那传说中的公输子,会否有什么关系?这公输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名声也仅在少数人之间流传,甚至不如师父云梦君名头大,但知晓他的人都是知道,此乃绝顶奇人也。 鱼火客内心猜测着:难道上官仙仙是公输子的徒弟或女儿? 她没有借口执此疑问去向上官仙仙求答案,当即无解。 但,对上官仙仙所做之事,她是认同的,就赞道:“太神奇了,神驹宫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仙仙充满歉意道:“特使,还有众位‘葫芦’的同僚,大家赏脸来神驹宫吃晚宴,我本不该如此聒噪说这许多,实在是机会难得,想籍此简略向大家宣传一番我神驹宫,故叨扰大家这许多时候了,接着,我们快快入席吧,大家随我来……” 能听见神驹宫的这些秘闻,对这些人来说并不觉得聒噪,当即都说上官仙仙太客气了,也随即跟着她一并朝着入席的房间走去。 走着走着,众人发觉,这番上官仙仙居然带着他们直接踏步船舰大厅尽头的旋转阶梯直往上去了。 “哗啦”一声,海风袭击来,众人这才发觉,居然来到了这海舰的顶层,且是露天的。 鱼火客不可思议道:“仙仙,你这神驹宫好特别,居然有这样大一个露天的场所供安排宴席,厉害啊。只是,这地方露天,在海上经常风吹雨打的,何以看去还如此光洁如新,似保护得极好哩。” 在上官仙仙背后,她的两个徒弟突的噗嗤一声笑。 上官仙仙立即怒瞪了不讲规矩的两徒弟一眼,这才对鱼火客解释道:“不是的,特使,这露天待客厅,其实是有遮挡的穹顶的,只是今日天气晴好,我们暂时将之收起来了,这是船上的一个机窍。” 这下不只是鱼火客惊讶了,其他人纷纷表示不可思议,这神驹宫海舰不但是敞篷的,且还能以机窍关闭起来,形成穹顶内仓,这等机窍,简直闻所未闻,但,这也证明神驹宫暗藏无数高明机窍并非浪得虚名,乃真有这强悍实力! 众人一边赞叹着,一边落座。 此间露天饭厅,有半个船身长,四丈左右,十分宽敞,摆开一张长长桌子,从西向东,形成一个微型长水席,所有人都可以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而正东那一个位置,被上官仙仙请了鱼火客上座。 众人入了席后,一样样花式别致的菜被装在瓦盆里捧了上来,接着大家开吃了。 觥筹交错之间,气氛一时间别样热络。 对此,鱼火客倒挺满意。 一来今次乃刺客营初建。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晚宴活跃气氛,犒赏一番风尘仆仆聚集一起的众人。二来,借此晚宴之推杯换盏,大家利于快速增进了解,建立感情基础。须知道,刺客营后续开展手段,少不得两个一队,三个一群结伴而行,彼此间往后就是战友,这些人杰自各地被君上召集来,没有感情基础,做的又是分外艰苦的刺客行动,其间之变数,难以估量,急需快速熟悉彼此。 唯一不美的是,鱼火客想到今夜之晚宴还有几个遗憾,一是那玉娘不在,二是聂小莲、田劈疆也失踪了。而对众人而言,田辟疆,他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一叫“四口”的小厮而已,他们又哪知道,那“四口”却是齐国太子之身呢。只有鱼火客在此欢乐气氛下,暗自为那“四口”担着无限的忧心…… 第二十三章:好姐妹难分彼此 鱼火客一边吃,一边计算着时间。她内心想,下午刺客营遭大劫,这夜等过了这晚宴得立即开展行动了。 这一餐晚宴,应当也是刺客营接下来一段时间,唯一的一次“松弛”,接下来,可就全是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忙碌了。 这样想着,她一边吃,一边看去众人的目光也有些沉重起来。恰好这时一个个都开始上前来敬酒。她笑一声,接过上官仙仙递来的酒盏,对众人道:“我有一言在先,虽是饮酒解乏,万不可贪杯烂醉,今夜我们怕就要开始行动,届时醉酒出丑可就是脸无颜面了。” 上官仙仙道:“特使放心,别看我仙仙身子骨细,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喝多少也不会变醉鬼,嘿嘿。” 她这一说,立马招致几个人的敬酒,她是来者不拒,果然海量。 而九福官们就更不用说了,个个喝酒像喝水。 鱼火客目光淡淡扫一圈,发觉,这里面,可能也就她得控制点酒量。其余人,便是那绳缚术五伶,也个个喝得喜笑颜开,哪里有一点将酒看在眼里的意思,分明个个是行家呀。 喝了一会儿,她借口吹海风,“败”下阵,起身离席,扶着这露天船舱一角,开始做起看客。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将她这特使好一阵“奚落”。惹得她说要提前结束晚宴,众人这才忙讨好地“安抚”,暂“放过”她,各自找人拼酒去了。 不知不觉戍时了,鱼火客扶栏远眺,看月光下海水起伏,看海面上银光波澜壮阔,看得不由入了神。 “特使……” 鱼火客猛一回头,发觉是白菊在唤她,且不断对她使眼色。 她知,必是有突发情况,趁众人喝酒不注意,她跟在白菊身后悄悄离开这层船舱,不多时来到甲板,在那,上官仙仙正在“忙碌”。 “特使,你瞧!” 鱼火客近前一看,原来上官仙仙在跟一个人交涉。来者正是玉娘。 这里宴席开始之后,上官仙仙差遣了一个老妈子去刺客营等候玉娘。眼下,即老妈子将归去刺客营的玉娘给带来了这。可,玉娘一来这,即“表现”有些不正常,因,她手中拖着一只死去的橘猫。 “怎么回事?”鱼火客看见玉娘手中拽着的死去橘猫,和她那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便知,这玉娘怕有什么误会。 上官仙仙道:“特使,玉娘非要带着这死猫去见你,被我拦下了。” 玉娘看见鱼火客现身,双膝一弯,行了一个礼:“拜见特使!” “免礼,玉娘你这是?”鱼火客一边问话,手一挥舞,让玉娘上了甲板来。 玉娘踩上甲板后,立马跪在了鱼火客脚下:“我女儿小莲听说失踪了?求特使做主啊!” 鱼火客点头:“不错,下午酉时,刺客营遭袭,聂小莲和营中一位小厮一并儿失去了下落。” 玉娘自我埋怨道:“怪我,都怪我,我非要去找什么荆芥草,这下好,把女儿都弄丢了。” 鱼火客听玉娘这么说,心中却想:真是玉娘非要去找什么荆芥草么?怕不是真相,真相应该是玉娘“消失”这许多时候,是帮助聂小莲寻找荆芥草去了…… 她之所以肯定玉娘是帮的聂小莲寻找这荆芥草,乃是她知道,荆芥草是豢养灵猫的一味神奇植本,传闻对猫有致迷的作用。乃猫科动物难以抵挡的一种力量。 她当即道:“玉娘,今日下午你擅离岗位,实属儿戏,如此目无纪律,我对你很为难啊!” “特使,玉娘自知行为不检点,不过,我女儿小莲是无辜的啊,请求特使为她做主!这是我在寻找荆芥来的途中,在刺客营一隅寻到的我女儿的九只橘猫中的一只,竟被一种柳叶飞镖打死,不知是何缘故?” 鱼火客也有些好奇聂小莲的那九只橘猫何以会有一只死掉,还被玉娘捡到了,现下听她这样一讲又明白了,原来这只小猫乃是在那黑衣人发动漫天飞镖的时候被误伤,那种柳叶状的飞刀,可不就是那使手段掳走聂小莲和田辟疆的黑衣人的独家手段么。 她当即将玉娘从地上扶起,又对她一通解释。 “原来如此!”玉娘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鱼火客点头继续解释道:“是的玉娘,当时你不在场,最后关头那黑衣人之手段,端得厉害,‘葫芦’里很多人都受了伤。这小猫误闯入那打斗之中而死,实属意外,你不必就此继续困惑,暂把这猫的尸体掩埋了,进去跟‘葫芦’的同僚们一起吃点便饭,填下肚子,你现下也饿了的。” “可我女儿……” 鱼火客一摆手:“稍安勿躁玉娘,即便你现下空着肚子去寻聂小莲,一人势单力薄恐怕于事无补,还是先去用点晚膳罢。小莲之事,晚膳结束我要召集大家商议,届时自有安排。何况,刺客营是一个集体,小莲是集体一员,她失踪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暂宽心罢。” 玉娘仍有些犹豫,仿若即刻就要继续去寻找女儿似的,但最终还是听从鱼火客的,当即勉强点了点头。又就近掩埋了橘猫之尸体,然后洗毕手,跟随上官仙仙派遣的白菊,朝着顶端那层露天船舱行去,用晚膳去了。 上官仙仙和鱼火客眼睁睁看着这中年妇人离去,两人对望一眼,均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是无尽的无奈。 上官仙仙就要离去,继续去忙碌。 鱼火客一伸手,拉住了她。 “鱼姐姐……”上官仙仙回眸望着鱼火客。 “好妹妹,歇会儿,瞧你忙个不停,都累坏了。陪姐姐说说话……” “好……”上官仙仙赶忙让徒弟们把守了这甲板,防止“生人”误入,扰了她和特使交心。 嘱托完,她转身看鱼火客一眼,展颜一笑,忽的道:“鱼姐姐,我觉着……你……你心肯定累死了。” 鱼火客苦笑一声。不语。 上官仙仙柔柔地道:“你瞧嘛,这葫芦里的人呀,没一个省心的。我常想,我管理一个神驹宫就好累好累了,可到底我身边还有几个小徒,供我指使和打发。毕竟是我一手带出,她们生死全凭我喜怒,管束却是能管束来的,而这‘葫芦’……” 鱼火客摇头:“晕,你这妮子,倒拿‘葫芦’与你神驹宫的师徒关系对比,真真混沌,这不是一码事。” “我晓得,所以我才说鱼姐姐你累嘛。” 鱼火客看着上官仙仙:“仙仙!” “唔?” 鱼火客认真地道:“九福官你觉得怎样?” “不错!” 鱼火客亦点头:“是的。他们的确不错,我亦很珍稀……只是,心中也有点内疚……” “怎的了,鱼姐姐?” 鱼火客忧伤道:“还记得我们第一回瞧见他们么,那时候,他们受制于绳缚术五伶,差点就被勒死几个,现下想来还有些后怕,若是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于刺客营真是一大损失。” “可,这不都过去了么……” “是过去没错,”鱼火客点头,“然,正因为他们曾经差点惨遭重创,我才格外心疼,所以……” “鱼姐姐,你有话直讲,妹妹听着就是。” 鱼火客点头道:“所以在葫芦,我想着,你有空多带带他们,多多提点他们一些罢……” 鱼火客是想到,接下来刺客营“葫芦”即将开展行动,而她又要追查田辟疆和聂小莲去向,分身乏术,是时候要放手一点权力了。将这忠厚的九福官“拨”给上官仙仙,交与她笼络和控制。届时,她不在刺客营时,上官仙仙这股势力讲话的分量会重一些,易于暗中在刺客营形成一种“代特使”地位,让上官仙仙于刺客营只在特使一人之下,凌驾众人之上。使刺客营形成她之外的另一个权力旋涡,起到标杆作用。 实际,任何一个权力集体,主官以外,都需一个有威信的专职副手。而对现下的鱼火客而言,她要培养的专职副手,上官仙仙就是她极看中的一个苗子。 刺客营“葫芦”的状况瞬息万变,刚建立就一波三折,这种“专职副手”力量不快速建起来。届时鱼火客分身乏术时失去对刺客营的远程遥控,行动将处处受制,最终有权力没势力而丧失对“葫芦”的控制,造成完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故,她才如此“冒进”在这时尝试分权给上官仙仙。 上官仙仙经历复杂,冰雪聪明,又是有资源的实力角色,哪会不明白鱼火客深意,沉吟一瞬,她眸子一闪,忙点头:“好的鱼姐姐。我记住了!” 鱼火客忧心道:“让你付出这些心血,是我无能,你受累了……” 上官仙仙眼眶一红:“快别这样说鱼姐姐,折煞我了!我好羞愧!” “不,该羞愧是我,要让你这样劳累帮我……”鱼火客诚恳地道。 “不不不,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只是……鱼姐姐……我……我怕我做不好……其实我并不擅长带人,有时我都有点恨自己,我觉得我挺懦弱的。” 鱼火客摇头:“我和你看法不一样,相反,我觉得你很勇敢。一,你驾驭神驹宫名声煊赫,列国引为美谈;二,你响应君上召集而来,心系田齐社稷,肩上有担当;三,你心性善良,德行兼备,实为一可造之材,小小‘葫芦’,让你受辖我手下,实是委屈了你。” “不可以这样说鱼姐姐,你真真本事人一个,我打心眼里佩服你,尊敬你,爱戴你,虽然跟你时日尚短,可我相见恨晚……鱼姐姐,我是真真仰慕你的,这点,你应感觉得到。” 鱼火客点头:“我对妹妹亦相见恨晚……” 说到动情处,两人手抵住手,十指交缠,眼眶双双一阵红润。 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伴着柔柔海风,在二人之间飘荡起来,仿若瞬间,那友谊的种子,萌芽、长成,延伸出一簇簇藤蔓,交缠环绕,让她们难分彼此。 第二十四章:人手太少犯疑难 鱼火客和上官仙仙正在甲板上甜蜜交心,同一时刻,玉娘被神驹宫的婢女引去了神驹宫顶层露天舱房食用晚膳。 可玉娘记挂着女儿下落,根本没心情吃喝说笑,简单吃一点食物就呆坐长桌一侧,一人黯然神伤去了。 也许是因为心事重重她表现出来的脸色太过难看,或许,刺客营同僚们互相还不熟悉,众人简单地与她打一通招呼,就各自联络感情去了,将她“晾晒”在了一边。 而她也乐得清净,对此不以为意。 她坐的位置,距离此海舰的一边船舷,就在她沉吟伤感中,忽的,她依稀听见船舷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她猛地一震! 本来,此嘈杂环境中,大家都在说着话,这类蚊虫般细小的声音不应该显得如此扎眼而被她听去,但那句话中,谈及了她女儿“聂小莲”且内容惊世骇俗,那句话是:聂小莲被找回来了,还会不会被特使斩首呢? 她赶忙回头,发现,讲话的是绳缚术五伶中的“紫鹃”和“牵牵”。 玉娘当即按捺不住了,立马上前去详问为什么这两小姑娘会讲出那种话。 她“气势汹汹”,简直是逼问紫鹃和牵牵,一时将气氛弄得紧张兮兮。 糟糕的是,恰好这刻赤金香因方便去了,暂走开了,就没有照应到“紫鹃”和“牵牵”,导致她二人被玉娘逼问,将聂小莲失踪前触怒鱼火客的事,一会子就和盘托出,竹筒倒豆子全部说了。 到了这刻,玉娘才发觉女儿聂小莲不只是失踪了这样简单,而且在失踪之前就开罪了特使,还被特使下达了斩杀令! 当即她瞬间想到,这样说来,女儿那刻不能说是失踪,而是被黑衣人及时救走啊! 霎时,她脸上表情极其精彩,显然心中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玉娘不是小孩子,很快又根据刚才听来的讯息分析出,特使也说,要几时辰后才问斩女儿,显然是等她归来为女儿求情,届时伺机网开一面。可见,特使也只是为管束女儿才有如此行动,当下,心情极其复杂! 既懊恼女儿的去向,又为女儿惹下泼天大祸心焦难熬。但同时又有一丝庆幸,为女儿及时被黑衣人救走逃过一难感到欣慰…… …… 不多时,鱼火客和上官仙仙“吹完海风”,重回到露天船舱。 鱼火客刚一进来,“扑通”一声,一个人跪倒在了她面前,正是玉娘。 “玉娘,你这是?”鱼火客忙伸手去搀扶她。 “特使,玉娘教女无方,枉为人母,这一跪,乃是代小女为特使赔罪,求特使宽恕小女杀头之罪。” 鱼火客身子一凛,知晓,玉娘在吃晚膳这短短一通时间,乃知悉聂小莲因九只橘猫而撒泼的八卦了。 她摇摇头,轻声道:“玉娘,何须如此心焦!聂小莲的事我绝不会草率处置,你宽心罢。先起来……”一面去拉玉娘起身。 “特使,你不饶恕小女,玉娘长跪不起!” 上官仙仙、赤金香等这时纷纷上前来为聂小莲求情,共同为鱼火客找台阶下造势,鱼火客端了一会架子,觉着时机、气氛皆差不多了,这才一点头对玉娘到:“玉娘,你起来罢,小莲到底年幼,阅历单纯了些,故性子放荡不羁,其实我内心从没跟她计较过,今次对她降下责罚亦是情非得已。既然这许多同僚劝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则,我亦不会铁石心肠,我今时就允了你,宽恕聂小莲。日后将她寻回,亦不处斩她,作一番惩戒后,只要她洗心革面了,依然会重用她为刺客营效力,不枉费君上对她一番苦心。” 玉娘这才“心安”,重新站起:“谢特使大恩!” 鱼火客点头,游目四顾,见众人吃得喝得也差不多了,就一挥手道:“众位同僚,经此晚膳,大家经过这一番小憩相信也缓和一些了,接下来,我们怕不能即刻休息,今夜得好好计划一番了。几时辰前,聂小莲失踪的事相信大家心间还历历在目,即刻,我们速度返回‘葫芦’,众位各团体的,派出主力代表随我来,我有要事与大家商议。” 宴席宣告结束,众人集合散去,不多时,重新来到刺客营鱼火客的盘踞点外,银光崖,鱼潭边,烛火摇曳,鱼火客带着一众属下,开始了第一次的“密谋会议”。 鱼火客眸子一扫,看见该来的都已经集合完毕,正安静地等她讲话,就点点头,一挥手道:“大家还是入洞来商议吧,夜里风高露重,须不必受这些艰辛的。” 她领头,接着又带众人入了她的盘踞点洞内。 她这盘踞点在选择的时候就特别空置出一个耳室专做为议事之用。算作整个“葫芦”的议事厅。 这刻,在议事厅正中,鱼火客高座主位,下方,左右分别坐着上官仙仙,马红、王全,赤金香、慧能和一个他的师弟,还有玉娘。除开鱼火客,共七人。 不错,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来开会,譬如上官仙仙的两个徒弟白菊、娇龙,还有赤金香的其他四个姐妹等,并没来的,只是作为代表的上官仙仙和赤金香等这些具主心骨地位的才有资格来参与鱼火客的议事。 此七人,虽然不如鱼火客位高权重,却是将来刺客营惯常议事进行投票表决的七位主力。鱼火客纵然特使之尊,可也决不能刚愎自用,闭目塞听。所有事宜,都需在这七人的表态中拿捏分寸,既要巧妙分化他们,亦要完美安抚他们,保持一种微妙平衡,方能稳固刺客营,保证“葫芦”输出强大实力。 鱼火客看看众人,呼出一口气道:“今日,葫芦忽爆出一突发事件,那莫名出现的黑衣人,属实是个巨大变数,不好对付,让我们大家都受了一点挫折。不过,事已过去,我们须不必过分焦虑。在此我承诺,必追查到底,誓将聂小莲还有失踪的那小厮一并找回,现下这样,此事暂交给马红负责跟进,众位觉得如何?” 没有人提出异议。 鱼火客点头,眸子扫去马红,冲他点点头。 马红当即出列,跪地行礼,表示接受任务。 鱼火客点头道:“如此甚好。” 顿了顿,她又道:“根据聂小莲之事,使我察觉到我们葫芦怕有一些漏洞,疏于防范了,众位有什么建议?” 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显然在思考。 鱼火客目光一一朝众人扫去,轻飘飘落在上官仙仙脸上时,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是一种鼓励。 “特使,我有一策!”上官仙仙赶紧主动献策。 鱼火客见她如此机灵,满意地点点头:“讲!” 上官仙仙道:“特使,依照我单薄的经验,我们‘葫芦’得有一个严密的哨岗方才妥当。” 鱼火客点头:“言之有理!”她看看众人,“众位同僚对这哨岗的设置有什么建议?” 马红道:“特使,我有一些想法。” 鱼火客点头:“讲!” 马红道:“特使,此番我们建立刺客营,还不曾知会高唐大夫,依照我的愚见,哨岗之职,若是让我们这些人轮排,未免对刺客营实力过分牵制,有些主次不分了,不如,让高唐大夫指派一批士兵供劳役,也好为刺客营多腾出一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对马红的建议,鱼火客只能部分认同!刺客营的这些人,个个都不是俗流,派去巡逻放哨什么的,确实大材小用,也的确占用太多资源,属实不是良策。可,这哨岗乃不可或缺之职位,不可节省。这种种情况拧成一堆,就暴露了一个问题——刺客营人手太少了,有些职位派不上人啊,怎么办呢? 可,鱼火客又想到,即刻就去对接高唐大夫,真的可行吗?这高唐大夫是什么秉性?行事什么风格,现下一概不知!最重要的是,刺客营乃君上直辖,算王宫派遣来的钦差大臣,本身对高唐大夫就是一种漠视,不必想也知道,高唐大夫心里能真心实力卖力扶持么,过早让高唐大夫卷入进来,实是横生枝节,增添变数的馊主意。再一个,刺客营初建立,就发生了聂小莲事件,还有田辟疆伪装的“四口”失踪之事,高唐大夫是否有受到君上印信嘱托暗中保护田辟疆?若是有,他来了,发现田辟疆不见了,势必要报告君上,则君上肯定愤怒,定是要责难她这特使无能了,背上这样的高压,届时她将十分被动。 思前想后,鱼火客深深觉得,即刻对接高唐大夫,是不理智的,当即陷入疑难,想了想,她点头对马红道:“马红你说得不错,刺客营的主力不宜这样被牵制……只是,对接高唐大夫之事,不必急于一时,等刺客营稍成熟些了再说罢,此事容后再议!”她如此强硬否决马红要去对接高唐大夫的建议也是被逼无奈,她必需先压下这件事给自己喘口气,接着,她又忙转移话题道,“眼下此哨岗之急,我想,可能需要换一些思路,我们万不要太拘泥惯常的那类哨岗形式了,陷在老旧的条条框框里自缚手脚,这些,都是可以灵活应变的,大家再想想……” 这时,赤金香道:“特使,我们绳缚术五伶,有五个人,派出两个来填充哨岗,应该没有问题。请特使定夺。”她主动为鱼火客分忧解难道。 鱼火客点点头,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精光,暗道,这赤金香之言,表面看忠厚激进,实则大有文章。 她想到的是,此番哨岗之职肯定是要设立的,这点赤金香应当也看出来了,而,众位主力也是不适宜参与哨岗轮排的,这点,赤金香亦表达了认同。 那么到底什么人来做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从这些主力中抽调较弱的人来填充。 赤金香主动贡献两个名额,公然与马红刚才的发言对立,实是急于下“投名状”,投她所好,真正意图不消说,是想被她这特使编入核心圈子。赤金香这样做其实倒并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在刺客营围绕特使打转,本身就是对君上的一种忠诚,同时她亦想到,赤金香此刻这样做,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因为公然得罪了马红他们的十二射声校尉。毕竟十二射声校尉有十二个人,马红、王全为保存实力,却并没有主动贡献名额,而只是一味想从她这特使的“特使”之尊这一资源上借力。可说是完全不顾她可能遭受的压力。反观赤金香,就“懂事”多了。 果然,马红、王全当场脸色极其难看。 不容他们二人多作反应,赤金香起了这个头,上官仙仙赶紧附和,也答应供出两个徒弟来填充哨岗。 九福官当即也表态,派出了两人。 马红、王全依然不为所动,没有要派出任何一个射声来填充哨岗的意思。 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有他们充分的理由,众人亦能部分理解。因为,十二射声校尉除开做刺客营主力,还有一个职务是大家都默认的,他们乃护佑特使的贴身校尉,尽一切可能保存实力,都不为过。这也从侧面体现了马红的老辣,他深深知道他们十二射声在刺客营的分量和权重! 对此,鱼火客暂没表态。只沉默着,显然在进行思考…… 众人安静等她定夺。 第二十五章:以阳谋思路摆计 鱼火客低下脑袋,沉思了好一会儿,末了,她脸色平静地抬起头,看看众人,忽的叹息一口气,道:“刺客营遭劫,我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是我这特使无能,连累了大家了……” 众人不明白特使为何忽然如此伤感,连连安抚。 马红道:“忧愁伤身,特使保重身体要紧!” 王全也道:“特使万万不要自责伤身啊!” “特使,这不怪你,是突发状况嘛!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上官仙仙道。 “是啊,特使,这是意外!”赤金香道。 “特使,责任最大的应是我,若不是我管教无方,导致女儿那样任性刁蛮,惹来怪人,哎……”说着说着,玉娘叹气不止。 慧能喊道:“特使手段强悍,最后力挽狂澜,不是特使,我们都死了!” 慧能旁边,他那还不曾正式介绍亮相的师弟也忙点头:“是啊是啊!” 鱼火客连连摇头,以无奈的眼神看去众人,道:“你们忧心我,让我感动,可我思前想后,觉得此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所以……”她看去马红、王全,接着道,“我定要有一些表示……我想,刺客营十二射声作为我的贴身护卫,我一人占用的资源太多太多了,我心难安,所以,就由我带领十二射声来做这哨岗罢,你们,保存实力,不要参与!就这样决定了!” 她这话一出,众皆惶恐。 议事溶洞里一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都躁动起来,强烈反对她这番决定! “请特使收回成命!” “请特使收回成命!” “请特使收回成命!” …… 以马红、上官仙仙为首,七人全部下跪请求她收回成命! 鱼火客茫然望着众人,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她摇头道:“我主意已定,众位何须如此忧心,莫非不相信我的实力!” 马红摇头:“特使神通无敌!无人不知,只是特使焉能如此作践自己,身为辅弼,特使叫我们有何颜面自处,如何面对君上的嘱托,如何面对天地啊!” 上官仙仙极伤感道:“特使三思!此策万万不可取!刺客营焉能一日无主,特使何其尊贵,岂能去做一小小哨岗,我们坐立难安哪!” 赤金香道:“是啊,特使,折煞我们了。” 玉娘道:“特使宅心仁厚,我们都知,还望特使顾全大局,万万三思!请收回成命罢!” 九福官慧能和他师弟道:“特使不收回成命,我们将长跪不起!” 面对如此“逼宫”,鱼火客实不能继续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实际她本也没有这种打算,如此以退为进,她亦只为抬出另一重大方案做铺垫。 此番争论的焦点,她早已经看清,即之前被她打马虎眼过去的“对接高唐大夫”之事!什么时候对接?这是关键!因为哨岗布置其实是小事,只要对接高唐大夫,派一些死士过来就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虽然是刺客营,但也好似一个临时的山寨,营中不必全是高手,也需得有一些炮灰供驱使。哨岗之职,明显是炮灰无疑。但,这只是一般情况下。而对一个成熟的刺客营来说,哨岗之职又牵涉许多枝节,譬如侦查、巡逻乃至追踪线索,这些,并不是一般死士能胜任的,还需高精尖的人杰出马。 放到眼下之刺客营,能否直接派高精尖的这些人杰去做炮灰哨岗呢? 可是可以,但要看是什么事,就眼下聂小莲事件来说,明显不够规格,故,想下这一步棋,极需要技巧。须做得极其含蓄…… 鱼火客非常清楚,聂小莲和田辟疆失踪一役,她若强行摊牌众多高手去搜人,明面上会把刺客营瞬间弄得风声鹤唳,未免太“小题大做”。因为:一来,刺客营牺牲一个“聂小莲”不足为奇,若举全刺客营之力去营救,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恐怕要暴露跟聂小莲一起失踪的“四口”那可疑的身份,让人浮想联翩;二来,更可怕的是,高唐大夫那边,很可能有田辟疆的备案,很容易查到“四口”有疑,届时,田辟疆身份暴露,大家知道太子失踪了。则刺客营不用干别的事了,只两件事:一,鱼火客去临淄向齐王请罪;二,全体人员寻找田辟疆。刺客营将一瞬间崩塌。鱼火客来此高唐一行,必陷入完败局面而灰溜溜收场,实在不美! 如此急难之下,鱼火客只能打边鼓,曲线朝目的进攻。就算要达到让众多人杰去搜人,也不能让他们察觉,这有难度,但并非无解之难。 她想到一个突破口,即利用一个事件差。 目前刺客营尚且没有跟高唐大夫那边对接,田辟疆失踪之事暂时只是小圈子事件,还有转圜余地,只要她在高唐大夫这股势力介入进来之前快速寻到田辟疆的下落,在这个时间差内解决问题,田辟疆回来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而攘外必先安内,她如果要全力去搜寻田辟疆,刺客营她又绝不能袖手不管,那么只有让刺客营“井然有序”起来,无形中“配合”她,且绝不能让刺客营的众多人察觉。 使用此策,鱼火客确实有一番深思熟虑在内,刺客营众多人杰,个个都不是脓包,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其中不少城府还远在她之上,如此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决不能使用任何“阴谋”——譬如暗中派遣谁谁谁帮她寻人之类,那样一旦走漏风声,悠悠之口不可堵,她将声威大损,从此难以立足,故,她采用了御下术中的“阳谋”手段——诱导所有人抱成一团,达成某种共识,这样,她巧妙置身事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耍手段也要耍得正大光明。 当即,她摇摇头道:“众位同僚,都起来吧,我收回成命即是了,但,我亦有话要说。” 众人起身。 鱼火客道:“我有一个打算先告知大家,三天后,我打算正式对接高唐大夫,届时,我们刺客营也稍成熟一些,不会像今天这样被一个黑衣人突袭就弄得一团糟,以一个体面的形象与高唐大夫初步交涉,也不会凭白叫他看轻了我们刺客营。众位可有异议?” 马红不想其他,点头:“三天时间,倒不长,届时我们刺客营的确能走上秩序了,我觉得特使此策可行,那时,我们再布置哨岗亦不迟!” 鱼火客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看去其他人。 上官仙仙等人也和马红想法差不多,纷纷赞同。 鱼火客忍着,不动声色道:“不过,这三天时间内没有哨岗,我觉得还是万万不可的,不如,大家辛苦一点,也不要让属下参与进来,这三天,我们自己来执行了哨岗之职,一来,对周边多一分了解;二来,大家组队执行哨岗之职,借这三天,彼此增进一番了解那也是极好的。” 的确,刺客营的人杰四面八方而来,彼此毫无感情基础,而刺客营的行动,无一不凶险之至,战友之间没有一定的了解而配合行动,日后实是有一丝风险。借这三天时间,众人借组队执行任务的机会互相联络感情,的确是一个较“有趣”的点子。 议事溶洞里的这些人,都是会思考的人,想着特使的话,个个都觉得不错…… 其实,此策说起来挺有道理,但也是看时机的。若鱼火客一开始就提出来这种建议,会显得非常突兀和奇怪!但,鱼火客经过刚才一番怀柔手段铺垫,打完身先士卒这一感情牌后再推出此策,大家退而求其次,心理上均比较舒适,没觉得被特使戏弄。况且,在他们听来,特使主要目的一是为了刺客营形象,二是为了众同僚增进感情,日后好互相配合。不夹带任何私人目的,属实乃光明磊落之策,令人难以反驳。一时间,众人都纷纷赞同。 鱼火客赶紧趁热打铁:“对组队的方式,大家有什么建议?” 组队么,不就是谁跟谁一组么,这有什么可建议的呢?议事溶洞里,大家都面面相觑起来,暗中开始挑选心仪的合作对象。 这恰恰中了鱼火客的计,她要的就是大家这短暂的迟疑和踌躇。因为,人都是“挑肥拣瘦”的,在这种组队的机会来临时,是个人首先都会考虑谁跟自己相处得来,或谁跟自己不合适。 如此挑挑拣拣,总有受排挤而剩下的,实是一种内耗。在正常情况下,此风气长此以往,对刺客营整个集体来说,会形成内在竞争,反而是有利的。当然这是寻常时候才如此,其实若真是在寻常时候,鱼火客亦无心管这些,设个机窍找个人,将组队之权“赏”给他,以李代桃僵之法避开锋芒,让他们自行分裂便好。可,现下情形不同,她绝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生,无端惹出变数,破坏她要迅速稳固刺客营的计划。则,只能以高压手段“强行”分配,当然,这个“恶人”她不能自揽了,凭白毁了自己的威信,因为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摆计挑一个人出来作替身李代桃僵,怎办呢?那只有交给“老天”来决定,抓阄决定!这样所有人都心无怨气,遇到不合适的,也只能怪运气不好了。 看见大家还在叽叽喳喳,没有定论。 鱼火客摇头道:“三天时间,其实很短暂,我看大家无须过分紧张了,暂时不如随意些,就抓阄决定吧,这样,大家组队的时候都是随机的,每次和不同的人合作,也好对同僚们多增加一点了解,也有新鲜感。” 此策全票通过。 接下来就简单了,按部就班走程序就是了。 首先,参与哨岗的全是主力,分别是上官仙仙、王全、慧能和他师弟慧心、玉娘和赤金香这六人。马红因为负责聂小莲的事,有任务在身不参加。 第二,鱼火客和众人商议的哨岗,因为白天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待在刺客营,故重中之重是夜哨,且是深夜“三更天”和“四更天”这两个时间段。最后被他们命名为“三更班”和“四更班”。故,夜里一共两班,由一组三人,共六人执行。当夜就开始执行。 这夜,抓阄后形成的班制是:子时的三更班,上官仙仙、王全和玉娘一组;丑时的四更班,赤金香、慧能和慧心分在了一组。 鱼火客内心是希望上官仙仙和慧能他们抽去一组,能趁机联络下感情,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暂没有被抓中在一组,她内心稍有些遗憾,但想到明后两天还要抓阄,应还有希望,霎时心中也就淡然不去执着了。 组队完成,鱼火客看着众人道:“三天时间,众位同僚,看你们的了。” 毕竟才三天,虽然是做哨岗这种低级之事,有些大材小用,但想到,再怎样也就三天而已,没有人觉得心里特别别扭,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 何况,三天之后,特使将带领他们对接高唐大夫,这刻为刺客营而受点委屈,也是为了日后在“外人”面前挣一点脸皮回来。 利用这三天,他们这些高精尖的人才将刺客营周边弄得清清爽爽,届时,那高唐大夫也不敢看轻了他们,势必对他们肃然起敬,至少,颇为忌惮! 是以,大家也就坦然了。都纷纷表决心,必做好这份“简单”的职责。 鱼火客欣慰地点头道:“大家努力吧。这三天,我亦不会闲着,刺客营在三天之后,众位同僚就等着跟我去干大事去吧。” 众人仿佛这刻才回过神来,的确,他们来刺客营乃是在特使率领下要做一系列为君上分忧解难之事,到时候任务来了,想必没一件是小事,可不就是干大事么,这亦契合了他们一个两个加盟刺客营的初心,霎时,都有些热血沸腾。 动员完毕,鱼火客下发了执行的口令,上官仙仙、王全,玉娘,一一离去,预备为三更天到来时出发去执行“三更班”哨岗任务而开始做准备。 鱼火客一边目送他们走出议事溶洞,一边叮嘱道:“仙仙、玉娘还有王全,你们都是有丰富经验和强悍实力的好手,此番怎么分派任务,怎么互相配合,我实不宜强行嘱托,故,你们在执行过程中且有商有量,做好配合罢,看你们的了。” 三人连忙应承。 当下,随着上官仙仙等人离去,鱼火客遣散众人,让他们各回各盘踞地,抓紧时间休息去了。 第二十六章:王全鲁莽惹玉娘 不知不觉,三更天到了。 上官仙仙、王全还有玉娘,一块儿朝刺客营外围的吉凶滩走了去。 此番出发之前,三人早寻了空档互相通了气,商议好了一会儿担任“哨岗”职务的分工协作。 所谓“商议”也只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做这所谓的哨岗,具体干些什么事?对此,经过讨论,三人总结了“三注意三不要”——注意可疑人物出没,不要轻易暴露自身身份;注意寻找之前掳走聂小莲的黑衣人线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注意保持协作,不要凭一人孤勇误闯误撞以免走失。并且还将此口诀共享给了后头要来接他们班的“四更班”同僚赤金香他们。 第二件事,三人怎么分工协作?三人认为,此番做这哨岗职务,主要目的是保证刺客营的安宁,并没有具体任务在身,当然聂小莲失踪之事算刺客营一个事件,但这事到底还是马红一手负责,他才是追查主力,故作为哨岗的他们三人只顺带关注即可。所以,他们具体来说暂还不需要怎么协作,因还没有明确目标需要他们去对付。总而言之,三人“本分”点,捱过这三更天,至四更天时安静等来接班的人替换,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如此决定,三人显得很是轻松,根本没什么压力。当然,队伍中的玉娘除外。她的心思主要还是在寻找失踪女儿的下落上。 不多时,三人越过了吉凶滩,渐行渐远,慢慢朝海岸边靠近去。 绕安的地势特点是,北接燕国边境,东面与渤海交界,上官仙仙三人靠近海岸而去,除非要出海,否则只能继续朝正北方向走,若不这样走就无路可走了,故,他们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朝燕国边境接近过去。 三人之中,王全因为心窍不够玲珑,是最一惊一乍的,走着走着,在最后方的他忽的顿住脚步。 “二位同僚,我们歇一下罢。”他道。 他是发现,再往前走的话,可能就要误入燕国边境了,而此地之燕国边境又有点特殊,乃是靠着东侧的渤海,燕国与齐国共邻一片海域,界限十分模糊。 上官仙仙回头:“王大人,你累了?” 王全摇头:“非也,我想,我们不必走那样快,因为我们本也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是捱时间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去看其他人反应,上官仙仙步子是停下了,可那叫“玉娘”的中年妇人依然在东张西望,脚步虽不快,却是仍在转悠,且对他之提议并不搭理,显得颇是倨傲。 他眸子定在玉娘身上,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打算。心道,莫非这玉娘为了找女儿,要越过燕国边境去?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可,他笨嘴拙舌,也只是看着,不晓得在这种情况应该怎样去劝说那玉娘。况且,在玉娘面前,他本身就有些自卑,因他很清楚,那玉娘不论是本事还是资历,均在他之上,怕不会轻易听他之劝告。故,他提出建议,也只是对着玉娘和上官仙仙一同提出,不敢有太明显的针对性,怕触怒玉娘,惹得面皮上不好看。 上官仙仙这时候道:“王大人言之有理,不如我们暂就在这歇歇好了,玉娘……”她一扭头去看快出她三五步,站立前方的玉娘。 玉娘扭过身子,点点头,当即也停下了。 看到这幕,王全当即悄悄松一口气。 于是三人找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开始坐在了一堆。 王全坐下后就保持沉默起来,眸子转开,察看周围。现下,他们待的地方乃是一个视线较为开阔的海岸边礁石地带,有些较为低矮的礁石上面湿润一片,显然是海水涨潮时候导致,也许,这片地界不久前刚刚就经历了一番退潮。而他们三人乃是坐在一整块巨大的平整礁石上,视线一览无遗,将这整个礁石地带尽收眼底,确是一个休憩的好地方。 王全看见,在他们三人坐下之后,上官仙仙忙不迭地开始整理衣服,他心道,这小姑娘可能比较爱干净,身上穿的又是那种绫罗绸缎极华丽似的较美观的昂贵成衣,故拾掇起来也是颇为繁琐,只见她拍拍打打,忙得不亦说乎。 他看一会儿,眸子转开又悄悄去观察玉娘。这妇人倒是朴素之流,一身粗布衣服,简简单单,看去干练至极,标准一副江湖游侠打扮。他记起来,这玉娘可是宫廷里御前出来的人,什么排场富贵不曾见识,可却如此去繁从简,显是个性独特,他向来不善攻心和算计,最怕惹上怪人,顿时,他对她不由得又多了一份忌惮。 “唔……”忽的,玉娘喉咙里低沉地咕哝一声。 这一声微弱的声音,让正观察着她的王全心下一震,慌慌地忙撤去了注视她的目光,他本能想到,定是她察觉到他在观察她,可能心中不快了,就这样提醒了。 然,他却意外地没听到她之呵斥,反而听她道:“大家小心,有情况!” 他心中一震,忙站起来。 同时,巨大礁石上,对面上官仙仙亦站起来,唯独玉娘仍然保持一动不动,尖起耳朵,似乎仍在辨别所谓之异常情况。 他当即不解地道:“什么情况?” 上官仙仙这时候似乎也有所发现,一抬手,冲着他一挥舞,那意思很明显了:不要讲话! 他当即沉默了。 心中,对这两个女人也佩服起来,因,她们都察觉到了异常,只有他好似个瞎子、聋子,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心下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一阵憋屈,暗道,自己作为一个射声校尉,枉有这等高位,在本事上,和玉娘、上官仙仙这些真正的强人对比,不堪一击。 他虽拙笨,心窍也混沌,但总算还知道一点识趣,当即闭着嘴巴,等二位女人继续提点他。 可,不论是上官仙仙还是玉娘,两女都是凝神观察着,并无半点要与他讨论的意思。 他一阵失落,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忽的一阵微风拂来,引发了礁石堆旁边的一个高高灌木丛里发出阵阵悉悉索索之音。纵然他再拙笨,现下也晓得有大情况了。 看那灌木丛里面的动静,怕是此情况还有些棘手。 沉吟间,他忙自大袖里面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弓弩,同时,架起三枚银色箭矢。他到底乃射声校尉一名,身怀百步穿杨的绝技…… 这刻他想着,一会儿那草丛里异常情况出现,他第一时间就要射出这三枚银色箭矢,也好在两位女人面前表现一番,让他们看看他这“王大人”并不是真正的脓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般想着,他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唰唰、唰唰唰!” 前方,草丛里面那种细微的聒噪愈发频繁了,他心中也是阵阵兴奋,暗道,表现的机会机会终于要来了。 可说,这番进入刺客营,他与马红一道服侍在特使身边,他自认为,心中是受了很多委屈的,一来是他不如马红善侍人意,在特使面前并不讨喜,偶尔,特使还要挤兑他,总说他是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二来,在马红面前,也是听到的教训多,夸奖少,虽然他与马红权位同等,都率领五名射声,高列队长之职位,但他心中清楚,他这个队长的分量比之马红,那可就差远了,什么都是以马红为首。他倒不是嫉妒马红,他这个队长职位当初还是马红多番为他争取而来,对马红,他是以生死兄弟看待,他只是心中倔强,总想证明自己。好在,他之弓弩奇技锻造得不差,技术上确实还是有两把刷子,这几乎是他唯一值得说道的骄傲了…… 是以,这刻,对即将出现的突发状况,他势在必得。暗道定要挣到一份荣誉,让上官仙仙和玉娘二女从此不敢看轻他…… 就在他保持十二分的精神高度集中,突的,草丛里那异常之物,终现出真相,乃是一抹橘黄色之物,数量好似还不少…… 见此,王全哪里还按捺得住,“嗖嗖嗖”三声,他手中,那巴掌大小弓弩瞬间发出三枚银色箭矢,以肉眼不可见之速度,极快地射去了草丛里异物身上。 “住手!”玉娘见状忙喊,然,晚了! “喵呜……”随着王全的箭矢打入草丛,里面惨叫声接连响起,乃是三声猫垂死之际的哀嚎。 这刻,玉娘根本来不及与王全“算账”,“唰”地一下从巨大礁石蹦下去,三两步跑去那灌木丛中,咔嚓一声,她打着一个火把,开始观察。 本来,他们巡逻乃秘密行动,一直都是借着淡淡月色前行,这刻,火把照耀开,加之,后面的上官仙仙和王全亦跟着上前来察看,终于是完全看清楚里灌木丛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刚才王全那三枚银色箭矢全部射中了目标物,而所谓之灌木丛中的威胁,居然是三只胖胖的橘猫。并且,这三只橘猫还有点眼熟,就是之前在那聂小莲盘踞地洞窟前面的竹排上出现的九只橘猫中的三只。 可,这刻,这三只橘猫因为中了王全的箭矢,全部毙命,至先前那一系列的哀嚎后,再无半点生机,死得透透的了。 玉娘一扭头,怒目瞪着跟上前来的王全,骂道:“你做什么!” 王全张口结舌。 上官仙仙赶紧打圆场:“玉娘,王大人只是有点冲动,不是故意的!” 玉娘抱怨道:“这是小莲走丢的九只橘猫里面的三只,日后我可怎样跟小莲交待啊!”一扭头,她再次怒瞪王全,“都是你!” 她其实是理智的,这刻,也许是思女心切,加之资历也比王全老,而又不是在特使面前,终是爆发出她江湖烈女的本性,不管不顾了。 上官仙仙缓和着道:“玉娘,事已至此,你再责怪王大人也于事无补,还是往好处想,这里有小莲姑娘的橘猫出现,莫非小莲姑娘就在附近?” 这点似乎提醒了玉娘,她恨恨看王全一眼,回过神来,沉吟一瞬到:“刚才好似不止三只橘猫在这灌木丛,好似还有两只逃遁了,走,追过去看看!” 言毕,起身就要走。 上官仙仙“诶”一声,似乎要阻止她。 没等上官仙仙后面的说出口,王全死板地道:“慢着玉娘,前方很接近燕国边境,须不能误闯误撞的!” 玉娘回头鄙夷地看他一眼:“你不来更好!” 王全被呛,心间气血翻腾,本来他误杀三只橘猫就并非他本意,又三番两次被玉娘当众撕面皮,哪里还能忍,“那我只有强行阻止你前行了!”他一时刚强地道。 玉娘冷笑一声:“自取其辱!”俨然不将王全放在眼里。 上官仙仙见事态眼看要失控,心想这二人打起来就糟糕了,忙打圆场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第二十七章:青根貂麝香兽阵 二人同看向她,听她道:“这样……王大人、聂大人(玉娘随夫家姓聂),此番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有关聂小莲的线索,聂大人你虽是聂小莲母亲,急于追踪她之线索,你的心情我和王大人都能理解。王大人刚才误杀三只橘猫,也是为大家考虑,怕有危险,也应当得到谅解。现在的关键是,聂小莲失踪一事划归马大人负责,我们发现了线索,是否应该立即禀告马大人呢,不然,岂非将刺客营之分工视同儿戏。则,视特使何在,视君上何在?” 上官仙仙这样一说,王全和玉娘都哑口无言。 她继续攻心道:“二位大人,现下你们再怎么争吵亦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我们得速度将得到之聂小莲失踪线索反馈给刺客营的马大人,让他加派人手搜寻乃为上策。” 玉娘摇头道:“上官大人此言差矣,此时此刻,玉娘断不可能离开,去反馈什么消息,等我们二度折返,这里可什么都没了,遑论追踪线索……” 王全道:“那也不能误闯燕国边境!”他自然是对玉娘说这话。 玉娘当即恨恨地瞪他一眼。两人剑拔弩张,已撕破脸。 上官仙仙沉吟一瞬道:“要不这样,王大人,你即刻回去禀告马大人,我和聂大人继续追踪那跑开的橘猫,看能否追上新线索,放心,我会和聂大人有商有量,我们绝不会误闯燕国边境。” 王全乐得不看玉娘脸色,当即点头:“就如此,有劳上官大人了。”言着,一拱手转身离去了。 玉娘哼一声,巴不得他走开,当即撩脚即寻着那可能跑开的橘猫追了去,上官仙仙赶紧追上。 …… 王全离开了两个女人后,马不停蹄朝着刺客营方向赶。走至吉凶滩,他猛然记起来,他根本不会穿越吉凶滩的法门,先前出来乃是靠的上官仙仙带路,当即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真是被那玉娘气糊涂了,怎走了这条路…… 当即返身寻了另外的山岭攀援着朝银光崖落去。 他步子一刻不停,飞快奔跑着。 主要是他心中想着,要快点找到马红才好,等马红来了,自然可以找那玉娘的晦气,玉娘再摆资历,他对付不了,可不代表马红对付不了。届时可好好一解被玉娘压制的憋闷之气。 行不多久,堪堪要抵达银光崖了,约莫还差小小二三里脚程,忽的,他看见远处一抹橘黄色闪过。 “咦?”他脑中一阵兴奋,暗道,“那不是一只橘猫么?” 这个发现令他十分振奋,橘猫二度出现,一来说明聂小莲失踪一事的线索确凿值得一探,二来他正好抓了这橘猫回去邀功,舒缓之前误杀两只橘猫的过错。 这般想着,他立马加快步子,朝那橘猫遁逃的方向猛追了去。他毕竟是一名射声校尉,真本事还是有的,刹那就追踪上了那橘猫,不过十几步距离了。 俯身一瞧,他喜滋滋道:小畜生还逃么,爷爷可不会放过你。 心道,眼前这胖东西可就要手到擒来了。 伸手一捞,忽的,他一顿,乃是发现,那橘猫嘴中好似叼了一个什么黑东西。 “那是什么?”他嘀咕一阵,忽的鼻端传来一股馨香,这香气令他身子一震,极为舒适。他到底是射声校尉一名,见识不浅,立即辨出,这是一种麝香。而这种香气来源,就是此刻那胖胖的橘猫嘴中叼着的黑东西传出,那黑东西,乃是一只凶猛的青根貂。 青根貂乃是一种绒毛致密的水耗子,也叫麝鼠。公鼠会阴部能产生一种独特的类麝香分泌物,故使得这类鼠得名“麝鼠”。是一种常见的山间小兽。 他摇摇头,喃喃道:小小橘猫凭得暴戾,居然可捕获青根貂,爷爷小看你了。 当即,他没了对麝鼠探究下去的志趣,目的依然坚定,还是要擒拿那橘猫。 乃知,眼前橘猫十分机警,兜头一转,漆黑夜色中那闪闪的绿色眸子冲王全一瞪,当即抛弃青根貂,撒腿狂逃,速度比之先前被王全追,快了数倍。 王全一看,心头一怒,暗道,他好歹射声校尉一名,若是连一只橘猫也拿不下,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当即连掏出巴掌大的小弓弩兵器,拉上弦,一根银色箭矢摆布其上,他边跑,意欲用弓弩打伤橘猫一只后腿,则,它必不能猖狂逃遁了。 “嗖”一声,他下手果断,显是训练有素,银色箭矢毫无悬念打中橘猫,奇异的是,这番出手,他明明看见橘猫中伏,却没有和上回秒杀两只橘猫那样爽利,使远处一派沉寂,而是,除开“喵呜”一声叫,他同时还离奇地听见了“叮当”一声脆响,显然是他射出去的箭矢在打中橘猫后脚的时候,撞击上了什么硬物。 他心头疑窦重重,看见橘猫没停下反逃窜得更快了。继续追去。 同时,心里想着,刚才那一声“叮当”声实在古怪,橘猫之身体可非金非石,断不可能发出那种硬物撞击才有的脆响,虽然他刚才那一击怕误杀橘猫,而没有用全力,但,银色箭矢便是“轻飘飘”打入橘猫身体,也绝不可能有那种“叮当”之声。 眨眼间,他已经跑到了刚才打中橘猫的地方,快手一捞,拾取掉落的箭矢,这才发现,箭矢周边还有一个小铁圈,被他之箭矢打碎,散开来,掉落草丛,无疑,这是从那橘猫脚上掉落。 黑暗中,借着月光,依稀可见这铁圈上还挂了一丛橘猫的杂毛。 “哈,”他惊讶道,“原来这聂小莲的橘猫,在腿上围有这种东西,隐藏皮毛之下,怪不得她那些橘猫可以配合她修炼飞刀技,习惯那种所谓的‘九猫滚刀山’,秘密竟是在此!” 摇摇头,他收起箭矢和铁圈,继续朝橘猫追了去。 虽然之前查看铁圈,微微有一丝耽搁,然,他仰仗自己的脚底功力,对此不以为意。实际,他作为一名射声校尉也确实有这实力。不多时,他再次追踪上那只被他射过的橘猫,隐匿草丛,正偶尔一回头地与他一前一后,在追逐之中。 看着橘猫偶尔回头,那一双在夜光中碧绿的眼珠子,他越看越鄙夷,低沉地声音道:小畜生别得意,若不是要生擒你,爷爷瞬间送你去投胎! 言着,他已经再度欺身橘猫周身十步左右距离,伸出长臂,就要生擒这橘猫。 然而有一点他没有察觉,此番追着跑着,在昏暗夜色中,他不知不觉追踪来到了一个湿地林间。 他一门心思想着生擒橘猫,虽也有察看周边环境,但到底没有将之放在第一要务,免不得有些心无旁骛,只为生擒橘猫而专注着,却是没有发现,来到此林间,先前那种麝香味道愈加浓郁了。 “小畜生,还想逃么?” 只见,不知何时,他已经解下腰带,一甩,朝橘猫打了去。力道稳准狠,果然完美缠绕上橘猫,又是一卷,将橘猫好似一只粽子绑住了,他回手一拉,眼看要将橘猫拉入怀中,然,就在这刻,忽的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无数的青根貂,冰雹似的朝着他撞来。其凶猛程度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可怖。 他“咦”一声,赶紧腾挪闪避,心中着实困惑:好多青根貂啊……但,为何青根貂作为麝鼠要营救它们的天敌橘猫? 容不得他多做思考,黑压压冲过来的青根貂们瞬间已撞击到他身上,吱吱吱叫唤不止,一双咬住了他的一双裤管,一双咬住了他的一双袖管,还有数只咬住了他的腰部、腹部和背部的衣服,撕扯不已,好似他不是它们的敌人,而是它们的食物,它们饿极了一般,就要将他生吞活剥……场面十分奇特,诡异,也有些吓人。 王全虽然智商不高,不善人际关系,然在战斗上,并不是新手小白,有丰富的经验,不然,他也做不到射声校尉职位,且还是队长。 这番被一群青根貂麝鼠围攻,他渐渐觉察出不对,早放弃对橘猫的追捕,手中那拽紧橘猫的腰带也松了,任由橘猫逃跑。虽然,橘猫十分嚣张,跳跃至一颗树上,在树杈里,以绿油油的猫眼瞪着他,并不离去…… 王全远目一瞧那嚣张的橘猫,心下一阵无奈,可也再不分心,开始全力自救,算计着如何施展手段迫开身体上这一群青根貂。 他完全可以施展弓弩神技杀掉几只,然,青根貂太多,有些又在他后背衣服上咬着不松口,弓弩之技纵然百发百中,面对这样繁杂的场面,施展起来实属鸡肋,就算杀掉几只也于事无补,还得靠近身肉搏技能,方可快速恢复清爽。 怎办?只见他摇臂一挥,左臂和右臂齐齐展开,连连晃动,瞬间打出一套重影叠叠的拳法,不过,拳势没有落去空中,乃是尽数挥击在自身各处,这就是著名的“射声回防技”,凡射声校尉必练之技法。射声校尉们因为主力在于手中弓弩,又是巴掌大的微型弓弩,战斗中,不会回防,简直就太鸡肋了,故,他们从来都练习有高超的防身术,此“射声回防技”就是其中经典。其实这完全可以想象,但凡射声校尉,重点在于用弓弩射人,若是轻易能让敌人近身,则,弓弩施展完全没有机会,弊端也太大了,故才有这等回防神技傍身。也正是为了施展此技,王全才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放弃了手中捕拿住的橘猫和腰带,足见他战斗中,颇精取舍之道,心思毫不混沌。 射声回防技施展开,威力无比,一瞬间,他将周身九成以上青根貂尽数打落,引起“吱吱吱”惨叫声不绝。数只滚落地面,一翻肚皮,露出棕灰色腹面,俨然断了气。 这是因为,此拳法虽然是王全打在自身,但力道绝不温柔,而且,因为王全之流这类射声校尉们常年操练此技,技法纯属,虽然拳头打自己,可却不会伤自己,但近身之敌,那可就落不得好了,非死即伤。就像厨下的高手伙夫,以纯属刀法剁肉馅,肉馅碾成肉泥,却不伤砧板一毫,这就是功力。 “小畜生们焉敢放肆!”王全见回防技奏效,士气大增,也有间隙一吐胸中不快,愤愤骂起来。 然,他得意不多久,忽的发现,更多的青根貂不顾一切朝他扑来,哪怕被他一拳打飞,亦不管不顾,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这刻,他身上毫毛倒竖,冷不丁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些青根貂好似不是活物一般,与一般山间小兽的机警、猥琐秉性全然不同,仿若被控制的傀儡,竟不知死活?难道,这是陷入了高人布置的兽阵? 他对民间奇人的奇技研究不深,只略有耳闻,知晓,有些奇人有御兽奇技,可驱使万兽奴役,若是陷入此等兽阵,这些青根貂又如此之多,可能就不是人力所能敌的了。 想及此,他再无心恋战,只剩一个心思:逃! 第二十八章:陷兽阵不幸陨落 话说上官仙仙劝说王全回刺客营传送消息,她则跟玉娘一块儿追踪橘猫而去,不多时,她们匿入了一片林间湿地。甫一进入,她闻见阵阵麝香之味,心头猛生警兆。 “聂大人,快停!” 前头玉娘回头:“上官大人,都追到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刻,她二人约莫追出了三四里地范围,眼看橘猫匿入此林,可算是紧紧咬着目标而来,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的,玉娘才有此一问。 上官仙仙快步跑至玉娘身边,伸手一拉,拽住她手臂:“快逃!这里有埋伏!” “上官大人何出此言?”玉娘口中这样问,但步子已跟着她转身就跑起来。 可,才跑了几十步,上官仙仙却自己先停下来。 玉娘更疑惑了:“上官大人,你怎啦?” 上官仙仙摇头:“你没闻着什么吗?” “香?”玉娘问。 上官仙仙点头:“对,浓到极致的麝鼠香。”她因常年驾驭神驹宫,以“命格”事业阅览天下奇物,对这麝鼠之香了解颇深。 “麝鼠香?”玉娘品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真是,只是,这何以算作是埋伏,我们又为何突然停下不逃了?” “逃是因为麝鼠香,不逃……你自己感受下!”上官仙仙有些无奈地道,眸子却散开,四处在黑暗中扫射,尽管是暗夜,她们又没打火把,然,林间有淡淡月色,朦胧中,视线并非什么不可见。 玉娘犹在品着上官仙仙的话,终反应过来:“我晓得了,因为我们跑的这段时间,这味道愈来愈浓烈!”她心中想的是,按照上官仙仙说法,因为有异香她们才逃,而越逃香气越浓,显然逃就没有意义了…… 上官仙仙点头:“不错,发现这等麝鼠香我就觉得不对,因为麝鼠是‘对居’,一公一母为一群落,极少扎堆,它们也叫青根貂,你见过一群貂活在一起的吗……这很不正常的,故,也断不可能有这样浓烈的麝鼠香在自然界出现,很明显,出现青根貂群聚,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兽阵!” 玉娘“啊”一声,“我对此物其实也有一些了解,因为我女儿倒是养过青根貂,确实是难驯化伺候的一种贪水鼠辈,可,我不知道这物还能形成兽阵!” 上官仙仙摇头:“聂大人好糊涂,兽阵万兽皆可形成,不论什么种类的兽,重点在于那御兽之人,这是会御兽奇技之人才能布置出的陷阱啊!” 玉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喃喃道:“世间竟真有会御兽奇技的人,匪夷所思!” 上官仙仙立即道:“咦,聂大人,你家聂小莲不就会吗?”她偏头奇怪地看玉娘一眼,当玉娘在扯谎,同时,她继续查看周围环境,继续品着那越来越浓郁的青根貂麝鼠之香。 玉娘摇头:“上官大人误会了,我女儿豢养橘猫,主要靠的是她钻研的音律和药石作引,并非那传说中的御兽奇技,她可没那种逆天本事。” 上官仙仙疑惑道:“这样么……” 她无心就聂小莲到底有什么本事纠缠下去,又看了周围环境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道:“它们来了……” 玉娘当然知道她说的“它们”是什么,自然是因为麝鼠之香愈来愈浓郁而靠近过来的无数青根貂了,她之所以想到是无数,乃是因为,上官仙仙已经点明,她们此番误入的,乃一兽阵!不过,这番被青根貂围困,她心中并不多么恐慌,因为她有奇技傍身。 玉娘和她女儿聂小莲是一对奇人,聂小莲有“泪如雨下飞刀技”,而玉娘擅长的本事中有一项令她显得极特别,也凭此,她才获得如今的地位,甚至被君上看重!她那本事说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入梦师”,她能催眠人和兽快速入梦。多年来,她一直在寻找传说中的御兽奇技,因为,这是与她那奇异的入梦能力最相近的一种神技,她虽然可以催眠万灵入梦,但到底能力有限,却无法驱使万灵,达到所谓的御兽效果。 现下面对所谓的兽阵,她为了不暴露的自己的底牌,配合上官仙仙装作紧张对敌的样子,其实她内心颇有些想见识一番这御兽奇技之人施展的兽阵,究竟是何威力,关键时刻,她也有自信全身而退,对她而言,这兽阵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此刻,就在她沉吟间,她果然看见黑压压的一群青根貂朝着她和上官仙仙围拢了过来。数量之多,简直如同一群蚂蚁,密密麻麻。 “噼啪”一声,她忽的看见身边上官仙仙甩出一匹白绸,心知这即是她之兵器了。 当即,只见她自怀里一模,“哗啦”一声,也亮出了她的兵器,居然是一条手臂长短的软鞭,此软鞭呈现青黑色,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颇精巧,最独特的是,尖尖的鞭尾末端两寸左右距离,镶嵌了一大串细小铃铛,环绕软鞭缀于其上,就好像软鞭开出的一朵花。 她一抖软鞭,“叮铃铃、叮铃铃”,传出阵阵刺耳的铃音。 这时她听上官仙仙道:“聂大人,此番怼青根貂,你我切不可恋战。择机就逃,切记!” 她忙道:“上官大人言之有理,玉娘绝不恋战!”口气颇严肃,显是一副全身心应对强敌的姿态。 对此,上官仙仙颇满意,点头又道:“聂大人,这些青根貂即刻就要包抄而来,你我戮战虽有互相配合的益处,可弊端也很突出,容易被这些小畜生团团围困,则,我们寻了机会分头逃走,各自匿回‘葫芦’去。” 玉娘道:“如此甚好,只是怕不易有这机会呢……” 乃是她想到,一会儿两人要错开逃走,必要一个做掩护牵制青根貂主力,才有机会打开缺口,则,谁掩护,谁突围? 上官仙仙好似一瞬间懂了她心中所想,忙道:“聂大人,机会必有的,何况我们可以主动创造,一会儿时机到了,我掩护你先逃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玉娘没想到上官仙仙如此仗义,忙道:“上官大人高节!” 只是她心中诧异,这上官仙仙难道实力那样强?可以在一群青根貂包围中轻易脱身?因为,她听其口气,好似确实有稳妥的办法逃走,一时间,心中着实困惑。 容不得多想,刹那间,黑压压一片的青根貂吱吱吱叫唤着,一窝蜂冲了上来。 她赶紧和上官仙仙错开一点距离,背对背,即抵挡起来。 一时间,她和上官仙仙一个舞动软鞭,一个甩弄长长的白色匹练,将周身护卫得水泄不通,简直一只蚊子也休想近身,遑论这个头肥硕之青根貂。 然,她二人这番抵挡,手根本不能停,着实费力,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这时候,上官仙仙忽的一摸怀中,手中多出一把东西,听她道:“聂大人,我即刻为你打一个缺口出来做掩护,牵制住这些小畜生,然后你火速朝着南面逃吧!” 玉娘犹在沉吟,究竟这上官仙仙有甚手段掩护她,只见,那上官仙仙手中一抛,洒出一连串的珍珠状小颗粒,这些小颗粒砸去南面,那里立刻“噼噼啪啪”声爆出,接着散出无数白烟。 上官仙仙道:“聂大人,快,这是机会!” 玉娘一点头,看上官仙仙一眼:“上官大人小心,我去了!” “走吧!” 玉娘头也不回,奔进上官仙仙打开的那白烟缺口之中,那里,随着爆破声音传出,连同白烟弥漫,空气中传出阵阵硝石、硫磺等药石的刺鼻气味,果然,让那些青根貂再不敢近前,而她亦能得此机会快速逃走了。 她在白烟中穿行,心中惊诧道:原来上官仙仙还有这等暗器,确实厉害! 这东西虽然不如她女儿的飞刀技能百发百中,但目的并非打人,而是制造迷幻场景,且那种噼里啪啦的爆破声音,对山中野兽也是有极大驱散作用,这才毫无悬念震慑住这些疯狂扑来的青根貂。 穿过白烟,她渐行渐远而去,心中又想到,辛亏没有暴露她会“入梦”神技的底牌,一来还没有到那千钧一发之时刻,二来,论起速度和效果,怕亦不如上官仙仙这一把白烟珠子来得立竿见影,届时若是弄巧成拙,凭白叫上官仙仙看轻了,实在不美。 白烟中,她虽是在“逃”但又有点不甘心,她此番乃是追踪女儿橘猫线索而来,半途被突然出现的青根貂兽阵怼了,失去线索不说,还“被迫”这样灰溜溜逃了,多少有些遗憾,可稍作沉吟,她当即又镇定下来,暗道,罢了,还是先回刺客营吧,此青根貂兽阵今时若非上官仙仙在场,她怕十之八九要被逼出看家本领,还不一定能敌,继续坚持实是一种鲁莽,当即迅疾朝刺客营方向匿去了。 而上官仙仙,在看见玉娘走后,当即独自一人陷入在了青根貂兽阵之中,随着玉娘的逃走,她亦寻了一个方向,快速奔了去,同时,一边奔逃,她手中白色匹练一下没停,且不时洒出一些白色珠子,制造烟瘴开路,动作一下接一下,看去极“慌忙”,但她内心却知,这青根貂想困住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颇有信心逃回刺客营。 行不多时,她渐渐靠近吉凶滩位置,眼见就要开始穿行吉凶滩,一回头,她诧异地发觉,那些青根貂组成的兽阵居然对她穷追不舍而来,似乎要跟随她遁入吉凶滩去。 “小畜生们,凭得猖獗了些,姑奶奶正好用吉凶滩怼你们一个全军覆没。可……”她望一眼吉凶滩,穿越此地的法子,特使早已经传授给了她,渡过此地,她没有半点畏惧,只是,她伸手摸入怀中,心中突的一惊,乃是她发觉,她储备的“珍珠白烟暗器”已经不多,而吉凶滩要穿越数道巨石门槛,没有足够多的珍珠白烟暗器牵制青根貂,她将十分被动,加之这一路斗来,她之体力已经损耗大半,思前想后,她颇有些遗憾地望一眼吉凶滩,快速做了一个决定——另寻它路。 要回到刺客营,可不一定要走这吉凶滩,寻个方向翻山越岭,不过多一点脚程,却是同样能达到目的的,她果断地做完决定,已经快速奔跑起来,同时,手中白色绸缎匹练不断挥舞,偶尔抛洒一些珍珠白烟暗器,阻止身后青根貂兽阵靠得太近。 突然,他听闻一阵打斗之声,听那吼叫之声,发出声音的人的音色,还颇有些熟悉,好似……好似是那王全。 她一扭头,看身后的青根貂兽阵,随着她越来越靠近刺客营,这些青根貂兽阵数量的确是越来越少了,仿若知道她就要回到老巢,这些畜生也懂得忌惮似的。 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但落得一阵轻松,加之现下又听见疑似王全的声音,她微微沉吟,一扭头朝着王全发出声音的方向追了去,在昏暗夜色中,她不知不觉追踪来到了一个湿地林间。 “啊?”甫一进入这湿地林间,接着昏暗的月色,她看见眼前一幕,惊讶得嘴大张,同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觉袭上她喉间,令她打了一个干呕。 她确凿看见了之前那疑似王全声音发出者,就是王全。 而且,她亦懂了之前为什么会听见那样的惨叫,乃是王全在垂死挣扎。 只见,眼前视线中,王全被一群青根貂密密麻麻爬满了全身,他颓然倒地,皮肉不全,乃是被凶猛的青根貂们吃得这少一块肉,那少一块肉,俨然成了这群畜生们的食物。 “救……救我!”王全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喊完这句话,他却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乃是,又一只青根貂终于破除他最后的一点防备,狠狠咬去他的咽喉,顿时血流如注,喷薄不止,王全生机疯狂溃散,却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看见这幕,上官仙仙知道她来迟了一步,心中既惊讶也惋惜不已,却是知晓,刺客营又损失一个主力了。 自出现在此湿地林间,到撞见王全陨落,之前不过间隔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上官仙仙反应已算很快的,她当即摇摇头,咬着嘴唇,快速自怀中捏出一把珍珠白烟暗器,一抛,朝着那王全周身洒去,顿时噼啪声不止,将一大片青根貂自王全残破的躯体上赶了走,这刻,她得以更直观看见王全皮肉不全的尸体,看得她一阵呕吐,哪里还像一个人呀,身上到处露出血淋淋的骨头,脸上、脖子、背上这些地方更是丢失了大块大块的肉,他那尸体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骨头架子差不多了。 “造孽!”上官仙仙看到这幕,心头好不气愤,一抛,再次又洒了一些珍珠白烟暗器出去,将留恋在王全身边依然想冲上去啃噬的数只青根貂给驱赶了,她这才忍着恶心近身去察看,没有感受到他的呼吸,她心知,王全确凿已断气…… 第二十九章:林间妙人解急难 又看一眼王全的尸体,上官仙仙无奈摇了摇头。 “王大人,对不住了!”她喃喃道,“身为同道,小妹本应当掩埋了你的尸体,可今时我还要应付随时可能袭击来的青根貂兽阵,自顾不暇,暂时只能让你暴尸荒野了,回头我定禀告了特使,央她寻同道来为你收尸,你安息了罢……” 言毕,她忍着伤痛离去,虽然王全和她谈不上有交情,但到底是一起为刺客营卖命的同僚,见王全陨落,她心中颇为伤感。 当即,她转身继续朝刺客营方向赶,可,就在她要离开这湿地林子,忽的,她感觉,周遭那种麝鼠香又浓郁起来,且这香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糟糕!”她猛顿住步子,踮起脚尖,远目一瞧前方,丈量了一下距离,大约还跑百来步就可遁出这林子,要不要冲出去呢? 咬咬牙,她心知,不论是身上的珍珠白烟暗器的存量,还是体力,皆不允许她打持久战,除了往前冲,她别无选择。 她绷紧神经,看准此湿地林子出口,快步就飞跑起来,不论周遭香气如何浓郁,皆不管不顾了,只一个心思,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个林子。她记得,先前在外头,她已经感觉追着她来的那些青根貂已经有渐渐散去的趋势,而此林间,显然又是青根貂大规模群聚一个据点,她没有任何理由留在此等死。 再加把劲,就要冲出去了! 她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啊!”当她还差十多步即可遁出这湿地林子,这时以淡漠的月色光芒,她看见离奇一幕,前方,黑压压地居然出现一道青根貂的“围墙”——密密麻麻,约莫数百只青根貂齐齐拦截了她的去路,她哪里能冲得出去。 “哼!我跟你们拼了!”她娇斥一声,伸手自怀中一抹,预备撒一把珍珠白烟暗器迫开一个缺口,届时脚步飞点,哪怕踩着青根貂们的尸首也要闯将出去,她自信,到了湿地林子外面,她只要一口气再跑上三里地,届时哪怕喊破喉咙来大声呼救,刺客营的人也能听得到了,那时候她就脱困了。 然……她忽的崩溃了,她发现,怀里还剩下零星几颗珍珠白烟暗器,却是已到强弩之末,实在无后手了。 怎办? 她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同时,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一群青根貂一步步朝着她迫近,扭头一看,她发现,身后同样是一群青根貂恶狠狠瞪着小眼珠,吱吱吱叫唤着朝她迫来。左边、右边,都一样。 她陷入了一个大型兽阵的包围圈中,比之前和玉娘一起被困时经历的那个兽阵,规模不知大多少。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王全为什么会被困死了,原来此湿地林间的兽阵如此厉害!她知道的,王全乃是射声校尉一枚,有精妙绝伦的弓弩奇技,百发百中,而且,据说射声校尉懂得各种回防秘技,轻易不能让敌手近身,便是如此素养的那王全,依然陨落了…… 想及此,她心理防线,一点点开始溃散,巨大的绝望念头山洪爆发似的朝她席卷来,让她一蹶不振,没有了半点逃走的信心。 “想不到我上官仙仙会被一群小畜生咬死,可笑!”她自嘲地摇摇头,忽的眸子一定,面上冷若冰霜,“便是死,我也不能如了你们这些小畜生的愿,且死一个干净去,眼不见为净!” 她这刻因为体力不支,加之暗器用完,手段缺失,一时难以振作,情绪十分消极,竟在绝望中萌生了自戕的念头。 “不,不,我不能如此,就算我不为自己着想,我也要为神驹宫想想,这许多年,神驹宫做了多少事啊,哪一件不是没意义的,生命何其珍贵,我岂能如此糟蹋!”她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懦弱深深自责起来,乃是脑中恢复清明,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和因此带来的危害,霎时颇有些懊恼,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体力不支才导致有那种糊涂想法。 回过神来,她再不消极,“刷”一声,白色的匹练再次卷出,噼啪作响,甩弄在空气之中,让那些就要朝着她扑过来的青根貂们颇有些畏惧,但,也只是微微一滞,忽的,那些恶狠狠的青根貂,成群结队,一只接一只,朝着她扑了上来。 白色匹练“噼啪”一卷,她弹走一片。又噼啪作响,弹走一群,有几只机灵的,数次被她的白色匹练弹开好似学聪明了,居然想到从湿地的水洼里悄无声息攀爬着她的裙摆跳跃着来到了她胸前、背后数处,惹得她身子一阵狂扭,然,这些家伙好似跗骨之蛆,简直甩也甩不脱,不过还好,她因为身形极度灵活,又扭动起来幅度诡异——旋转、跳跃,翻筋斗,导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只青根貂顺利咬伤她。 然,这般疯狂地反抗,对她之体力的消耗可想而知,她渐渐脸色憋得通红,全身出了大量汗,乃是呈现出一种虚脱的迹象。 “我要亡矣!”她隐隐觉得,今次,她是在劫难逃了,这样累人地反抗下去,她属实不能坚持多久了。 “哈,哈哈哈……” 忽的,她依稀听见一阵戏谑的笑声,在慌乱中抬眸,她猛地看见,从空中那树梢之间,远远飞来一抹刺目的红,那是…… 那尚且没来得及反应那红色是什么,突的听到空中一个动人的女音传话与她:“屏住呼吸!” 这……这人是在点拨我么? 她赶忙照做! “保持静止,别乱动!”那个女人又道。 她叫我不要动? 上官仙仙本就累及,虽然对这女人声音很诧异,也有些存疑,但她还是照做了。她一动不动,任由那些疯狂的青根貂瞬间爬满她身体。 就在她要痛苦地喊出声来,忽的,她看见眼前一抹红闪过,那指点了她两句的女人现出身形,乃是一个极其美艳的熟妇,站在了她面前。 熟妇靠近她,扬手一抛,将一瓶粉末洒在她身上,那粉末也不知是什么药石,洒在她周身,从她头上落去脸上,又滑落全身,霎时,本密密麻麻活跃她身体上的一片青根貂好似被火烧了一般,快速撤去。 她一瞬间恢复清爽,身上无半点累赘了。 此刻,她依然保持静止不动,屏住呼吸的姿态,只是用一双眸子去盯看面前同样在打量她的那美颜熟妇。 “你可以说话了。”熟妇忽然道,“也可以动了。” “呼!”她顿时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谢谢姐姐救命!” 熟妇伸手,摸了她脸蛋一记:“真是个好坯子,死了多可惜呢!” 她咬咬嘴唇,对熟妇这大胆的举动虽心中抗拒,但,默默忍受了,毕竟这人刚刚救了她一命。 那熟妇打量完她,转身,对着还在伺机而动,准备攻击来的那些青根貂们扫了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许多脏东西,看了就烦,都给我去死!” 说完这话,她扬手一抛,洒出一片粉末,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这些粉末抛出,落在那些青根貂身上后,轰隆一声,竟亮起冲天的火焰,噼噼啪啪,将那些青根貂烧得滋滋作响,同时传出一大片瘆人的尖叫,青根貂们变作一个个小火团,加之群聚一堆,无数小火团凝聚成一个大火团,在湿地林间疯狂滚动起来。 “啊!”上官仙仙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若是之前这些青根貂黑压压一片朝她袭击来,那还只是看着吓人,可现在这些青根貂成了一个个小火球,疯魔了似的朝着她滚来一片火的团团,真是叫她恐惧不已了,这火势既猖獗又蛮霸,哪里是她现在一个体力透支的人可以抵挡的呀,她看着头皮一阵发麻,脑中嗡一声响,感觉整颗脑袋都要炸裂开了似的。 “还傻站着干啥,逃啊!”美艳熟妇一转身,盯看着她点拨道。 “逃?”上官仙仙一愣,此刻被一群群火团包围,哪里有路可逃啊? 因为这些青根貂们纵然是被美艳熟妇变作了火团之后亦没有散去的呀。 她犹在思考之间,只见美艳熟妇伸手一捞,抱住她腰身,揽上她一跃而起,跳至了一颗大树上,接着,好似灵活的猴子一般就是在林间,自一颗树飞去另一个树,远远地逃去了。 上官仙仙看着自己被美艳熟妇这般救走,想到她那高超的攀树绝技,瞬间想到,若是一开始在体力没有透支的时候,也按照这熟妇的法子遁出湿地林间,其实,自己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怪就怪自己当初太依赖珍珠白烟暗器,结果临场发现暗器用完,体力又透支了的时候,陷入了绝境。 这刻,她被美艳熟妇揽着腰身逃遁而去,整个人浑浑噩噩,因为嫉妒的疲惫眼皮子直打架,忽的,从一颗跳跃去另一个树的时候。又是一个剧烈摇晃,她脑中嗡的一下,因为太累,昏死过去了…… 美艳熟妇也发觉了她的异常,看见她就这样昏死,暗暗摇摇头,喃喃道:“不是本座来得及时,你这小妮子还真要成那些脏东西的食物了,哼,运气倒不错!” 这般说完,美艳熟妇不知不觉,已经带着她飞奔出了湿地林子,不过,美艳熟妇此去方向,与那靠近刺客营的方向南辕北辙。 只见,她揽住昏死过去的上官仙仙,出了林子后不一会儿,就匿进了一个洞窟之中,此洞窟入口,就在湿地林间外围的一个崖壁之上。 进去洞窟后,美艳熟妇将上官仙仙朝着旁边一扔,一个忽的冒出来的侍婢打扮的黑衣衫子丫头,这丫头皮肤黑黑的,又穿一袭黑衫子,整个人看去简直就跟一坨碳似的,她接过被美艳熟妇扔去一旁的上官仙仙,扶住后,忙道:“主人,你回来啦。” 美艳熟妇点头:“你把她扶下去歇着!” “是,主人!” 言毕,黑衣衫子丫头扶着上官仙仙走开了。 而美艳熟妇一转身,咔嚓一声,关闭了这洞窟的石门,从外面看,这洞窟入口只是一个普通崖壁,好似从没有出现过,更遑论让人联想这里面别有洞天且还住了人呢…… 第三十章:红嫁衣妇人园主 上官仙仙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一间石室之中。石室并不大,只三四丈方圆,她此刻就躺在石室的一张石榻上面。 旁边,一个穿黑衫子皮肤黝黑的丫头看见她醒了,赶忙上前:“姑娘,你可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才两个时辰哩。” “现在是什么时候?”上官仙仙一翻身从石床坐起,就预备去穿鞋下榻。 “四更天啦,怎的,姑娘你不继续休息会儿吗?” “我……”她想说的是她要赶回刺客营,可顿了顿,她没说出口这内心话,只是道,“你……是你救了我?” 黑衫子丫头摇了摇脑袋:“不是哩,是我们家主人救了姑娘。” 上官仙仙“哦”一声,“小妹妹,那你快带我去见你家主人,我要当面谢谢她。对了,我叫上官仙仙!” 这刻,她想起来,在湿地林间,她的确是被一个穿红衣的美艳妇人所搭救,而并非眼前皮肤黑黑的小姑娘。想来,那红衣美妇应该就是这黑衫子丫头口中的“主人”了。霎时,她对这“主人”颇为好奇,当然,也十分感激。 黑衫子姑娘噗嗤一笑:“哦,原来是上官姑娘,我叫黑妞,上官姑娘你暂好生歇着吧,我家主人现下歇息去了,等她醒来你再去谢她不迟。” 上官仙仙心中一阵懊恼,她犹想着快些回去刺客营才好,在这莫名其妙的石室待着算怎么一回事啊,刺客营里特使还不定着急成什么样了呢,是以,她是坐立难安。 “小妹妹,哦不,黑妞妹妹,这是哪啊!”她忽的反应起该问下这是个什么地方。 黑妞摇摇头,不语。 上官仙仙一怔,但很快即反应过来,眼前小姑娘俨然只是一个侍婢类型的存在,此番不肯回答她的问题,怕是遵守这洞窟主人定下的纪律,一时也不再坚持令人为难,而是开始游目四顾打量所处的环境。刚才醒过来瞬间,她因为被黑衫子姑娘打岔,却是还没仔细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的。 这是她第二回打量这个石室了,她看见,石室除开她和黑妞,没有别人,室内除开一张石榻,只有一张石桌,就靠在石榻旁边,石桌边是两个石凳子,石桌上一把石质的石壶和几个水杯,还有一盏油灯,而黑妞就坐在石桌旁石凳上。此外,这空间里再无别的东西。简陋至极。 上官仙仙一偏头,看着黑妞,忍着内心的焦虑,笑道:“谢谢你,黑妞姑娘。” “谢我什么咯?”黑妞有些错愕。 “这么晚了,谢谢你在这里照顾我呀。” “哦,这没什么,你别客气。其实我也困了,你快看看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若是没,我也要去睡了。” 上官仙仙点头:“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真是辛苦你了。” 黑妞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吗?你有没有觉着恶心或是想吐的感觉?” 上官仙仙不明白黑妞为何有此一问,而她确实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摇摇头:“没呢,怎的了?” 黑妞点头:“那就行,你歇着吧,我去了。”起身就要走开。 “等会儿,黑妞姑娘。” “唔?”黑妞回头。 “我……我还是想回‘家’去,你能指引我离开这石室么,我就不劳烦你们了,我得回去有事呢。” 黑妞沉吟一瞬,似乎有些为难:“可是……” 上官仙仙一时有些紧张起来,按道理,这些人救助了她,就不存在加害她的理由,何以会有这种不愿放她走的迹象,这很矛盾。 她等待着黑妞说出下文,看对方究竟是什么原因要留她。 黑妞想了想道:“可是你现在不宜离开,要不你还是忍忍吧上官姑娘,赶明儿主人醒了,她自然会送你离开。” 上官仙仙顿时想到,难道她们是担心她此刻离去二度被那青根貂兽阵围困,这的确是一层忧虑,她想了想,点头:“好吧……”其实她内心想的是,让她们现时就护送她离开回去刺客营……可,毕竟深更半夜了,劳烦一个救过自己的人吃这种苦,于情于理都讲不过去,她实在开不了口。当即,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焦虑,忍着将这种想法扼杀了。 黑妞离开后,石室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翻来覆去在石榻上躺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觉着不妥,认为应该回刺客营覆命去,而不是待在这样一个不知是何处的奇怪石室之中。且,这石室外面仿若还有别的耳室,不然那黑妞还有她之主人居住何处?故,此地俨然乃一个大型洞窟。 她再次从石榻上坐起,下榻,轻手轻脚穿了鞋,渡步朝这石室外面摸了去。 心中,她思考着,且来个不辞而别吧…… 她不信自己真会那么倒霉,会二度遇着那青根貂兽阵,加之现时体力恢复了,她有把握借用自身的白色匹练,按照之前看见的红衣美艳熟妇那种手法,在林间腾挪跳跃着遁回刺客营去。 这般想着,她慢腾腾摸到了这石室的出口,脚步踏出,就要走出石室,忽的,一道红色拦住了她:“站住!” 她抬眸,看见迎面走来的,恰是之前在湿地林间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红衣美艳熟妇。 “你是黑妞主人,救我的人?”上官仙仙忙问。 这刻,借着石室昏暗的油灯,她终看清楚这美艳熟妇为何看去那样惊艳了,因为,她化了很浓的妆容,且,她身上那衣服很……很古怪,因为那是一身火色的嫁衣,令人看去一阵头皮发麻。她不信自己今日撞上的是这女人的嫁期,且不说其年纪看去不对,就是地点也不对啊,这洞窟之地,哪里像个嫁娶之地,而对方确实又是这种古怪打扮,实在令人惊诧…… 则,这嫁衣装束的浓妆妇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头雾水,感觉这人一身的谜团,且,现下这人喊她“站住”,显然是看穿她意欲不辞而别,听对方语气里那种颇有些愠怒的情绪,她顿时心虚起来,以一种有些“怯怯”的眼神望着她,颇不知所措。 红嫁衣妇人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一会儿就和退后的她共处在此石室之中了。 红嫁衣妇人道:“不错,是本座救了你,你是不是想不辞而别?” 上官仙仙深呼吸一口气:“恩人,我叫上官仙仙,先谢谢恩人活命之恩,仙仙并非故意要不辞而别,而是的确有要事在身,得赶着去处理。对了,敢问恩人如何称呼?”回刺客营覆命在她看来就是“要事”! 红嫁衣妇人点头:“你可以叫我‘园主’。” “园主?” “庄园的圆,主人的主。” “是,园主。” 自称园主的红嫁衣妇人忽的一声叹息,看着上官仙仙道:“其实并非我不愿放你走,我真是为你好,你这一走,就活不了命了,知道为什么吗?” 上官仙仙心中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园主是担心我二度被那些青根貂组成的兽阵围困吗?这个,园主无须担忧,我现时体力恢复了,加之我先前看见了园主那腾挪林间的高超手法,届时斗胆模仿之,虽不敢说模仿到精髓,但模拟个样子应该能做到,想必就能避开那些青根貂的围追堵截而顺利回家了。” 红嫁衣妇人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所以不能离开。” “我中毒了?”上官仙仙一头雾水,她自己怎不知道呢?这刻,她忽的想起一个细节,怪不得之前那黑妞说要照看她,怕她有什么不适,还询问了她是否有恶心或想吐的感觉,难道那黑妞意在诊疗她中毒的症状?只是,她并无半点中毒的感觉呀。 红嫁衣妇人道:“我知你心中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相信自己中毒了,我告诉你,你这毒是我下的,你确凿中了毒无疑!” 上官仙仙:“啊?”她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心道,这园主为何要那样对待她呢? 她又听见园主道:“别惊讶,我下毒的时候你自己知道啊,就是在那湿地林间,我洒了那许多药石在你身上,那刻,就是在你身上种下毒素,不然那些青根貂岂会放过你!” “啊,原来是这回事?请问园主,我是中了何种毒,是否有法可解?”她内心想的是,既然是这叫“园主”的人种下的毒,那必定是有解药的吧。 玩毒的人不自配解药,岂非是握着随时要自伤的利刃,这可不是有经验的高手会有的行为。 然,她听园主道:“我在你身上种下的这毒,叫‘满山跑’,是我研制的一味奇异毒药,它是可解开的,这点你无须担忧,只是要时间。” “满山跑?”上官仙仙咂摸着这个名字,觉得很是奇怪。 红嫁衣妇人卖弄地道:“这毒,乃我多年心血,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功能,凭借此毒,十万大山尽可去得,不受蛇虫鼠蚁及万兽纷扰,可自由自在于漫山遍野奔跑,而不遭受攻击。你懂我意思么……” 上官仙仙何其聪明,哪会不懂这个,她瞬间明白,原来之前在湿地林间这“园主”靠得是这种办法帮她驱散那青根貂,她回想起来,当时她被园主洒了“满山跑”之后的确瞬间驱赶走了身上绝大多数的青根貂,其后,那些青根貂亦不敢来造次,原来机窍在此!同时,冰雪聪明的她又想到一个关键,当时,园主在朝着她身体洒那“满山跑”药石之前,可是嘱托了她两个准则的,第一不要呼吸,第二不要乱动。当时她以为那是怼青根貂兽阵的一种法门,现下想来,那恐怕不是事实,那些青根貂平常时候连腐肉也要争抢来吃,她一个大活人就算是屏住呼吸,但在青根貂眼里,特别是这些疑似被人控制的青根貂,那亦是一味美食无疑的,而今来看,那屏住呼吸的嘱托,越看越像是在配合园主,好让园主在她身上洒那种奇异粉末种下毒药! “园主,我并无任何症状,想来,我应该没事。” “这个你说了不算,得观察一些时间,先前我叫你屏住呼吸,见你根基不错,的确没有胡乱呼吸,想来吸入之‘满山跑’应该不多,没甚大碍,只是,肯定多多少少吸入了一些无疑,故,你须静静等待一些时间,待明日观察一番你之变化,我才好对你施展解毒手段,你暂时稍安勿躁罢!待我帮你解开了这毒,自然让你离开,我可不想做事没头没尾,我只是要除去你染上的我亲自种下的毒而已。” “园主,那要多久才能除尽?” 红嫁衣的妇人道:“急什么,届时自然知道,好了,道理我跟你讲了,接下来你安分些,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不等上官仙仙反应,红嫁衣妇人嘱咐完,当即转身酷酷地离去了。 石室里,上官仙仙对着石桌上油灯发起呆了,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困惑…… 第三十一章:动物杂耍团班主 话说田辟疆和聂小莲,在奇异山谷里和虎园七婢赶走了带着天犬的蒙面黑衣人团伙。休息了半柱香时间后,他们举起火把,循着黑衣人逃走方向,快速追击了去。 此番追击,本来田辟疆有生机手段,寻人方面颇多便利,可为防止暴露身份他不便卖弄,只能跟在众人后面,由聂小莲打头带路。 行了一会儿,他惊讶发现,聂小莲追踪之路线与那群蒙面黑衣人和猛犬逃去的方向惊人吻合,霎时心中安定下来。不过,也对聂小莲又多一层好奇,不晓得她用的什么法子追踪得这样准确。这聂小莲在他眼中愈发神秘起来…… 不知不觉他跑至聂小莲身边,紧紧“挨”着她。 “喂,‘主人’,你如何知晓这条路就是那些蒙面黑衣人逃走方向?” 他身后的迎香等人也有这样的困惑。 迎香快跑上前,亦问道:“是哩聂姑娘,我们也跑了好一会儿了,会不会方向不对?” 聂小莲道:“应该是对的,我并非胡乱带路,而是,暗中有我的山猫在追踪,我是循着山猫遁过之痕迹在前进,你们看不见罢了。” 众人震惊。 田辟疆更是觉得匪夷所思,如此漆黑的暗夜,纵然是有火把照路,那也只能瞧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哪里能那般纤毫毕现地发现所谓的什么山猫走过的痕迹? 山猫可不是什么大型野兽,走路亦轻盈地仿若漫步云端,哪里又会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他心中不禁嘀咕起来,难道这聂小莲在胡诌。 为了更进一步探究聂小莲“找路的秘密”,他故意激她道:“不是吧,主人,猫可谓是踏雪无痕的灵物,此番漆黑夜色中,你真能看到它们走过的痕迹吗?不是糊弄我们的吧。你要说是闻着山猫的尿臊味寻去,那还多少可信一点哩。” 聂小莲步子一顿,恶狠狠看他一眼道:“放屁,我又不是狗,鼻子哪有那么灵,要闻尿臊味你自个闻去,再说,我糊弄你这么个混沌的人作甚,我吃饱了没事干?” 迎香忙打圆场:“聂姑娘,四口小弟也是好心,怕我们走错路,你莫怨他。” 聂小莲转而对迎香道:“放心,迎香姑娘,山猫不比家猫,性子野,脾气躁,凡它们过处,皆会出现规则的树桩抓痕,宛如记号,你们跟着我按图索骥,必不会跟丢目标,而且,此番在前头引路的并非一只山猫,乃是一群。” 迎香皱着眉头道:“这样多?”她俨然不信呀。 聂小莲淡淡一笑:“还记着前头时候,黑衣人们带着猛犬逃走后,我对那些山猫的一番犒赏作为么,当时,我叫四口用荆芥草沾染了蒙面黑衣人尸体之血,然后用那些染血的荆芥草喂食了那群山猫……而那其中就有一小群刚生产后不久的母猫,此番引路的正是它们,这是因为,这些产后的母猫极度敏感,我又故意用那些人血激怒它们,引起它们仇恨,便是我们不来追,它们亦要伺机寻去报复,将那些出现过的黑衣人、那些猛犬,一一咬死方罢休哩!” 迎香听得连连点头。而田辟疆亦心中巨震!这刻聂小莲所说的犒赏山猫那番作为,他印象深刻,他犹记得,当时,他极不情愿地按照聂小莲的嘱咐用那些荆芥草去染地面上死去的黑衣人尸体之血,后头,因为看见聂小莲用染血荆芥草喂食上百只山猫的奇诡场面,他被现场震撼,根本没有就“染血”这件事深入想下去,现下来看,那显然是一个极关键的细节,确凿是聂小莲为此刻追踪而埋下的一个伏笔。 霎时,他对聂小莲的戒备更深了,这聂小莲表面看来怪诞不羁,可城府之深,远远超出他之想象。 但同时,他亦坚定了一件事,乃是他再次肯定,这聂小莲对追踪上那些黑衣人,对帮助虎园七婢夺回虎园一事格外上心……表面看是这样的…… 而他却深深知道,聂小莲做这些,目的肯定不是帮虎园七婢,她是要入虎园!她所做的一切,只为入虎园。对此,她步步为营! 当下,众人对聂小莲指引的追踪方向再无半点疑惑,他们一行,追踪起来的速度更快了。 …… 聂小莲带着众人在追,前方,蒙面黑衣人和他们的猛犬则在逃。 不知不觉五更天过半了,这些蒙面黑衣人遁出大山谷,穿过莽莽丛林,忽的逃入一个野海沙滩边。 所谓野海沙滩只是相对的一种说法,海岸边有无数沙滩,但有些因为幅员开阔,涨潮退潮间,有不少渔民赶海来捕鱼,这种属于平常的沙滩,可海岸中还有一种,因为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踏足,便叫“野海沙滩”。 莽莽一片野海沙滩,礁石遍布,脚下是软软细沙,踏上去一会就沉入脚踝位置,使人不能快速行走。 可,这些蒙面黑衣人对此不以为意,兜兜转转间,穿过礁石丛,他们迂回来到一个海岸边崖壁旁,黑衣人首领一挥手,让下人们散开,他带着几个心腹在那海边崖壁上一阵捣鼓,“轰隆”一声巨响,竟打开一扇石门,然后,他这才带着所有人鱼贯进入。 等所有人匿入石门之后,又是轰隆一声,石门关闭,重变成暗夜里难以察觉的一个普通崖壁,哪里能看出来将将把一群人藏了进去。 海岸崖壁,关闭的石门后,别有洞天。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走在前,带着众人穿行一个宽阔的甬道,行了约一箭之遥,停下,进入一个巨大的中空地宫。 甫一进入地宫,周遭响起一阵阵喧天的吵闹。 “吼吼!” “嗷呜!” “啾啾!” 竟传出来各种各样的动物吼叫。 地宫大约百来丈方圆宽大,仿若无边无际,在地宫四周之墙壁上,零零星星挂有灯盏,昏黄光线照耀开,只见,四处用铁链子拴了老虎、黑熊、野马等桀骜不驯的猛兽,刚刚那一阵阵喧天的吵闹,恰是这些动物们发出。 对于这些牲畜的吵闹,进入此间的黑衣人门就当做没看见,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随着黑衣人首领朝着地宫深处走去,他身后一众喽喽们被他的手下遣散,分别匿入地宫别的地方去了,显然是进入地宫周边耳室,休憩去了。最终跟在黑衣人首领身边,一只陪伴他继续再走的仅剩余三人。 黑衣人首领带着三个心腹走去地宫正北方向尽头,那里,出现一个下行的阶梯,他们行了下去,来到一个小小石室,其中桌椅俱全,看去像个谈事情的地方。 首领拣一座位坐下了,气氛地道:“气死了,本来那虎园七婢死定了的,这下好,叫她们逃了。” 他一个心腹道:“班主,这下我们如何是好?” 原来,这黑衣人一行,居然是一个动物杂耍班,所谓的黑衣人首领,原名叫“来祖宣”,是一个小小的“班主”!本来来祖宣带着他的弟子们,只是在列国四处游荡讨生活,偶尔一个机会,被一个神秘女人花费重金收编,且匿藏在了此绕安周边,此处之巨大地宫老巢,亦是那神秘女人提供。随着他们在那神秘女人的管束下,他们不断花银钱添加设备,增加人手,渐渐形成了眼下煊赫的排面,有了大批爪牙。原本小小一个动物杂耍班变成了今时之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团。 见属下忧心一片,班主来祖宣道:“这虎园七婢是一定要杀的,不然园主要大发雷霆!” 可见,他口中那园主,正是背后支撑他们这杀手团的金主。且对他们有极大威慑,他们显然对其言听计从。 他那属下道:“可是班主,我们不敌那些山猫啊。” 来祖宣看一眼这属下:“来定,你总是这样,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虽然是怒斥,可也看出他对这叫“来定”的属下显然颇多宠溺,不然此僚也不敢大放厥词,无端在领头面前这般明显表现出懦弱和胆怯。 实际,这“来定”也却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一个孤儿,又传授了一身训练动物的本领和武打技艺,长大成人了,又收在身边做了心腹。 一偏头,他看去右边另一个属下,这人亦是他一个从小养大的孤儿,叫“来安”,相比来定的懦弱,来安性子截然不同,做什么都冲动,可这刻,他还是问道:“来安,你怎么看?” 来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班主,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了,那虎园七婢杀了我们好多兄弟,这口气我咽不下!” 来祖宣沉吟一会,他看去身边第三个跟班:“军师,你以为呢?” 这个一直保持沉默,站在来祖宣身后面无表情的男子,就是他们这杀手团的军师,叫“来鸠子”,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只听他道:“班主,其实我有一个发现。” “讲。” 来鸠子道:“我感觉我们回来的路上有人跟踪!” 来祖宣霍然起身:“此话当真?” 来鸠子点点头,分析道:“班主,你知道的嘛,我豢养有一只青根貂,它藏在我怀里,这一路来都很不安,十分躁动,显然是有威胁一直在迫近,我想……” “你分析出什么了,快讲!”来祖宣很不安。 来鸠子继续道:“我想,那跟踪来的,怕就是那会驾驭山猫,击退了我们的那个神秘女子,她不知凭借什么手段,驱使山猫追踪了我们的足迹,正是那些山猫引路,才导致我怀中青根貂躁动不安!” 来祖宣一瞬间表情极其难看:“快!”他手一挥,“快快去飞鸽传书,将情形禀告园主,让她决策,指引我们摆计应付。” 来鸠子应一声,下去行动了。 来祖宣一屁股重坐回椅子里,神情说不出的沮丧。 他身边,那来安特别不安分地道:“哈,只要园主知晓了这个消息,定有妙计的,班主,我们可以挣回一口气了,被那些山猫怼一次,可把我憋坏了!” 来祖宣不语,不置可否。 可来定不是这样看,他懦弱地道:“可是,万一园主也没好法子对付那些山猫呢,则我们怎办呀!” “闭嘴啊你!”来祖宣和激进的来安一起怒斥他道。 来定委屈地闭紧嘴巴,不做声了。 来祖宣道:“我相信,园主一定会有办法的。等着吧。” 来安热血沸腾道:“哼,就是,我们等着就是了。”这样说,他还孩子气地抬眸一瞥来定。似乎为胆小的来定打气。 然,来定还是很不安,憋着嘴,却又不敢讲出心里担忧,只好沉默。 小小石室,三个人,两个斗志激昂,一个唯唯诺诺,焦虑不安,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第三十二章:天亮煮蛋暗提示 话说聂小莲带路,领着虎园七婢还有田辟疆,追着追着,来到一个野海沙滩,忽的失去了那些蒙面黑衣人的踪迹。 她步子在前方顿住。后头田辟疆和虎园七婢这些人自然也不再跑了。 田辟疆看出一点端倪,哈哈一笑跳至她身边,戏谑地道:“我就说么,你那什么根据山猫走过的痕迹追踪的法子肯定不牢靠,怎的不追了,追没影儿了吧,这地方乃是一个海岸,那些黑衣人和他们的天犬,总不会凫水而去了吧……” 这般说着,他故意脑袋摇来晃去作出贱兮兮的样子,而他距离聂小莲又十分之近,“咚”地一声,聂小莲使劲用手肘撞了他肚子一下,怒道:“闭嘴吧你,你哪只眼睛见到我跟丢目标了,讨人嫌!” 迎香走上前,拉开田辟疆:“四口,你别气聂姑娘了,她兴许在观察的。” 田辟疆“哦”一声,故意捂住刚才被聂小莲撞过的肚子,“唷,疼!” 迎小蕊赶忙奔上前:“来,我看看。”作势就要掀开田辟疆的衣服去翻看他肚皮。 田辟疆大吃一惊:“男女授受不亲啊,小蕊!” 迎小蕊噗嗤一声笑:“呸呸呸,我从没把你当男人看,就当你是一个丑弟弟!” “臭弟弟,唔,我不臭嘛。唷……”他继续装疼。 “哎呀,哪里说你臭了,快给我看看,我身上有药。” 迎香见四口被迎小蕊拉走,两人去一边磨磨唧唧去了,摇摇头,这才转过脑袋对聂小莲道:“聂姑娘,现下是怎么个情况,怎不继续追了?” 聂小莲望着前方那一片礁石和礁石后起伏的海的波浪道:“山猫们停滞不前了,极可能,那些人在此地匿藏了下来。”她忽的一转头,问,“对了,虎园在附近么?” 迎香摇头:“不是哩,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聂小莲“哦”一声,猜测道:“则为什么那些黑衣人霸占了你们的虎园,匿去后不返回虎园而是来了这里呢?” 迎香去哪里能知道那些蒙面黑衣人是怎么想的,当下摇头。 聂小莲似乎悄悄叹息了一口,仰头一望浩瀚星空,夜更深了,她忽的又问:“迎香,虎园距离此地多远?” 迎香看看四周,想了想道:“颇有些脚程……” 聂小莲失落地道:“要走多久?” 迎香沉吟一瞬,仿佛在计算,半晌道:“若是此番我们从此地赶去虎园,至少要走到天亮哩。” 聂小莲点点头道:“迎香你听我讲,现下情况是这样的,十之八九那些蒙面黑衣人就匿藏于附近的山石洞窟之中,不然一大群人凭空消失无法解释,则,我们接下来有两个选择,第一不管他们了,跟着你速度返回虎园去,若是那里也有黑衣人的残党,我们怼之,驱赶走了便是,可明显此番我们追踪的这群黑衣人是主力,届时,我们在虎园还要怼他们的反扑……” 迎香尖着耳朵听着,明白了聂小莲话中意思,即刻返回虎园,要和黑衣人们多次打斗,且他们的反扑力量不可估摸,颇多变数。她忙问:“第二个选择呢?” 聂小莲干练地分析道:“就在此地以逸待劳,等那些人露出马脚,我们揪出他们藏身之地,怼之,戮战今夜,明日再返回虎园去清除那里的残余势力。” 迎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下了决定:“选第二个吧,你觉着呢?聂姑娘。” 聂小莲点头:“我也觉得第二个方案好,因为,夜太深,我们这一路追来体力消耗太大,需要稍作歇息,实在不宜连夜赶路,因按照你之说法,那虎园距离这可不近。” 当下,众人在这野海沙滩边择了一块干燥地方,安营扎寨,开始歇息。 说来也巧,他们歇息之地,恰好选在了之前那些蒙面黑衣人匿藏的海边崖壁旁。 距离那扇隐蔽的门,只有区区丈许远,端得凶险无比。 众人太累了,夜色下,他们一一睡去。 第二日晨时过半,田辟疆率先醒了过来,这一夜,他简直不要过得太精彩。当然,是心里…… 因为,靠近这崖壁休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崖壁后面的秘密,里面微弱地传来阵阵动物的吼叫,当然这在迎香等人看来就好似海岸远处之原始森林传出的声音了,没有人去想,那种微弱的吼叫是自后面敦实的崖壁里传出。 田辟疆夜里发现这个细节后,不动声色,他这样做,的确有几个考虑:一,崖壁后面必然有秘密无疑,是否就是那些蒙面黑衣人躲藏之地,且,他们还豢养了那许多猛兽,战力必不俗!可,他和虎园七婢在此休息没有惊动他们,说明,他们要么放弃了怼自己这伙人,要么就是没有在此布哨,故没有发现。既然如此,那就保持暂时的和平罢,他内心想。二,他们一行人这风尘仆仆赶来,真的累啦,人的体力可不是无限的,如此打疲劳战,实在不智,有一点休息的机会,且行且珍惜吧,若是将众人唤起来继续战斗,又是在对方老巢附近,人家车轮战一上,纵然聂小莲有奇异的山猫可驱使,变数也太大,恐自陷险境!故,左右权衡,他沉默了,没有做出任何提示,保持这种状态一直到日出。让大家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好好休息了一阵。 抬头,他看见海岸边那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知晓,夜已过去,对他们这行有武技的人而言,休息了这么些时间,体力也差不多恢复了。 当即,他心中快速盘算起来,得想个什么计策,暗示众人崖壁后面有秘密。 他想啊想,不知不觉从睡觉的崖壁瞎站起,踱步走开了。 他刚刚走开,迎小蕊即发现了。 “四口。”她唤他。 “干嘛?” “你做什么去?”她关心他。 田辟疆嘿嘿一笑:“小解,要一起吗?” “呸呸呸,才不要!”迎小蕊被他臊得羞死了。 田辟疆忍着笑,快速匿去崖壁旁的林间。 来到林间,他先是例行解开裤带撒一泡尿,完事,开始认真打量周围,同时,心中不忘计划着如何提醒众人那崖壁后的秘密,忽的,他脑袋一偏,看见一个草堆,里面稳稳当当,居然盘了十多只野鸭蛋。顿时心生一计。三两步奔上前,他抱起鸭蛋就往回赶,回到众人休憩之地,而这时,虎园七婢和聂小莲均已经苏醒过来,各人皆在拾掇自身了。 他大大方方走到崖壁边,大袖一展,轻柔地先将十多只鸭蛋放在了地上。引来众人一阵惊呼,当然还有称赞。 他喜滋滋接受众人的赞美,接着悉悉索索忙碌起来。又是捡柴禾又是拔枯草的。众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弄早饭了。 迎香一偏脑袋对身边道:“小蕊,四口怕是准备要弄鸭蛋给大家吃,你去帮把手。” “好嘞。” 于是,迎小蕊也跟在田辟疆屁股后头忙着拣起柴禾来。 “四口,你好厉害,从哪弄来这许多鸭蛋呀。” “运气好。”这是实话。 迎小蕊高兴道:“嘿,早上有鸭蛋吃咯。” 田辟疆怪喜欢这妮子的,逗她:“你有没有吃过人蛋?” 迎小蕊天真未泯,哪知道这坏小子在讲荤段子,茫然道:“怪哉,我知道鸡蛋、鹅蛋、鸟蛋……人蛋,听也不曾听说过哩。好吃吗?” 田辟疆摇头,假装叹息一声:“哎!” “你叹气做什么嘛?我又不要你去找人蛋来我吃。”她嘴巴一嘟,表示她并非那种娇生惯养之辈。 田辟疆继续装老成,道:“哎,连人蛋也不晓得,真是个小孩子。” 迎小蕊较劲道:“哼,我不晓得,但你晓得啊,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吃过,好吃不?” 田辟疆道:“这是只有女人才能吃的。” “哦?”迎小蕊大惊,世间竟有只有女人才能吃的食物么。 她想不明白,就要去问她大姐迎香,被田辟疆看出,连忙拽住她。 “干嘛啦,我去问问我大姐去,她一定知道什么是人蛋,兴许还吃过呢。” 田辟疆不过是为了逗她,更近一步攻心这妮子,与她混熟些,这荤段子若是让迎香听去,品了出来,还不骂他教坏小孩。 当即哄她道:“我骗你的,世间上根本没有那东西。” “好啊,你消遣我!”迎小蕊作势要打他。 两人于是暧昧地闹起来,还是迎香在那边催,他们这才快速回到一堆鸭蛋前,开始烤蛋。 烤蛋的时候,田辟疆为了将目标引至背后崖壁,故意在崖壁上开凿了一个小洞做灶台,不时,火堆燃起,蛋香四溢,众人开始吃早餐。 一边吃,田辟疆心中嘀咕着:怪哉,都弄了这么大阵仗了,这崖壁后面一点动静没有,里面难道没人,只是有一群被关押的动物?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清晰感觉到那后面有好几种动物的,断不可能是自然群居一起,必是被高人豢养,也有很大可能就是那些蒙面黑衣人。 当下他只能推测,可能这崖壁十分之厚,而他们又并非处于入口位置,故而这许久也没有反应。 当下,他只能另想他策。 一窝野鸭蛋,这一堆人,平均分了两颗还多出一颗,迎小蕊伸手就要去抓,田辟疆“啪”一声打她手臂一下。 “你干嘛?” “馋!”他教训她。 “你不是一样!”她不服。 田辟疆道:“这颗,我是要拿去孝敬我主人。”他朝聂小莲方向望一眼,而聂小莲只是送了他一个白眼。 迎小蕊小声道:“我……我要拿去孝敬大姐,哼!”她故意使小性子。其实,她知道,她这样做有些不妥,可她跟“四口”较上劲了。 田辟疆道:“那好,我们比试一番,打这崖壁,看谁一掌打下的石块大,蛋就归谁?” “比就比!”迎小蕊倔强道。 旁边,迎小蕊几个姊妹见她和四口闹出如此幼稚一出戏,均哄笑不止,觉得只是两个小孩子在瞎胡闹,没人多心去想其它…… 田辟疆乐得这些人如此反应,霍然起身,一掌击出,“啪嗒”一声重重砸在眼前崖壁上,顿时,一大块松脆的岩石掉落下来,叽里咕噜滚落在地。 “该你了!” 迎小蕊站起,深呼吸,就要出掌,忽的,场面突变,崖壁响起轰隆隆,阵阵轰鸣之声,这个巨变,惊动了所有人,大家齐齐闪开,远离崖壁,知晓有变数发生…… 田辟疆暗暗一喜,心中颇有些无奈道:总算让这些人注意到这崖壁的秘密了! 只是,他亦有疑,此刻这崖壁之变化是何缘故,那“轰隆隆”之低沉轰鸣,难道是有石门要自这崖壁打开? 接下来出现的一幕,把所有人惊呆了!除开田辟疆! 第三十三章:攻入洞窟扑了空 众人闪退至崖壁前方的礁石堆中,看见,在轰隆隆的声响里,他们昨夜酣睡的那崖壁下,居然洞开一道丈许方圆的大石门,两个黑衣男子睡醒惺忪探出脑袋来,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表情明显一阵错愕,接着快速关闭石门,又一阵“轰隆隆”声响传入众人耳中,而石门所在位置,眨眼间重变成那平平无奇的崖壁。 这幕,聂小莲、虎园七婢当然还包括田辟疆,众人皆看在眼里,面面相觑,心中之惊讶,从各人那煞白的脸色皆可看出,胸中定翻江倒海! 敌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这太出人意表了…… 当即,众人火速退出礁石地界,匿入林间,商量计策。最忙碌的就是聂小莲了,嘴中叽里咕噜发出阵阵复杂难明的口令,瞬间,林间悉悉索索,被她召唤来一群群诡异山猫。 迎香就在聂小莲身侧,称赞道:“聂姑娘好手段,这一会就将你的帮手召唤来了?” 聂小莲摇头:“非也,这些山猫昨夜根本就没有离去,它们已感应到那些黑衣人就在附近,只是没曾想,真隐匿在此崖壁腹内,怪不得叫山猫们不得其门而入,太匪夷所思了,我们昨夜……” 迎香也觉得一阵后怕,知晓聂小莲要说什么,补充道:“昨夜好惊险啊,我们居然在人家洞窟门口睡大觉!只是,这些黑衣人凭得古怪,既是老巢在此,何以门外连暗哨都没有?” 聂小莲嗤笑一声:“这说明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迎香深以为然:“不错,这些人就是仗着人多,的确不成章法,你看他们之前怼我们时耍出来的那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齐全,俨然跟个杂耍班子似的。” 聂小莲道:“这点我亦注意到了,实不知这些人什么来历,讲实在话,这刻,我还觉得他们怪有趣的。” 迎香道:“哈,看聂姑娘口气,降服他们,怕是举手之间就能做到了。” 聂小莲颇自负道:“这回,万不要叫他们逃了,我们捣毁他们老巢,他们再难成气候!” “是,聂姑娘,今日我们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聂小莲点头:“今日是个好的开端。” 可,她们等了好长一会儿,怕足有一个时辰,崖壁上之石门就是一开始打开过一道缝隙,后续再无半点动静。 渐渐地,聂小莲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他们不会从暗道逃走了罢。”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觉得有可能。 迎香道:“那现下怎办?” 田辟疆也凑上前来多嘴多舌:“是啊是啊,怎办哪!” 聂小莲沉吟一瞬,道:“只有想办法砸开这石门了。” 砸石门,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可是相当有难度。 凡石门皆以榫卯机窍构成,依开关开启,不费吹灰之力,若强行攻击,简直如搬走一座山。 可,众人没有法子,敌人龟缩里面不出来,他们只有强攻! 顿时,众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来砸石门,最后虎园七婢没法子,七个齐齐上阵,用她们那拿手的巴掌大匕首一点点挖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磨到巳时,啪嗒一声,石门终于叫他们挖出一个大洞,众人当即鱼贯进入。 一进入,乃一短小甬道,穿过甬道,她们进入一个地宫。 甫一进入,众位姑娘立即掩起口鼻,乃是被地宫里腥臭的尿臊味道熏得睁不开眼睛。 众人跑开去察看,发现,这地宫尽头居然豢养过数种猛兽,故才遗留下这些屎尿味道。 随即众人就将这地宫周边耳室翻了个遍,亦发现其余的豢养猛兽石室,皆腥臭不已,但,均没见到任何一只动物或人,这说明,洞窟面的人或者猛兽,在众人挖石门的时候跑了…… 最后,众人来到洞窟里一个类似议事厅的小石室,这比较干净。 聂小莲喘息一口气,在一张石凳坐下,挫败地道:“毫无疑问,我们不小心放走这些坏种了。”坏种指的自然是蒙面黑衣人们。 迎香犹在感慨:“真没想到,他们的老巢在这,且是这样一个地方……” 聂小莲没心情配合她感慨,就问:“你们找出这洞窟的后门了么?” 所有人皆摇头。 聂小莲当即将目光看去迎香:“看来,我们得赶紧赶去那了……” 迎香点头,忽的“悟”了似的身子一颤:“聂姑娘你是指?” 聂小莲点点头:“虎园!” 她接着给大家分析道,眼前这些蒙面黑衣人大批转移,毫无疑问即是去虎园集结了,在虎园,很可能还有他们的第二势力,等到这两股势力集合,怕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她忧心地看向迎香:“迎香,当初在虎园把你们逼走的是这些人对吗?” 迎香点头:“就是他们。”她身边其他姊妹也纷纷点头。 聂小莲担忧地道:“所以,对于他们可能存在的另一股势力,到底多少人数,到底什么手段,现下我们是一无所知啊!” 众人皆赞同。 接下来,他们离开这洞窟,迎香带路,齐齐朝虎园赶去。 毕竟是日里赶路,比之昨夜,众人行路起来的速度快多了。 午时,他们在途中出现的一个小村子前停了下来。 站立村子边,田辟疆“点拨”众人道:“我们去村子里弄点吃的吧。” 聂小莲有些抗拒:“其实我们可以自己打猎啊!” 然,迎香却道:“聂姑娘,我们何须费那个时间,在村子里随便对付一顿也好早些继续赶路呀。” 听到可以早点赶路,聂小莲动摇了,点头:“那倒是!我们且去吧。” 言着,一票人入了小村庄。 迎香在前头介绍道:“这村子我们倒知道的,只是从不曾进来逛过,这是附近一个浣纱村。” 众人行走在村庄中,很快发现这村子里的确种植得漫山遍野全是桑树,缫丝浣纱却是有强大根基,作为浣纱村倒是名副其实。 迎香道:“据我所知,村子里有一户‘寡姐居’,群居了七八个死掉丈夫又无后代的女子,我们不如就去叨扰她们吧,给她们些银钱,也不让她们白忙活。” 聂小莲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我们此行不便张扬,去叨扰那些拖家带口的,絮絮叨叨的,人多口杂,这寡姐居,一听就挺素净,在她们那打个尖,此策可行。只是,你知道她们住哪么?” 迎香点头:“知道的,其实我们知道这村子还是因为这寡姐居呢,一回在市集,我们去买丝绸,就是跟她们做的生意,她们告知了我们她们家的地址,让我们回头得了空直接去她们家中选丝绸,只是,那之后我们没再去跟她们做过生意,但她们家的地址,我记得,应该找得到……” 须臾,她带着众人顺利找到寡姐居所在房舍,来到一个小小的农家四合院前。 聂小莲冲田辟疆打一个眼色,意思让他上前跑腿。 田辟疆虽然表情做作,装出有些不快,但还是“懒洋洋”走上前去,就要扣门。 但,迎香突的喊一声“慢”,制止了他。 田辟疆回头,诧异望着迎香。 迎香冲他一摇头,对身边聂小莲道:“聂姑娘,怕是叫个女的去扣门要好些哩。” 聂小莲摇头一笑:“我光记着四口长得丑,忘记他是个男的了,好,听迎香你安排罢。” 迎香这才唤回田辟疆让迎小蕊上前。 “叩叩叩!”迎小蕊抬臂打在门板上。 “嘎吱”一声,四合院门户洞开。 “你们是……”一个中年妇人探出脑袋,诧异地看着迎小蕊和她身后一大票人。 迎小蕊甜甜一笑,当即将想要借她们这吃午食的目的讲了。听完迎小蕊的话,这妇人一阵迟疑,有些犹豫。 然,迎香忽然走上前两步道:“你是王张氏,王大婶吗?” “你是?” 迎香展颜一笑:“我是迎香啊,有一回,我在市集把你的丝绸全买下来了,你告诉了我你的住所,让我有空来寻你……” “哦,小香!我想起来了,是你,快进来,快进来罢。”王张氏认出了迎香。 接下来就好办了,因为互相认识,王张氏热情地接待了迎香一行人。 王张氏这小四合院一共住了八个人,除开她,还有七个是村里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没有后代,又喜欢做丝绸活,于是就都搬来跟王张氏一起学浣纱,亦师徒亦姊妹的,共同建成了这颇有些名气的寡姐居。 王张氏身边帮她打下手较伶俐的是一个叫“佩茗”的寡妇。 这刻就是佩茗在给聂小莲她们端茶递水,当她走到田辟疆面前,却一阵羞涩,毕竟,田辟疆虽然一脸“麻子”,可到底是个男人。 田辟疆当即尴尬一笑:“嫂嫂对不住,我的相貌惊吓到你了。” 佩茗摇头:“弟弟客气。”再不敢多言,一偏身子转开了。 这时王张氏走上前,拉住迎香一双手,与她热络地道:“小香,这回你们要多少丝绸啊?” 迎香想,若是什么都不买,只是借过吃餐饭,稍显突兀,当下心生一计,临时改变主意道:“和上回一样,拿五匹吧,家里有吗?” 言着立即自身上摸出银钱,递交到王张氏手中:“瞧,钱亦准备好了,王大婶先收下。” 王张氏俯首一望,惊讶道:“这有多吧,我去找补给你。”言着就要走开去找散碎零钱。 然,迎香一把拉住她:“王大婶,慢着……” 王张氏疑惑回头:“……” 迎香道:“这多出来的少少银钱,就当做我们这一行人叨扰王大婶的饭钱了,王大婶万万要收下。” “使不得啊小香姑娘。” “王大婶,莫客气,你不收,下回我们不敢来了。” 王张氏只能接过,展颜一笑:“好嘞,家里刚巧有五匹丝绸。一会儿我去给你扎好,吃完饭你们你们好带走。” “辛苦了,王大婶。谢谢你。” “甭客气,该说感谢的是我,谢谢你们照顾我生意呢。” 不一会儿王张氏就让厨下的姊妹们准备好了午膳,有腊肉、储存的香喷喷猪油,还临时现杀掉一只老母鸡,荤素齐全,亦配了酒水,十分丰盛。 第三十四章:摆计乱点鸳鸯谱 午膳,迎香等人和王张氏及她的姊妹,大家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聊了起来。 王张氏问:“小香啊,你们家是哪,上回忘记问你,这回可一定要好好打听下,得了空,大婶也带姊妹们去你们家串串门!” 迎香和她的姊妹们对望一眼,虎园七婢脸色都有点不自然。 迎香当即一阵沉吟,尴尬笑笑,她应答道:“实不相瞒王大婶,我们这回是要离开这,往后还不定在哪个地方落脚呢,一时间可说是无家可归哩。”她想,虎园的事,还是不必要告诉这些普通人的,他们不知道反而有利,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王张氏“哦”一声:“原来是要背井离乡了,临走前就想起我们家的丝绸,来捎上一些一起带走。哈,小香姑娘心真细。来,喝一盅。”言着将一个酒盏递上前。 迎香接了,喝了,道:“王大婶,你们这村子好像挺大的哈。” 王张氏点头:“大是大,可人少,特别是男人少,譬如我们这些守了寡的,就再嫁不出去咯。” 她一边说,自嘲地笑起来,同时眸子一偏,看去了田辟疆,就问:“这个小哥是?” 迎香看去聂小莲,不敢鲁莽给“四口”做介绍。 聂小莲看到迎香递过来的眼神,接过她的眼神求助,回应王张氏道:“王大婶,他是我的仆人。” “仆人?哦,好……”王张氏似乎挺满意这个答复,一边说,眸子不断在田辟疆身上扫过。 田辟疆一阵错愕,不明白这妇人什么意思,只好傻兮兮笑。 哪知,他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再笑不出声。可说是目瞪口呆! 只听王张氏道:“迎香,你能不能跟你这位朋友说声,让她把这仆人卖给我们,我要把他配给我一个姐妹。” 迎香当时就一阵错愕,万没料到王张氏有如此要求,她犹在沉吟中不知如何应答。 旁边,聂小莲噗嗤一声笑,直接回复王张氏道:“这‘四口’是一个丑麻子啊王大婶。” 王张氏不以为意道:“男人丑点没什么,我看他身子骨挺结实,干活应该是不错的,庄稼人哪有那些讲究,这就行啦。再说,我要给他配的姊妹可是个寡妇哩。” 聂小莲听着简直要爆笑,心中道,这“四口”好歹是刺客营特使身边的小厮,她哪里有权利卖掉他的身啊,可这一时,她也起了一点捉弄人的心,就故意笑着道:“那按照王大婶这样说,我这仆人今日要撞大运气了?” 王张氏道:“那就看姑娘你出什么价钱了。” 田辟疆见“主人”聂小莲已经在跟卖家讲价钱之事,俨然要将他卖掉了似的,立即也配合着演起戏来,故意以夸张的表情道:“真的吗?哈,王大婶,你真要给我配一个新娘子?” 王张氏转过脑袋,怜爱地看着他:“是的哩。小伙子!” 田辟疆故意地道:“那我就要刚才那个倒水的,挺标志,我喜欢!” “啊?你看上佩茗了?” “呀!”饭桌上佩茗立即放下碗筷,捂着脸,蹲到桌子底下去了。实在是害臊得不行。 而田辟疆更是夸张地左顾右盼,甚而追到桌子下去瞅,将一个色急的小厮演得活灵活现。 聂小莲就在田辟疆身边,伸手“啪”地拍打了他脑袋一阵,道:“混账,安分些!” 田辟疆当即假装坐正,不敢造次了,表现出一板正经的乖乖样。 这做作的表演,在对面的王张氏和她的姊妹徒弟们看来,更显得这“麻子”有些可爱了。 王张氏冲聂小莲笑着道:“姑娘,你这仆人,做计划卖多少银钱哪?” 聂小莲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实际她想的是,得赶紧想个借口搪塞了这王张氏,可不能真把四口卖掉,她亦没那个权力呀。 稍作沉吟,她“哎”地叹息一声。 王张氏体贴地道:“姑娘,你怎了?” 聂小莲装出遗憾的样子道:“王张氏,各位嫂嫂,实在遗憾,这四口啊,天生有痼疾,是个短命的人,怕活不过三年了,我实不能坑了各位嫂嫂啊。” 王张氏等人“啊”地惊呼声一片,皆惋惜地看向田辟疆,眼神中是无限的同情。 田辟疆万万没料到这聂小莲会如此咒他,就故意使性子“胡闹”道:“主人,我还能活三年,那就让我做三年新郎官吧,好歹我要为家里先人留点香火哩。” 他这话出口,王张氏等人不接茬了,显然看不中他了。 而聂小莲则“严厉”地道:“短命的东西,你要坑人,别人还不想被坑呢,给我安分些,端碗到一边去。” 田辟疆哼一声,端起碗,果然走下桌,到门边去吃饭了。 饭桌上,聂小莲和迎香忙给王张氏们赔不是。 门边,田辟疆正装模作样在生气,迎小蕊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四口……” “你吃完了?”田辟疆瞥她一眼,似乎还在生闷气。 迎小蕊点头:“是啦,你……还好吧。” 田辟疆“莫名其妙”道:“很好啊,怎了?” 其实他内心知道这小妮子为什么来找他“谈心”,一定是听了聂小莲说他短命那一通话,她同情他,所以专程过来关心他。 霎时,他对这心地善良的迎小蕊心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感情,暗道,这样纯真的姑娘,的确不多的。可那什么短命不短命的,毕竟是一玩笑,这小妮子倒较真了,心下又对自己和聂小莲联手捉弄了她,有一丝内疚。 这时,迎小蕊小声地道:“聂姑娘说的不是真的吧?” 田辟疆笑:“是啊,怎啦,反正我是个混沌人,又没人喜欢我,在乎我,关心我,活多久都是活,有什么嘛,我无所谓。” 迎小蕊眼眶突然一红,哽咽地道:“呸!你不要胡说啦,要好好活着,世间上还是有人喜欢你,在乎你,关心你的,别人不管,你也要想想你爹和你娘啊。” 田辟疆进入角色地道:“可我是个孤儿啊,打小生下来就无父无母,天地就是我的父母,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迎小蕊嗔怒地看他一眼:“四口,往后你万万不要这样讲,会遭天谴的,无福孝敬父母是人生之大不幸,凭此遭口业更是消耗自己的福缘,何苦来哉,你振作点呀。” 田辟疆忽的嘿嘿一笑:“要我振作,那好,你嫁给我!”他吓她。 迎小蕊似被他臊到了,嗔怒地一嘟嘴:“哼,不理你了,不正经!” 言毕飞快跑开了。 不多时,午饭完毕,迎香等人和王张氏及其姐妹们告辞,接着从寡姐居离去了。 他们从村子出来,二回又进入到山林小道之中。 迎香在前头道:“约莫酉时,大约我们就能抵达虎园了,届时正好是晚膳时刻,我们可以在虎园好好吃一顿的了。” 聂小莲冷淡地道:“迎香姑娘,你忘记了,这番我和四口跟着你们去虎园,乃是去怼那蒙面黑衣人一群势力,晚膳怕不是能那么惬意的,我们得在路上提前解决方为上策。” 迎香羞愧地一吐舌头:“瞧我这个混沌人,在寡姐居才吃了两盏酒就说起醉话来了,聂姑娘所言极是,此去虎园,乃杀回去进行决斗,这当口我竟把这个都忘记了!” 聂小莲淡淡一摇头,显是对迎香的心思不够缜密颇为不屑,内心,有些看不起她。并且,她还表现了出来。 实际她这样有恃无恐,拿腔拿调地摆出大姐大派头,实也是一种攻心考量,为的是后续怼上虎园驻扎的势力时,让众人以她为主力,形成战斗向心力,统领众人,利于后头探入虎园深处时,摆计虎园七婢。 这点,心性磊落的虎园七婢并没有去深究,忽略了。 倒是田辟疆,走着走着,似乎想起什么,一蹦来到迎香身边:“迎香姑娘,我们是不是漏掉点什么了?” 迎香立即扭头看左右,暗中点了一番人数:“没啊,大家伙都在!” 田辟疆嘿嘿一笑:“迎香姑娘,你在那王张氏手中买的丝绸呢?我记得当时从你身边经过可亲眼看见你给了王张氏大把银钱买下了几匹丝绸的,难道我看错了?” 迎香先是摇摇头,接着立即转身问其他姊妹,结果还真是被田辟疆说中,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霎时检讨起自己来,想到,午膳喝了一点酒,大家都有些晕乎乎,加之买丝绸之事,她也只是在跟王张氏寒暄时一笔带过,根本没有将之当做一件事嘱咐给迎小蕊她们,虽然已经付了丝绸钱,但却在出发时忘记去拿货了。她又想到,因为“四口”婚配之事打岔,那王张氏她们听到四口的痼疾身世后也有点错乱,就一时也忘记提醒了,如此阴差阳错,买卖双方都把这事遗漏了。 迎香和姊妹们嘀咕了几句,转身对田辟疆道:“还真忘了这茬了,算了,本就不是来买丝绸的,不过一个借口耳,忘了就忘了罢。” 言着就要继续赶路。 然,聂小莲忽的道:“此事不妥!” 迎香顿住脚步:“聂姑娘请讲。” 聂小莲分析道:“依照我看,我们遗漏了丝绸,王张氏怕不会心安,你是给过银钱了是吗?” 迎香点头。 聂小莲道:“这就更不妥了,保不齐那王张氏们此刻正在追来我们的路上,要送还丝绸哩。她们若真追来,此将是一个变数。得赶紧阻止才是,不然我们岂非要暴露?” 田辟疆在一旁打岔道:“我倒觉着,我们脚程快,那王张氏她们必然追不上,暴露应该不至于的,其实我提起这个,只是一时嘴无聊,我想,我们现在返回去拿,也有点不妥吧,我们都走出来两三里地了。何苦多费那一番脚力,凭白吃苦!” 聂小莲嗤笑似的瞪他一眼:“你嘴这回倒没有白闲,只是我觉着,这事虽是个变数,到底是件小事,无须说得那样紧张,解决办法也是现成有的,这样,你跑一趟去取回来!回头若是我们嫌弃那五匹丝绸碍手碍脚,寻个山寨,施舍了便是。当然,这些东西抛弃荒郊野岭也是不妥的,若是被有心人当做线索,譬如那些蒙面黑衣人,追踪去了那寡姐居,凭白害了她们。” 迎香这刻才反映过来,这五匹丝绸之事,说小还真不小,的确得赶紧解决了,就道:“要不我去吧,反正就两三里,眨眼就跑到了。” 聂小莲一摆手:“迎香姑娘须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不是有跑腿的么。”一转眸子,她盯看着田辟疆命令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好吧!”田辟疆翻翻白眼,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转身朝寡姐居方向跑去了。 聂小莲等人当即停在原地,等他返回。 第三十五章:不动声色瞒血案 田辟疆脚力不错,很快跑完两三里山路,重新进入王张氏等人所在村子,找到寡姐居,他抬臂“叩叩叩”就“砸”起门来。 “开门啊,王大婶,是我,‘四口’,我来娶佩茗嫂嫂来啦。”他故意吓她们。 一阵沉默。 他当即检讨起自己来,莫不是真把这群寡姐给吓到了,摇摇头,他一本正经道:“王大婶,我开玩笑的,我是来取五匹丝绸的,开下门。” 忽的一阵风刮来,嗖嗖嗖,带起地面上一片尘土,田辟疆仰头,在这郎朗日头下,竟浑身一个激灵。因为他突然从这风势中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好!他瞬间察觉到有异常,脚一点地面,跳起,越过寡姐居四合小院的围墙,翻滚着入了四合院中。 入院,他眸子转开,见天井里死气沉沉一片,哪里有王张氏等人身影。 “王大婶……” 没有人回应。 他快速奔屋内,甫一进入,顿时一股浓重血腥味自鼻端扑面而来。 他抬眸一瞧,看见,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恰是不久前才分别的王张氏等人,数了数,恰好八具。寡姐居这一会子功夫竟死绝了。 田辟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遭歹人“灭门”了! 他忍不住细细观看起来,越看越心惊:寡姐居失去的这八人,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全部是吐血身亡。且在地面可见,她们死前定是死去的极其突然,只是呕出大滩黑血而已,并无明显挣扎迹象,则,这是中毒而死? 他忍着恶心,近前稍作查探,可,又并未发觉王张氏等人所中何毒,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她们好像又不是中毒而死,尽管症状和中毒死无比贴近! 摇摇头,他心中不禁分析起来,寡姐居八个寡妇,常年躲居村庄,应当说不大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不该遭受这等劫难的。 只是……眼前事实胜于雄辩。 一时间,田辟疆心中陷入深深思考。想了会儿,他心中约莫有了一点思路,摇摇头,他快速在屋子内转了一圈,找到了那五匹扎好的丝绸,带着丝绸,他又看一眼这死尸横躺的场面,悄无声息匿去了。 行走在和聂小莲、迎香等人汇合的路上,田辟疆心中犹在思索寡姐居的惨案。 对此,他有两个疑点和两个决定。 疑点一,寡姐居的八个妇人死亡,八成和午时接待了他们一行人有关,这是为何? 疑点二,寡姐居的八个妇人死亡,没有惊动周边邻里,死去极其突然,疑似中毒,却又辨不出中的哪种毒,难道是被另外不知名的手段弄死?不论如何,说明那些杀害她们的人实力远远高出她们,必不是常人,则,是什么人所为? 对此两个疑点他一时间没有答案,但却有两个决定。 决定一,他决定暂不告诉聂小莲和迎香她们这寡姐居发生的事,怕迎香她们一时意气用事,折返来察看,横生枝节,误了去虎园的行程。 决定二,他烙印了一些在寡姐居的尸体身上存留下的凶手之生机气息,只要二会遇上了,必能辨出,对这些凶手身份,他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因他隐隐感觉,这些凶手十之八九可能与虎园有关,虽然这之间暂时来说并无直接线索形成逻辑。 沉吟思考间,他很快回到了队伍中。 迎香等人看见他带着五匹丝绸而来,远远迎上前去。 “四口,辛苦你了,你是在哪遇到的王大婶她们,是在路上吗?”迎香问。 田辟疆点头,骗她道:“不错,她们都走出快半里地啦,幸亏我们听‘主人’的回头去取了这些丝绸,不然她们还不知要追出来多少里地呢?” 一旁,聂小莲有些得意地笑。 迎香忙点头:“还是聂姑娘睿智,我这混沌人,丢三落四,可是让你着累了……” 田辟疆一摆手:“不打紧。我皮糙肉厚,想使唤,尽管吩咐便是。” 众人连连夸他。 于此热络氛围中,除开田辟疆,无人会想到,那寡姐局已遭受灭顶之灾! 田辟疆见完美隐瞒血案,当下心中一定,接下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众人一块赶路。 夏日炎炎,山路弯弯,不知不觉,已是申时过半,这刻,背着五匹丝绸的田辟疆“抱怨”起来。 “还要走多久啊,迎香姑娘?” 聂小莲也道:“是啊,迎香姑娘,虎园快到了吗?” 迎香摇头:“没有哩,差不离还得个把时辰的脚程吧。” 聂小莲想了想道:“好!那只剩下个把时辰的脚程,则,我们要做一番准备了,迎香……” “诶!”迎香应。 聂小莲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寨子,我们需要先吃一点东西,把晚膳提前解决了,一会儿至了虎园好以充沛的体力战斗!” 迎香想了想,拉过迎小蕊:“小蕊,你是时常出来采东西的,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印象,知道哪里有山寨吗?” 迎小蕊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个哩,前头那个山坳里,有一个‘围屋寨’,小得很,只十几户人,不过他们是住的围屋,这十几户,百来人齐聚在一个圆形的大围屋中,很是热闹,我们去那求点吃食,想来是极容易的,他们向来热情好客,怕连银钱亦不会要我们的哩。” 迎香道:“别人好客,我们就上赶着脸装不懂事么,吃饭的银钱肯定要给人家啊,须不能占别人便宜。” 迎小蕊看一眼身边的田辟疆:“我们这五匹丝绸也可赠送给了他们,当做礼物。”实际她想的是,这一路来,“四口”背着五匹丝绸颇显累赘,凭白增添他之负担,她体贴他,才有此一建议。 田辟疆立即上赶着道:“好啊好啊,终于可以丢掉这五匹累赘了,好累人哩,大日头晒着,我像抱着五匹火棍。” 众人嘻哈一阵笑,接着相携朝山坳里围屋寨中行去。 可一边行走着,田辟疆却心中惴惴不安,他想,会否今次这个围屋寨也似那寡姐居将遭受同样的命运而被人屠杀? 如果最后真是这般结果…… 则证明在暗中必有厉害的人,在跟踪他们一行人,且做的事十分离奇——凡接触他们这一行人的人,那暗中之人通通不留活口。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一旦证实,就会暴露一个巨大谜团——那人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那暗中追踪而来之人,目的是他们一行人,直接怼上岂非省事,何故要将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全部杀光? 这一切都需要证实!而此番在此“围屋寨”一行,就是一个绝佳的证明机会。 因此,田辟疆对进入这寨子,心思也格外沉重。 当然此行他因此也有了一个特别“目的”,他需要想出一个完美借口,当众人在围屋寨用毕晚膳离去后,远离山寨一些脚程了,他再以那完美借口,折返回来看一个究竟,以验证心中猜测。必要时候,他还要出手解救这些人……不能让他们像寡姐居的八个妇人那般凭白被杀害! 不多时,他们入了围屋寨。这里的人果然如同迎小蕊说的那般热情好客,十分淳朴,寨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大爷,他身边服侍他的是他疼爱的小孙女,十三四岁,名叫“燕燕”。 田辟疆一行人领头跟寨子打交道的是迎香。 当迎香说明来意,虽然还没有到晚膳时刻,但寨主立即吩咐厨下给众人弄晚饭,别提多热情了。 于是众人散开去休憩,洗脸的洗脸,擦手的擦手,忙得不亦乐乎。 趁此机会,田辟疆热络地跟燕燕攀谈起来。 而迎小蕊一路上见田辟疆背着五匹丝绸累得不行,一来寨子中居然就“找”漂亮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也硬挤着凑到她关心的“四口”身边去转悠。 田辟疆察觉到迎小蕊的情绪,一时间想不明白她不知为何别扭,也只有任由她去。 这时,燕燕刚刚捧了一盆山果进来给众人吃,忙完,她站去了围屋天井里,在井边打水去了。 申时末刻了,这时候的日头是白天剩余的最后一点余热,颇有些回光返照似的热烈。 田辟疆溜出围屋行至正忙着的燕燕身边。 “燕燕,燕燕……” 燕燕停下手中动作,回头:“你怎知道我叫燕燕?” 田辟疆哈哈笑:“刚才你爷爷说了啊。” 燕燕噗嗤一笑,看田辟疆一眼,重新摇动手中打水的轱辘,大大方方问道:“你叫什么,大哥哥?” “我……” “他叫四口!”粘着田辟疆追出来的迎小蕊,抢过他的话头代替他回答道。 田辟疆点头:“是,我叫‘四口’!她叫迎小蕊。” 迎小蕊不满:“人家又没问我。” 燕燕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一对大哥哥大姐姐。 “你们……”她冰雪聪明地道:“你们是一对情侣吧?” 迎小蕊臊得不行:“呸呸呸,小妹妹年纪小,可不要乱讲话哦,才不是呢,我和他不熟。” 燕燕虽然年纪比迎小蕊还小几岁,但颇有些老成:“我是小,不过在我们寨子里,跟我这样大的一般都嫁人了哩。我其实不算小啦。” “嫁人?”迎小蕊慌慌住了嘴,嫁人这种事,她可从来没想过。自打与迎香一群姊妹们成立了生死姐妹团,做了虎园七婢后,她只一个信念,守卫虎园至三十岁,那之后,她,还有她们,才可能有自由,而不被收衣叟老老管制,才可能去思考人生大事。而这之前,别说嫁人,就是找朋友也不能。况且,她自从做了虎园七婢,就坚定了一个心思,此生都不嫁人,因她常听大姐迎香说,女人过了三十,再不会有男人要的。总而言之,嫁人这种事离她十分遥远…… 此刻,听小小年纪的燕燕将嫁人这种事轻而易举挂在嘴边,她既有些错愕,也有点惊诧,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情绪,譬如羡慕、嫉妒之类,她不敢深想,怕扰了心魔,自寻烦恼。 田辟疆见迎小蕊话说一半,忽的尴尬沉默下来,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忙对燕燕打岔道:“嗨,你别跟她说那个,她是个混沌人,啥也不懂的,”话题一转,他转回他叫燕燕的目的,讨好地道:“我见你一个人顶着日头在打水,我来帮你罢。”言着,朝她靠近去。 燕燕一摆手:“四口哥哥不必,我打小做惯了,一点不觉得累,你歇着罢。” 迎小蕊为缓解尴尬,主动上前来帮燕燕提水桶。对她,燕燕倒没拒绝。 田辟疆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燕燕并不是客气,或性格怪癖不合群,而是,她虽小,但颇懂得忌讳男女授受不清。 对此他心中一阵赞许,但同时也觉得有一点棘手,此番他故意跟燕燕热络聊天,也不过为制造机会,结一个“扣子”,做一份机缘,为后头晚膳完毕,离去后又折返这寨子埋点伏笔,毕竟,届时到底以什么借口返回,现时他还没有定计哩。 一时颇有些焦急。 这时他发现燕燕与迎小蕊打水的井边,地面上有几根烂甘蔗,当下心生一计,他有办法了。 第三十六章:围屋寨子巧布局 田辟疆所想之办法很简单,就是制造一点小状况,现下寨主已经安排厨下在紧锣密鼓制作晚膳,围屋里面,迎香和聂小莲她们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随时可能走出到天井里来撞见他和燕燕,当然还有“不合时宜”凑上前来的迎小蕊,如此环境下制造状况,变数太多啦,故,得赶紧换场地。 而他想到的能换场地的办法,就是借助燕燕打水之井边的那些烂甘蔗,他走上前,拾起一根道:“这是啥,能吃吗?” 这无异于废话,既是甘蔗,当然能吃了。 哪只,燕燕连连摆手:“不可以的,四口大哥。” 田辟疆停下:“为啥?” 燕燕道:“这甘蔗坏了,你没瞧见?” 田辟疆“哦”一声,悻悻地将甘蔗丢开,嘟嘟囔囔地道:“既是坏掉的,怎么又放在这里嘛。” 燕燕噗嗤一声笑道:“这个嘛,你们都不知道吗?”她看看田辟疆又看看迎小蕊。 二人都是摇头。 燕燕卖弄地道:“这是毒甘蔗!你们瞧它的两端,还有它露出来的裂缝,里面是不是血红一片,颜色也变了,这就是它有毒的原因。”她颇有些答非所问地讲解起毒甘蔗知识。 迎小蕊听得直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田辟疆一针见血问她:“嗯,是毒甘蔗所以不能吃,这个我们懂了,只是我还是想知道,既然这东西不能吃为什么放在这里?” 燕燕淡淡道:“这个就简单了,因为这些毒甘蔗人不能吃了,我们又额外抹了一些毒粉上去作为诱饵,专门用来毒鼠患的,寨子里蛇鼠常出没,四处就放一些这样的毒物,它们误吃了,就会毒死,算是除害虫的作用罢。” 迎小蕊这刻才反应过来似的,终于明白先前为什么听那“毒甘蔗知识”时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了,因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烂甘蔗不能吃了却放在天井里。一时间听得连连点头。 而田辟疆又道:“难道你们寨子里竟是一些烂甘蔗就没有好的?” 燕燕道:“现时也不是产甘蔗的季节啊?春天才有的吃的嘛,四口大哥你口渴了就去围屋里,将将我可端了好一些山果进去,有李子有桃子,都可口着呢。” 田辟疆作出讨人嫌的样子道:“可我就是很想吃这甘蔗,感觉这甘蔗很是不一样。”他重新拿起地上的烂甘蔗打量起来。 还别说,他手中这甘蔗颇有些不寻常,细细长长,特别匀称,虽已经大部分腐烂发霉,可能瞧出来,完好无损的时候,乃是一种青灰色的表皮,玉石似的质感。 燕燕盯看着田辟疆奇怪的动作,忽的一笑:“四口大哥,你挺有眼光,其实我们寨子的甘蔗乃是一个古老的品种,叫白玉甘蔗,的确是我们寨子一种特色美食哩。” 田辟疆忧伤道:“是么,那真遗憾,我没口福了。” 迎小蕊走到他身边,“教训”他:“你呀,都没个做客的样子,怎那样嘴馋呀!” 田辟疆嘟囔地道:“哎,我这人天生就好吃,没办法,长不好了的。” 燕燕这时候已经打完水了,伸手揩了揩湿漉漉的双掌,走到田辟疆身边:“四口大哥,你真想尝一尝我们寨子里的白玉甘蔗么。那跟我来吧,有惊喜。” 田辟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连忙跟上,而迎小蕊跟屁虫般,亦牢牢粘在了他后头。 田辟疆一边走,心里算计着,计划完美成功啊,终于离开这围屋天井而转移地点了。实际,他哪里会不晓得这甘蔗肯定有的吃,他看到甘蔗的瞬间就想到,既此寨子出现甘蔗,则说明必然有储存甘蔗的地窖,因,甘蔗可不单单用来吃的,还是榨糖的原料,寨子里自给自足,必有此技艺,储存一些甘蔗是理所当然。 只是有一点意外,他没料到这寨子的甘蔗居然是一个古老品种,还是他曾在王宫时才品尝过的白玉甘蔗,此味相传酥脆可口,比一般甘蔗珍稀得多,没想到在小小围屋寨也能得见,一时颇有些感慨,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一个颇有根基的寨子,重传统,有传承,当即也多了一点心思,暗道,必不能让这围屋寨被那不明势力的暗中之人给屠杀了,凭白造孽! 不多时,他果然与迎小蕊一起,跟在燕燕身后来到了一个大地窖。 “四口大哥,你瞧,这里都是白玉甘蔗,你尽情挑选吧,不过记着,发霉了的万万不要选。”燕燕热情地道,“还有你,小蕊姐姐,你若是喜欢吃,也自由选罢。” 迎小蕊客气道:“真不好意思,燕燕,四口他太不懂事了,竟这样麻烦你,我一会儿说他去。” 田辟疆这时候已走开装模作样开始挑选甘蔗了。这些白玉甘蔗在地窖里的样子,他还真是第一次瞧见,心中有些觉着有趣,暗道原来竟是如此储存之法,他所见到的是,和一般的甘蔗的储存之法不同,此物一捆八根,被灰白的甘蔗叶子包扎成一束,一排排立在地窖墙壁边。伸手拨开一捆,内里完好无损,和之前在围屋天井里所见,一个腐烂,一个新鲜,天渊之别。 “燕燕,这甘蔗你们怎么想出这种包扎的法子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找话题道。 燕燕应答:“四口大哥,这就是你外行啦,这甘蔗,可是自生长在地里的时候就开始这般包扎,原因嘛,有两个,第一个是,在它们长大的时候,这样包扎起来可以防止害虫侵蚀,二来嘛,就是你见到的,这样利于它们的长久保存啊!” 田辟疆笑一声道:“你们可真有法子。” 燕燕摇头:“非也,不是我们有法子,是我们的老祖宗们有法子,这白玉甘蔗乃是一古老品种,它之种植方法,千百年来流传下来就是如此……” 迎小蕊这时候也走到了白玉甘蔗边,伸手在拨弄着,她亦赞叹道:“好别致的种植甘蔗之法,世间之大,真无奇不有啊,这法子我看着好好玩呀。” 燕燕道:“行啦,你们二位别夸啦,快选了,我带你们离开,怕过不多时,也要开席了,今日爷爷可是弄好多好菜招待你们呢,我们寨子鲜少有人来的,今次又是来的这样多漂亮姐姐,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很开心,说这是我们积来的祥瑞哩。” 迎小蕊尴尬地笑着,心道,她们这群人算哪门子祥瑞,不给寨子添灾祸就算老天保佑了。 而田辟疆更是心情复杂,他想到的是,等他们这群人离去,怕那暗中之人就要下黑手血洗这围屋寨了,是以,这刻他愈发焦急地想着心中尚没有定论的算计。他必须得在晚膳后一行人离去了,再折返一趟,什么借口呢?他想啊想…… 这时,他走到燕燕身边道:“燕燕,我们不着急回去围屋,那屋子里,闹哄哄的,闷死了,你们这还有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吗?快带我们去玩!”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迎小蕊立马觉得不妥,忙推了他一把:“要去你去,我说你这四口,你怎得寸进尺呢,人家给你吃了甘蔗你不满足,还要去‘疯玩’,可不要再烦燕燕妹妹了,人家这样小一个小女孩,你还要他带着你玩么,不害臊,你若是闲得慌,去抓蚱蜢,捉蟋蟀去,走,燕燕,我们回去。” 燕燕尴尬地冲田辟疆笑笑,也觉着他的提议有些异想天开,人有些怪怪的。当即不声不响,和迎小蕊手挽手,一并朝地窖外头走,对跟在后头的田辟疆,俨然是下“逐客令”了。 田辟疆心头着急得不行,暗道,决不能错过这地窖场合的绝佳机会呀,一会儿去了围屋天井更不合适摆计跟燕燕结下扣子了。 情急之中,他忽的朝地面一“摔”,“啊呀”一声在后面呻吟起来。 前头走开去的燕燕和迎小蕊中计立马回身来察看,特别是迎小蕊,将将嘴上对田辟疆一阵数落,心里其实有些内疚,这刻又见他摔倒,更过意不去了。 “你怎了嘛,好端端地摔个狗吃屎,多大人了。” 田辟疆在地上“不懂事”地道:“要你管,你走,反正我是一个没人喜欢、没人关心,没人在乎的丑麻子,我活完剩下的三年,就安心死了去,化作一块更丑的石头,千人踩万人塌,谁都瞧不起我,谁都唾弃我,就是一个烂命的人。” 迎小蕊被他气得顿时哭起来:“四口,对不起嘛,我先前那样说你,是怕你扰了燕燕妹妹不开心,毕竟我们是在人家做客的嘛,你快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心里好难过,我是把你当朋友了的,作为朋友,我敢负责说,我是在乎你、关心你,也……也挺喜欢你的。” 燕燕这时候也上前来围观了,蹲在迎小蕊身侧,见迎小蕊在哭鼻子,她也眼眶红红。 田辟疆见二女中他的苦肉计,看着迎小蕊的眼睛,继续攻心道:“真的,你真不讨厌我这丑麻子?” 迎小蕊摇头:“真的!我拿你当朋友,又怎会讨厌你?还有,往后我不许你说自己是丑麻子,麻子怎么了?我不觉着丑啊,哪里个个人都有光洁如玉的肌肤,那也不合理呀。” 田辟疆假装破涕为笑:“那好,嘿,那我以后就振作起来,我要开开心心活完剩余的三年……” 这时,燕燕忽然问道:“什么三年?四口大哥,你只能活三年了?这是怎么回事?” 田辟疆心中一喜,暗道这燕燕终于中计,当下已开始盘算一系列借口。 而迎小蕊,看燕燕一眼,点点头,对她解释:“是,四口只剩下三年寿命可活了。” “为什么呀?”燕燕很好奇!在她看来田辟疆真是再健康不过的了,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只剩下三年寿命的人。 对此,迎小蕊只是当初在寡姐居偶尔听四口的“主人”聂小莲那么一说,也不知具体原因,当下,跟燕燕一起用疑惑地目光看着田辟疆,等他讲出凄惨身世,等他解释为什么他那痼疾导致他只剩下三年寿命…… 第三十七章:无定计将计就计 田辟疆想了想道:“你们看我的脸。” 他的脸一脸麻子,黑不溜秋,二女早就注意到了,特别是迎小蕊,不光正面大大方方瞧过,暗地里也打量过哩,虽在别人眼中这四口丑得吓人,可在她看来倒不完全是那回事。她觉着,四口虽然是丑,可是并不面目可憎,五官也挺耐看,总之,如果自动忽略掉他一脸麻子,看着还挺招人稀罕的。当然,这样的想法她可不敢讲出来,怕别人笑话她不正经。 是以,这刻两女都有些错愕。 只是点头。表示,她们都看见了。 “你们以为我这是普通麻子?” 二女发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这时候田辟疆已经从地上站起。 他一边剥着甘蔗一边道:“我这其实是一种毒,”他胡诌道,“而且是一种让我只剩下三年寿命的毒。” 迎小蕊疑惑道:“四口,你这一脸麻子怎可能是一种毒呢,你一定是诓骗我们的,你那天生痼疾必是其他原因,若是有难以启齿之羞,则我们不问了,惹你忧伤。” 燕燕也点头:“嗯,你不想说,便不说罢。” 言外之意,也不需要编谎话骗人。 田辟疆“啪嗒”将一根甘蔗折断,装作恼火地道:“你们怎这样不相信人?” 二女愕然。 只听他继续道:“就是嘛,我的痼疾就是一脸麻子,也正是因为这一脸麻子,导致我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我今年都二十一啦。不是最多还能活三年嘛。” 燕燕咬了咬嘴唇道:“四口大哥,你莫急,有话好好说,为什么你这脸上麻子会成为一种毒,还让你活不过二十四,这是为何呀?” 田辟疆忽的记起来以前在宫廷一本医书上见过一种病,就是因为人之胎记而病发害死人的,当即将之安在自个身上道:“因为,我这麻子在医书上是一种叫‘黑血痣’的病,是一种血毒绝症,毒发的时候,会一夜间越长越多,造成毒发身亡的惨状!” 二女毕竟年幼,一听那吓人的话,联想到四口毒发身亡之可怖场景,霎时都眼眶红红。 迎小蕊更是惊呆,没想到,之前听来的聂小莲所说的这四口活不过三年的事,还真是真的,霎时对田辟疆是发自内心同情和惋惜。其实,她之前对此颇抱有丝丝侥幸,认为,那不过一桩误会,因她不大相信一个人会有那样准确地死期。俗话说得好,人争命,一线天。只要人有一口气,与天尚且可一争,人命关天,岂非说死就死,凭谁也不能背起那样的批言呀。然,此番四口之痼疾,叫“黑血痣”,且是医书上有记载的绝症,可谓有名有姓的恶疾,怕不是人力所能敌,四口之难,在她看来,在劫难逃! 燕燕却始终皱着眉头,仿佛在沉思,忽的,她下定个决心了似的道:“四口大哥,你这脸上麻子是不是去掉,你那黑血痣的病,日后就不会毒发身亡。” 田辟疆其实现下也有点心神不定,谎言越扯越大,想要自洽圆融,难度越来越高,且,现下对于和围屋寨结下扣子,可说并无实质进展,他内心挺焦急的。 心无旁骛中,对燕燕这一问,他敷衍地道:“是呀,可我这麻子岂非是人力所能去掉,那是我自娘胎就带出来的啊,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点痣就能去掉的哦,因为一旦点去,日后还要长出来哩。” 迎小蕊在旁边一听,更失落了,心道这四口已经无药可救,三年后,必死无疑的了。情绪霎时颇失落。 哪知,这时侯燕燕突然道:“我有办法!” 田辟疆和迎小蕊突然齐齐看向她。 她又道:“我有办法把你脸上麻子去掉,且不是用点痣法哦,而是,自然而然消下去,凭空变不见。就好似你从来没有长过这一脸麻子。” 迎小蕊诧异道:“燕燕妹妹,这是不可能的啊。” 田辟疆心中也颇惊讶:“不会吧,这样厉害?”他本能地困惑道。 燕燕道:“你们不知,我们寨子里有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叫‘白玉蜗牛’。听过没?” 迎小蕊摇头。 田辟疆嘟囔道:“白玉甘蔗,白玉蜗牛,你们这寨子好多‘白玉’,你们为啥不叫‘白玉寨’!” 迎小蕊“啪”一声娇嗔地打了他手臂一下:“好好说话,燕燕妹妹在讲救你之事,正经点嘛。” 田辟疆“哦”一声,嘟起嘴吧,乖乖闭言,不再信口雌黄了。那憨憨的笨拙样,惹两个小姑娘掩嘴噗嗤一笑,可能内心觉得他那做作的样子反有点小可爱吧。 田辟疆不杳少女柔情,只笨笨看着她们的扭捏样,心中觉得十分美妙。 燕燕笑完,继续道:“白玉蜗牛哇,可是好东西哩,它们一个个有这样大——”伸出一只小手,她比划了个桃子大的样式,接着道,“它们不但可以煮了来吃,平常的时候,还可以用来美容,我知道的是,我们寨子里很多姐姐啊,大妈啊,特别是一些刚生了娃娃的嫂嫂们,谁若是脸上长起点点斑斑的麻子了,就会抓一些这样的白玉蜗牛敷在脸上,个把月时间,很神奇,那麻子就会被白玉蜗牛吸收走,从此皮肤变成光洁一片哩。” 田辟疆和迎小蕊听得目瞪口呆。 迎小蕊道:“啊,好东西,我要我要。” 田辟疆怪异地看她一眼:“你又没长麻子……” 迎小蕊道:“哼,要你管,人家身上有嘛……”言着,赶紧闭嘴,害羞地不看田辟疆了,而是转身对燕燕咬起耳朵,说着,还小脸一阵绯红。 燕燕则听得不停点头。 田辟疆终是对迎小蕊又多了一丝了解,怪不得这小妮子对他脸上麻子不反感,原来她身上有那种麻子胎记,故,才推己及人,对他脸上麻子如此之宽容。 他当即也上赶着道:“那真是太好了,燕燕妹妹,去哪能捉到那种白玉蜗牛?想来,我脸上麻子定然可用那白玉蜗牛除掉,从此我就可以活到七老八十了,哈哈,爽!” 燕燕道:“此事不可着急,白玉蜗牛可不容易找,正好,你们一会去吃饭,我利用这个间隙争取在你们离开前抓一些,不过,那东西很怪,吸了麻子后就会死掉,则,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田辟疆和迎小蕊同时问。 燕燕道:“担心时间来不及啊,这一会子功夫,我最多帮你们捉到十几只,而看你一脸麻子,加上……”她转而望去迎小蕊,显然,刚才迎小蕊告知她的身上的麻子胎记,估计也面积不小,且地方很暧昧,她这才露出这种为难神色,只听燕燕又道,“我想,你们二位至少需要三十只才能坚持用上一个月,才可能有效果。” 迎小蕊道:“这许多,则,如何来得及,我们吃完晚膳就走了啊。” 燕燕点头:“不错,只有你们下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们去捉了,这回,时间无论如何来不及的。” 田辟疆心中快速思考着,心道,这番燕燕的“白玉蜗牛”提议,倒不失是一个机会。此番他翻来覆去地“作”,为了与围屋寨结下扣子,主要目的就是在晚膳之后折返回来察看,此策按照目前情形来,进度缓慢,实难有妙计定下来,不如,将计就计,既然没有借口折返,那就找一个借口逗留上半柱香时间,潜伏其中,同样可达到目的。但这样一来,得避过聂小莲和迎香等人耳目,毕竟,他一个大活人堂而皇之留下来,那是无论如何讲不通的。 什么借口呢? 对了,可将迎小蕊拉上一并摆计,毕竟这番迎小蕊也是需要白玉蜗牛的,她与他有了共同“目的”。 当即他道:“这个简单,晚膳之后,我寻个借口留下来与你一块儿去捉白玉蜗牛,或者,我悄悄隐藏下来。等你个半柱香时间,等你捉到足够多的白玉蜗牛给我了,我再赶着去追我们的队伍。” 燕燕对此没意见。 然,迎小蕊立马嚷起来:“呸呸呸,你这什么馊主意,你觉得晚膳后,你主人聂姑娘会让你留下来么,想也别想啊!” 田辟疆展颜露出可爱的笑容,对迎小蕊讨好地道:“所以,得要你帮我打掩护啊。” 迎小蕊:“我……”她心中毫无计策,“我怎么掩护你嘛,我说话又没分量,保不齐我大姐还要骂我胡闹,跟你一起挨训!” 田辟疆老辣地点拨她道:“方法嘛,自然是人想出来的,这样……”他当即一二三四,将他之方法讲了。迎小蕊和燕燕是听得连连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 迎小蕊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你鬼点子可真多!” 燕燕噗嗤一笑:“好,那我现在就抓紧时间去捉白玉蜗牛了,届时,我们还在这地窖汇合!” “好!”田辟疆冲燕燕眨了眨眼,调皮一笑。 燕燕离开去捉白玉蜗牛后,田辟疆和迎小蕊相携从地窖走出。 迎小蕊心事重重:“四口,你说,我大姐和聂姑娘会不会发现我们在骗她们。” “发现又有什么嘛,我们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迎小蕊还是不安定,忧心地道:“半柱香后,你真能赶来追上我们的大队伍吗,你都不认识去虎园的路呀。” “你不会沿途给我留记号么?你这样笨哪。” “我我我,哎,我是不放心你嘛,你走丢了可咋办?” “你怕我走丢了,以后没人逗你玩了?” “正经点,我们在说很严肃的事。” “我哪不正经,我全身都正正经经!” “不跟你讲了,总之,你一定要牢牢跟紧我留下的暗号,跟丢了,你就哭去罢。”她已经默许他之计策了。 实际,这番田辟疆的计策十分简单,他告诉迎小蕊,晚膳完毕出发时刻,他借口闹肚子,要蹲一些时间茅厕。当然,他好端端怎会闹肚子?当然得迎小蕊出面给他打掩护了,届时,迎小蕊出来解释,在晚膳前,她二人去寨子边玩,攀上一颗李子树时,四口一时间贪嘴,吃多了李子。李子闹肚子,是个人都知道。此事又是迎小蕊抖出,可信度大大增加。必能骗过迎香众人。至于聂小莲,可能有疑,所以,还得补上一计,届时迎小蕊将二度抖出一个糗事,打上这颗补丁。即,小蕊将告诉众人,她和田辟疆去李子树前,曾受到燕燕捉弄,误吞一把辣椒末子,故田辟疆在李子树上才大把嚼吃李子降辣椒烧口之痛苦,这才最终闹坏了肚子。临出发时候,燕燕还会出来就“捉弄过他之事”给四口道个歉,如此三人合演一出戏,三翻四抖,起承转合皆有,由不得任何人起疑。 第三十八章:潜伏寨子撞红衣 晚膳如期到来。围屋寨的确是将热情好客演绎到了一个极致,不但是提前让厨下弄出一大桌好吃的招待迎香众人,而且还呼呼喝喝弄来一大票寨中的家主们来陪坐,俨然接待贵宾的架势。当然,所谓的这些家主,其实只是这整个围屋寨分开的各家门户主人,大家都只是待在这诺大一个围屋中,形成一个家族式的密集群居模式。 本来聂小莲预计一炷香时间内解决的这场晚膳,最后足足多耗费半柱香时间,总算拉着迎香一行脱身,准备出发了。 接着,就是田辟疆、迎小蕊和燕燕等人的戏码上演了。 结果自然是田辟疆和迎小蕊双双挨训。 对于聂小莲来说,那看田辟疆的嫌恶眼神,简直不要太精彩!她甚至鼓励田辟疆就住在这围屋寨,待在茅厕一辈子,甚至可以不必追来他们先行的大队伍。实际,她心中的确也挺希望她这鼓励变成祝福,最后成为事实,那她就彻底甩掉“四口”这个累赘了。 当即,她大摇大摆携着迎香一行人,毫无留恋地舍弃田辟疆而去了。 至于田辟疆,当然是“灰溜溜跑茅厕”去了。 他在茅厕打个转,装了装样子,随即就匿出去,藏起了身形,也并没有去那地窖等待着跟燕燕作所谓的“汇合”。 他潜伏在了围屋寨的屋檐之下。他要等那可能存在的暗中不明势力出现……他心中颇有些焦虑,真的会出现吗?也会将此围屋寨弄得跟那寡姐居一样血流成河吗?那股势力会是什么呢?他很好奇! 他清楚记得,寡姐居死去的八人,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全部是吐血身亡。且在地面可见,她们死前定是死去的极其突然,只是呕出大滩黑血而已,并无明显挣扎迹象,种种特征指向,她们乃中毒而死!然,彼时他查探后,并没有发现她们所中何毒。十分蹊跷! 好在他当时留了个心眼,他烙印了一些在寡姐居尸体身上存留的凶手留下的生机气息,便只要当面遇上,必能辨出。 此刻他安安静静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已是酉时黄昏天了,火烧云迤逦地漂浮在山的背脊上,将围屋寨笼罩入一片金黄之中。 他等啊等啊,心中渐渐不确定起来,难道这回判断失误,那寡姐居仅仅是个意外,若是一个意外,怎也讲不通的啊!他困惑起来,那寡姐居的八个妇人没有任何惨死的理由啊! 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寡姐居的八个妇人之死,必然和接待了他们一行人有关,而这围屋寨的人也做了同样事,必然也要遭受类似命运无疑! 就在他左想右想,脑袋都要想破的时候,忽的,空中风势忽变,由远及近,自围屋寨周边的密林,急匆匆迫来,速度极其之快,可说是眨眼就遁入了围屋寨之中。 对这样的速度,事实上,于田辟疆他这御灵武士身份的人而言,颇有些拿腔拿调花架子的意味,根本不足为奇!然,这刻他却是无比之激动,因为,从这迫来的不明势力中,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即,他从寡姐居死去的八名妇人身上烙印的那凶手之生机气息! 这个发现,令他激动想狂叫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他欣喜若狂地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真面目了! 他当即自围屋寨屋檐下遁出,风驰电掣般朝着那“熟悉”的气息迫近过去。 近了,更近了。 “住手!”他忽的看见,在围屋寨热热闹闹的待客大厅之中,那熟悉的味道的主人,大摇大摆竟就那样目中无人飞了进去。而他,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亦顾及不了那许多,现出身形,直接怼上了那人——不错,那是一个人,穿一袭火红的嫁衣,中年美妇装扮!十分妖艳,而她手中正预备洒出一些莫名东西,因为田辟疆的喊叫,动作陡然一凝滞,突然停住了。 听到田辟疆的喊叫,她转身:“你竟跟踪我?” 这刻,厅堂里闹哄哄一片,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之前那闹肚子的麻子“四口”不知何故,好端端引来一个红衣美妇,且在厅堂里就剑拔弩张怼了起来。 田辟疆旁若无人,无心搭理身边寨子里村民的诧异目光和询问神色,只是眸子一动不动盯看着诡异的红衣美妇,直接质问她:“寡姐居那血案是你的杰作?” 红衣美妇淡然一笑:“小子,你厉害!寡姐居的事你竟知道?” “是不是你!?”田辟疆怒斥! “正是本座。”红衣美妇十分嚣张,语气里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田辟疆道:“你还是人吗?何以要那样滥杀无辜!一口气杀掉八个妇人,她们做了什么,你要那样对付她们?” 她这话一出,本来还在厅堂里看热闹似的望着这遥遥对望的一男一女的寨子里村民们,瞬间反应过来,这美妇竟是一口气杀八个人的杀人魔,哪里还敢停留,顿时一窝蜂乱跑了出去。 红衣美妇怒吼一声:“一个都不准走!” 厅堂里,村民全部被怔住!因,红衣美妇的声音,太大太大啦,仿佛一瞬间能将这围屋寨的屋顶也掀翻! 田辟疆淡淡道:“别理她,大家快到外面去!” 红衣美妇嘴角淡淡一笑,忽的身子一转,速度极快,只见从她周身竟洒出无数黑色粉末,仿若扬起的灰尘,在黄昏天淡淡的余晖里,风一样,透过琥珀色的天光,散开,落下,降落在了厅堂每一个人身上,当然,也包括田辟疆。 田辟疆看见红衣美妇洒出来那种奇怪的黑色粉末,立即想到,寡姐居的八个妇人,或许就是死于这种黑色粉末,这黑色粉末究竟是什么威力呢?容不得他细想,他即刻已经亲身体验到。 刚一沾染在身上,他就觉得五脏六腑要焚烧起来一般,强提一口气,他唰一声掏出隐藏在身上的木刹,“噼里啪啦”瞬间放出至强的红狐微光,不过,没有砸去任何地方,乃是将这片红狐微光,兜头一罩,笼罩了自己全身。 顿时,“滋滋”声不绝,乃是木刹发出之红狐微光将那红衣美妇砸来的黑色粉末尽数烧光了,田辟疆也因此得救,那种五脏六腑要烧起来的感觉,瞬间消失。 自救后,他勘破打败红衣美妇的法门,就要二度转动木刹,燃去周边那些村民身上沾染的黑色粉末,然,迟了,他不过慢了一个呼吸时间,只见,地面已经死去一片,厅堂里几十号人,竟无人幸存,全部呕吐黑血而死,而那些沾染他们身上的,由红衣美妇砸来的黑色粉末,亦泥蛇入水,融入到村民身体里,消失不见。无色无味,无影无踪,仿若从不曾出现过。 田辟疆巨震! 而他对面,红衣美妇在看见田辟疆的一番手段,眸子死死盯住了他手中木刹,脱口而出:“你竟然是齐国太子田辟疆!” 田辟疆二度震惊,抬眸,不可思议地望去红衣美妇:“你是何人?竟认得本宫?” “你何以出现在此,太子?”红衣美妇口气陡然变了。再不是那种嚣张至极的口气,而是一种商量的口气,甚至颇有些妥协的味道,并且,在称呼上,她唤他,也成为了平淡柔和的“太子”。 田辟疆何其机敏之人,瞬间察觉到红衣美妇对他这微小的改观,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衣美妇漂亮的眸子一翻,摇头:“罢了,反正这寨子在荒郊野岭,不成气候,本座暂放过这些余孽,太子,此事与你不相干,劝你退去,本座不伤你!” “你伤得了本宫吗,狂妄,你滥杀无辜,本宫要正法你!”这刻,田辟疆心中想着她那模棱两可的话:反正这寨子在荒郊野岭,不成气候…… 对这话,他不解!什么叫在荒郊野岭不成气候,这是指什么? 然,不容他深思。 他见红衣美妇娇俏一笑,激他道:“凭得狂妄,你拿不下本座。” 他盛怒道:“务需多言,大家手底下见真章罢!”心想,今日无论如何要拿下这怪异的女人,逼她说出秘密,解开他胸中疑问。 他刚说完,只见眼前一闪,红衣美妇快速移动起来,朝厅堂大门口遁了去。 “休要逃!” 他紧紧追去,同时,木刹一转,发出一大串火的花朵,堪堪拦截了红衣美妇的去路。 红衣美妇不得不顿住步子,回头,斥他:“到此为止吧,太子,你真拿不下本座,本座亦不想与你纠缠,本座已经劝过你,你何必执着。这不过是一些草芥之人而已,他们死便死了,不值得可惜,你难道心疼他们,连自身安危也不顾了。” 田辟疆不发一语,拎着木刹一步一步朝她迫去。 对此,红衣美妇又是一笑,摇摇头,忽的道:“太倔强了!” 她刚说完,只见,迎着她走来的田辟疆,手中木刹又是一卷,轰隆隆,这番乃是铺天盖地的火光砸下去,他是下了杀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她亦看出他之暴怒和戾气,对漫天卷来的火焰,她仍然保持着淡定,眼神坚定,嘴角带一股微笑,脸上极浓的妆容依然精致,忽的,她双臂一伸展,笑吟吟抖开身上的红色嫁衣,轰隆一身,罩定头顶,那朝着她砸下的火花,均匀落在红色嫁衣上,而伤不到她一分。 田辟疆步子一滞,不可思议道:这…… 他简直不敢相信亲眼所见,区区一件红色嫁衣,居然完美抗住了他之木刹火焰? 这不可能!他将木刹用力一挥,带起一股小小风势,“哗啦”一声,冲开眼前的团团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的火焰散开,将围屋寨周边的门楣、地板还有墙壁,燃起阵阵声响。可,火焰之下,空空一片,红衣美妇在此一眨眼的功夫,借着巨大火焰的掩护,竟已匿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辟疆怅然若失,叹息一声:好厉害,真被她逃了! 他长久地定于原地,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衣美妇为什么要和对付寡姐居一样,杀掉这些围屋寨的人? 更可怕的是,她看见他拿出木刹,一眼认出他,显是有见识的高人! 而更关键的在于,她毫无疑问在进行一个巨大阴谋,还说出那样的话:此事与你不相干,劝你退去,本座不伤你! 如此肆无忌惮! 围屋之劫,田辟疆已确定红衣美妇决计不会二度折返,他现在很担心,她是否会出现在虎园,则聂小莲她们能应付得来吗? 想及此,他猛地摇摇脑袋,快速遁出围屋寨,依循迎小蕊沿途为他留下的记号,追着迎香、聂小莲等人的大队伍赶了去,他有一种预感,她们将遇到大麻烦,他只希望,一切在他赶到之前发生才好!他誓要勘破这个困扰他的大秘密! 第三十九章:特使亲率四更班 田辟疆这边一个谜团未解开又陷入另一个谜团,还遭遇诡谲的红嫁衣美艳妇人,且认出他身份后离奇遁走,为此他颇恼火,追着迎香、聂小莲等人而去,前路未卜,不知将有何际遇…… 另一边,数时辰前的一夜,鱼火客等人也火急火燎开展了大动作。 话说上官仙仙被困奇异洞窟中等待红嫁衣美艳妇人“园主”为她解毒,王全于湿地林间青根貂之兽阵陨落。而那玉娘,则顺利返回了银光崖刺客营中,之后她急匆匆朝鱼火客所在盘踞点赶去。快要靠近的时候,几名暗中隐藏的射声校尉拦住了她。 “众位大人,我有要事求见特使,烦请通报。” 一个射声校尉道:“夜已深沉,特使已经歇下,聂大人有事请通报马红马大人。” 玉娘坚持道:“请大人们通报,此事特使一定要知道。” 几名射声嘀咕一阵,统一意见后,其中一个回复道:“特使已经歇下,不行,聂大人不要自讨无趣了!” 玉娘霎时颇烦躁,虽然她知晓,此番“三更班”一役,她和上官仙仙寻到了聂小莲的线索,理应通报马红,可是,她和上官仙仙还遇到了兽阵袭击啊。那上官仙仙说不定现下还被困在兽阵中没有突围呢…… 想到这,她忽的眉头一皱,突的想起一点什么来…… “众位大人,王全王大人回来了没?” 一个射声校尉道:“聂大人,三更班时辰还没过,你擅自回来且不说,还问王大人何在……这不是明摆着的,王大人定然与上官大人还在驻守哨岗之职呢!” 玉娘顿时心中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心道,怎的那王全先于她和上官仙仙离开却是还不曾抵达银光崖刺客营呢? 顿时,她感觉事情颇严重起来,而一时间她又见不到鱼火客,是以当即转身离去,也不搭理这名射声校尉的指责,而寻马红商议去了。 不多时,她在马红之盘踞地联络上马红,赶紧将情况都报告了。 王全失踪,上官仙仙迟迟不归,又有关于聂小莲的线索出现,加之恐怖的“兽阵”,马红当即意识到情况十分严重,立即带着玉娘去找鱼火客。 因为马红亲自来,驻守在鱼火客盘踞地外面的射声校尉们自然不会阻扰,过一会儿,马红和玉娘顺利进入鱼火客的盘踞地,唤起了鱼火客,又来到了议事溶洞之中。 鱼火客本还有一点睡醒惺忪,可在听完了马红和玉娘的报告后,整个人瞬间清醒。 “什么,王全和上官仙仙都失踪了?” 马红道:“按照聂大人的说法,此事的确蹊跷。” 鱼火客看向玉娘:“玉娘,这到底怎回事?” 玉娘也有些紧张:“特使,王大人可以确定十之八九是失踪了,至于上官大人,我不好说,因为我们两个被困兽阵的时候,上官大人为了掩护我在殿后,只是按道理她绝没有恋战的理由,这许多时候也该回到刺客营了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她迟迟不见现身。” 鱼火客沉吟不语。 玉娘又道:“不过有一点特使不必忧心,上官大人身上有那种珍珠白烟暗器,令围攻我们的青根貂颇为忌惮,她便是利用此策打开一道出口,让我逃了回来,相信凭此,她定能脱险的,许是她有特别发现才耽搁了罢。” 鱼火客摇摇头:“怕不会那样简单,须知道,就算上官仙仙手中有厉害暗器,可到底是数量有限的,若是她那种暗器用完了,则她如何突围?况且,既是兽阵,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她体力渐渐也要不支,拖延的时间越久,她脱困的可能性就越小,至于王全……” 她沉默了。 马红眸子一瞥,从鱼火客脸上掠过,忽的明白了一点什么似的,整个人浑身一震:“特使!王全会不会也遇上兽阵了,所以他才失踪!毕竟,按照聂大人说法,他可是提前不少时候就返回了的……” 这恰恰是鱼火客沉默的原因,若是王全也遇上了兽阵,一人单打独斗,比不得上官仙仙和玉娘联手破阵,遇害的可能性将极大。 不过,她不必要在这时候说出这种不好的预测,自乱阵脚,就宽慰马红道:“怕不会!再说了,你们射声校尉据说可都有强悍的回防技能,便是怼上了那些青根貂,应该也不容易让它们近身罢,寻个机窍逃之,应该是能做到的,许是王全逃去的方向有些远,故不能及时赶回刺客营。” 马红点头:“这倒不错,我们射声校尉的确有一些回防奇技,王全在这方面颇为精进,对他的战斗实力我是放心的,只是……哎,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哪,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那种诡异的青根貂兽阵出现,这显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有人暗中下黑手,是什么人呢,为何要针对我们刺客营?” 这个问题,鱼火客却是心中略微有一些猜测的,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先行离开了刺客营去了绕安义庄的县子硕。县子硕乃一个极特殊的会御兽奇技的墨门奇人。以他的手段控制一群青根貂为非作歹,的确能闹出来这类匪夷所思的兽阵怼人。可,她想不通的是,现阶段,县子硕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就算她跟他不是至交,多少也算半个朋友吧,他如何要这般对她建设起来的刺客营赶尽杀绝,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他受人指使了!而这个指使他的人,十之八九怕就是他才此地寻找的收衣叟。当然,这一切推断的前提是,那驱使青根貂形成兽阵之人确实是县子硕…… 想及此,鱼火客叹口气:“此事,怕我们要从长计议,得迅疾想一个反击的法子,不然,我们刺客营的人连在周边设置一些哨岗巡查亦束手束脚,则,刺客营不要建立了,各人可以打道回府去了……” 玉娘道:“特使,还有啊,我女儿的事怎办?” 她之前一来就告诉了鱼火客,她和上官仙仙以及王全,皆是因为发现聂小莲豢养的橘猫出现才分头行动,导致后来遇上兽阵,又发生王全返回来报信而失踪之事。见特使对聂小莲之事敷衍而过,不曾着重提出,她因此有些心慌。 鱼火客道:“这其实是一件事,玉娘你想,你女儿的橘猫出现,引出那些青根貂,则,会否那些你女儿曾豢养的橘猫,在你女儿失踪走散后,匿入林间,就被那御使青根貂的会御兽奇技的暗中之人控制了,而这人,既然布置兽阵与我们刺客营为敌,我们势必要揪出他,自然也就是追踪你女儿失踪之事去了,现下可不是你女儿一人失踪,还有王全和上官仙仙呢!” 玉娘点头:“特使睿智!” 马红道:“特使,则接下来你怎样打算?” 鱼火客望一眼外面天色,稍作了一番思考道:“看时辰怕就要到四更天了,我们还有四更班的人员要出去执行哨岗,此事怕要重新商议了,这样,马红,你速去唤来即刻要替换三更班的四更班成员,叫赤金香和慧能他们现下赶来这,我有事嘱托。” 马红当即领命去了。 鱼火客又对玉娘道:“接下来,我可能要亲自出击跟随这些四更班的人员一起站这一趟哨岗,追查一下王全等人失踪事宜,玉娘你暂去歇息了吧,你也累了。” 玉娘摇头:“特使,此情此境,我如何休息得下去,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执行这趟四更班。” 鱼火客摇头:“玉娘你冲动了,你刚执行完三更班,又经历了兽阵之劫,体力上定然不支,须不要这样鲁莽。我理解你为了追查女儿下落焦急的心情,但冲动是魔鬼,如此自扰心魔,岂非中了敌手的算计,凭白损了刺客营的根基,此事我不允。” 玉娘摇头:“特使,容我一禀,此番我虽然跟上官大人一起经历了兽阵,又是逃回刺客营,然,特使不知,在那兽阵之中,我并没有怎么出力,主力皆是神通无敌的上官大人,是她那强悍的珍珠白烟暗器为我打掩护,让我轻松就遁出了兽阵围困,所以,我之体力保存完好。不错,我的确记挂女儿下落,心中难安,现下强行逼我去休息,亦是摁着牛头饮水,怕难以入眠,特使何不成全我心中这份狂热,也好为特使亲临险地做一护卫,求特使恩准哪。” 鱼火客沉吟着:“此事容后再禀罢,须知,过会我离开了,这刺客营盘踞地也要留一些主力,才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玉娘沉默下来,恰好这是马红带着赤金香等人亦赶来了。 “赤金香拜见特使!” “慧能拜见特使!” “慧心拜见特使!”这慧心就是慧能的师弟了,是九福官里面的二当家。地位在九福官在仅次于大当家慧能,也因此有了之前参与刺客营日常议事投票决议之资格。 鱼火客目光扫过三人,点头道一声:“好!”又道,“现下本没有到四更班出发时刻,然今次刺客营有大劫……” 她简略讲了上官仙仙和王全失踪之事。 几人一听,脸色大变,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要知道,那上官仙仙乃神驹宫主人,论实力,在刺客营怕是仅在特使之下,而那王全更是特使的贴身护卫,和马红一左一右,均属刺客营主力中的主力。 这样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居然说失踪就失踪了,三人在心中剧烈震惊的同时,都有些茫然。几乎不约而同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又是日里那神秘黑衣人之手段。 可,他们瞬间又记起特使刚才提到的此番之劫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兽阵。 知晓,怕今夜之最大变数,就在于那兽阵之上。 而这些不论是赤金香还有慧能、慧心,都是完全不懂的。 是以,三人同时沉默,表情说不出的严肃,但同时也保持了十二分紧张。 鱼火客似看出这三人脑海险恶环生的剧烈心里波动,语气忽的一转,不动声色道:“今夜之变,的确出人意表,故,我有一策,接下来的四更班哨岗任务,我决定协同你们一起出发去追查二位同僚失踪事宜。” 赤金香三人听说特使要带队跟他们一起去做哨岗杂物,又听闻刺客营出了这等大事,瞬间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因,他们毕竟是一些游侠武士,知晓到了大展身手的时刻。而此刻又是特使亲自带路,特使的手段那是不必说的,日里那漫天大包袱,堪称惊世骇俗,这样的强手下马,没有什么是拿不下的,霎时,除开激动,他们也颇有自信,晓得今夜必有收获! 三人当即都严肃地点了点头。 鱼火客淡忘他们一眼,一偏脑袋,看去马红:“马红,我带着这些人出发,则你坐镇刺客营,须不要掉以轻心,今夜,怕不能平静。若是有不明势力敢来刺客营放肆,你格杀勿论!” “遵命,特使!”马红拱手接过这“先斩后奏”的特使军令。 鱼火客也是没办法,刺客营可说刚刚才建立,一天还不曾过,这营中唯一能托付的除开这马红还能有谁呢。她呼出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一物,乃是金钵黄绸之君上印信,又递交给马红道:“我不在刺客营,谁不服管束,你执此印信可先斩后奏!还不跪下接了君上之威严!” 马红惶恐跪倒,接过君上印信。 鱼火客道:“马红,刺客营我就暂托付于你了,印信待我回营中后收回,此番你保管它,万万不可辜负君上的威严。” “马红万万不敢!” “起来吧。” 马红战战兢兢地起身,手中托着君上印信,像托举着一座山一般沉重。足见他对齐王和田齐社稷确也是忠心一片。 鱼火客点点头,自身上取出一张符箓:“这个你拿着。” 马红接过。 鱼火客道:“遇到紧急事情,燃烧此符,我必知晓。” “遵命,特使!” 鱼火客又自身上取出参宝,参宝跃然于她掌心。 她将参宝递给马红道:“若是敌手太强,不必鲁莽坚持,你放掉此怪,带着同僚们,跟随它来寻我,必能找到。” 马红接过参宝,怪异地看了这奇异的草本神祇一眼,心中颇震撼,暗道特使果然手段多,宝物多,但同时心中也一番沉重,知晓肩上责任重大。 鱼火客再不与他啰嗦,一转身,就要下令出发的口令,旁边,玉娘噗通一声突的跪地。 “特使,求特使带上我……”她自然还是那个请求,想跟鱼火客一起出发去追查女儿下落。 鱼火客想了想,沉吟一瞬,终下定了决心般:“好吧,玉娘你既一定要跟随我去,我便允了,不然,想你也心中不甘!” “谢特使!” 鱼火客点头,忽的娇斥一声道:“出发!” 第四十章:神秘第三人出没 鱼火客带着四个跟班,走出刺客营“葫芦”来到漆黑荒野,不知不觉,终到四更天了。 走在路上。她心事重重。 第一,此番导致上官仙仙和王全双双失踪的主要变数已明朗,极可能就是因为那诡异“兽阵”。 第二,那兽阵始作俑者究竟是否是暗中潜伏的县子硕?这是一个问题。思考之后,鱼火客认为,应该不是的。不论怎么讲,县子硕没有这样着急下手对付刺客营的必要,他之主要目的是寻找收衣叟。而即便他受制于收衣叟,现下去饶安义庄寻找他也是缘木求鱼,正确的做法,还是应当按部就班寻找上官仙仙和王全。 故,她让玉娘带路,寻找当初玉娘和上官仙仙失散的那个湿地丛林而去。 不过,尚且没有抵达,途中,他们被吸引来到另外一个林间湿地,这个树林就在刺客营周边三里地某处。 鱼火客带着带着玉娘、赤金香和慧能、慧心路过这个林子边上时,赤金香第一个嚷起来:“好腥的血味!” 这点,在赤金香喊出声之前,鱼火客早有警觉,只是没有跟赤金香一般一惊一乍。 她当即顿住脚步,吩咐道:“慧能,前去看看!” “是,特使!” 慧能领命,踏步进入湿地林间。 半晌,他返身回来报告了一个惊人发现,林子里是王全的尸体。 众人当即上前查看,果然在林间看到一具尸体残骸。一番辨认,确凿是王全尸首。 众人一阵唏嘘。 鱼火客看见王全陨落,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她是想到上官仙仙了,难道,上官仙仙也是这般下场? 虽然现下还不曾寻去那上官仙仙和玉娘分手的林子,但发现王全尸体的这个突发状况,让鱼火客也免不得有了这种担忧。 这刻众人离开刺客营才区区几里地,万没有就地将王全草草掩埋处置的理由。故,鱼火客迅速吩咐属下返去刺客营,让马红带人来为王全收尸。 不多时,马红带着人和一具棺木来了。 现场一阵悲恸。 鱼火客安抚了众人,又遣走了马红,继续赶路寻上官仙仙去。 二回动身,一行人步子愈加焦急。 不多时,鱼火客等人如期赶到玉娘当初和上官仙仙分开的那个林间湿地。 可,哪里能瞧见半点上官仙仙的踪迹? 鱼火客一偏头望了玉娘一眼。 玉娘赶忙解释:“特使,就是这!你瞧,这地上还有我们当初打斗过的痕迹。” 她一边说,手举火把去地上照。 昏黄光线下,是一派枯枝败叶杂糅在一起的湿地泥面,一个个水洼形成处处可见的小坑。其中许多残破不堪,明显是人为痕迹,这验证了玉娘所言属实。 事实上,来到这个地方,鱼火客也没有去怀疑玉娘故意带错路。她看玉娘一眼,其实另有深意。 首先,她有生机寻觅手段,在这可察觉到上官仙仙的来过的痕迹,其二,她是怀疑,上官仙仙当初和玉娘分手,会否真如玉娘所言,是因为上官仙仙掩护玉娘,她二人才错开?对玉娘这种说法,她在实地考察之后,心中不确定了。因为,她分明在这里感受到了除开上官仙仙和玉娘的第三个人存在过的气息,且,是一个女人。这个人,不属于刺客营任何一个人,是一个新出现的人物。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玉娘矢口不提? 难道……她大胆猜测着,难道这“第三人”是在玉娘离开上官仙仙后才出现,且,是这人带走了上官仙仙? 她想到,按照玉娘所言,玉娘和上官仙仙分手时,上官仙仙尚且被困兽阵之中,则,这个莫名出现的“第三人”是来救走上官仙仙的,还是暗中埋伏着要害上官仙仙的?若是第二种可能,则这个人极可能就是摆布兽阵之人。 同时她很快想到,若这“第三人”是摆布兽阵之人,则,此兽阵就极可能与县子硕无关了。因为不管是县子硕还是收衣叟都不是女人啊! 见鱼火客持续在沉吟思考着,不停查看着这林间环境,赤金香等人都保持缄默不语,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似的。 忽的,他们听见鱼火客道:“仙仙被人抓走了,我们追!你们随我来……” 众人惊诧不已!一时间叽叽喳喳。跟在鱼火客身后遁了去。 玉娘是最吃惊的。 一边走,她忙打听着:“特使,上官大人被人抓走了?她……她应该是被困兽阵中的,我走的时候,她就是被困在兽阵之中。” 鱼火客在前头领路,头也不回地道:“经过我刚才一番勘探,这里的确有除开你和仙仙之外的第三个生人出现,那人飞檐走壁,手段了得,游弋此湿地林间几乎脚不沾地,我确定就是她带走了仙仙。” “他救走了上官大人?他……是男是女呀?” 鱼火客继续道:“我只敢说是她带走了仙仙,至于是否是救走,我难以定论,也许,她就是摆布兽阵之人……” 鱼火客这话,又让众人一阵惊呼。 玉娘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她还在纠结“是男是女”那个问题,但她似乎有所忌惮,不敢直接追问,故旁敲侧击道:“不会又是那黑人吧?” 鱼火客依然没有回头,不过,她亦听出来玉娘话中有话,于是,她亦打着马虎眼道:“这个,我就无从知道了,暂追了去,怼上她,自然真相大白!” 玉娘嘴角动了动,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想问,但最终只是慌慌住了嘴,没追问了,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鱼火客瞥见玉娘的微小表情,亦沉默下来,心中同时也快速思考着:这玉娘怕真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讯息,因为她感觉到,这刻,玉娘似乎很忌惮这掳走仙仙的“第三人”身份。 凭此,她很快推出一个结果:这玉娘看来确凿是带着一个秘密进入刺客营的,这个秘密,可能隐藏极大阴谋,或许,就与那掳走聂小莲的黑衣人有关,甚至,攸关尚未现身的神秘收衣叟。 想及此,鱼火客心思颇有些沉重。 这夜,她亲自率领四更班成员巡哨,追查上官仙仙和王全而来,乃是打一场硬仗,而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还得时刻提防玉娘,实在有些腹背受敌的感觉。 她心中不禁起了一个心思:看来得寻个机会逼着玉娘露出一些马脚了。 因她本能地感觉,玉娘既然带着非凡目的而来,企图在刺客营浑搅以公谋私,必然藏有后手。会是什么?这点,鱼火客自认为暂时想不通透,她只是知道,玉娘这种种行为,就目前造成的影响而言,纵然还谈不上背叛齐国、背叛君上,到底是一个变数。令她难安! 不多时,鱼火客带着众人来到这林地边缘一个崖壁旁边。 在此,她率先停下了。 身后,玉娘等人一阵疑惑,不知道特使怎的走的好端端的,又不走了。而且还是在被挡住去路的崖壁面前停下。 要知道这回可是鱼火客在带路了,鱼火客为何要带着众人来到没了去路的崖壁面前? 哪只,众人犹在疑惑之中。 突的看见,鱼火客面对着面前的崖壁一番捣鼓,叮叮当当数声之后,咔嚓一声,面前严丝无缝,完整一体的崖壁竟兀自洞开…… 原来在这面前崖壁上,竟隐藏了石门,而石门之后,更是别有洞天,一望就知是一个匿藏之所。 鱼火客打开了崖壁上的石门后,喘息一口气道:“一会入这洞口地宫里去了,众人千万小心,此处极可能是那豢养兽阵之人之老巢,怕有埋伏。” 众人点头,跟在鱼火客身后,鱼贯进入。 入了洞窟,鱼火客立即遣开众人搜寻上官仙仙下落…… 搜寻了半柱香时间后,众人当即重新聚集到了鱼火客周围报告情况。 赤金香道:“特使,这地宫除开我们现下站立的大厅,还有八间耳室,都不大,不过倒十分整洁。” 慧能、慧心报告得也差不多。 玉娘道:“特使,没有找到上官大人。” 其他人亦附和一通,对寻找上官仙仙之事,他们的答案明显和玉娘一样。 鱼火客似乎对这些事都是意料之中。 她点点头,道:“仙仙的确在这里出现过,不过这洞如此之素净,讲实在话,太不像山野里的自然地宫,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赤金香赶忙道:“难道这洞窟的主人是个女人?”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凝眉思考起来。 按照这洞窟的素净程度和摆设的精巧样式,处处显出一种脂粉之气,若说洞窟主人是个女子,的确有这种嫌疑…… 可,荒郊野岭,一个洞窟地宫的主人是个女子,这听起来,着实不可思议! 但众人最关心的还是,这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掳走上官仙仙? 没有人能想通。 鱼火客不经意瞥玉娘一眼,见她并无特别反应,于是又对众人道:“这件事愈发蹊跷了,看来,我们必须追着这人而去。” “怎追啊特使,这人明显逃走了,还带走了上官大人。”这回玉娘倒显得很是焦急。 鱼火客点头,胸有成竹道:“实不相瞒诸位,对于追踪人,我能在一定范围寻到他们的生机气息作线索,不过,此策也不是百分百灵验,因为人活动起来,范围极其庞杂,并不是总定位于一点,这样一来,若是单纯依靠生机气息作引子,很容易走岔道,不是快速追踪的法子,我有一个提议,这洞窟地宫八成有暗道出口,若是我们寻了那暗道,追着逃跑者走过的路线寻去,势必要事半功倍。所以,接下来大家好好在这洞窟地宫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后门或密道。循此求索,方为捷径。因,这洞窟地宫里的人,好似才转移不多久……我们行动效率越高,越快追上他们,救下仙仙胜算越大。” 之后,她赶忙让大家分开寻找暗道机关去了。 第四十一章:石榻下陷露通道 玉娘、赤金香和慧能、慧心在洞窟中寻找暗道机关,鱼火客当然也在找,不过她也一边在暗中观察这些属下。 身穿黑色戎衣,腰间扎着红色腰带的赤金香接连不断地从一间耳室跑去另外一间耳室,不过折腾一阵,她并无收获。 慧能和慧心则是在各个耳室的墙壁上乒乒乓乓敲打着,并无章法,和赤金香一样也是在做无用功。 玉娘则和他们三人不同,这儿瞧瞧,那边看看,好像“闲逛”,显然也对寻找出暗道机关没有实质进展。 鱼火客摇摇头,再不去看这些人,开始专注自行寻找。 不多时,她来到了这洞窟腹内最深处的一间耳室。 这里和别的石头耳室没有任何不同,也是看上去仿若一个休憩之地,一个石榻,洞中还有一张石桌配套有石凳,石桌上简陋地摆了一套石质茶具,还有一盏油灯,此外再无别的东西了。 不知什么时候,玉娘来到了鱼火客身后。 鱼火客回头,看她一眼。 玉娘道:“特使,此处是否有暗道机关?” 鱼火客摇头:“我依然在察看中……”言外之意,目前没有实质发现。 玉娘点头,再不多言,跟着鱼火客的目光一起在这石室细细打量起来。 看了一会儿,鱼火客忽的顿住脚步,不继续在石室里走动了。 这时候,赤金香等人也来到了她的身后,大家都挤在了这间石室之中。 鱼火客忽然回身,问众人道:“刚才你们在这洞窟各个耳室里面转悠,是否有看见厨房和茅厕?” 她这一问,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赤金香道:“特使,这里每间耳室都是休息之地,配有石榻。然,厨房和茅厕真没看见……” 其他人也传达了同样信息。 鱼火客点头:“这就奇怪了,这洞窟可不小,按道理讲,不应该没有厨房和茅厕的,不然,居住这里的人如何应付这两急……”指的当然是吃喝拉撒中的“拉撒”之事。 鱼火客抛出这个疑问后,众人这才察觉,还真是这般,眼下这洞窟真怪异得不像话,这样大,可那必备的场地却不见,这是为何? 鱼火客又道:“所以,完全可以想象……我们应当只是看见了这洞窟一部分,它必然还有隐藏起来的另外部分,而那应该就是那神秘第三人带着上官仙仙匿藏而去的暗道所在,至少,那指引了一个逃遁方向。” 玉娘道:“特使,是不是那个暗道就在这石室里,从这石室,就可以勘破这洞窟隐藏起来的那部分对吗?” 鱼火客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道:“也许吧,你们别看这间石室平平无奇,在这,我感觉到比较杂乱的生机气息,证明,这石室人气是最旺的,常有人出没。所以,若暗道就匿藏在这石室,倒也有一番道理,现下大家散开来,在这石室一寸一寸地寻找,想必会有所发现……” 众人当即照做。 接着石室里颇闹腾,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来。乃是慧能和慧心二度又开始一寸一寸敲打这里面的石壁,但,这依然徒劳,他们没有特别发现。 忽的,忙得忙头大汗的二人走到这石室里的石桌子旁边坐下来倒水喝。 他们一人伸手去拿一个杯子,慧能顺利拿起一个杯子,但慧心伸出手,手却凝固在了拿去的杯子之上,迟迟不撤下来。 慧能诧异地道:“师弟,你怎了?” “师兄,这杯子拿不动!” 慧能立即皱了皱眉。他和慧心互看一眼,当即察觉到这石桌上的杯子有异常,连忙将一旁忙碌的鱼火客唤了来。其他人当即也围拢上前来。 鱼火客查看一圈之后,眸子牢牢定在了这石桌上的杯子上…… 慧能道:“特使,这会否就是这石室之机关?这杯子居然是长在石桌上的。” 鱼火客伸手扭动了一番这杯子,岿然不动。 她缩回手,道:“应该是个机关。” 众人一阵哗然,兴奋至极,因,终找着此间石室所谓的暗道机关了。 可,当即众人又犯难起来,这机关如何开启? 众人上前,一一试验之后发觉,这杯子虽然古怪,但在石桌上的它既不能移动也无法旋转,也不能摁下去,好像和石桌浑然一体长成,像机关又全然没有机关触发后应有的异常出现。 一时间,众人没了法子。 赤金香道:“特使,难道这杯子不是机关?” 因为试验了开启机关而无效,故她才这样说,她此刻的想法,代表了玉娘和慧能等人心中所想,是以,一时间,这些人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鱼火客。 鱼火客沉吟着,俨然在思考。 想了想,她道:“这杯子固然是打开隐藏暗道的机关,许是我们开启的法子不对,因,有些机关开启的法子千奇百怪,需以特定法子才能打开。大家稍安勿躁,别着急,想想办法。” 一边说,她兀自环绕石桌走动起来。 忽的,她嘴角莞尔一笑,兴奋道:“我想,我猜到这杯子机关开启之法了。” 她这样讲完,目光忽的看去慧能:“慧能,你将石桌上水壶提起来看看。” 慧能照做。 鱼火客问:“里面有水吗?” 慧能摇头。 鱼火客道:“快去别的石室装点水来。” 不多时,慧能装了水返回来。 鱼火客赶忙从他手中接过水壶。走近石桌,她拎起水壶就朝着那机关水杯倒下去。 “咕噜咕噜!”水杯瞬间被注满。 就在这时,石室里诡异的一幕出现。 石桌子上,被注入了水的水杯,杯子中的水,兀自开始下降,那些注入在杯中的水,仿若掉进一个无底深渊,好像从来不曾被注水,就这样凭空不见…… 而,随着水杯中水的消失,石室内,轰隆隆一阵轰鸣,本来岿然不动的石榻,突的整个坍塌下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巨大的下行阶梯,指引了一个通道。 众人一阵欢呼。 洞窟之暗道,终于露出真容…… 鱼火客兴奋地道:“可多亏了慧能、慧心发现这个水杯机关了,只是想不到它的开启法子真是注水就可以,匪夷所思。” 慧能惊叹道:“特使,这……小小一杯水而已,如何能得以开启那巨大的机关呢?” 赤金香也是啧啧惊叹。 玉娘更是看傻了眼。 鱼火客笑道:“糊涂,既是机关,必是以四两之力拨动千斤,这不足为奇,我们不要感慨了,且速度行了这暗道里去,好快快追踪那洞窟主人……” 众人接着鱼贯进入石榻露出之下行通道中去了。 照例,鱼火客打起一个火把走在了最前头带路。 从暗道下来,乃是一个宽阔的丈许直径的甬道,颇潮湿,且这甬道并非石块铺就,乃地窖类型的泥土夯实。 众人行走在甬道里面,都感觉有些窒息,好在仅仅走了一箭之遥,前方露出淡漠一点月光,乃是已抵达出口。 半晌,众人来到出口外,就在这时,从众人耳边,呼啸闪过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声音尖利,不知是何种动物。 鱼火客将手中火把一挥舞,看见,此出口前方,竟然是一个茂盛的原始森林。 如果不是地面夯实的泥地,还真像之前来到这洞窟时候走过的林间湿地。但,这里并非什么湿地,只是一个典型的深山老林。若说格外不同之处,便是这老林子密匝匝都是遒劲的大树,看一眼,一切显得古意苍苍…… 鱼火客望着莽莽的老林子,颇有些一筹莫展地道:“糟糕!这地方没有路!” 可不是么,这老林子到处是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丛下,是厚实的灌木丛,哪里有下脚的地方,难以想象,那洞窟主人带着上官仙仙是如何从此地遁走的。 感慨完,鱼火客摇摇头,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前方行了去。 “吱吱吱!” 忽的林间又是一阵这种短促的尖叫,声音瘆人。 鱼火客顿住脚步,问身后:“你们谁听出来这是什么动物的声音吗?” 她倒是不怕什么野兽之类,以阳退术怼之,她百无禁忌,只是到底不知道这动物是什么,心中这种不确定,弄得她有些不自在。 她身后,属下们一时间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一个说:“是老鼠?” 一个说:“怕不是狼?” 鱼火客看也不看是谁在信口开河,就摇头道:“也不像啊!再仔细想想,便是生活在这老林子里,应该就是一种什么野兽了。” 众人又是好一通猜测,但因为先前那叫声来得突然去得也太突然,他们脑中印象有限,一时间难以准确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猜了一通,没有肯定的结果。 鱼火客见几个属下努力又挫败的样子,安慰他们道:“那你们这刻可都留心一点了,二回再次听见那叫声,要记得仔细辨认。须知,这声音,我们在从出口遁出来的瞬间,已经听过一回了,加之这回,再听见,就是第三回了,事不过三,再猜不出,可就丢人了。”她激他们。 众人一一点头,精神保持高度紧张起来,都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等待那奇异叫声再次来临。 鱼火客满意地看了看众属下,接着专心开始辨路。 这番进入这个老林子,倒不是她自己不愿去听那奇异叫声,乃是她要仔细根据林间紊乱的生机波动定位上官仙仙被人带走去了哪个方向,此种情况下,再分身去辨随时可能出现的声音,怕有疏漏,不如将这任务分散给众人,大家集中精力,分头辨认,对准确勘破那奇异叫声怕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随后,她寻了一个方向在前头引路,带着众人很快钻入昏暗的原始森林。 第四十二章:新鲁公木线伏兽 走不多时,鱼火客忽的停下脚步,眸子里目光直直射去远方某处。 值此时暗夜,众人仅举着零星两个火把,论起目标来,颇有些扎眼。 鱼火客想到自身这些人的处境,联想到远方某处那异常躁动,心中暗道,怕不是惊扰了什么动物? 可,这想法在她脑海仅仅闪过刹那,她忽的一阵警觉,想起,可能远方某处那躁动就是之前发出那种“吱吱吱”奇异声响的动物发出…… 想到这种可能,她一抬手臂朝身后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大家注意,可能那种叫声又要来了,大家仔细听——” 她话音刚落。 “吱——”一声嘶吼从老林子里传出来,准确无误进入众人耳中。 这回,众人在听见这声音的同时,都是不约而同望去了高高林间的一丛树冠里,俨然,刚才之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 而那方向,恰是之前鱼火客眸子定位之处。也因这个发现,她提醒众人噤声,保持高度紧张。 这刻,鱼火客悄悄伸手,不易察觉地自大袖里甩出一张符箓,这符箓还是她之前在刺客营,因怼过掳走聂小莲的黑衣人后没有了符箓,故,以石块临时制作,威力有限,她有些懊恼地瞅一眼手中符箓,摇摇头,咬咬牙,一抛,将之甩了出去,对准的恰是那“吱”一声叫唤传出方向。 符箓甩出,飞去了空中,砰一声响后化作一个巨大包袱,轰隆隆在漆黑的暗夜里砸了下去…… “吱吱吱,吱吱吱!” 又是这种叫声。 鱼火客一回头,看身后赤金香一眼。 “赤金香,那兽我已打落,你速度用绳索绑了它,且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是,特使。” 赤金香瞬间从队伍里出列,脚步飞点,就朝那异常波动处奔了去。 其他人在鱼火客带领下紧跟其后。 不多时,众人借着火把的照耀,终看清楚那被鱼火客打落的发出“吱吱吱”叫唤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是一只长臂猿猴。 “啧,这家伙,弄得我们紧张兮兮的!没曾想是只猿猴。”玉娘有些不以为意地啧啧道。 此时那猿猴被赤金香以一纤细绳索绑住,而并非用她腰间扎的那红色腰带,那纤细绳索细细长长,墨色一片。 鱼火客瞥见,心中一怔,因她看出来,赤金香这番用来绑住猿猴的那绳,极类似鲁公木线。 这东西,她倒是有一根的,不过之前因为聂小莲之劫,在那一役中,被田劈疆用去绑聂小莲,随着聂小莲和田劈疆二人被掳走而下落不明。 收回纷飞的思绪,她重新去打量被鲁公木线绑住的猿猴。 此刻,猿猴受制于鲁公木线,手手脚脚像只待煮的螃蟹一般被束缚,哪里还能动弹。细看之下又发现,此猿猴极其强壮,比之一般的红屁股猴子可不知大多少。怕足有两三个普通猴子大。 鱼火客看得摇摇头,道:“不过一只猿猴,那且放了吧。” 赤金香道:“是,特使!” 说话间,她三两下松绑了这猿猴,收回鲁公木线。 “吱吱吱!”猿猴重新获得自由,又是一声叫唤,不过这回,那吱吱吱的叫唤既不是紧张兮兮的害怕担忧,也不是恐吓威胁,倒是带了一点感激在里面,那瞥向鱼火客众人的漆黑眸子,也晶莹一片,好似在向鱼火客等人感恩哩。 众人看见这猿猴“温顺”的样子,一时间都有些唏嘘,也觉得颇有趣。 可,就在猿猴转身离去的瞬间,忽的,众人不约而同发出“咦”一声惊呼。 “刚才那是什么?”这是鱼火客在问,因,刚才在猿猴转身离去的时候,她隐隐看见猿猴怀中抱了一个东西,黑漆漆,毛茸茸一团,像只小怪!只不知是什么。 慧能道:“我也看见了!” 他师弟慧心亦点头。 赤金香是离猿猴最近的,绑猿猴是她,给猿猴松绑也是她,一时间众人都用困惑的眸子看向她。 赤金香也察觉到了众人询问的目光,手中火把一晃,道:“那猿猴怀中东西我亦瞧见了,我想,应该是一只幼猴无疑的了……” 这时,玉娘忽然道:“好像不是哩,我瞧着那东西黑漆漆的,蜷缩成一团,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好像还见那东西摇尾不断,颇欢愉的样子,好像……”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好像是一只小犬哩。” 因为夜实在太暗,要看清楚这样一个细节,的确是不容易的,且,一切又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之前,猿猴被鲁公木线绑住,蜷缩成一团,它怀中有什么,难以看清楚,在它转身离开的瞬间,那怀中之物,也只是惊鸿一瞥似的短暂露出真容,要想看得清清楚楚,属实不易。 这时,鱼火客忽然道:“玉娘,你看得没错,我的看法与你一般无二,我看着,那猿猴怀中的小怪,也好似一只小犬,还怪可爱的,怕只有不到两个月大。” 众人只是机械听着,并不去深究一只猿猴抱着一只小犬有什么不对。 鱼火客又道:“难道那只小犬是那公猿猴捡到的食物?则,它为何要豢养那小犬,且那般严实地护卫在怀中?” 慧能道:“特使,会不会是那猿猴丧失了幼崽,捡到这小犬,就误以为是它的孩子,就收养起来,带在身边以喂食和保护?” 慧心也道:“是啊,特使,我觉着应该也是这么回事,那小犬看着好乖哩,虽然没瞧清楚,不过黑漆漆的,看着就跟那猿猴一般无二,至少毛色上一致的,若是那猿猴将至作为死去的孩子的替代品来慰藉,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鱼火客摇摇头,忽然道:“有一个问题,你们注意了没,刚才,那是一只公的猿猴。” 她说出这点,乃是她想到,好像对于猿猴这类动物而言,都是母的猿猴在带幼崽罢…… 一时间,其他人都纷纷回忆起刚刚见过的猿猴的身体特征。 刚才所见那猿猴极其强壮,一身密匝匝的肌肉,矫健强壮,加之胸前并没有下垂的双乳,故,乃确凿一只公猿猴无疑的。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 但同时,他们也觉得诧异不已。 按照特使提出来的疑点,若,那是一只公猿猴,则,它带着小犬,就十分蹊跷了。并且,那公猿猴将小犬当做死去幼崽的替代品来慰藉心灵这种猜测,可就不成立了。 鱼火客又道:“这件事,着实古怪了些了。” 忽的,玉娘在一旁摇头叹息一声。 鱼火客瞥她一眼。 鱼火客连忙解释:“特使,我想我知道那猿猴为何要带着一只小犬了。那是它豢养的奴。” “奴?” 众人几乎是一致地表示困惑。 玉娘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忽然想起,”她一边说,眸子里的目光看去众人,最后停在鱼火客脸上,道,“刚才特使提醒说那是一只公猿猴,凭此我猜测,那小犬极可能是公猿猴要养的奴,等小犬长大,这公猿猴可就要虐待和凌辱它一手养成的那小犬了,这种事,我偶然听说过,据说在原始森林里,这属于稀松平常之事,不足为奇。” 她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 赤金香不可思议道:“玉娘,你说得这事还不惊奇啊,简直闻所未闻啊。” 慧能、慧心也纷纷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只有鱼火客沉吟着,认真品着玉娘说出的这秘闻,点头道:“看来,怕真是这般的,毕竟那是一只强壮的公猿猴,它预备为非作歹,虐一只小犬为奴,实不足为奇,好吧,此事我们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大家继续赶路。接下来大家小心些……” 虽然这个小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但,鱼火客内心觉着,对这件事如此大做文章讨论一番,倒也有一定必要。毕竟,来到这神秘原始森林,要遇到的未知太多。凡事多疑一点,小心一点,总不为过。 接着,众人继续前行。 密林深邃一片,密密麻麻全是参天大树,这样一来,就导致本就不好的视线范围愈发狭窄,仅仅只能看见身前后丈许远。 好在鱼火客一行人适应能力强,行走其间,渐渐也适应了。 走着走着,忽的,林间此起彼伏,响起来一阵阵“吱吱吱”叫唤。 这回,可不是先前所见那种单薄的叫唤,乃是一片…… 鱼火客做手势让众人停下,她诧异地一阵感慨,道:“好多猿猴!” 众人纷纷点头。 赤金香道:“特使,难道是我们刚才放走的那猿猴,带着同伴寻来了,可,它刚刚离开时候的眼神极其温顺,看着不像记仇了呀。” 鱼火客点点头,不置可否。实际,她心中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猿猴走了,没多久,引来这许多猿猴的叫唤。 而且,从此刻这此起彼伏的叫唤声中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愤怒至极的叫唤,显然来者不善。 鱼火客眸子一偏,看去玉娘。 玉娘见了鱼火客询问的目光,也是半带猜测半笃定地道:“特使,看来刚才我们放走的那猿猴装奸了,它当时是记恨的,这刻,必然是带着族群来寻仇了。” 鱼火客道:“它为何如此记恨,我们虽然绑了它一会儿,可也没有伤害它,最后不是也放走了它么?它并没有损失什么呀……” 玉娘道:“特使,你说会不会与它怀中那犬奴有关……” 鱼火客不可思议道:“它忌惮我们发现了它养了犬奴?所以,‘忍辱负重’离去,寻了帮手,又这般杀气腾腾寻来要将我们除掉,消除隐患,这,哪里还像猿猴,简直比得上人的心机了。” 玉娘道:“特使,猿猴类本就长得像人,心智怕亦有一些,加之兽性难驯,也许,它们天性就多疑敏感哩。” 鱼火客点点头:“那好吧,接下来,我们怼上一场,就不信这小小猿猴也能为难到我们。” 她话音刚落,“吱吱吱”混杂着噼噼啪啪之声传来,乃是一片猿猴,正攀援着树杈,奔涌而至,怕不过瞬息就要到鱼火客等人眼前。 几十个呼吸后,果然,在这暗夜的原始森林之中。 黑压压的一大群猿猴隐藏在高高的树冠之中,呈现一个圆圈,将鱼火客等五人团团围困在了中间。 第四十三章:误使玉娘陷兽阵 鱼火客火把一挥舞,火光照耀开,她凝眸一瞧,才看一眼就觉得颇不可思议。 在她周围树冠中,此刻蹲坐了一只只猿猴,而令她惊讶的是,这些猿猴,几乎每一只,怀中都抱了黑漆漆的小犬,她不禁想……难道这些被猿猴们抱着的小犬,全都是犬奴? 她眼看着这些失去自由的小犬,并非个个都只有一两个月大,有的甚至已三四个月大,甚至更大,俨然是成年犬,可,依然被那些强壮的猿猴抱紧在怀中,且,似已被驯服,既不乱吠,也不横冲直撞,完全适应了被强壮的猿猴们“保护”! 鱼火客倒抽一口气,被这可说有些恐怖的景象惊呆。这一切超出她之想象。 忽的,又是一阵“吱吱吱”叫唤声响起,在那些猿猴怀中的犬奴,仿若接受到一个什么命令,一只只冲着鱼火客等人“汪汪汪”疯狂吠叫起来。这些被豢养的犬奴仿若成了那些猿猴的爪牙,为虎作伥,狗仗“人”势,在向鱼火客等人示威。 玉娘走到鱼火客身边请示道:“特使,好多犬奴,现下我们怎办?” 鱼火客道:“玉娘,我们再观察一下吧,对了,你再好生与我讲讲关于‘犬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我感觉,这些猿猴怀中的小犬,绝不是猿猴们私自豢养的犬奴,如此大规模,个个都标配了犬奴,你不觉着反常了些么,按照你之前说的猿猴养犬奴的缘由,应该只是个案,理应不该会像我们眼前所见这样稀松平常的。” 这刻,赤金香等人也围拢在了鱼火客周身,当然,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他们这样围拢来,很好解读,无疑是在保护特使! 玉娘似乎在回忆,想了想她道:“特使,此事我亦不清楚,关于猿猴养犬奴,我亦是道听途说,恐怕难以讲出什么密辛,不过,这毕竟是一些普通山兽,别说这一群猿猴了,便是再来这样一群,我们亦是不惧,何不速度破去它们的突围,我们好继续赶路去。” 旁边,赤金香等人也纷纷表达了相同看法。 鱼火客道:“驱散这些猿猴容易,甚至杀死它们也能做到,然,这对我们勘破这些猿猴的秘密没有作用,大家不要忘记,此番我们进入这个原始森林,乃追踪那神秘洞窟主人而去,意图寻到我们失踪的同僚上官仙仙,此诡异猿猴群落出现在在此,大家想想,十之八九就是那洞窟主人有意设置在此,必有秘密,我们强硬地反击了去,岂非中了她的心机?怕要走弯路,错失掉重要线索……” 顿了顿,她又道:“现下这样,我们稍作抵挡,既不强行怼这些猿猴,也不任由他们聒噪,叫它们知晓我们有厉害手段而懂得畏惧,则,接下来我们与它们同行,当然,如果它们愿意一路跟着我们而去的话……看它们究竟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 当下,鱼火客指使慧能和慧心投掷了一些石块去怼那些猿猴,一颗颗地面上拾起的石头砸得猿猴群吱吱乱叫,在树冠里面腾挪闪避,十分紧张,但一时间,它们也不敢强行上前来怼鱼火客等人。 而鱼火客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多理会它们,接着带队伍继续在这莽莽林子里赶路。 让鱼火客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猿猴竟然真的跟着她们的队伍在后头追来了。且,一路上被猿猴们抱在怀里的犬奴,亦一路跟着狂吠不止,十分吵闹,在这暗夜里,真是弄得密林里“乌烟瘴气”。惹得鱼火客等人是烦不甚烦。 众人就这样行走了个把时辰。忽的,在鱼火客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溪涧。星空之下,天上的月光透过密林茂盛的树丛,将淡淡月色洒下来,照耀在叮咚作响的溪涧上,使得这溪涧看上去就好似萦绕山林里的一条玉色腰带,晶莹剔透。 众人一路行来,加之被猿猴们怀中犬奴吵闹,都有些心烦意乱,霎时,众人在鱼火客号令下都来到溪涧边饮水解渴,同时,梳洗解乏。 一通整理过后,众人都感觉舒适多了,接着,继续赶路。 奇异的是,这番走下去,途中可见的溪涧越来越多,这儿一处,那儿一处,如果不是因为地面夯实的泥地,他们简直要怀疑自身行走在沼泽地里面了。 走啊走,忽的,在众人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诺大的林中黑潭,碧色一片的潭水,在这密林里,于暗夜星光之下,就好似林中自然生成的一块翡翠,别样美丽。 鱼火客看着,皱起眉头,似忽的想起什么,忙打手势让众人停下脚步。 她道:“你们没察觉出什么不同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头。 鱼火客道:“我们走到这黑潭周边,后头那些猿猴怀中的犬奴们忽然不叫了,不是吗?” 她这样一问,众人霎时眼睛瞪得圆圆的,这突然寂静下去的场面反弄得众人紧张兮兮…… 她又道:“此地有蹊跷,大家保持戒备。小心了,随时可能有突发状况!” 看一眼前方还有几十步就要抵达的黑潭,她一偏头看向身边玉娘道:“玉娘,你先行去那黑潭边查看一番……” “是,特使!”玉娘领命去了。 鱼火客和众人目送她离开。 鱼火客带着属下在这林间探秘,要跑腿探路这样的活,一般时候,她都是打发慧能他们去做,对玉娘,她并不常使唤。乃是,毕竟玉娘年纪大,资历也较深,在队伍中,俨然是一种主力地位的存在,不应该做这些琐碎小事。 不过面对眼下这黑潭,鱼火客指使玉娘前去,乃是她考虑,这黑潭一看就跟寻常时候遇见的突发状况不同,怕有埋伏,打发一般的人,譬如慧能他们去,若是中伏,怕要有损失。而玉娘就不同了,实力强悍,便是有什么厉害的突发状况,以玉娘的实力,迅速撤出、归队,能轻易做到,故,她才在这时候支开玉娘去刺探。 玉娘离开,她看了一会儿,又回身去察看一路跟来的那些猿猴们,她想深究一番,怎的,走到这个地方,那些猿猴们就忽然地都不做声了,其中必有秘密。 她手举火把,眸子转开,看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左右道:“赤金香,慧能、慧心,接下来你们小心了,我感觉到这些猿猴们都蠢蠢欲动,保持着高度紧张,看,现下它们都连怀中抱着的犬奴也噤声了,显然是有埋伏,我估摸,它们可能要采取什么行动了,大家做好战斗准备!特别是你们,一会儿便是攻击,注意听从我号令拿捏分寸,不要为了战斗而战斗,应注意在战斗中保持观察和思考,随机应变!” 二人当即领命,接受指点。 在旁,赤金香虽然没有被特使点名,但亦猛点头。 这刻,众人一听那些一路跟来的猿猴要主动攻击了,其实一个个都有些兴奋。因,这一路来,可是被那些猿猴们怀中的犬奴,耳膜都要吵破了,现下终于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晦气了,他们一个两个当即摩拳擦掌,一个个眼中迸发出一种暴戾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就在他们眸子转开,左右察看,随时准备着战斗。忽的,在他们对岸,约三十步远处的那黑潭边,黑潭水面哗啦一声,凭空暴起,哗啦哗啦溅起一片片水花。 鱼火客手势一摆,冲着身边左右道:“大家稍安勿躁!待我去接应玉娘!” “是,特使!” 众人刚刚应答完,正要眼看鱼火客离去,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并没有瞧见鱼火客真的奔跑去那黑潭边,而是脚步依然定在原地,因,就在他们这群人站立的地面,也有重大情况发生。 “汪汪汪!” 本来,那一群销声匿迹下去的猿猴,不知道何时,放出了他们怀中抱着的犬奴,这批被放出来的犬奴,其中身形较大,俨然已成年的,聚集了一群,约莫百来只,匍匐着,已悄悄自密林大树下面的灌木丛里朝众人包抄过来,当然,在不远处的按黑潭边的玉娘没有因为暂被鱼火客调遣开去执行探路任务就暂时避开,而“逃”过了这一劫。 实际,现下,那黑潭边无数水花冲天而起,论起突发状况,玉娘一人正独自在领受一个有别于鱼火客等人的情况,玉娘现下是陷入了一种孤身奋战的境地。 鱼火客看着周围这一切的变化,想着,看来得迅速解决周围的这些犬奴围攻才好去接应玉娘了。 她当即下令:“众位,现下不要管那许多了,速度解决了这些围攻过来的犬奴,格杀勿论!” 这边被围攻,而玉娘那边亦有突发状况,这两种情况交叠在一起,俨然不适合投鼠忌器似的斡旋了,与她之前对慧能、慧心的嘱托所要面对的情形明显不符,故她才这样随机应变地重新下令。 “是,特使!”鱼火客的这个命令让赤金香等人十分兴奋,当即,一个个飞身而起,手脚并用,开始一只只去解决这些围拢过来的“疯狂的犬奴”! 哪只,赤金香等人将将才怼上这些犬奴,立即就发现这些犬奴很是不寻常,十分猥琐机警。 它们一群百来只,只疯狂吠叫,包抄着鱼火客等人打转转,无赖似的,并不鲁莽地冲上来就扑咬,而是,在看到鱼火客等人的反攻之后,只狐假虎威似的弄出一种气势,似乎很忌惮鱼火客等人,却又对鱼火客等人愤怒不止…… 鱼火客等人唏嘘不已地看着些“没志气”的怪异小畜生,以为它们就要自行散去,忽的,又见,在它们身后,一只只手长脚长的猿猴,扑腾着接连从树冠里快速跳下来,接着包抄过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群猿猴和犬奴是如此一番配合…… 黑压压的一群猿猴跳下来之后,一个个双手握成拳头,轰隆隆先是在各自胸膛上一番锤击,弄出一种“我很强壮”的样子,接着,龇牙咧嘴,弄出一种丑样子,就是朝着鱼火客等人不要命似的扑上来。先前犬奴们在周边仅仅只是弄出声势,而真正战斗的却是它们自己。且,它们发动战斗的时机,选择的是鱼火客队伍中的玉娘离队后又遇黑潭之袭这个关键时刻,十分巧妙。 混战中,鱼火客一闪身,跳跃上了旁边一棵树,眸子快速朝玉娘那边一瞥,乃是看见,那玉娘在黑潭边,经历黑潭哗啦啦的水花巨变之后,从黑潭之中,一瞬间钻出了无数的棕黑色毛皮小兽,绒毛致密,拖一根长长的尾巴,不是青根貂还能是什么呢?原来,玉娘竟被黑潭里冒出的无数青根貂围困着进入了一个兽阵! 第四十四章:持软鞭一战成名 今夜,鱼火客亲自带队执行任务,可说,时刻都在等待青根貂兽阵的出现,中途误打误撞进入奇异洞窟,寻洞窟主人而去,偶遇猿猴群落,加之现下被围攻,这些都是意外。只有此番看见了围困玉娘的青根貂兽阵,才是意料之中要发生之事。 不过,她千想万想没有想到,兽阵会在这样一个时机出现,且出现的地点如此怪异。 这刻,玉娘被陷入兽阵,有她在旁边照看,她自信玉娘不会遭受太大挫折,真有玉娘不敌这种突发状况发生,届时,她大不了以阳退术怼之,漫天大包袱之下,她相信,这些兽阵必然溃散。 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忽的心生一计,有了另一番打算。 一路来,她时刻在提防玉娘,因玉娘是带着不明目的而来,且,那不明目的直抵掳走聂小莲的黑衣人事件,而眼下之青根貂兽阵,十之八九怕与那神秘黑衣人有关。 她想到的是,玉娘肯定有厉害的手段隐藏着……这所谓之后手,会是什么?这是暂时的她怎也猜不透的。 但眼下,玉娘独自陷入兽阵,极可能被逼出后手……不如,她当即想,不如趁着现下她和赤金香等人这边亦受到猿猴围攻,以此为契机,她装作与赤金香等人暂时被猿猴群的力量牵制,故,稍延迟去为玉娘解围。趁着玉娘单打独斗的契机,仔细观察,看看玉娘是否会被逼使用出那隐藏的手段…… 知道玉娘的后手,对她而言,意义重大!虽然不能直接揭开玉娘来到刺客营怀有的不明目的,但极可能有意想不到之收获。 如此决定,她暂就不使用出阳退术了,只腾挪闪避,掏出蓝月刃,和赤金香等人一起,与猿猴们肉搏去了一块…… 而此刻,玉娘在黑潭边,可谓大出风头…… 鱼火客看见,玉娘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她之兵器,乃一根手臂长短的软鞭,青黑色,软鞭尾端,尖尖的鞭尾两寸左右距离,镶嵌了一大串细小铃铛,环绕软鞭,缀于其上,就好似软鞭开出的一朵花。 玉娘将软鞭甩弄在空气中,噼噼啪啪声音不绝,可谓舞弄得密不透风……青根貂兽阵纵然数量庞多,一时刻亦近不了她的身。因为她防卫严密,则就有了额外攻击的余力。 只见她软鞭长长地一抽,啪嗒一声,鞭尾巴处荡漾起刺耳的“叮铃铃”一串细响,那软鞭,已然抽中一只青根貂,且噗嗤一下,将接触到的青根貂拦腰抽断,霎时血肉横飞。 接着,她软鞭一扫,又见三五只青根貂被抽起,弹去空中,血水四溅,被抽成了肉泥。 她那手中软鞭章法有序,使用起来如臂使指,意到则力到,威力无匹,青根貂纵然士气如虹,可到底是拙笨兽类,一时间只有挨打的份,无半点还手之力。 突的,一群青根貂匍匐在地,像一群蚂蚁似的,沿着玉娘粘连地面的裙摆,就要朝她身上攀爬而去。 且,那匍匐地面的青根貂,个体上都较娇小,这就更利于它们搞偷袭,而避开玉娘那“鞭长莫及”之兵器了。 鱼火客瞧见这个细节,知晓,这所谓青根貂兽阵,虽是兽阵,但却暗藏好几波攻击,明显,那暗中控制之人,颇精此道,手段老辣狠毒,令人不可小觑! 只见,青根貂兽阵,一开始是大规模围困,接着换成了小范围突围的偷袭,再接着就是各种阵型的混合夹击,令人眼花缭乱。 若是一般人被陷入这种厉害攻击中,于如此密集又一往无前的连番车轮战之下,体力大量被消耗不说,手段也要渐渐用尽……加之青根貂,纵被杀掉一片又一片,因不断有新力量补充进来,数量上仿若无穷无尽,对被困之人而言,心理上时刻在承受巨大打击。 兽阵,如此粗粗一看,情形愈发复杂起来…… 观察至此,鱼火客终理解了那王全为何会陨落兽阵之中。可以想象,若是那王全遭受的兽阵和眼下玉娘所面临的一样,则,别说一个王全,便是三个,怕也在劫难逃。王全之陨落,实说不得冤枉。 反观玉娘,不论是手段还是作战的气势,皆有条不紊,可见其经验老道、心理极坚韧,加之她有厉害兵器在手,一时间,于如此规模的围困之下,竟隐隐占据了一点上风,实是叫人叹为观止! 实际,这刻并非只有鱼火客一人在暗中观察玉娘。 赤金香还有慧能等人,亦是偶尔一眼瞥去不远处的黑潭边,皆是看见了玉娘“游刃有余”的身手,众人见她对付那样一个规模的兽阵,打至目前还毫发无损,个个被震慑得惊呆了! 虽然这边,众人亦在怼着疯狂袭击的一群猿猴和狂吠的犬奴,但他们亦不忘记为玉娘喝彩! 夸赞、崇拜之声此起彼伏,为那玉娘打气! 玉娘以一条软鞭,力战兽阵,可说因此一战成名! 崇拜与欢呼之外,众人不忘让玉娘坚持住,等他们这边解围后,大家一起戮战! 和赤金香等人一样,对玉娘,鱼火客“闲暇”中当然也是看得频频点头。 但同时,她心中思考着:这玉娘纵然手中软鞭使用得出神入化,可,过于“中规中矩”了些,颇有点“游戏”的味道,在她这等身手的人看来,一眼就窥见了其中门道——玉娘实在有些嚣张! 则,说明她必有其他依仗。 是什么呢?明显,让玉娘底气十足怼青根貂兽阵的底牌,怕十之八九就是玉娘暗藏的手段。只是这刻,还没有到逼迫她使用出那手段的地步…… 鱼火客思绪纷飞之间,赤金香不知何时于打斗中来到她之身边。 赤金香道:“特使,我们何时突围过去和玉娘一块儿战斗!” 她是看见玉娘打得行云流水,手痒了,也想去怼那些无穷无尽的青根貂。虽然目前她们正被猿猴群大规模围困着…… 鱼火客手中动作没停,一挥手,将蓝月刃刺向靠近过来的一只猿猴,带起一蓬鲜血,动作完毕,她回应道:“不要操之过急!这猿猴和那边之青根貂兽阵分开而战,于我们而言,大有裨益,我们正好趁机各个击破!若是我们此刻冒然突围,强行去跟玉娘合体一块儿战斗,势必将这两波兽群之火力集中于一处,对我们来说,风险反而更大!” “啊!那就是兽阵?”赤金香惊讶道。 “是!”鱼火客答。 赤金香忽的异想天开道:“既是兽阵,特使,有没有可能,我们将这些猿猴引去玉娘那边,则,两波兽群互相之间就打了起来,则,说不定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哩!” 鱼火客完全不同意这种说法,点拨赤金香道:“怕不会有那样的好事发生,你别忘记了,这些猿猴乃是看见那兽阵出现,才突然对我们发动攻击。显然,兽阵降临,明显是猿猴们一路跟我们而来,等待已久的一个契机。况且,对于玉娘那边的兽阵,这些猿猴显然能轻易避开,如此综合来看,你说的那种两个兽群互相内斗起来的可能,发生的概率很低很低!不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赤金香恍然大悟,但同时亦处震惊中,是对猿猴这样会选择时机震惊了。 鱼火客又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想想,为什么那些猿猴完全不怕那些兽阵?它们既然选择在青根貂兽阵来临时围攻我们而不是逃走,显然十分嚣张啊!这是为何呢,它们为何不怕那些兽阵呢,这个要仔细思考一下,或许我们可从中获得一些启示!” 这刻,她和赤金香等人都是不断地在对付猿猴们的攻击,在和猿猴“过招”的过程中,他们都对这些猿猴有了全新的体验,特别是看见它们花式的战斗方法,众人战斗之中的刺客营人杰,都有各自的体悟! 鱼火客抛出这个问题,不只是去启发赤金香一人进行思考,同时也是在点拨身边的慧能、慧心等人。 众人听见了鱼火客的提示后,接下来,果然个个都愈发留意起猿猴们的动作起来。 在他们视线中,猿猴们渐渐从一开始的猛打猛攻,改换了打斗套路。只见,它们两个一对、三个一伙,从一开始的地面强攻,转换成,攀援在巨大树冠下的树杈间,不断跳跃起来。 猿猴们个个手长脚长,做大幅度攀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见,一些猿猴,一会儿从一个树杈飞奔出来,轰隆一声弹跳地面,对着鱼火客众人就是一阵猛捶,又快速撤退,散去,重回到树杈上。一会儿,又有小小一群三四只猿猴从树冠里跳下,猛地对鱼火客等人好一阵手脚并用的乱打,眨眼间,亦同样匿回去高高的大树上。 就这样,打一下,闪一下,借助树冠攀援跳跃,在其间攀援闪避,打法猥琐至极,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赤金香看着这些,对鱼火客道:“我看出来了特使,这些猿猴很是机警,勇敢却并不鲁莽,颇精通走位,虽实力不怎样,但难缠得很!可是将我们拖累得不行……我有一个大胆想法,莫非,就是凭借这种跳跃腾挪之技,这些猿猴才不害怕玉娘那边出现的兽阵么?” 鱼火客点头:“观察力不错,我也这么认为!我想,这应当就是猿猴们不惧怕兽阵的依仗!猿猴们这种打法,有时刻逃离地面的长处,而兽阵多数在地面活动,故,猿猴们的手段恰好克制兽阵!接下来我们小心了,我们若是不能快速大面积打击这些猿猴,长久耗下去,对我们的体力,消耗太大,恐有不可知的变数!” “是啊,特使!我们都想快速屠杀尽这些猿猴哩。然,猿猴们这样猥琐,不断后退,不断闪避,间或这里偷袭一下,那里偷袭一下,我们想要成片击杀它们,实在难以做到,真是烦人得很哩。” 赤金香一边打斗着,一边嘀嘀咕咕抱怨着,忽的,她听见鱼火客对她道:“赤金香,之前你使用过的那纤细丝线,可还在身上?”鱼火客指得就是之前赤金香使用过的新鲁公木线。她在这时候提出来这样一茬,乃是,她心中有了新的想法。她预备暂给玉娘一点辅助,而辅助之法,就是决定向赤金香借用新鲁公木线去给玉娘增添装备。至于为什么要给玉娘增添这样一个设备,乃是她发现,这刻,即便是要逼迫玉娘使用出后手,目前的情形实难做到,不如给玉娘增添一点变数。 这个变数,表面来看可能会害玉娘,但,鱼火客相信有她在场,这不足为虑,便是玉娘在兽阵中遭遇大的状况,鱼火客自信能及时出手制止不幸发生! 而只要制造出了这个状况,就会出现一个比较妙的时机,那就是,若玉娘真的进入那种强弩之末的状态,则,玉娘极可能被逼迫用出隐藏技能,而这是鱼火客急切想要勘破的玉娘之秘密之一。 赤金香听见鱼火客的话,忙点头:“特使,你是指前头我用来绑住那猿猴的东西么?” “是。” “在的,特使!” 鱼火客道:“借我一用。” “好的,特使!”赤金香道:“不过特使,那东西叫鲁公木线,我偶然得之,不知特使这刻预备如何用之。” 鱼火客道:“原来你那东西真是鲁公木线,起先我第一回瞧见你用出来,颇有些惊讶,当时我还以为我看走眼了,正好,我要的就是鲁公木线!这刻,我要借用你的鲁公木线速速去以它去支援玉娘……因为,现下我们和玉娘不便立即合体一起抗敌,而玉娘在兽阵里面对瞬息万变的状况,恐有变数!故,急需要一点额外支持!此鲁公木线就是一种支持!我将此物给它,再点拨她变化之法,应该能叫她继续保持眼下小胜局面,可多撑一会儿。至少等到我们解决了这些围困在外的猿猴们……只要她顺利捱到那时,我们亦怼完面前之猿猴而去与她集结一起破兽阵了,如此,或可保证万无一失……” 赤金香听得连连点头,快速摸去怀中,为鱼火客取出她的鲁公木线。 第四十五章:新兽阵前仆后继 当即,鱼火客从赤金香手中接过了新的鲁公木线。 手中掂量着新拿到手的鲁公木线,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于昏暗夜色中,眸子转开,牢牢盯着玉娘那边的情形。 她在等着时机,好顺利将这鲁公木线抛给玉娘。 她一边与周身跳跃过来的猿猴战斗,一边思考着:此番以这赤金香的新鲁公木线借给玉娘,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状况发生…… 很明显,黑潭边,玉娘借助趁手的软鞭,随着软鞭尾端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可说展示出威力无匹的气势,虽然此手段颇损耗体力,暂时来说,玉娘还是一直处上风,即便一时间不能顺利突围,但明显自保有余! 而她要做的,就是怎劝说玉娘“扬长避短”,暂保留软鞭弃之不用,而使用她即将要给出的这鲁公木线。 顿了顿,她冲玉娘方向大声喊:“玉娘,你还好?” “特使,我没事!你们那边怎样?” 鱼火客道:“这些猿猴凭得狡诈,实在难缠,我们暂不能快速打击它们之实力,接下来,为避免我们这边的火力牵制至你那兽阵中,我们不宜合体战斗!你宽心,待等我们这边稍缓和些,就立即去与你汇合。” “好!但凭特使定夺!”玉娘回应。 鱼火客又道:“玉娘,你留神观察我们这边的这些猿猴。” “留神什么?”玉娘问。 鱼火客点拨道:“这些猿猴擅长在树丛间跳跃,此策,恐正是猿猴们不忌惮青根貂兽阵之最大依仗,从中,我们或可得到一些启迪,甚至灵活化用……此细节,万万不可忽视!” “原来如此!谢特使点拨!” 鱼火客又道:“然,便是你想模仿猿猴们的战斗技巧,无趁手兵器,恐会吃力,接着——” 言着,她将手里面早已经被她拧成一个团的新鲁公木线,朝玉娘抛了过去。 玉娘身手何其敏捷,手一招,牢牢抓定被鱼火客抛过来的新鲁公木线。 “这是什么,特使?” “此物乃鲁公木线,强韧无匹,无坚不摧,你借助它,或可于树冠之间飞檐走壁,对破开兽阵,大杀四方,将有无限助力。此策模拟猿猴们的战斗技巧,在于随机应变,你仔细观察,自行拿捏!” “收到!”玉娘表示听懂了鱼火客的点拨,当即,手“啪嗒”一声,甩开鲁公木线,又“哗啦”一声,将之抛去身边一个大树的树冠里,挂在了一根强韧的树杈上,接着,她荡秋千一般,果然在林间大幅度跳跃闪避起来。 因为使用了鲁公木线,她腾出手,暂收起软鞭,攻击的势头明显有减,而更看重于走位和闪避了。 这样一来,她体力上的确得到一个极大舒缓。 她不由得兴奋大喊,当然,是感谢鱼火客:“此策确实精妙,特使睿智,谢特使!” 鱼火客看见玉娘进入她预设的套路,心中既有一些欣慰,也有一点忧虑。 欣慰的是,此鲁公木线借给玉娘,明面上的确能助她颇兽阵,也的确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由不得任何人起疑,这亦证明,“鲁公木线之策”的确可使用;忧虑的是,她深深知道,兽阵要破之,在于令兽阵溃散,而不是盲目去闪避,纵然猿猴群可使用此闪避之策,以林间腾挪之法怼兽阵,可对此刻陷入兽阵的玉娘就能使用么,恐怕不能那样简单模仿!因,此刻在兽阵中的玉娘,乃一人单打独斗,比之一群猿猴,不能机械地对比。一旦兽阵发出不可知的后手——譬如新的攻击阵型!则,单独一人的玉娘,怕要面临“灭顶之灾”(当然,鱼火客自信有她在场,使得玉娘罹难而陨落这种情形绝不会真发生),只是那时候,恐怕就到了将玉娘逼出看家本领来自救的时刻了! 鱼火客忧虑的,便是那兽阵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数杀招,会是怎样一种攻击?这点,她暂时参不透! 想及此,鱼火客叮嘱道:“玉娘,须不要掉以轻心,兽阵变化莫测,恐还有后招,你一定要捱到我们来跟你汇合的时候。” “记住了,特使!”玉娘胸有成竹地道。 鱼火客意味深长地望了玉娘那方向一眼,喊道:“小心了玉娘,一定坚持住!” “是,特使!你宽心和众同僚应付猿猴群罢,我自有分寸!” “好!”鱼火客再不聒噪,而安心跟赤金香等人一起来应付猿猴群了。 恰好这时,围困在鱼火客等人周围的这些猿猴群,发起了最猛烈的一波攻击。 本来,匍匐在外围,于高大树冠之间主要以偷袭为主的这些猿猴群,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的一个个打了鸡血般,呼呼喝喝,朝鱼火客、赤金香还有慧能、慧心等人呈现一种围堵的形式,不断缩小范围挤压过来,猿猴们突发的这种状况,实在是不符合它们一路来的“猥琐似战斗方法”,十分突兀与诡异。 被包围的鱼火客众人,亦敏锐察觉到这种变化。 当即,鱼火客四人于昏暗中背抵住背,互相将后方严实护起,则,在四个方向,与包抄过来的猿猴群形成面对面的紧张对峙形势…… “吱吱吱,吼吼吼!”猿猴群每靠近一些,那种愤怒的战斗怒气爆发出来,弄出了更瘆人的场面声势。 同时,受猿猴群指使的一群犬奴,亦“汪汪汪”吠叫不止,为它们的主子们助阵。和先前一样,犬奴们依然只助阵而不参与战斗。 鱼火客道:“这将是我们跟这些猿猴群最后一战了。这一场伏击后,它们将知道,惹上我们,是一个巨大错误!” 赤金香激动道:“特使,我等这一刻好久了,这些长手长脚的家伙,这一番纠缠下来可着实把我憋坏了!” 慧能道:“看我不将它们杀个干净!老是躲躲闪闪,这回送上门,叫它们有来无回!” 慧心道:“还有它们养的那些犬奴,也不放过!” 慧心的话提醒了鱼火客,这一场和猿猴的决战!那些犬奴好似从头到尾都只是狂吠,并不攻击,仅仅是一些聒噪的吠叫而已,有必要赶尽杀绝吗?因为实质上并没有对她们一行人产生什么伤害呀! 想及此,她嘱咐众人道:“众位,猿猴们这刻一改之前的战斗模式,大规模包抄来,必有诡异,我们万万不要轻敌,重创它们是必然,但,对那些只在旁边吠叫的犬奴,就不要多去损耗体力理会了,只要犬奴不攻击我们,就不要动它们,大家千万要谨记保存实力!” 众人纷纷答应。 说话间,猿猴群山洪暴发一般已扑打过来。 猿猴群这种泰山压顶似的狂暴攻击,前所未有。 此番,鱼火客四人背抵着背,形成一团。被猿猴群如此围剿扑打,纵然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但,面对好似失去了理智的猿猴群,似乎可使用出的手段不多!因为,猿猴们摆明了是要以绝对的肉体碾压鱼火客等人,要在重量和数量上,对鱼火客等人造成一种山洪暴发似的绞杀! 鱼火客忽的领悟了一点什么,猛反应过来,她立即大喊:“大家小心,这些猿猴群现下应该是形成兽阵了,这刻已不是普通的猿猴群攻击,而是猿猴群兽阵!” 如此突发状况,鱼火客哪里还会保留,她再次嘱托一声:“你们都不要去攻击,护住我,看我的!” 言毕,她脚步一点,飞身而起,双脚踩在慧能、慧心二人肩头,高高站去空中,接着,手中符箓纷飞不止,“砰砰砰”,只见昏暗夜色中,一大片大包袱轰隆隆砸了出去,正好撞在包抄过来的一群失去理智的猿猴身上,拦阻了它们第一波猛攻! 因为这刻鱼火客的包袱符箓,并非以前储存的那种,只是在聂小莲一役后,临时制作,这些包袱符箓威力极有限。好在,对付一些猿猴,不在话下,唯一的弱点是,时限上不如以前的符箓坚持时间持久。 她这些包袱打出去,弹开猿猴群第一波攻击,终让众人得以一阵喘息,可仔细观察现下形成了兽阵的这猿猴们是怎样一种状态…… 视线里,只见昏暗夜色下,猿猴群仿若山头滚落的巨石,由远及近,咕噜咕噜,一个个被弹开去了,却又一片片奔涌过来,个个眼睛血红,怒气冲天! 鱼火客沉吟一瞬,忙嘱托众人:“大家现下快速从地上拔一些草,扎成巴掌大的小草人,给我急用,我能用包袱暂抵挡猿猴群靠近大家!” 众人连忙照做。虽然,他们一个两个不知道特使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要他们去做什么小草人是何用途。但,他们依然这样做了,因为在这样的时刻,除开听从特使号令,他们也没有别的依仗了,在他们这一群人中,特使,是他们绝对的实力派,也是他们战斗的信仰! 鱼火客就这般,接连不断用临时符箓化出的包袱,一一抵挡这忽然形成的猿猴兽阵! 猿猴们突然由普通攻击变成了恐怖的猿猴群兽阵——这是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一路来,她早已经看清楚,这些猿猴,并非兽阵。哪知道,说不是兽阵,它们却突的变成兽阵! 这些猿猴们变成兽阵之后,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本来受到猿猴们“保护”与奴役的犬奴们,吠叫得愈加凶猛了…… 可,鱼火客却对此十足警惕,犬奴们的这种反应,会不会是一种什么启示?和一种假象? 她想到的是,既然猿猴们能够突然形成兽阵,那么,在猿猴们被击退后,那些吠叫的犬奴,也完全有可能成为后补的力量,亦被那暗中操控之人,化作一个新的“犬奴的兽阵”啊? 正是因为这层考虑,她才临时让赤金香还有慧能等,连忙制作小草人,增添手段,防止这不可测之变数! 当即,鱼火客以符箓包袱抵挡猿猴群兽阵,又让赤金香等人扎小草人预防犬奴形成新兽阵,场面倒是一时间稳定下来…… 虽然自己这边暂时稳定下来,但这刻,鱼火客心中又有了一层新的担忧,玉娘那边,现下得有个新的应变措施了。因为,她之前没料到猿猴们会形成兽阵,阳退术一直不曾使用,为的就是将这份潜藏力量,去应变玉娘可能遭受的不测! 现下,自己这边自顾不暇,对玉娘那边,明显分身乏术! 则,若是玉娘此刻遭受不可知的变数,将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她鞭长莫及,哪里能照顾周全,恐要让玉娘吃一些苦头了,甚至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 想及此,她不得不临时改变方案,她一边用包袱符箓继续怼着冲来的猿猴群,一边冲着玉娘大喊:“玉娘,情况有变,你速度来与我们汇合,就现在!你以鲁公木线腾挪跳跃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冲出来!快!” “遵命,特使!”远处传来玉娘有力地一声应答。 鱼火客听见了玉娘清晰的回应,长长呼出一口气…… 第四十六章:入梦奇技被制约 黑潭边,玉娘在听到鱼火客的命令后,立即展开逃出青根貂兽阵行动。 不过此兽阵先前就已经困住她多时,这刻也不是她想逃就能随随便便逃走的。 只见她将趁手的软鞭收起,抖了抖鱼火客抛给她的鲁公木线。显然是另有打算! 眼下她所在的青根貂兽阵状况连连。 一来,青根貂越来越多。 二来,它们攻击的方式也突的又变了,简直看得她眼花缭乱。 只见地上成片成片,密密麻麻全是企图攀爬至她身上的青根貂,周边,一群群又朝着她直扑过来,更有一些,环绕她连续不断打着转,显然是在寻找时机,瞅着她防卫的弱点位置,预备进行偷袭。 对此,玉娘倒算反应敏捷。 只见她将鲁公木线一甩,挂住一根枝丫,弹跳到了一颗大树树冠上。 淡漠月色下,她蹲在树冠中,暂停歇下来,好似看得呆了…… 她眼睁睁看着脚下成片青根貂,不知何时已形成一个巨大包围圈,层层环绕,以黑潭为唯一的缺口,其余方向,可谓是将她堵得严严实实而控制在了中间,插翅难逃。 虽然这刻她依然较靠近黑潭,仅距离十来步。 但,若是想借黑潭遁走,简直异想天开。 因为补给而来的青根貂们接连不断从潭水中涌出,无穷无尽,好像这黑潭就是一个制造青根貂的机器,可以无限放出数量不可估摸的青根貂…… 如此情形下,她无论如何不能跳入潭水,那只会一瞬间被里面奔涌冲出的青根貂撕成碎片。 在树冠里沉吟了瞬间,她拉了拉手中的鲁公木线,就要甩去周边另一棵大树,跳跃过去,但,她动作忽的一阵凝滞。 因,这刻她看见脚下那些青根貂兽阵似乎又在发生一个离奇变化。 这个变化,看得她呆了…… 本来严密的青根貂兽阵,忽的散开一个个的小缺口,约三四尺间隙,恰可让一人踏步飞驰而去。 “咦?” 玉娘瞧见这惊奇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她心中难以置信地道:本来环绕成圈圈的青根貂兽阵,可谓防守严密,这刻为何会出现这样多的缺口,难道是这些青根貂放弃了围攻她,而自动让出缺口让她来逃? 这太匪夷所思了,完全不符合青根貂兽阵这一路来攻击她的士气呀! 她在疑虑中,又再次瞅了瞅那些青根貂兽阵散开的缺口,目光循着某个缺口而延伸至鱼火客那边的战斗场面,这刻她看中的那缺口,距离鱼火客他们,不过区区几十步,若是从那缺口跑过去,瞬间就能突围出青根貂兽阵而跟鱼火客等人汇合了。 要不要冒险试一下呢? 她心中振奋不已地想着,决策着,一时间难以下决定! 最终,她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心中谨慎地道:万不可落了这些青根貂的心机。 很明显,此情此境下,这些青根貂万万没有放弃攻击她的理由,此番出现的这些离奇的缺口,必有埋伏。贸然闯之,必要中伏!实不是一条逃遁之道。那,且还是用鲁公木线老老实实地攀越逃生罢。 这样决定,她再不分心,眸子继续散开,于幽暗中寻找可以攀爬的树杈。 看准了一处,她手中鲁公木线一甩,稳稳地挂在了一处树杈上,接着,她身子好似荡千秋一般,朝着那树杈就跳跃了过去。 她再次顺利从一棵树远距离弹跳至了另一棵树,而距离鱼火客一群人更近了。 就在她身子于树杈间刚刚稳下来,忽的,她所在的这刻大树,整体猛一阵摇晃,噼里啪啦,树叶子雪花一样开始飘散。足足有一人粗的大树东倒西歪,仿若随时可能倒下。 玉娘凝眸朝树干下一望,昏暗中,她惊讶地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大群青根貂一只叠加在另一只上,,密密麻麻,凝聚成了一个丈许的大团团,正滚雪球一般在撞击她所在的这颗树,除此之外,这颗树周围,亦围绕了大群青根貂,平铺在地面,若是她从树杈间掉下来,就算没有被那凝聚成大团团的青根貂兽阵团碾压,也必然要陷入平铺地面的青根貂“海洋”,而瞬间被吞没。 有强大的大团团攻击,又有辅助的地面兽阵,她看得是连连摇头,束手无策。 她眸子继续散开去观察,再去看刚刚她离开的那颗大树位置,那儿,再不曾瞧见半只青根貂,而是眨眼间,趁着她借鲁公木线跳来现在所在的这棵树时,全盘跟了过来。全部追随着来到了她的脚下,对她进行着惨烈的围追堵截。 这刻,她记起来,之前所见那青根貂现出缺口的场景,联想到眼前所见阵仗,心中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她想,之前之所以会出现那一个个缺口,十之八九,怕就是这些青根貂中自动转移出去了一部分去形成那个大团团了。 想及此,玉娘顿时颇觉得头痛。 她很清楚,眼前所见之青根貂,是受人摆布的一种兽阵,既然是兽阵,必千变万化! 对于兽阵,她也并非第一次经历,可,兽阵有这样强大的应变能力,有这样庞杂的花式攻击,这超出了她之想象! 同时,她回忆起第一次与上官仙仙怼兽阵的情形,顿时万分庆幸,那时她若不是借助上官仙仙的掩护及时逃脱了,持久战斗下去,怕亦要怼上今时之类似场面而难以脱身的了。 可,她亦快速想到,那第一回怼兽阵,她是逃了,那时候的上官仙仙呢,她真是按鱼火客所推理的——被神秘洞窟神秘主人救走了么?还是,其实早已陨落在了那强大无匹的兽阵之中,和王全一样,成了炮灰?按照眼下情形来看,兽阵如此厉害,即便上官仙仙真陨落在里面而被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啊! 她顿时感觉一阵后怕,深呼吸一口气,哪里还敢继续浮想联翩下去,猛摇晃两记脑袋,她迅速调整好心态,全心全意开始思考速速脱逃之策。 她先是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优势——有鲁公木线在手,她的确暂避开和这些兽阵正面冲突……但,她也很清楚,匿藏大树杈间,虽没有跟青根貂们接触,可,亦是没退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又没有靠谱的方向可以直接跳跃进入鱼火客等人那猿猴群战斗圈,进退两难,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她甚至脑海出现一股绝望——今次借助鲁公木线或许是一个错误。 因为,即便是使用自己的软鞭硬打过去,恐怕也可以勉强逼近鱼火客等人而完成汇合了。万不至于给了青根貂们喘息的机会,让它们形成眼下这种巨大的团团,滚雪球一样,所过之处,简直神鬼不留…… 今次若想重回之前用软鞭硬打的那种战斗模式,已经丢掉时机了。 怎办呀?她焦急地皱起了眉头。 再瞅一眼脚下黑压压的青根貂,看着那不断撞击来的巨大青根貂团团,她摇摇头,丈量了一下此番要遁去鱼火客那边的距离。 这刻,她待着树杈,距离鱼火客等人的猿猴战斗圈,虽不是很远。但因为鱼火客等人战力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大树杈供她跳跃,要贸然跳跃过去,可是万万不能做到的,一定会出现脚踩地面,被地面之青根貂包围的险境! 且,在鱼火客等人那边的树杈上,三三两两,到处是还没加入战斗的一些刚被集结来的猿猴,这些猿猴,无一例外,在朝着鱼火客等人扑去之前,都待在那些树杈里,跃跃欲试、虎视眈眈!有这些猿猴在的树杈,她皆不能贸然跳跃,则,她就没有突围方向了。 咬咬牙,她忽的决定了,心道,看来得拿出看家本领一试了。 她决定,以最保险的方式,迅速突围! 她实在熬不下去了,亦担不起任何被青根貂群体袭击到身上来的风险,稍有失误,恐就会瞬间被包围来身上的青根貂啃成一幅骨头架子的了! 她想到,要顺利和鱼火客等人汇合,除开跳跃,最保险的,就是大踏步走过去,而要走过去,就必须克服地面上黑压压的青根貂占满的路面。 对此,她有一计。 她没忘记,自己乃一个神秘入梦师。 她决定以入梦奇技怼一番这些青根貂。 此番她所在位置,距离鱼火客等人,只几十步,一旦落地,脚踏实地飞跑过去,只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只要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让地面密密麻麻的青根貂被入梦奇技所麻痹,她就能达成目的。 如此决定,她哪里还敢迟疑,只见,她再次跳跃至周边一颗大树,身子又是一阵摇晃。不消说,必是那个巨大的青根貂团团在撞击她新攀越去的大树树干。 她稳了稳身子,定定神,脑袋一偏,忽的看见,就在她跳来所在的这棵树,刚刚她离开的那颗树,突的哗啦一声,轰隆倒在地,竟被青根貂大团团直接撞断了,令人叹为观止! 摇摇头,她再不分神,“哗”一声从怀中再次掏出她之软鞭。 软鞭在手,她没去攻击任何一只要爬来大树上的青根貂,她握紧软鞭把柄,自怀中忽的摸出一把灰色粉末,均匀涂抹在了软鞭全身。 灰色粉末,纷纷扬扬,在她涂抹时就开始自软鞭身上簌簌掉落,轻盈地坠去地面。显然是一种极特殊材质的药粉。 做完这个动作,她立即摇晃软鞭,“叮铃铃、叮铃铃”之声霎时响起,她将软鞭不断转着圈,由小及大,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而同时,她摇动软鞭的速度越来越慢,仔细辨认,还可瞧见,随着她手中软鞭划着圈,软鞭上,被她涂抹的灰色粉末飘飘洒洒散开,在暗夜之中,水色月光下,若隐若现形成一圈圈灰色波纹涟漪,这些由灰色粉末形成的波纹涟漪,看去十分美妙。 这刻她表面上体现出来的摇动软鞭速度在不断减慢,可,奇异的是,软鞭转动的圈圈越大,周围空气发出的阵阵嗤嗤声却越响,这很反常,也暗示了一个事实,软鞭在转动,只是看上去变慢了,实际,带起极大力道,速度一点不曾减,只是力道更沉着、浑厚、内敛了而已,故才呈现出那种似乎变慢的假象…… 由此可见,她之软鞭,在抹上药粉后的一些列动作,可谓变化无穷,有着外人难以察觉的奥秘,实为一罕见奇技…… “唧唧、唧唧……” 就在玉娘以浑厚力道摇动软鞭,她所在的树杈下,一群群青根貂像开始嚼吃什么东西起来,嘴巴一个个张开,离奇地去追赶空气中,从玉娘摇动的软鞭下,荡漾到地面去的灰色波纹涟漪。 青根貂们出现这个动作,似乎在玉娘意料之中。 她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丝丝嘲笑,任由青根貂们陷入她的埋伏。 再看青根貂,那些自玉娘软鞭上掉落地面的灰色涟漪裹挟的粉末,无声无息飘入它们嘴中后,让它们陶醉和沉迷起来,一个个着了魔似的寂静了下去,它们瞬间变的只顾着贪吃,而全然没有了半点战斗的志气。 看见这幕,玉娘颇满意地点点头。她蹑手蹑脚,开始从树杈上悄悄爬到地面。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她一边继续摇动软鞭,一边踏步地面,开始朝着一旁鱼火客等人打得热火朝天的猿猴圈战斗场面走了去,一步,两步,三步……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她脚下的青根貂一个个居然无视了她,并不去攻击她,显然着了她的“道”!她似乎也知道,这是她逃去和鱼火客等人汇合唯一的机会,她步子愈发谨慎小心地朝鱼火客等人移动过去。她不敢过快,也不敢停止手中摇动软鞭的动作,继续走着……近了,更近了,她只需再走十步,就可一跃而跳入鱼火客等人的战斗圈子,而跟她们并肩作战了。 九步、八步、七步…… 就在她还剩下最后三步,就能抵达最接近的几只朝鱼火客等人扑去的猿猴,而完全融入鱼火客等人的战斗圈子中…… 忽的,几只猿猴猛一回身,发现了朝它们背后靠近过来的玉娘。 暗夜中,这几只猿猴瞪起血红大眼睛,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吼、吼”地大叫起来,它们一个个调转方向,不去攻击鱼火客等人了,而是转身就朝玉娘扑打过来。 玉娘本能地抬起软鞭一抽,让这几个畜生被抽得歪去了一边,也因为这个动作,她手中,那催眠着众多青根貂的动作被迫中止! 地面上,无数青根貂瞬间清醒过来,本来已接近溃散的那个青根貂大团团,瞬间重新凝聚成形,“轰”一声,朝玉娘再次袭来。 玉娘冷眸一瞥,心中大骇:糟糕!这些畜生怎的这么容易清醒,这在我使用入梦技法以来,还从不曾遇到过!这样强悍的自省能力,哪里还像什么兽,便是人,也没有这样理智呀!这兽阵,果然对我之入梦能力有极大制约! 来不及多想,她亦无心也没机会继续催眠这些牲畜,她必须迅速应付着突发状况。 当即,她脚步一点,要强行朝鱼火客等人所在位置扑去,她自信,这一跳,已足够跃入鱼火客等人周身,只要跟她们抱团了,背抵住背,合力战斗,就算顺利回到了特使身边,也确信能暂时脱险了…… 然,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在她朝鱼火客等人飞扑过去的瞬间,她整个人已跳起在空中,只要能顺利落地,脚踩上地面,则,她必能跟鱼火客等人抱团在一起。 可,就是简单一个落地动作,她未能如愿! 空中,她腾空起来的身子,左右两侧,猛地挥舞出数只硕大的拳头…… 这些拳头,乃是几只朝她扑过来的猿猴,一左一右,包抄着她,在对她进行夹击。 远门手臂本就长,这刻,那厚厚的猿猴之掌,凝成厚实的猿猴大拳头,山岳似的朝她砸来,且结结实实,尽数击在了她脑袋上。 “砰砰砰!”一时间数声拳头砸在脑袋上的闷响传出,在这暗夜,这一记记沉闷之响,即刺耳又瘆人。 “嗡!”玉娘被这样多猿猴的大拳头砸中,立即感到一阵巨大疼痛,她感觉脑袋里山呼海啸地变作混沌一片,接着,她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刻,她感觉眼前闪过一抹刺目的红,这抹红,卷住了她腰身,她隐隐知道,那抹红,好似是她之同僚赤金香的兵器…… 第四十七章:借黑潭强行撤退 玉娘不惜一切代价的所作所为,鱼火客“隔岸观火”系数看在了眼中,她是既惊讶又困惑,但,又有一点释然…… 她之释然在于,终勘破,玉娘之后手为何物,令她难以置信的是,她发现,玉娘居然会一种高超的催眠能力。如此逆天奇技,的确令人叹为观止。她不由得想到,怪不得这玉娘可以作为御前红人。彼时她瞬间肯定,这玉娘应当就是一枚传说中罕见的入梦师了。 知晓玉娘底牌,鱼火客暂宽下心,开始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猿猴群和即将并拢而火力转移过来的青根貂兽阵。 但在这时,她又有了新的困惑,随着打斗进行,她这边的猿猴群和玉娘所在的青根貂兽群,越来越靠近了。可两个兽阵互不干扰,全无交集,更遑论互相起冲突了,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后头,她看见青根貂兽群变幻阵型,对借助鲁公木线攀援逃生的玉娘实行了一个大规模的围堵,且,那些青根貂们还“自发”形成一个兽群大团团,横冲直撞,弄得场面上一颗颗大树轰隆倒地,叫人瞠目结舌。 再接下来,即是玉娘施展入梦师之催眠绝技,以一种灰色粉末,配合软鞭,放出波纹涟漪,并趁机朝她们之猿猴群遁了来…… 可惜,玉娘在要成功的最后关头,被突兀撞出的数只猿猴破去了催眠手段,迷糊中的青根貂兽群猛然清醒,玉娘功败垂成,最后关头,更是被猿猴们暴戾的拳头砸晕倒地,亏得赤金香果断以红色腰带掳来她,才使她没在昏迷后陷入猿猴兽阵的包围。 赤金香掳来玉娘,赶紧向鱼火客报告:“特使,玉娘昏迷了,现下怎办?” 她本来在按照鱼火客口令,跟慧能、慧心一块儿为鱼火客扎小草人,现下因为处理玉娘之事,她之动作已然停止。而她周边,猿猴们前仆后继的进攻全没有要停顿下来的意思,且,玉娘被卷来这边阵营,本身,围攻玉娘的青根貂兽阵,亦开始迅速转移…… 赤金香焦躁不安,鱼火客也有些焦头烂额。 她哪里会不知晓场面上的变化,她手中包袱手段接连不断依然在朝攻击来的猿猴群袭击着,这刻,听见赤金香报告,低头,她看一眼昏迷的玉娘,又转开眸子去问众人:“我让你们扎的小草人,现下大概多少只了?” “报告特使,百来只!”赤金香赶紧道。 鱼火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她又道,“你们都停下,照顾好玉娘,接下来,看我的!” 言毕,她一跃从脚踩的巨大包袱上跳下,来到众人脚边,噼噼啪啪一阵,她将众人扎好的小草人尽数收入怀中大袖里。 接着,只见她“砰”地一声,从另外的一只大袖子里,弹射出去一大片的符箓。 这些符箓弹开,化成一片大包袱,轰隆隆,朝着围攻而来的猿猴群,山洪暴发似的席卷过去,此番之包袱申通造成的威力前所未有,猿猴群们难以抵挡,瞬间被尽数击退。 鱼火客见场面被冲散,赶紧回身对众人道:“跟我来!” 言毕,率先跑开了去。 众人抬着昏迷不醒的玉娘,接连跟上。 不多时,他们跟在鱼火客后面,来到了之前玉娘所待的黑潭边上。 这儿,黑潭水波光粼粼,从黑潭中,依然是接连不断蹦跳出数不清的青根貂。 这些青根貂,围绕着鱼火客众人打转转,暂时没有攻击。似乎,它们的主要目标就是那鱼火客众人团伙中目前昏迷不醒的玉娘,而对鱼火客等人,似乎无视了一般。 众人虽然对此有些诧异,但亦有一份侥幸,暗道,这刻,被猿猴群追击着,没有被这些青根貂合力围剿,实是一种“轻松”。 可,鱼火客似乎不是这样看。 她眸子牢牢锁定在外围贼溜溜地盯看着他们一群人的青根貂,对那继续追击而来的猿猴群,亦保持警惕。 她忽的对众人道:“众位,现下我们是被两个兽阵包围了。猿猴群因为我刚才那一片符箓,现在被重创,攻击明显凝滞,似乎……似乎在等援手!或者说,新的命令!而这些青根貂,现下虽然没有明显来攻击我们的意思,但可能,亦在调整休憩,等待那暗中操控它们的人发出新的命令。还有,周边在狂吠不止的那些犬奴,似乎也跃跃欲试,随时可能加入进来撕咬,甚至形成第三个兽阵,若我们最终被里外三层兽阵围剿,恐将完全透支我们体力。现下我们别无选择了,立即撤退!” 听到特使说要撤退,众人虽然有一丝气馁,但是,也有困惑。 赤金香道:“特使,我们既要撤退,为何又来到这黑潭边?” 不怪她有此一问,因为,这刻之黑潭,从黑潭里面,正源源不断地在批量钻出一群群的青根貂,集结成圈,离开黑潭后,将她们一行人严实环护起来…… 若是要撤退,她们来到这黑潭边的动作,可算是自投罗网,与撤退一说南辕北辙。 慧能同样困惑:“特使,我们从哪撤?” 鱼火客道:“就是现下我们站立之地,这黑潭!” “啊!”赤金香、慧能还有慧心,同时惊讶道。 对特使的这个策略,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这刻之黑潭,被黑压压从中钻出的青根貂,简直要形成一个青根貂的海洋,这刻遁入黑潭,将此作为遁走之道,明显是自寻死路啊。 他们不明白,特使为何要讲出如此愚蠢的策略?难道特使因为打斗,丧失判断而陷入迷糊之中了么? 虽然他们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但他们心中的疑惑一点也不减,确实难以理解鱼火客的决策。 鱼火客当然看出来他们的困惑。 也许因为场面混乱,或时间有限,她暂时并不多做解释。 这刻,又是一群猿猴群奔涌而来,她照例一片包袱砸出去,将它们弹射得远远的。 接着,她大袖一展,里面甩弄出来几十只小草人。 “啪、啪啪啪!”她手一抛,将这几十只小草人,分别洒去了黑潭水面之上,并且,是四面八方各个方向。 黑潭本也不大,一下子就被这一片小草人都霸占了主动方位。 并且,小草人落在黑潭水面之后,忽的“砰”一声膨胀开,一个个化作了和人等同身高大小的小草傀儡人。 接着,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展露出神通的小草傀儡人,沉浮于黑潭水面,一个个手脚并用,将一只只从黑潭里钻出,或者逗留在黑潭边的青根貂一顿乱抓,这还不算,它们手中抓取了这些青根貂之后,又手臂大开大合,将失去自由的青根貂,放进它们的“小草大嘴”里疯狂撕咬起来。 一只小草傀儡人,以此手段,一瞬间就能嚼吃十几只青根貂。且,青根貂反扑过去,也只是伤害小草傀儡人身上散碎的草根碎屑,威胁不到小草傀儡人不存在的“生命”。对小草傀儡人而言,攻击力有限的青根貂只能静等小草傀儡人神通时限到才能脱困,否则,只能被动挨打! 故,每一只小草傀儡人都完美发挥着最大作用,直至它们神通耗尽,化作小草人本体而被鱼火客重新以新的小草傀儡人迅速替补。 黑潭边,小草傀儡人大显神通,一时间,黑潭哪里还像一个黑潭,简直成为一个血的海洋,到处都是青根貂的尸体还有四溢的血水。 青根貂兽阵遭受重创! 再看猿猴群,似乎很忌惮靠近黑潭,这刻,鱼火客等人在黑潭边逗留,它们虽很想攻击过来,却投鼠忌器,因为猿猴群各个以凶猛见长,动作幅度大,飞扑向鱼火客等人时很容易坠落黑潭,故,它们显得十分犹豫,只能吃牙咧嘴愤怒咆哮不止。 青根貂兽阵被大破,猿猴群战斗力大减。鱼火客等人顿时大松一口气。 鱼火客立即点拨众人,喘息一口气,她道:“众位,听我讲,现下是这么个情况……大家快看这黑潭,里面是不是在无穷无尽地涌现青根貂……这说明,这黑潭下面不远,定然链接了贯通的地宫或者密道,而并非死水一片,因为青根貂可不会在水底筑巢或群居。黑潭明显只是它们遁来此地一个通道,既如此,则我们水遁而去,逆流而下,必可寻到一个关键的水下通道,去往一个神秘之地……再一个,猿猴群无穷无尽,犬奴群虎视眈眈,我们实不宜在这地方打持久战。这刻之猿猴群已失去理智,现下虽对站立黑潭边的我们有些犹豫,难保后头不管不顾再次席卷而来,况且,犬奴群变成犬奴兽阵的事随时可能发生,为避开可能来袭的三大兽阵围堵!,我们切赌一把,水遁了去吧……” 赤金香道:“特使,你这策略虽然可行,但有一个细节不知你想过没有,水遁我们倒是不惧,玉娘可怎办,她现下乃一昏迷之人。” 言外之意,众人不可能即刻抛下玉娘。 慧能道:“是啊,特使,再一个,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黑潭水下水遁多长时间,凫水而战,变数太多。” 鱼火客宽慰他们道:“须不必紧张,我不会让你们单独涉水的,我要用小草傀儡人背着你们凫水,此一役,虽有一定危险,但一旦成功,待我们寻得那隐秘之通道或地宫,我们将有重大发现,或许可一举擒拿于此间暗中操控这一系列兽阵的神秘人,拿下他,我们岂非可一劳永逸,再不必这般无休无止打斗了么。” 众人恍然大悟! 暗夜中,鱼火客眸子从众人疲惫的脸上扫过,对着他们一一点点头。 接着,她再不多言,大袖一卷,霎时,数只小草人弹射到了赤金香、慧能还有慧心的胸前。 鱼火客又是手一抛,将一枚小草人抛给了赤金香。 赤金香接过,等着鱼火客指示。 鱼火客点拨她:“这只,你贴在玉娘胸前。” 赤金香照做。 接着,鱼火客在自己胸前也贴了一只小草人,然后,口中“起”一记号令发出。 只见,在众人胸前的那小草人,砰一声,化作一个个和真人等高大小的小草傀儡人,驮着众人,“扑通扑通”一一跳跃进入黑潭之中,朝水下遁了去。 黑潭岸边,仍然在犹豫观望,怒吼不止的猿猴群们看见这幕,霎时更加癫狂了,想追赶而去,然,一切已来不及…… 顿时,它们个个在岸边捶胸顿足,恼怒不已,它们的犬奴,亦奔上前来,环绕着猿猴们,追着鱼火客等人消失的身影,吠叫的声音更大,更响了。 至于那些从黑潭继续钻出的青根貂,则更可笑,失去目标的它们,似乎没有得到下潜进入黑潭凫水追击鱼火客等人而去的命令,只是茫然地左顾右盼着。但,它们又无法落得这样清闲,而是被黑潭边残存的一只只小草傀儡人撕咬着,继续爆发出一蓬蓬血水和散落开一片片被撕烂的碎肉。好在黑潭边的小草傀儡人剩余不多,在鱼火客等人下潜黑潭不久,约十几息后,它们一个个砰砰砰地数声爆响传出,皆重变化成小草人漂浮水面,对残存的那些青根貂,终不再继续杀戮了。可,这些失去攻击目标的青根貂,这样一来,在黑潭边愈发显得突兀和“无助”,它们又没有得到遣返回黑潭的命令,只机械逗留着,一只只,一群群,原地打着转,完全没有了目标和方向…… 第四十八章:疗伤顺便探底细 黑潭下,众人被小草傀儡人不过驮了短短几十息时间,接着,一个个砰砰砰跃出水面,乃是来到一个偌大的地宫之中。当然,有一人除外,鱼火客还在凫水…… 眼下,赤金香等人所处的地宫,整体呈现圆形,四壁挂有灯盏,灯火惶惶。中间是一个池子,里面咕噜咕噜,冒着一些水泡。 众人先是将昏迷的玉娘安放在了地上,接着,一个个抬脚来到了池子边缘。池子里水清澈见底,只丈许深,并且,底部连通了无数泉眼,使得这池子成为一口室内活的水源。 地宫尽头,有数道洞开的黑黝黝甬道口,不知延伸去了什么地方。 众人观察完池子,安静地一一坐下休憩,等待鱼火客上岸…… 黑潭里,鱼火客看见赤金香等人带着玉娘暂匿出了水面,知晓,她们是进入一个什么溶洞或者地宫了,她本也应当跟众人一起上岸的,但,她忽的有一点特别发现,就决定暂不上岸而继续保持在黑潭下潜着…… 潜了一会儿,那驮着的她的傀儡小草人神通时限已到,兀自化作小草人,了无生机地沉浮在了水中。 对此,她不以为意,只见她在水中掏出一符箓,化作一面具戴在了脸上,朝潭水深处继续探了去。 又潜了大约两丈深,她停下了。 因,已没去路了。 她发现自己探来了这黑潭的底部。 脚踩在黑潭底,她感觉,脚掌并没传来一般的潭水底部该有的那种淤泥堆积的柔软之感,相反,却是一阵坚硬的触碰感,不断在刺激着她的感官,这说明,这黑潭底是一种致密的岩石结构。 不过,虽然是坚硬的岩片潭底,鱼火客很快又发现一点不同。 潭水底部,到处都是咕噜咕噜在不断冒出一个个大气泡。 偶尔,她游到一片气泡冒出的地方,忽的感觉到大腿处,滑过一丝丝柔软。 因为黑潭下漆黑一片,视线着实难以看清,她手一拽,从脖子下拉出鱼火碧玺。 火红宝石霎时散开一小圈淡淡光芒,勉强照亮了她的视线。 才看一眼,她惊呆了。她终于明白刚才偶然触碰到的那种柔软,究竟是何缘故。 原来,黑潭底部,是一个个碗口大孔洞在冒出气泡。而从孔洞里,一只只青根貂钻出,传出连绵成片的咕噜噜之声,至于她刚才偶然触碰到的“柔软”,不过是自孔洞里面钻出的青根貂,误碰到了她的身体。 看着这些孔洞,她重收起鱼火碧玺,她想到,眼下面对这些密集的水底孔洞,想继续探究,实在鞭长莫及,那样小的孔洞,根本不是人可以钻进去的。 孔洞后有秘密,这确凿无疑,孔洞太小,人不能钻入去探究,这也是事实。 想及此,鱼火客再没有探究下去的志趣,一扭身,她开始上浮,循着刚才赤金香等人遁去的水中地宫凫游而去。 不多时,她一跃跳出一水面,跟赤金香等人汇合在了一起。 来到地宫,她扫视一眼,看见赤金香等人正在这地宫中间的池子边梳洗休憩。 “玉娘怎样了?”她一边朝赤金香等人走去,一边拾掇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众人摇头。 她叹息一口气,继续道:“你们上来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吧?” 众人又是一阵摇头。 她看着众人疲惫的样子,眸子一转,看向了地宫里那数道洞开的黑黝黝甬道口,道:“我看,今夜我们着实劳累了,大家伙暂就在此地宫歇息一顿,不论什么事,明日再说。” 众人虽都点头,但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忧愁的神色。 鱼火客忽的一笑:“你们是不是担心那些青根貂?” 这是毋庸置疑的!众人此前自潭水边遁下来,在黑潭上,无数青根貂都是从黑潭里钻出,可,来到这,却又不见了青根貂们的踪迹,完全可以想象,那些青根貂随时可能追踪来。 鱼火客也正是看出众人担忧这点,故,主动提出这个敏感话题。 见众人纷纷点头。 她赶忙将之前在黑潭底部的发现告诉了众人,末尾,她总结似的宽慰众人道:“大家且放宽心休息吧,这地宫我可以肯定不是那些青根貂的老巢,因为它们都是从黑潭底部之孔洞冒出,接着,就自动浮游到黑潭岸上去了。而且我感觉,这里也没它们来过的生机气息,则证明,此地,它们绝不会踏足,作为我们的休憩之地,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特使,你看那——”赤金香忽的指着地宫周边那数道洞开的黑黝黝甬道口对鱼火客道。 鱼火客点头:“这几个出口,我早看见了,它们是有些蹊跷,但今夜,我们实不宜继续探险,还是先休息好罢,再一个,我也要趁这个休息间隙,好好为玉娘诊治一番,玉娘受的伤,怕是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众人当即纷纷点头。 本来,众人看见鱼火客要为玉娘疗伤,都要过来为她护法,好让她安心诊治。 但,在鱼火客坚持之下,他们都被强迫着去休息了。 而鱼火客独自一人带着玉娘,坐在此地宫中间的池子边,二人一坐一躺,开始了疗伤。 她先是自怀中掏出一小白瓶,从中倒出一些经过稀释的参宝汁液,喂入玉娘口中。 玉娘吞下参宝汁液,嘤咛一声,显是痛苦至极的身体得到了一丝舒缓。 见此,鱼火客悄悄呼出一口气,又上前翻开玉娘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见无异样,知晓玉娘应当没生命危险。只是受重创,身体机能自我保护,进入了沉睡状态。 看着失去意识的玉娘,现下,鱼火客十分想用手段套取一些她的秘密。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法子——入梦! 她尝试与玉娘一起进入同一个梦境,借助梦中场景的提示,获取一些线索。 此番,玉娘来到刺客营,明显带了一个连君上也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鱼火客经过这一路来的思前想后,隐隐觉得,十之八九,怕就与“收衣叟”有关。这很好理解,高唐周边,目前最大的隐患,按照来之前师父的提示,就是收衣叟,而玉娘来此,费尽心机,步步为营,若说与收衣叟无关,怎也说不过去。 只是玉娘要接近收衣叟,是什么原因呢?这点,她想不透! 她只是想起另外一些细节——自她接触聂小莲以来,观察到的这小妮子的种种表现。 从聂小莲自进入刺客营第一时刻起,在那吉凶滩之鱼潭边缘,聂小莲在看到她这特使第一眼开始,当时,鱼火客明锐察觉到,此妮子眼中似乎就有些“不服气”。回头设置盘踞地,更是公开跟她唱反调。 鱼火客由此不禁想,会否,此番来高唐设置这个刺客营,君上一开始的人选就是玉娘母女?若是如此,她这横空出现的鱼火客,的确是夺了二人的好差事,成为傲气的聂小莲之看不惯的眼中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刻,若是能够跟玉娘进入同一个梦境,加之玉娘身体机能重创,在休息之中,必不能如平常时候那样机敏,若是可以从这共同梦境里发现若干启示,怕真有可能勘破这玉娘母女来此接近收衣叟之最终目的…… 鱼火客甚至忍不住兴奋地想,要是这玉娘母女来此,乃是为故地重游某个曾经去过的场景,那就更好了,在梦境中,就有极大可能出现那神秘场景,而她一旦“偷窥”成功,可就是一重大进展了。 如此决定,鱼火客当即用眼角余光瞥了周围人一眼,看见赤金香等人都已经安然倒地歇下。 当即,她嘴角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微笑,亦倒地“歇下”了。 不过,在歇下去时,她乃是靠近着玉娘,并且,在玉娘身上藏了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可以让她和玉娘同呼吸、共感受,甚至有可能进入同一个梦境…… 昏昏沉沉中,鱼火客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她感觉眼前一亮,当即心中一喜。 因她知道,她成功入梦。 只是,这里面,玉娘是否也在内? 梦境里,朦朦胧胧,不知道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仿若是在“晚上”。这个好办,她当即在梦境里打着一个火把,当然,这一切皆是虚拟。 火把照耀开,她看见,乃是进入了一个类似荒废园子的深处。 这也不知是个甚么园子,花草衰败,可在残垣断壁间却可见到处都是虎头雕塑。 园子里的廊桥栏杆雕刻了虎头,大水缸上雕刻了虎头,连某些地方脚底踩着的青石板路,亦雕刻了虎头。 好像在这个园子里,虎头乃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图腾,为此园子虔诚至极的一种供奉。 这是为何呀?难道这诡谲“虎园”会与收衣叟有关么? 走着走着,她越看越疑惑,也完全在这梦里之虎园中找不准方向,不知该去往何处,不知该寻找什么,想了想,她张口“喊”起来:玉娘、玉娘…… 梦境里生机寻觅手段通通不可使用。她鞭长莫及,只能尝试叫唤玉娘。 因为之前使用了和玉娘同呼吸共感受的符箓,她敢肯定,现下进入的是玉娘的梦境,而非她自己的梦境。在此间,玉娘必然要现身,只是不知何故,她与玉娘“错开”在了这梦境里不同的地方。 此番叫唤,虽然比不得现实世界里的叫唤,但,亦是梦中一种沟通。 只要玉娘在梦里,就一定能“听”到。 当鱼火客走到这梦境里一盆小小的碗莲荷花盆栽边沿,忽的,从碗莲盆栽烂漫的两朵朱红色荷花后,朦朦胧胧,闪现出来一个人的脸,不是玉娘还能是谁? 玉娘看见鱼火客,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可,她不言不语。 鱼火客知晓,这是玉娘的本能反抗。玉娘因为对她有隐瞒,便是在梦里,也不可能倾囊相告的。 只是,可能玉娘这刻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故,才有那惊讶神色。 鱼火客进入角色,也装作这是一场突发状况! “啊,玉娘,你怎么在这?” 玉娘不做声,显然戒备甚深。 鱼火客道:玉娘,小莲在这吗,我是来救她的啊! 她故意转移话题道。 玉娘困惑地看着鱼火客,似乎十分迟疑,想了想,她点点头。接着,连忙扭身离去。 鱼火客赶忙去追,可哪里还能瞧见。且,这时候周围景致摇曳不断地突然晃动起来。 鱼火客看着周遭这些变化,知晓,乃是现实世界,玉娘之内心在剧烈挣扎中,试图醒来,故而扰了这梦境的稳固。 想及此,鱼火客点指一戳额头,强行从梦中醒了过来。 果然,在她旁边,玉娘脑袋不断在摇晃,口中迷迷瞪瞪地咕哝着一些难以令人听清楚的话,脸上露出一种十分痛苦的表情。 鱼火客快速收起藏在玉娘身上的之前用来共同入梦的符箓,接着忙去安抚“梦魇”的她。 这刻,赤金香等人也被玉娘的异常举动吵醒。都纷纷上前来察看。 “没事,没事,大家都去歇息吧,玉娘只是因为受伤太严重,梦魇了,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不多想其它,当下一一离去继续休息。 第四十九章:新目标直指虎园 地宫中,赤金香等人再次歇息去了。 鱼火客重新在玉娘身边躺下后,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强行与玉娘共同入梦一役。她有三个重大发现: 一、玉娘来到这刺客营确凿带有君上不知道的秘密,那秘密,与一个有众多虎头雕刻的地方有关,只是,那虎园是个甚么所在,会否是收衣叟的辖区?目前情况不明。虽然鱼火客目前手中还没有线索证明虎园和收衣叟有关,但她对此颇警惕,暗道,势必要找到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二、按照梦境中鱼火客故意对玉娘的试探和玉娘含糊其辞的表述,聂小莲似乎也知道那虎园。则证明,玉娘母女的确沆瀣一气,在瞒着刺客营准备一个秘密行动,且,目标直指虎园。 三、按照梦境中玉娘的种种表现来看,对那虎园似乎十分之忌惮,虎园怕有重大危机!可能隐藏了深不可测之实力。凭此,鱼火客霎时心中联想到,此番这高唐附近,论强悍实力者,除开收衣叟,还能有谁?那带走上官仙仙的神秘洞窟主人算一个,那暗中操控众多兽阵的神秘人算一个。虎园会与这三人中的谁有关?综合种种,以及虎园那大手笔的设置,鱼火客有理由断定,最有可能的,就是收衣叟!收衣叟必牵涉虎园秘密,至于神秘洞窟主人还有神秘的操控兽阵之人,极可能,只是收衣叟爪牙。而这些人做了这许许多多,极可能最后只是为一个目的——虎园中的秘密! 对于虎园中未知的秘密,鱼火客虽然暂时不知与什么有关,又是为了达成一个什么目的,但她却有一个独家思路——虎园中秘密,恐怕离不开此番她来高唐要捉的星宿之谜。甚至,星宿就隐藏在那神秘虎园之中。 这真是重大突破! 她霎时心中兴奋不已,接下来,便只要寻虎园而去,便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田劈疆、上官仙仙、神秘洞窟主人,收衣叟,还有那暗中操控兽阵之人,怕都会在虎园周边现身,届时,她联手田劈疆,大破虎园秘密,自然可逼迫这一群暗中捣鬼之人现身,高唐之行,就等于是斩下一枚巨大的胜利果实了。 她心情顿时变得极好,当即再不忧虑,昏沉沉闭上眼睛,她这回可真睡下了。 …… 至白天午时,众人饥肠辘辘地从睡梦中醒来了,当然,也包括被鱼火客疗伤、救治后的玉娘,她恢复不错,身体已无大碍。 池子边,众人一番洗漱后,接下来继续赶路。 在此偌大地宫中,说是赶路,其实又无路可走。除非沿着身后之黑潭湖水潜回地面,若非如此,便只有闯荡地宫里那未知的甬道出口了。可那算路吗?那只是一个未知的去处,变数不可估量! 此地宫,北面,这样的不可估量的变数,共三个,皆是外形一致的甬道口,彼此间看不出任何区别。 则,赤金香等人一时间都看向鱼火客等她定夺。 鱼火客自昨夜进来这地宫,就不曾去察看过这几个甬道口,乃是她思考后认为,昨夜实在过于劳心,虽然明明知道这几个甬道口有蹊跷,但当时为不分心而专注为玉娘疗伤及探究玉娘之秘密,她还是选择了暂时无视。 可到了今日,这三个甬道口就不得不面对了。 她冲赤金香三人点点头,踏步走开去,来到了这三个甬道口面前,逐一走过一通后,她摇臂一挥,转身道:“大家快来,跟我走这边……”她手指着最左侧的一个甬道口。 赤金香问:“特使,怪哉!这有三个甬道口,为何我们唯独走这个?” 鱼火客胸有成竹道:“真是巧了,我将将在这三个甬道口走了一遭,隐隐在最左侧的这个,感觉到了仙仙微弱的气息,这很不可思议,仙仙极可能被那人带着从这路过,我们循此而去,实乃误打误撞,又追踪上仙仙这条线索了。” 是的,鱼火客自昨夜带着众人遁入黑潭水下面,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是决定暂时放弃对仙仙的追踪,而只顾着保全她们这一行人的安危了。毕竟,这样做,她亦是情非得已。 上官仙仙是刺客营的人,而赤金香等人何尝不是? 况且,上官仙仙仅仅只是一人,反观赤金香、慧能、慧心,却是三个人。 若是要在这二者之间做一个抉择,她理所当然要保全数量多的三个,而只有牺牲上官仙仙了。 哪知,无意遁入这黑潭下地宫竟又再次追踪上了上官仙仙的生机气息。一时她心中深感欣慰。 接着,众人鱼贯进入最左侧的甬道口,此甬道颇漫长,足足走了半柱香时间,众人终于看见前方露出晃眼的光亮,乃是已抵达至出口。 出了甬道口,入耳,一阵阵噼啪作响的海浪拍击之声传来,原来这是一个海岸边。 鱼火客站立出口处,游目四顾,看见,此海岸边礁石遍布,灌木丛生,俨然缺少人打理,露出一种荒芜的衰败之相。 举目远眺,在海岸边一片高耸的岩片之间,她看见,那里伫立了一幢极其特别的石头屋子,约莫五丈方圆,屋顶盖着茅草,整个石头屋子周周正正,像一块切下来的豆腐。 如此构造的石屋子她是从未见过,同时也对此兴趣浓厚。 “走,我们看看去,看那里面住了什么人?” 其实,这刻众人都腹中饥饿,急需要寻找一点食物补充体力了,鱼火客带领众人探寻石屋而去,寻找食物亦是一重大目的。 刚走到石屋子前面,从石屋子里,疏忽闪出来一个娇俏的十六七岁少女,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大大的,看着挺可爱。 少女头一身黑衣,头发则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像兔子短短的尾巴,简简单单扎在头顶上,粗略一看,和一般市井里所见的少女打扮颇不相同,全身上下散发一股浓烈的“出尘”气质。 少女怔怔地望着出现的众人,诧异地道:“你们是?” 鱼火客道:“小姑娘,我们是误入此地的路人……” 少女沉吟一瞬,突的哈哈一笑:“误入?你们可真能说笑,这地方一般人找也找不到的,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呀?” 面对鱼火客一行众人,她落落大方,纵然鱼火客等人对她语焉不详,她当场揭穿亦没有半点愠怒口气。 鱼火客粗粗与这黑黑皮肤的姑娘一番接触,对着黑皮肤姑娘就感官额外不同,觉得此人真真乃一个特别的人。 当即,她如实地道:“实不相瞒小姑娘,我们是从一个黑潭潜行下来,这刻,误入此地,是为寻找一些吃食。” “你们饿了?” 鱼火客和她身边的人都点头。 少女道:“那好办,到屋子里去吧,我弄吃的给你们。” 鱼火客万万没有料到这突兀出现的黑衣小姑娘这样好讲话,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凛然带队朝石屋子里行去。 边走,她一边问:“小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黑妞,我主人就这么叫我的。” “哦,原来是黑妞姑娘。”这刻,鱼火客心中却是一怔!什么?这小姑娘只是一个侍奉人的奴婢?则,她之主人是什么人? 这些,因为粗粗与黑妞姑娘接触,她不便深究,当即沉默下来,不声不响跟她进了石屋。 进入屋子,她当即开始打量这个石头屋子的构造。 石屋子入眼是个大厅,空空荡荡,看不见任何像样的家什,实在不像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不过,它是极其特别的,因为在这空荡大厅,正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三足炉鼎。黑铁铸造而成,且加了盖子,在鼎下面架着一堆柴禾,燃烧着滋滋的火焰。很明显,炉鼎里面在煅烧什么东西。 众人诧异地打着这炉鼎,一个个目光斜视,警惕地盯着这个奇怪的铁疙瘩大家伙。 而引领众人进来的黑妞,在带着众人来到大厅后,一转身,已到石屋子大厅后面的房间去了。只一会儿功夫,她重新走出来,手中却捧了一大盆的菜肴,臂膀里还拉着一个木桶,居然是香喷喷的米饭。 她笑着看着众人道:“给,这些东西,你们先吃着。” 众人见她此举大吃一惊。 第一,是为她的热情感动;第二,众人都很好奇,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准备好了这么多的吃食,看那些食物,还有煮好的米饭,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分量,就是应付他们这四五人也绰绰有余。反观这石屋子里,除开她们这群不速之客,还有本来就在的黑妞,并没有看见别的人啊,则,黑妞这些食物是为谁准备的呢?很明显,以时间推算,绝不是现煮的啊! 黑妞见众人困惑的眼神,极聪明地立即猜测到众人心中所想,忙对众人解释道:“你们别多心,这些吃食、米饭,我本是要用来喂食我养的宠物们的,你们肚子饿了,先将就吃着吧,都是干净的食物。” 鱼火客笑着道:“黑妞姑娘,你太客气了!谢谢你!” 黑妞将食物放在大厅一个角落的石桌上,摇摇头,对鱼火客笑着道:“甭客气,吃吧。” 鱼火客这才点点头,唤赤金香等人上前来吃东西。而黑妞一转身,再次走开,又匿去了大厅后面的房间,显然忙碌什么事去了。 鱼火客草草吃了点东西,快速结束用餐,起身,她让众人稍安勿躁,而她独自一人,“贸然”朝着那黑妞匿去的石屋子大厅后的房间探了去。 她想跟黑妞单独聊聊,了解一番她和她这石屋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黑妞自出现,所作所为,所表现的秉性,都有些与众不同,她对黑妞,心下实在好奇得紧。 还有一点,鱼火客十分惊讶的是,在这石屋子里,她同样感受到了上官仙仙出现过的痕迹,包括那个神秘的带走上官仙仙的洞窟主人,那人之生机气息,亦有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鱼火客不禁想,难道说,这黑妞与那神秘的洞窟主人有什么瓜葛?甚至,带走仙仙的神秘洞窟主人就是黑妞口中“她的师父”? 想到这种可能,鱼火客心情颇有些沉重,觉得这黑妞若真是这般情况,必不简单啊! 第五十章:小黑妞一无所知 鱼火客从大厅转出来,入目见一个狭长空间,是一厨房,两三丈宽,十来丈长,整个狭长空间呈圆弧状,环绕在石屋子四周。黑妞就在此狭长厨房里忙碌着。 这样大的厨房,一个人忙碌着,按道理应该出现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形,然,眼前所见并非如此。 眼前厨房,虽然好几口大锅在煮着,好几个大蒸笼在蒸着,但黑妞一人在其间操作得当,井然有序,甚至还十分惬意、轻松,这是因为,这厨房有特别的一套设置。 厨房里虽然在烹煮各种食物,但其中布置了许多精巧机关,所有机关都为配合制造食物而设,操作厨房之人,只需按动一个个机关,就能完美控制一切。 譬如,那几口一应排开的大锅,每口里面都在煮着东西,各有一把大勺在锅内搅动,可,这几口大锅里的勺子,却被同一根竹竿连在了一起。而黑妞只需控制一个木柄开关,摇动木柄,就一瞬间让几柄勺子同时在锅内搅动起来,完美翻炒着大锅里的食物…… “好特别的厨房!”鱼火客故意一声感慨,引起了正“忙碌”的黑妞的注意。 “哈,大姐姐,是你!”黑妞果然发现了鱼火客。 鱼火客点头:“我叫鱼火客,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鱼姐姐。” “好哩,鱼姐姐,你就吃饱了么?” “差不多了,我容易饱。黑妞妹妹,你在忙什么?” “做食物啊,你看见了的。” 鱼火客不可思议道:“好多食物哩,这……这许多大锅,都在煮东西,为何要制作这许多食物?” 黑妞笑一声道:“这个嘛,简单,因为我要喂食我养的宠物们啊!” “什么宠物呀,我怎么没瞧见?它们在哪?”鱼火客问。 也怨不得她有此一问,因,她和属下们,自来到这石屋子里,可是不曾看见任何动物或小兽的,且,她也没有在石屋子里闻到任何的动物生机气息。显然,这石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豢养什么动物。则,黑妞口中之宠物,究竟指什么? 黑妞笑一声道:“哈,鱼姐姐,你很想知道它们在哪吗,那行,一会儿你帮把手,跟我一块儿去送食,则你自然就知道它们在哪的了。” “可以吗?”鱼火客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对黑妞的提议,她是求之不得。 “当然可以,只要鱼姐姐你愿意。” “我愿意。”鱼火客赶紧答应“帮忙”。 不多时,黑妞将烹制好的吃食,一一地装在了一个个大木桶里。 鱼火客就要上前去提木桶,帮把手。但,黑妞制止了她的动作。 黑妞冲她摆手:“现在还不需要帮忙的,鱼姐姐。” 鱼火客困惑地看着她,“哦”一声,袖手站去了一边,等黑妞进一步吩咐。 接下来,她看见,黑妞将那些装好了食物的木桶,一个个放置在了灶台边的一个移动履带上,这履带不一会儿就将上面放置的几只木桶匿去了石屋子厨房一角的一个孔洞外,明显是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黑妞冲鱼火客一招手:“跟我来。” 鱼火客赶紧跟上。 她随黑妞走出厨房,来到了后院。在此,她看见,刚刚视线里消失的那些履带上装了食物的木桶,接连有被履带继续送至一间小小竹屋洞开的一个孔洞前,而后,木桶全部转移进入竹屋。 黑妞走在前,带着鱼火客不一会儿就来到竹屋跟前。 打开竹屋一扇门,她一转身,吩咐道:“随我进来吧鱼姐姐。” 鱼火客点头。 入了竹屋,鱼火客大吃一惊。 她看见,那履带上被传送进竹屋的木桶,环绕着,在竹屋里面形成一个圈,而竹屋里什么也没,只中间现出一深不见底的大洞。 “鱼姐姐,瞧,我们现在将木桶里面的食物倒进这个大洞就好啦。来,开始忙吧。” 鱼火客忍着心中巨大的好奇,点点头,连忙开始帮黑妞的“忙”。 她跟黑妞一块儿,将一桶桶的食物,哗啦声不断地倒入竹屋正中的大洞中。 可是,一边忙着,她心中依然是不解的——宠物在哪? 这一桶桶食物,不可能是喂食给一个“大洞”吃吧,这“大洞”可不是什么宠物呀。 食物倒完,黑妞擦一把汗,看鱼火客一眼,笑道:“谢啦,鱼姐姐,要劳累你这样帮我。” 鱼火客摇头:“客气了,黑妞妹妹。这是我自愿的,况且我们吃了你的食物,帮你干点活也是理所当然。” 舔舔嘴唇,她正要问黑妞关于那“宠物”的谜团。 哪只,黑妞忽的拉住她手臂道:“我们走吧,鱼姐姐。” “就走?” “是啊,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宠物们在哪吗?它们就出没在这巨大坑洞中……” 鱼火客:“……” 顿了顿,她道:“那这些食物?”言外之意,就放在这大洞里面不管不顾了? 她生怕黑妞即刻就将她拉走了,赶忙又补充问道:“我还没瞧见你的宠物们哩。”言外之意,十分想看一看黑妞的宠物们…… “我的宠物们,到了时间,自然会来这大洞里吃的,我们须不必在这里等,还有,这些木桶放在这里就好,回头我去了厨房,按一个开关,它们会自动被传送回厨房去的。”黑妞善解人意地道。 鱼火客于震惊中点头,其实,她心中有些不甘心。她十分想亲眼看看这些宠物到底是什么! 但,黑妞好像并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意思,鱼火客察觉到这点,一阵无奈,当即跟着黑妞离开了竹屋,重新回到了厨房。 果然,她很快看见黑妞按下一个开关,将之前在竹屋里面的那些木桶,悉数又传送了回来,着实便利。 这一切,鱼火客看在眼中,震惊一个连着一个。 先前,她没有看见黑妞的宠物们出没,心中确实好奇,现下,她知道那些宠物出现在竹屋下的大洞里,她反更好奇了,她真是太想知道黑妞们的宠物究竟是些什么了…… 眼看黑妞就要在厨房忙碌完,不知道干什么去。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就问:“黑妞妹妹,那些宠物到底是些什么,看你喂食了那许多的食物,好似数量绝不会少,它们……它们应该是偌大一群罢。” 黑妞点头:“鱼姐姐,是的哩,很多很多,我这些食物啊,还只是给它们打打牙祭的,真要喂饱它们,那可累死我也办不到的了,它们寻常时候的食物,主要还是依靠它们自行寻找。” 鱼火客“哦”一声,不可思议道,“那你这宠物倒是养得还算野的哩。” “是哩,它们可野得很呢。” “它们就生活在那大洞中,哦不……它们会定时来那大洞中吃食?你确定?”她简直是不依不饶揪着黑妞豢养的宠物是什么这个话题不放了。 黑妞不想其它,不以为意地笑道:“是的呀,它们已经养成习惯了,我确定它们会按时去那大洞中寻食物吃。” “它们是什么?”鱼火客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一早就想问的问题。 黑妞笑一声,“唔”地咕哝一声,又道,“看来鱼姐姐你真真是对那些家伙好奇得紧……这样,你再等等,约莫再等一会儿,它们也该出现在竹屋大洞中了,届时,我带鱼姐姐你去看看就晓得了。” “好。”鱼火客心中大呼过瘾,终于可以一窥那些神秘宠物真相了。 不多时,黑妞再次带鱼火客来到了竹屋外。 同样的,黑妞在前,鱼火客在后,接连入了竹屋。 才一进去。鱼火客耳边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晓得,这定然是那大洞中的黑妞的宠物们在疯狂地嚼吃黑妞投放下去的食物了。 她赶紧上前两步,俯身一瞧,这刻,借着竹屋里的通透的光亮,她完全看清楚了在竹屋内大洞中的那些宠物是何物……只见,在那大洞底下黑压压一大片,居然是一大群青根貂。满满当当挤压在大洞中,看得人简直有些头皮发麻…… “这就是你的宠物?”鱼火客不可思议地道。 “不错,这些麝鼠为我所豢养。”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凝眸瞧着竹屋中的大洞。这回,她看得仔细了一些,她瞧见,这竹屋下面的大洞,其实颇有些不同凡响,乃是,大洞底端,可见无数的孔洞,那些青根貂,正是从底端孔洞接连钻出来去吃黑妞投放的食物。 看着这些青根貂,还有让青根貂们顺利出现的大洞底部孔洞。 一时间,她脑中冒出三个巨大疑问。 第一,这些青根貂与之前他们在林间黑潭边遭遇的青根貂兽阵,是不是一个群落? 第二,竹屋大洞下面底部那些青根貂钻出来的孔洞,和之前她在黑潭潜水时候所见的黑潭底部那些青根貂钻出的孔洞,有没有联系?难道那黑潭底的孔洞与眼前竹屋大洞底部的孔洞想通?黑潭底的青根貂正是从此大洞底下遁过去的?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第三,这黑妞是否就是那操纵青根貂的御兽之人呢? 关于第三个疑问,鱼火客第一瞬间就否定了。黑妞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会御兽奇技的人。若真是黑妞在操纵之前的兽阵,则,黑妞就是有目的在针对刺客营之人,对鱼火客一行人这刻如此友好,要么是大傻,要么就是大奸,且是城府极深的巨奸!而鱼火客通过与黑妞这短短一通接触下来,按照她的判断,这两种性格与黑妞表现出来的气质都是不符。她感受到的是,黑妞就是一个单纯至极的人,纵然黑妞豢养了这些青根貂,且居住在这奇怪石屋子里,但,黑妞恐怕也不是那城府深不可测的“知情人”,她应该只是一个侍婢,退一万步讲,黑妞便是参与了摆计青根貂兽阵之事,恐怕也只是在这场浩大行动中,机械地在执行任务的一个喽喽,一个打杂的普通人员。且,她负责的恐怕也是其中某个无关紧要的环节,譬如现下所见的喂食…… 鱼火客顿时想到,这黑妞恐怕还不知道刺客营的存在,也不知道,鱼火客这一行人先前就遭受了青根貂兽阵和猿猴兽阵等这些传奇经历。 想及此,鱼火客试探地问道:“黑妞妹妹,这些被豢养的麝鼠,对了,它们好像还叫青根貂吧,这些山兽,是你主人要你喂养的吗?” 黑妞一笑:“当然,我只是按照主人命令做事,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鱼火客心中暗道:果然!这黑妞果然一无所知…… 第五十一章:黑妞带路去虎园 黑妞与鱼火客在竹屋待了一会儿,随后二人同回到厨房,接着又去了石屋大厅。 石屋大厅,鱼火客刚进去就看见玉娘、赤金香等人正叽叽喳喳在争论不休。 空荡大厅正中摆了一个炉鼎,下面燃烧着柴禾,看着很怪异。 而众人你一言我一嘴,正是在争论此炉鼎是用来做什么的。 鱼火客亦二回打量起这个炉鼎来,对它之用途,她也没有答案。 她当即仰起脖子细细看起来。 她旁边,黑妞忽的噗嗤一笑道:“鱼姐姐,你也对这个好奇?”言着,摇臂一点,指了指炉鼎。 鱼火客点头:“还真别说,刚进入石屋,我都没怎么去注意它,现下听我这些同伴们在猜测,其实我真挺好奇的!” 说什么没注意这个炉鼎——她这话纯属胡诌。 在她进入厅堂第一时间,她就已观察到这炉鼎,那时她初步勘察,没发现异常,又被黑妞突然离去转移了注意力,就来不及深究。 现下她故意轻描淡写回应黑妞,分明是一种掩饰。 黑妞神经大条,并不去细察鱼火客的内心真实想法,她颇有些不以为意道:“哦,这个,你们都别怕,当它是个大蒸笼就好啦,它就是用来蒸一些东西的,我时常还拿它蒸馒头哩。” 众人一听是个“大蒸笼”,一时都兴趣缺缺。只当这是这石屋子里又一个古怪家什了,毕竟,这地方的东西样样怪异,便是这整个石屋子也不是正常家宅啊! 加之黑妞回答完,一转身,已忙碌去了,众人更无心去追着她问七问八。 此时赤金香等人吃饱了午饭,黑妞也开始收拾碗筷…… 对鱼火客一行人而言,得准备“离开”了。 虽然鱼火客等人要离开了,但不代表他们一定要走,至少鱼火客内心就不想真这样不明不白离去。她此番既在此地追踪上青根貂线索,且这些山兽还是黑妞所谓的“宠物”,如此重大突破,她岂能轻易放过而随随便便离去。 眼下她十分确定,黑妞及其不知身份的主人,无疑均藏有重大秘密。并且,她在黑妞居住的这石屋,亦感受到了上官仙仙和神秘洞窟主人来过的生机气息。前后这些线索加起来,让她恨不能绑架了黑妞逼问一番。可此策也只是在脑海想想而已,她实在不能这样做。且不说此举蛮横无理,贸然对黑妞下手,无疑会惊扰黑妞背后的所谓“主人”。为免打草惊蛇,鱼火客不得不另做考虑。 她考虑的是,就现下掌握的线索来说,有几个突出的问题要理清楚: 一、黑妞到底是不是那神秘洞窟主人的侍婢? 二、那神秘洞窟主人带着上官仙仙确凿在这石屋子出现过无疑,则,黑妞是否知道她们去了哪? 对这两个问题,鱼火客还不能对黑妞撕破脸来逼问。可她又需要继续待在黑妞身边儿寻找答案,故她急需个妙计。 则,到底使个什么计谋呢? 鱼火客犹在思考之中,这时黑妞一边收拾着厅堂里的残余饭食和碗筷,一边主动走上前与赤金香等人寒暄。在她叽叽喳喳间,她透露了不少信息…… 这下不只是鱼火客一人知道黑妞养了一群青根貂当宠物,赤金香等人从黑妞的闲扯中也知道了这件事。 众人一个两个都寻着机会冲鱼火客忙打眼色。 这很好理解。对赤金香等人而言,知道黑妞豢养了青根貂,无异于一个劲爆消息。 鱼火客这时忽的走到众人身边,主动地道:“是呀,这黑妞妹妹很厉害,居然养了一大群青根貂,我刚才在厨下还跟她一块儿去看了呢。” 玉娘笑道:“这太匪夷所思了,”一偏头,她故意夸张地冲在收拾桌子的黑妞道,“小妹妹,你好厉害!” 赤金香等人也纷纷对黑妞表示佩服。 怪不得众人这样高调,乃是,但凡是个正常人,在知道黑妞有这等本事后,都得是这种反应的。况且,玉娘、赤金香等人一看就是江湖游侠之流,对青根貂,且还是一大群青根貂被人豢养这个事实,更应该知晓其中厉害,表现再惊讶也不为过。 黑妞红着脸接受了众人的恭维,这时,她将厅堂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直起腰身,她喘息一口气道:“我觉得你们好好玩,我不过养了一群山兽,不足为奇嘛,你们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鱼火客摆手:“非也,黑妞妹妹,不是我的同伴们大惊小怪,乃是你之所为的确不同凡响,叫人钦佩。”顿了顿,她又道,“对了,黑妞妹妹,你晓得你豢养的那些青根貂会伤人吗?你的主人告诉过你这点没有?” “伤人?” 鱼火客点头。 黑妞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哩,它们怎么伤人,咬人吗?那赶走就是了,它们可不是虎豹财狼啊?” 她这话一出,玉娘和赤金香等人面面相觑。 鱼火客看看同僚们,小声地解释:“这些青根貂,乃是黑妞妹妹的主人叫她养的。” 众人点头。 鱼火客又对黑妞道:“黑妞妹妹,你不知,这些青根貂伤人的时候可厉害着呢,不是想赶就能赶走的,它们很赖皮的。”她含糊其辞地道。 “呀,这样么?”黑妞不可思议地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是豢养它们,也只是按部就班喂食而已,我实在不知道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对了,按照你们那种口气,难道你们曾经被青根貂伤害过?” 她一边说,仰起脖子,不可思议地望着众人。 鱼火客点点头。 黑妞啊“啊”一声,道:“你们真的被青根貂伤害过?那你们没事吧?” 众人摇头。 鱼火客又道:“黑妞妹妹,你别看我们现在没事,那是因为我们自我疗伤过了,若是二回又遇上,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事了,这些青根貂很厉害的!” 黑妞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鱼火客:“真的还是假的啊?” 鱼火客当然是点头。 黑妞沉吟一瞬,又问:“则,你们是在哪被青根貂们伤害的呢?” 鱼火客当即说了她们在黑潭边遭遇了青根貂兽阵的事,当然,猿猴群的事她没说,对那青根貂兽阵她也只是很含糊其辞地描述了一通。 她告诉黑妞,她和她的同伴只是在大森林里的黑潭边偶然遇上青根貂,青根貂数目庞多,惹得她们无路可走,就遁进黑潭水,无意中闯入到这来了。 黑妞道:“鱼姐姐,那按照你们所说,你们此番好似是被青根貂拦住去路了对吗?” 鱼火客点头:“可以这样说。” 黑妞道:“鱼姐姐,则你们之前是要去哪呢?” 这个问题,鱼火客知道是不可回避的,心中早备有答案,她当即回答黑妞道:“我们要去找一个失踪的同伴,她就消失在这莽莽大林子里,所以,说起来我们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黑妞瞪着可爱的大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一声。 “怎么了黑妞妹妹。” 黑妞本来在收拾厅堂,手中拿着盆子、碗筷等东西要去厨房的,现下因为跟鱼火客说话说得入神,她主动将东西重新放去石桌上,空出一双手来,全神贯注与鱼火客交谈。 她走动两步,似乎在沉吟,忽的一转身,她道:“鱼姐姐,听你们说到找人,其实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或许跟你们有些联系呢,对啦,你们找的,是不是一个姑娘呀。” 鱼火客点头:“正是,她是我一个妹妹,年纪约莫二十,五官端正,气质不俗,叫上官仙仙。” “啊!上官仙仙?” “怎的,黑妞妹妹你知道她?” 黑妞脸色一变,十分惊讶,猛点头道:“是的哩,我晓得这个上官仙仙哩。而且……” 她赶忙将之前上官仙仙被她之主人在湿地林间所救的事,系数讲了,又道:“不知道那个上官仙仙是不是鱼姐姐你要找的人哩。” “黑妞妹妹,绝对是的了,世间纵然有无数个上官仙仙,但绝不会这样巧合,都在这里失踪,且都被你家主人救了,则,敢问我家仙仙妹子现下被你主人带往何处去了?” 黑妞脸色忽的一阵伤感:“呀,这个!上官姑娘中毒了,我主人带她去虎园寻解药去了。” 鱼火客心中霎时掀起一股巨大波澜。 因,她在黑妞的话中忽的听到了“虎园”二字。 这二字,恰是昨夜她自玉娘的梦境里得到的关键线索。神秘虎园,是玉娘来刺客营所带之不明目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诡异场地,而这刻从黑妞口中亦听到这词,如何不叫她惊讶。 她强行克制着激动心情,脸上不动声色地道:“哦,虎园,那是个什么地方?” 黑妞道:“我不知哩,我没去过,但是我家主人常常去,对了,鱼姐姐,难道你要去虎园寻上官姑娘么?” 鱼火客看着黑妞的眼睛,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如果黑妞妹妹可以指引路线,我是定然要去一探的。” 黑妞犹豫了:“这个嘛……” “黑妞妹妹,你知道去虎园的路线吗,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路线就好?无需你亲自带路的。”鱼火客几乎是恳求地道。 黑妞一本正经道:“我确实没去过虎园,不过……若你们一定要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我家主人去虎园,沿途会留下她的一些特殊踪迹,寻那踪迹而去,应该能追上她之步伐的。” “什么踪迹呢?能告诉我们吗?” 黑妞忽然为难地摇摇头:“这个,我一时做不了主哩,我家主人行事风格不羁,喜怒无常,我怕我家主人会责怪我暴露她的特点啊!除非我亲自带你们去。” 鱼火客“啊”一声,“可以吗?” “我也想出去走走呢,顺便看看那个我家主人常去的虎园哩,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青根貂,我不在了,谁来喂养它们?” 鱼火客淡然一笑:“这个简单,我让我的同伴留下来代替你不就好了?” 黑妞脑袋一偏,侧目望了望赤金香、玉娘等人:“鱼姐姐,你预备让谁来代替我干活呀?” “这个随便。你觉得谁能胜任,随便你挑选。” 黑妞摇头:“我不知,也不了解你的同伴们是什么秉性,这样吧,还是鱼姐姐你来安排,不过,这个人做事一定要准时,每日都不可误了喂食青根貂的时辰哟。” “这个自然。”鱼火客立即应允。 最终,她让慧能和慧心二人同留下代替黑妞做喂食那竹屋中青根貂的工作。 黑妞对此十分满意。 至午时末刻,黑妞完成对慧能和慧心的“喂食工作交接”,带着鱼火客、玉娘还有赤金香,一齐出发寻她之主人踪迹,朝虎园而去了。 黑妞带鱼火客几人离开石屋子,很快就转入一个偏僻的山道,不多时,四个女子“欢笑着”隐没在了莽莽一片的原始森林中…… 第五十二章:临别相约等重逢 鱼火客带着赤金香、玉娘跟随黑妞寻上官仙仙朝着虎园而去…… 几时辰前,话说那田劈疆在围屋寨巧遇一穿着嫁衣的红衣美妇,此女正是他暗中潜伏围屋寨要埋伏之人,他万万没料到,此人会一眼认出来他太子身份,并且手段了得,轻易就从他手中溜走了。 面对逃走的红衣美妇,他鞭长莫及,当即忧心忡忡追着迎香、聂小莲等人的大队伍赶了去。他有一种预感,她们将遇到大麻烦,他只希望,一切在他赶到之前发生才好! 当然,在追着迎香等人去的途中,他心中之疑问一点没减少。 一、围屋寨遭劫和之前的寡姐局被灭门,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二、红衣美妇为什么要和对付寡姐居一样,也要杀掉围屋寨这些人?仅仅只因为这两拨人与他和聂小莲、迎香等人接触过? 三、红衣美妇是什么来头目前毫无线索,他唯一知道的是,对方能以木刹特征认出他太子身份,显然不是寻常人!但仅此凭此他却难以断出她之身份! 他只能想到,红衣美妇行事古怪,目的不明,显然在进行一个大阴谋!是什么呢? 一边赶路,他心中不断回味着与她对峙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此事与你不相干,劝你退去,本座不伤你! 他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就在他浮想联翩间,他终追赶上迎香和聂小莲等人的大部队。 这刻,众人已来到一野海沙滩的岸边。 海浪哗啦啦翻卷着,一波接一波,冲上沙滩来。 傍晚时刻了,海天交接的远处,云彩迤逦,景色迷人…… “四口,你终于赶来了,我们就要到虎园啦!” 迎小蕊看见田劈疆,远远跑上前来招呼他。她也是这群人里面最关心他的。 田劈疆归队后,眸子转开,看见远处聂小莲用目光厌恶至极地在瞥了他一记,他赶紧识趣地转开脑袋,恰好撞上迎小蕊询问的目光。 糟糕!看到迎小蕊他才想起来,他先前以借口暂留围屋寨,可是要带一包白玉蜗牛来的。 围屋寨一役,乱得不成样子,白玉蜗牛的事他当时哪里还有闲心顾及,早抛到脑后去了。 他当即忙转移话题道:“是么,就要到了,这么快?” “是啊,”迎小蕊对他身子打量不止,显然在寻找什么,一边对他解释,“本来我们自那围屋寨出发后,抵达虎园就只剩下个把时辰的脚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子又走了这许久,当然快抵达目的地了咯!” “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他企图转移她注意力。 迎小蕊看看左右,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就低声道,“你说呢,明知故问!东西在哪,我怎没瞧见?” “什么东西?”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是故意装傻,想蒙混过去。 “那个啊,白玉蜗牛!” “这……”他脑中一闪,随口扯谎糊弄她道,“哎,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燕燕帮我抓白玉蜗牛的事,叫她爷爷发现了,她那爷爷寨主说,白玉蜗牛寨子里不可外传之物。阻止了燕燕将它们送给我,还说,我要使用,日后去寨子里才行哩。” “啊?”她将信将疑。 他狠狠一点头,装作泄气地样子道:“是真的,你瞧,我身上一只都没。”边说,他一边揭开衣襟,甚至夸张地露出胸前的肌肉,吓她道,“不信你上手来搜。” “哎呀呀,四口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好,我信你的啦,我只是……只是觉得好遗憾!”她被他臊得不行,哪有脸真去摸一个男人的身体进行搜查呀。 他奸计得逞,趁热打铁,降低她戒心道:“折腾啊……跑来跑去的,结果白忙活一趟,可把我累惨了。” “辛苦了辛苦了,好吧,这事不去想了,日后有机会重去那寨子,在里面用那东西就是啦……我们过去吧,大姐可能有事要吩咐。”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马上要接近虎园了,大姐和你家主人聂姑娘必有安排的啦。这还用问么。” 言着,她拉住他衣衫就朝着迎香等人靠近过去。 一边走,他打听着:“这是哪啊?小蕊。” “这是虎滩。”她答。 “虎滩?”他表示不懂…… 她边走边点头:“靠近虎园,虎滩乃是去往虎园可经过的其中一条路。” “那就是说,我们此番不从虎园正门而入?”他猜测道。 她嘟着嘴巴道:“你傻啊,我们此番来,乃是要偷袭驻守虎园门口的黑衣人团伙,大摇大摆走正门,岂非要瞬间暴露,于我们打突袭明显不利。” 他道:“哦,我晓得了,我们就是要鬼鬼祟祟摸入虎园里去,是吗?” 她摇头:“怎么进入虎园,现时还不是讨论的时候,须得解决了霸占虎园、驻守在虎园门口的那些黑衣人再说,届时,只要解决了那些人,大摇大摆进去也未尝不可!” 他点头:“言之有理。” 她忽的教训他道:“快别问七问八了,快去看大姐他们商议得怎样了。” 眨眼,他们已汇入迎香等人一块去了。 岸边,迎香和聂小莲果然在窃窃私语商议着。 迎香看见田劈疆靠近,冲他微笑点点头,转而对身边聂小莲道:“聂姑娘,四口来了,你快对他吩咐吧。” 田劈疆一听迎香这口气,当即一愣,从这迎香话中,他明显感觉她和聂小莲定是对他做了什么决定了。 会是一个什么决定呢,听着迎香口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即,他听聂小莲似笑非笑地对他道:“四口你听着,有个任务给你。” 他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看样子,这个什么“任务”定不是什么好事了,不定是要他去做什么炮灰了。 他当即懒洋洋道:“什么任务啊?太难的我可做不了,我就是一个差劲的人。” 聂小莲哼一声,不屑道:“还没听是什么任务就这样消极,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样一个烂人啊,你又不是知道,主人。” 聂小莲强行忍着,面无表情道:“听着,你要做的事很简单,现下,你立即去转移一对夫妇……” 原来,这虎滩附近有一对猎户夫妇,常年隐居此地,跟虎园七婢有些来往,颇有感情。上回虎园七婢被赶走,没来得及知会这对夫妇,心中不安。虎园七婢记挂着他们,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是否跟她们一样也被驱赶走了……迎香和众姊妹考虑到,今次虎园一役,怕声势不小,比之上回,肯定更严重,波及更大,故,现下遣派他这跑腿的,前去为那对夫妇通风报信,让他们暂躲进深山里去,等风波过后再回来。 田劈疆内心思考着,聂小莲表面上与迎香达成共识,派遣他去跑腿作报信之职,实际目的,恐怕是聂小莲想支开他。因为他很容易想到,一会儿,驻守虎园的蒙面黑衣人必然能被聂小莲顺利降服,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波及甚大”的情况。 一旦聂小莲带人解放了虎园,聂小莲必第一时间就急着进入虎园……而那时,他田劈疆因为已被支开,自然就失去追随众人一并进入虎园一观的机会了。再一个,等他通风报信返回来了,聂小莲很可能已经在虎园里“逛”完而离开了,而他在那种情况下即便千辛万苦进入了虎园,恐怕也失去探查虎园里秘密的最好时机,一切都晚了一步了……甚至,那时候返回的他,恐怕连进入虎园的契机也难再寻,细细一想,他心中憋屈不已…… 当即,他心中颇懊恼,可,一时间他又实在想不到好的借口找其他人代替他做这跑腿之事。因为他很清楚,聂小莲决计是不会去做这“苦力”的,至于虎园七婢,七个乃一体,一会儿战斗要形成她们那诡谲的虎园七婢打法,自然是舍了哪一个也不行。 哎……他悄悄叹口气,一时觉得事情陷入一个死胡同无解了。 当即,他只能勉强地搪塞道:“可惜,那对夫妇不认识我啊,他们若是将我当做坏人,不愿意听我的话去转移怎办?” 聂小莲冷笑,不置可否。 迎香在一旁颇有先见之明地道:“这个简单,我们会给你一件信物带去以作相认的。” 田劈疆“哦”一声,似乎又想起什么:“迎香姑娘,若是那对夫妇在你们虎园七婢第一回离开时已经被害了呢?” 迎香伤感地道:“四口你说的这种可能,正是我所担心……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若真如此,则四口你此番前去察看一番亦有必要,权且当做去为他们收尸也好啊,让他们不至于暴尸荒野……” 田劈疆无奈点头。 迎香这时已从怀中取出信物,乃一枚发钗。 田劈疆接过,放进怀中。 迎香点点头:“事不宜迟,四口,辛苦你跑一趟了,那对夫妇就在……”当即说了地址。 田劈疆领命,转身就走开去了。 只是,迎小蕊忽的追起他步子,跑上前来,她要送送他。 当然,她也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送”他去做任务的人。 其他人只是目送…… 他感觉到她跟来,停下,一转身,盯着她问:“你跟来作甚?” 迎小蕊表情泱泱地道:“我才不会跟你去,我只是送送你,顺便嘱托你两句。” “嘱托我什么?你又不能代替我去跑这趟腿。”他有些懒洋洋地道。 “瞧你这懒样子啊,跑跑有什么嘛,至于我代替你,这是万万不可的,一会我们虎园七婢休戚一体,要共同迎击敌人,我走开,岂非不顾及我姐妹们的安危了!”顿了顿她叹息一口气,“四口……” “唔。” “我想,我们至此一别,还不晓得能不能再见面了哩。”她突的伤感起来。 这点,他亦颇赞同,就道:“是啊,恐怕我们相识一场,缘分到此为止了。” 她忽的自怀中摸出一根短笛,递给他:“这个给你。” “干什么?” “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 “那你自个留着呀。” “你拿着就是了,啰嗦!”她再次将短笛递给他。 他勉勉强强接过了。 她脸色明显一喜:“唔,你也给我一个东西罢。”言着,冲他摊开一只手心。 “我……”他在周身一摸,“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交换什么东西!我身上可没什么小玩意的。” “屁啦,我不信,你再找找,总有点什么东西罢……大家朋友一场,离别了,交换一点礼物做做纪念也不可以嘛。哼!”她娇嗔地望着他撒起娇来。 他无奈,自怀中悉悉索索一阵,终摸出一白色圆弧小玉佩:“诺!这是我一次做偷儿偷来的,舍不得卖,给你罢,你拿去当了买几朵小金花小银花什么的戴戴。” 她一瞧见他掏出小玉佩,眸子就瞬间亮起来。当然不是因为玉佩精美,而是,她暗喜终与他达成交换信物的目的。她抢劫似的夺过小玉佩,珍惜地握在掌心,听见他的话,她猛摇头:“呸呸呸,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才不舍去将它当掉哩。我要好好保管它。不过……这真是你偷来的?” “当然,你以为我这样一个浑人还能有积蓄买这奢侈物不成。” 对他自暴自弃的话,她不以为意,只喜滋滋道:“我不管这玉佩你从何而来,你愿将它给我保管,足见你口是心非,对我这朋友还是极看中的!嘿嘿,你的心意我收下啦。” “诶,我说你这小妮子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哈,行,不跟你啰嗦了,你大姐她们都在那看着你呢,怕等不耐烦了,我们就此别过。我走了。” “慢着,四口。” “怎么了嘛。”他见她一惊一乍,有些不理解她了。 她道:“你去通风报信后折返回来了,会来这寻我们吗?” 他心中一喜,看来还有机会进虎园啊,就道:“寻你们么,唔,那是自然。不过,我即便赶回来了,恐怕那时你们早进入虎园了,而那虎园,想必不容易进入罢。我先前又没有得到你大姐应允能进入,加之我后续返回,乃孤身一人,就更不可能有机会混进去了。想见你,恐怕是做梦了。再一个,现时我连虎园在哪还不知哩。” 听他这样讲,她抿了抿嘴唇,眼角余光快速一瞥远处迎香等人站立的方向,突的紧张兮兮地压低嗓音道:“怎么会呢,四口,我跟你说,其实……”她居然悄悄告诉了他一个接近虎园的法子,不过进入之法依然秘而不宣。 末尾,她道:“你若是顺利折返了,去那地方等我,届时我想想办法出来见你,我们应该有机会再见面。”言着,一边约定了见面暗号。 他心中狂喜,万没料到还有这等收获。 心道,纵然依旧不得进入虎园的法子,能接近总归是一大突破。当即,他故意将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道:“你此话当真!” 她望着他,笃定地点点头。 他亦点头:“那行,我们可约好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她笑眯眯道。 接着,她目送他高高兴兴离去了。 第五十三章:游石屋步步惊心 田劈疆离开众人后,依迎香给的地址,七拐八拐,匿入一偏僻小径。行不多时,进入一腐臭气弥漫的丛林,当他感觉脚踩的地面变得湿润起来时,他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游目四顾,看见,仿若进入了一个沼泽湿地。 此时,他身处林中腹部,前后莽莽一片,皆是参天巨木。 他摇摇脑袋,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赶路,约半刻后,终于,他看见树丛中伫立了一个石头屋子,方方正正,与迎香与他之描述完全吻合,恰是他要寻找的猎户夫妇居所。 他所不知的是,若鱼火客在此就知,他即刻要靠近过去的石屋,与她所见的黑妞居住石屋子极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均是五丈方圆,屋顶盖着茅草,周周正正,像一块切下来的豆腐。 可惜他与她分隔两地,无法信息沟通,此疑点暂无解了。 他又深望了石屋两眼,面对如此奇特构造的一个石屋,虽然之前迎香已经跟他口头描述过,但听到和见到不是一回事,他兴趣顿时颇浓。 他跳跃着靠近了石屋,很快站立在了石屋前,石屋子大门紧闭。 “有人吗?”他大喊。 按迎香告诉他的,住这里的猎户夫妇分别叫叶大叔、叶大娘。 见没反应,他重新喊:“叶大叔、叶大娘,在吗?” 他一边喊,一边打量石屋。 石屋之构造不但奇特,整体还无比夯实,完全不像一个民宅,倒像一个藏了秘密的兵工基地……显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建起来的。 山林中一对猎户而已?何来的人力物力可建造这样一个居所? 此中实在蹊跷! 他虽好奇,但并没深究下去的打算,纵然有疑,也只在脑海浮光似的一瞥,便不管了。现下,他只想早早完成通风报信的任务,快快赶回去接应迎香、聂小莲等人。因,若回去太晚,就只有暗中与迎小蕊走后门相会了,变数太多。虎园一役,怕要成遗憾……想及此,他越发焦虑。 只是,他喊叫了好一阵,并没听到石屋内传出回应。 “咦?”他心中诧异地想,“莫非这对夫妇真被杀害了?” 他顿时想起,此番来给这对夫妇通风报信是其一;其二,若他们已死,他还需为他们收尸,则耽误时间要更多了。 摇摇头,他再没继续在门外干等下去的耐心,环绕石屋,开始转悠起来。乃是尝试寻找攀爬进去的路径。 寻了一会儿,他看见,伫立林间的这石屋,建得是密不透风,虽有不少窗户,但这些窗,皆窄小不已,人断不可能钻入。 无法了,最后,他决定从石屋的茅草屋顶钻进屋子里去。 当然,他选择钻屋顶而不是强行破开石门,乃是他不愿鲁莽那样做。 他若要强行破石门而入,以他有木刹在手的手段,并非不可做到。 沉吟间,他一翻身已攀上石屋之茅草屋顶,掀开屋顶一角,他“噗通”一声顺利跳进石屋内。 甫一从屋顶跳入石屋正厅,他身子快速一偏,就地一个翻滚,同时,他在翻滚间,心中一阵诧异,乃是他刚刚跳下来时,差点撞上一个东西。 那东西,就是石屋正厅中间摆放的一巨大炉鼎。 石屋子入眼是个大厅,空空荡荡,看不见任何像样的家什,实不像一个人居住的环境。 而且它还极特别地在此空荡大厅摆放了一巨大的三足炉鼎。 炉鼎入目可见,以黑铁铸造成,加了盖,鼎下架有一堆柴禾,正滋滋燃烧跳跃的火焰。炉鼎内明显在煅烧什么…… 他站立炉鼎一边,歪着脑袋,盯着看了会儿,越看,疑窦越多。 “这炉鼎下在烧火,则,屋子里不久前必有人无疑!为何喊叫而无回应?难道这对夫妇暂离开了?则,去哪了?” 他一时想不明白,扯开嗓子又喊叫了两声:“叶大叔、叶大娘!” 依然没人应。 他摇摇头,心中大为困惑。 他正要朝石屋厅堂后转去寻找一番,忽的,他脚步一顿,乃是被厅堂这奇怪的巨大三足炉鼎再次吸引,因,他猛发觉一点不寻常。 三足炉鼎虽是黑铁铸造,且加了大铁盖,但,在大铁盖边沿,居然闪烁有一层淡淡银白色。 这…… 他走近前一瞧,踮起脚尖,细细看了看那层铁盖边沿的银白,心中嘀咕道:“这银白,绝非炉鼎盖子本身颜色,必是炉鼎中神秘的被煅烧之物散发凝聚而成,是什么呢?” 辨了一会儿,他有了一大胆猜测——难道是水银?炉鼎中,难道在蒸馏锻造水银? 他对炼金并不精通,但偶有听说,水银乃炼金术中不可或缺的一味百灵之金,以溶解万金,生成万物,而名声煊赫,为众多炼金术士珍爱!且水银就是一种银白色流质金属,在炼金者之丹炉使用过程中,常常出现炉鼎盖子边沿出现银白印记的特征,与眼前所见,颇吻合! 再一个,水银可以蒸馏之法自相关矿石中提取,就譬如眼下所见的三足炉鼎构造,横看竖看,实在很像在提取水银! 一想到眼前炉鼎内所隐藏的神秘物乃水银,他心中偶然冒出的去掀开炉鼎盖一探究竟的想法立即就扼杀了,他可不敢! 水银,乃民间娼妓用以服食的一味天然毒药,只需极少量,就能生出极大毒,了却肚子生养的根基,而终生不孕。所以,此“水”在民间常常被称为了肚水,比以麝香制作来避孕的“了肚帖”更歹毒也更稳准狠。 他打小生长于宫廷,看母后朝夕间与各妃嫔残酷宫斗,这方面的密辛寻常人闻所未闻,对他这帝王家的人而言,却无比熟稔…… 而且,据他所知,了肚之学,不但祸害女人,对男人亦危害甚深。 他想着想着,浑身一个激灵,立即掏出木刹,呼哧哧洒出一片冰寒蓝光,护住了周身。此举,乃是他惧怕炉鼎内飘散出的“了肚之物”断了他香火之基,他有备无患,以此自保。 之所以放出冰寒蓝光,而非炽热火焰,乃是他知,了肚之水银的“水”,遇火易化气,消失于无形,害人于不知不觉,此“水”乃一味不惧烈焰的奇水!相反,冰冻低温,却能使之安宁…… 一边放冰寒蓝光护身,他战战兢兢避开炉鼎,远远游荡去了厅堂后的屋子,继续寻诡异的猎户夫妇。是的,因为对炉鼎的初探,他对迎香口中老实巴交的猎户夫妇,已产生强烈戒心,在他眼中,尚未现身的猎户夫妇,愈加神秘起来。同时,他潜意识里把他们当做了可怖的一种存在。 离开石屋厅堂,他转而进入的地方,又是叫他大吃一惊。 入目他看见一狭长空间,竟是一厨房,两三丈宽,十来丈长,整个狭长空间呈圆弧状,环绕在石屋子四周。 这长长的圆弧厨房里不见一人,猎户夫妇依然不在其间。 可,厨房里虽无人,却并非无人烟,乃是正“忙碌”着…… 他看见,眼前厨房,好几口大锅在煮着,好几个大蒸笼在蒸着,但无人操作。对此诡异场景,他倒看懂了,乃是他发现,纵然此厨房忙成一团,多口锅同时开动,但若有人在其间,必也是一幅井然有序场面,因为这厨房有特别的一套设置。 厨房里布置了许多精巧机关,所有机关都是为配合制造食物而设,操作厨房之人,只需按动一个个机关,就能完美控制一切。 他看了会儿,走近一机关处,那里,乃一木柄。他伸手触动木柄,一摇,只见几口一应排开的大锅,里面在煮的东西,皆是被一把又一把大勺,同时搅动起。这是因为,这几口大锅里的勺子,被同一根竹竿连在一起。虽然他只触动一个木柄开关,却带动了连接数个大勺的竹竿,木柄动,则竹竿动,被连接在竹竿上的数把大勺亦一起翻炒起来,实在精妙! 他尝试过后,束手站立一边,啧啧赞叹不已。 “此石屋必大有文章!”他心中震撼地想着。 因厨房并没类似炉鼎的东西存在,他暂撤去了护住周身的冰寒蓝光…… 摇摇头,他游出厨房,来到后院,在此继续寻找猎户夫妇。远远的,他看见院中伫立了一小小竹屋。 他正待朝竹屋靠近过去,突的发现,竹屋跟厨房竟有“联系”! 他看见,厨房一个孔洞,与竹屋一面墙的孔洞,以一根竹排履带连接,显然,相互间可传递什么东西。 他凝眉思索一阵,忽的恍然大悟:哈,本宫懂了,这厨房是用来制造大量食物无疑,而眼下所见之厨房与竹屋连接之履带,必是用来传递食物进入竹屋。 想通这个关节,他又困惑了。 竹屋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需要那机关遍布的厨房制造大量食物送入其间? 完全可以想象,按照先前所见厨房之规模,所制造之食物,数量不少,而又是消耗在竹屋里。 难道……他难以置信地想到,难道说竹屋内囚禁了大批奴隶或俘虏?此厨间食物,不过是竹屋中囚徒的牢饭? 这些,待入了竹屋一探,一切将真相大白! 沉吟间,他已踏步竹屋前,伸手,嘎吱一声,他果断推开竹屋之门。门大开,里面,两个脑袋齐齐转过来,两双眼睛同时射向了他。正是他此番要来寻找的叶大叔和叶大娘。 “你是?”两夫妇诧异地看着他。 他一时瞠目结舌,心中疑窦不已。暗道,原来这对猎户夫妇确凿在石屋。他还以为他们外出了,现下看,那不是事实。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之前他叫唤了那许多声,这二人从不回应?难道这二人竟是聋子? 他立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我……”当即,他详细地将迎香嘱托之事说了,告知眼前二位,他是来通风报信。 见二位有些将信将疑,他赶紧将迎香让他捎带上的发钗信物取出,明明白白亮给眼前二人看,以验明正身。 叶大叔夫妇接过迎香信物,脸色立马变成笑吟吟一片,显然认得此物。 田劈疆欣慰地道:“二位,速跟我来,我引你们转移。”一边说,他偏过眸子,去看夫妇二人身后…… 竹屋里,除开先前在外头就看到的竹排履带,此刻还看见那履带上停了数只木桶,环绕着,在竹屋里形成一圈,此外,竹屋中什么也没,除开中间现出的一深不见底大洞。 大洞里,不知是什么,但田劈疆不用想也知,洞中不论是什么,必然就是消耗厨房里做出的食物的东西无疑。停靠在竹屋里用来装吃食的大木桶就是明证!且,看阵仗,叶大叔夫妇来此间竹屋,怕只一个目的——就是朝大洞中投喂食物! 这时,他突听见叶大娘和叶大叔高声答应他:“什么?” 田劈疆猛一怔,机械地回应:“什么‘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啊,小兄弟?” 田劈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二位没听清他刚说的话,他刚才说了那许久,都是白说! 为此,他不得不重述了一遍。 “什么?” 哪知,他刚说完,又听见这悲催二字。 又是一番解释、折腾,最终,他惊讶发现,这猎户夫妇,耳朵真不灵光,要听清楚一件事,需大声说多遍才行。这真叫他既吃惊又无奈…… 第五十四章:虎园外围天水涯 与混沌的叶氏夫妇一边斡旋,田劈疆趁机踏步进入竹屋,大摇大摆察看竹屋正中的大洞。 俯身一望,他看见洞中虽深不可测,亦呈现一片空,只是底部堆积了很多馒头、蔬果等类似泔水的吃食。 他心中难以置信地道:怎没瞧见这里面有人或动物? 忽的,大洞下叽叽喳喳一阵骚动传来。 他凝眸一瞧,见大洞底部,密集排列的众多孔洞中,窸窣钻出一群绒毛致密的小兽,个个长了一根细长尾巴。 一番辨认后…… 呀!他心中猛一声喊,这些竟都是青根貂? 这个发现叫他难以置信,但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他心中十分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沉吟间,他拉着猎户夫妇退出竹屋,来到了厨房。 费了好大一通气力,喉咙都要喊破了,他终向这对夫妇讲清楚他来此地的目的。 最终,他眼睁睁看猎户夫妇二人浑浑噩噩离去,终松一口气,他亦速速朝虎园方向返程,与聂小莲等人汇合去了。 途中,他脑中反复想着那些出现的青根貂,还有那对怪异的夫妇。他想不明白那些青根貂被豢养着是做什么的?还有那对夫妇……他有一种感觉,他们似乎神智不很清楚,按照他们年龄,不该这样混沌的,这是为什么? 啊!忽的,他似乎想明白了。他终知道为何那对夫妇会神志不清。 他记起来,石屋子厅堂里,巨大炉鼎中,有疑似水银的东西在蒸馏着。若是炉鼎内真是水银在煅烧,那么,叶氏夫妇长年接触此物,必然身体受损伤,导致成了今时这般混沌模样。 只是,新问题来了。 是何人在背后指使这夫妇二人煅烧水银,还有豢养那些青根貂? 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是这对夫妇自己的行为,虽然他之前询问后他们是这样回复他的。 则,难道暗中指使他们的是虎园七婢? 可他分析觉着,虎园七婢不像会做出这等毒妇行为的人啊。 想了一会儿,他没答案,不知不觉,他再次来到虎滩。 熟悉的岸边,熟悉的海浪,历历在目,今时却只他孓然一人了,令他一阵怅然若失。 心道,这刻,聂小莲定是顺利进入虎园无疑的了,恐怕已有重大收获!而他,只能依靠迎小蕊给的法子,曲线接近虎园,还不知届时会出现在虎园哪个角落旮沓。 感慨一阵,他摇摇脑袋,深呼吸一口气振作起来,一转身寻了个方向匿去了。 此番,迎小蕊告知他的去往虎园之法,稍特别。乃沿此野海沙滩极西之左岸,一路走上一箭之遥,左转,上岸,打准四向后,按照“三三三左、三三三右”的口诀,拐过三个小岔路口,在一株碗口粗的红豆沙树干上寻到一虎头路标,以此为引,穿越右面一岩石缝隙,最终匿入一个小小峡谷,即迎小蕊指点的“天水涯”山谷。 迎小蕊告知他,天水涯乃虎园后院一角,毗邻虎园,虽不属虎园内部,但无限接近虎园。届时,他只需于戍时在那打暗号,而她若顺利和她大姐们进入了虎园,安定下来,发现了暗号后,必来与他相会! 他自虎滩出发,兜兜转转一阵摸索,终找到天水涯。 入了峡谷,他游目四顾,看着露天的大岩片空间,瞅了瞅天色,他估摸一番时辰,知晓,戍时还不到,当即他只能安静等待。 可,便是这短暂的等待,于他却分秒难捱,他开始仔细观察起天水涯来。 当然他很清楚,迎小蕊断不可能去加害他。天水涯不存在会有陷他于绝境的机关设置。加之他乃有御灵手段之人,又手持木刹,本身也不惧任何山野妖物祸患。只是,他有一股直觉,或许就因为天水涯看似平淡无奇景致,他感觉,他将有不可思议的发现……会是什么呢? 转了一通,周围只是一些普通的岩石层,没异常。 可,一边察看着,不知何时起,他的心,本能地一阵阵扑通扑通跳起来…… 一时间他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就尝试着取出木刹,轰隆隆一声,放出一片火红烈焰萦绕在周身护卫起来。 刚放出这烈焰,令他吃惊的是,那种心脏狂跳的躁动愈加激烈起来,他吓的赶紧撤去火焰,木刹又一转,这番放出的乃冰寒一片的蓝光。 蓝光加持在周身,诡异的是,他的心,突的宁静下来。 啊!难道…… 他眸子又一次转开去看天水涯周遭的成片山石,心中难以置信地道,难道,这地方的山石里,隐藏了很多水银?故,对木刹之火焰天然不惧,反借助火焰,使得山石中被隐藏的水银加速进化蒸腾进入空中,故,令他心惊肉跳而不安。 而冰寒蓝光因为克制水银蒸发,故,令他本能安宁?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因,水银之流,怕冷不怕热。越冷它们越死寂,越炙热它们越活跃。 他想到这,头直冒冷汗。越想他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此天水涯,周遭之山脉按道理应荒芜贫瘠,可触目,他所见到的是,视线中乃一片崭新的断石层,越看越符合水银矿石产出的特质山脉。 他对地质勘探研究不深,一时间难以确定所见山脉到底是不是水银山脉,但对这个奇诡的天水涯,他已调动起最高戒备! 他心中推理着:天水涯有疑似水银山脉,又毗邻虎园。则虎园中的秘密会否与水银有关?再一个,之前他去给叶氏夫妇通风报信,亦在石屋中看见一炉鼎疑似的正在锻造的水银,显然是被人指使,则,那人指使叶氏夫妇储备和生产水银,会不会也与虎园有关? 他一边想着这些疑点,一边等着,很快到了戍时。 他走到天水涯一角,拿出先前迎小蕊给他的纪念物短笛。冲天空方向低沉地吹奏了一记,稍作停歇,又吹奏起来,如此反复七次。沉寂下去,等待回应。 按照他与迎小蕊约定,七声短促笛响后,她会从一暗门遁来这天水涯与他相会。 他等啊等,天也要黑了,始终不见她来。 他不禁嘀咕起来:莫非迎小蕊这小妮子跟聂小莲他们还没顺利驱走蒙面黑衣人,依然不曾进入虎园? 想到这种可能,他按捺不住了,开始循着天水涯周遭寻找起来,他要在此找到机关暗门自行遁入虎园。 事实上,自进入天水涯,他就不断在观察,寻找可能遁入虎园的入口,可惜始终没收获。 这刻,只见他呼啦一声,甩动木刹,荡起一片淡漠的冰寒蓝光,对自身又更严密地护卫了起来,接着他环绕天水涯慢腾腾走动着,一寸一寸在山谷里开始寻找入口。 天水涯不大,视线一览无余,要找一样东西,只要用心,实不是难事。 虽然他一开始粗粗一看没有特别收获,但他心中始终有一点信心有所发现。 不过他也知,此谷之关键,恐怕在于不易被外人察觉,实际,它本身如此简陋,也不利于隐藏复杂机关。不多时,他突的脚步一顿,朝山谷极西方位行了去,至尽头,他蹲下身细看起来。 此刻,他面前一丛藤蔓拦住了他去路,再往前,就是岩壁了。 他伸手拨开灌木丛,在其中,他看见一椭圆岩片,直径约莫手臂长,整体尺余厚。 看着这岩片,他脑中瞬间冒出一个问题:这隐藏灌木丛中的椭圆岩片显然是个机关,只是怎么打开? 尝试了推拉、踩踏,旋转等手段,岩片均没反应。 他手一顿,暂停止对椭圆岩片机关的尝试,眸子转开,在椭圆岩片周围打量起来。 此椭圆岩片机关周围,约莫三寸范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只是笼罩整个岩片的灌木丛够茂盛,故,让隐匿其中的岩片能完美躲避人的视线。 看着岩片周围奇异的荒芜边界,他脑中瞬间想到两点:此岩片机关周围出现这种无生机状态。一来,有一种可能,一旦开启这岩片机关就会损伤到周围,故,让岩片周围杂草不生,生机溃散。二来,这地方恐怕鲜少人踏足,眼下这个岩片机关怕是一年难得打开一次,故,就算这岩片机关周围因荒芜颇扎眼,亦无人来打理以作掩饰。 沉吟一瞬,他退后两步,手举木刹,微微点头,摇臂一挥,洒出一片火焰。 “滋滋滋”,木刹火焰环绕椭圆岩片燃烧不止。而火焰蔓延的范围,恰好将岩片周围那一片荒芜笼罩了进去…… 但,椭圆岩片依然没反应。 咦?他顿时颇感沮丧起来,心道,难道用火焰煅烧这岩片也不能行? 想了想,他突的眉头一挑,心生一计,有了另一思路。 只见,他二回将木刹一甩。不过,这回木刹放出的并非熊熊烈焰,乃是冰寒至极的蓝光一片,蓝光从木刹飞出,刹那笼罩在岩片机关上,将之重重包围。 “咔嚓、咔嚓!”他瞬间听见岩片机关被他用木刹放出之冰寒蓝光笼罩后发现了不寻常的异动,霎时他内心猛地一喜,知晓,已有突破! 不多时,被冰寒蓝光笼罩的岩片机关,兀自一阵旋转。 “嗡嗡嗡!”速度渐渐加快,且,转动间,于空气中传来阵阵嘶鸣之声,好像一群小蜜蜂在胡乱飞舞而弄出的聒噪。 岩片机关转动了不过十几息,忽的“砰”一声,自地面凹陷下去,霎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他赶紧上前去俯身一望,看见,黑洞入口下,居然连接了一铁铸的阶梯,不知朝下方延伸去了个什么地方。但不消说,极大可能就是通往毗邻此天水涯的虎园,故,这黑洞入口,就是进入虎园的一个神秘入口无疑了。 这个发现,另他十分振奋,收了木刹,踏步就要行去,但,在将将要进入入口,他却步子一顿。 他心中警惕地道:此番来天水涯,处处可见水银机窍,便是先前自动凹陷下去的岩片机关,不怕火,却怕冰寒,怕亦与水银机窍有颇深渊源。现下要入洞深探,经此众多线索暗示,在即将要进去的不可知黑洞里,或说虎园中,对水银机窍,恐怕不可不防。 想及此,他再次取出木刹,一甩,弄出一片冰寒蓝光笼罩了周身,又加深了身上的护卫一层,这才深一脚浅一脚,朝黑洞里铁铸的阶梯小心翼翼踏了下去…… 第五十五章:七只莲藕怪现身 不多时,田劈疆终走完了洞口铁铸阶梯的最后一级,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寒,使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怎这么冷!”他忍不住嘀咕一声。也因此,他自行散去了周身用来护卫的冰寒蓝光。 游目四顾,他发现此刻身处一个丈许方圆的茅草屋中,空间十分逼仄。 俯身一低头,他看了看脚踩的地面,发现乃是一根根隔开的木板,木板与木板的间隙中间露出了下面中空部分,竟是紧贴木板不远的粼粼水面。 他瞬间意识到,此茅草屋乃建造在水面之上。 他哈一口气,搓了搓双掌,这时,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虎园是一座水榭,有四通八达的水流贯穿其间? 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支撑这种想法,纵然眼下所见茅草屋建立水面上,并不代表整个虎园都有活水环绕。 茅草屋四壁皆空,不见任何家什。实看不出是个甚么所在!不过他没忘记,身处茅草屋森冷的这股严寒。这种寒冷,与此时季节性气候迥然有异,会否与茅草屋建立在水面上,指引向共同的一个秘密?是什么呢? 他小心翼翼踩着隔开的一片片木板,有节奏地朝茅草屋门口方向渡去。 其实这刻,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可能今次进入的这地方,并非那迎小蕊计划中要来与他“约会”必经之地。 也许,在天水涯,他阴差阳错,重寻到了一个新入口,从而就离奇出现在了这诡异茅草屋。这茅草屋,或许乃是一个荒僻之地,便是作为虎园七婢之一的迎小蕊,恐怕也不知它有甚用途。甚至不知它的存在…… 带着对茅草屋及茅草屋中之莫名其妙的严寒的疑问,他不知不觉已渡步来到茅草屋门口。 “嘎吱”一声,他将茅草屋类似栅栏的门板就要朝外推开去,忽的,他动作一个凝滞。 因,在他推门这一瞬间,他猛听见茅草屋下,木板粘连的水面中,突的传出阵阵水波搅动发生的“哗啦”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脆响…… 他霎时停止推开门的动作,不着急出去了,就猛一回头,视线里,他惊讶地看见了一个奇怪之物…… 不知何时,也许,就在他开启茅草屋栅栏门板时,在他身后,从茅草屋下面的水中,攀爬上来一个东西,和他一起踩着茅屋中木板,共处在了茅草屋之中。 他眸子定定看着这个与他共处一室的奇怪家伙,竟是一个三尺长的大型莲藕娃娃。此怪不及他膝盖位置,但作为一截莲藕“拼接”而成的莲藕娃来说,已算巨大! 此莲藕娃,头、四肢均以青灰色莲藕连接成,头顶,一片巴掌大荷叶缀于其上,乖张可爱。 若是一般人,看见这么一个怪胎,必大呼小叫。然,他乃御灵武士一枚,又是御灵武士里当仁不让的强中好手,别说来一莲藕娃娃,就是来一群,他又何惧! “你是一只莲藕妖?”他淡淡一笑,平静地望着对面莲藕娃娃问。 莲藕娃娃脑袋已开化,有了不甚凸出的模糊五官,此刻,它瞪着一双滴溜溜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不言不语。并不回答田劈疆的问题。也许,它并不懂开口讲话。 田劈疆深呼吸一口气,移动步子,饶有趣味地慢腾腾朝莲藕妖行了去。 近距离靠近莲藕妖后,他一俯身蹲在了它面前。 他激它:“不讲话么,呵呵,那我可就抓你走了哟。” 其实这样说,他内心稍有点紧张! 会不会真把莲藕妖吓到而使得它不敢开口了?也许此莲藕妖只是因为内敛害羞在犹豫该说什么而已。他应多给它一点时间考虑,他需要耐心、更耐心一些才好哩…… 况且,只要这莲藕妖说点什么了,势必,对此疑似虎园之地,怕能透露出不少绝顶密辛。于他下一步探险,将大有裨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此莲藕妖会否就是此疑似虎园之地的秘密?聂小莲来此,正为它而来?这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不免一番振奋。若事实真与他想象契合,则,今次侥幸偶遇莲藕妖,可算是后来者居上,倒先于聂小莲一步直抵“虎园”要害了。 他犹在沉吟思考之中,莲藕妖忽的身子“嘎吱嘎吱”走动起来,是朝着他走过来了,近了,更靠近了,它终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只见它更靠近他一些后,顶着小荷叶的小脑袋,左一偏,右一偏,对他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莲藕妖只三尺长,不足一手臂长短,这刻,又做出这等乖张可爱模样,看得田劈疆一时颇觉得有趣,喜爱不已。 “在看什么,小东西?”他问它。 它只看,并不搭理他,继续它那毫不避讳地打量,还十分大胆地凑到他身前,越靠越近,差不多要挤到他身上,嗅着他衣物,贪婪地闻着,似乎在辨别什么…… 忽的,它挥舞起一双小小手掌“啪啪啪”欢快地拍起掌,好像很高兴。 他看着它这怪得不像话的举动,深吸一口气,又呼出,顿时,他面前腾起一片淡淡白雾。乃是茅草屋里太冷,热热的口气散去屋中,自然而然形成雾水。 就在他思索着莲藕妖为何会突然鼓掌欢呼起来,他看见,莲藕妖又有新动作…… 只见它一转身,趴了下去,蹲在了茅草屋木板上,冲着与木板隐隐相接的水面,双手挥舞,啪嗒啪嗒拍打起来,手掌与木板接触,发出“砰、砰、砰”的阵阵脆响,好似在打一种暗号。 “它在跟谁打暗号?”他一时间实在猜不透它心思,脑海就冒出这一巨大疑问。 而且,他观察到,它在打暗号时,一系列动作,笃定又娴熟,似乎常常有这种举动。 一边等着莲藕妖忙完“打暗号”的动作后做出新表现,他一边看去莲藕妖的后背。他不经意间瞧见,莲藕妖背后竟长着一颗醒目的“星斑”,眼珠子似的,呈一片暗黑色。 莲藕妖整体本青灰一片,故,长于它背上的星斑显得尤为扎眼。 莲藕妖对水面打完暗号,重站起,随着它起身,木板下嘎吱嘎吱,又异常躁动起来。 半晌,他看见,自“乱响”的模板下,竟攀爬出一长串莲藕小人。 这些经带头的莲藕妖召集而来的莲藕妖伙伴们。打扮怪异,有些头顶沾了一片巴掌大荷叶,有些则顶着一朵粉色小莲花,萌萌的,个个可爱至极。 田劈疆心中默默一数,这刻,与他共处一室的,共有七个莲藕妖,高矮不一,就像七个兄妹。 七只莲藕妖歪着小脑袋,齐齐盯看着田劈疆,眼中似有不尽的疑问,但也仅此而已,它们虽然好奇,可似乎并不害怕田劈疆,更无半点兴致跟他闲扯或沟通。 田劈疆对此现象当即也迟疑,他心中清楚,这后续六只莲藕妖,乃先前第一只召集来,既是被“打头”的召来,至少暴露了三大讯息、疑点: 一、他已肯定,打头的那只通过打量他就信任了他!不然不会这样快将自身同伴都召集来与他齐聚。 二、打头的那只莲藕妖为何通过观察他就能信任他,它之依据是什么? 三、七只莲藕妖齐齐现身暴露在他面前,仿佛有所求,是什么诉求呢? 它们对他不害怕,其实他对它们也没半点恐惧,他只是好奇,它们到底凭借什么信任了他,“你们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你们都不会讲话吗?”他实在忍不住问道。 七只莲藕妖面面相觑一阵,接着,他看见它们集体发呆,不对他的问话作任何有效的反应。 他一阵泄气:“好吧,我就当你们不会说话了,不过我来这可不是跟你们几只小妖浪费时间的,还有要紧事要探呢,你们不说话,则,恕我不能奉陪,要先溜咯,再见!”他与它们告别道。 言毕,他转身就准备重新去开茅草屋的门…… “吱呀”一声,他终推开茅草屋的栅栏门板而走了出去。 他察觉到,身后,七只莲藕妖嘎吱嘎吱,迈着笨拙步伐亦跟着他来了,对此,他不以为意,继续探险,任由它们去“作”! 它们跟来也好,半途返回也好,他决定不管! 出得茅草屋,他发觉站在了一个露天园子里。 园中溪涧遍布,于小土丘间蜿蜒盘绕,俨然要将此地变成一个蔚为壮观的低洼湿地。而园中无数溪涧最终汇流,注入园中地势低处,即,隐没在了茅草屋下的水潭之中。 他发觉这点,心中推理,想来,先前茅草屋下面的水潭,怕就是所邂逅的七只莲藕妖栖息之地。 他继续打量园中,看见,这里遍布了参差不齐的树木,蓊蓊郁郁,整个园子古意苍苍。 可,此园子纵然充满原始感,却过于匠气了些,有一股浓浓的人为痕迹,使人一望即知,乃人为布置,并非天然山谷……实际,他心中也知,这里事实上本也不是什么原始森林,就是一造型别致的古园林而已。既是园子,就不可能是天然形成。 他看了一会儿,摇摇脑袋,嘀咕道:“怪哉!这样一个溪涧园子,用来作甚的呢?” 他想不明白这点,只得继续朝园子深处探去。 踏步溪涧遍布的小土丘间,他察觉到,身后七个跟班亦紧跟不舍,十分有趣,他心中忍不住笑道,它们难道从没见过生人? 摇摇脑袋,他当做没发现,任由它们,继续大踏步朝园中腹地行去…… 第五十六章:点头摇头巧沟通 田劈疆走啊走,他穿溪涧、踩土丘,拨开一片片树荫,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眼看就要走去园子极东之尽头,而横穿此园子了。但,这般走下来,如此之久,他于此园一无所获。 “难道这园子是个摆设?眼看就要步出园子了却没点收获,岂非两手空空而去?” 他清楚知道的是,此园子必有名堂,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面对这样一个园子,又是疑似虎园之地,岂可白走一趟?他怎也不甘心啊。当即他心中誓言定要有所发现。坚定了这个信念,他眸子牢牢盯住园子每一角落,看得更仔细了。 沉吟间,他忽的一顿脚步,停止走动,且猛一转身朝身后望去。 他看见,七只憨态可掬,萌到爆炸的莲藕妖,因跟随他步子太紧,差一点就撞在了他腿上。 他一俯身,蹲下,戏谑地望着它们道:“你们还真是一群怪家伙,我问你们话,你们什么不说,却又偏要追着我来,你们到底有何企图?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不肯开口讲话,我不信你们一个两个真是哑巴,难道你们不信任我,所以不跟我沟通?那何必跟来?” 他啰啰嗦嗦,长篇大论一通,简直一幅气急败坏教训它们的样子。 面对他颇有些严肃的诘问,七个“厚脸皮”小家伙不为所动,依然不开口,只愣愣望着他,呆呆的,一双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动也不动,似乎有无限困惑…… 它们困惑! 田劈疆又何尝不困惑?他分明从它们眼神里看到了信任,可,他就不明白了,它们为什么不肯跟他沟通? 他再次尝试攻心,装出生气的样子道:“快说,你们到底什么目的,再不说,我可真溜走不管你们了,你们要跟着我,也跟不成了,我们即将互相告别!”言着,他作出一幅决绝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七只莲藕人中的三只,环绕住他一条腿,困住他;另外四只环绕住他另外一条腿,亦阻止他离去。 看着它们奇怪的举动,他哭笑不得。 他重新站起身,无奈地口气道:“服了你们啦,真不明白你们在想什么。好,你们愿意跟就跟来,我不管了。” 他内心想,纵然这七只小怪神智不够清明,听不懂他的话,但也许较敏感,能感受到他的善与恶,故,这刻他表示出要离去的决绝,它们就紧张起来,做出这等挽留的动作。可惜,它们终究不能正常沟通,对此,他遗憾地摇摇头,继续朝园子出口行去。 既在此无收获,强行逗留硬去找个什么收获出来,属实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不如快快离开这古园林去探别处,也许能从别处寻到突破点。 这般想着,他刹那间走近了园子出口,就要踏园子门槛离开了。至于身后七只跟班,离去或者跟来,他随它们便…… 他来到园子出口,看一眼出口的门槛设置,忽的一阵哑然失笑。 眼下这出口门槛,比起整个貌似特别的园子,实际才是真正特别之处——只因为门槛那凹陷下去的半弧形设置。 寻常园子,都是千篇一律的半圆拱门,此出口,也如此。不过,此出口供人下脚的门槛处就格外不同了,甚至可算古怪!门槛不是平坦路面,也不是凸出横木,而是自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弧度,弧度与半圆的园子拱门无缝交接,恰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这可叫人如何下脚?脚踩进那凹陷半弧里,岂非站也要站不稳? 当然,毕竟只是一道门槛而已,要过去,可使用跳跃的方法。只是作为一个门槛,就是用来走路的,却要人使用跳过去的方法才能顺利踏过,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 总之,他越看越觉得拱门的门槛设置很不合常理。 他顿住脚步,暂不着急从门槛跳过去,而是回身,又去看七个莲藕妖。 不知何时,这七个小家伙都是战战兢兢地抱成了一团,在距离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停顿下来,而没有继续跟着他了,且,它们一个个都背对着他。 他眸子从它们身上扫过,又有发现,他又从其它莲藕妖的背上,看见了那种独特的“星斑”,像黑黑的眼珠子,原来,这每一只莲藕妖的背上都有这种“星斑”印记。于它们青灰色的身体而言,这种印记十分醒目,特别引人注意。 若是第一回在领头的那只莲藕妖背上看见星斑,他还只是有些奇怪,这回可就是惊讶了。 他瞬间想到,这些星斑必代表了一些讯息,只是,这些讯息隐藏了什么秘密呢?一时他猜不透。 他朝它们走去,绕到它们面前与它们对望。 他问它们:“你们怎啦,一个个忽然害怕成这样?” 看看它们,他又抬眸去看了看不远处的拱门:“你们是害怕那拱门?”他问。 哪知,这回它们齐齐点头。 这,是它们第一回清晰与他沟通,作出了明确“回复”。 “你们能听懂我的话?”他惊讶道。 它们有些迟疑,终于,还是齐齐点头。 他兴奋地大笑:“太棒了!”他一直以为它们是聋哑的,原来只是哑,却能听见。且神智达到了可沟通的程度。他顿时想,他或许可联手它们勘破这古怪园子的一些秘密了。 他俯身蹲下,当即开始对它们盘问。 他极温柔地道:“现下我有一些问题问你们,知道或不知道,对或不对,你们可以用点头和摇头作回应,肯定的就通通点头,反之就摇头,好不好?” 它们点头。 他欣慰地点点头,道:“我发现,你们好像不敢靠近那拱门?”摇臂一点古园子的圆形拱门。 它们点头。 他问:“那拱门会伤害你们?” 它们摇头。 他“咦”一声,皱起眉头,又问:“你们难道是害怕离开这园子?是吗?” 它们点头。 他心中顿时想,七只莲藕妖小怪看样子不像是那种扯谎的精怪,则,它们的反应就有点奇怪。 既然它们害怕离开园子,拱门又不会伤害它们,它们为何要害怕接近拱门?这之间好像并无逻辑联系。如果仅仅是害怕离开园子,那就不是害怕接近拱门,而是这古园子任何的边界啊。 他于是赶紧问:“你们不敢靠近这园子任何边界吗?” 它们摇头。 他问:“难道你们敢爬墙?” 它们点头。 他惊讶道:“你们不是害怕离开园子吗?可你们却敢爬墙?” 它们点头。 “你们爬出去过?” 它们摇头。 他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这回事。这些小家伙虽然害怕离开这古园子,但是比较顽皮,翻墙之类的事没少干。而它们估计比较弱,即便是翻墙,也从来没有爬出去过。它们若是想离开这园子,怕只能从拱门走出去,但,它们显然不敢用这种方法。至于原因,或许,当它们走出拱门,这园子就会瞬间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变化,那种变化,或许曾经让它们遭受过惨痛教训,使得它们颇为忌惮! 想及此,他顿时明白,为什么刚才他朝着拱门靠近过去,它们一路都跟着他的,却因为他那动作而改变了,停止了下来,且抱成一团,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七个莲藕妖为什么害怕离开这个园子? 二、它们强行离开这园子,园子里会发生什么变化? 三、这园子里的变化,必然与诡异的圆形拱门有关,恐怕是一种关联的触发机窍,是什么呢? 想及此,他知道,继续对七只小怪问下去,不见得有什么大收获了,猜来猜去也于事无补,不如立即行动起来,自行检验一番。 如此决定,他对它们道:“现下,你们躲开点,我要试着穿过这拱门去,看园子能发生什么变化。” 他话音刚落,七个小家伙,连连摇头。 而且,一个个神情十足紧张,咕噜咕噜,都是环绕他转动起来,“困”住他,怕他真那样做。 “你们?”他看着它们,无奈摇头:“你们不要这样紧张嘛,没事的,我有本事保护自己。”言毕,他掏出木刹一甩,轰隆隆,放出一片冰寒蓝光,护在了周身,样子十足骚包。 其实,自探险进入这个疑似虎园之地,他一直没忘记对可能存在的水银之祸的防备。只是,在先前莲藕妖出没的茅草屋,其中温度十分低,让他意识到,暂没必要使用冰寒蓝光作防护了,就暂撤去了。出得茅草屋来到古意苍苍的园林,溪涧遍布,也一样寒气阵阵,他同样觉着没必要用蓝光护体,故,直到这刻,为了在七只莲藕妖面前展示实力,才重新放出“招牌”的冰寒蓝光,重新将身体防护起来。 让他诧异的是,他本意只是作一番展示实力的花哨行为,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是,七只莲藕妖看见他放出这种冰寒蓝光护体后,一个个挥舞起小手掌,“啪啪啪”地鼓掌起来,且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一种欢快愉悦的表情。本来,它们是团团围困地环绕住他,不让他“轻举妄动”的,这刻,因为冰寒蓝光,它们一瞬间“放开”他,自动散去,让出路来,显然是不再阻止他了…… “你们愿意让我去穿越那拱门了?”他意识到它们的行为产生的暗示,忙追问。 它们点头。 他大喜。 “好,”他道,“你们躲好来,我立即行动。” 言毕,他看见它们一个个踢踏踢踏,抱成一团,藏在了一个小土丘后,小土丘虽不够高,却恰好将它们的身子阻挡住,只是偶尔有一两只莲藕妖冒出一点尖尖小脑袋,在偷窥他。 这一幕,看得他简直要笑出声,纵然这几只莲藕妖是妖物,可他真心觉得它们萌得夸张,十足惹人怜爱。 当然,这一瞬间,他想起一件事:它们被“囚”于此,终是妖,是悲剧的。 目前,对于它们为何被囚于此,他是不知的,这是一个谜!但不消说,他完全能想到,这必牵涉一个秘密,且是惊天秘密,这个,需他进一步探究或可揭开谜底。 想着这些,他已再次带着防护于周身的冰寒蓝光,朝拱门小心翼翼靠近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拱门内外两座园 重站在古园的拱门前,田劈疆的心情和第一回不同。第一回是好奇,这回他是鼓足勇气要以身试险。 靠近拱门,他抬脚大大方方就朝拱门的弧形门槛踩了上去。他既没跳,步子也不很大,而是“中规中矩”踏步在拱门的弧形门槛上。这样坚定,源于他内心强烈的好奇心。他太想亲身体验一番即将到来的变化,为什么这种可能产生的变化,会让那七只莲藕妖如此忌惮? 弧形门槛有完美弧度,田劈疆站立其上,要站稳保持身体平衡着实不易。不过好在他有木刹撑地,才没东倒西歪,弄出难堪丑态。 “咦?” 他站立弧形门槛上,已持续几息时间,可,圆形拱门至始至终没发生任何变化。这与他预期严重不符,让他有一种重拳出击却轻飘飘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时间他难以厘清其中关窍,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也许……他忽的想到,也许光踩踏在弧形门槛上,拱门并不会发生变化,还得彻底跨过了这拱门,才可能引发暗中的机关? 这样想着,他移动步子,一步跨出,离开了拱门。 拱门外,是和拱门内古园子类似的一个新的园子,亦是溪涧遍布,小土丘处处隆起,只是草木少了很多,到处一副枯朽之景。并且,没看见有拱门内古园子那种茅草屋。 跨出拱门,田劈疆一转身,立即回头来察看刚离开的古园子。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点异常。 他一边瞧着刚离开的古园子,同时,隐隐约约,从中,听见一阵阵嗡嗡嗡的嗡鸣。 他心中顿时颇惊讶:糟糕!这必是我刚才跨过古园子瞬间发生的变化,原来还真是这样,还真的是要跨过了拱门,那古园子才有异常发生!而不是早前所设想的,光站立在拱门的弧形门槛上就行!只是,古园子这刻闹出来这种嗡嗡嗡声响,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什么预示?后续将导致什么变化呢? 他老老实实站立拱门前,守着这边,看着那边,细细感受着对面古园子里,空气中,传出来的那一阵阵嗡嗡嗡的声响…… 看了好一会儿,他完全看不出什么明堂,就转开眸子,远目去观察七只莲藕妖现下怎样了。 它们依然是躲避在那个凸出的小土丘后,一动不动,或说,畏畏缩缩,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时思索起来:现在应该怎办? 很快他想到,摆在他面前,或许有两个方案: 一是再次去踩踏拱门的弧形门槛,且在上面捱一段时间,试一下,看是否有新变化出现; 二是大跨步穿过拱门,返回七只莲藕妖所在的古园子。 思索后,他选择了后者。 一踏步,他穿过拱门,回到了七只莲藕妖所在的古园子中了。 然后他猛一转身,盯着刚刚走过的圆形拱门,又有新发现。 他看见,圆形拱门,这刻,拱门那圆圆的一圈周边,本来青石质感的边缘,渐渐模糊,且萦绕起一股可见的淡淡白气。并隐约发出阵阵“滋滋滋”的声响。 他内心“啊”一声惊呼,连连退后几步,整个人目瞪口呆。他内心不可思议地道:圆形拱门何以在这个瞬间“糊”了? 不错,此时此刻,圆形拱门好像一圈在锅里被煎炸的肥猪肉,滋滋滋,随时要燃烧起来似的。看着这些,他暗暗庆幸,还好没选择第一个方案。 不然,还不知要遭受什么不可知的变数! 这刻他周身是用冰寒蓝光作护罩保护起来了的,虽然刚刚他又穿过拱门且拱门又起了新变化,但,拱门发生这种“糊了”的变化,具体带给人什么感官,热的还是冷的,还是其他的什么感受,他没有具体感受! 但,光是盯看着圆形拱门的诡异变化,他不用想也知,它定炙热无比……这几乎是明摆着的……同时他又想到,若是彼时真选择了第一个方案,站立其间,且懵懵懂懂捱上一段时间,后果难以预料…… “呼呼呼,呼呼呼。” 就在他沉吟思考着圆形拱门要“燃起来”这种变化会最终发展到怎样一个程度? 忽的,他此刻所在的整个古园子中,先前那种空气中嗡嗡嗡的轰鸣,一瞬间没了,而是变成了狂风大作。 到处是小土丘上被翻卷起来的阵阵土黄色砂石。古园子遮天蔽日,顷刻被一片迷蒙遮掩…… 他再去看躲藏在远处小土丘后面的七只莲藕妖,在古园子狂风大作的瞬间,它们表现得极其有经验,一瞬间窸窸窣窣行动起来,一个个,瞪着滴溜溜的小眼珠自,看着他,脸朝前,背朝后,一一倒退着离去…… 所去之方向,乃是朝它们身后的茅草屋退进去。 且,它们是一个拉住另一个的小手,七只莲藕妖连成一长串,就这样看起来颇搞笑的,用不多久,就倒退着抵达茅草屋了。 接着,它们鱼贯进入茅草屋,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进入茅草屋之后,接着,他听见茅草屋里传来一阵阵噗通噗通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他晓得,那是它们接连跳入了茅草屋木板下面的水潭而发出的声响。 “它们躲进水里去了!”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在他脑海中首先冒出来的是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他决定暂时不再继续观察那消失在茅草屋中的七只莲藕妖,他要干点别的事了,是的,他决定做一个大胆的试验。 只见,他咬紧牙关,鼻、口皆不呼吸,摇臂一挥,转动木刹,刹那间收了萦绕周身的冰寒蓝光。 撤去神通,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古园子里,看似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但,已悄悄变得无比炙热。且让他都感觉热得有些受不了。 感受着这一切,他是无比震惊的。 要知道,他初入这古园子,乃是一个严寒的古园子,但现在,因为古园子发生了巨大变化,已经从严寒变成了极度的热,可谓是从一个极端来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这…… 他摇摇脑袋,心中十分感慨!同时,他心中也肯定了一种猜测! 毫无疑问,古园子这种变热的变化,就是刚才七只莲藕妖害怕继续待在园中,快速行动起来,看着他,倒退着离去,又噗通声不绝匿入水里去躲藏起来的原因了…… 想通此关节,他暗中点点头,一转身,继续移动身体朝拱门跨越了去。 这,即是他此番要做的大胆的试验! 只见,“啪”一声,他脚步踩在了拱门弧形门槛上,稍作停留,他眉头一皱,不多留恋,他继续通过拱门,然后又进入了对面的园子里,进入后,他一动不动,细细感受园子带给他的体验来。 站立这拱门外的园子中,他乃二回踏入了。 二回跨越拱门,进入外面新园子,何以谈得上是一个“大胆的试验”? 那是因为,跟上回比起来,乃是完全不同的。 这回大胆就大胆在:一、他不但没有用冰寒蓝光护体;二、这回他还是紧咬牙关,屏住呼吸的。 他之所以屏住呼吸,乃是担心暗中可能存在的水银之祸害。 而收起冰寒蓝光护罩,目的只一个,为了让自己感受最真实。毕竟,有冰寒蓝光护罩在身体外,就像隔靴搔痒,体验都是要打折的,很多细微的感受更是被冰寒蓝光阻拦,完全体验不到。 他一边不加任何冰寒蓝光地“裸”着,体验着,一边想着,为什么七只小妖不敢跨越拱门到这边来呢? 经过一番真实的,“裸”着的,没有冰寒蓝光作保护的感受后,想来想去,他大略明白了。七只小妖不敢来这边,恐怕还是那个原因——它们怕热! 这个园子,和对面——拱门内的那古园子相比,虽没狂风大作,也没飞沙走石的壮丽景象,但论起炙热来,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拱门内古老园子之所以变炙热,乃因为拱门的变化,才发生连锁反应…… 至于这边这个新园子,完全可以想象,恐怕一直都是炙热的。当然,它也有可能是因为拱门的变化引起。 甚至,对面的古园子,之所以一边狂风大作一边变得大热,也可能是因为他刚才跨拱门,将这园子的热,以未知的机窍原理,“带”去了那边……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一会儿,直想得头昏脑涨,毕竟,屏住呼吸,又一边做着这些烧脑的推理,属实格外的累。 这刻,他已闭气不呼吸时间不短了。再难以继续坚持了。 只见他突的一晃手臂,转起木刹,轰隆隆一声,他再次放出冰寒蓝光,罩定了周身,带着冰寒蓝光护罩,他返回拱门内,重新回到七只小莲藕妖所在的古老园子去了,且快速奔跑着朝茅草屋而去,乃是寻七只小莲藕妖去了。 “啪嗒”一声,不多时,他已然踏步茅草屋中木板之上,接着,他俯身,转开眸子去看木板下的水潭,他要查看,匿去了水中的七只莲藕妖,在做什么,在哪去了…… 他现下基本明白莲藕妖们的“死穴”了,当然,他亦清楚,自遇见它们,它们与他沟通来,一系统古怪行为背后的原因。 一、他记得,初入茅草屋,他就在茅草屋中感觉到了一股严寒,且那种严寒遍布当时的整个古园子,而今想来,他心中明了,那必然就是莲藕妖们生存必须的条件,它们喜欢严寒,或者说,它们只能“生存”在严寒环境中。 二、他记得,他一开始只是遇见了一只莲藕妖,随后,乃是第一次出现的莲藕妖,看见他,自动召集来了它的六个同伴,它们七个一起,紧紧跟着他。 当时,他很不明白它们为什么那样做。现下明白了,那是因为它们喜欢他身上的冰寒气息,或者说,它们敏感地感觉到了……感觉到,他身上有可以放出冰寒气息的东西。 他一开始进入茅草屋,是带着冰寒气息护体而自铁铸阶梯走下来的,后头又立即撤去了冰寒蓝光,可能他撤去冰寒蓝光的动作,被躲避水中的莲藕妖偷偷瞧见了,就看穿了他随时能释放冰寒蓝光这种逆天能力。 正是因为他的冰寒蓝光和可能存在的释放冰寒的能力,它们被他深深吸引,才导致出现一个,就带出一大群,一连七个,对他亦步亦趋,要紧紧跟随,表现出无比信任他的“假象”。毫无疑问,从始至终,关键的关键都出在他的冰寒蓝光上。 加之后头,他扬言要去穿越拱门,一开始,它们拒绝,后来,它们看见他骚包地放出冰寒蓝光,又突的改变主意,不再阻拦他,而应允他去“作”了,这也是一个有力证据,证明,它们对他释放冰寒蓝光的能力,及可以用冰寒蓝光护体,表现出了无比的崇拜! 三、通过而今表现出的种种迹象看,它们的确没有惧怕圆形拱门的理由,它们只是不敢穿越圆形拱门而去,因为,圆形拱门外,那另一个园子太热了。 至于圆形拱门本身发出那种滋滋滋冒白气的现象,是否亦炙热的,刚刚他撤去冰寒蓝光穿越拱门而去的瞬间,他暗中有一番体悟,他当时并没感觉那滋滋滋冒白气的拱门也是热的,这稍有些古怪。他这刻想起,心中推理着:也许,圆形拱门那种滋滋滋冒白气的现象,仅仅是一种“诱导”的设置,让跨入圆形拱门而去的不速之客感觉,没大碍,可,真等对方跨过去了,已然置身于拱门外的炙热园子。或许,已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譬如对七只莲藕妖们而言,就万万不能有这种冒险行为,因为它们可不是田劈疆,有冰寒蓝光放出来可随时作自保,也不懂得提前屏住呼吸,防止暗中可能存在的其他未知伤害…… 思考完这些,他心中总结着,凡此种种毫无疑问皆指向同一个事实——莲藕妖们需要冰寒环境,置身炙热环境,它们将遭受不可测的巨大变数,甚至是身死。 田劈疆一时间猜不透为什么对莲藕妖来说这样怕热,这里面究竟隐藏什么秘密?他是不知的,暂时来说,他只能算初步摸清楚了拱门内外两座园子各自显著的特征。且只能算了解了一个皮毛…… 第五十八章:强行带走七小怪 此刻田劈疆站立茅草屋中,脚下是间隔开的木板,木板下是波光粼粼的潭水。 他周身萦绕了冰寒蓝光,以他为圆心,丈许范围整片区域一片冰寒,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纵然他现下没瞧见七只莲藕妖藏匿去了何处,可他心中有一份笃定,晓得,他以冰寒蓝光形成严寒范围,则,它们迟早要被他从潭水里吸引出来。 故,他当即耐住性子等待起来。同时心中想着,这回等它们现身了,他可要做点动作了。他决定,带走它们,离开这个诡异的古园子。当然,带它们离开时,他随时会用冰寒蓝光形成保护罩护佑它们,给它们安全感……因他知道,那是它们喜欢的。 等不多时,他果然听闻一阵阵“咕噜噜”的水中气泡翻涌破灭的声音。他心中顿时一喜,知晓,乃是木板下、水潭中的七只莲藕妖浮游着正朝着他赶来了。 “噼啪、噼啪”一阵水声搅动,他身子忙一转,看见,在他身后木板上,七只莲藕妖按照他事先的预估,如期攀爬上了木板,来与他相见,又于这茅屋中与他共处一室了。 他连忙轰隆隆一声,转动木刹,扩大了周身的冰寒蓝光。冰寒蓝光霎时像一个膨胀起来的大球球,尽数将他身前七只莲藕妖都笼罩了进去。对此,七只莲藕妖很是欢迎,一个个在他的冰寒蓝光保护罩中愉悦地欢呼着,手掌啪啪啪拍着,个个手舞足蹈。也许,因为之前古园子狂风大作忽然变燥热,它们现下都有些心有余悸,加之躲避进入茅草屋潭水中,它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避无可避,现下,田劈疆忽然放出冰寒蓝光,让它们从“恶劣的环境”进入了更好的环境,它们的心情从谷底攀援至高峰,也就不难理解了。 田劈疆对它们愉悦的表现,一一看在了眼中。 趁机,他赶忙对它们道:“此番我预备带你们离开,你们是什么意见?点头还是摇头,快表个态!” 它们呆呆看着他,不做声,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场面颇有些尴尬,只是那么萌萌的,呆呆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那种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到它们在犹豫,显然,对他提出的建议,它们没有过类似经验,就不知道怎么做出判断了,一时间难以决定。 可,他又明显感觉到它们很喜欢他放出来的冰寒蓝光护罩,若是寻常人问出他刚说出口的那个问题,也许它们早一溜烟跑开,一个两个躲起来了,但,它们没有那么决绝,也许,实在是对他放出的蓝光护罩,太过留恋了…… 它们对他的冰寒蓝光护照留恋,让他瞬间意识到,它们对所在的这严寒茅草屋,还有下面水潭,何尝又不是不留恋的呢?当然它们此刻沉默,在他的设想中,或许另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旦它们离开,怕会因为离开,遭受不可测的惩罚。是什么惩罚,是环境对它们惩罚,还是有人来刑罚,这些,暂时他没有推理的依据,无从得知。 它们呆呆地望着他,他亦愣怔怔望着它们,互相对望间,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 终于,他心中的焦急压倒了他自我的克制,耐心耗尽后,他不安地对它们道:“事不宜迟,离开还是留下,你们必须快速做决定,依照我的推断,此古怪园子接下来恐怕会有必变热更恐怖的不可知变数,捱下去,不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恐怕都将大大不利。快决定,小家伙们,走还是不走?快!” 他语气焦急,态度紧张。 可,让他更焦急的是,它们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依然不表态。不过,过了一会儿,它们也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许是真的内心思考完毕,七个小家伙忽的转过小脑袋面面相觑起来,似乎在沟通,但,也是没开口讲任何话的,一个个,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在他看来,这样个商量法,必然是没有什么靠谱结果的。 看着看着,他摇摇脑袋,终于等不下去了,只见,他忽的自怀中一摸,掏出一红线。 此物,乃他早前得来一兵器,有束缚异常生灵之妙用。他当着它们面将此红线拿出,定定地望了它们一眼,咕哝一声:得罪啦,小家伙们! 言毕,只见他将红线一抛,丢进了身前冰寒蓝光护罩之中。红线疏忽间就朝着七只莲藕妖飞了去,瞬间,将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它们绑作一团。 他快手一捞,将被红线通通捆绑住的它们拽住,接着身子一跃,已飞奔出茅草屋。 如此,他强行带走了它们…… 也不是他定要如此野蛮,实在是他在观察它们的同时,心中仔细考虑了,也许,它们还没有对当前恶劣情势做出准确判断的能力,他强行带走它们,不过是帮助它们。 它们纵然心中有疑,或埋怨,日后定能理解他,既如此,他何必还要踟蹰,故,就先做出来再说了…… 他拽着它们,以冰寒蓝光护罩萦绕周身,出了茅草屋后,且跑且走,刹那就至了古怪园子的圆形拱门处。 拱门前依然冒着白气,同时混杂了诡异的滋滋滋声响。 他凝眸认真看了看拱门一眼,脑袋一偏,又看了看被他强行带来的七只莲藕妖,咬咬牙,目光顿时无比坚定地微微一点头,然后,身子一冲,朝拱门跨了过去。 至了拱门外,又是那炙热的新园林。此园之炙热,在他离开这短短一通时间,又剧烈了一些,也因此,让放出冰寒蓝光护罩作保护的他,平白更累人了一些。 看着这个第三回闯荡的新园子,看着里面溪涧遍布,小土丘纵横交错的熟悉场面,他摇摇头,实在搞不懂这园子究竟是甚么用途,当下,只是不断在其中奔走,目的只有一个,寻找此园子出口,速速带着七只小莲藕妖离开。 事实摆在眼前,这园子不但不适合七只莲藕妖,对于他而言,亦不适合长久待,且,此园子一望即知不是善良之地,待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多,他顿时心急如焚。 于此新园子奔走间,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新园子最北面,入目,他忽的看见一道四四方方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石墙,露出一道道条纹图案,像山野里的城墙,这石块筑成的墙壁,和此园子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泥土墙,迥然不同。 石墙丈许方圆,露出部分亦四四方方。可见,在这新园子中,只这一小块四方墙壁是这种造型的,它镶嵌在园子泥巴墙之间,那么与众不同。而且,它周边连杂草也甚少可见。 他当即心中困惑起来:此石块墙壁在此园子中怕有极深涵义,可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盯看了石墙一会,实想不通这石墙做什么用的,又加上在此新园子里,一时间没瞧见别的地方有类似拱门的出口,心下顿时疑窦重重:难道这石墙乃此园子出口之机关? 他一点点朝石块墙壁靠近过去,当然,他一边走,被他用红绳绑住的七只莲藕妖都时刻被他抱在臂膀里带着前行。 靠近石墙后,他伸出一只手,在石墙上一番触摸,没费多大功夫,他在上面找到一略凸出的石块。 “啪嗒”一声,他想也不想就摁下了这个凸出石块。 顿时,他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只见,整个石墙瞬间朝外“倒塌”了去。 见此他本能地连连后退。 挥挥手臂,散开眼前因为石墙倒塌卷起的灰尘,视线微清爽一些后,他看见了惊奇一幕。 他原本以为,石墙既然堂而皇之地倒塌下去了,必然是尽数倒在地,然而,所见,并非如此。出乎他意外,他看见,石墙并没完全倒在地,而是倒塌成了一定距离就好似卡住了一般,不再继续朝地面倒下去,与地面诡异地形成了一个三角的倾斜坡度。 他当即身子一跳,踩在了石墙较高的这端,然后,他迈开步子,抱着怀中的七只莲藕妖,朝这个有坡度的石墙慢慢走了下去,就这样,又进入了另外一个园子。 茅屋园子、炙热园子后,这第三个园子,入目,空荡荡一片,鲜少看见直立的树木,遍地偶有一些杂物的蕨类灌木丛。远处,依稀可见一两座衰败荒芜的假山景观。 荒芜园子中,和前面闯荡过的两个园子类似的是,也是溪涧遍布与各个土丘间,故,处处可听见叮咚作响的溪水流淌的声音。 此刻,天色已灰暗。 田劈疆望着这荒芜的空荡园子,眸子一低,又瞧见惊奇一幕。 他瞧见,园子地面上,一些溪涧边的土丘上,都摆放了东西。 这不见树木的荒芜园子因为溪涧遍布,地面是这一个水洼,那儿一个水坑。纵横交错间,圈出了一块块小土丘,而,那些土丘上,但凡是有干燥的,可供摆放东西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摆放了同一种东西——大小不一的水缸。 是的,这荒芜园子触目所见,到处是一只只小水缸。 这些小水缸,最大的,澡盆子大;小的,夜壶大;更小的,只有巴掌大。 园子巨大无比,因为没有高大树木,纵然现在天色昏暗,视线也是一览无余,也因为没有高大树木占地方,园子里所摆放的小水缸也就是数不胜数,形成一个壮观的水缸的世界的场面。 田劈疆走近一只小水缸,他故意去细看的这只水缸,只有约莫一个人的脑袋大,俯身一瞧,虽光线暗淡,他亦看清了,这水缸乃空的。他突的伸手一捞,从地上抓起这个空水缸,然后,另一只臂膀一甩,他将臂膀里随时抱着七只莲藕妖尽数装进了这脑袋大水缸里。 他这古怪的动作,没有激怒七只小莲藕妖,相反,它们被他装入空水缸,没半点不自在,好似挺喜欢,一个个在里面小手乱摸,去触碰瓦罐质感的这水缸,玩得挺开心。 而田劈疆,这时又有新动作,他举着这只装了莲藕妖的小水缸走近了一个溪涧,俯身蹲下,他突的将水缸沉入溪流中,哗啦啦,哗啦啦一阵,溪流中的水快速倒灌进入水缸,瞬间就将水缸装满了一半。 这样一来,同样待在水缸中的七只莲藕妖就变作浸泡在了真正的“水缸”之中了,且,因为它们一个个小手乱拍,更是弄得水缸里噼啪作响,水花四溅。 田劈疆似乎挺满意小莲藕妖们在水缸中“折腾”,看着它们这样快“适应”了他的“安排”,他忽的又兀自点点头,显然心中还有打算,只见,他讲这水缸举高,放到嘴边的位置,然后张口一吹,将他周身萦绕着的那冰寒蓝光,轻柔地吹拂了一团飘入小水缸中。 霎时,装了莲藕妖的小水缸里,传出一阵阵咔咔咔声响,乃是,水缸中的水,与被田劈疆吹进去的冰寒蓝光相遇,发生变化,正在快速结冻,形成散碎的冰块。 做完这些,田劈疆喘一口气,手捧着小水缸看了又看,因为小水缸中形成散碎冰块,冰冻不已,在小水缸褐色的外壁,已然是形成一层层的白霜,因为温度低…… 而此刻水缸里的七只小莲藕妖,对田劈疆以冰寒蓝光在水缸制作了冰块的行为,十分欢迎,一个个喜笑颜开,啪啪啪、啪啪啪,都拍动着小手掌。它们太开心啦。 田劈疆为它们制造的这个冰冻小水缸临时小窝,它们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实际,于田劈疆而言,亦是这层考虑,他带它们离开了前头的茅屋老巢,这刻,又要带它们一路探险,于这疑似虎园之地步步惊心地深入探下去,总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用冰寒蓝光作护罩,且不说束手束脚了些,于他也是一种体力消耗,毕竟,使用木刹可不是不需要生机和气力的。 这刻,他看见它们雀跃、满足的姿态,心中着实一阵欣慰,也对接下来继续探险,多了一点信心,至少在他看来,他强行带走了它们是不假,但此番之水缸奇遇,借之他随机应变的智慧,亦完美安抚了它们…… 接下来,他将水缸搂在怀里,手举木刹一晃,暂收了冰寒蓝光,步子一跨,迈了出去,继续探险这水缸遍布的奇诡园子去了。 随着他一步步朝水缸园子深处行去,天,越来越暗了,寻了个间隙,他咔嚓一声打着一个火把,于暗夜,执着火把,他在水缸园子里继续前行…… 第五十九章:无出路暂歇墙洞 水缸园子走了一通下来,田劈疆发现,这园子可能比前面两个园子加起来都要大。和在前两个园子一样,他在此园中走来走去,只一个目的,寻找出口。 其实,他有一种不好预感。一路来,自天水涯偶然进入第一个园子,穿拱门进入第二个园子,到踩踏石墙又来到这第三个水缸园子。所过之处,皆是溪涧遍布的湿地气候的一个个园子。这些园子,个个古怪,实不能用寻常思维去理解。加之,七只莲藕妖的离奇出现,三个园子,暂时在他看来皆是迷雾重重。其中最诡异之处就是,这一路来,除开七只小莲藕妖,他没有遇见什么有生命的威胁!譬如什么猛兽啊,或者厉害的人物之类。按理说,此地乃自天水涯一路探险深入进来,依据迎小蕊说法推测,无疑极可能就是虎园。可为什么如此“风平浪静”?难道虎园没有什么厉害威胁,仅仅只是设置别致,这怎也说不过去,所以,他预感,不是虎园没有威胁,而是,现在的“风平浪静”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虎园真正的威胁可能极其恐怖!是什么呢?他不知。 暗夜里,他手举火把,火把的光亮明明灭灭。他一边走,时而俯首看看怀中抱着的褐色水缸,里面莲藕妖们泰然自若。这刻,他早已经将束缚它们的红绳解了,它们在水缸里也能自由活动了。它们都比较安分,只是在水缸中各自嬉闹着,没一个意欲攀爬出来,显然,它们信任他,甚至喜欢他,纵然他是强行带走它们,可它们没半点“逃”的欲望…… 走动间,他忽的抖了抖怀中水缸:“喂,你们很喜欢待在这里面么?” 它们一个个连忙点头。 他笑:“看样子,在那茅草屋,你们太无聊了,一个小水缸而已,瞧把你们欢喜的……” 对他的戏谑,它们不以为意,依然对水缸珍宝似的攀得紧紧的,生怕他将它们从中拿出来。 他摇摇头,对它们的表现,既有些无语,内心,也挺欣慰。毕竟,现下情形来看,他顺利带走了它们无疑…… 走不多时,他来到了水缸园子一处较平坦的土丘上,这地方和此园中别处没有太大异样,身边依然是纵横交错的溪涧。 “哗啦啦,哗啦啦。”溪涧中,水声欢欢地流淌着,暗夜里,闪着粼粼的波光,将天上月色倒映在活动的流水中,像一条条闪烁的腰带。 他仿若自言自语似的道:“今夜,若我们出不得这园子,只能依水而眠,幕天席地稍作安歇啦。” 是的,这一路探来,他也乏啦。加之,自进入天水涯,他就不断使用木刹放出火焰或者冰寒蓝光,体力消耗比之寻常,增添数倍,身体愈加劳累。 可对着这伫立溪涧边的土丘看了又看,他只是不断摇头,心道,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休憩之所,真是太不合适了。遇上突发状况,连一个掩护的地方也没有。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他终于觉着在这个地方歇息,实在不妥,看样子,还是要摸黑再行进一段路,重找安歇之地。再一个,此番一路探来,渐渐快到亥时了,他只是在大下午的时候,于那围屋寨食了一餐,腹中微有肚饿,可以想象,捱到子时,必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故,在今夜睡前,他还得寻一点可以果腹的食物方为妥当。 这样想着,他当即转开步子,继续探去。 水缸园子中又走了一些路下来,他数次接近园子围墙附近,皆是看见道道厚实高大的泥墙,没有寻见出口,也没有看见有洞穴。 站立一面泥墙壁前,他顿住脚步,心中道:此园子难道真没出口? 他想,若真是如此,那便只能强行翻跃墙壁或者在泥墙壁上破开一道口子而去啦。 之所以想到破坏泥墙,乃是,所见之泥墙,无不高大无比,再好的轻功断不可能飞跃过去的。 他伸手,在面前泥墙上捶打了两记,纹丝不动。他眸子一闪,心中想到,此泥墙,看来十分厚实。这让他好一阵恼怒,心道,为今之计,除开打穿泥墙,实没有别的寻出口之法了。 心中做了决定之后,他将怀中水缸放在脚下,然后转动木刹,轰隆一声,先放出冰寒蓝光护体,接着,他俯身,对待在水缸中的几个莲藕妖道:“你们听着,接下来,我要弄一点大动作了,要从泥墙上破开一道口子,以离开这水缸园子,寻找合适的休憩之所,届时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他是担心,他一会儿破开泥墙的动作太大,惊吓到它们。这才提前给它们一点心理准备。 它们一一点头。 实际,对此刻的它们来说,他既带走了它们,它们就对自身不管不顾了,一路上都没有反抗过,现下他要做什么,它们又如何能有意见? 它们没意见,他也落得清净,点点头,他眸子不再继续盯着水缸中的莲藕妖们,而是重新看向面前的泥墙壁。思考怎么以巧力在泥墙上打开口子。 他先在身上摸索一阵,先后掏出两根红绳子,还有一根鲁公木线。这鲁公木线,还是当初在银光崖,他受命鱼火客去绑聂小莲,意外带来的。可惜,纵是坚韧至极一兵器,于破开墙壁,它没甚用处。加之,想借鲁公木线攀越泥墙,亦无法将之固定在墙头供借力,当即,他意兴阑珊地将鲁公木线和两根红绳重收入怀中。又继续盯看起泥墙来。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想不到巧妙的破开泥墙壁之法,最后只是懊恼地叹息一口气,重拾起木刹,心道,看来要破开泥墙壁,还得依靠木刹威力。木刹可放出至强的烈焰标枪,分金断石皆有可为,就是不知泥墙壁到底什么厚度,若是太厚,他借助木刹打洞,怕要损耗极大生机,于他现在摇摇欲坠的体力,乃一种透支行为,太冒险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一试,不过,他心中有个打算,绝不透支体力,而要量力而行。若泥墙确实太厚,那,打不穿且就打不穿吧,最不济多费一些脚力,举着火把于此园子多走走,多找找就是了…… 如此决定,他摇臂一挥,木刹一卷,轰隆隆一声,自木刹上放出来一簇火的花朵,长长一大串,形成了一个火焰的标枪。 “去!”他一声暴喝! 只见,火焰标枪以凌厉势头朝对面泥墙壁砸了去,尖尖的一端,刹那戳在了泥墙上面。且,砸上去后,不断旋转打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深入、再深、更深,一时间,泥墙壁泥块纷飞,尘土飞扬,眨眼间就被火焰标枪戳穿一个丈许深的洞穴,然,依然没有洞穿泥墙。 “呼!”他深呼吸一口气,立即收了木刹,又收了护身的冰寒蓝光,同时,惊得倒退几步,“我的天!这泥墙壁竟然如此厚实!” 看着眼前用木刹打穿的丈许的泥洞,里面焦黑一片,乃是被木刹火焰焚烧导致,可,洞穴已经开凿了如此之深,依然是不见洞穿,则,墙壁之厚简直难以想象。 要不要继续呢?摇摇头,他放弃了。 虽然他想到,若一鼓作气,再用木刹放出火焰洞穿泥墙壁一次,或许就能打穿它了,但,那样一来,他的体力就要透支,弄得自身疲惫不堪。届时若出现突发状况,他恐不能应付,实是陷自己进入绝境,不是智者所为!况且,便是打穿了泥墙壁,墙壁的后头是个甚么状况,他一概不知,未尝没有可能乃一极度危险之地,没有了体力,就算过去了,岂非送死? 故,左思右想,此情此境,他无论如何不宜将自己弄得太疲惫。 除了放弃,他别无选择! 他有且仅有一次试验的机会,他必须保存实力,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看着泥墙壁上打穿出来的丈许深洞穴,他一阵怅然若失…… 忽的,就在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兴奋地道:今夜若是在这园中寻不到合适的休憩之所,这打出来的丈许深洞穴,或可以暂做为睡觉的地方!虽然,它看上去焦黑一片,腌臜了一些,但聊胜于无嘛。 摇摇头,他重抱起地上装了莲藕妖的水缸,身子一蹲,就坐进了泥墙洞穴里,暂歇息起来。因为,刚刚使用木刹标枪大规模放火焰花朵,他有些疲惫了,故暂歇一下,再继续于此园中探险、寻食物。 他刚刚坐进洞穴中不久,他身边水缸里面的几只莲藕妖却是焦躁不安。 看着它们,他苦笑一声:“都怪我,没关照到你们,瞧我的!” 他木刹一转,放出冰寒蓝光一片,萦绕周身,接着,他周身一个旋转,带起身边的冰寒蓝光,接触过洞穴每一寸的焦糊墙面,霎时,本来,洞穴里那焦黑一片带起的焦糊味道尽数散去,没了半点“火气”,一片“清凉”,果然,水缸中那些莲藕妖,亦安宁下来。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照顾它们,因他从它们的反应中看出来,它们不但不喜欢热,还不喜欢任何“火”的大范围焦糊感受。 他摇摇脑袋,再次收起萦绕身边的冰寒蓝光,亦不去管其他杂芜的思绪,闭目养神,抓紧时间开始小憩,以快速恢复体力。 他在休憩,他旁边,水缸中的莲藕妖们好似也被他感染,也学着他静若处子的样,一个个霎时也安静下来,待在冰水浸泡的水缸里。一动不动了,也好似开始休息。 对此,他颇满意。 迷迷糊糊中,他也不知休息了多长时间,顶多半个时辰左右,他本还想继续小憩一会,可,他做不到了,有东西在强烈地干扰他,因为,他忽然间察觉到周围一切有些不一样了,可说,是相当地不一样。 这刻他依然紧闭眼睛,处于休息中。对这额外的“不一样”,他心中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他察觉到,水缸园子里,不知何时,也许,就在他休憩时,某刻进入深度睡眠的瞬间,园子里竟然出现了大范围的生机波动,且,对方不是生人,而是一种兽…… “唰”地他翻开眼帘,立即站起身,从地上拾起插着的火把,就朝洞穴外走去。同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莲藕妖们待的水缸,小家伙们在水缸里没有半点异常,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没半点反馈,实在是迟钝地让他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继续朝洞穴外走去,摇臂一挥,将火把在眼前晃一圈,他没有看见异常的东西,还是那溪涧遍布于土丘间的园子,处处都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缸,视线远处一片暗黑色的模糊。只有空中淡淡的月色洒下来照耀在溪涧上,依稀可见一些闪闪的波光。而对于溪涧之外的景致,要很努力才能勉强看清一点…… “那是些什么?”他凝眸朝前方一个溪涧中瞧去,同时感受着…… 一阵粼粼波光中,他感受到的那种异常生机波动在那条窄窄的溪涧中,有一处小小的集结。 可,这不是让他最惊诧的,他意外的是,这番近距离接触那种生机波动,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接触过那种生机! 他内心觉着十分不可思议,因他知,他的感受绝不会错。 但,此园子他确凿乃第一回来,绝不可能在这有“故友”,因为对方可不是聂小莲、迎小蕊她们那样的生人啊!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沉吟间,突的,他正盯看着的,身前不远处的那窄窄溪涧中,正集结着的一小群东西,滋溜溜地朝着他脚下方向,顺流而下滑动了过来,一长串,数量不少。 他忙从怀中掏出长长的鲁公木线,一抛,丢出去,牢牢地套住了一个“那种家伙”,拉回来,才看一眼,他倒抽一口气。 此刻,被他用鲁公木线拉到手中的东西,正“吱吱吱”不断在叫唤,且,这东西他的确认识——乃之前他去为猎户夫妇通风报信,在猎户夫妇的石屋厨房后,那竹屋里的大洞下见过的“青根貂”! 他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待在泥墙壁洞穴中,感觉到的生机波动有熟悉感觉,一切只是因为他在猎户夫妇那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心中留有烙印,当然似曾相识了…… 他瞬间意识到:此番乃是一大群青根貂出现在了这水缸园子里! 这让他感觉很奇怪,这水缸园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合理的觅食场所,不说没有什么好吃的供给青根貂们吃了,就是高大的树木也不见,此群兽出没于此,既寻不着好的巢穴,又不可能找到食物,它们来这,难道是路过? 他实在想不明白,于此暗夜,一大群青根貂出现在这水缸园子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暗示…… 第六十章:突破点匪夷所思 他沉吟一瞬,鲁公木线再次甩出,又抓了一只青根貂来,两只在手,他皆用鲁公木线绑了,而后返身折回泥墙洞穴中。 一旁水缸里七只莲藕妖们对他带回来的青根貂,顿时争先恐后围观起来,当然,也仅仅只是攀援在水缸边沿好奇地看看而已,它们并不从中鲁莽爬出。 他任由小莲藕妖们看,实际,他自己亦在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两只特意抓来的小兽……看着它们肥硕的一身肉膘,想了会儿,他眉头一挑,将两只青根貂暂丢在泥墙洞穴中,而后,他抄起火把,离开泥墙洞穴再次朝一旁走了去。 他来到水缸园子里溪涧遍布的一座座小土丘间转悠起来,不多时,他手中就拾取了一大捆的枯草。此园中,虽没高大树木,生机一派荒芜,但枯草这种东西,遍地皆是,他此番拾取这些东西,如探囊取物。 抱着拾取到的枯草,他立马折返,朝泥墙洞穴而去,边走,他一边注意着水缸园子里的动静。其实,在他刚刚拾取枯草的过程中,他多次注意到,从他走过的一些溪涧中,偶有一串串的青根貂顺着水流在其中徜徉,仿若在嬉戏。然,在他看来,事情远不止那样单纯。他乃强大御灵武士一枚,他所感应到的是,水缸园子四周,匍匐了大量在靠近的青根貂,这是事实。由此推断,眼前所见,溪涧里出现的那一群群似乎在玩闹的青根貂,无疑是冰山一角,只是数量庞大的在四周匍匐的青根貂中散落的零星几只而已。 对这些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青根貂,他一时没有深究下去的志趣,任由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罢,既然它们目的不明,暂时他亦不想去招惹它们。况且,他现下有自己的打算。即,他为何在这时刻要拾取一大捆枯草!原因很简单,他肚饿了,他预备赶紧用这些拾取来的枯草,弄一个小火堆,烧烤抓来的两只青根貂,吃了,补一点体力。 此举看似毫无章法,想一出是一出,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状况,今时被“困”这水缸园子,未知的变数随时可能到来,他因为一路来多番使用木刹,体力急剧消耗,加之奔波不已,若不能及时解决肚饿危机,恐灾难来临时将出现体力透支的惨状,届时悔之晚矣。而今未雨绸缪,不过是谨慎一点。做点这“闲事”实有必要! 不多时,他抱着拾取来的枯草堆回到了泥墙洞穴旁。只见,他再次拿起地上被鲁公木线绑住的两只青根貂,走到靠近泥墙的一个溪涧边。三两下,他手脚麻利地剐了这两只肥硕山兽的皮毛,淘洗了它们之内脏,将剥出的鲜肉洗涤干净,这才“优哉游哉”重回到了泥墙洞穴边,架起枯草火堆。 一番忙碌,随着枯草火堆滋滋的燃烧,在上面烧烤着的青根貂鲜肉,发出一阵阵极致诱人的香味,闻之,令他胃口大开。又过了一会儿,他见烤肉已熟得差不多,当即“粗鲁”开吃。 他大白牙大开大合,“狠狠”啃吃着,眨眼就将一只青根貂烤肉下肚,吃得是满嘴流油,虽没佐料辅助,但他毕竟是值肚饿之机,没那许多讲究,吃什么都觉美味。何况此乃他亲手烹饪的山兽烧烤,他自给自足,自娱自乐,颇享受地将一根根骨头接连从嘴中吐出,吃至一个忘我境界。 一只吃完,接着,他开吃第二只。 吃第二只时,他稍作了一番停顿,没露出吃第一只时那猴急的吃相。毕竟,刚刚将一整只青根貂的肉啃吃下肚,腹中肚饿之感已大大减少。这一只,他要细嚼慢咽。也因此,他“得了空”一边跟旁边在盯看着他进食的七只莲藕妖们“沟通”起来。 他问它们:“怎的,看你们见我吃烤肉要流口水了的样子,你们难道也肚饿了么?哈哈哈……” 他当然知道,对于莲藕妖们来说,必然有特定之食物,断不可能食用这些普通食物。他所知道的是,它们看着他露出馋嘴姿态绝非因为他之“美食”,至多是因为他的“胃口好”使它们看了个稀罕而已。 果然,他看见它们齐齐摇头。 他笑道:“那你们就没口福了,此味鲜美之至,好吃得紧哩。”言着,又从青根貂烤肉上撕咬下一大块,放进口中,有滋有味咀嚼起来。 吃着吃着,他又问:“对了,你们平常吃什么?”言毕,却兀自摇了摇头,心道,愚蠢!吃点东西怎把脑子吃糊涂了,明显这问题,问也是白问!这些小家伙们最多只能点头或摇头与他沟通,根本不会讲话,如何去能回答得了他那问题。 哪只,他看见,它们齐齐摇头。 这…… 面对他那问题,它们完全可以因为不便回答沉默,或者嬉笑之类,但,它们却摇头了。 这让他困惑。不明白它们到底什么意思。 他当即问:“你们摇头做什么,难道你们从不吃东西?” 它们点头。 “怪哉!”他惊讶道,“看你们道行,神智也未全部开化,竟可以辟谷不食了么,厉害!我先前还真不晓得莲藕化作的妖怪这么独特!”他将信将疑地道。 这刻,他好似想起来一点什么…… 他仿若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哦,我懂了,你们莲藕之流,打小自污泥里长成,以地为母,以水为胎,这样看,的确是可不食用普通食物的。有泥巴有水就行了嘛……”他几乎是有些戏谑地吐槽道。 小莲藕妖们对他这推理,不置可否,只呆呆望着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眸子一偏,定定地望着它们一个个那胖乎乎的莲藕身体,边吃,他忽的感慨起来:“其实,我挺好奇你们,你们打小在水土中养成、长大了,生得这样白白胖胖且不说,还不知因甚么奇遇,一个个得来强大生机,化了妖身……对了,你们化妖身,是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所知道的是,但凡妖之流的精怪,都有长久的年岁,都是一点一滴多年累积气候才慢慢开启灵智。极少一蹴而就,一夜就从一株植物化作妖怪的。故他才有此一问。 哪只,他看见,这回它们对他的问题,齐齐摇头。 他惊讶道:“你们刚刚成为妖不久?” 它们点头。 “难道你们一个个刚变成莲藕,还没长成熟,立即就化作了妖?”他不可思议地追问。 荷花池中,长出莲藕不过数月而已,可谓弹指间的事情,但普通莲藕想化作妖怪,一般情况下,那不用想也知,必然是经年久月的变化才成气候。刚刚长成的莲藕就化妖,不是没有,那是极特殊的,属于怪物一流,而且,绝不可能自然形成! 他此番追问这个问题,心中已疑窦重重。因为他隐隐有一种猜测,眼前七只小莲藕妖,可能就是一种特例!这种直觉,来自他与它们短暂的这几时辰接触,它们自在他面前出现,一路来,处处古怪至极,在他看来,它们身上发生任何事,皆有可能! 果然,他又看见它们齐齐点头。 它们这反应,他虽有所预期,然,他心中还是剧烈震惊!大感意外! 他霎时停止吃烤肉动作,猛地倒抽一口气。当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是事实摆在面前时,想象成事实,那种剧烈的冲击,对心灵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此刻他就是这种感受! 一番沉吟,他终平静下来,想了想,他依然是那个问题,只听他道:“这就奇怪了!则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奇遇才有这样大造化?自水里刚刚长成莲藕,竟然就变成了妖!如果妖是这么容易形成,那世间之妖,该何其多?你们……你们变成妖未免太容易,你们……你们未免也太幸运了!” 它们沉默。 而他,虽是这样一惊一乍地在问,但内心他时刻不忘记:这七只莲藕妖,乃极大可能是被囚禁的一种存在。它们贸然出现在第一个园子的茅草屋下那水潭中,完全可以想象,它们也许是从别处被转移而来,被囚禁在那……它们到底被何人,从何处搬运来?它们又到底因为怎样的契机这样容易就变成了妖?这通通都是谜团。 至于它们变成妖的契机原理,如果它们真是生成莲藕不久就变成了妖,则,它们就一定不是普通妖,而是被强行催化出来的一种怪物! 又回到那几个问题: 是谁?在什么地方选中“它们”,又如此费尽心机帮助它们加速催化而成了妖物?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眼下来看,将它们囚禁在茅草屋下水潭中的神秘人,无疑有巨大嫌疑,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脑中被这几个问题塞得满满的,此番,他看它们时,已不再是一开始看一群乖张萌物时的那种心态,多了深深的戒备!当然,自遇上它们,他对它们就是有戒备的,但这种怀疑和戒备,在这个时刻,达到了最巅峰! 可,它们毕竟不能开口人言,纵然他有再多算计,再深城府,如何用言语诓骗、诱导它们吐露化身的奇遇,揭穿背后捣鬼之人…… 它们提供不出关键线索,无法开口讲话!故,他束手无策! 一时间,泥墙洞穴里寂静无声,场面颇有些尴尬起来! 这时,他已不知不觉将两只青根貂做成的烤肉都吃光了,晃晃脑袋,他自泥墙洞穴前的枯草火堆前站起身,就近找一溪涧,洗手去了。蹲伏溪涧边,他双手噼里啪啦地搓弄着,拍打手上的油花,洗了个差不多,他起身,返身回泥墙洞穴。 入洞,他靠着脚边水缸里七只莲藕妖坐下,开始歇息,刚饱食一顿,他不宜胡乱走动引动肠胃之气。 眸子转开,他又盯看起水缸中七只莲藕妖来。它们青灰色一片,拥挤在水缸中,这时,一个个都十分安静,双手依在水缸边沿,环绕成一圈,就好似水缸里齐刷刷长出来的七根大白萝卜。 看着看着,他忽的噗呲一声笑,心道,不过七个憨憨的小怪,未免太紧张了,就摇摇脑袋,笑着打破尴尬的气氛对它们又扯起来,他道:“都这么安静呀……唔,我们还是来‘聊聊’罢……我实是不信你们什么也不知,你们……”他忽的伸手一抓,将一只最靠近他的莲藕妖从水缸中“拔”出来,箍在了臂弯里。 小家伙被他抓,没任何不适,亦不反抗!似乎挺喜欢如此近距离靠近他。 他盯着怀中这只头顶了一片小小荷叶的莲藕妖道:“你们自己看嘛,你们长了这张嘴做什么用的?总紧紧闭着,又不讲话,又不进食东西,这嘴巴岂非只是个摆设了……” 纵然如此吐槽,可他分明看见,这小莲藕妖的嘴,纹理清晰,确凿乃一张可爱小嘴,绝非造作虚假的一个白色,他忽的一伸手指,就要去抚弄一下怀中这小莲藕妖的小嘴…… 但,就是这样一个稀松平常似玩闹的动作,他没能进行下去,因,在他手指伸出,就要触到怀中莲藕妖的小嘴,还差寸许,他不得不紧急刹住! 因为他看见,怀中小莲藕忽的泪水汪汪,极委屈地张望着他。对他之动作,露出一种无限的恐怖,连反抗也忘记了,它之莲藕的身子,各个关节,一片僵硬。 作为强大御灵武士一枚,他乃何其敏感之人,知晓,但只要他手指真的搓弄到怀中的它那小小的嘴,必有恐怖景象产生,他这才不得不紧急刹住!撤回手指! 他眉头微皱,眸子转开,去看正“围观”他动作的水缸中其他莲藕妖,它们亦是惊恐至极地望着他,对他刚刚那个动作,一个个如临大敌!也全部僵硬,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挣扎! 沉默、泥墙洞穴中霎时出现一片绝对的沉默…… “你们怎了?”他不知在问什么,打破沉默,开口道。 但这里只有他和它们,问的自然是它们了。 可惜,它们不能开口,他这问题,又不能以摇头或点头回应。 它们回应他的,自然还是沉默。 他不甘心,疑窦重重地追问:“到底怎回事,你们的嘴,怎了?你们的嘴,碰不得?” 听见他这话,它们齐齐点头,而且,各个笃定非常,无比坚定。显然,它们的嘴,的的确确是碰不得! 他当即困惑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些小莲藕妖们的嘴碰不得! 他心中一时间千回百转,闪过无数念头,沉吟后,他问了它们一连串问题。 他首先确认道:“你们的嘴,确定不能碰?” 它们点头。 他吸一口气,想了想又问:“你们的嘴,化成妖开始,就是不能碰的?” 它们点头。 他“啊”一声惊呼,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说,他遇上的妖不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特殊的情况,当即他又问:“你们的嘴,是被封印了吗?” 它们摇头。 他又问:“你们的嘴,既不是被封印,又不能碰,连讲话也不能,是否是,你们害怕用它?用了它,就会有伤害你们的事发生?” 它们点头。 他又问:“你们的嘴,其实并非不能讲话是吧,只是因为不敢用,所以不敢讲话,是吗?” 问出这个问题,他心中等待它们回答这段时间,简直是砰砰直跳,这个问题,很关键。 它们齐齐点头。 看见它们这样回答,他一瞬间懂了。 自遇见它们,他面对它们,就好像面对一个巨大的谜团。加之它们虽然为妖,却不能开口讲话,许许多多疑问,他都无从向它们索要线索。这一路闯荡三个园子以来,对破开它们身上的谜团,他一直毫无思路,千想万想他也没想到,它们身上疑点突破口居然就是它们那小小的自始至终紧闭的“嘴”。 按照它们反馈的信息,他自行梳理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七只莲藕妖变成妖不久,就被人在它们身上做了歹毒至极的设置,而开启或触发那歹毒设置的机关,就是它们碰不得的嘴。因此,它们不能用嘴吃东西、讲话,等等,一些列要开口闭口的动作……若非它们是妖,早饿死、憋死了,也正因为它们是妖,虽然它们从变成妖开始就没有“进食”过,但到底是妖,能捱一些日子,可这肯定是不能持久的。等它们能捱的日子到头,也就是那暗中摆布它们之人,要生祭它们的时候了吧,它们那时候,必然气数将尽而陨落…… 这样来看,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讲得通了。 虽然它们是莲藕妖怪。但是,它们一来是新催化出来的崭新莲藕妖,没有什么历练,其实是单纯的,这从它们勇于信任人可以看出来;二来它们自始至终就没使用过嘴巴,也许,在刚刚化身成为妖的一两天内,短暂使用过,但很快就被那暗中摆布、囚禁它们的神秘人加持了歹毒设置在身,此后,再不能使用了。也许有倔强的莲藕妖强行使用过,但这类倔强、不识时务之流,自然就被自然淘汰了,且,使用时,肯定死得无比凄惨,不然,它们之前在他要动它们的嘴的时候,不会表现得那样无助、那样紧张、那样恐惧,显然它们都见识过使用嘴巴后会产生的震撼又恐怖至极的某种后果,并印象极深刻,难以磨灭! 可以想象,这七只莲藕妖,恐怕是那神秘人催化出来的无数莲藕妖里,千挑万选,经自然淘汰后拔尖选出来的七个最清明、最机智,最懂得趋吉避害的玲珑之辈。也因为它们的优秀,它们才苟延残喘至今,即使被那神秘人以歹毒设置加身,以残酷自然选择法淘汰,依然坚挺到了现在。直至遇上他,且因为它们强大的求生意志和直觉,那么“盲目”大胆地信任了他,追随了他,最终成功博取到了自救的一线生机! 想及此,他再不敢小瞧了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它们。 实际,依照这一番推演来看,它们哪里是什么憨憨傻傻的小笨蛋,它们一个个,都是千锤百炼,万里挑一的性格极坚韧之辈,乃精英中的精英,乃心窍极玲珑的佼佼者,尽管,它们一个个那样小,看起来那样弱…… 第六十一章:所探皆是星宿局 莲藕七妖“嘴”的秘密,暴露了它们心智的坚韧和个体的卓越,让田劈疆霎时颇觉自惭形愧。他一开始喜爱它们,是因为它们无处不在的纯真和坦荡,后来,他对它们的戒备达到一个巅峰,像看怪物一样审视它们,但现在,他的心境峰回路转,又重变回对它们喜爱有加起来……他感受到了它们的顽强和坚韧;它们深深感染了他,俘获了他的心…… 在他看来,世间没任何生灵比它们可能遭受过的悲惨遭遇更值得人同情,它们有充分理由,获得更多理解和一点关爱…… 他在内心种下这种想法后,他不得不抛弃了另外一种想法——拿一只小莲藕妖来做试验,强行开启它这嘴巴,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太残忍,此策他放弃。虽然他知道,那样做会有所收获,但他愿意多费些周折一板一眼脚踏实地继续探下去。他坚信,入了虎园深处,依别的旁支线索,一样能解开七只莲藕妖身上的谜团而不用现在就残忍牺牲它们中的任何一只。 是的,不过短短几时辰的接触,对它们身世尚且只模糊地了解了一些,他与它们已相处出感情,他主动珍惜起它们来了…… 而且,现下他肯定了一点:七只莲藕妖有极大可能牵涉虎园的最大秘密。 这是乱麻似的谜团中唯一叫他振奋的一个巨大发现! 自来到高唐,他本是与师姐鱼火客一道而来,目的有二,除开建设刺客营为父王不日莅临此地扫清障碍,另外一个目的,便是“捉星宿”。 虎园,无疑有极大可能就是高唐附近神秘星宿隐藏之地,从与七只莲藕妖的邂逅来看,他越发肯定这种猜测。再一个,此虎园乃大手笔无疑,如此浩大一个谜团,样样符合星宿之祸庞杂繁复的格局…… 想通这点,自天水涯这一路来所遇见的三个园子,虽叫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却通通悟了。他已不再埋怨自己愚钝,也不再懊恼不能解开三个园子的谜局,而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他一路所探险的,皆是星宿谜局。恰是他软肋,这类局,能完美避开他种种御灵手段,让他有力无处使,他不一头雾水,那才叫怪哩!毕竟,他可不是她师姐鱼火客那样的捉星宿之人。 胡思乱想一通,他吃完两只肥硕的青根貂烤肉,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开始为接下来怎么做打算。 起先被他从旁边水缸中拎出来准备抚弄的那只小莲藕妖,他早已经重放回水缸中。 看着水缸中的它们,他不再继续聒噪地不停提问,而是,全身心应付起别的……这刻,在他与小莲藕妖们“攀谈”之际,他察觉到水缸园子四周匍匐而来的众人青根貂,好似越来越靠近他了。 “哗”一身,他霍然从泥墙洞穴中起身,走出洞穴,举起火把,摇臂一挥舞,火光晃荡开,视线里,匍匐而来的青根貂并没有即刻出现,还有一定距离。 但,他很快发现,此水缸园子遍布的那些溪涧,环绕一处处土丘流动间,愈发湍急起来,且,之前那些散落开的,零星可见的,一小撮加一小撮的“打游击”出来晃荡的青根貂,已不见,可以想象,极可能是“归队”了。 归队?! 想到这个词,瞬间,他脑中电光一闪,快速瞥过一记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这些青根貂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懂得分工协作? 依照他过往的经验,青根貂乃机警、贪水、胆小如鼠之山兽,且,这兽亦叫麝香鼠,本就是猥琐的鼠辈。它们通常出没沼泽地,一公一母相对居住,偶尔带一群幼崽,但那只是繁殖季节才出现的自然现象,一大群有组织有规模地出现,绝不是它们应有的行为。 他之前没有对它们过分深究,只是本能地以为,它们的出现,或许是山兽过境,乃遇到山火之类天灾在群体逃亡。故,不深究,不叨唠,想等它们自然而然迁徙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才消极处理,听之任之…… 可,现下来看,他的想象极可能过于理想化了。若这群青根貂真是有规模有组织而来,那完全可以想象,它们必然是受到一奇人暗中摆布,且,既是朝他这方向来,那奇人之手段自然是要来祸害他。 想及此,他突感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后背一阵冰凉。 他手举火把,茫然朝漆黑的夜色望去,淡淡月华光晕下,四处的溪涧,闪烁着粼粼光波,其中水势一改之前的平和温柔,“哗啦啦、哗啦啦”不断,听声音十分湍急。 霎时他心中险恶环生,暗道:糟糕!左闪右避,还是没能享到这暗夜之安宁,此园之变数,果然撞上了! 他所想到的是,此番水势突从平和变湍急,无疑乃兽群大批量转移来的征兆。 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眸子定了定,怔怔地又望了远方一会,赶紧回身,重回到泥墙洞穴,他要赶紧做一番准备。 只见他抱起装了七个莲藕妖的水缸,左右一看,将它们一一从中捞出。 他对它们道:“稍等,我要为你们换一个更大的水缸。” 它们点头,不乱走,乖乖地站立一圈,老实等他安排。 他望着它们,欣慰点点头,接着眸子一偏,在泥墙洞穴旁边的一土丘上,他找到了一个更大的水缸,约莫澡盆子大。 拿着这个澡盆子大的水缸,他就近走到一溪涧边,水缸朝溪涧中一沉,哗啦啦,哗啦啦,溪水倒灌进入大水缸,接着,他“嘿”一声,将之从溪涧里提起,端着这装了大半盆水的水缸,重跑回七只莲藕妖身边。 见它们巴巴望着他。他晓得,它们可能想进入这大水缸。 “再等等。”他对它们道。 它们乖乖点头。 他掏出木刹,摇臂一挥,放出一团冰寒蓝光。 “呼”一声,冰寒蓝光被他引导着,涌入大水缸,在其间旋转一圈,又被他以木刹作引,牵着拉出。 大水缸中的半缸水,经过冰寒蓝光的一番加工,这刻,“咔咔咔”响起一片脆响,已凝结出无数散碎冰块。 原来,他是在为它们制造一个更大、更多冰块的临时巢穴。 制造好了这个大的冰块水缸,他才将它们一一抱入其中,安放好。 做完这些,他对它们道:“不一会儿,我可能要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此一役,颇为凶险,好在我现下体力已经恢复,也有一些手段,你们自是不必担忧我会罹难!”他伤感地道。 它们眼珠子刹那就红了,显然是担心他,但,都一一点头,表示听进了他的话。 他又道:“我这刻为你们置换水缸,换了这个大,更多冰块的,只是因为,一会儿,我之手段恐将频繁用到熊熊烈焰,于你们,痛苦至极,你们届时闷头遁入此水缸冰水之中浸泡着,可保无碍。” 水缸中,它们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又道:“其实,我一会儿要使用烈焰手段,完全可将你们避开,放远一点,但,我又担心那样,一会儿那些敌手要加害你们,故,不得不贴身携带你们,才有此一举。”他喘息一口气,耐心解释。 这点,聪明如它们,或许也感受到了他对它们无微不至的护佑,闭紧嘴巴,它们再次点头。巴巴望着他,那样……那样担心他。 他叹一口气:“好吧,现在我们也不要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稍安勿躁,安静等着吧,敌手,就要来了……” 它们不做声,沉默,显然是听从他之号令,安静等待起来。 而他,在等待着的间隙,也没停着,不断从地上拾取一些纹路稍完整清晰的落叶,制作一些临时的符箓备用。 双手呼哧呼哧,不断忙着、画着,时而还咬破指尖,在上面烙印符文,显是如临大敌,做着最后的努力。 在他开始制作树叶符箓,约一炷香时间后,他察觉,水缸园子哗啦啦,哗啦啦像下期大雨似的,无比聒噪起来,要说之前水缸园子中的溪涧是水势变得湍急,这刻简直就是要沸腾起来了。虽然,昏沉沉,暗夜中,眼前还没有看见那些青根貂兽群来临,但他知,这已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刻的安宁。 敌手不曾到,声势已如此浩荡,他听着、感受着这一切,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不为过。 忽然,“哗”地一声,他看见,眼前猛出现黑压压一片东西,这些东西出现,带着稀里哗啦的嘈杂声,旁边溪涧,更是被翻涌得水花四溅。乃是第一阵列赶到他面前的一群约百来只青根貂,已从溪涧里钻出,杀气腾腾,将退守泥墙洞穴前的他团团围困。 “好!你们终于来了!” 看见准备多时即将要迎击的敌手,他亦热血澎湃! 眼前这百来只青根貂,棕灰一片,与他先前吃过的两只青根貂大同小异,半条手臂长,肥肥一身肉膘,像一只只胖猫。 他在看到它们现身来围困他之前,试想过很多种它们出现时候的景象,可能摆出的兽群样子。见它们按部就班,用得不过最简单的围困,他心中悄悄喘一口气,暗道,它们也不过如此!迫退它们,顿时他心中多了一点信心。 眼前阵势历历在目,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对应的安妥身边水缸中七只莲藕妖的策略,只见,他悄悄退后两步,靠近得泥墙壁洞穴更近一些后,忽的,一转木刹,朝着泥墙洞穴上方,丈许高,划拉打出来一道大口子,那里,噼里啪啦,掉下一大片泥土,露出一个浅浅坑洞,凌驾泥墙洞穴之上。 他抱起装了七只莲藕妖的水缸,一甩,将之准确无误丢进泥墙洞穴上方那个临时开出来的小坑洞,就此,他将七只莲藕妖暂做了安置。即在他后方位置,被他实时监控和保护着。 安置好了七只莲藕妖,他再次一转身,怒目盯着围住他的众多青根貂,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他怒道:“来啊,你们不是很气势汹汹吗?来咬爷爷我啊,我可是将将才吃了你们两个同伴,唔,味道美极了哩。” 他激它们,想早点开战,速战速决! 面对他狂妄的口气,围困他的百来只青根貂只是龇牙咧嘴,作出种种怪相,并不着急忙慌来击杀他。似乎在等待暗中操控之人下达最后的总攻命令。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在等更多青根貂聚集来,好发动兽海战术。 此刻对他来说,就不是这回事了,他已经完美依据现场形式安置好了水缸中七只莲藕妖,后患无忧,当然不会傻傻看着眼前青根貂等援兵集结。那刻到来,他将压力重重,相反,眼下他若闪电出击,或许有意想不到之收获。 平常时候战斗,他多少有一点游戏姿态,这回,他一板一眼,可说没半分玩世不恭。 自他发现青根貂兽群包围“他”这目标开始,他隐隐感觉,它们恐怕另有目的,即,他身旁的七只莲藕妖!他甚至觉得,七只莲藕妖乃此番兽群攻击之最终目的。亦是操控兽群之人的最终目的。故,不论如何,他要胜,不能让对方如愿。 对七只莲藕妖,他不能有半分闪失! 脑海快速思考一番,他当机立断,摇臂一挥,转动手中木刹,洒出一圈火焰的花朵。 “噼里啪啦”,此火眨眼就朝青根貂兽群轰了去,像一根扭曲腰带,纵然对方乃百来只青根貂,密密麻麻一片,可,尽数被这火焰花朵形成的纽带形状卷入,纠缠盘绕,刹那,百来只青根貂卷入火海,被燃烧得狂嚎乱叫,一片片尖利呻吟,跟照红了半边天的火焰花朵一起,将水缸园子充满…… 他突袭一击,小胜。 此局面仅持续不到数个呼吸,立即偃旗息鼓。 只见狡诈的青根貂们,疏忽,从火海撤出,群体匿入它们四周无处不有的一条条溪涧中,只遗留下一颗颗尖尖脑袋,露出水面,似乎在嘲笑他,它们已从火海脱困,他的手段不过如此! 他看着眼前一切,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以木刹放火焰花朵怼青根貂,火焰不能太少,少了就起不到作用。而一旦木刹放出大范围火焰,对他之体力的损耗,是个巨大拖累,他不能持久这样做。加上现在看见眼前这些青根貂群可随意匿入溪涧,他二回若还想用火焰花朵去怼它们,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一时他鞭长莫及,束手无策! 怎办呢?他沉思了。 木刹之火焰竟然不能完美在这些兽群身上发挥出威力,而木刹,乃他最强手段,此手段若受制,岂非预示着他将必败? 第六十二章:手不能停陷绝境 沉吟间,他忽的发现,远处又是一大片青根貂黑压压朝他迫来,粗略一番估计,数目怕有五百只,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我绝不能受制于这些畜生!”他眸子一眯,心中狠狠地道。 思索间,只见他再次转动木刹,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连连挥舞之间,弄出纵横交错的数道火焰标枪,划着大叉叉,一道叠加在另一道上,眨眼功夫,一系列的大叉叉火焰标枪交错成一道火焰的网,带起冲天的火光。 “嗡”一声,火网喷吐着无数火舌,被他一甩,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对面匿藏溪涧中的青根貂大面积覆盖下去。 幸运的是,他此番放出火网,时机十足巧妙。被他以火网笼罩的青根貂,可不是区区百来只,而是数百只了。因为,他那火网扔出去的刹那,朝第一波青根貂集结来的第二波,五倍数量的后援青根貂群,刚好抵达火网下,这样一来,第一波加上第二波,一共两波,尽数被漫天火网笼罩了进去,霎时间,它们被烧得皮肉翻卷,滚成了一大片小火球,噗呲噗呲声不绝,成片坠落到周围溪涧中,顺流而下,被水势迅疾冲走。 平常时,这些青根貂落水,根本不会被“尴尬”冲走,此番能大片大片被冲走,是因为它们被火网罩住,中伏,被烧得失去了自控能力,落水后无法敏捷自救,只剩慌乱挣扎和惨烈嚎叫。 看着二回出击,又小胜一场,田劈疆心情稍宽慰一些,纵然他现在是孤军奋战,也忍不住自我夸赞起来,动情地嚎一声道:“爽!” 高兴是短暂的,战斗是持久的。 小胜喜悦之际,他很快察觉到,青根貂兽群的第三波力量正在赶来…… 这暗中潜伏而来的第三波力量,声势之大,超出他的想象。 “咕噜、咕噜,砰、砰砰!”一阵又一阵的这种混杂的声响,接连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那“咕噜”声,可不是他被吓得口水直吞发出的声音,而是周围溪涧中的水波在不断被翻涌弄出的声势。 那“砰砰”声,也很容易猜到,必然是第三波青根貂兽群大规模而来,在途中,撞翻了水缸园子中到处皆是的水缸,甚至,不止是弄翻水缸,还可能撞倒了山石,撞散了水缸园子土丘上的一些土堆,才弄得如此地动山摇…… 这些混杂的声音,一来嘈杂,弄得他心情郁结。二来,也使得他深刻意识到,这第三波集结而来的青根貂兽群,数量之多,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想到如此规模的青根貂兽群,以这种不可阻挡的趋势碾压而来,而他,仅仅是孤身一人,并且还带着七只莲藕妖这些拖油瓶,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无奈摇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眉头紧紧锁着,一时焦虑到了极点。 急难之际,他虽无策,但好在他到底身经百战,勇气从始至终都在,没一点畏缩。 “罢了,大不了拼啦!”他狠狠咬了咬牙,喃喃自语一声。 只见,他忽的“唰”一声丢出两张符箓,这两张符箓,稳准狠,砸去了他的左边和右边的溪涧中,左右两张符箓入水,霎时,像炸开,自所在的溪涧冲天而起,弄出两道长长的水帘子! 这左右两道水帘子,分别自左边和右边,朝他站立的方向倾倒而来。 要说这两道水帘子,属实不同凡响,不光来势汹汹,而且既高又厚,因为是自溪涧中被符箓炸起来,所以,其中不但夹杂了无数鹅卵石,还有许许多多的青根貂尸体,故,虽然是水墙,但是一种混杂了各种东西的“杂物”水墙。 田劈疆望着如期被炸起来的水墙,眸子一闪,似乎颇满意,而且,对水墙倾倒而来的方向,亦在他估算中,当即,他信心满满地点点头,一咬牙,木刹又是一卷。霎时,周身萦绕起巨大一蓬冰寒蓝光。 这么大规模的一蓬冰寒蓝光,自他从天水涯一路探险来,从不曾如此大手笔,显而易见,乃是专门为配合水墙弄出来的排面。 只不知,他为何在水墙就要接近他时弄出来这一手? 答案顷刻揭晓,只见,他口中突的轻斥一声:“去!” 随着他这声喊,那诺达一蓬被他放出的冰寒蓝光,刹那间,又无穷无尽似的膨胀开来,不断弥漫,而且,自行从中分裂成两边,左边的一股朝着左边倾倒来的水墙包围去,右边的一股,朝右边倾倒来的水墙包围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左右两道本来是朝着他掉落下来的那种“杂物”水墙,在半空,遭遇了他半途放出之冰寒蓝光的包围。瞬间,两道水墙一一被凝固,被冻结,眨眼间变作了两堵真正的厚实的“杂物”墙,乃是凌冽坚硬的冰块形成的内在,外面,则挂满无数尖锐的突刺,是极寒状况下自发形成的冰凌之刺! 此两道墙,一看就令人望而生畏,堪称旷世惊奇之造化! 更巧妙的是,这两道墙,一左一右,形成厚实的冰墙之后,恰好将田劈疆此刻站立的泥墙洞穴护佑在后,仅留下正中一个缺口,供他正面迎击敌手,而防止敌手从别的方向偷袭他。 他之所以在这刻“突发奇想”,不惜耗费超量生机和巨多体力制作出这两面冰墙,乃是他有深层的考虑…… 原来,他在看见第三波数千只青根貂包抄过来后,他当机立断,分析认为,如此多数的青根貂,如果一一强行硬怼,实在分身乏术,绝非智慧的应敌之计,制造临时壁垒,借外力稍作缓冲,他至少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思考转圜之计。而不至于频繁用木刹应敌,因,那无异于和青根貂同归于尽之举,没有意义…… 后续如何转圜、翻盘,现时他还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至少临时制造冰墙的计划,已然成功。不得不说,他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这“冰墙”法子,的确瞬间阻挡了一大群青根貂无差别朝他碾压来。 得此喘息,他稍轻松了一些,当即愤愤咒骂: “畜生们,凭得嚣张,真以为爷爷没办法么,爷爷能大口大口嚼吃你们,自然也能大大方方收拾你们!” 吐出一口郁闷之气,他胸中仿若增添了无穷信心,也因此刻之喘息,他脑中更清醒了一些。趁着这清醒之际,他不断提醒自己,战斗、战斗,既要“战”更要“斗”,万万要坚守本心,切不可恋战,以战术为上,最终目的是甩脱这些青根貂群,而非和它们硬拼! 他守着左右厚厚两道冰墙,身后又是那坚不可摧之泥墙洞穴,顿时,他一副“稳坐钓鱼台”,坐镇“战圈”的“胜者之姿”,就是以这般姿态,观察了一会儿,他又有新的发现:第三波集结来的兽群,和第一第二波,十分之不同。 首先,这第三波青根貂兽群也是集结在了溪涧边,跟那些提前来的青根貂们短暂汇合后,立即就散开了去,且不断后撤,但又撤得并不多远,两丈左右。 第二,这数千只青根貂后撤后,立即一团团地自发形成一个个小队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一列大约九只,数量那样多,阵列那样多,居然整齐划一。 第三,这每九只一列,形成后,就前前后后,后后前前,不断挪动起来,形成一种风骚的走位,看得人眼花缭乱。 本来,暗夜中,田劈疆的视线就不够清晰,这刻,无数的“九只一纵队”的阵列兽队又是以这种风骚走位不断进退,仿若那随时将射出去的箭矢,乍一看,叫人疑窦重重,也一阵后怕,知晓其必有暗算! “它们形成这种‘九只一纵队’的阵列,究竟意欲何为?” 他看着它们,一时间实在想不通它们的打算,但内心时刻提醒着自己:可小心了,这无疑就是它们的战术! 战术! 当这两个字在他脑海“嗡”地一声明亮起来,他头皮忽的一麻。 他想到:难道这次怼上的竟是传说中才有的兽阵么?不然,何以有“战术”? 这个猜测,简直叫他难以置信,居然遇到了传说中兽阵! 他一直都以为怼上的,不过普通的被豢养的兽群的力量,现在看来,那不是事实啊! 他喃喃自语道:糟糕!太糟糕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畜生章法有序,一波接一波,前仆后继,明知道他有火的袭击,它们还是不怕死地堆积而来,原来它们是一种兽阵的袭击。 他虽然早意识到这些兽群背后有人操控,乃神秘的被豢养之物。 之前,他更是亲眼看见那石屋中猎户夫妇在喂食它们。 但,尽管有这些线索提示它们的可疑之处,他亦没有深想,仅仅以为,纵然它们曾经被豢养,也只是一种圈养而已,圈养得再熟又如何?毕竟兽可不是人,何况,此物乃是山间小兽,心智拙笨,又猥琐,最难驯熟,论起能被驯养的程度,便是比之民间的小犬也不如,纵然规模再大,也是乌合之众,难成气候。 他当时想,便只要它们是乌合之众,他心窍玲珑一些,要怼走它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如果这些数量庞大的青根貂兽群是那传说中的兽阵?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兽阵,顾名思义,重点在于“阵”!说好听是兽的集结,实际,兽入了阵,就只是工具而已了,没有了生与死的概念,它们早迷失了自我的意志,不然不会被编入“阵”中,既在“阵”中,则,它们所作所为,皆是仰仗背地里操控之人的意志了。 这样的一种兽,一种没有自我意识,不知生死,只知道听从被人发号施令的东西,甚至可说不是动物了,这样的存在,以他御灵武士的经验来看,属实乃最恐怖的一种存在之一! 想及此,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沉吟过后,他立即又看见,刚刚他一直在观察的第三波青根貂兽群,这刻,突然发动了攻击。 “嗖嗖、嗖嗖嗖”,它们突的开始砸起他左右两边那作为屏障的冰墙起来。 厚实的冰墙显出万夫莫开的强大抵御力,然,作为血肉之躯的它们,九只一个队列,砸起冰墙来,前仆后继,哪里有半点退却的意思,当前头的青根貂脑袋砸裂开了,该队列中,后面的就赶紧补上,不断替补,无穷无尽,和之前那些主动滚入溪涧去躲避的青根貂,表现大大不同。 同一种族,按理不可能这样性格截然相反,田劈疆见此,再次肯定,这确凿乃兽阵,就是威力无比的兽阵! 坚固的“杂物”冰墙,暂时来看,似乎可抵挡青根貂兽阵的袭击好一会儿,然,他不愿坐以待毙。 只见,他摇晃木刹,有节奏的,噗呲噗呲,放出一串串火焰花朵,形成喷吐火舌后,自左右两道冰墙中间的缝隙缺口,洒了出去,朝正面向他怼来的青根貂群,兜头猛下狠手! 至此,他算是带着七只莲藕妖,暂时挡住了这铺天盖地的青根貂的威胁! 可,这样一来,他手就不能停,木刹要不断在使用中,从左右两道冰墙中间的缝隙放出火焰,防住这唯一缺口…… 这种不能停止动作的战斗,让他绝望,这太反智了,不符合战斗中“术”的要求,更关键的是,他的体力在剧烈消耗中,此策绝不能持久。 怎办?怎办呢? 他一边抵挡,一边喘息,心中焦急万分,难道要一直这样手不停地阻挡下去,可,便是这样同归于尽的打发,等冰墙被青根貂兽阵击穿了,他失去左右的冰墙屏障了,那时,他怎办?等死? 摇摇头,他狠狠一咬牙,“嗡”一声,忽的,见他随手自怀中丢出三张符箓,形成了一堆火符化作的火圈,挡住左右两道冰墙中间的正面缺口,让那火圈自行在那燃起冲天的熊熊烈焰。 因此,他得以松懈一口气,手,终于停了一会儿。 趁机,他又思考起来:左右两道“杂物”冰墙,如还不继续加固,很快要被那九只一队列的青根貂怼穿,至于中间的正面缺口,三张符箓齐用才制造出一道火符形成的火焰圈,可这火焰圈,亦是有时限的,烧完了,他怎办? 他可没有无穷无尽的符箓啊! 在焦头烂额,几乎绝望的情况下,他一转身,眸子忽的盯向了身后的泥墙壁洞穴。 不如…… 他顿时心生一计,他猛地想到一个对付这铺天盖地的青根貂兽阵的巧妙办法了! 第六十三章:巧借力入七合院 他身子悄悄后撤,很快退至泥墙洞穴最深处,“啪”一声,他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接着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沾在符箓上,然后将这沾了他鲜血的符箓,黏在了泥墙洞穴深处的内壁上。 同样的工作,他重复做了九遍。霎时,泥墙洞穴深处九个不同位置均黏贴了他的这种血符箓。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点点头,连忙闪身跳出泥墙洞穴,一跃,他攀援去了泥墙洞穴上方某处——恰是他之前安置七只莲藕妖和水缸的泥墙缝隙中。 该洞穴上方之缝隙,乃他之前用木刹临时制造,何其狭窄!他拥挤不堪地依在水缸边沿,无奈地压低目光,默默注视着下方动静。 泥墙洞穴外,左右两侧,还是那两扇厚实的冰墙屏幕做着防护,中间,则露出一缝隙出口,此缝隙出口,被三张符箓所化的火符火焰圈阻挡着青根貂来袭,三面皆有抵挡,故,泥墙洞穴暂时挡住了青根貂们的碾压似围攻。 然而,无论是冰墙屏障,还是正面缝隙出口的火焰圈,皆不能持久。 这点,他心中十分清楚。 他知道,泥墙洞穴前面的防护,每多捱一刻,则,泥墙洞穴被攻破,暴露在青根貂们面前的时限就逼近一点,真到了那样的时刻,届时,他和水缸中的莲藕妖们,必无所遁形,将正面被无数青根貂碾压而来,后果必极其惨烈。 正是为了预防这种惨烈结果的来临,他才有了先前在泥墙洞穴深处粘贴九张血符的动作。 那样做,有他深层的考虑,亦是此刻他定下的“计”! 他在泥墙洞穴深处黏贴九张血符,作用是,以此为引,将自身的生机,临时转移在那九张血符箓上,他要吸引无数青根貂去攻击九张血符箓。 吸引青根貂兽阵攻击泥墙洞穴中的血符,有什么意义? 明面上他是吸引青根貂兽阵攻击血符,真正目的,他是要借助青根貂兽群无坚不摧的攻击力,击穿他之前没打穿的泥墙洞穴,破开这水缸园子的壁垒,看看那泥墙之后,是个甚么玄机?这才是他之最终目的。 这水缸园子的泥墙后是什么,一旦破开泥墙,是福是祸,坦率说,他心中没底,更没任何依仗,他只是以“不破不立”的思想,为了引起变数而制造变数契机。 此时此刻,水缸园子已成无穷无尽的青根貂世界,触目皆是黑压压的青根貂,他和莲藕妖们待在此园中与青根貂们持久战,对他而言,长久下去,结果可以预料,只有一死!而在这紧要关头增添变数,借用青根貂们的力量打穿泥墙,将泥墙打开后引起一些变化,或许于他能获一线生机。 此策是没有结果的变数契机,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费尽心思用这个计策,但除此,他真没别的选择了…… 再说眼前的状况,在他那九张血符的无穷诱惑下,青根貂兽群果然像打了鸡血,对泥墙洞穴深处,顿时冒出无限的兴趣。也因此,青根貂兽群们对泥墙洞穴外围两道冰墙屏障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至于两道冰墙正中的那个缝隙出口处,火符所化的火圈,依然在燃烧,只是,看样子,捱不了多久了…… 他眸子牢牢盯着那缝隙出口的火焰圈,慢慢等着时间流逝,等火焰圈油尽灯枯,自行熄灭时,他想,那刻,青根貂们就要大摇大摆穿行而过,迅猛去进攻泥墙洞穴啦。 等啊等,他眸子一动不动,紧紧盯看着青根貂兽阵们,因为它们尚且还忌惮火焰圈,故而现下,它们还只是对两道冰墙屏障在不断地攻击,冰墙屏障一点一点被击得薄脆起来,看那样子,恐怕也捱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的心情,因此也愈发紧张了。 青根貂兽阵,这刻绝大多数都形成了那种九只一列的阵型,每九只一个小队伍,井然有序,前仆后继,疯狂去砸两道冰墙屏障。 “咔嚓、咔嚓”冰墙屏障又薄了一些,摇摇欲坠。 他心中默默数着,五、四、三、二、一…… 当他心中数完“一”,只见他突然以雷霆般的速度快速将一符箓打在了自己身上,还有身边的水缸上,完美匿去了他本人还有水缸中七只莲藕妖的生机气息。于是乎,在冰墙屏障被击穿、击溃散的瞬间,暴露在青根貂兽阵面前的,只是泥墙洞穴深处,那浓烈至极的血符生机气息了。 果然,它们击穿了冰墙屏障后,一窝蜂,皆涌向了泥墙洞穴中。完美忽视了躲藏泥墙洞穴上的田劈疆和七只莲藕妖。 泥墙洞穴不过丈许深,宽度更有限。起先,按照田劈疆的设想,这些青根貂兽群一窝蜂地涌入,肯定要将之塞得满满的,甚至造成拥堵的“车祸”场面,但,青根貂兽阵俨然没那么“傻”,它们有秩序的很,虽然它们是一窝蜂涌向泥墙洞穴深处去攻击九张血符,但,它们至了洞口后,并不互相挤压,更不互相抢道,而是整齐划一,九只一列,并排而起数列,大约一共九只队伍,一共九九八十一只青根貂,箭矢一般齐齐朝泥墙洞穴深处猛撞起来。 他想象中的,它们拥堵成一片的场面,遗憾地没有发生! “砰砰砰!”顿时,因为青根貂们的猛撞,泥墙洞穴上方匿藏起来的田劈疆,一时间,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泥墙被撞发出的巨大声响。并且,这种撞击力度极大,弄得匿藏在泥墙洞穴上方的他,身子不停在摇晃,当然,他身边的水缸和水缸中的七只莲藕妖,自然也是被撞得摇摇欲坠。 眼前看着,耳边听着,心中感受着,他顿时一阵后怕,心道,若不是他临时想出用血符转移它们注意力的计策,现下,待冰墙屏障被击穿,则,眼前这种撞击,就是尽数作用在他身上了,这可哪里抵挡得住呀! 当然,他有木刹在手是不错,亦能用木刹放出火焰自保,可,木刹岂非不要生机和体力催动,又能用得了几次……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错愕中无奈摇着脑袋,心情十分复杂。 青根貂兽群仿若无穷无尽,又是这种训练有素的兽阵似攻击,他一时间,简直要看懵了…… 何时是个头呀! 他心中紧张不已地想着:眼下这泥墙洞穴,按照青根貂兽阵此刻表现出来的威力无匹的撞击势头,相信很快就要被砸穿,届时,泥墙洞穴后必露出一个新地界,可能是个园子,可能是一种别的地势,可,于他,到底是福是祸呀? 他心中一点底也没。他心情极沉重地叹息一口气,一瞬间扫平内心起伏,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暗道,不管是福是祸,现下也没别的法子,那,且耐心等着罢。反正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 “砰、砰砰!” 话说那黏贴在泥墙洞穴深处的九张血符,可是让青根貂兽群好一阵困惑,但更多的,还是它们均表现出滔天愤怒。 它们愤怒的是,血符明明散发出强烈的田劈疆的生机气息,且十足浓郁,俨然有一种挑衅味道,可说是有恃无恐!但,它们直朝着泥墙洞穴深处如此激烈地猛撞了许久,不知撞碎了多少泥土,迸裂出了多少碎石,然而,那种浓郁的生机依然如此之强烈,这是怎么回事呀!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可它们不依不饶,既然要撞死的“敌人”依然藏匿洞穴深处,只要追踪准了他之气息,那就再接再厉额,绝不放过! 故,它们虽然表现得极其愤怒,但攻击的势头亦愈来愈猛烈,俨然是要不死不休! 再说泥墙洞穴上方那缝隙中,田劈疆冷眼看着这一切,对青根貂们的心思,他心中有数。只是他有一层担忧,这些青根貂如果始终摧毁不了九张血符造成的生机诱惑,中途会不会放弃? 一旦它们放弃,他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洞穿泥墙洞穴的计划岂非泡汤?则,那种情况来临,他如何应对? 他内心希望这些青根貂攻击得更猛烈一些才好哩! 当然,他还有一点顾虑,此刻他权宜之下匿藏泥墙洞穴上方和水缸里七只莲藕妖们暂悄悄置身一旁,不是长久能这样匿藏的,迟早要被发现,青根貂们如果不快点将泥墙洞穴洞穿,变数将越来越多,场面将越来越不可控,想及此,他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又焦虑紧张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眉头紧锁,心中翻江倒海似的担忧不已,突的,他耳边猛传来“嗡”一声闷响。 “不好!”他身子一晃,接着,感觉重力瞬间失衡,直朝一边倒去。 他瞬间意识到,青根貂兽阵将泥墙洞穴击穿了!并且,不止于此,青根貂们不但是将那泥墙洞穴击穿,而且,连带着将泥墙洞穴所在的整面泥墙,一并给撞倒了,这对于待在泥墙洞穴上方的他而言,自然会因为泥墙的倒塌,一并也要朝一边倒下去。 他瞬间抱起水缸和其中七只莲藕妖,身子快速一跃,从泥墙跳下。他跳下的方向,可不是朝着碾压过来的青根貂群,而是,泥墙倒塌时坠下去的那个方向,即,这水缸园子的墙外方向。 一边朝墙外坠去,他心中微微有一点振奋:啊!终于可以窥见此水缸园子墙壁外面的神秘地界了,会是一个什么地方?会是又一个古怪的园子吗?终于可以眼见为实,立即看到啦。 这样想着,瞬间,他双脚一蹲,已稳稳落地,接着,他赶紧抬眸一瞧,他看见了一个有着闪闪一群微弱光亮的世界,这…… 他心中难以置信地道,没想啊没想到,和水缸园子毗邻的,这泥墙之后,居然是一个典雅至极的水榭庄园。 此刻,从泥墙上抱着水缸和七只莲藕妖跌落下来的他,站在了水榭庄园的一角,而且,乃是这水榭庄园大荷花池的岸边。 此水榭庭院深深,远目一瞧,视线前方是数幢矮屋,跟大荷花池隔河相望。眼前的大荷花池中,星星点点,闪烁着数不清的小小荷花灯。这些灯盏,明明灭灭的,顺着荷花池中的流水,悠悠荡荡漂浮着,映照得整个荷花池美轮美奂。 他抱着水缸,朝荷花池岸边更近距离的位置飞跑了过去,刹那,就来到了荷花池的活水边沿,他远目一瞧,荷花池对岸是一排排高大榕树,他当即自怀中掏出鲁公木线,想也不想,就一个念头——赶紧渡过这荷花池。 情急之下,他手忙脚乱地用木刹绑在了鲁公木线一端,瞬间抛出,鲁公木线完美挂在了荷花池对岸一颗高大榕树的树杈上。他拉住鲁公木线这端,荡秋千似的一晃,借鲁公木线,他顺利荡去了荷花池对岸。落地后,他赶紧收了鲁公木线,取下鲁公木线尾端的木刹,将之握紧在手中,这才得空,忙扭头去察看身后。他要看看,那些追着他来的青根貂现下是怎么个情况? 他看见,荷花池对岸,他刚刚离开的位置,这刻,早被黑压压的青根貂拥挤满了。诡异的是,这些贪水的鼠辈,如此之多,竟无一只敢下水。灯光闪闪的荷花池在中间,他和它们隔河遥遥对望着……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他内心不可思议又有些庆幸地道,怪哉!这些青根貂何以害怕荷花池中这些荷花灯?没道理呀。 依照他的观察,荷花池里流淌着的这些荷花灯,除开漂亮一些,一看就人畜无害,青根貂们连泥墙都敢撞,还会害怕小小的荷花灯?难道荷花灯有他不知的厉害威胁? 他顿时深感庆幸,好在刚才是选择借助鲁公木线穿过荷花池,若是贸然凫水渡河,怕要受到不可知的伤害,太惊险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想,他还有另外的一种猜想,那就是,青根貂们本就是贪水之辈,从小在水中生活,凫水简直如探囊取物,故,无论如何不应该被一条窄窄的荷花池阻拦去路而放弃追杀他。 除非…… 他转过身子,朝此水榭的那一片矮屋望去,心中戒备地道,除非它们是忌惮这个水榭庄园,害怕这一群诡异的矮屋。在这些矮屋中,可能有它们或说它们背后操控者绝对不敢靠近的威胁。 则,这些矮屋中隐藏了什么威胁呢? 暂时,他不知。 但,看着这一片矮屋,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暗道,不管这些矮屋里有什么威胁,暂时来说帮助他阻拦了青根貂,就是一个好事。至于矮屋本身,对他一个御灵武士而言,再难应付,那也比让他去怼一些被兽阵摆布的青根貂们好。 摇摇脑袋,他一番庆幸,再不去关心对岸巴巴望着他的那些青根貂们,他抱着水缸,撩起步子,直朝水榭庄园深处匿了去。 走不多时,他很快发现,此水榭庄园设置得格外特别。乃是,以一个大荷花池环绕四周,中间一共有七幢矮屋,且,这七幢矮屋以一个共同的天井交接,形成了一个矮屋环绕的七合院。 这是一个七合院水榭。 他抱着水缸和其中七只莲藕妖,在七合院水榭粗粗转悠了一圈,暂时,没进入任何一间矮屋的打算,只是站在天井里,寻个角落,暂盘膝而坐,歇息起来。之所以这样“怠惰”,那是因为他很容易想到,几乎无敌的青根貂兽阵尚且惧怕这七合院中的矮屋而不敢靠近,则,七合院矮屋中必有厉害的机关或威胁。对矮屋他即便要探也不能急于一时,至少得恢复了体力再说。故,他暂盘膝而小做休憩,以求快快恢复体力。届时,再探不迟!且,于他而言,此七合院中的矮屋,他到时候可不是粗粗浏览一下就会算了的,他要一一深入勘探。因为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已经来到了这疑似虎园之地的关键位置…… 第六十四章:葫芦用途不可说 田劈疆被聂小莲恶意支开,从迎小蕊处,他偶得虎园后院“天水涯”秘境线索,凭此进入虎园一隅,连闯三座诡异园子,最后,被青根貂兽阵逼入虎园腹地“七合院水榭”。他暂待在七合院天井中小坐休憩,预备等恢复体力了再勘探七合院矮屋,未知结果如何…… 话说那鱼火客,早于田劈疆几时辰前,她带着属下玉娘和赤金香,由黑妞引路,直寻上官仙仙而去。 她们一行人入了莽莽森林,紧赶慢赶,很快就行出几十里,来到了原始森林腹地。 丛林探险,对鱼火客等人而言没甚难度,只是,在鱼火客看来,这黑妞小姑娘也不是俗流。她一路看见,黑妞与她们共探丛林险地,干练、顽强,俨然似那常年行走山野的老手,根本不像一个长期待在石屋中的宅女。 一边走,她终忍不住找黑妞攀谈起来。 她走近黑妞身侧,伸手,拉了她衣衫一下:“黑妞!” 黑妞回头:“嗯?” “黑妞呀,这一路都是你一人打头为我们引路,披荆斩棘,还无数次主动将‘开道’这种粗活也一并揽了下来。看得我好过意不去!本来嘛,这番我们叨扰你来引路,就非常麻烦你了,往后不如这样,再遇见要劈开什么荆棘之类的粗活,你喊一嗓子,我们几个一块儿帮帮你,你也少辛苦一点。”她诚恳地道。 赤金香、玉娘也纷纷点头。当然,她二人可不是真体恤黑妞吃苦了,为她们开路了,才附和鱼火客。她二人这么做,只是看鱼火客这特使面子做出的敷衍之举,是一种机械的应声虫表现。 至于黑妞在引路途中吃的苦,她二人可不会真心疼,其实,她二人打心眼里瞧不起黑妞。因为在她二人看来,这黑妞不过是一个跟着什么神秘主子下贱侍婢。尽管现在她们需要她,但她二人心中非常界限分明地将这种人需要定义成了“可暂时利用者”。而且,对此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面对众人的“体贴”,黑妞这时笑道:“鱼姐姐,你甭心疼我,我皮糙肉厚,干这点事不在话下。再说了,你们不认得路,更不可能寻得着我家主人踪迹,就是想帮我亦帮不了的。所以你们宽心罢,我没事儿……” “不认得路这个,我晓得的哩,只是,我看你着实辛苦啦。”鱼火客真诚地望着她道。 黑妞忽的一昂小脑袋,睁大她圆圆的大眼睛:“嘿,说到辛苦嘛,走了这许久,是有一点点了,不过无虞,很快我就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鱼火客“哦”一声,不可思议道,“莫非我们就要寻着你家主子了?”言外之意,是否就是快找到上官仙仙了。毕竟,她带着赤金香等人跟黑妞同行,由黑妞引路,最终目的可就是去那虎园寻上官仙仙哪,当然,探虎园亦是重点! 哪只,黑妞小脑袋直晃,当场打翻她的幻念,残酷又神秘地道:“非也,一会儿你就晓得了。”她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 鱼火客瞅着她俏皮的模样,并不强行追问,走上前几步,挽住她胳膊:“行,瞧妹妹的指引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当下继续赶路不提。 一炷香后,黑妞带着鱼火客等人突的走入一个木架子谷。 鱼火客一面穿行在一个个木架子间,一边仰头去看头顶,她忍不住心中好奇道:“哈,这山谷,好特别哩,太有趣了!” 实怨不得她这样大惊小怪,此刻黑妞带她们来的这木架子谷,是一个窄小的森林中峡谷。谷中矗立着一大片木架子,皆是腐朽的枯木,每一截都不是很粗,约一颗水蜜桃的直径,大多是新杉树的树干制成。可这不是最奇特的,此谷之特色在于,这类木架子支撑起来的,在众人头顶撑开的一大片葫芦藤蔓,藤蔓下面像葡萄架子一样,结了大大小小一串串果实,不过,此果可并非葡萄,乃青皮鲜嫩的一只只葫芦,个头都不大,一个巴掌就能握下。看着乖张可爱,也十分有趣,故,鱼火客才那样啧啧惊叹。 黑妞笑:“鱼姐姐,这是一片葫芦藤。” 鱼火客点头:“我看到了,哈,这些葫芦真可爱,都好小哩。怕是世间最小的葫芦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身边玉娘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显然,她一时信口开河,暴露了她对葫芦这类妙物的无知了。 黑妞也察觉到了她的“浅薄”,耐心地解释道:“鱼姐姐,这些葫芦小是小了点儿,不过,这可不是世间最小的葫芦,这只是普通山葫芦,所以不比家养的葫芦个人蛮、容积大。不过要是说起那世间个头最小的葫芦品种,眼前这些山葫芦呀,论起小来,可排不上号哩。” 鱼火客立刻意识到她刚才胡诌献丑了,就道:“哈,瞧我这混沌的人,没见过世面,听黑妞妹妹你讲,怕是知晓不少葫芦之密辛。快指点指点,说来给我开开眼界。” 黑妞笑一声:“哈哈,鱼姐姐,说指点,那我可万万不敢当!不过据我所知,世间有一种指甲盖大小的葫芦,叫‘手捻葫芦’,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们,常喜爱拿来手中把玩着打发无聊。鱼姐姐,你想想,那指甲盖大小的手捻葫芦,比之我们眼前所见,是不是要小得可爱,小得嚣张得多了?这样论起来,眼前这些葫芦还能算小么。” 手捻葫芦?鱼火客是第一次听。后又听到黑妞解释,那无聊之物乃是世家公子哥把玩的雅趣文玩,当即她坦然了,就道:“这下我知道了,原来世间上有那样小的无用之物,不提也罢,那黑妞妹妹,你是不是应当告诉我们,何以这刻带我们来此葫芦谷中呢,难道只是为了带我们来看山野葫芦?” 黑妞摇头:“不是的呀,鱼姐姐,我带你们行走此间,只是追寻我那主人踪迹而去,按照我的判断,主人必在此停留过的。” “为何?”鱼火客问。 “为了取葫芦。”黑妞答。 “取这些葫芦?” 黑妞点头,又摇头:“是倒是取这些葫芦,不过可不是新摘下来的。” “那是?”鱼火客完全对葫芦不懂,也对黑妞的话云里雾里。 黑妞嘿嘿一笑:“跟我来。” 言毕,带路在前头先走开了。 鱼火客跟赤金香还有玉娘赶紧跟上。 不多时,她们跟在黑妞后,行走至此葫芦遍布的木架子谷深处的一个小木屋中。 “吱呀”一声,黑妞推开小木屋的门,一进去,众人鼻端就传来一阵葫芦的馨香,沁人心脾。 黑妞道:“瞧啦,鱼姐姐,这是一间葫芦房,葫芦可不是一摘下来就能使用的,要去皮、去囊、风干,才能制作成‘卺’或制作成酒壶等容器。就像我们现下看见的这样,这些……诺,你们自个儿瞧瞧,它们都是能取来直接使用的葫芦了……” 眼前黑妞带着众人进入的小木屋中,到处是葫芦。它们被摆放在一个个木架子上。甚至连着小木屋的墙壁上,也是挂满了葫芦。 这些葫芦,无一例外,和外面葫芦藤上生长着的截然不同,首先是颜色,外面的那些木架子藤蔓上的都是青绿色,新鲜可爱,而眼前这些乃黄澄澄一片,明显是被去皮风干过;外面的那些大小不一,有的老,有的嫩,呈现自然生长的勃勃生机之态,而眼前木屋中所见,依照不同大小,大的规划到一堆、小的又规划进入另外一堆,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好了,井然有序,俨然是经过制作完毕,被人精心摆放过。 所以,这木屋子里的葫芦,才能像黑妞口中所言——可直接使用得了。 鱼火客瞧了一会儿,频频点头,但心中也辗转思考不已。 她想:葫芦嘛,何人不曾使用过。市井里,可谓家家户户都在用。也没甚稀奇的,不明白怎的就这样被特意安置在此荒郊野岭地山谷之中,还用一小木屋格外来贮藏,好怪哩。但这问题,她想,黑妞既带着她们来这了,必有说出口的时刻,她实在不必过分心急去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样反显得她浅薄和沉不住气。当下只沉默,同时心间浮想联翩。 其实对葫芦之道,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出生,从小跟师父在山上学艺,民俗见识方面,多有疏漏,许多市井里别人都知的东西,她却偏偏没这方面生活阅历。这番入葫芦遍布的木架子谷,她将之前黑妞对葫芦老生常谈的解说,听得津津有味这且不说,这刻,对小木屋一通视察后,她还十分外行地感慨起来:“啊,这屋子,我这看一遭下来,收获不少呀,原来如此……其实嘛,早前,我多番购买葫芦使用过,总有一个好奇在心间盘亘,我常常想,明明我每回在田间地头所见之葫芦,皆为青绿色,而,买来之葫芦,尽皆澄黄,还以为是葫芦被使用了,老旧了,一直不知缘由。经刚才黑妞妹妹指点,我终悟了,晓得啦,原来,葫芦之所以如眼前黄澄澄一片,那是因为葫芦被去皮了,哈,瞧我这混沌人,连这些都不知道,真可笑。” 黑妞似乎没想到鱼火客对这样简单的常识也有感慨,尴尬地笑一声道:“哈,鱼姐姐看来家境是极好的,颇有些千金大小姐派头哩。不过,这些不知不足为奇,葫芦到底是下贱的家什,只有讨生活的人才可能去制作葫芦贩卖,况且,葫芦何其普遍,何其廉价,在市井也俯仰间即可得,钻研此物,属实乃屠龙之技,百无一用。鱼姐姐你不知道它的出处,也没什么啦。务须自责。” 鱼火客“哦”一声:“百无一用嘛,肯定不会的,毕竟它是一个普遍使用的家什嘛,再说了,譬如你家主人,为什么会经过这里来取葫芦?还有,你带我们经过这,难道,也要取葫芦?”她这刻借题发挥,终将心间问题问出,这倒不是她心急憋不出了,乃是话赶话,撞上了这个话头,再一个,也免黑妞多卖弄葫芦知识,在此平白延误时间。 黑妞道:“鱼姐姐,你莫急,我家主人为什么来这取葫芦,后头你们自然知晓……先头我已经讲过,此番我们乃追踪我家主人踪迹而来,既然我家主人自这儿取了葫芦,则我们也有样学样也取葫芦就是了……至于葫芦具体用来做什么,大家稍安勿躁,容我暂卖个关子,后头你们就晓得啦,肯定是有用处的……现在呢,我们在此小木屋中,一人择三只葫芦,拿了葫芦我们再上路,后续我们方好顺利入虎园哩。” “用葫芦入虎园?”这下是鱼火客、赤金香还有玉娘异口同声问了。 黑妞道:“我刚才讲了呀,葫芦具体的用途,你们莫着急,容我暂保持一点秘密,后头用到了,自然真相大白了呀,嘿嘿,都耐心点嘛。” 众人见她对葫芦之使用法则,矢口不愿意提前透露,一个个心中扎耳挠腮似的煎熬。又想起她突然点出——“葫芦对入虎园有用处”,当下心中都更加好奇了。但,看她那样,好似确实不愿提前透露葫芦的具体用途,想来,强问怕要适得其反,当下都沉默了。 接着众人一一都开始挑选自己的葫芦。 对怎么挑选葫芦,鱼火客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但是,她那评判标准,乃是用在市井生活中的。那种情况下,所挑选之葫芦,当然是肚子越大,皮越紧实越好。因为普通生活中,葫芦不是用来装水就是用来装酒,首要的就是“管用”,当然越大越饱满才好。 但这刻,她本能感觉到,绝对不能用那土得掉渣的法子来选择此木屋中的葫芦。 那到底怎么个选法才好呢? 她本来想等黑妞提点一番,可黑妞对此不慌不忙,并不着急给大家颁布挑选细则。 后来,她又想到先看看黑妞怎么选,然后她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就是了。 可气人的是,黑妞十分讲礼,任由她们三个先选,她还说,她最后“胡乱”弄几只就行。 鱼火客立时就没法了,只得去从自己属下那儿偷师。 她眸子一偏,先看去赤金香:“你会挑吗?” 赤金香苦笑一声:“鱼姑娘(有外人在,她和玉娘都是直呼鱼火客‘鱼姑娘’而并非叫‘特使’的),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我对葫芦的用途仅仅停留在用来装酒上面,别的一概不知啊,按照我的标准,这些葫芦一个都不合格,小得很,不合适。” 鱼火客心道,原来赤金香跟她一样,对葫芦的评判标准也是市井里那一套。 当即,她懒得听赤金香继续聒噪,敷衍两句,身子一转,又对玉娘询问起来。 玉娘明显比赤金香见识广:“鱼姑娘,依照我的建议,你挑选的时候,只专注一点就可!” “哪一点?”鱼火客连忙问。 “也别去管选大的还是小的了,直接选入手最沉的,总归不会错。”玉娘胸有成竹道。 鱼火客很好奇:“为什么啊?这是什么道理,有什么说法么?” 玉娘淡淡一笑:“鱼姑娘,我是这样想的,现下么,对这些葫芦具体的用途,我也不知,黑妞小妹妹呢,暂时又要保持神秘,则,我们只能撞运气来选了,而选葫芦,既然重点落在一个‘选’字上,那自然是要挑‘好’的了。葫芦嘛,不论是用来做什么,要挑选这类东西,总归逃不出三个标准:皮相、容积和质量。依照我的推测,此番要选葫芦入虎园,一来肯定不是去参加什么葫芦选美,皮相之标准可弃之;二来肯定也不是用它去装什么酒水,要那么大做什么呢,此策也可弃之;则,只要挑选耐用的就行,也就是质量要好的,沉甸甸的葫芦,只要摸起来压手,质量必然是上好的,选这种是最保守的。” 鱼火客霎时心中解脱,终有寻找葫芦的思路了。 对玉娘的分析,她十二分赞同:“玉娘你说的太好了,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再一个,看黑妞妹妹让我们选三个,而不是选多个,明显是对葫芦质量有要求,三个,不算多,不压身,勉强够替换,怕就是要我们选质量好的,也算是在考验我们的心思了。” 言着,她一转身,扭头冲黑妞娇俏一笑:“黑妞,是不是这样,透露一点呀,好叫我们心中有点数。” 黑妞似乎对她的“撒娇”投降了,终点点头:“你们好聪明,好厉害,这位玉娘婶婶更是分析得鞭辟入里,好吧,我告知你们一点,此番挑葫芦嘛,倒不必讲究那许多的,挑质量好的,那就更好了。我要跟你们解释一下的是,我在这时卖这关子,乃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我家主人踪迹,非我亲自带领的前提下,绝不能轻易透露,葫芦用途,我一旦讲出,必暴露我家主人踪迹,故,我现下这才对选葫芦之策亦语焉不详……望你们理解。讲实在话,这些葫芦嘛都不错的。暂时你们按那玉娘婶婶的分析来挑,完全可以的,大家都不用太紧张了,随便选就好啦……” 众人纷纷点头,也表示对她之“苦衷”表示理解,再不多逼问,怕惹她反感,当即,各自散开去挑选起来。 鱼火客更是主动认错:“是我们多心了黑妞妹妹,也望你体恤,毕竟我们太着急寻到我们那失踪的仙仙姊妹了。这才不懂事问七问八,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望心里去。” “不会的鱼姐姐,我既然答应了给你们带路,就会做到,你莫多心。” 鱼火客点头,拉住她的手,感激不止。 赤金香、玉娘也趁机上千敷衍一通。 黑妞嘿嘿笑一阵,霎时,一场“小紧张”顺利化解。接着大家开始正式挑选。 不一会儿,四个女人,一人挑了三只,总共从此葫芦木屋中取走十二只葫芦,然后,她们相携离开小木屋,又步出木架子谷,在黑妞带领下,继续寻她之主人踪迹而去了。不过,对鱼火客等人而言,乃是寻上官仙仙,也即寻虎园而去…… 第六十五章:黑妞已不屑伪装 带着三个葫芦上路,鱼火客一路走得哐当哐当的。她不但身上不停响,后头,她嘴上也不安静起来。突的变成了一个话唠,有话没话就找黑妞扯着。 这会儿,她又嘀咕起来。 “黑妞,我们离开木架子谷可好几个时辰了,还要走多久?” “鱼姐姐,你累了?” “是哩!”她故意懒洋洋地道。 为什么她忽的这样懈怠,加抱怨不止? 那是因为,这刻,黑妞在她心中的印象,已经变质了…… 她不过将计就计,这才改观了对黑妞的态度。 一路来,她虽不知黑妞底细,可对黑妞的秉性,她始终认为是坦荡磊落的,但随着对黑妞的接触越深,她如今越来越怀疑,黑妞可能是那种大智若愚之辈,藏有大奸。 证据有二。 其一,木架子谷,黑妞矢口不提葫芦用处,显然不是简单卖个关子,必有秘密。 其二,离谷之后,她们一行整整“漫无目的”地走了三个时辰。直走到了黄昏天的酉时时分,十分夸张!而她就此疑点,途中多番对黑妞用话语旁敲侧击试探后,都是毫无所获。这让她意识到,不只是她在防备黑妞,黑妞可能也反方向在防着她无疑。 种种疑点,黑妞在她心间的印象一点一滴模糊起来,她看黑妞,渐渐变得看不懂了…… 当她心中确定了对黑妞的怀疑后,虽然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黑妞走,暂没否定黑妞的“带路”地位。可,这种走,已是心间在你来我往进行互斗! 同时她也意识到,再这样走下去,可能寻找上官仙仙、寻找虎园终究要成为空中楼阁,一个虚幻的梦。她这才转换了跟黑妞沟通的方式,变成一个话唠加怠惰之人,在黑妞面前不停抱怨起来…… 黑妞听见她的抱怨,嘿嘿笑:“我看鱼姐姐你不是累了,而是饿了,这也快到晚饭时刻了,我们一路又都是在走啊走的,十分消耗体力。这样吧,你沿途看看有什么果子树没,遇上了,摘点东西先填下肚子,没有看见可摘的果子也没关系,即刻,我们将抵达一个村子。届时可以去村中讨一点吃食,吃饱喝足了,到时候你就不会喊累啦。” 鱼火客一听就要抵达一个目的地了,兴奋地道:“村子,那是个什么地方,也是你家主子经过之处吗?是虎园必经之处么?在哪?” 黑妞道:“鱼姐姐,那村子是不是虎园必经之处我是不知的,而是,此番我乃寻着我家主人踪迹而去,依照我的暗中观察,我家主人确凿往那方向去了……”她正说着,忽的摇臂一点,“你瞧那!” 鱼火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远处一个山坳里,看见了零星的几户农家,炊烟袅袅,露出稀疏的一点人烟。 她当即点头:“我瞧见了,那远处果然有个小村子。” “就是啊,”黑妞道,“别看户数是少了些,这荒野里,它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一个村子啦。” 不多时,众人加快步子,入了村。 行走在这人烟稀疏的村落间,鱼火客心中戒备甚深,因为刚一入村,她就感觉这村子死气沉沉。近期绝对有重大血案发生。 带着这种不安的感觉,她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个诡异的村子。 行走村庄中,她看见,这村子里,种植得漫山遍野全是桑树,颇为特别。 她对身边黑妞感慨道:“这村子好多桑树!” 黑妞摇头,表示她也不解。 还是赤金香道:“怕这村子是个浣纱村?我对丝织一途,稍有了解,按我过往经验,有些村子群体皆靠养蚕织布为生,这个村子就有点这种感觉。” 鱼火客想,这村子到处是桑树,若是靠缫丝浣纱为生,的确有强大根基,作为浣纱村倒是名副其实的。 她于是一点头道:“那看来必是如此了,我们这是进入了一个浣纱村。” 她忙又对黑妞问道:“黑妞。你家主人进入一个浣纱村做什么呢?按照你带路来看,你必然是在这寻到你家主人之踪迹了,则,她必然在此间停留过啊,难道她是来此买布匹的?” 黑妞点头:“主人是否是来这买布匹,现下胡乱猜测也于事无补,我亦不便多言乱加揣度,等一会儿到了主人确切驻足过的地方,自然真相大白……不过,我斗胆一猜,我家主人来这肯定不是买什么布匹的,至少,应该是来这做了什么好事吧。” 她这话颇有些自相矛盾且不说,还云里雾里的,鱼火客等人是听得迷迷糊糊。 首先,她自己也说了,不要胡乱猜测,但她却那么“笃定”说她家主人来这是做什么好事?在一个小小浣纱村,能做什么好事呢?难道布施发银钱给穷人了?恐怕不会那样简单。 二来,她凭何有此一猜测?是按照她家主人的行事风格,还是,她有她们不知的线索,依线索才有的推断? 鱼火客心中有一点是明白的,初进入这个村子,她就闻到了这村子死气沉沉的气息,察觉到了这村子里发生过异常血案。 联想到黑妞所言的她主人在这做过好事,“血案”,“好事”,这两者一联系上,前后十分矛盾,也让她愈加困惑。 又走了一段路, 她终于是忍不住提出心间疑问,当然,依然是旁敲侧击: “黑妞,为何你会猜测你家主人是在这浣纱村做过好事?好奇怪的猜想啊,难道你家主人走到哪,就去哪做好事?做什么好事呢?” 这会儿,众人行走在了一个偏僻的村中田埂之间,黑妞也一改之前总神神秘秘的风格,没再打马虎眼了,突的顿住脚步。 转身,她定定看着鱼火客,一改往常嬉笑的样子,忽的性情大变似的,表情严肃地转动眸子,从鱼火客脸上扫过,又看去赤金香、玉娘,对她们道:“鱼、鱼姑娘……算了,我给你们都说说,透露一点讯息给你们,其实,我一直隐瞒了一件事没告诉大家,我家主人,其实是个‘福女’。” “福女?”鱼火客表示没听过这种说法。她连忙看去赤金香,还有玉娘。看她们似乎听过这种什么“福女”是甚东西…… 赤金香摇头以回应,表示不知。 而玉娘,冲她点了点头,代替黑妞,为她解释道:“这‘福女’我倒是偶然听人讲起过,乃传说中一种人物,没想到真有哈。据说,此乃民间一种职业,指身体冰清玉洁,又经历丰富,有禅道修为,可以为死人祝福的一种玉女。” 鱼火客闻所未闻:“那岂不是做大善事之人?” 震惊完,她又连连感慨:“天哪,还是为死人祝福,心真大!不过,若那种女子真能做出为死人祈福之事,倒的确算是善良之人,且是大善!” 黑妞忙接过她话:“不错的,我家主人正是这种广结善缘的大善人。这位玉娘婶婶说得极对。我家主人就是那玉洁冰清,又有大造化、大本事的玉女,她常常在山间行走,遇到一些枉死的人,就会不忌污秽,上前去为他们祝福,了却他们的尘缘纠葛,让他们走得安心……” 鱼火客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恕我直言黑妞妹妹,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这样做,真的有用吗?其实,我不大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黑妞严肃地道:“这不怪你,鱼姐姐,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东西你不知,也是一时不了解。传说,枉死者,因为无收无管,不得超生,故,生前枉死且不说,死后也很悲惨哩,若是有圣洁的玉女为他们祝福,就要好一些。虽没根据,但也是一份祝福,不是么。” “怎么祝福?”鱼火客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但又极关键的问题,脱口而出问道。 黑妞面无表情道:“什么是‘祝福’,这个么,就事关我们此番取来的葫芦之用处了,过一会儿,可能就到公布答案的时刻了,暂,容我卖关子先不讲了罢。” 原来如此!鱼火客心中咯噔一声,早猜到这劳什子的葫芦不会是什么正常的用途,没想到,水这样深。 当即,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聒噪,随黑妞朝她主人踪迹过处之具体位置行去。 不多时,众人跟着黑妞,来到一小小的农家四合院前。 鱼火客刚一站立这门前,就察觉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种感觉比她刚刚进村时候的感受可要强烈得多了,当下,她愈加肯定了,这村子一定有大型血案发生,且,极可能就在眼前这即将迈入之农家四合院中。 这会儿,她眼睁睁看着黑妞走到四合院门前,敲了一阵门,没人,黑妞回头,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的猜测证实了,这屋人怕是枉死了,故,我家主人才悄悄经过了这,且进去为他们做了祝福。” 除鱼火客,赤金香还有玉娘都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鱼火客是震惊:这黑妞何以晓得这里发生了血案,真是通过观察那莫须有的她主人的踪迹?她表示怀疑,说实话内心不大相信,她更多是震惊,这黑妞也太无所不知了一些。除非,黑妞提前知道这里发生过血案? 而赤金香还有玉娘则根本就是觉得黑妞是在装神弄鬼了,内心都笃定认为,这黑妞必然是早就知道眼前这四合院可能乃一血案发生地,才带她们来…… 玉娘忽然问:“黑妞小妹妹,你确定这户人家都枉死了?” 黑妞还是面无表情,严肃点头:“很可能是这样的。” 值得一提的是,黑妞自从说出她家主人是那什么“福女”后,就性情大变,再不是那种嘻嘻哈哈的可爱样子,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好在鱼火客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对黑妞这“变脸”,都有些看儿戏似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因为,不只是鱼火客,这当口,她们早已经不信任黑妞了…… 赤金香则直接心急地道:“则,我们自行翻墙进去咯。”言外之意,既然黑妞肯定这家人都死绝了,自然是没人来开门的。 她这提议,众人都同意了。包括黑妞。 须臾,众人越过四合院的围墙,进入了屋内,一番检查,果然看见四合院屋内横七竖八躺了八具女尸。 当然,鱼火客早察觉到这有血案,第一眼看见尸体,她谈不上多么震惊,不过……看了尸体一圈下来后,越看,她心中的震撼就越强烈了。 忽的,她在屋子正中定下脚步,眼瞅着地上女尸,她一声感慨:“不可思议,这些尸体,不过才死去两三个时辰,依照我的估算,她们午时应该还是活着的,可看她们这死去后的尸体样子,像死去多时且不说,且现下来看,完全可瞧出,她们死去那刻,必惨烈至极,是枉死无疑,她们是怎死的呢,费解啊……” 她这话一出,赤金香、玉娘皆剧烈震惊! 这一路来,她二人对黑妞所指引的所谓寻找她家主人踪迹的所作所为,说实话,一直将信将疑。此番黑妞笃定地带众人来到了一个血案现场,她二人对此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又加深了一层对黑妞的怀疑而已,她二人甚至腹黑地想,也许黑妞早知道这死了人,甚至这些人可能就是那看去笨笨傻傻但实际大奸的黑妞某日提前来这所杀! 但,鱼火客的话一出口,她二人就不敢贸然那样想了。因鱼火客说,这八具尸体午时还是活着的啊!那就证明黑妞极有可能事先不知这里死了人。 如果黑妞事先不知道这里死了人,却又能笃定无比地寻来这个血案现场,则,证明黑妞或许真有什么诡异的法子可寻到她之主人踪迹,而跟来了这…… 这就挺不可思议了,这能证明,黑妞的确有些特殊本领,她那主人,顿时也神秘高端起来。 故,才让赤金香还有玉娘二人心中剧烈震惊! 鱼火客的想法倒是跟她二人不大同,她不只是震惊,她是一阵后悔加自责! 她早就对黑妞起了疑心,在那木架子谷出来后,在山间一通“乱转”被黑妞拖延时间时,她就深重意识到黑妞问题重重了。 后来黑妞在这村子冷不丁性情大变,说出她主人是什么“福女”,鱼火客就意识到,这个村子,怕必有黑妞知道的隐情,她能寻来,是必然的,不足为奇! 这刻,黑妞未卜先知,带她们来到一个案发不久的血案现场,且,说那是她家主人“祝福”过的地方。 她同时又想到,这发生了血案的村子,极可能是黑妞和她主人联手演的一场戏。 虽然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很明显,必然跟“祝福”还有“葫芦”有关,她霎时很期待黑妞进一步作出动作,自然能揭晓这两个谜团…… 期待中,她也忍不住后悔加自责起来…… 眼下种种事实,无疑证明黑妞确凿乃问题重重的大奸之徒,则,被黑妞以荒唐借口留在石屋的慧能、慧心,恐怕已入未知陷阱,凶多吉少了。 至于石屋可能的陷阱,极可能就是那石屋中炉鼎,她当初错漏了对那炉鼎的深究,这刻自然猜不出炉鼎具体原理,自然也就不可能猜透黑妞会以怎样的手段利用那炉鼎祸害慧能慧心了。她顿时十分自责,懊恼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了黑妞,就这样白白害了慧能慧心了。 心中一阵纠结,她知道,再自责也于事无补,当即强行镇定下来。暗道,还是处理好眼前急难罢。看黑妞此番怎样解开“祝福”还有“葫芦”的秘密再说。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强自镇定地对黑妞道:“黑妞,现在,我们是不是就要使用葫芦来做点什么了?还有啊,你家主人到底是怎么为这些枉死的人祝福的啊!” 黑妞冷酷地道:“要知道这个,得先做一件事,为这些死者放血。”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愣怔怔看怪物一样望着她。 鱼火客心理素质是最好的,只是表情一愣! 毕竟,黑妞这一路来,可都是表现得一个萝莉状态的可爱萌样,虽然“性情大变”后她变得一板一眼颇严肃,但也没暴露出这等血腥手段,这刻她突然说要给死人放血! 众人纷纷有些接受无能,自然像看怪物一样望着她。 赤金香和玉娘简直呆住!沉默,“不敢”接话。 还是鱼火客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黑妞妹妹。”她强行保持着内心的镇定! 赤金香和玉娘依然愣愣望着这突然从萌萝莉变成黑皮肤怪咖的小妹子,等她回答。 黑妞面无表情,冷酷地道:“为了用葫芦从这些枉死者身上,收走我主人暂寄存于她们体内的祝福。” 鱼火客心中咯噔一声,一颗石头落了地似的,猛然一阵恍然大悟:原来“祝福”和“葫芦”是这么回事…… 当然,这也仅仅点出“祝福”和“葫芦”之间有联系,这两样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要看黑妞进一步的动作,当即,她强忍着,继续等黑妞解释。 第六十六章:黑血藏两种白点 而赤金香和玉娘又是一楞,听到黑妞将“祝福”和“葫芦”这样配合讲出来,她二人依然云里雾里,当然,有一点她二人是清晰的,她们更肯定这黑妞大有问题了。且她们都知晓,黑妞不光是大有问题,而且已接近暴露,怕是就要恢复她“本来面目”。 这刻,她们不禁回忆起这一路来的经历,途中,黑妞总不离口的所谓“主人”、“主人踪迹”之类的词,现下来看,是多么可笑,恐怕皆是胡诌。这黑妞,隐藏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她二人心间想了这许多,自然也意识到特使鱼火客亦是会思考的,是以,当即她二人继续尴尬地保持沉默,等鱼火客出声质询。 鱼火客挺满意赤金香和玉娘二人没胡乱打岔,本来她也想保持沉默,等黑妞自行继续解释,见黑妞不够干脆,她当即开门见山问黑妞:“你那主人的祝福,到底是什么?为何要用葫芦收,我怎听不大懂你的话。” 她见黑妞已不屑伪装,更大言不惭说要给死人放血,做出这等惊人举动。故,她也懒得“伪装”。一贯来亲切的“黑妞妹妹”这称呼,恶心得再讲不出口了。 黑妞还是那面无表情的冷酷样子道:“不必急于这一时,还是且放血了,就知啦。对了,你们各人记得拿出一只葫芦来,备用!”她提点众人道。显然不是对鱼火客一人回话,嚣张至极! 众人这下都深刻意识到,怪不得这黑妞之前不愿将葫芦用途说出,原来是不敢开口啊!这葫芦之用途牵涉到放死人的血,若是她们这些人提前知了,试问,哪还有闲心跟她在原始森林里走上三时辰赶来这赴这腌臜之行…… 当然,对鱼火客来说,此行事关虎园,再匪夷所思,她亦会跟来的。 场面上很快出现给死尸放血的恶行! 众人都没动,除开黑妞一人。 黑妞见她们这样消极怠惰,也不催,兀自忙碌着。同时,口中一边道:“你们先看看也好,看一遍后你们学会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赤金香、玉娘继续尴尬地沉默。 鱼火客淡淡道:“不是我们不做,黑妞,你自己也说了,你是要用葫芦,为你家主人收走暂寄存在这些枉死者体内的祝福!那东西既是你家主人之物,我们怕不便来取吧。” 黑妞头也不抬,手中忙碌着,已经用随身携带的一匕首,划开了一个死者的咽喉,黑血,慢腾腾流淌出来,她几乎是嘲讽地口气道:“话虽如此,但这些我主人留下的祝福,对后续入虎园大有用处,你们不是要寻找上官仙仙姑娘吗?难道你们不去虎园了?去虎园,就要备一些的哟,看清楚了,就是这东西——” 她言着,身子一偏,将正流淌出来的腥气扑鼻的那名被她放血的妇人的黑血,展露在众人眼前。只见,从那慢腾腾流出的黑血中,冒出一些晶莹的白点,有些白点忽的一卷,“噼啪”作响,众人瞧见,竟是一种虫子。 赤金香已经“啊”一声轻喊,表示震惊。 玉娘倒没那么一惊一乍,但也看呆,继续瞪大眼睛,沉默着。 而鱼火客眼是最尖的,立马看出那白虫子不同寻常,她惊讶道:“这……这东西!”她不便讲出真相,只是吞吞吐吐,表示着惊讶。 因为,她已经看出来,那白点乃一种蚕,且她见过不少,乃是“冰蚕”!不过,是冰蚕幼虫。 按照她的常识积累,冰蚕很难在自然界生存,当初也是在那四季共存的果子岛才出现,且在那岛,冰蚕被化为养星宿之物,这刻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可思议地思索起来:莫非这里也是…… 暗暗摇摇头,她觉得应该不是。就只好沉下心,继续观察。 看着眼前那黑血中不断翻涌的零星一些冰蚕幼虫,她浮想联翩…… 她记得,冰蚕幼年成长最是不易,因,急需十分有营养的东西,人血是其中一种。但,她不敢想,竟真有人丧尽天良,用人血养冰蚕。 然,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只是,这刻有一点她不解,这些妇人到底怎死的?如果这些妇人生前仅仅是被人在体内养了冰蚕,绝不可能死得那样快,也不可能只在冰蚕还是幼年时就死去,至少会等冰蚕成年,为破体而出,放出冰镇寒气了,才会导致宿体死亡。而冰蚕幼年时,为保护宿主,它们绝不会放冰镇寒气来害自己宿主!还有一个疑点,从午时至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时辰,这些人死相十分难看,若是被冰蚕放出冰镇寒气冻死,绝非这样的惨状,至少会保鲜得不错,露出一种刚断气的人的模样啊……所以,综合以上种种,这些妇人的死,恐怕不一定与冰蚕有关! 则,她们到底怎么死的? 她虽一时参不透,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她很明确,黑妞的主人哪里是什么为枉死者祝福的玉女啊,分明就是杀害这些无辜妇人的魔女,虽然她暂时不知道那魔女用的甚手段让这些妇人横死。 她心间剧烈起伏着,一时心砰砰直跳,十分愤懑,可到底现下还不曾过招黑妞背后那神秘的主人,她不便暴露,更不能在这刻发怒,小不忍而坏了大谋,当下只得强自镇定,继续观察。 看着看着,她又有震惊发现,且是巨大震撼! 她看见,黑妞正捣鼓不止的那死者,从死者身体流出的黑血中,白点可不少,但只有极少数才噼啪翻卷,露出“虫”的姿态,绝大多数的白点,只是流淌在黑血间,泛着一种闪闪光泽,那光…… 她辨认了好一会儿,直看得眼睛都有些生疼了,忽的,她咬了咬嘴唇,心中卷起惊涛骇浪,震惊地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那些白点竟是水银! 看着这些水银白点,她终于知道了这些妇人死亡的原因,而且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个残忍的过程——这些妇人在活着的时候,被人以秘法灌入水银流淌在了活体血液之中,同时,一并将冰蚕虫卵植入。 妇人血液中被灌入了水银,很快就会死去,且死状极其惨烈。 在她们死去的瞬间,因为身体的挣扎,生机在无穷溃散,冰蚕虫卵正是利用人死去瞬间那回光返照的生机自救营造的“极营养”环境,瞬间孵化,成了这些幼体冰蚕。 冰蚕乃世间异种,不惧水银,自然可与水银共存在黑血中,一同温养。 这一切,太恐怖,太匪夷所思! 若非亲眼所见,鱼火客怎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极其复杂! 对黑妞,对黑妞那歹毒至极的主人,她恨不能千刀万剐! 然,理智最终压倒了她的情绪,她深呼吸一口气,立即平静下来,想到,眼前还要好好应付,方能最终揭开真相! 但,她也在这刻无比担忧上官仙仙,按照黑妞所言,上官仙仙被那神秘“主人”带走了,那般歹毒一个“主人”会施加何等手段在上官仙仙的身上? 还有,黑妞当初说,上官仙仙乃是因为“中毒”才被“主人”带走,则,上官仙仙所中的是何种毒?难道也与水银也关,甚至,也跟这些眼前的妇人尸体一般,上官仙仙已经陨落了么,想及此,她平静下去的心情又波澜起伏了…… 这刻,只见黑妞从身边取出一葫芦,噗嗤噗嗤,开始去装黑血中流淌出的冰蚕幼体,不一会儿就装了十多条,然后她如法炮制,又用匕首割裂开第二具死尸的咽喉,也收了流淌在黑血中的冰蚕。 祸害完两具尸体,她终拎着装得“满满”的那葫芦,站起身,开始催众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收这些祝福,你们可进入不了虎园找上官仙仙姑娘的。你们自行考虑考虑吧。”她冷酷无情地瞅着鱼火客等人不情不愿那种脸色,有恃无恐地激她们道。 赤金香和玉娘顿时皆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鱼火客,等她下令。 鱼火客沉吟一瞬,明显内心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阵,只见她点点头道:“这些枉死者是不幸的,为了仙仙,为了真相,我们按黑妞的指令,都行动吧。”她一语双关地安慰赤金香等人道。 二女这才敢动作,不过,赤金香挺懂事,主动帮鱼火客也装了一葫芦,免特使污了手。鱼火客乐得不染这些业障,接受了赤金香这番殷勤。 霎时,八具尸体,一人“分得”两具,皆“装满”了一个葫芦的冰蚕幼体,也就是黑妞口中的她主人遗留下的“祝福”。 做完这些,众人面无表情,几乎无交流,然后悄悄退出这四合院,又一起离开了这村子。 不过,走之前,鱼火客说什么也要为这几人掩埋尸体,黑妞虽冷酷无情地表示了反抗,但这时,她显然失去“威信”,加之赤金香等人根本就是唯鱼火客的命令是从的,无人搭理她的反抗,连敷衍她亦懒得做,只是按照鱼火客命令一一将那些无辜死尸掩埋了。 这刻,众人对这小黑妞,已不是当初那种看待一个可爱萝莉的态度对待她,都已将她当做神秘怪咖,当做为她恶贯满盈的主人为虎作伥的帮凶。毕竟,她亲口说,这些冰蚕乃她主人留在这些尸体身上,她纵然口口声声说这是“祝福”,可,已没任何说服力。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这些冰蚕,别说是什么祝福了,就是杀人凶器无疑。 当然,鱼火客却是知道的,真正的杀人凶器,乃是那些黑血中和冰蚕一同被温养的来源神秘的白色银点——水银。 对尸体们血液中水银的发现,鱼火客暂时秘而不宣,只留在自己心间自行推理。她考虑到,暂时来说,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些尸体黑血中的水银就是黑妞主人所为…… 虽然,在尸体血液中植入了冰蚕的黑妞主人有巨大嫌疑。但如果是巧合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面对这样一个复杂的谜局,她不得不更谨慎些,才可能更靠近真相一些…… 第六十七章:强迫黑妞入寨子 从浣纱村出来,鱼火客一行四个女人,各收集到了一葫芦沾染了黑血的的冰蚕。加上走之前她们还掩埋了八具尸体,耗费了不少时间,至离开时,差不多酉时过去了一半,天色已昏黄一片。 本来,她们此番初进入这浣纱时,早肚饿不已,除开跟随黑妞寻所谓的“神秘主人”踪迹,她们另有寻找吃食的目的。但因经历了从尸体身上放血取冰蚕一系列举动,赤金香、玉娘包括鱼火客都再没去主动提这茬,她们都觉得在浣纱村行走了这一遭,所作所为,太恶心了,哪还有胃口吃东西啊。 黑妞中途倒提过一句,众人以无声的沉默回应她,她自觉无趣,也就不坚持让众人去找东西吃了,打着马虎眼,这事不了了之,也就暂过去了。 可,人是铁饭是钢,众人毕竟处于肚饿之中,这事可不是思想上糊弄过去,身体就能放过的。当下,一个个只能饿着肚子继续上路…… 好在走了约个把时辰后,众人在路上遇见一片桃林,就暂停赶路,各人摘了一些野桃充饥,以此草草解决了晚饭。 之所以连野桃子也吃,这是因为鱼火客等人想到,黑妞接下来要带她们经过的某些地方……目的不用说,想必是为了把剩余的两只葫芦装满…… 则,极可能又要面对遍地枉死者,做那恶心至极的放血收“祝福”之事。 届时,她们定然又是没胃口的了。趁现下环境清爽,吃一点是一点,还是先将就填饱了肚子罢。 一路无话,至黄昏天的戍时末刻,众人抵达一个山坳边,目光下,远远瞧见一个寨子。 前头领路的黑妞立即高声道:“到了,这必然是我家主人又一个施加了‘祝福’的地方,这地方好似叫‘围屋寨’!” 她自言自语完,兀自朝所谓之“围屋寨”跑了去,也不搭理后续鱼火客等人。 当然,鱼火客等人这一路已不同她沟通。她正是意识到这点,才故作高冷,懒得等她们回应,免自讨无趣。 她们一路人,现下只是尴尬同行。因为大家都几乎暴露,只是彼此还没正式揭穿,再做作地故作亲昵,互相斡旋,双方都觉恶心,索性不交流,还好些。 反正对黑妞而言,机械地带路就好。对鱼火客等人而言,机械地跟着就好了。她们本也不需要更多沟通。 黑妞在前头走,后面,赤金香、玉娘却叽叽喳喳起来。 赤金香道:“听见没,玉娘,前面是个寨子。” 玉娘道:“听见了,叫什么围屋寨。” 赤金香脸色一冷:“那黑黑的姑娘说,这又是一个她家主人施加了祝福的地方,啧啧!”她霎时脸上露出那种大家都懂的表情,朝玉娘深看一眼。 玉娘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也带着嘲讽的口气道:“看来,我们又要恶心一回了。” 赤金香感慨:“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祝福”一事,她完全不信任黑妞那种匪夷所思的胡诌解释…… 玉娘道:“别说,这事把我也弄得一头雾水,我也是亲身经历,才晓得,我以前听说的那‘福女’真相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别的她没多说,亦务须多言,毕竟,在那浣纱村一行,她和赤金香都是共同经历了的,对“福女”传说,经过浣纱村四合院放死人血之事,傻子才会相信“福女”真是给人祈福…… 赤金香感慨道:“玉娘你好歹以前还听说过福女,我是听都没听过,先前收那劳什子的什么‘祝福’,我全程都是被震得一愣一愣的,这个黑妞带路给我们走,哎,我觉得够呛啊!” 玉娘知道赤金香在质疑黑妞不可能真带她们找到上官仙仙,可,这事,特使鱼火客都没发表意见,显然有深层考虑在内,她们两个跟班出面质疑,岂非不把特使放在眼里?恐怕还要因为多嘴多舌,坏了特使的计谋。 考虑到鲁莽去拆穿黑妞,明显要破坏特使鱼火客的思考和行动,十分不妥,当即她低声对赤金香道:“这个,我们就别操心啦,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马上就要忙了。” 赤金香道:“是啊,这寨子里,枉死的死尸肯定不少,我们剩余的两只葫芦怕是也要装满那冰冰的白色虫子了。” 玉娘沉默,不再与赤金香对嘴八卦。 这刻,她二人都没注意到,鱼火客此刻神情有些“不对”! 鱼火客是一直紧紧跟在黑妞后面的,黑妞说出要入“围屋寨”时,她心中猛地一怔,因为她觉得黑妞这次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 以她的推理,按照在浣纱村的所见所为,接下来,她们一行人必然是将被黑妞带领着寻去黑妞主人又一个施加了“祝福”之地,填满剩余的两只葫芦无疑。关于这点,黑妞刚刚激动地一番感慨,也是力证。 黑妞刚刚看到这寨子就说了——“这必然是我家主人又一个施加了‘祝福’的地方”。 对这句话,鱼火客清晰地将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中。印象深刻。 凭此她顺理成章地推断,则,在这即将进入的寨子中,必然要面对一些枉死者的尸体,恐怕数量还不会少。可是,蹊跷就蹊跷在于,她才靠近这个所谓的围屋寨,就敏锐地察觉到,这寨子里虽然也好似发生了血案,死了不少人,但是她又察觉到,此寨子中的那些死者,不是孤单单的死,而是,在死者周围,仿若环绕了很多活人生机…… 这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这寨子里在举行大型的葬礼!跟之前在那浣纱村遇到的,偏僻的一个四合院中八具死尸无人知晓的情况大不相同。 此番,若是要强行进入这个围屋寨,去葬礼上抢夺那些死尸来放血,可以想象,寨子里那些为死者下葬的人会同意么?这不可能的! 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这个寨子里有情况。稍加思索,她觉得,可能是黑妞的主人在这里亦动作了,但是却因某个未知的原因,失败了,草草收场,故而才留下一些死尸,这才让此寨子中幸存下来的人在举行大型葬礼。 寨子里这么个情况,显然不是黑妞要带着她们悄无声息收取“祝福”想要的理想场面。 除非黑妞要当面暴露,赶走那些下葬的人,霸占死尸,强行收取“祝福”! 则,她之前撒谎的说她家主人是为死者施加“祝福”的弥天大谎可就圆不下去了。 顿时,鱼火客就十分好奇了,她倒要看看,接下来黑妞发现这个尴尬的现实后,怎收场? 她当即牢牢跟定在黑妞后面,不多时,她瞧见,黑妞在堪堪要进入寨子入口的岔道上,猛地停下了脚步,顿住了,而且脸上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偷瞧见这一幕,鱼火客内心的心情比黑妞脸上的表情还要精彩! 她心道,哈,这黑妞好像发生什么不对了!虽然她不知黑妞是凭借的什么法子发现的不对,但她敢肯定,黑妞绝对察觉出这寨子的情况不正常了。 这时,黑妞顿住脚步后,忽然一声大斥:“不对不对!我带你们走错了!我们从这边走!” 言着,她立即转身另寻了一个方向,就要将众人引开…… 赤金香、玉娘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她二人只是觉得这黑皮肤怪咖小妹越来越怪了些,是以,当下只嘲讽地望了望她。 然,鱼火客却冷笑一声,身子一偏,眨眼冲到黑妞面前拦住她道:“怎么会呢,黑妞,你对你家主人的踪迹寻找,一路都笃定无比,从没有出过差错。何以到了这围屋寨子的岔道口,如此犹豫不决起来?且,我刚才分明听见你说,这必然是你家主人又一个施加了祝福的地方。我看呀,你此刻突然要带我们另寻路径,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黑妞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隐情,你多心了……”她手忙脚乱搪塞着,这借口显然缺乏说服力。 鱼火客摇头道:“有没有隐情,何必这么着急下判断。既然都来到这寨子入口了,且进去一观,也没什么吧,请吧!” 她强迫黑妞继续入围屋寨。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赌一把!虽然现在还要黑妞带路去虎园,但越走下去,她越觉得,这个目的想达成,似乎有些渺茫了……与其被动让黑妞牵着鼻子走,不如现下主动出击,抓住这个黑妞“失误”,逼她露出更多破绽!必要时候,大不了绑架了黑妞,强行逼她带路去虎园,因这层考虑,她这刻才动身拦住黑妞要转道的意图,当场“撕破脸”! 当然,鱼火客这刻赌这一把,倒不是一点把握没有。 她想到,既然这围屋寨眼看是黑妞那“神秘主人”失手之地,其中必有内情,很可能里面幸存下来的人,可能还见过那“神秘主人”。凭借幸存者们目击的事实,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一些线索,届时,黑妞可能就面临被拆穿的风险,至少,她家主人施加祝福是善行这一弥天大谎,那是再隐藏不住了。 面对鱼火客的逼宫,黑妞闭口不言,一动不动。根本不搭理鱼火客的“强迫”!显然她已看出,鱼火客等人这刻已撕下伪装,且戒心重重地露出了她们是她敌人的阵仗。 这刻,赤金香和玉娘亦快速围上前来为鱼火客造势了,防止态度“傲慢”的黑妞对鱼火客不利。 黑妞更沉默了,什么话也不说,甚至安然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宰割的赖皮样。 鱼火客见状,深呼吸一口气,冲赤金香和玉娘道:“绑了她,进寨子!” 赤金香和玉娘当即照办! 当下,她们押着黑妞大摇大摆走进围屋寨。 第六十八章:托付蜗牛暴计谋 鱼火客一行人押着被绑的黑妞进入围屋寨,很快见到一个大围屋,众人这才知,眼下进来的这所谓寨子,并不是传统印象中的那种村落,而是一个大家族以“围屋”形式住在了一起,此即“寨子”全部。 逛一通下来,她们顺利发现了众多死者被生人环绕的场面,乃是寨子周边一处地方在举行下葬仪式,和鱼火客事先预想分毫不差。 隔得远远地瞧了一会儿,鱼火客带着身边人暂离开葬礼现场。 趁围屋里没人,她们进入围屋内部开始进行察看。 在围屋内走了两圈后,鱼火客站立在厅堂里,忽的皱起眉头,心中万分惊讶起来:“怪哉!这里有打斗过的气息?” 凡不久前打斗过的地方,打斗者必然要遗留下浓重的生机气息,尤为引人注意,特别是鱼火客这种有生机寻觅手段的奇人。凭此,她认真辨认了一会儿,果然有所发现,且是两个。 一,按照这厅堂里留下的生机气息——田劈疆来过! 二,这厅堂里打斗中另一方的生机气息是一个女人,且,就是之前,她们寻上官仙仙遇到的那个地宫溶洞中的女主人气息。 难道这女人就是黑妞的主人?稍想想,鱼火客暗暗肯定了这种猜测。 这刻,她重新记起一个细节,在那浣纱村,她似有似无,有一些微弱的生机气息感应,当时她没有深究去辨别是谁的气息,主要是,寻常时候不可能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就去辨别生机气息,那样太累人,加之寻常时候闻到的生机气息十足微弱,非竭尽全力不能辨别,故而当时她才没深究…… 而今想来,难道,那也是田劈疆去过的证据?所以,她不可思议地想:在那浣纱村的偏僻四合院中,八具尸体现场,田劈疆亦和黑妞主人共处过?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就比较奇怪了。 一来,田劈疆既然和黑妞主人在此围屋寨共处过,且打起来了,明显是田劈疆为阻止那黑妞主人作恶才大打出手。从结果看,田劈疆至少赶走了那女人。 二来,田劈疆若是和黑妞主人在浣纱村四合院内共处过,为什么没阻止黑妞主人杀掉那八个女人?难道说,田劈疆是后于那黑妞主人抵达的浣纱村四合院,错过了黑妞主人作恶的场面? 第三,田劈疆是一人单独行动还是另有他人在他身边呢?他当初分明是跟聂小莲一起被神秘黑衣人掳走,理应和聂小莲在一起的啊。则,这两个地方,聂小莲有没出现过呢?这个,要进一步勘探才有发现。 这时,她连忙拉过玉娘,将发现告知了她。 玉娘十分激动:“特使,你所言不虚?”这刻,鱼火客等人已经在黑妞面前暴露,自然也不隐瞒一些细枝末节了,故,玉娘、赤金香也恢复了对鱼火客的敬称。 “千真万确!” 玉娘震惊道:“我女儿真可能在这屋子里出现过?” 鱼火客道:“我暂时只能说,这种可能性很大!这也正是我拉你过来细问之缘由,我要你提供一点小莲的贴身之物供我参考,凭借她的贴身之物存留的生机气息,我能检验一番,最后才能下肯定的判断,看她是否在这出现过。” 玉娘赶紧在身上努力寻找起来,末尾,她摸出一发钗递给鱼火客:“特使,这是女儿心爱之物,她常抚触,你快看看!” 鱼火客接过,一番检验后,她眸子定定地看着玉娘,点了点头。 “真的?我女儿真在这儿跟四口一块儿出现过?” 鱼火客道:“按照我的推测,她二人无虞,乃很潇洒经过此地,你宽心罢……” “太好了!”玉娘心中一颗石头终落了地。 鱼火客这刻也有些感慨:“是我疏漏了,因为,这里的生机气息较浓郁,我才上心感受到了,之前却是没有刻意去寻他二人的气息,才漏了这线索……则,接下来,我们在这围屋寨,草草巡察一番就好了,即刻,我们寻着这气息线索,强行追出去,或可能追上小莲和四口。” 玉娘、赤金香纷纷点头。 其实她二人心中也有一点困惑:特使不管上官仙仙了吗?此番,她们可是要一路追着去那“虎园”救上官仙仙的啊!然,她们很快想到,或许,四口和聂小莲之事在特使心中,重要性,丝毫不比救上官仙仙弱。毕竟,四口和聂小莲造成今时局面,当初在刺客营可都是因为一神秘黑衣人导致,那黑衣人不但让初步建立的刺客营遭受大劫,同时也叫特使吃了大亏,这口气,特使定然是要讨回来的了。是以,这般想着,她们也就说服自身,不多心去考虑特使的决策了! 这时,鱼火客正在厅堂里转动,不经意间,她一回头,忽见一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姑娘,约莫十三四岁,露出一脸泪痕,站在了这厅堂大门口的门槛外。巴巴地望着她们一行人。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但是又十分坚定地站在那,并没躲开。 “小姑娘,你怎了?”看着出现的这个蹊跷的小姑娘,鱼火客主动走上前,笑着跟她打招呼,“你怎没去参加葬礼?” “你们是?” 鱼火客道:“我们是路过的。” 一番交谈,互相介绍后,鱼火客晓得了,这小姑娘叫“燕燕”,并且,通过简短交谈,从她口中证实了一件事:聂小莲和田劈疆,也就是所谓的“四口”,确凿在这围屋寨出现过。 燕燕问鱼火客:“鱼姐姐,你是在找四口吗?” 鱼火客点头,道:“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叫‘聂小莲’的,也是我们要寻找的。他们是一起离开的是吧?” 哪只,她却看见燕燕摇了摇头:“不是哩,聂姑娘是比四口先走的。” 鱼火客“哦”一声,表示诧异。 玉娘早已经迎上前,仔细听燕燕和鱼火客对话,希望多知道一点她女儿小莲的信息。 燕燕这时候又道:“鱼姐姐,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她于是将聂小莲一伙人来这求食物,后面,聂小莲等人先行离开,而四口因为“闹肚子”暂留下,四口遇上红嫁衣美妇,接着寨子里大片村民被杀的事,一一和鱼火客说了。 她所说,基本上都是事实,除开“四口”闹肚子一事,她没有和盘托出。因,那是她和四口还有迎小蕊关于白玉蜗牛的秘密……而且她认为,这件事,不必要尽数告诉鱼火客。在她看来,可能鱼火客是类似聂小莲一类的存在,若是知道四口因为故意使计留在围屋寨又遇袭红嫁衣美妇,怕要责怪四口,更连累迎小蕊。她不能那样不讲义气。 鱼火客听着燕燕的话,在听到田劈疆因为“闹肚子”比聂小莲延迟离开而留在寨中遇袭了红嫁衣美妇,这一系列的事,让她脑中电光瞥过似的,猛地“悟”了…… 她心中道:不消说,这必然是田劈疆为避开聂小莲在故意使计,目的,就是为了单独怼那红嫁衣美妇,即黑妞神秘的主人。 想及此,她忽的意识到,看来,田劈疆在探险经过这地方的时候,也开始在查探黑妞那神秘主人了。不然,不会使计等“她”来,且,他与“她”已有过一战。正是那关键一战,他阻扰了“她”将围屋寨赶尽杀绝,没有让这个地方成为黑妞预想中的“枉死者”之地。故,黑妞察觉出不对劲后,才急急忙忙要引开她们一行人。 这刻,鱼火客终于梳理清楚围屋寨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也让她焦急,很明显,按照燕燕口述的一系列事来看——田劈疆和聂小莲身边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女人,必有蹊跷。而田劈疆又要避开那些人和聂小莲单独追查黑妞主人的真相,说明田劈疆对那些人都是设防的,必不是战友。他只是艰难斡旋在那一群人中…… 想及此,她哪里还有闲心逗留在这,当即只一个念头,立即追田劈疆的踪迹而去。 她当下连唤来赤金香、玉娘等人,与燕燕告别。 在燕燕看来,鱼火客一行人十足奇怪。莫名其妙出现在围屋寨是其一,急急忙忙却又忽的要走,她是完全搞不懂她们的套路了。 她忽的拉住鱼火客道:“鱼姐姐,你能找到四口是吗?” 鱼火客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想了想,她道:“也许吧。” “那太好了,鱼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燕燕道:“我要你带一包东西给四口,先前我没瞧着他离开,他离开得很匆忙,而且我听寨子里的人讲,他为了我们寨子做了不小的贡献,赶走了那女魔头。他是个好人。” 鱼火客点头,淡淡一笑。 其实她心中微微有一些怪异的感觉,从燕燕对田劈疆的态度上,她感觉燕燕似乎非常关心田劈疆,难道……她心中不可思议地道,难道这田劈疆在此围屋寨短短一通逗留就让这小姑娘情根深种了?可,这燕燕小姑娘也凭得小了些吧。 想着这些,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鱼姐姐,你不愿意?”燕燕猛看见鱼火客点完头却又忽的摇头,突然紧张起来。 鱼火客哑然失笑:“没,你说,我听着呢,你快说,你到底要我带什么给他,我赶时间。” “你等我一小会儿。”燕燕点点头,立即跑开了。 鱼火客愣怔怔看着她跑开,心道,她定然是去取要转交给田劈疆的东西去了。是甚呢?她非常好奇,难道是一个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很快,她看见燕燕重新跑了回来,手中抱了一个陶罐子,用一块破布兜着,被她搂在怀里。 “诺,就是带这个给四口。”燕燕跑到她跟前道。 鱼火客赶紧探脑袋一瞧,当她看见了陶罐子里面的东西后,震惊了,里面居然是硕大的一只只蜗牛,莹白一片,好似白玉一般,这类蜗牛她是从未见过,显然乃一古老品种。 “这是?”她当即狐疑地看着燕燕。 “鱼姐姐,你莫奇怪,这就是我要你帮我带给四口的东西,它们是一些白玉蜗牛,你寻着四口后,万万记住,一定要把这些蜗牛给他,这对他很重要!” “哦?”鱼火客心中更好奇了,田劈疆要这些所谓的“白玉蜗牛”做什么呢?她决定问问。 “燕燕,你知道四口要这些白玉蜗牛做什么吗?” “你认识四口对吗,鱼姐姐?” “当然,我当然认识他,不然我为何要找他?” “那你应当知道,他是一个麻子吧。” 鱼火客点头。 燕燕又道:“那你也应当知道,他因为脸上那些麻子,只有三年的寿命可活了……” “这?”这简直是胡诌嘛?她当即道,“这是四口告诉你的?” 燕燕点头。 鱼火客心中不解起来,田劈疆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呢?难道是为了从燕燕手中骗取这些白玉蜗牛?她心中道,还别说,依照田劈疆做事不拘小节的个性,倒还真有这种可能。可是,田劈疆要这些白玉蜗牛作何用? 她当即看着燕燕道:“这些白玉蜗牛是你送给四口的吗?还是他向你求的?他要这些东西何用啊,这跟他一脸麻子,还有三年寿命可活,这……这之间有联系吗?” “有联系的,鱼姐姐……”燕燕当即将白玉蜗牛疗治原理讲了一通。 鱼火客是听得云里雾里,依然对田劈疆费尽心机从燕燕这偏白玉蜗牛表示不解。 突的,她听到燕燕感慨了一声:“当时,四口若不是为了等我去找白玉蜗牛,就会跟聂小莲大姐姐她们一块儿走了,为了这些白玉蜗牛,他掉了队伍,还遇上了那红衣魔头,哎,也不晓得他现下追上迎小蕊还有聂小莲她们没呢……” 鱼火客听着燕燕的嘀嘀咕咕,霎时心中一切都明了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顿时心中对于田劈疆之前那个诡异的“闹肚子”计谋终于完全理解了。 她想,此白玉蜗牛的谜团应当只是田劈疆当初那“闹肚子”计谋的连环计中一节。 当初的情形,或许如此: 田劈疆偶然听燕燕说白玉蜗牛可以治麻子。于是他利用脸上的麻子,央使燕燕去寻找白玉蜗牛,为了等待燕燕的蜗牛,他就借口闹肚子错开了聂小莲等人,而单独留在了围屋寨,最终目的,就是等黑妞的神秘主人自投罗网。 事实上,她自一开始在燕燕口中听到田劈疆使用“闹肚子”计谋避开聂小莲等人怼神秘黑妞主人的时候,她就有点不解,区区一个闹肚子计谋,田劈疆何以那么顺利让聂小莲中计?现下来看,原来里头还有这燕燕做着功劳呢。燕燕在此一役中,明显被田劈疆利用了一把,利用的道具就是燕燕这番要贡献出来的白玉蜗牛。 当即,她对燕燕道:“好的,你这东西,我一定带到,你宽心罢。” 燕燕感激地点头:“还有……”见鱼火客等人马不停蹄又要离开了,她慌慌张张地又喊了一声。 “你说!”鱼火客耐心地等她说。 燕燕道:“鱼姐姐,你后头找着了四口了,定然叫他回来一趟,我们寨子里的人要感激他,是他赶走屠杀我们寨子的红衣女魔头的。” “好,我记住了,一定转达你的话。”言毕,鱼火客再无闲心跟燕燕捱时间,带着赤金香、玉娘,还有被绑的黑妞,赶紧追着田劈疆散发的生机气息而去。 第六十九章:祝福妙用巧暴露 鱼火客等人带着白玉蜗牛离开寨子,原计划本是要一路寻找上官仙仙而去的,但这回她立即转换目标寻找田劈疆去了…… 其实她心中知道,这番寻找田劈疆,有九成以上可能与找上官仙仙是同一方向。她的依据是,带走上官仙仙的黑妞主人,就是燕燕口中来过这围屋寨作祟的红嫁衣女魔头。而田劈疆此去,无疑乃追那女魔头而去。故她分析,田劈疆、上官仙仙、黑妞主人,这三人在一块出现的概率极大。 连走带跑,约莫一个时辰,她们一行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野海沙滩边,在这稍作逗留,鱼火客又带着众人离开了。 对经过的这野海沙滩,鱼火客虽然在那察觉到了田劈疆气息,但经过努力分析她发现,田劈疆并没有离岸出海,实际,这也是她看见沙滩第一时间心中的焦虑,她十分担心田劈疆会出海凫水远去了,毕竟大海茫茫一片,千万条路,千万个方向,水波拍打之间,气息寻觅更是难上加难,那样寻找田劈疆实不是容易事,不需要沿着那方向寻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离开海岸后,她带着人,七拐八拐,很快匿入一偏僻小径。行不多时,进入一腐臭气弥漫的丛林,当感觉脚踩的地面变得湿润起来时,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打手势,亦让身边人暂时停下。 一番察看,她发现,此时,她们一行人,身处林中腹部,前后莽莽一片,皆是参天巨木。 看着这一切,她心中忧心地道:难道田劈疆探险进入丛林了? 原始森林可不是围屋寨之类的地方,生机庞杂,各种山兽、动物出没其间,要追踪一个人的气息,就算是她,也颇感觉疲惫不堪。何况,这种追踪比不得在围屋寨,有打斗场面按图索骥,故而,现下她是全幅身心,集中精力在辨别生机气息…… 辛苦了约半刻后,耗费极大精力的她终于有了巨大突破,她看见树丛中伫立了一个石头屋子,方方正正,和之前,她初相识黑妞所见的石屋一模一样。均是五丈方圆,屋顶盖着茅草,周周正正,像一块切下来的豆腐。 看见这个石屋,不只是鱼火客,赤金香还有玉娘等心中都是一震,同时回头去看被鲁公木线绑住的黑妞,用询问的目光一一望着她,等她解释。 毫无疑问,这石屋子,黑妞必然知晓一些密辛。不然,她住的石屋为何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鱼火客亦没有贸然去探石屋,她跟众人一起以询问的目光看一眼黑妞后,主动走上前问:“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这地方是个甚么所在?怎么跟你之前所在的石屋一模一样?” 黑妞一言不发,全当做没听见她说话,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旁边,赤金香“啪”地一耳光甩在了黑妞脸上:“特使问你话呢!” 鱼火客叹息一口气,一摆手,制止了赤金香继续施暴,她道:“她不说,我们自己进去看罢。” 她所考虑的是,这黑妞的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强行逼问也是浪费时间,还是自己且探且思考,走一步看一步罢。 接着,她带领众人进入石屋。 石屋大门紧闭,众人费了好一通劲,最后还是鱼火客用大包袱强行砸开才进去。 进去后众人才晓得,这屋子不但是外面跟黑妞当初所在石屋一模一样,就是内里设置也别无二致。 本身,对这“看过”的石屋子,鱼火客并不感兴趣的,但此番,她无端多出来两个目的。 其一:按照追踪来的田劈疆气息可确定,田劈疆确凿探过这石屋子,则,他来这石屋,到底什么目的?还是盲目闯入? 其二,鱼火客没有忘记,在当初黑妞所在石屋,她中黑妞的计,让两个属下慧能、慧心留在了那,恐已中了黑妞的计,让他们贸然遗留在石屋而遭暗算了……这刻,她又看见这同样构造的石屋,自然要解密一番,仔细查探一下,这类石屋,究竟藏着怎样祸害生人的机关。 察看一阵,最终她回到石屋正中厅堂,看着其中的三足炉鼎思考起来。 炉鼎入目可见,以黑铁铸造成,加了盖,鼎下架有一堆柴禾,正滋滋燃烧着跳跃的火焰。炉鼎内明显在煅烧什么…… 站立炉鼎一边,她盯着,思考着,越看,疑窦越多。 “哗”地一身,她飞身跳跃上了炉鼎,伸手一掰,就要去开启炉鼎的大铁盖子。 这时,在地面上看着她动作的几人中,黑妞突然嗤笑一声。 “找死!” “你说什么呢,谁找死,说清楚!”黑妞身边,赤金香怒斥一声。 鱼火客听见黑妞开腔,立即停止动作,砰一声从炉鼎上跳下,落地,重站在黑妞面前,她道:“你说这炉鼎不能开?” 黑妞傲然望着她:“哼!这很明显。” 鱼火客道:“我想,它应该不是不能开,而是,有安全的开启之法吧,你知道?” 黑妞道:“我可以告诉你,开了,就是死!至于怎么开,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鱼火客点点头,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她道:“你们三先出去。”言外之意,将黑妞也带出去。 赤金香和玉娘顿时紧张不已。 赤金香道:“特使,这炉鼎十足蹊跷,这黑妞的话虽不可尽信,也不可不防!”她担心鱼火客鲁莽行动,擅自开启炉鼎,造成不可知的风险。 玉娘道:“不错,特使,三思啊!此番我们主要目的是寻找小莲她们,不必要在这细枝末节上多费功夫,徒增变数。”对她而言,现下最紧要是寻找到女儿,看见鱼火客为一炉鼎冒这样大风险,她觉得鱼火客的行为也欠缺考虑了。 然,鱼火客主意坚定:“你们无须担忧我,我自有应对之法,可确保无虞。现下你们速速去石屋外面等我。记着,不论黑妞怎么巧舌如簧,你们万万守住本心,不要中她的计而去做任何动作。”她担心她不在黑妞身边,黑妞会对赤金香二女不利,故,特意出声警告。 赤金香和玉娘二人一一点头:“遵命!特使!” “去吧。” 遣散了众人,这会儿,石屋子厅堂里就剩鱼火客一人了。 重新看着炉鼎,她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箓,化作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这即是她之依仗,以阳退术化面具隔绝一切生机,自然不惧炉鼎中任何变化祸害她。 做好这个防备,她重新跳跃去了炉鼎盖子上,费了好大一通气力,她终于将炉鼎盖子掀开一角,而后如期看见了炉鼎中正煅烧的诡异之物。 “啊!”她看见炉鼎中内容后,忍不住一声惊呼。 此刻,视线中,炉鼎内白晃晃一片,在一片殷红的矿石之间,流淌着一丝丝银白的液体,她看一眼即辨认出,那是水银! 这炉鼎,居然是一个煅烧水银的歹毒之物。 水银,乃极度危险之物,号称“万金之水”,可溶解万金,乃方家炼丹不可缺少的一味引子。同时,它亦是剧毒之物,乃民间娼妓用以服食的一味天然毒药,只需极少量,就能生出极大毒,了却肚子生养的根基,而终生不孕。所以,此“水”在民间常常被称为了肚水,比以麝香制作来避孕的“了肚帖”更歹毒也更稳准狠。 看见炉鼎腹中真相后,她第一瞬间就赶紧将盖子关闭了,且同时迅速撤出石屋,朝赤金香等人汇合去。 此时,她心中惴惴不安:糟糕,不晓得田劈疆是否中了计,被这了肚水祸害到没有? 据她所知,了肚之学,不但祸害女人,对男人亦危害甚深。若是男人不甚吸入,不但身体受损,同样也要被断掉香火之根基。田劈疆乃齐国储君,岂能遭此祸害!霎时,她揪心不已。 但很快,她转念一想,即霍然了。她想到开启炉鼎时,炉鼎盖子完好无损,明显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想来,田劈疆只是草草在这石屋游荡一圈即离去了,应该没有擅动那炉鼎,也许没事。再一个,田劈疆好歹有木刹傍身,能放出烈焰或冰寒。 若是以冰寒护身,也可让这些蒸发于空气中的水银近不得他身,要祸害到他,并非易事。 霎时,她心中稍宽慰一些,暗道,是她过于紧张了…… 对炉鼎中内容,她和赤金香等人汇合后,连忙告知内情,惹来二女一阵惊呼,显然,对这物,她们深知厉害,故而才有这惊讶表现。 倒是黑妞,见鱼火客安然返回,没受到一点伤害,十足奇怪,表情别说有多精彩了。 而鱼火客眸子亦不时从黑妞脸上露过。 她心中对这黑妞,戒备更深了。 她想到的是,这黑妞知道的,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之前,在石屋中,黑妞主动提醒她不要开启炉鼎,眼下来看,可根本不是在关心众人的生命安全。乃是,当时黑妞自己亦在厅堂中,黑妞不过是在担心鱼火客贸然开启炉鼎后要连累她自身,这才难得地多言了那一句。后头,鱼火客让众人去石屋外面等候,黑妞可是一句提点都没有,显然不顾及鱼火客的死活,这亦很容易想到,对黑妞来说,巴不得鱼火客这硬点子枉死了才好哩。 对此,鱼火客心中倒坦然,她与黑妞有敌我之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黑妞恨她有充分理由。她只是懊恼,现下没有靠谱的法子撬开黑妞的嘴,知晓更多关于虎园的密辛。若能得知黑妞知道的一切,对破开虎园,迅速找寻到田劈疆等人必事半功倍,可,这只能是她理想的想象了…… 黑妞这条线索,实在不能操之过急…… 然,在这关头,关于黑妞身上暴露的讯息,她亦有重大发现,也跟这回在石屋探寻到的水银秘密有关,她终于明白之前黑妞为何要带着众人以三只葫芦去收取什么“祝福”了。黑妞言之凿凿的她主人遗留下的“祝福”乃冰蚕无疑,冰蚕主要作用就是放出冰镇寒气,营造极低温的小范围气候。这恰是克制水银近身的一种策略。 她没有忘记,黑妞曾明确讲过,以葫芦收取冰蚕,乃为进入虎园打基础,由此可见,虎园必然是一个水银机关遍布的诡谲之地。 鱼火客心中暗道一声好险:还好跟着田劈疆的生机气息来探这诡异石屋了,不然,如何能联想到黑妞要收取那冰蚕竟是与进入虎园有这层因果关系…… 深呼吸一口气,鱼火客平静下来,这刻,她带着众人已离开森林中煅烧水银的石屋,重新往之前经过的海滩方向赶去,至于要重返海滩,乃是她按照追寻的田劈疆生机踪迹在引路。 田劈疆就是这样折腾地走的,自然,她依葫芦画瓢,跟着走就不会错。 不多时,她们一行四人重新来到了空荡荡的沙滩海岸边。 第七十章:葫芦逃难得重逢 熟悉的岸边,熟悉的海浪,历历在目,在这儿,鱼火客清晰感应到田劈疆多番在此停留,这是她不解的,她思考起来…… 忽的,她想起,田劈疆乃是跟聂小莲,还有那什么迎小蕊一大伙女人在一块儿,眼前这海滩,明显乃是彼时他们一行人议事的一个据点。往复在此停留倒情有可原。 果然,一番勘察之后她发现,在这地方,聂小莲和田劈疆相聚后,又二回分道扬镳,各自走去了不同方向。且,聂小莲是跟着一伙人离去,而田劈疆乃独自一人走开。 难道…… 她心中不安地道:这儿明显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难道田劈疆是擅自离去? 虽然一时间想不通田劈疆为何单独离去,但,面对田劈疆和聂小莲分道扬镳而去,现时她必须做一个抉择了。是追寻聂小莲那一群人离去的方向去,还是依田劈疆孤身一人匿去之方向继续追踪? 玉娘这时走到她身边:“特使,我们又折返这个沙滩了?” 鱼火客点头:“我看见了。” 她知道玉娘为什么有此一问,可能是担心她走错路,或者迷路了,不然怎会故地重游?为打消玉娘顾虑,她解释道:“这地方,小莲和四口反复来过,故我才模拟他们走过的路径一一探寻,你不必忧心,我没迷路。” “嗯,则接下来我们怎么走呢,特使?”玉娘焦急道。 鱼火客想了想道:“稍安勿躁,我要仔细辨别一番,这次,他们离去之路径,实有些蹊跷的!” 玉娘“哦”一声,不敢做声了。安静等鱼火客定夺。 现在对鱼火客来说,她必须尽快弄清楚一件事。 田劈疆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要跟聂小莲她们分道扬镳?且确凿那样做了! 表面来看,他必然有紧要的发现才会做出如此决定罢!可,如果仅仅是因为紧要之事,就让他放弃跟聂小莲待在一起,而任由聂小莲跟一伙陌生人离去,这样未免有点讲不通。 她努力思考着,按照她以往对田劈疆的了解,此子宅心仁厚,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辈。此番,他跟聂小莲双双落难逃亡,若是聂小莲有难,即便他跟聂小莲性格不对付,也不会袖手不管的。所以,完全可以想象,虽然他在这海滩边跟聂小莲分道扬镳了,但是,聂小莲彼时并没有危险! 这说明什么呢? 她很快想到,说明彼时,和聂小莲在一块儿的一大伙人、一大伙女人,可能是和聂小莲处于一种协同合作的关系,故,田劈疆才能放心让聂小莲跟她们一块儿,然后他一人独自离去?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乃是性格怪异的聂小莲协同那一伙女人,联手将田劈疆排挤了出去…… 可,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对聂小莲来说,她都暂时安全。 想到这些,瞬间,她心中有决定了,她要追着田劈疆离开的方向而去!立即!马上! 如此决定,她带领众人离开海岸,重新上路。 她们一行,沿此野海沙滩极西之左岸,一路走上了约一箭之遥,转个弯离岸后,接下来,走的路就十足费劲了。 鱼火客看见,一路上,她们几乎遇到数不清的岔道口。 在原始森林腹地,如此多的岔道口遍布,着实叫人大开眼界。很明显,这绝非自然形成之岔道,乃是人为布置的一种迷阵。目的,就是为防止人误闯误入某个关键之地。则,这个被层层迷阵遮掩的目的地,会是个什么地方呢?走着走着,鱼火客心中愈加好奇了。 最终,鱼火客在小心翼翼地追踪中,猛瞧见一株碗口粗的红豆沙树干上刻录有一虎头路标,以此虎头路标为引,她继续追踪,穿越右面一岩石缝隙,最终匿入一个小山谷。在此山谷中,她带领众人停下来。乃是,她晓得,这即是田劈疆彼时费劲千辛万苦抵达之目的地。 此时,戍时过去一半,黄昏天快到了尾声,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 鱼火客站立山谷中,游目四顾,看着露天的大岩片空间,瞅了瞅天色,她内心十足感慨:田劈疆来到这样一个空荡山谷,意欲何为?此山谷一则不是很大,二来,也不容易找到,田劈疆依据的什么线索寻来了这里? 她想起从之前那海滩边一路追踪来这的艰辛,暗道,若是没个指引,胡乱间可不容易误闯入此山谷的,难道有什么人指点田劈疆? 这些,她是暂时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了。 当即,她深呼吸一口气沉下心思,继续勘察。 此山谷不大,视线散开,一览无余,虽然现在天色昏沉沉,鱼火客还是立即央使属下开始在这山谷四处转开,分头去寻找蛛丝马迹。 之所以有这样的吩咐,乃是她看出,既然田劈疆来到了这山谷,这样一个空荡荡山谷,只要田劈疆在此有所动作,要找一点线索,实不是难事。 不多时,不远处玉娘喊了一声,果然有发现。 众人赶忙迎过去,鱼火客走上前,看见,玉娘刺客站立此山谷极西方位一处尽头位置,越过玉娘的身子,霎时,在她面前现出一丛茂盛藤蔓,她伸手,拨开灌木丛藤蔓,眸子一定,瞧见一坍塌下去的椭圆岩片。此岩石片,直径约莫手臂长,整体尺余厚,自地面凹陷下去,露出来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她赶紧凑上前俯身一望,她看见,黑洞入口下,居然连接了一铁铸的阶梯,不知朝下方延伸去了个什么地方。但不消说,田劈疆极大可能就是踩着这入口,匿入地底下某处去了。 她感受一番,果然在这察觉到田劈疆动作过的浓郁生机气息。和一般情况下,一路追来那种微弱生机气息不同,这个位置,田劈疆的生机气息十足浓郁,乃是她察觉,田劈疆在此多番使用了术数神通。 而对于田劈疆为何有此动作,她的分析是,看岩片机关被摧残过的痕迹,必然是田劈疆用木刹手段,为打开机关多番做了一些试验。 面对黑洞入口,对鱼火客而言,就是一条直引她探寻而去的路径了。她没有任何可犹豫的,必然是要闯下去的。稍作沉吟,她抬脚就要踩下去,但,忽的,她动作猛一顿,停住了。 在她后面,赤金香、玉娘押着被绑的黑妞,紧紧跟着她,看见她动作停顿,自然也停下来,等她解释。 鱼火客回头,见众人对她面面相觑。她摇了摇头。 “特使,怎了?”玉娘问。 “是啊,我们不下去么?”赤金香也问。 鱼火客脸上忽的荡漾起一抹苦笑,缓缓道:“恐怕不能急着下去了!我们‘葫芦’,有很多朋友来了……” “啊?”二女惊呼,当然,对被绑架的黑扭而言,根本就是云里雾里,听不懂她们在讲什么了。因为她不知道“葫芦”代表什么,但隐约能知道,她们一行人怕是有帮手来了。霎时,她脸上表情尤为精彩,对她们一行人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愈加浓郁了。 鱼火客眸子快速在黑妞脸上一扫,不动声色,并不去搭理她。 她带着众人,暂离开这黑洞入口,重回到山谷空地。捱了少少一会儿,从山谷周边一小径中,灌木丛忽的被拨开,里面疏忽钻出一小小的脑袋,此物尺余长,莹白一片,乖张可爱,周身延伸出条条触须,不是参宝还能是谁呢? 参宝现身,立即朝它的主人鱼火客飞奔而来,一跃,就冲进了鱼火客怀中。 “小东西,你怎来了?”鱼火客意料之中地惊喜道。 参宝嘟着嘴巴:“哼!还不是你的属下,要我带路来找你!” 它话音刚落,从它刚走过的草丛小径,一大堆人从灌木丛钻出,马红和另十名射声校尉、绳缚术五伶除开赤金香之外的另四美,还有九福官的另七个好汉,一一现身。 “拜见特使!”众人看见鱼火客,一一跪拜。 鱼火客唤起众人,首先看去马红,脸色一冷,质问道:“马红,葫芦我交由你看管,你就是这样看管的?竟带着这许多人冒冒失失来寻我,不给个解释,看我怎么罚你!” 马红当即再次跪倒在地,一拱手,脸色沉痛地道:“特使赎罪!您有所不知,葫芦自您离开这两日,多番遭受兽阵袭击,我们疲于应付,实是束手无策,左右权衡,我才决定带众人来投靠特使,求特使主持大局啊!” 鱼火客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看你们满面风霜,这一路,大家受委屈了。” 众人惶恐摇头。 马红道:“受苦的是特使才对,您身陷险境,我等救架来迟,罪该万死!” 他这话一说完,他带来的其余人,再次集体跪倒在地,对鱼火客表示他们有罪! 鱼火客忙唤起众人,摇头感慨道:“众同僚有心了……现下也不要讲这些有的没的了,今时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们要重新商议一下。此番,我要去探的险境非同小可,你们这一票人同往,十分不妥,得找个地方暂扎营地才是上策!” 第七十一章:定军心点兵点将 马红一听特使要他们扎营地,心中立刻道一声“糟糕”,他晓得,这回,他们明显又要跟特使分开了,当即他紧张道:“特使,你这回又不带上我们吗?” 原来,他想带领众人与鱼火客一道去进行这次探险。 鱼火客眸子定定望着他,点头:“不是不带,而是这样做十分不妥。” 马红道:“特使有此决策,属下本不应啰嗦,只是先前在‘葫芦’,我等遭受凭多兽阵,现下我等还战战兢兢,历经千辛万苦,我等好不容易见到特使,这才吃下定心丸,可……这又要分开,我等刚安宁下来的心,又要吊起来啦……”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显然是对之前在“葫芦”的遭遇心有余悸,印象难以磨灭。 鱼火客还是第一遭看见马红这样失态,霎时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处事不周,过于急躁了些。这番会师,她也许对马红带来的一票人缺乏关心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强自镇定下心中的不安,看着马红,详细盘问道:“你们在‘葫芦’究竟遭受了些什么兽阵?和害死王全的那种兽阵一样,亦是大群青根貂么?” 众人纷纷摇头,叽叽喳喳不止。 她仅仅这样随便一问,放眼望去,这一票由马红带来的人,在她看来,个个都激动起来,不然,不会在她这特使面前集体聒噪,露出失态之举。 看着这些来会师的人,个个劫后余生的凄惨样子,她眸子一偏,看去马红,继续盘问:“大家莫急,马红,你来仔细说说。” 马红点头:“特使,我们在‘葫芦’遭受的并非什么青根貂兽阵,可说,一只青根貂也没瞧见。我们遇见的是更恐怖的兽阵,乃猿猴兽阵!那些家伙,好多只,无穷无尽似的,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成全结对集结,且,个个手长脚长,力量巨大,腾挪闪避敏捷,叫我们好吃了一番苦头,实难应付!艰难的数轮恶斗下来,我们前后战斗了几场。若非我们死守银光崖,以得天独厚的关隘地势占尽地利,哪里能和今时见到这般,不损一兵一将,怕是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他一面说,那些从葫芦赶来的人,也是个个点头不止,明显回忆那经历过的兽阵战斗,他们情绪霎时就被调动起来了…… 鱼火客看着众人这样反应,又刺耳地听到“猿猴兽阵”这几字,心中如遭雷击,震撼难以言喻,当即意味深长“哦”一声,暂沉默下来。 可她心中却嘀嘀咕咕,思考不止:原来,当时马红一票人乃是被那原始森林转移去的猿猴兽阵围困,且就戮站在吉凶滩银光崖,这点,她万没有料到。 沉吟过后,她追问:“除开猿猴兽阵,你们彼时是否还见到大批野犬?” 众人纷纷点头。 马红道:“不错,不过那些野犬十足奇怪,只是在一旁为那些猿猴们助阵,狂吠乱叫,并不上前战斗,叫人难以理解。然,看那些猿猴对带着的恶犬,又沆瀣一气,宛若驯养而成,指挥它们起来,如臂使指,颇顺心意,令人叹为观止。特使,你不会以为我在说笑吧,这一切,千真万确!对了,特使你如何得知那些猿猴兽阵带有大批野犬傍身?” 鱼火客点头,道:“我不会认为你在说笑,相反,对你刚才所言一切,我深信不疑!我之所以知道猿猴兽阵有野犬傍身,乃是因为那猿猴兽阵,我们一行离开银光崖不久,早先于你们怼过,恶斗了一场。那一场下来,我们颇感疲惫,甚至还有人负伤惨重,最后乃惨胜收场匿去……” 马红道:“哦,原来特使你们怼过那猿猴兽阵,这就难怪你晓得它们特征了。特使厉害,你们少少人手,亦从那兽阵轻易脱困。可我们……我们当时也只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在苦苦捱着,不敢挪动离开银光崖半分……捱得我们好辛苦!” 鱼火客道:“我们怼那兽阵,亦不轻松,都说了,乃惨胜匿去,其实也是有一点运气,当时,我们乃是借助一黑潭才顺利撤走的。” 这时,旁边赤金香道:“马红你是不知,当时我们和特使可不止遭受猿猴兽阵,还有青根貂兽阵呢,我们乃是被双阵夹击,还是特使最后以巧妙计谋,让众人脱困而去的。只是没想到,怼完我们,那些猿猴竟去找你们了……” 众人嘘声一片,震惊!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特使一群人这么少,居然是从两个兽阵中撤走的,且是在探险途中,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什么实力?简直宛若天人了啊…… 鱼火客摇摇头,立即制止赤金香继续卖弄,虽然她晓得这是赤金香在捧她。 接着,她扭头又问马红:“彼时你们又是如何得以离开银光崖来寻我的呢,你们不是死守关隘要借助那地势怼兽阵么?若仓皇从那猿猴兽阵打开缺口逃来,可不会像现时见到这般人员齐全,怕会有不少人要受伤哩……” 马红摇头,道:“非也,特使,我们可不是突围而来的。也是一点运气。当时,也不知甚原因,那些猿猴兽阵在攻击我们到关键的时刻,忽的自行散去,不见了踪迹。这才叫我们缓一口气的,我们得此机会,哪里还敢坐以待毙,自然央参宝带路速速来寻特使了……” 鱼火客点头:“原来如此!好吧,那猿猴兽阵,今时对我而言亦是一个谜团,无解。你们对此心有余悸,我完全理解。可,便是我待在你们身边,也是一样面对未知变数,要彻底解开这谜团,我愈发要快快探究今时发现之线索,入黑洞入口,进去深度探险……而我带你们一同下去,明显乃不妥之举,实不能这样鲁莽……” 顿了顿,一偏头,她眸子看去其他从“葫芦”集结来的人,动员大家道:“众位,今时,情况非比寻常,大家不要疑神疑鬼自扰心魔了,且听我安排,稍安勿躁!现在,我要点兵点将,带一行人随我去探险,剩下的,由马红带领,暂撤出此谷,守住后方。此策我主意已定,众位同僚务须多虑,且听令行事!” 马红和自“葫芦”带来的众人,一时虽仍难以宽心,但特使有令,均是知晓特使有她艰苦的思考在内,况且军令如山!当即一一点头。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道:“绳缚术五伶出列!” 以赤金香为首,梅儿、紫鹃、梨花、牵牵,五个美人都站了出来。 “玉娘出列!” 玉娘也站了出来。 随即,鱼火客又走到马红身边,轻声对他耳语一阵。 马红点点头,摇臂一点,从身后拉出一名射声校尉,这名射声校尉亦站了出来。 经此点将,鱼火客最后确定了陪同她探险的名单:玉娘和赤金香的绳缚术五伶全体和一名射声校尉,加她,一共八人。剩余的人,由马红看管,暂撤离去此谷外,设一营地,等候她们归来。之所以没有让马红等人就待在谷中设置营地,乃是她考虑到此谷生机运转颇感闭塞,乃一死气沉沉之绝杀地,不宜大规模人群活动,故,才让他马红领人在谷外等候。 而选择的陪同她进入黑洞下面去探险的名单,她亦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首先,她只点了一个普通射声校尉傍身做护卫,主要是想到,可能在探险中要用到弓弩神技,有此助手,或可事半功倍。至于只要一名,乃是她知晓,这些射声校尉纵有百步穿杨绝技,到底不是“葫芦”主力,实力有限,带多了,反累赘。有一个足矣。 第二,她这番涉险,重用了赤金香整个绳缚术五伶成员,亦是对赤金香在一路来考察后有了新改观,信任值飙升,自然可委以重任。 第三,玉娘身上有秘密,此番探险,不可或缺。 加之她,这样七零八落算下来,不知不觉就有八人了。 至于马红,肯定是要作为主力带领“葫芦”其他人守在后方,保存实力的。而九福官,先前跟着她出发来的慧能、慧心,极可能已陨落,剩余七个,她损失不起了。何况,此番涉险,九福官的技能派不上什么用场,无须这样廉价作炮火。剩余的九个射声校尉也是“葫芦”的硬实力,同样经不起折腾和浪费。故,才让马红领这些人于谷外以逸待劳,等她归来。 至于草本神祇参宝,她亦不打算带去,虽知此怪用处颇多,但她还是再次将它暂留马红身边。她考虑到,这番涉险怕又有可能要与马红等人失联,若没参宝,他们相聚免不得横生枝节,徒增变数。 最后,黑妞这人,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暂由马红押着,亦不带下黑洞中去。 将被鲁公木线绑着的黑妞押到马红面前,她吩咐道:“马红听令!” “是,特使!” “此女乃一重犯,须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特使!” “你切记,此女诡计多端,不要听信她任何言语,必要时,可将她嘴堵上,免她妖言惑众,扰乱你等心智!” “是,特使!我即刻就堵上她的臭嘴!”言着,马红就用布将黑妞嘴巴给堵住了。 鱼火客点头。这就算将黑妞正式移交给马红了。 末尾,她又吩咐道:“则我即刻带人进那黑洞入口去探险,你一行人,在我等离去后速速撤离此谷,就近择一地安营扎寨,静候我们归来。” “是,特使!” 鱼火客再不聒噪,看一眼身边随从,冲众人点点头,转身,带领着被点中的人员,大步朝黑洞入口迈去。 第七十二章:系列证据揭真相 话说那黑妞,在被马红堵住嘴巴后,整个身子就被他推推拉拉地“塞”进了众多射声校尉人堆里给严实看护了起来,哪有一点尊严可言。 她虽嘴巴被堵住,可一双眸子仍可以看见周围一切,虽然这刻天色昏暗。并且,她在被看护起来前,在鱼火客点兵点将时,她那眸子转动得最快。当时天色昏暗,没人察觉她黑黑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的转动竟引发了这山谷四周山脉微微的震颤,且,周边丛林风向也变了…… 此刻,被鲁公木线绑着的她,眼睁睁看着鱼火客带着一票人大摇大摆,在这昏暗的山谷中一步步朝着那山谷露出的黑洞洞入口行去,可以想象,很快就要进去入口中探险。对这即将发生的于鱼火客等人而言“顺理成章”的事,然,她却忽的神色紧张起来…… 突的,她眼一闭,竟像睡过去似的,那样摇摇欲坠地就朝地上倒了去。 她这一个“昏迷不醒”弄出来的声势可不小,一时间让周边那些看护她的射声校尉们方寸大乱,不明白,一个人怎好端端就昏迷了……霎时,场面引起好一阵骚乱。 而这时鱼火客带着要去探险的众人将将要抵达山谷黑洞入口,察觉到身后骚乱,她立即转身,重向山谷中跑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一回身,自然,紧跟她的另七人也临时改变行动轨迹。 昏暗的山谷里,马红一行人乱糟糟成了一团。 等鱼火客奔到他们一群人旁边,这才发现是黑妞出了“状况”。 拨开人群,她看见,黑妞昏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 此时天色昏暗,黑妞本身就长得皮肤黑漆漆,加上穿一袭黑衫子,又闭上了眼睛,倒地不起的她简直就好似地上突的多出来一块黑炭。 一群射声校尉环绕昏迷的黑妞,正有些不知所措,这刻看见特使鱼火客来了,纷纷避让开。 马红自然亦看见鱼火客过来了,一点头道:“特使,你看,你才一走开,这贱婢就装疯卖傻,倒地不起了。依我看,实没有必要理会,特使你去忙你的,这里交给我,不论她怎么‘作’,我自有办法折磨得她老老实实的。” 鱼火客点点头道:“马红你说得不错,这黑妞极可能在使诈,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无虞,她身上被绑了鲁公木线,只要你们不去扯弄线头,她不可能轻易挣脱的。我看也是,由她去‘作’,给她点苦头吃就晓得老实了……”意思是,黑妞要装昏迷就装罢,务须多做理会。同时,她应允了马红对黑妞进行严惩! 马红立即领会鱼火客意图,狠狠一搓牙花子,咬牙切齿道:“是,特使!” “先抬下去罢。”鱼火客吩咐。 “是,特使。” 接着,马红央人把黑妞从地上抬起,像抱着一捆柴禾,就朝山谷外面转移去…… 鱼火客眼睁睁目送这些人离去,突的,昏暗的天色下,狂风大作,空荡荡的山谷被卷起一地风沙,遮天蔽日,同时,耳际好似唱歌一样“呜、呜呜”响起一阵阵的呜咽。这种喧哗的聒噪并非任何动物的吼叫,而是,山谷因为空荡加上地势奇特,风忽然刮起来,钻进一些悬崖缝隙之中,被挤压后,形成了这种特质的山谷回声。 鱼火客看着眼前的黄沙,听着耳边的异响,心,没来由的一阵怦怦直跳。 “咦,为何有这样极度危险的感觉?” 她历来谨慎,思维、动作一板一眼,脚踏实地,鲜少有心惊肉跳之感。这刻,内心无端躁动,引起她阵阵警觉,当然,心中亦是疑惑的。 而此刻,马红等人还在抬着黑妞朝山谷外转移。 在她身边,赤金香、玉娘等人看她盯着马红等人的动作入神。 玉娘走上前道:“特使,我们是不是也要出发了,这眼看要变天了,说不定这山谷一会子就要下暴雨了。我们要进入那黑洞下面去,宜早不宜迟。” 鱼火客沉默,不置可否。 此刻,她的心完全沉浸在思考那一阵心惊肉跳的感受是因为什么引起,她细细感受着周围山谷中的变化…… 她心中不解地道,如果是有异动,比如埋伏之类,她应当能感觉到大范围的生机波动的,然,事实是她没有这样的感觉。 “特使……”玉娘又喊了她一声,提醒愣神中的她。 鱼火客这才猛地一怔,从深思中回过神,点点头,她深看玉娘一眼,对身边的人一起道:“大家稍安勿躁,此阵风略有蹊跷,待我细细观察一番。” 众人点头,这才意识到,原来特使在观察这突然刮起来的一阵风。 鱼火客眸子依然牢牢盯着马红等人“离去”。 忽的,她发现了一点不寻常,在马红等人离去的地方,那山谷的地面上,有一个始终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在“追随”。 “这……”她心中一时间很是诧异,天哪,这竟然都差点没瞧见!这个发现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马红,停一下!”她当即连忙喊道。同时,她悄悄自袖子里溜出来一张符箓,隐藏在了掌心,一步步朝马红等人走去。 马红见特使叫他们停下,又见鱼火客信步朝他们走来,本身就云里雾里,不晓得特使有什么吩咐。突的,他看见特使靠近他们后,手臂一挥,从特使的掌心,猛弹射出一抹杏黄光芒,此光芒飞去空中,迎风一涨,立即化作一个巨大包袱,轰隆隆,就朝他们几人脚踩的地面落了下来,仿若有千钧力道,山岳似的声势排山倒海一般迫来,惊得他们一行人本能后退不止。同时,那抬着黑妞的两个射声校尉亦一脱手,就一个不小心,将黑妞给摔在了山谷的地面上。 却说鱼火客弹出包袱,肯定不是砸去马红等人,她乃稳准狠地朝追踪马红等人而去的,隐匿山谷地面下的,她发现的那小土包砸去。 她之包袱弹出,她看见,包袱顺利砸中山谷地面上那小土包,“砰”一声巨响后,那小土包被摧毁,瞬间炸开。山谷地面霎时被砸进去一个丈许大坑,一时场面上碎石四散,尘土飞扬。 昏暗的山谷里,在鱼火客突然“没来由”地朝地面轰击出一个丈许的大坑后,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乃是,被砸开的坑洞下,居然哗啦一声,迸出一个巨大包袱,约莫六尺方圆,像个大磨盘,鼓鼓囊囊一大包,自地底被砸出来,冲撞入半空中,还左冲右突不止,里面显然包裹了大量不明物。 鱼火客在瞧见这包袱被砸出来的第一瞬间,心中好似被人用力给捏了一把,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感,弥漫至了她全身,她心中是吃惊不已的:竟没有察觉到这包袱,里面那左冲右突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动物或人藏匿其间啊,可,怎没察觉到生机的异常波动? 脑中快速想了一会儿,她瞬间找到答案了。蹊跷应该就出在这诡异的灰灰包袱上,很可能,这灰灰的包袱,可隔绝生机异常波动,故而让她无所察觉。 这种情况,她并非第一次经历。 几天前,吉凶滩银光崖,她检查聂小莲的盘踞地时,无端遭遇了黑衣人的包袱袭击。彼时,她亦是没有察觉到那隐匿有黑衣人,当然,还有黑衣人彼时打出的包袱! 这刻,她有些异想天开地推理着:难道眼前这个包袱,与当时那种藏匿了灰毛狐狸的包袱属同一种材质?甚至这前后两个包袱,是同一人的手段? 可惜,今时天色昏暗,视线不够清明。纵然她使劲去瞧,依然无法看清楚眼前这包袱之材质,只是能粗略看见一片灰色,鼓鼓囊囊,一看就叫人知晓状况连连,必有蹊跷的! 话说,此刻,灰灰的包袱自地面下被砸出来后,弹去空中,一顿翻转,咕噜噜就掉落在了地面,接着,一番拥挤,包袱散了开来,终露出里面真容——乃是九只灰毛狐狸! “啊!”看到这幕,鱼火客心中巨震,“果然,果然!”她喃喃道。 她震惊地想到: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被她砸出来的灰色包袱,和之前在银光崖所经历过的黑衣人洒出之包袱,乃同一种手段无疑! 则,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当初在银光崖使刺客营遭大劫的,那个一直毫无线索、踪迹难觅的黑衣人就在此山谷潜伏?不然,他之典型手段——这种灰毛狐狸,怎这样巧合出现? 想到这种可能,她当即强提一口气,连连自怀中摸出一系列的道具——符箓、小草人若干。 “唰唰唰”一阵,她将九只小草人一一丢出去,朝那包袱里面散开的九只灰毛狐狸包围了过去。 同时她手印纷飞,不断指挥小草人敏捷地进行走位,以拦截那“四处乱窜”的九只灰毛狐狸。 只见,九只灰毛狐狸,自灰灰的包袱里面一一弹跳出来后,立即朝马红一堆人的人群里奔涌去,刹那就至了仓皇后撤的马红等人近前,将马红一行人和倒地的黑妞隔绝开来…… 然后,叫人吃惊的是,这些灰毛狐狸,靠近了马红一群人,但是并没有去攻击马红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滴溜溜地疯狂打起转来,速度十分之快,刹那,又转移至被鲁公木线捆绑而摔倒在地的黑妞身边。 九只灰毛狐狸一眨眼间围住了黑妞,并不停止旋转动作,且,那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后来,肉眼也辨不清。 “糟糕!这些灰毛狐狸乃是来救黑妞走的!”鱼火客看清楚这个事实之后,眉头一皱,瞬间想到了这些灰毛狐狸出现的原因。 这刻,她手中那指挥小草人的动作更加迅捷了。 只见,她指挥着包抄过去的九只小草人突的集体一抖,只见,九只小草人手脚兀自拉长,彼此交接,连接成了一个小草人大圈圈,团团将九只灰毛狐狸,还有被九只灰毛狐狸环绕起来的黑妞,通通围起,防止它们乱窜而离去。 “看你们朝哪里逃!”她斥一声,脚步飞快上前,朝黑妞所在位置靠近过去。虽然她晓得,这刻,在黑妞身边有那九只手段诡异的灰毛狐狸,甚至还有暗中操控一切的黑衣人在潜伏。但,她铁了心要争取一下,她绝不能让黑妞在此情况趁乱被转移走了。 眨眼间,她已来到小草人圆圈外,一跳,她蹦进小草人形成的大圈圈中,和旋转不止的九只灰毛狐狸待在了一起。她眼睁睁看着眼前旋转速度不断加快的九只灰毛狐狸,咬咬牙,她忽的哗啦一声,自怀中掏出蓝月刃,接着大手一挥,噗呲一声,就朝那些灰毛狐狸划去,誓要斩杀掉一两只…… 蓝月刃被她握在掌心,挥舞出去,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闪闪蓝光,眼看就要刺进那旋转不止的九只灰毛狐狸堆里,可,猛地,她却动作一个凝滞,立即撤回。 因,她看见,九只灰毛狐狸疯狂旋转一阵,居然扯开了困住黑妞的鲁公木线,使得黑妞被解绑,然后,一个弹跳,自地面站了起来,盎然立在了九只灰毛狐狸的中间。 黑妞冷冷的眸子一闪,嚣张地道:“特使大人!要逃的人,是你!” 鱼火客听见黑妞这换了个人似的吼叫与威胁,本能地退后两步,也不多想,一甩手,就自大袖里将一片符箓甩出,咬咬牙,狠狠地朝黑妞砸去。 乃是,她已看出,黑妞要正式动手了。恐怕威力不会小!是以,她不敢托大! 鱼火客觉着,现下一切已明朗,黑妞之前昏迷,明显是一个算计,虽然她一时间不大明白黑妞为何那样做,但现在明摆着的事实是,黑妞那样做了之后,召唤来了这些灰毛狐狸,且还是被包袱包裹匿于地面下,避开她之生机感应,顺利靠近了过来。而这些狐狸出现后,目的简单直接,就是要助被鲁公木线捆绑的黑妞脱困,还成功了…… 想及此,她当然毫无保留要来一个先发制人,想也不想,立即就是至强的符箓手段招呼了过去,且,数量上也有一定规模,力图对这即将强势出手的黑妞造成碾压似的打击! 只见鱼火客手中那一片符箓甩去前方,迎风一吹,化作漫天大包袱,轰隆隆,山岳似的就是朝着黑妞落了下去。 鱼火客这番放出之包袱密密麻麻一片,拥挤在一起,可谓铺天盖地。 然,面对这样强大的一波攻击,那即将被包袱群砸中的黑妞不怒反笑,十分嚣张,唰唰唰,只见她双臂展开,一挥舞,从她之大袖里,飞出一片白闪闪,乃是一种极小的刀片,柳叶形状,指甲盖大小。面对鱼火客铺天盖地砸来的包袱,它们同样以密集的形式,正面硬怼了上去。 鱼火客的手段跟黑妞的手段,正面碰撞,可谓天雷撞地火,“轰!”一声,一记喧天巨响在山谷中震荡而出。 山谷里,在场众人都觉得耳膜也要被震破了…… 巨响对鱼火客而言不足为奇,让她心灵遭受巨大冲击的,乃是这刻她终于知道了“真相”——当初以漫天柳叶刀片袭击刺客营,掳走聂小莲和田劈疆的黑衣人,居然就是眼前黑妞! 隔绝生机的包袱、灰毛狐狸还有指甲盖大小的柳叶状刀片,这一系列细节,皆是铁证! 巨响消弭,余威渐渐散去。 鱼火客定睛一瞧,发现,这一眨眼功夫,九只灰毛狐狸之前旋转的位置,地面被弄出一个深邃通道入口,黑妞和那些灰毛狐狸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七十三章:巧利用冰雪枯潭 因为刚才那一番符箓手段,鱼火客此刻疲惫不堪。可她依然在第一时间跑到深邃通道入口前查看起来,瞧了一会儿,她叹息一口气:“倒真叫她跑了。”神情无奈至极。 此刻,她心情处于极度抑郁之中,加之体力被剧烈消耗,一时间,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赤金香、玉娘赶忙飞奔上前搀扶住她。 “特使!” “特使!” “我没事。”她摆摆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接着,她被二女搀扶至一边,席地而坐,开始迅速恢复体力。 她一边对身边人嘱咐着:“你们速速去搬运一些巨大石块来,将这隧道入口堵住。”摇臂一点,她指着黑妞带着九只灰毛狐狸遁走的那个隧道入口道。 接下来,九福官们、射声校尉们,在马红的带领下,暂停撤出山谷的行动,按照鱼火客的吩咐,从周边山谷开始搬运一些巨大石块,严实地将那隧道入口给封堵起来。 鱼火客之所以让属下们做这个动作,乃是她考虑到,此隧道入口若是黑妞带着灰毛狐狸折返,届时,她又带人去探黑洞入口去了。则,滞留地面上的马红等人势必要被黑妞怼上,变数极多,而堵住这个凭空被开启的隧道入口,至少能让黑妞不那么容易原路返回杀一个回马枪。 只是,在看着属下们用巨大石块封堵隧道口时,她有一点特别发现。 她无意中看见,众人搬运来的石块,有许多呈现出殷红一片,看着乃一种十分新鲜的地质层。这类石块特质,令她脑海中一时间浮想联翩。她意识到,这表明此处山谷的山脉乃新近形成,距今年岁怕十分简短。 她心中不由得诧异道:移山填海乃大能之举,非大自然鬼斧神工而不能,万万不是人力所能及。 也就是说,这山脉纵然是崭新的断层山脉,但是,那也是大自然自然形成的。是一种正常的地壳运动。 她不明白的是,这样的新鲜断层山脉出现在这山谷,乃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选择了此地? 须知,此番她探险之山谷,乃田劈疆“有意识”精心寻找而来,且,这山谷看着空荡荡,然而既有黑洞入口,又出现了黑妞带来的灰毛狐狸打开的隧道入口,可谓机窍重重,绝非善良之地。这样一个敏感特别的地方却又是大面积崭新断层山脉集结处,总之,她觉得这一切巧合得过分了些,这种过分的巧合,无形中暴露了它绝对是一个被精心挑选中的地方!使得它变得特别“醒目”和“扎眼”! 想了一会儿,她央人寻来一块新鲜断层山脉中挖出来的巨石,拿到眼皮子底下细细查看起来。 观察一会儿后,她又连忙让人将那石块移开了,乃是,在查看石块的时候,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心怦怦直跳,颇心惊肉跳。 “怪哉!”她心中万分不解,“区区一石块,何以……啊!”突的,她悟了,“难道……”她心中难以置信地道,“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水银山脉?对了对了!应当就是的!” 自从在浣纱村开始,水银这类东西出现在她视野,就从此于她脑海挥之不去了。关于水银的种种特征,习性、产地等讯息片段似的在她心间常被反复琢磨,反观眼下之山谷的崭新山脉,与水银出产地势颇吻合,这才让她一点而通,顿悟! 这一瞬间她终肯定了一种猜测,暗道,“怕还真是这般哩,这山谷,就是一个水银山脉之谷。” 之前在那田劈疆驻足过的石屋,从石屋厅堂正中之炉鼎内,她发现了水银,而黑妞带她们一行人通过放死人黑血收取冰蝉,也与水银有关,因为彼时黑妞说,入虎园要借助冰蝉助力…… 石屋水银、放血收冰蝉、水银山谷,这一切,都事关水银,亦通通与虎园有关。 想到这些,她心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判断终于肯定下来——眼下之山谷,那即将要探入之黑洞入口下,怕就是虎园之入口之一了。并且,完全可以想象,神秘的虎园是一个与各种水银机窍深度重叠的极危险之地…… 肯定了这点,纵然现下她还在歇息,调整身体生机,她亦是激动得恨不能立刻就飞身下那黑洞去探险揭开真相。 一炷香时间后,天愈加昏暗了,而鱼火客趁着属下们堵住隧道入口的间隙,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同时,趁着歇息时,她摘取树叶,补充了之前用掉的一些符箓,装备也算置齐全了,万事俱备,心情就急切不已,再没有捱下去的理由了。 接着,她一行人,打算正式踏入这山谷之黑洞入口了。虽然之前两次,皆是被突发情况打乱而中途被迫停止,但,随着系列疑点的暴露和通过推理得到的收获,她之热情有增无减! 可,纵然心情再着急,再次“出发”,她亦忍不住又是对马红一阵叮嘱:“马红,你等离开此谷后,在我回来前,万不要进入谷中,切记、切记!” 马红点头道:“是,特使,谨遵特使命令!” “行吧,则,我去了。” 言着,她已经踏开步子,带着人,朝黑洞入口而去了,至于跟班,还是她之前点兵点将决定的那几个。加之她,共八人。 朝黑洞入口走去,她一边叮嘱身边的赤金香、玉娘等人道:“你们听着,这番我们入洞去探,极可能要遭遇一些水银机窍,这类毒物,惧冷怕热,遇火极易弥漫,吸入身体,轻则终生绝香火,重则当场毙命。故,你们事事要绝对小心,须不得误闯误撞,牢牢跟紧我,我自有办法为你们开路。” “是,特使!”众人应道。 这刻,众人已跟着她来到了黑洞入口,他们中有人举着火把,上前一照,已可瞧见黑洞入口下铁铸的阶梯。 鱼火客一偏头,看去旁边手举火把的那射声校尉,对他道:“这番进入,为忌惮水银之患,我们不便手举火把,熄了罢。” 那射声校尉赶紧照办。 众人于是摸黑朝黑洞入口下铁铸的阶梯行了去。 不多时,众人终走完了洞口铁铸阶梯的最后一级,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寒,让众人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众人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十足寒冷的地界。 “好冷!”赤金香道。 “是哩是哩!冻死了。”赤金香的四个跟班叽叽喳喳道。 而玉娘也哈着气,表示温度低得不像话。 鱼火客道:“既然这地方温度这样低,则我们打一个火把看看吧,火把我来举。” 她旁边,紧紧傍身她保护她的那射声校尉赶紧用火折子点着一个火把,递给了她。 鱼火客点点头接过火把,游目四顾,她发现此刻身处一个丈许方圆的茅草屋中,空间十分逼仄。 俯身一低头,她看了看脚踩的地面,发现乃是一根根隔开的木板,木板与木板的间隙中间露出了下面中空部分,她当即蹲下身子,努力去看木板下是怎么回事。 火把光芒辐射下去,她猛然瞧见,在此中空木板下,竟是皑皑一片白,乃一大片厚厚冰块! 重新站起身子,她摇了摇脑袋,心中诧异地道:这地方田劈疆的生机气息十足浓郁,他必是在此逗留,且多番使用木刹神通,造成这种生机浓郁的场景,则,他来这作甚? 当然,这是她不晓得,田劈疆来此茅屋中的时候,在中空木板之下根本不是厚实冰块,乃粼粼之潭水矣…… 当鱼火客意识到这茅屋建立在一片厚实冰块上面。她哈一口气,搓了搓双掌,这时,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此入口乃疑似通往虎园,或说,即是虎园。则,虎园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 当然,目前她对虎园之探险才拉开序幕,还没有足够证据支撑这种想法,纵然眼下所见茅草屋确凿建立冰面上,并不代表整个虎园都是这冰雪皑皑一片。 且,她记得,当初黑妞说过,要用那葫芦中收集来的冰蝉,助力进入虎园。若虎园是一片冰雪世界,冰蝉作为道具,就会突显得十分鸡肋,不会有那样举足轻重的作用的。这不符合黑妞那一系列动作表现出的重视程度。须知,当初黑妞带着她一行人又是逛浣纱村又是闯围屋寨,目的只是为了用葫芦收集冰蝉为进入虎园做铺垫,显是证明,冰蝉作用十分之重要!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她手举火把,继续观察。 看一圈下来,她发现了,此茅草屋四壁皆空,不见任何家什。粗粗一看,好似是个摆设似的,根本没实际用处! 但这刻,她本能地又想起,此茅草屋森冷又严寒。这种寒冷,与此时季节性气候迥然有异,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必隐藏秘密,会是什么呢? 她记起,黑妞说,上官仙仙被神秘红衣女就是带去虎园解毒了,不管真假,黑妞及其主人与虎园有重大关系这无疑,则,与这样一个冰雪一片的虎园,到底是何关系呢? 一时间,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茅草屋,以及虎园之秘密,就要踩着隔开的一片片木板,朝茅草屋门口方向渡去。 一边走动,她随身携带的三个葫芦,哐当哐当,因为撞击不断传出阵阵声响。 当然,和她一样,赤金香、玉娘也是各自携带三只葫芦,走动间,亦和她一样,发出这种颇搞笑的声响。 她们三人每人的三个葫芦,只有其中一个是装了东西,两人的两个,都是空的。 想到这,她脚步忽的一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她有了一个打算,且此打算与她们各人那两个空的葫芦有关! 一转身,她吩咐众人道:“这样……大家现下快点齐动手,将这茅草屋翻弄一个底朝天,把它下面的这些木板全部给拆掉去!快!” “是,特使!” 不多时,她们这一行八人,各使手段,瞬间就将眼前这小小的一个茅草屋下面的木板尽数都给拆掉了,在茅草屋下的冰雪世界,顿时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叫她们大吃一惊的是,这茅草屋的下面,居然是一个枯萎的荷花池,且,结了厚厚的冰层。 踩在茅草屋内被去掉木板隔层的冰面上,众人面面相觑。 这样一个冰雪覆盖的枯萎荷花池,干什么用的?实在是不容易叫人猜出用意的…… 玉娘道:“特使,我们为什么要来看这冰雪覆盖的荷花池?”言外之意,特使要她们一行人拆掉茅草屋下的木板,将这冰雪池子暴露出来,不会就是看一眼稀奇吧,若探险如此无聊,岂非浪费时间与生命…… 鱼火客晓得玉娘在焦虑,可能是着急找到女儿聂小莲,就赶忙将心中打算解释给玉娘听,也是解释给其他人听,只听她道:“是这样的,之前那黑妞说,我们要闯荡虎园,就要用到葫芦里那放血收集来的虫子,实不相瞒,有两个发现我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大家,第一,此番我们闯荡的这地方无疑就是那传说中的仙仙被带去的虎园了;第二,之前黑妞带我们收集的那虫子,其实是一种冰蝉。眼下,我们看见了这个冰雪池子,实在是天助我等,因为,这个冰雪池子,可以加速我们葫芦里收集来的冰蝉成长。让它们迅速成年。”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赤金香不解道:“特使,为什么我们要把葫芦里收集来的冰蝉加速成长呢?” 鱼火客答:“这是因为,按照黑妞的打算来看,我们至少是要每人收集三葫芦那种冰蝉才可能勉强够用的,现下来看,我们显然没有契机再寻去别的地方捉够了那种冰蝉再来探险了……既然我们手中冰蝉在数量上不够,就只有从质量上想办法了。我们三之前收集来的那三葫芦冰蝉,都只是幼虫,没成年,而眼下这冰雪的荷花池,有无尽寒气,毫无疑问可帮助它们迅速成年,大幅度提高它们之质量。或许,后头要用到这些冰蝉时,这些被我们强行催化成年的冰蝉,就勉强够我们这一行八人支撑来使用了。” 众人恍然大悟。 玉娘道:“特使,这催熟冰蝉幼虫之法,你会是吗?” 鱼火客道:“正宗的法子我是不会的,但我会术数神通,懂一点生机循环之理,想来,将此枯萎荷花池之无尽寒气渡进幼年冰蝉身体亦并非难事,我觉得可以一试!” 众人纷纷点头,知晓鱼火客只是在谦虚,对她都比较有信心。 鱼火客又道:“有一点要注意,冰蝉成年之后,就不能一个葫芦中挤那么多只了,则,我们刚好可以将剩余空的六只葫芦用上,待冰蝉都成年了,就分开来装。我们三一共就九只葫芦,想来是够装的。事不宜迟,你们接下来看好我之动作,有样学样,大家一起行动,节约时间……” 言毕,她再不聒噪,伸手自怀中掏出蓝月刃,顿时叮咚叮咚不止,开始在这枯萎荷花池的冰面上开凿出一个个小坑洞,然后,每一个坑洞里,从葫芦中倒入一只幼年冰蝉进去。 赤金香、玉娘二人模仿她,一一照做。 而没有葫芦和冰蝉的其他人,则帮忙在冰面砸坑洞,个个都埋头忙碌起来…… 第七十四章:碗莲之美的残忍 半个时辰后,众人将三个葫芦中的冰蝉全部放入砸出的坑洞。 坑洞中,幼年冰蝉,一只只扭曲“挣扎”着,不断吮吸冰面散发的寒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当它们大到一定程度停止生长,鱼火客满意地点点头,只见她率先用葫芦收了一只进去,摇晃了两下,忽的她那握住葫芦的手一弹,同时嘴中哈出一口气,明显被冻得不轻。她赶紧自怀中摸出符箓,包了手,然后继续用葫芦收成熟冰蝉。 同时,她给用葫芦收成熟冰蝉的赤金香、玉娘也发了符箓护手,让她们学着她的动作,照做。 一只只冰蝉被渡化成熟后,就这般又一一被收进葫芦,不多时,九只葫芦全部都分装“满”了被催化成熟的冰蝉。 忙完后,众人从渐渐兵解消融的枯萎荷花池中直起腰板,他们瞧见,荷花池经此一番摧残,早开始融化,不多时变成一个沼泽一般的池子了。然,荷花池纵然枯萎一片,在荷花池里却处处结了一蓬蓬的莲蓬,每一只莲蓬都挤满一粒粒新鲜饱满的莲子,生机盎然…… 原来,冰蝉加速催熟,莲蓬也一并被催熟,这才露出喜人的丰收姿态。 茅草屋中虽然冰块在溶解,但温度只低不升,众人待在其间也算是苦苦捱着,毕竟她们一行可是六月天的穿着,于此天寒地冻之中,若非个个乃本事人,早撑不住的了。 收完催化好的冰蝉,鱼火客瞧一眼枯萎的池子,眸子最终落在了那一蓬蓬的成熟莲蓬之上。 她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火把递给一边的射声校尉,俯下身,她伸出手抚摸上一株莲蓬,“啪”一声,她从一个莲蓬里扣下小小一粒莲子,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抬高到额头高度,靠近身边手举火把的射声校尉,接着火光打量起手中之物来。 只见她手中那莲子呈现黑褐色一片,显然皮已老化,乃成熟至极致的表现。 捏着这“种皮”质地坚硬的莲子,她不由得感慨道:“这莲蓬真真长得好!瞧,里面的莲子都熟成这般了。” 玉娘在她身边道:“是哩,若是在民间,这样好的莲子是要保存起来做种子用的,方不辜负它一番饱满。” 鱼火客沉默,不置可否。 赤金香道:“特使,我有一个问题,这些莲蓬为什么都好小,你瞧,它们一个个只鸡蛋大,寻常的莲蓬不是都碗大的么?” 玉娘在一旁呵呵一声笑,道:“赤金香,你没瞧见这池子里的荷叶,也是小得可爱么?” 因为这枯萎的荷花池中,那些荷叶,早就没有了绿意盎然的姿态,都是焉了吧唧的枯朽一片,显是成熟衰败了,而且,是在鱼火客等人来之前就呈现了这种姿态。 今次得玉娘提醒,赤金香才移开眸子去细瞧,当下她心中诧异道:怪哉,这荷花池里的一切,不管是荷叶还是莲蓬,乃至那莲蓬下端连接的茎秆,也是细细长长,一切都是小一号的。 她不解地摇头:“还真是哩。” 鱼火客摇摇脑袋,感慨道:“赤金香啊,这你也不知么……它们荷叶小、莲蓬小,都属正常的,因为它们是碗莲啊!” 玉娘在一旁频频点头。 赤金香和她的四个跟班面面相觑,大家都摇头,表示,她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叫“碗莲”。 鱼火客看玉娘一眼,让她来解释。 玉娘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且卖弄一番,这碗莲吗,其实一般人不了解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东西在民间并不多见,主要是它不够实用。碗莲,其实是一种主要用来观赏的品种,这种东西,宫廷里面是最多的啦,它们寻常时候其实并非长在池水中,乃是生长在小小的碗中,装载它们的碗大的有澡盆大,一些小的,怕是只有吃饭的碗那么大了。它们之‘碗莲’的雅称也正是因此得来。” 赤金香这才恍然大悟,当然,还有其他不知道碗莲的人,也是在这刻增长一点见识了。 鱼火客根本无心就这碗莲之渊源多捱时间,就一催大家道:“好啦,现在我们再于此地忙活完最后一件事,就离开这茅草屋,继续朝外面探去。我觉得,这茅草屋之外必然有更让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也必然有更重要的可供我们发现和深究的线索。” “特使,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事啊?”好几个人都同时问道。 鱼火客道:“大家都将这些莲蓬里的莲子扣出来,带在身上,后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玉娘道:“可是特使,这些仅仅是莲子,会有什么用处呢?便是用来吃,它们也小得不够胃口了些,实属鸡肋。” 赤金香道:“是啊是啊,这样小的东西,天生只适合来做无用的观赏之用的,特使,你是不是对它这用途有什么猜测?” 鱼火客道:“虽然这些莲子小,看上去没什么用途,但是你们不要忘记,它们能于这天寒地冻之中生长出来,且是在这样一个诡谲之地,肯定会有用处的,而且我要告知你们一点,现下我们是在探险,沿途遇到稀罕之物,最好都多个心眼,便是一时间没想到什么用处,也不能草率忽略,须知,天生奇物以奇物克之,在这类探险中,随手拿到的一点不经意的小东西,或许就能在某个关键的时候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有所收获,当即都不再聒噪。一个个忙碌起来。 而鱼火客一边和众人一起采摘莲蓬收集莲子,一边继续解释道:“这些碗莲说实在话,有一点非常奇怪,生长于此恶劣环境且不去说了,一个个,果实还长得这样饱满,显然是深得池子中营养之惠,若说常有人给它们施肥我是不信的,我们在这池子里走了这一遭,也没有闻到那种肥料养分的腌臜气息啊,所以,它们从哪处得来这种营养而长出丰硕的莲蓬,这是一个谜,此间,必有秘密。总之先不管那许多了,先采摘了再说罢。” 一时间,众人叽叽喳喳,都在议论这些碗莲从哪儿得来的营养,同时手中采集莲蓬,收集莲子的动作也愈加勤奋有劲了,纷纷誓言一定要揭开这个秘密。 鱼火客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众人众志成城,深感欣慰。 忙完后,她果然带着众人推开茅草屋栅栏门板,来到了“外面”。 第一个出得茅草屋,鱼火客发觉自己站在了一个露天园子里。 入目瞧见园子第一眼,不止是鱼火客,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哇!” 园中乃是由两大主体巧妙组成。 一是一个个凸起的小土丘。 二是纵横交错在小土丘之间的一道道冰川溪涧。可见想见,在这些溪涧没有被严寒封冻之前,必是一条条欢欢流淌的小溪,遍布此园,弄出一种水榭似的格局,想想就颇美妙。实际上,现下以冰川姿态示人的它们,亦别有一番滋味。 鱼火客信步朝着冰川溪涧园子深处行去,随着脚步走动,她看见,此园子到处是参差不齐的树木,蓊蓊郁郁,使整个园子古意苍苍。 走在如此充满原始感的园子间,她不禁摇摇脑袋,嘀咕道:“怪哉!这样一个古园子,还真瞧不出来用来作甚的呢?” 她想不明白这点,只得继续朝园子深处探去。 走动间,她和身边的玉娘“闲扯”着。 “玉娘,你在宫中闲暇时候是否侍弄过这碗莲?” 玉娘点头:“倒玩过几盆的。” “那你可知这东西的一些密辛?” 玉娘淡笑:“略懂一点。” “说说。” 玉娘“嗯”一声,点头:“其实这玩意倒有点特别,它们有著名的‘三土’特征。” 鱼火客好奇地“哦”一声,“有点意思,哪‘三土’呢?” 玉娘道:“一是熟土,二是宿土,三是陈土。” 一时间可不是鱼火客好奇了,其他人都纷纷围上前来听玉娘讲解宫廷雅趣。 鱼火客道:“快给我们详细讲讲这三土。” 玉娘“嗯”一声道:“第一,熟土的意思是,碗莲的生长爆发条件,必须以熟土做基肥,才比较容易发芽,或者,以活水浸泡也行,此熟土之好,是它们抽茎叶,生根须之本,为其显著特征;第二,宿土的意思是,它们厌恶老是一个环境的土壤,喜欢流动的土壤,故而,它们和所有莲一样,都喜欢长在活水贯穿的浅池中;第三,它们能在陈土里保存千年依然生长勃勃,伺机能重新发芽,开出袅袅芙蕖,千姿百态。”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赤金香则道:“哈,这小小的碗莲竟如此多讲究,到底是宫廷里纨绔才喜好得来的,老百姓哪有闲心侍弄这娇滴滴的东西。” 玉娘争辩道:“娇滴滴么,它们可不,它们能在陈土里寂静千年而不语,千年后依然开枝散叶,多坚韧呀。” 鱼火客深以为然,同时,她眉梢一喜,转开眸子,看去这冰川溪涧遍布的园子,恍然大悟似的道:“我想,我懂这个园子的用意了,这恐怕是一个大型的碗莲培养池。你们瞧,这溪涧若是没有形成冰川前,可不是川流不息的么,很符合碗莲不喜欢‘宿土’的要求……因为溪涧流动时,很容易就将周边这些小土丘上冲刷下来的新鲜土壤带去给后面茅草屋中的碗莲们了,如此一来,就供给它们源源不绝的活性土质了……” 赤金香疑问道:“特使,则,碗莲还需要熟土爆发,才能抽新芽成片延绵啊,纵然这冰川溪涧在没有被封冻之前可满足它们不喜‘宿土’的要求,但好似不能满足它们需要‘熟土’的要求。” 鱼火客淡淡一笑:“这点,我们只需要掘开几个此园中到处都是的那种小土丘,看看土丘下面掩埋了什么,恐就能获得真相了,也许,小土丘下就埋着关于‘熟土’的秘密哩。” 当即,赤金香忙唤了身边四个跟班去掘开几个小土丘。 众人一一围拢上前去看。 只见,被掘开的土丘下,依稀可见累累白骨,布满一处处黑斑,腐烂至了极致,显然年岁不轻了。这不就是标准的熟土了么……且规格之高,已至顶级,乃是以尸体做花肥。 众人哗然。 鱼火客摇头,感慨道:“造孽!” 赤金香和她的四个跟班,五美齐齐惊呼道:“可怕!” 至于举着火把的那射声校尉,作为唯一个男人,自然不可能一惊一乍,只是眸子也盯看着小土丘下被掘出的那腐烂之骨而目不转睛了。 而玉娘则道:“怪不得先前那茅草屋中的碗莲生长得那样好,竟是吃人的东西。” 鱼火客继续感慨道:“难以置信,此间碗莲,美的代价竟如此残酷!” 摇摇头,她又道:“行吧,这园子的真相大抵如此了,我们也不必在此多浪费时间了,且去了罢,瞧!那边有扇拱门,我们去那边看看。” 言着,率先走开了,预备探去那拱门后的另一座园子。众人紧跟其后。 第七十五章:火园大改造计划 不多时,鱼火客来到了园子拱门处。站立拱门前,她眉头一皱,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乃是因为,眼前所见之拱门她见所未见…… 她眸子一动不动盯看着拱门的门槛。 眼下这拱门门槛,比起整个貌似特别的天寒地冻的园子,实际才是真正特别之处——只因为门槛那凹陷下去的半弧形设置。 寻常园子都是千篇一律的半圆拱门,此出口,也如此。不过,此出口供人下脚的门槛处就格外不同了,门槛不是平坦路面,也不是凸出横木,而是自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弧度,弧度与半圆的园子拱门无缝交接,恰形成一个完整的“圆”。这可叫人如何下脚?脚踩进那凹陷半弧里,岂非站也要站不稳?当然,毕竟只是一道门槛而已,要过去,可使用跳跃的方法。只是作为一个门槛,就是用来走路的,却要人使用跳过去的方法才能顺利踏过,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她看得是连连摇头,越看越觉得拱门的门槛设置很不合常理。 然,这并非此拱门最让她难以理解之处。 此刻,眼前拱门内,整个被一大坨厚实无比的冰块“封”得严严实实,要想跨越门槛而去,实不容易做到,除非“破门而入”。 “门”,自然就是那大坨的完整冰块了。 走上前几步,她伸手触摸了一番拱门内冰块,入手,立马感觉到一份浸入身心的冰凉。而且,她发现那冰块极坚固。 “好寒冷的冰,好坚固的冰!”她咕哝一声,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此冰块,也不知因甚么机窍形成,总之,绝非自然形成。” 因为她很容易就想到,纵然现下所处之园子天寒地冻,但,要自然形成眼前所见之冰块,也绝难做到。只有一个可能,冰块乃人为搬运来,目的就是用来封堵这拱门。 而且可以想象,这冰块从别处挪移来,一开始可能只是镶嵌进拱门,后来又通过特别的方法扩大、弥漫,才使之将整个拱门“堵”得严严实实……虽然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这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心中已经坚定了一个想法,一定要将这厚实冰块“破”之! 她一扭头冲身边人道:“待我破开这门,你们都闪开。” 众人闪开后,只见她这才自怀中摸出一符箓,迎风一涨,化成一个巨大包袱,“去”,她一声娇斥,巨大包袱轰隆隆就朝拱门内厚实的冰块落了去。 “啪”一声响,接着又是“咕咚咕咚”的声音,乃是她放出之巨大包袱被冰块给弹回,滚落地面,在翻滚不止。 “糟糕!这冰块居然如此耐打!” 看见符箓手段破不了这门,一时间,她泄气地摇了摇头。 一扭头,她又对身边人道:“看来,我们要破开这巨大冰块,非得一刀一刀挖开不可了。来,大家快快各自找出兵器、利刃,一齐来破这冰块。” 一时间,一伙人掏出各自携带的匕首,开始“叮叮当当”对着拱门内巨大冰块搞起了大破坏。 经商议,他们决定,在此冰块上合力掘出一个洞,然后钻过去。 赤金香一边卖力挖,一边抱怨道:“特使,这门摆明了不要我们进去,也不知里面是甚么危机……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多个心眼。”其实,她是担心即便费劲辛苦挖破了这门,届时她们又要仓皇撤出。到头来平白做了无用功。 玉娘也道:“是啊,特使,会否这门后并不适合进入?” 鱼火客想了想道:“此时此刻,我们断没有舍这门而去的理由的。你们想想,我们在此园子还看到有其他出口么,没有!则,难道我们原路返回?” 二女顿时不语了。 至于其他人,没资格参与议事,只有听的份! 鱼火客又道:“大家无须多虑,届时有突发状况,有我在呢,天塌下来压不着你们的。” 赤金香道:“特使,我们也是担忧你的安危哪。” 玉娘道:“不错,特使,此番探险,我们可是有目的在身的!你可万万不能有闪失!小莲、仙仙她们还等着你带领大家去营救呢……我想,我们再小心些也不为过!” 鱼火客继续攻心安慰她们道:“我这样做,就是在寻找小莲和仙仙她们,实不相瞒,这地方,有四口遗留过的浓郁气息,我敢肯定,他是越过了这道拱门而去的。” 玉娘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忙问:“那小莲呢,特使,她是不是也在这出现过?” 鱼火客摇头,透露道:“小莲在某个地方已经跟四口分开行动了,暂时还不知原因。但我想,以小莲的身手,肯定置身在了一个比四口有优势的环境中。而四口此去,无疑是去跟小莲汇合。故,此路标线索,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依照四口行走过的足迹重趟一遍。如此按图索骥,我们必能寻到小莲、四口,甚至还有仙仙……”她内心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二女终于不再聒噪,安分地开始挖大冰块。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昏暗夜色中,白晃晃的拱门内大冰块,终于叫鱼火客一行人挖开一个大洞。 瞬间,一行人鱼贯进入。 当然,依然鱼火客打头,众人紧跟其后。 众人钻过拱门,至拱门外,终于来到一个新园子中。 甫一进入,众人连连惊呼。 “哇!这园子好热!” 拱门后新的园子,空中如同有火舌喷吐,不断灼烧着众人…… 鱼火客赶忙让大家紧贴拱门,靠在巨大冰块上,抵挡热浪。 同时,借着火把亮光,她不解地扫视着园子,只听她难以置信地道:“真怪,这园子和刚才那园子,可谓冰火两重天了,可,两园子连接的拱门,拱门内这大冰块却安然无恙,而没被热浪融化,真叫人想不明白。难道秘密在拱门边沿上?” 她一面盯着拱门边沿推理着,一面眸子转开,继续去打量这新进入的园子。 视线里,她看见,火热的新园子,其中溪涧遍布,小土丘纵横,和之前那园子颇相似,唯一不同,在于这火热园子的温度,还有就是其中溪涧。之前园子的溪涧呈冰川状态,眼前火园,里面的溪涧中的水,好似要沸腾起来一般,一看就是热水。 她回头,伸手又触摸上拱门内大冰块,一阵冰寒袭来,感受是如此真真切切,但,此刻置身之火园,那种热浪翻涌的灼伤感,同样让她感同身受,知晓,这不是幻觉,乃亲身体验。 “大家都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拱门而已,如何能将两个园子弄得这般冰火两重天呢?”她问众人。 赤金香答非所问地道:“特使,你瞧,我们现下所在的园子溪涧是流动的,这些水哗啦啦流啊流,都流去了哪啊?” 众人一听,纷纷觉着这是一个问题。 为何?因为之前他们所待的园子,其中溪涧是冰川状态,静止不动的,明显无法续接活水进入。而现下众人置身的园子,也有溪涧,眼看是之前那园子的水源上游,则,上游的这些水,流去了哪? 昏暗夜色中,玉娘也发现了这个疑点,她道:“还别说,这问题的确值得思考。现下明显可看出,这里的溪涧中的水流不是流去我们刚刚来过的那园中的,则,流去哪了?” 鱼火客借着火把亮光,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忽的暗自点点头,心中似乎已有答案,只听她一针见血点拨道:“众位,这问题不必过分纠缠了,很明显,这里的水,流去了地下暗河中。大家不要被既定经验束缚,桎梏了思维,虽然我们刚刚走过的园子和现下这个园子紧紧毗邻,又都有溪涧贯穿,但可不一定是一个活水源头。很明显,这两个园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毗邻,实际,乃分别设置,自成体系,它们是一种并列的关系,其间可能并无实质粘连。它们互不干扰地立于两侧,貌合神离,目的就是迷惑人……” 众人恍然大悟。 玉娘道:“特使,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是互相毗邻的两座园子,何以要这样多此一举用多处活水布置园中溪涧,岂非浪费人力物力?” 鱼火客道:“玉娘,依照我的看法,此地明显不是正常园子,乃是一个机关重重的禁地之类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怎么布置,怎么浪费人力物力,都不为过的。而且,我要提醒大家一点,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此园炙热如火,热浪滚滚,人难以在其间立足,好似在尽一切努力阻止人在其间停留,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从中,我们应该有所启示!” 玉娘“哦”一声,困惑道:“启示?特使你的意思是……” 鱼火客继续分析道:“按照我的推断,此火园如此惧怕人在此过久停留,必有秘密。它越是阻止人在其中停留,我们越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此尽量多待一些时间,方可能识破这园中之算计……” “啊!”玉娘、赤金香等人惊呼起来。 主要是她们想到,从这火园草草经过,已如此痛苦。且,现下众人还被困了,不得不紧贴拱门内冰块阻挡热浪,而特使说还要尽量在这多捱,这不是找死吗?她们是不懂特使的思想了,只能惊呼表示震撼! 鱼火客自然知道众人心中不解,赶忙继续分析道:“想在这火园多捱时间,是不容易的。要若我们想达成这个目的,恐不能以寻常方法,得有强大助力才行。” 玉娘道:“特使,我也算有一点见识的人了,可,这样的火园,我是听都没听说过的。须知,园子既然叫‘园’,就是用以给人住的,这样的火园,待在其中多捱一些时间都要‘助力’,遑论是住了,这样的园,我看,叫地狱还名正言顺些。”言外之意,在此多捱下去,就等于是在自闯地狱,是找死的行为……算是否定鱼火客的分析和推断了。 “就是啊!这样的地方,真不适合多捱下去啊!”赤金香道,“对啦,特使,你说有助力我们就可捱下去,则,我们去哪寻助力?” 鱼火客道:“关于助力,我还真想到了。一来,我们先前收集养成的那些冰蝉,怕即将派上大用处;二来,我们还得多多在这拱门内的巨大冰块上做文章,或许,这大冰块也是一大助力,就看我们怎么用了……这又回到我之前那个问题了,所以,接下来大家都开动脑筋大胆地想想,都来说说,这一个拱门是如何能将两个园子弄得这般冰火两重天的?解开这个秘密,想来我们或许立即就能得到事半功倍的妙法子,以此为助力,而在此火园中多捱时间了……” 当即,众人都开始站立拱门边,停止对园子其余地方的胡乱打探,认认真真开始勘察这个诡异的拱门起来了。 又是摸又是看,一阵敲敲打打后,终于有所收获! 众人将镶嵌在拱门里的巨大冰块,一阵捣鼓,竟然给全部拆了下来。 拆除下来的方法,也是偶然得之。乃是从拱门上发现数处机关,一阵摁和按,就将拱门内的巨大冰块卸下来了。 大冰块呈现一个整体,圆形,直径丈许。 将大冰块偶然从拱门内拆下,有点出乎众人意料,这只能算意外收获。虽然这与鱼火客嘱咐大家去思考的,拱门如何将两个园子弄得冰火两重天这一问题,文不对题,并非适配的答案。但,得到了冰块,众人都有些喜滋滋。 将大冰块放置地面,众人按照鱼火客的吩咐,纷纷站在了上面。纵然鱼火客一行有八人,全部站上去,只是有点拥挤,完全够站。甚至还能勉强挤两人。火园炙热无比,众人站立在了冰块上之后,炙热感立时消失,置身火园已不再痛苦,甚至有些舒爽。 可,鱼火客站立冰块上,心中又焦急起来…… 她只是考虑到,虽然以反向思维想到要在此间多捱时间,以勘破真相。但不可能总站立冰块上而不在园中行动。还得想个法子,在火园行动起来才好,方符合勘察的行动标准…… 焦虑之中,突的,她眸子一偏,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瞧见在火园中有一处地方,那儿蜿蜒着一个颇宽敞的溪涧,浩浩荡荡,像一条小小河流。 看见那“河流”,她终于有办法让大家在火园巧妙行动起来了。 她摇臂一点,指着刚发现的溪涧河流对众人道:“大家听我一言,我们始终站立在这一动不动地捱着时间而不去勘察,我想,是不妥的。你们快看那个溪涧,水流湍急,宽度和深度貌似也不错,颇有些不同寻常。或许,我们可站立此冰块上去那里面漂流。一来借助冰块之严寒抵挡此火园的炙热,二来借助那溪涧的漂流,可以达到环游火园的目的,这对于我们勘探这火园乃得天独厚之便利……大家以为呢?” 众人纷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都称赞不已。 鱼火客又道:“想来,这恐怕是在此火园捱时间最巧妙的办法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将这个大冰块先前被我们掏空的孔洞补起来就是了。” 当下,众人纷纷从冰块跳下,去寻找枯枝、柴禾,将大冰块被挖出来的孔洞一瞬间就补了起来。然后,他们又将冰块搬运到了那大型溪涧中,众人重新站上去,流水一荡,顿时,他们乘坐着大冰块,开始了对火园的环游…… 暗夜里,只有众人手中火把的亮光辐射开一小片光明。 冰块上,众人拥挤一起,漂流着,一路看见依然是那种小土丘遍布整个火园,土丘上偶然可见零星的枯树。 整个火园死气沉沉,热浪滚滚中,无处不在地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味道…… 好在因为乘坐着冰块,众人被笼罩在一阵浓稠的冰寒雾气里,让他们虽置身火园,但百邪不侵,颇怡然自得…… 乘坐冰块上,和众人在胡乱打量不同,鱼火客忽的想到,到此为止,她们还没用到至关重要的冰蝉,此冰蝉,按黑妞当初说法,乃进入虎园有举足轻重作用之物,绝不可能闲置的。想了会儿,她忽的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到冰蝉该如何使用了。 只见,她一面吩咐众人将九只葫芦打开,一面注意着乘坐的冰块下,正游荡着的溪涧。 她对众人道:“大家都注意观察一下,看现下我们趟着的这溪涧,最终流去哪儿?” 玉娘沉声道:“特使,我们乘坐冰块,在此火园借水流游荡,已整整一圈啦,马上就要故地重游,回到那拱门旁出发之地了。”言外之意,这溪涧没有归处,乃循环的一条溪涧。 而听到这点,鱼火客脸上却喜不自禁:“太好了,若这溪涧乃循环游荡的,则,可能恰是它致命的弱点。” 众人不解!纷纷不懂她什么意思。 鱼火客继续解释道:“大家想想,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使用冰蝉!则,冰蝉如何使用,现下还是一个谜。按照我的推测,冰蝉可能就是用来冰冻这些欢腾的溪涧的。这些溪涧,和火园一样炙热,温度比园中热浪更高,而若用冰蝉来封冻它们,说不定可以叫它们从火热的水,变成之前我们经过的园子里看到的那种死寂冰川。这样一来,这整个火园,因为溪涧的蜕变,怕将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甚至变成一个天寒地冻的园子,和先前我们闯过的那园子一模一样……”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晓得,原来这冰蝉是这样使用的。 鱼火客又道:“其实想想,这冰蝉要这样使用,着实不易。因为,若不是我们一开始想到乘坐大冰块环游火园,要靠人力奔跑在园中去到处撒冰蝉在溪涧中,那岂不是要热死和累死了?” 众人纷纷深以为然。都道,这火园算计之深,令人匪夷所思! 鱼火客又道:“则,接下来我们要计算一下了,撒完冰蝉得多长时间?以此,好均匀匹配冰蝉在相关河段撒下去的数量!三丈之内,撒多少只?十丈之内,又撒多少只?既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多了,可能溪涧没撒完,冰蝉用完了;少了,可能封冻不住这些炙热溪涧。” 接着众人乘坐冰块又环游了火园一圈,通过计算发现,游荡整个火园一圈差不多要一炷香时间。结合手中九只葫芦共有的冰蝉数量,大家估摸了一下每三丈之内要撒多少只冰蝉,然后就立即开始了行动。 果然,当众人将冰蝉撒去炙热河流中,身后,众人游荡过的溪涧立即起了大变化,水流迅速平稳下来不说,等他们乘坐冰块游开一些距离后,那撒过冰蝉之地,俨然已咔咔咔被封冻起来,成了冰川模式,而只剩下暗流涌动,表面一片寂静! 如此,一炷香之后,众人全部脱离溪涧上岸,而他们游荡过的溪涧,已尽数成为冰川。 溪涧变作了冰川后,此火园,再无半点炙热感,而成了天寒地冻一片,跟之前待过的那个园子,一模一样。 众人连连惊呼不已,都开心得不行,这是他们共同协作而改造出的一个“新世界”,“新园子”! 鱼火客带众人上岸后,因一时间实在搞不懂这园子究竟是甚么用途,当下,只是带着众人不断在其中奔走。 火园已不再火热,众人行走其间,也就没有那痛苦之灼烧感,行走其间,四处察看,探究此园秘密,一路畅通无阻。 第七十六章:火园蹊跷的亚麻 鱼火客带着众人在“火园”巡察,打头领队的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园子最北面。入目,她看见一道四四方方的石块堆砌的墙,不知因什么原因,坍塌了下去。而且,此石墙并没完全倒地,而是塌到一定程度就好似卡住,与地面诡异地形成了一个三角坡度。便只要纵身踩在石墙较高的一端朝三角坡走下去,就能进入又一个园子中。 跟在她身后的人,很快也发现了这个三角坡。 玉娘道:“这是出口了特使!”她提醒道。 “我看见了。”鱼火客答。 赤金香道:“特使,我们现在进去吗?” 鱼火客答:“不急,看看!” 言毕,她眸子盯着出现在三角坡后的第三个园子,看见,那里乃空荡荡一片,鲜少有直立的树木,视线里偶有一些杂芜的蕨类灌木出没。更远处,依稀可见一两座衰败荒芜的假山景观。 此时已二更天,天色漆黑,只有淡淡月华。而鱼火客打量环境仅凭借手中火把,光线辐射的距离实在有限,若不近距离靠近,实难以瞧清楚“三角坡”后的园中具体什么布置…… 赤金香等人看着特使一个劲在打量入口却又不带领众人探入,实不知她心中什么打算。 而鱼火客之所以如此,乃是她有自己深层次的考虑。 表面来看,她的确应当立即带属下进入这第三个园子深入探险,好追寻到聂小莲、上官仙仙等人踪迹。 并且,就她自身来说,她亦在此“三角坡”围墙边闻到了田劈疆驻留过的浓郁气息。以此证明,他必在这附近施展过手段,甚至,极大可能就是踩着倾倒下去的围墙,去了那第三座园中。 寻找并跟踪上田劈疆踪迹,乃是她心中重大目标。既然有此发现,她又为何踟蹰不前? 那是因为,在此“火园”,她虽将之进行了大改造,但还没实质性收获,她心中清楚,她一行人并没有真正勘破这火园的秘密。 看了好一会儿,也想了好一会儿,她带着众人暂离开了这个三角坡“出口”,朝一旁走开了。 离开三角坡出口,再次于火园巡察,可算是她一行人二回勘探火园。 这回,就没有第一回只是四处察看那样轻松了,在鱼火客要求下,众人一会儿掘土丘,一会儿又挖墙脚。 忙活一阵下来,他们依然无收获。 这让众人都觉得扫兴之至…… 玉娘道:“特使,看来这火园跟前面我们趟过的那冰雪园,到底是不同的。” 赤金香也道:“是哩,特使,这园子的土丘下,并没有什么腐烂尸骨。” 至这刻,鱼火客已一口气让众人掘开了十多个土丘,众人也乏了,得了她允许后,这些人均在一旁坐下,稍作歇息,才有这般的絮叨议论。 对此,鱼火客苦笑一声,回应她们道:“不错,这园子的确有些不寻常,看来园中之秘密怕与前头那冰雪园采用了不同的隐匿法。大家暂不要焦虑,再找找看,定然会有所收获的。同时,这刻歇息时,都注意仔细观察一下身边的特别之处。也许秘密就隐藏在一两个不经意的细节上哩。” 众人点头,当下都抬眸朝四周围望去,寻找蛛丝马迹。 对这些人来说,这种勘探、察看,不仅仅是暗夜中去找东西而导致眼睛累,他们的心,更累。 特使说让他们寻找“特别之处”,寻找什么,却又没有具体目标。如此迷惘的“勘探、察看”,让他们像拳头挥舞出去,却击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深深的无力…… 他们一行,纵然八人,可目前一直共用一火把。这亦是鱼火客命令。她的理由是,怕园中有可能隐藏的水银机窍,故,严禁大范围火把出没。 就是在这种心累又眼睛累的察看中,众人努力了又一阵,还是没收获。一时间,这些人偃旗息鼓下去,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起来。 然,这些暂怠惰下来的人,碍于鱼火客“要尽量在这园子捱时间”的总计划、总信念,只能继续苦逼地撑下去,奉命继续耗着…… 众同僚们士气不高,鱼火客一一看在眼中,对此,她心中也着急,可她心中更明白,他们表现如此,主要是因为火园秘密难寻,令他们颇感挫折。 然,她坚定的信念是不能动摇的,此火园必然隐藏秘密无疑。 这个秘密不找出来,之前他们一行人所做的所有努力,遭受的所有辛苦,都要白费。 现在坚持,也是对他们负责。 故,不找出火园秘密,她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当下,看着“怠惰”下去的众人,她只能在心中叹气,暂时也无奈。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这时,暗夜的天空突响起一阵“呜呜呜”的唳叫。 众人皆仰头朝声音传来的极北方位望去,那里,一片黑影疏忽闪来,乃是一只大型夜鸟在借风滑翔。 “挺大一只黑雕呀。”人群中,赤金香嘀咕一声,感慨道。 经她眼尖的这一番提醒,众人这才依稀辨出,夜空中,确凿乃一只黑雕在滑翔。 而鱼火客自然也瞧见了这突然出没的小畜,望着那呜呜叫的飞禽,她眉梢一喜,心中陡生一计,她想到了一个利用黑雕提升众同僚士气的办法。 她摇臂一点,手一指身边的射声校尉道:“你,快把那只雕打下来!” “是,特使!” 这名射声校尉接到命令,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弓弩,架上箭矢,拉满弦,瞄准了方向后,他当机立断,“砰”一声射出了箭矢。 霎时,众人见一片黑影直从空中掉落,朝他们脚边坠来。 接着众人听闻“砰”一声响,乃是黑雕被弓弩射中后,尸体摔在了他们脚边。 火光照耀下,奄奄一息的黑雕,终让众人瞧清楚它长什么样了。 这是一只体羽整体呈现暗栗色的雄雕,背面有淡淡一层金光羽毛,尾上、尾下覆羽均缀以白毛,趾黄色、爪黑色,嘴黑褐色,鼻孔圆圆,属实乃漂亮至极的一只大型飞禽。 鱼火客瞧了黑雕一会儿,挺满意它壮实雄健的体格,喜悦地道:“众位,我们的宵夜有着落了,我看,大家忙活到现在腹中也饿了,则我们速速将这黑雕烧烤了,打打牙祭吧。” 一听说有宵夜吃了,众人欢呼不止,一个个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架起一小小火堆,又制作了一个临时石锅烧制了一锅热水。将黑雕用热水浇烫后,赤金香又央使四个跟班去隔壁园子凿开冰川溪涧一角,在其中对黑雕进行开膛破肚和拔毛处理。 不多时,黑雕如期被摆上火堆,翻滚着烧烤起来,很快就传出一阵阵滋滋声,雕肉的香味肆意弥漫开,传进每一个人的鼻孔中。 肉香难以抵挡,劳累的众人,腹中馋虫一一躁动起来。 鱼火客道:“可惜了,此番我们体力颇有消耗,若是能喝上此野味的浓汤,那是最好不过的。只是,遗憾!实在无那干净家什可摆弄。” 赤金香道:“这个不难,特使,我们把将将用来煮热水的石锅再舀一锅水来煮几块肉不就可以了么。” 玉娘在一旁没好气地道:“你说得简单,那石锅不过临时制作,其中砂石瓦砾无数,我们是喝汤还是喝沙子啊。”言外之意,石锅太差劲,根本不可能用来煲汤。 鱼火客对此也是摇头。 没想到,赤金香不依不饶道:“咿呀,这简单,我们将石锅刷干净不就是了?” 鱼火客苦笑,不置可否。 玉娘继续挖苦道:“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吃烤肉吧,这石锅你说刷干净,说得好轻巧。用什么刷?用手吗?我可不认为用手能刷干净!” 赤金香不服气道:“我没说用手啊,当然是用专门的刷锅工具了,瞧我的。”言着,她摇臂一挥,又唤来了身边四美,“梅儿、紫鹃、梨花、牵牵,刚才我在这园中看见无数亚麻,你们速去采一些来,扎两个锅刷来用。” “是!”四美领命,立即去忙了。 鱼火客好奇地跟在梅儿四美身后,上前去察看,她要看看,她们究竟采摘的什么“亚麻”,竟可以制作锅刷。 她瞧见,这梅儿四美走到此园中的无数枯树下后,分别开始采摘一些类似杂草的干枯之物。 那物细细长长,看着像藤蔓,但一条条又不蔓不枝,纵然枯萎了,依旧可瞧出其生长时候必整齐划一,颇成场面的。只是因为在火园中,可能被之前那种热浪炙烤,这才枯萎失去了生机。 她逮住一个正忙活的小姑娘问:“这就是亚麻?” 那小姑娘是四美中的紫鹃,她恭敬地回应道:“是的,特使!” 鱼火客好奇地伸手自地上拔起一把“亚麻”,在手中摩挲一阵后,她感觉,这物跟普通的用来搓麻绳的野麻,颇不相同,她于是道:“此物是专门用来做锅刷的?” 紫鹃答:“不是的哩,特使,此亚麻用处可多了,可搓麻绳,可织布,据说,有些厉害的织女,可直接用亚麻织布做成衣服而不掺杂一丝蚕丝哩。” “哦,”鱼火客难以置信地道,“这种麻能直接做成衣服?那不会硌人么?据我所知,麻可都是很粗糙的……” 紫鹃摇头:“所以我说,那是厉害的织女才能做到的,但我只是听说。” 这时,赤金香看见鱼火客在盘问她属下,亦迎上前来,帮紫鹃对鱼火客答疑解惑道:“特使,这亚麻与一般麻不同。它韧性大,精细,厉害的织女,的确可通过巧手不掺杂一丝一毫蚕丝而直接将其织成可穿戴的布匹。此番用这些粗处理的亚麻做锅刷,也是我临时起意,其实这样使用它们,颇有些暴殄天物哩。” 鱼火客点点头,沉默了。她眸子转开,继续去观察园中四处皆是的亚麻。因为这回乃有心察看,相比较前两回对火园“漫无目标”的巡察,她这回只是四处盯看着这些亚麻的生长分布。她看见,此火园,虽然园中四处皆是枯死的大树,但在那些大树周边,均可见这种荒芜的“杂草”,也即是亚麻。当然,如果不知道那“杂草”是亚麻,很容易将其忽略。但有心察看,一切皆不同了。四处生长于此火园的亚麻,会显得很“醒目”,一眼就能随处看见,而且,一望就瞧出来它们分布十分均匀。 她看了一会儿,又朝赤金香走去,问道:“赤金香,这些亚麻是很容易蔓延生长之物么?此园中,你瞧,细看发现亚麻凭得多了些。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赤金香笑一声道:“这个我倒没注意,不过特使,亚麻是很耐旱的,故它们生长于此园并不稀奇。我倒是觉得,这是特殊环境才长出特殊植物。毕竟我们头回接触这火园,它里面可是热浪滚滚啊。至于它们为什么长这许多,这个我没深想,我对亚麻是有一些了解,但具体怎么种植,并无上手经验。” 鱼火客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道:“如此看来,这火园中之亚麻的确有些蹊跷了……它们混迹杂草间容易被人忽略。可,懂的人要寻找起来又如探囊取物!它们均匀分布,又被隐匿在枯树下草丛间,分明有被遮掩嫌疑。不识得它们的人,绝难以察觉。加之它们又有如此规模的数量,种种迹象表明,它们极可能乃人为布置,怕就是此间火园最大的秘密无疑了。” 听见特使说有重大发现,一时间,众人都围上前一一去察看这些亚麻。 众人叽叽喳喳之后,最后结论,都和鱼火客差不多。 只是,又一个问题来了。若此火园若最终的秘密就是亚麻,则,对应的线索是什么?即,亚麻用来做什么?就好比在前头之冰雪园子中,土丘下发现的腐烂尸骨乃用作花肥,则这火园中的亚麻呢,难道说,亦是培养碗莲的一种条件? 显然,这不成立。 一时,众人纷纷向鱼火客寻求答案。 鱼火客道:“此间亚麻的秘密,现在看来,还无相关线索指引它之去处。这挺遗憾的!但我们不必心急。此番我们既对它重视起来了,它从此就引人注目了,至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会被轻易忽视。现下这样吧,大家伙再累一会儿,趁黑雕的肉还没烤好,我们每人都收割一些亚麻带在身边。忙完后,我们再去吃黑雕烤肉,吃完了,则我们即刻暂别这火园,继续朝刚才发现的那‘三角坡’出口行去,进入下一个园子勘察。对此火园的探险,我们就到这亚麻为止了……” 众人当即领命照办! 不多时,众人收割、储存完亚麻,吃完黑雕烤肉,重寻回了之前发现的园子最北面的石墙“三角坡”。 鱼火客打头,第一个踩在了三角坡较高一端的上面,朝坡下,小心地探了去。众人紧跟其后。 第七十七章:溪涧变身化尸河 踏完石墙“三角坡”,鱼火客一行人终离开火园,又进入一个园子。 甫一进入,借火把亮光,众人瞧见,此园遍布了数不清的水缸,大大小小,个头参差不齐。大的有澡盆大,小的只有碗大。此园子,俨然乃一“水缸园子”。而且,此水缸园子,亦是由无数溪涧和被间隔开的小土丘组成,地貌上与前两座园子如出一辙。 行走其间,众人很快发现这水缸园子有异常。园中无处不在地横躺了青根貂尸体,令众人鼻端充斥着浓稠血腥味。 赤金香道:“特使,这里发生过大战!”这是显而易见的,故她有此感慨。 玉娘亦道:“是哩,瞧这许多青根貂尸体,啧啧,看来,这之前有一个青根貂兽阵来过,且被人打败了。” 鱼火客点头:“是的!” 言毕,她沉默了。 乃是她心中浮想联翩,正在思考…… 在这,她感应到了田劈疆浓郁的生机气息。田劈疆必然在这戮战过大规模的青根貂兽群无疑。她内心想,田劈疆有木刹手段,可放出熊熊烈焰,要对付青根貂有得天独厚之便利。可是,这只是明面上如此,须知,对方既然是青根貂兽阵,必成规模……则,田劈疆如何以一人之力得胜?他只是一介凡人,体力可是有限的! 想及此,她困惑了。一时参不透,只得继续勘察。 水缸园子中又走了一些路下来,她数次接近园子围墙附近,皆是看见道道厚实高大的泥墙,暂没有寻见出口。 站立一面泥墙壁前,她顿住脚步,心中道:此园子难道和前两个园子不同,没出口? 她想,若真是如此,那便只能强行翻跃墙壁或者在泥墙壁上破开一道口子而去啦。之所以想到破坏泥墙,乃是,所见之泥墙,无不高大无比,再好的轻功断不可能飞跃过去的。 她伸手,在面前泥墙上捶打了两记,纹丝不动。她眸子一闪,心中想到,此泥墙,看来十分厚实。这让她好一阵恼怒,心道,届时要离开,除开打穿泥墙,实没有别的寻出口之法了。 但很快,她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随着在水缸园子中深入勘探,她意外发现一个通往下一个去处的“出口”。 在一面泥墙上她看见一个被凿出的洞穴。偌大一孔,人穿过去,没任何问题。 泥墙上洞穴。上方,有一凹陷下去的小坑。左右两边,有两面残破的冰川围墙,明显可以看出,这两道冰墙乃为护佑洞穴而存在,只是已被破坏。 看见洞穴、洞穴上方的坑洞,还有洞穴两边的残破冰墙。 她这刻终解开心中困惑,大略晓得田劈疆是怎么战斗青根貂兽阵的了。 她想,他定然是以两道冰墙为掩护,藏身洞穴上方坑洞,以逸待劳,并且,可能还是借用的青根貂兽阵力量才洞穿这泥墙洞穴而穿墙遁走…… 霎时,她颇有些敬佩他战斗中的机敏,看得频频点头。 至于那冰墙怎么被破坏的,这就很容易想到了,必是青根貂兽阵冲锋导致。 她走上前两步,站立洞穴前,更近距离去打量,她看见,眼前丈许深的泥洞,里面焦黑一片。 她心中道:哦,原来如此,田劈疆先是用木刹在泥墙开了一个雏形,后头才引青根貂攻击这洞穴,而洞穿泥墙的。 至于方法,别的人可能困惑,于她这类有术数神通的人,就很容易想到了。 她晓得,田劈疆必然是以符作引,将自身生机置于泥洞,才导致青根貂兽阵被骗,去攻击泥洞,最终帮他洞穿了泥墙。 她远目一望,朝泥墙洞穴后面看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有闪闪一群微弱光亮的世界…… 那即是这水缸园子后的令一园子? 本来,她应当带领众人立即穿越此洞穴过去的,但,她没这样做。 此水缸园子,她理所当然地想到,必和前头两园一样,也隐藏有秘密。没揪出这秘密,她岂可两手空空而去? 当即,她强忍着心中好奇,带众人暂别泥墙洞穴出口,继续朝水缸园子别的地方逛去。 一边走,这时,她身边的赤金香突然道:“特使,我们离开那出口,现下是又要在这园中寻找什么线索么?”按照在之前两园子积累的经验,她已经渐渐摸清特使的套路,那便是,每到一个园子,必要有所收获,故她才有此一问。 鱼火客点头:“是的,这水缸园子一望就知有蹊跷,我们可不能平白错过了。在此,定要寻一点什么线索出来的。暂稍安勿躁罢!” 赤金香点头。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特使,你说要在这寻找线索,可这园子我一路看下来,既不天寒地冻,也不热浪滚滚,亦没亚麻,唯一的特别,就是它的无数水缸。这些水缸,我想就是这园子之秘密了吧。” 鱼火客淡淡一笑:“表面来看是这样。可,这些水缸如此扎眼地摆于明面上,我们机械地以水缸求水缸之惑,就过于呆板了,明显不是正确解谜思路,恐难有突破。还得寻别的突破点才可能勘破此园秘密哩。” 赤金香感慨道:“那糟糕了,又是一场大海捞针!” 玉娘笑道:“赤金香,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一路来,哪个发现是能摆在眼前现成等我们去拿的,你应该习惯了呀。” 赤金香道:“习惯是习惯了,可这一路探下来,每处地方都不简单,十足耗费时间,此番夜已深沉,我只是担忧,我们这样探下去,怕捱到天亮也逛不完这里了。对了,此地我没记错的话,乃疑似虎园之地,一路探来,只是一系列园子,实想不通如何叫虎园的哩。” 这点,大家都纷纷点头。 她虽聒噪,但说的却也的确是大家心中所想。 鱼火客摇摇头:“好啦,赤金香,你也别再絮叨了,还是脚踏实地,走一步看一步罢,现下,我有任务给大家。” 顿了顿,她接着道:“现下这样,大家将此园中散落的那些青根貂尸体都推入溪涧中,让它们顺水漂走,遗留此园,日里天气一热,炙烤之下蚊蝇飞舞,怕要闹出什么瘟疫来,若无端连累了我们,那可就糟了。” 当下,众人一一照办。 水缸园子气候宜人,此番众人为方便干活,在得到鱼火客允许后,多打了几只火把照明。一时,园中灯火辉煌。 接着,一系列“噗通”声响起,乃是众人在接连将青根貂尸体推入溪涧。 “噗通、噗通!” 偶有一些杂声,“咕噜、咕噜”响,乃是青根貂尸体被推入溪涧,在下沉而发出。 忽的,鱼火客驻足一溪涧边,蹲下身,手举火把,去照看溪涧,细细勘察起来。 玉娘看见,跟上前,与她一起察看。 “怎了,特使?” 鱼火客道:“你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么?” “什么不对?听?” 鱼火客点头。 玉娘当即尖起耳朵去听。在她耳边,是一阵阵“噗通、噗通!”声,显然这是众人将青根貂尸体推入溪涧弄出。可细细听之下,其中,又有一些“咕噜”声,而这也很容易理解,乃青根貂尸体沉入溪涧后,发出的水中气泡翻涌破灭之声。 她没觉出这有什么不对,就摇头。 鱼火客道:“你仔细听那种咕噜声。” 玉娘听了一会儿,发现,这种溪涧中气泡翻涌破灭的声音,一阵阵的,越来越密集。她当即不解道:“咦,这咕噜声很密集,这是怎回事?” 鱼火客点头:“这不正常!” 言着,她一扭头,冲身边那射声校尉道:“你去拾取一根枯枝来。” 那人领命去了,拿来一枯枝,交给了她。 她接过,手拿着枯枝,一插,深入溪涧,一挑,从中铲起一只青根貂尸体。将这尸体一抛,丢在了岸边。接着忙举火把去细瞧。 而她身边其他人,纷纷上前围观。 火把照耀下,被她铲上来的,这只沉入溪涧不多时的青根貂尸体,横躺在了岸边土丘上。青根貂尸体外表标志性的棕色皮囊早腐蚀殆尽,依稀可见露出内里的累累白骨,且,它周身惨白一片,散发出浓重腐烂味,仿若死去很久了…… 众人啧啧惊呼。 这并不像刚死去的青根貂尸体才有的样子,难道,仅因为被沉入溪涧这一会儿就有了这种变化? 众人都困惑地皱着眉头。 鱼火客道:“你们刚才在推这些青根貂尸体入水前,可曾瞧见它们腐烂。” 众人一时叽叽喳喳,纷纷发表观察到的事实,回答都是否定的。青根貂尸体被推入溪涧前,都是刚死的样子,挺新鲜的。 鱼火客道:“所以,这溪涧中的水有问题。” 玉娘道:“特使,我有一点不明,这溪涧中的水眼看是活水,瞧,它们欢欢流淌不止。若说这水有蹊跷,有腐蚀性……似乎讲不通……”言外之意,这水中纵然有什么,那也应当被流水冲走了。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们前头走过两座园子,那两座园子里面的水,并没这种腐蚀性,之前我们在火园还用水清洗了黑雕,我们吃了黑雕,可都没问题呀。” 想了想,她似乎发现自己话中错漏,找补道:“当然,也可说,这三个园子中的溪涧都是独立的活水源头,互相没联系,不可类比。但,我总觉得流水要有腐蚀性,那是不易的,除非,眼下这些溪涧的水,一直都是腐蚀性的。而我进入这水缸园子也有一些时候,其间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腐烂之气。” 鱼火客道:“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说的这个,的确是个问题。其实在进入这水缸园子不久,我就观察上这些水了。按照我的观察,这水缸园子溪涧中的水,乃是我们放入青根貂尸体后才发生异变。” 玉娘“哦”一声,推理道:“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动手脚,跟我们作对咯?” 鱼火客摇头:“不是作对,是配合。不知他(她)什么目的?罢了!胡乱猜想也是平白浪费时间,现在我们先做一点试验。青根貂尸体都推入到溪涧中了么?”其实她隐隐有一种猜测,这人暗中做这些,好像是助他们的,而不是捣乱或设置障碍。则,是何人?在何处?又以什么手段引起了这些水的变化助他们处理这些青根貂?是田劈疆吗?她一时难以下判断。 这刻她听见赤金香回答她道:“差不多了特使!” 她点点头:“好!”言着,她左顾右盼起来,显然是为刚刚说的“做一点试验”在做准备。 第七十八章:丝织星宿露端倪 鱼火客正待准备如何做试验揪出溪涧中水的密辛。 可这时,玉娘突然又问起她来:“特使,难道将青根貂的尸体推入水中,它们腐烂了,则这园子就会有什么变化?” 鱼火客道:“须不要焦虑,应该没那么简单。现下关键是,这些青根貂尸体被迅速腐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故,我们首要是先弄清楚这些水的秘密,按照我的猜想,这些水,不仅仅是加速青根貂腐烂的水,它们可能是一种高明的催熟剂。于动物,可腐化,于植物,也许另有效果!这个,做个试验就知了……” 言毕,她忽的伸手一捞,从旁边土丘上随意拿过一水缸,一沉,将水缸自溪涧中倒灌了半缸水。 只见,她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乃是莲子一枚。 这物,众人见了都不陌生,晓得,乃她从第一个园子之茅草屋下荷花池里得来,众人身上都收集了不少。 只见她将那莲子一抛,丢入装了水的水缸。 接着,叫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猛然出现。 莲子被抛入水缸,瞬间呼呼作响,沸腾起来一般。 众人眼睁睁瞧见它之种子壳从内里被顶开,又抽出几条细细枝蔓,然后,噗呲噗呲,在水缸的水面上,撑开片片小巧的荷叶,一个花骨朵,不经意间孕育出,噗一声,疏忽间就撑开,绽放起一朵紫色小荷花。袅娜地立于水缸水面上。 众人一时噤声,恍若做梦。 不等众人多感慨。 鱼火客道:“现下这样,大家齐心协力,将这些水缸都装满水。” 众人一听皆知道特使意欲何为,必是要将此“试验结果”大规模复制了。 当下纷纷忙碌开去。 不多时,鱼火客又让众人将随身携带的莲子,均匀抛入成片装了水的水缸中。 夜色昏暗,火把照耀下,众人看见,水缸园子瞬间变作一片花海。到处是盛开的碗莲,场面壮丽。 众人徜徉碗莲世界,置身花海,一路来因探险导致的疲惫,仿若一扫而光,个个心情都好起来。 可,大家又都很迷惘。 碗莲“瞬间”盛开,美是美的,可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纷纷去问鱼火客。 玉娘甚至道:“特使,我们何苦这样做园丁,培植这许多碗莲出来。”她实是太担忧她女儿小莲的安危了。特使行动蹊跷,她捉摸不准,才微有抱怨。 鱼火客摇摇头,叹息一口气道:“玉娘你莫急嘛,此成片盛开的碗莲,恐怕就是此间水缸园子最大的秘密所在了!怎具体找出这个秘密,现在,大家开动脑经,大可奇思妙想!按照玉娘你当初说法,碗莲乃宫廷赏玩之物,表面看,乃真正的无用之物。故,这连绵一片的碗莲,究竟有何意义,或许,还得靠玉娘你来给我们解答呢。你不必忙着抱怨,现下来给大家当一回老师罢……” 玉娘无奈道:“我实在想不出啊,特使。叫我当老师,怕我这老师只是个老糊涂了……” 鱼火客笑:“你只需告诉我们,平常时候,碗莲除开用来看,还能做什么?我们根据你话中信息,自然能有所收获。” 玉娘想了想道:“碗莲这东西,主要就是用来赏玩的,真没什么用处。要硬说的话,它们连被食用的资格都没有,太小啦,莲蓬实属鸡肋,不会有人收集碗莲的莲子去做食物的。” 鱼火客笑:“那就不要关注它值不值得吃这个特征,想想它别的用途。”她启发玉娘道。 玉娘冥思苦想一会儿,道:“这东西,说实在话,它就是好看!好看就是它最大的用途,也是最显著的特征!” 鱼火客沉吟着,想了想道:“好看?唔,或许,这就是关键了。既是好看,则,必然是千姿百态,花色繁多,对了,它们颜色一定很多对不对?” 玉娘道:“这倒是的,因为颜色多,它们名儿也多,什么‘流火’啊、‘星辰’啊、‘邀月’啊,什么样式都有,可谓五花八门。” 鱼火客道:“好,那现下大家赶紧散开去数一数,看眼下这成片碗莲共有多少种颜色。” 过一会儿,众人数完毕重新集结,经统计,眼下这成片碗莲,拢共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 鱼火客点头道:“好,接下来我们又有活干了。你们七人,分别去采一种颜色,将每种颜色的荷花,全摘了。过一会儿来集结。” 大家领命去了。 而鱼火客,则趁空腾出来七个空的水缸,等大家归来。 不一会儿,玉娘等人个个捧着一大堆荷花归来了。他们每人怀中只有一种颜色的荷花。 鱼火客让他们将这七种颜色的荷花,分别放置在七个水缸中。 她摇臂一点赤金香:“赤金香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对丝织一途有些了解,那你应当晓得如何取色吧。现在你速速将这些荷花都捣碎了,制成天然染料。” 赤金香有些不自信地道:“特使,我没有做过织女的。我虽晓得一点丝织原理,但到底不是正经的织女。取染料这活,我怕我做得不标准啊。” 鱼火客道:“没关系,大略知道怎么弄就行,没那么讲究的。” 赤金香只得点头。 不多时,七个水缸中的荷花,皆是被她捣碎又过滤,而最终被弄成了七缸染料。 而鱼火客又叫人将之前已经空出来的九只葫芦取出其中七只,分别装了七葫芦颜色各异的荷花染料。 忙完这些,她直起腰身,对诧异望着她的众人苦笑一声,解释道:“我晓得,你们一个个,心中肯定有一些疑问,不明白我为何如此笃定要收取此七种染料。现在,我要透露一点东西给你们,此番我们探险,至最后关头,恐将遇到一个你们都没见过的东西,虽然目前我没还感应到那东西,但我怀疑,这里必与它有关。而我想到荷花可制成染料,又立马将之收集起来,亦是与它有关。” “什么东西?”众人纷纷问。 “星宿!”鱼火客淡淡道。 接着,她简单给众人普及了一下星宿的知识,末尾她总结道:“此番我们探险连续闯荡了三个园子,个个古怪至极。虽然我暂时没感受到星宿危机,但我敢肯定,这三个园子,必与星宿有关。暂时,我不知此疑似虎园之地布置这个星宿局的人,用甚么手段隐匿了星宿气息,使我难以察觉星宿所在。但我却暗暗看出来了,此地之三个园子,乃星宿谜局无疑。证据有三:第一个冰川园,作用是存储生机,故,我们可以偷出那被储存的生机以催熟冰蝉;第二个火园,作用是转移生机,故,我们能迅捷收获被风干而失去了生机的亚麻成品;到这第三个水缸园子,水缸遍布,令碗莲瞬间开花,可谓无中生有。作用即化出生机。只是,在这里,用到了临时有变化的溪涧水。此变,暗示的是,青根貂的生机就这样被化入了碗莲,故,这些碗莲才生机这样盎然,开得如此娇艳。此三个园子,皆大规模利用生机,和星宿局之生机调动手段,气性如出一辙。凭此线索,我才存疑联想到它们乃星宿相关谜局。至于现下收集这些染料,乃是我因之前得来之‘亚麻’产生了一些联想。我怀疑,此番探险,最后关头将见到的星宿,恐怕极可能是一件奇怪的丝织品。既是丝织品,染料之作用不言而喻。目前虽然还不清楚这些染料,那些亚麻具体怎么用,总之,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收集了这些素材再说罢。最后关头时,它们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妙用也未可知呀……” 众人恍然,原来这一路来特使看似无厘头的举动,个个有这样深的渊源。顿时皆叹服不已。 鱼火客又道:“水缸园子,大抵如此,不必再捱下去了,则我们继续朝下一个地方探去罢。” 言着,她打头迈开步子,带领众人朝一旁走去。 不多时,她一行人重新找到之前发现的泥墙洞穴入口。众人鱼贯进入。 甫一进入,走在最前面的鱼火客首先顿住脚步。 看着眼前一切,她心中难以置信地道,和此水缸园子毗邻的,并非是又一个园子,而是一个典雅至极的水榭庄园。 此刻,在他们一行人面前横亘了一个荷花灯遍布的荷花池。池子对岸,是数幢连在一起的矮屋。此地乃一水榭庄园无疑。 鱼火客远目瞧着视线前方的数幢矮屋,发现,那些矮屋,跟他们这些人站立的大荷花池,隔河相望。 视线拉近,她眸子落入眼前大荷花池中,里面星星点点,闪烁着数不清的小荷花灯。这些灯盏明明灭灭,顺着荷花池中的流水悠悠荡荡漂浮着,映照得整个荷花池美轮美奂。 看着这些,她深呼吸一口气,心中冒出一个疑问:如何到那对岸去? 眼前不过一荷花池,凫水而去是最便利的,何况他们这些人个个不是俗流,区区凫水之举,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但,她却犹豫了。第一时间就否定了“凫水”这种打算。乃是她想到,之前在水缸园子中,那溪涧中的水,已成腐化青根貂尸体的化尸池。则,会否这大荷花池中的水同样有蹊跷?这不是不可能的!加之,这大荷花池遍布神秘荷花灯,这些灯是什么作用,什么来历?一切皆是未知。 荷花灯烛火摇曳,美是美,但这美,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实难保证凫水其间没有变数。 盯看着大荷花池一会儿,她终是摇摇头,铁了心放弃了带领众人凫水渡去对岸的打算。 沉吟中,她远目一瞧,又看去了荷花池对岸,朦朦胧胧中,她依稀瞧见那岸边乃是一排排高大榕树。 看着那些枝桠盘虬的大榕树树干,她当即心中一喜,一扭身,唤来赤金香。 “你那鲁公木线可在?” “在的,特使。” “借来一用。” 赤金香掏出递上前,鱼火客接过,手中捏着鲁公木线,她对众人道:“此番,我们看来得靠这鲁公木线渡河了……”接着,她简略和大家分析了一通她对大荷花池的顾虑。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群策群力思考用鲁公木线渡到大荷花池对岸去的操作细节…… 第七十九章:矮屋藏沉藕冰池 鱼火客一行八人,历经千辛万苦,探险完三座诡异园子,直抵七合院对岸,就要凫水而来。 话说数时辰前,那田劈疆早先于她们进入了七合院…… 他于七合院天井中休憩一番,不多时,体力恢复,“唰”一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是那漆黑的夜,还是那暗沉沉的七合院,“咔嚓”一声,他打着一个火把,游目四顾一番,最终,他眸子落在了身边携带的水缸上。里面七只莲藕妖正瞪着眼珠子愣怔怔望着他,一副茫然的表情。 他摇摇头,道:“小东西们,现下我可要带你们开始闯荡这七合院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水缸中,七只莲藕妖一一兴奋点头。 他霎时眸子一闪,“咦”一声,诧异道:“你们很想进入这七合院矮屋中?” 它们点头。 他不解地皱起眉头:“为何啊?” 言毕他立马察觉,他不该提这蠢问题的。 七个小家伙不能开口,只能点头、摇头。如何能回答得了他这问题。 果然,它们只是喜滋滋望着他。 “好吧”他点点头,“事不宜迟,则我即刻开始探险这七合院好了。”其实他内心隐隐猜测到莲藕妖们为何想进入矮屋内。可能是有它们喜欢的东西在矮屋里面吧,譬如冰块、冰水之类…… 要进入矮屋了,只是一个问题来了。 七合院,共七个矮屋,则,他从哪一间开始探? 表面上看,七个矮屋没任何区别。和一般的四合院之类的院落不同,眼下之七合院,七座矮屋在大小规格、门楣设置上,看不出主次,似乎从哪一个开始探也无所谓。 想了想,他决定朝正北方位的一座矮屋行去,按照坐北朝南,此位一般住主位,当属七合院之主心骨。 当然,他一面走,怀中依然抱着装了莲藕妖的水缸。 就这样,一人一水缸,他深一脚浅一脚在天井里走,眨眼就来到矮屋门前。 “咳咳!” “谁?” 他刚刚要伸手推开矮屋的门进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且,音调极低,被闷闷地压在喉咙里。那弄出声响之人,好像是很艰难才发出这种声音。 他回头,终看清楚发出声音之人了。 视线前方,在他刚刚走过的不远处,天井边缘,靠着一个矮屋的屋檐下站立了一个人。说他是人,却不知男女,这样说还不够准确,那人带一个虎头样貌的铁头套,乃一虎头人。 无疑,这“凭空”出现之虎头人便是发出咳嗽声音的人。 他立即又是一声质问:“你?谁?” 他带着强烈好奇心,走上前几步,近距离靠近这虎头人。 虽然,对方依旧没回答他,可他对这虎头人的兴趣只增无减。 二回打量虎头人,他看见,一袭黑衫的虎头人,身高与他差不多,一动不动站在那,身板笔直。他内心想,此僚估计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子。当然,也可能是女的,毕竟世间并非没有长得高的女子…… 这样想着,他距离虎头人更近了,几乎要贴近,他第三回问:“你到底是何人?” 虎头人忽的移开步子,被近距离迫近来的他“逼”得踉跄后退两步。 沉吟一瞬,他一伸手,长长的臂膀朝他伸来,一点,挨了他衣衫一下,然后手臂一摇,指引了一个方向,乃七合院中西南方向一矮屋。 “做什么?”看着虎头人奇怪的动作,他问。 虎头手指着点中的矮屋,又是点了点。 那意思很明显:去那里! 田劈疆看着虎头人做这些动作,一头雾水,沉吟一会儿,他试探地问:“你是个哑巴?” 虎头人点头。 他顿时一阵无奈…… 遇见七个不会讲话的莲藕妖他就够郁闷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活人,结果是哑巴! 现下这哑巴虎头人“指指点点”的,明显要他去那未知矮屋,那么问题来了: 一,这哑巴虎头人谁啊? 二,他为什么要听他的?是活不下去了吗,不听他的会死? 三,退一万步说,即便听他的,去那矮屋,进去会否有重大发现呢?还是将遭受巨大危机? 来此虎园,田劈疆没忘记他是带着探秘心态来了,这是虎园七婢当初待过的虎园无疑,这虎园必然有大秘密无疑,而这个蹊跷出现的虎头人,明显是一重大线索无疑。 怎么办呢? 虽然看着蹊跷出现的虎头人,他心间有诸多疑问,且一时通通没答案。可他想:不论如何,今次在这七合院天井,他遇到的这虎头人,是他这番探险这疑似虎园而遇到的“唯二”两个与“虎”有关的东西。第一个乃当初寻找天水涯时,在路上看见的虎头路标;第二个便是眼下这僚头上戴着的虎头铁头套了。 轻易放弃这个线索,不搭理虎头人兀自离去,他不甘心哪。 想了想,他试探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虎头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虎头人似乎在沉默中思考完毕,这回,虎头人不光是用手指那具体方位的矮屋引导他进入,而是一弯腰,鞠起躬来,弄出一种恭敬样子“邀请”他进入了。 虎头人突然表现出这种极好态度。 田劈疆一时略显尴尬。 他想,不论如何,这虎头人暂时没有要与他作对或伤害他的意思,而他又对探索这虎园好奇那么强……想了想,他终在心间做了决定,只听他对虎头人道:“好吧,信你一回。不过,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虎头人点头。 他又道:“我要抱着手中的水缸进去。”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带着水缸中七只莲藕妖一并进去。 虎头人依然点头。 “你在前面走,带路。”他又要求道。 虎头人继续点头。 田劈疆这才满意点点头。 接着,他跟在虎头人身后,一步步朝那西南方位矮屋行去。“吱呀”一声响,他看见,走在前头的虎头人推开矮屋大门,刹那间已步入一片黑暗,他紧跟其后。 入屋,他突听见“哐当”一声,一转身,他看见身后矮屋之门,已关闭。 “你关门做什么?”说完,他忽觉不对。虎头人走在他前头,他是最后一个进屋的,所以,门乃是自动关闭,这可怨不得虎头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就在他话音刚落,他突的感觉眼前一亮,乃是前方,先进屋的虎头人,走入矮屋深处,点燃了屋中一盏昏黄油灯。 借油灯之亮,一时他立马游目四顾起来,去打量这矮屋大致轮廓。 他看见,这是一间七八丈长和宽的“空”屋,四壁皆空,没有像样家什,屋子正中,有一七八尺方圆的水池,凹陷进地面。而这池子周围,可就特别了,乃是一大圈环绕的水缸。环绕池子的水缸,大小不一,看那样子,和之前他在水缸园子里见到的那种水缸如出一辙,唯一不同是,水缸园子里的那些水缸,皆是空缸。然,眼下所见到的,环绕屋内水池的这一圈水缸都装有东西,乃是他熟悉至极的宫廷里常见的“碗莲”。 他眸子淡然从这一圈碗莲上扫过,越过粉色、红色的荷花,青绿的荷叶,还有水缸中粼粼的水面,目光深入,再瞧去被水缸环绕的中央那七八尺方圆的水池,水池中氤氲着袅袅白雾。一番辨认,他看出来,水池中沉淀的仿若是冰水,这才散发那种袅袅白雾,散发着冰寒气息。 “看穿”水池真相,他终于明白,之前在天井里他身边的莲藕妖们为何会欢喜进入矮屋,不用说,必然是因为眼前所见的这矮屋里那“冰寒之水”了,这可是莲藕妖们最喜欢的东西。 在他打量矮屋中摆设时,虎头人并没闲着,只见他走到矮屋一侧,自地面扣开一个暗格,取出了一柄仿若捕鱼才会用到的“网兜”。此网兜有一个三尺左右长的手柄,前端乃是用麻线织就的一个小网。 拿着网兜,虎头人走近他,朝着他怀中抱着的水缸突的伸了过来…… “你做什么?”他忙斥虎头人。对虎头人此番粗鲁的动作,他既困惑又不满,毕竟,虎头人贸然自矮屋中取出网兜就已让他有了戒备,这刻他以网兜伸向他,凭的放肆了,他不怒才怪! 一边呵斥,他身子一偏,本能去躲闪虎头人此番用网兜做出来的动作…… 然,叫他出乎意料的是,虎头人的网兜朝他怀里的水缸伸过来只一刹那间,一只莲藕妖“砰”一声,以极快速度一蹦就跳跃进了网兜。 “诶,小东西,你干嘛,别乱来呀。”他忙伸手去捞,想将这因动作失误而误入网兜的小莲藕妖“救回”。 可,虎头人也不是木头,他手举网兜一扭身子,错开了田劈疆的动作。 虎头人不理会田劈疆继续的呵斥,“成功”兜住一只莲藕妖后,立马转身朝池子走去,一甩就将网兜里那只莲藕妖甩入了此屋内的冰寒水池中。 “咚”一声响,被甩出去的莲藕妖顺利落水后,传出阵阵水被拍打的声响,须臾,它已经在冰寒水池里畅游起来…… 见莲藕妖“适应”冰寒池子,虎头人盯看着它的动作,再没其他动作了,譬如又用网兜来田劈疆怀中的水缸中“逗引”莲藕妖之类…… 而田劈疆也乐得虎头人“安分”下去。 只是,在他脑海中,此番困惑连连…… “喂,小东西,快从池子里出来,过来……里面可能有危险哟。”他还是想将那冰寒池水中的莲藕妖唤回,努力一番,他失败了,他很快意识到,除非亲自动手越过碗莲环绕进入池子去将那小东西捉回来,不然,看它再池水中那肆意玩闹的开心样子是绝对不会主动归来的。 田劈疆抿着嘴唇,于是暂安静下来,静静观察着冰寒池子。他脑中一时浮想联翩: 他想,也许,不是虎头人逗引莲藕妖才导致莲藕妖滞留冰寒池子,而是莲藕妖好不容易逮住进入冰寒池子的机会,从此不撒手,誓要一直待在那冰寒池子里。 他这样想,乃是他回忆起一个细节。之前,虎头人用网兜来套取他怀中水缸里的莲藕妖,那莲藕妖分明是自动跳入啊,这是为何?仅仅因为喜欢这矮屋中的冰寒池子。也许有更深入的原因罢,暂时他是不知了。 第二,此刻离开他的哪只莲藕妖,是唯一一个对这矮屋里冰寒池子主动积极的一个,再看此刻依然被他抱怀中处于水缸里的莲藕妖,虽然也对眼前不远处池子感兴趣,可仅仅是趴在水缸边缘看着而已,并没争先恐后从水缸中跳出,朝那冰寒池子走去,毕竟,要做到这点,可不难的!故,他想,眼前这冰寒池子难道只对那一只有巨大诱惑力?或,可大胆猜测,眼下他所在的这矮屋里的冰寒池子,乃专门为那只正浸泡其中的莲藕妖准备的?而不适合其他的莲藕妖们?这是为什么呢? 他决定试探一下,于是大声喊:“小东西,玩够了没呀,快回来,有危险哟!” 他话音刚落,只见,视线不远,待在冰寒池子里的那莲藕妖突然一阵翻腾,一双脚丫翻转过来,头直往池子深处钻,接着“咕噜咕噜”,快速沉入到冰寒池子下面去,池子水面不多久就平静下去,那小莲藕妖消失了…… “小东西,你怎啦?”他第一时间想到,难道它溺水了?可很快,他就知他这想法简直荒谬!莲藕妖天生乃长于水中之物,岂会发生溺水这种荒唐事。 故,真实情况应该是——那自动沉入冰寒池子藏匿起来的莲藕妖,乃是对那池子十足留恋,因不愿离开,自己躲起来了。 面对着谜一样的事实,他缄默了。 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起伏的心绪,他转而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这虎头人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这是他看见虎头人第一时间就有的疑问,但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他没忘记,按照当初虎园七婢的说法,虎园只有她们虎园七婢加一个收衣叟是应该属于虎园的人。其余人,皆不应该属于虎园。 那,虎头人在虎园是什么存在? 会否是虎园七婢也不知道的一种存在,和虎园七婢一样,也有着暗中驻守虎园的任务?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不然,无法解释虎头人如何能那样驾轻就熟引导他进入矮屋,又那样娴熟取出网兜,且巧妙逗引莲藕妖进入冰寒池子。 虎头人这一系列动作,按部就班,明显不是类似他这样的探险之人该有的行为,非常像一个驻守虎园的“知情人”。 想到这里,他暂放弃把冰寒池子里的莲藕妖“营救”出来,而是重走到虎头人身边:“喂,小子,接下来怎办?这才多少功夫,你就弄走我一只莲藕妖了,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企图?” 哪只,这刻,虎头人突然双手一压,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田劈疆瞬间闭嘴,知晓,怕是即将有突发状态要发生了。 当即,他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一手怀抱水缸和其中剩余的六只莲藕妖,一手握紧木刹,随时准备战斗。 第八十章:相聚七宝七合院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他预想中的突发状况并没出现,相反,矮屋里倒是发生了一件挺好玩的事。 他眸子盯着碗莲环绕的冰池,蓦的,他看见那池子里“噗”地冒出一个小尖尖,接着,是两个,三个…… 这些小尖尖青绿一片,一开始看不出来是什么,直至它们由卷曲状态变成打开状态,撑开在了粼粼池水中,他这才瞧出来,它们竟是一片片小小荷叶。 他犹在思考着池子怎的突然就变成一个微型荷花池了,这时,池水哗啦一声响,从中顶出来一颗小小脑袋,正是先前被虎头人甩进去的那小莲藕妖。 它睁大眼睛,盯看着他,调皮一笑,身子一扭,继续下潜进入池水之中。 田劈疆眼睁睁看着小莲藕妖弄出这顽皮的动作,且,他在它于池水中翻转腾挪身体时,猛然瞧见,池水中那一片荷叶以及茎秆,皆是从这莲藕妖身上抽出,也就是说,小莲藕要乃是在池水里“开枝散叶”了…… 当他确定这个事实,他心中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同时亦有些惋惜:看来,这小小莲藕妖怕是十足欢喜这个冰寒池子,这才全无保留在其中将本体也展露出来了。 这时,他旁边,虎头人喉咙里闷闷地“唔”一声,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他一扭头,回应虎头人:“喊我做甚?” 虎头人手臂一挥,朝矮屋门口方向一指,意思说:他们该离开这了。 田劈疆看懂他意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没说话。 其实,他内心亦觉得,在此地不必要捱下去了。他想,小莲藕既贪婪地留恋矮屋中冰寒池子,他何必强“人”所难,破坏它这个好的归宿?实际,他甚至希望怀中抱着的水缸中,剩余的另外六只莲藕妖亦表达出同样诉求——皆待在这冰寒池子里。可惜,它们并无这种诉求。只是好奇看着眼前一切,没有从水缸中跳出朝它们同伴汇合去的打算。 它们没那个意思,他亦不强求,也没有理由这样做。当即他转身,带着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感觉,跟在虎头人身后暂离开了这个矮屋。 “砰”一声,关门的声音响起。 他意识到,他和虎头人确凿已离开第一间闯荡的矮屋。 一边抬脚离去,他心间浮想联翩,响起一个问题,也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将将他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应该是一种困惑。 他不明白,难道说,蹊跷不已的莲藕妖最终只是为了遁入这矮屋中的冰寒池子里来?莲藕妖明显有秘密在身的呀,不应该这样平淡无奇…… 可惜,他一时间推理不出这个谜团。 同时,对怀中水缸里剩余的六只莲藕妖,他也有疑问,难道他们份属另外六间矮屋?每个矮屋里只能留下一只莲藕妖? 带着这个疑问,他跟着虎头人已开始闯荡第二件矮屋…… 而,在田劈疆跟虎头人离去,他们刚刚待过的第一间矮屋中,此刻并不平静。 矮屋正中,碗莲环绕的池子中,小莲藕妖二回沉入池水中,当田劈疆二人离开不久,只见,自它身上抽出的茎秆,开始飞速生长,越拉越长,到后来,简直犹如一大蓬乱糟糟的藤蔓一样了。且,这似藤蔓的荷叶茎秆在不断膨胀,渐渐的,有撑满整间矮屋空间的趋势。 须知道,这是一间七八丈长和宽的“空”屋,空间可谓庞大。然,小小的碗莲本身正常情况应当只占有一只吃饭的碗那么大。可这小莲藕妖在冰寒池子里抽出的茎秆,那样长,那样多……居然要撑满一整间矮屋! 这且不算,借着此矮屋内犹存的微弱油光,可瞧见,此番小莲藕妖撑开的茎秆和荷叶,均带有一抹淡淡银色,露出一种原本不属于碗莲这种植物该有的质感…… 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而这些,已离开这间矮屋的田劈疆,全部一无所知…… 话说田劈疆跟着虎头人离开一间矮屋,又进入另一间矮屋,接着,是一间矮屋一间矮屋的“游荡”。 每到一间矮屋,他都会被虎头人以各种逗引之法“骗”走一只小莲藕妖。当然,这也是带着好奇半推半就故意被虎头人骗。七只莲藕妖的蹊跷他暂解不开,只能借助虎头人的动作,观察变化,以期求得答案…… 然,这所谓之答案,无一不叫他失望。 他只是看见,他跟虎头人去过的每间矮屋,内里构造都差不多,乃正中有一个碗莲堆环绕的冰寒池子,而被逗引走的小莲藕妖,则一一浸入那冰寒池子,愉悦不已,且均滞留其中…… 当连续走完六间矮屋,至最后一个矮屋时,田劈疆怀抱的水缸中,仅剩余最后一只莲藕妖。 就要踏步进入这“第七个”矮屋了,田劈疆站在门口,突然苦笑一声:“兄台,虎头兄,我说,我们是不是稍等片刻,那个……我现在可就剩下这最后一只小莲藕妖了,你也要弄走它么?” 虎头人不语,依然是那个恭请的动作,要他进入眼前这“第七间”矮屋。 看着虎头人那恭恭敬敬的虚伪样子,田劈疆是哭笑不得。 倒不是他真不舍得莲藕妖们有好归处,而是,已走过了六间矮屋了,可他始终看不出来虎头人所作所为有什么深意。 这好奇解不开,他心情憋闷。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拿下”虎头人吧,进行严刑拷打一番。说不定有点收获…… 对这个心中打算,他在跟着虎头人一一探过六个矮屋后,摸清楚了这虎头人的路数。他看出来,虎头人对他而言没威胁。他要拿下虎头人,不会有任何难度。 因为自信随时可以拿下虎头人,故,他就不着急了。才耐心地跟着虎头人连续闯荡了六间矮屋,结果是,一间又一间,没有一点进展,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草草离去,甚至,在他看来,虎头人乃是“按部就班”在完成任务似的。他表示好无奈。 这刻,他故意在第七间矮屋前驻足,表示出不愿意跟虎头人继续“胡来”的意思,也是试探,看虎头人什么打算,可,虎头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依然是那个机械的“恭请动作”…… 他顿时“恼怒”地闹起脾气来:“喂!虎头兄,你可别跟我来这套了……这回我无论如何不会听你的了。这只小莲藕妖我打算留着跟我做个伴。它可是最后一只……” 言着,他盯看着虎头人,虽然看不见对方表情,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注意到他此刻的那不情愿的表情了。 天很暗,院中,他和虎头人之间一时尴尬的缄默下来。 对这种因为沉默造成的“尴尬”,他不在乎。 从始至终,自他和虎头人接触,本也没有过多语言上的交流,这种沉默对他二人而言属实乃常态。 过了一会儿,虎头人身子一恭,再次做出一个邀请动作。还是让他进矮屋。 田劈疆当即“不高兴”了:“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我说了,这回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这最后一只莲藕妖,我不会让它再进那种池子的。所以,这间矮屋,恕我不能同你一起进去!” 再次表明态度,这时,他起了一个心思,接下来去哪呢? 七合院的七间矮屋,他已经看过六间,里面构造几乎一模一样,而他和虎头人在里面做的动作,几乎也一模一样。他理所当然地想,这第七间,不可能有什么重大不同的! 则,既然这七间矮屋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发现,为保留最后一只莲藕妖,自然是不进去,而要离开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为离开这七合院而寻出口去了? 至于眼前虎头人怎处理?他想,此僚乃一重大线索,不可能不管不顾而放过的。至少,掳走这家伙也好,还能摘下他的虎头头套,看看他真面目。说不定届时就发现这家伙乃假装的哑巴,若虎头人真可以讲话,届时他还能严刑逼供一番,以揭开“虎园”之谜…… 心中这般美滋滋想着,他说做就做。 他于是糊弄虎头人道:“那个……虎头兄,我尿急了,你现在赶紧带我去下茅厕!” 虎头人摇头。 田劈疆露出吃惊的表情道:“不是吧,这么小气!带我去个茅厕也不肯。我都跟你同逛了六个矮屋了,要你帮这点小忙你也不愿意?再说,我还贡献了六只小莲藕妖呢,你这家伙……”他絮絮叨叨,循序渐进地攻占着虎头人的心理防线。 接着,他看见虎头人摇臂指向这天井一角,手指点了点。 那意思很明显了,让他在那里解决掉尿急的问题。 他装作为难地道:“哎呀,虎头兄,我这人有个毛病,有人在场,我可尿不出来。何况,这天井,正儿八经一个场合,你又在场,我紧张,如此我也尿不出来。你还是劳累一点,带我去趟茅厕吧,求你了……”他几乎是撒娇地道。 虽然他知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撒娇,属实是无用功。但这样放低姿态,也是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对方戒心,虽然他不确定这样是否有用。 虎头人摇头,还是那个意思。 田劈疆看见这家伙油盐不进,心道,这是一个狠角色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为今之计,看来只有用手段强行降服他,比如掳走他! 这般想着,他捏着木刹的手,不由紧了一分。同时,他暗暗思考策略,如何以最快速度用鲁公木线绑架了这虎头人…… 就在他捏着木刹的手,紧张攥着,即将发动攻击。 突的,他听见“哈哈”一声怪笑。 “谁?”他忙扭头朝身后望去。 昏暗的天井里,一高一矮两个女人突然在他背后出现。 “诶,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笑出声的女人,居然是他在围屋寨的时怼过的红嫁衣女人。 “不错,是本座。没想到你居然一路探到这来了。” “你……”这时,田劈疆手臂一点,没有继续搭理红嫁衣女人,而是指向她背后的人,“你是上官仙仙?” “四口?”此刻与红嫁衣女人一同出现的,正是失踪的上官仙仙。 “什么四口,他是田劈疆,齐国太子。”红嫁衣女人傲慢地拆穿道。 上官仙仙错愕地望着田劈疆:“是真的吗?你是太子?” 到了这样的地步,田劈疆已无心隐瞒,点点头:“你怎出现在这?” 上官仙仙一脸疲惫:“此事说来话长,太子,你呢?你不是和聂小莲在一块儿吗?” 他二人还要叙旧。 但,立即被红嫁衣女人打断:“你们就准备在这说到天亮么,要说进屋再说!” 言着,她从田劈疆身边擦肩而过。 她走到第七间矮屋前,“嘎吱”一声,她推开门,露出第七间矮屋黑洞洞的内室,依靠门边,她望着众人:“都进来吧!” 上官仙仙这刻已靠近田劈疆,和他并肩站立。 “你怎跟她在一起?”田劈疆一扯上官仙仙衣袖,悄声问。 而上官仙仙此刻知晓了四口就是齐国太子,心情还在剧烈起伏,她对他之态度,自然不可能当做一个普通小厮来敷衍,她是耐心道:“太子,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这七宝七合院,你怎找来的?” 田劈疆看见上官仙仙虽然是跟红嫁衣女人在一块,但行动各方面都挺自由,好似不是被挟持的人质,心中稍宽慰一些。听见上官仙仙的问题,他无心絮叨闯荡三座园子的琐事,也觉得那经历暂没啰嗦的必要,就转移话题道:“这里叫七宝七合院?” 上官仙仙点头。 田劈疆“嗯”一声,看看她,又看看站立门边等他进去的红嫁衣女人:“你认识她?”他忽然想起这个关键的问题。他想,若是上官仙仙认识红嫁衣女人,则事情就挺复杂了。 毕竟,红嫁衣女人在他印象是屠戮寡姐居和围屋寨的女魔头之流,不是善良人。 上官仙仙回应道:“我和园主相识不久,算不上认识。不过,相识之际,她救过我一命。” 田劈疆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道:“那现下这屋子你进不进?”他试探问。 他想,若上官仙仙要抗拒进入,他亦不想进入的,正好,他可以和她联手施展手段离开这。 哪只,上官仙仙仿若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嗯,怎了?” 田劈疆“哦”一声,突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上官仙仙、红嫁衣女人,还有虎头人,好似都对这所谓的“七宝七合院”知道挺多事的。 想及此,他道:“好的,既然你进去,那我也进去。”他想,进屋后,择了机会,他正好找上官仙仙问个明白,要问的,自然是这所谓的“七宝七合院”到底是怎回事。 不一会儿,田劈疆一行人在第七间矮屋门前的红嫁衣女人“命令”下,鱼贯进入。 进去时,田劈疆猛发现一个了不得的细节。 他偶然听见上官仙仙对那带着虎头头套的虎头人道:铁头,进来把门关了。 当时,他心中的震惊简直用语言无法形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然,他确凿听到了。 所以,问题来了,上官仙仙认识虎头人? 带着满脑子疑问,这时,抱着水缸的他,已置身第七间矮屋中…… 而同屋的,还有虎头人、红嫁衣女人和上官仙仙。 第八十一章:仙仙身份大揭秘 矮屋中,虎头人走进去,越过众人,第一时间找到油灯并点亮。将矮屋中场景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田劈疆自然也看见了。 对他而言,这一切没什么感觉。 眼前这第七间矮屋,和他之前去过的各间矮屋设置一模一样。矮屋正中,一圈碗莲环绕一个冰寒池子,此外,空荡荡一片。 他眸子一偏,看见上官仙仙正朝他走来。 他冲她笑笑。 她走近了,问他:“太子,你抱着莲藕人做什么?” “你认识这东西?”他颔首一点怀中抱着的水缸和其中的莲藕妖。 她“嗯”一声,点头,几乎是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莲藕人呀……” 忽的,她伸出一双手,将小莲藕妖从他怀中水缸拎出,而后抱在自己怀中。俯身,她打量了小莲藕妖一眼,点点头,没去顾忌他错愕的眼神,兀自就朝着矮屋中池子走去。 他眼睁睁看着她将最后一个莲藕妖就这样拿走了。其实他内心想阻止的。但,却鬼使神差没那样做。他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踟蹰了……也许,他想,也许他是因为信任她,就由她任性罢!毕竟,这上官仙仙乃是他父王钦点来刺客营的人杰! 上官仙仙将小莲藕妖放入冰寒池子中后,重走回到田劈疆身边。 而田劈疆在等待她放完莲藕妖这一个短短过程中,简直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她归来,他迫不及待拉住她就问起来:“你好像知道这地方?这七宝七合院你很熟?还有,你怎知道那虎头人叫什么?他好像听你的话……”他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上官仙仙还没来得及回答。 在他二人前方,站立着的红嫁衣女人突然道:“太子,你连七宝七合院也不知道,何故来闯?这地方,可是这位上官姑娘的家啊!” 田劈疆“啊”一声,震惊了!原来如此! 这刻,他猛记起,在进入这矮屋时,那唤作“铁头”的虎头人听从上官仙仙命令将门关闭之后好似还对上官仙仙点了点头。这点头的动作……唔,他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好似在上官仙仙于七宝七合院中首次现身时,他身边的虎头人亦有做过。当时他因为错愕地盯看着猛出现在眼前的上官仙仙,就没有去深究那眼角余光瞥到的细节,然,这刻深入思考起来,种种证据显示,上官仙仙与虎头人居然认识…… 红嫁衣女人在抢白完田劈疆,眸子转开,看去了碗莲环绕的冰寒池子,好似在等待什么,而任由上官仙仙和田劈疆嘀嘀咕咕,她似乎暂时不管了。 至于那唤作“铁头”的虎头人,则恭敬地站立一边,像个木头。他本就不会说话,这刻沉默起来,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对田劈疆来说,虎头人是扎眼的,他对其最大的不解是,他和上官仙仙到底什么关系。 至于上官仙仙,这时她对田劈疆点点头道:“是的,太子,此七宝七合院乃是我上官家别苑,是我爹爹亲手打造。” 田劈疆道:“仙仙姑娘,这地方……唔,本宫也不知从何说起了。你先说,你是怎和她在一起的……”言着,颔首一点不远处的红嫁衣女人。 上官仙仙当即将她在刺客营执行任务时遭遇兽阵、不敌,后来又被红嫁衣女人解救的事竹筒倒豆子捡主要的一一说了。 末尾,她总结道:“随后,我被园主带领着寻虎园而去。奈何,后来园主说,虎园有大变化,已不能进入,就辗转带我来了这。看到这七宝七合院,我一眼辨认出乃是我上官家别苑,当即,我们就入了进来。” “这不是虎园?!”田劈疆诧异地道。 上官仙仙摇头:“这是七宝七合院,可不是什么虎园!太子。” “那虎园是哪?” 上官仙仙摇头。 红嫁衣女人这时候忽在旁边道:“太子,那虎园你不是已经闯荡过了么,不然你怎来得了这里。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从七宝七合院正常的入口而来,乃是越过那荷花池而来吧,荷花池对岸,就是虎园咯。好本事哈,居然安然无恙闯了开启后的虎园,而不损一丝一毫,还捉来虎园中七宝!佩服佩服!” “七宝?”田劈疆不可思议地道,“你说那七宝,莫非就是七只莲藕妖?” 红嫁衣女人不置可否。没回答。 上官仙仙点头:“这虎园很奇怪,我既不知,亦不解。不过,七宝是七个莲藕人,我倒是表示理解。因为按照一般的情况,镇守七合院的七宝,就算不是七只莲藕人,也可能是七只冬瓜人或者葫芦人之类,所以,这番七宝是莲藕人虽有些特别,倒也算正常吧。” 田劈疆梳理着脑中的思绪:“等等……仙仙姑娘,你说这院子是你家的,却不知与之毗邻的虎园?本宫怎越听越糊涂了。” 上官仙仙道:“太子,这不怨你,是我没说清楚。七宝七合院乃是我家别苑,虽然是我家的,我亦是第一次来。因为,她我是爹爹设置。在列国各处,这样的七宝七合院,我爹爹应该设置了不少吧。这个七宝七合院我没有来过,不知道它旁边有个虎园,也算正常吧。” “你爹爹是……” “不敢隐瞒太子,家父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收衣叟,不知太子听过没?” 田劈疆沉吟一瞬,立即摇头装作不知。心中却已翻江倒海,震惊不已。 收衣叟?啊!那不是虎园七婢说的她们的老老么?没想到,居然是上官仙仙的爹!按照虎园七婢的说法,虎园乃是老老建立,而按照上官仙仙的说法,七宝七合院也是这老老即收衣叟建立。则…… 他心中道:这收衣叟看来大有问题啊! 他疑惑的是,上官仙仙知不知道他爹爹为何要建立虎园,又为何要建立七宝七合院? 按照他之前探索三座园子的经历来看,根据一路得到的线索,那三座园子,属实乃囚禁七个莲藕妖的所在。故,收衣叟建立虎园就是为豢养七宝,且是为七宝七合院而养的七宝? 所以,现在一切问题的焦点是——七宝七合院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时,他听上官仙仙道:“太子,你既不知我爹爹是收衣叟,那对七宝七合院不知,也就不奇怪了。” “那他呢?”田劈疆不着急逼问七宝七合院是干什么,心道,这个有的是时间问上官仙仙,甚至,他想,很快上官仙仙可能就自己说出来了……故,他摇臂一点虎头人,“你和他怎相识的?”这个问题,他认为也挺关键,才急急忙忙想找上官仙仙解惑。 “回禀太子,铁头是每间七宝七合院的护院,每个七宝七合院都有一个铁头做护卫的。” 原来如此! 田劈疆“哦”一声,点头,这时他似乎想起什么,望着上官仙仙,忽意味深长地道:“仙仙姑娘,恕本宫直言,你家这院子着实古怪,有护卫,怎的让人随意闯入?本宫大摇大摆进来了,还有你说的那‘园主’,亦顺利进入!你家铁头,好似都不阻拦我们进来哈。” 上官仙仙无奈道:“七宝七合院不会阻止任何人进入的。这就事关七宝七合院的用途了……” 田劈疆心中道一声“好”! 果然,这上官仙仙果然主动说出七宝七合院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这时,他继续听上官仙仙道:“太子,你知道这七宝七合院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田劈疆当然是摇头。 上官仙仙道:“七宝七合院,乃一寻宝之地。凡进入者,只要有本事,皆可在其中寻宝。” 田劈疆淡然道:“哈,那这七宝七合院可算是个大善堂了哈,你爹爹真真阔得很呐!” 他这样说,倒不怕上官仙仙多心,以为他在讽刺她和她爹爹。乃是他想到,所谓寻宝之地,必有算计。以重宝吸引人来探险,是否真有宝物“赠送”出去,这且不说。设置这样一个地方,怕是别有目的吧。上官仙仙可不是白纸一张的小女孩,乃是有阅历之人。他自信就算他不点出这个疑点,这上官仙仙自己也知,这样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暧昧寻宝地,必然是有问题的。 故,他说完这话,淡然望着上官仙仙,等她解释。 上官仙仙当然听出田劈疆语气中的质疑,对此,她倒不以为意,似乎并不在乎,只语调平和地解释说:“听太子口气,似乎不大相信七宝七合院的设置是造福寻宝人,不过,我要说,这是事实!太子你有所不知,我爹爹收衣叟,是个善行者,他以布施财物闻名列国,远近皆知。当然,他这样只舍不入,金山银山也要舍空。故,他为我专门打造了一座神驹宫,这些年,我漂洋过海,收集了无数异宝,最终这些宝物的归处,就是交给他,让他布施出去……” 田劈疆道:“惭愧,本宫早知道仙仙姑娘驾驶神驹宫在列国有煊赫名声,却是不知,神驹宫原来是做的收集宝物之活……” 上官仙仙脸色一红。 田劈疆道:“仙仙姑娘莫多心,本宫无贬低你神驹宫之意,乃是本宫孤陋寡闻了。而今看来,仙仙姑娘得享盛名,可谓名副其实。想来,你那神驹宫怕极不寻常,不然岂能收集那许多异宝呢。好了,问个正经问题,现下我等滞留此七宝七合院中,目的是甚?求仙仙姑娘解惑。” 第八十二章:各怀目的守矮屋 听到田劈疆这个问题,上官仙仙忽的脸色一垮,本来她一张脸笑吟吟的,看着就惹人喜爱。此刻脸色一变,愈发楚楚可怜。 只听她遗憾地道:“实不相瞒太子,我中毒了。园主姐姐为带我去寻解药。于是我和园主姐姐一并寻虎园而去,后来又辗转出现在此地。至于等在这七宝七合院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田劈疆问她为何会跟红嫁衣女人在一块儿,她就已经跟田劈疆解释过她和红嫁衣女人相识的过程。只是当时,中毒这一细节,她没来得及描述,这刻是不得不说了。因,这可是她和红嫁衣女人同行来探险之行为的动机。不说出她中毒之事,许多话就开不了口,就无法解开田劈疆的疑问了。 她眸子朝田劈疆看去,看到他眼中满满的困惑,当即继续解释:“先前我也说了,我和园主姐姐本来是要探险进入虎园的,奈何虎园因故无法进入,我们就辗转来到了这。园主姐姐说,今夜,这七宝七合院,我爹爹可能会现身。我爹爹向来踪迹难觅,便是我要找他也不容易,除非他寻到我的神驹宫自己来找我。今次知道等在这里,就有与他见面之机,我当然留在此等他了。只要他来了,便是不入虎园,他亦有法子替我解毒的……” 然后她详细描述了一番她中的所谓的“满山跑”奇毒。 至于那毒,她告知田劈疆,亦是从救命恩人的红嫁衣女人口中得知。 故,向田劈疆解释,也只是机械解释,旁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田劈疆自然听得一头雾水,他摇摇头,心道,看来这上官仙仙八成被红嫁衣女人忽悠了。 第一,虎园的隔壁就是七宝七合院。红嫁衣女人知道虎园,不可能不知道七宝七合院。故,红嫁衣女人身份很可疑,这点上官仙仙会没有想过吗?应该是想过的,但她只是打马虎眼,明显没深究,为何? 第二,七宝七合院的主人是收衣叟,这是上官仙仙知道的,则,红嫁衣女人是否知道?既然红嫁衣女人能有把握推断出收衣叟今夜要现身七宝七合院,上官仙仙有没有想过,这红嫁衣女人是如何有这把握知道这个讯息的?她为何又没有深究? 他想,上官仙仙对这一切肯定也存疑,只是碍于红嫁衣女人是她救命恩人的身份,恐不好拆穿,就稀里糊涂装混沌吧…… 这时,他设身处地以上官仙仙的身份思考问题,就理解了她的行为了。对上官仙仙来说,不管收衣叟能否现身,留在熟悉的“七宝七合院”等着,倒不失为没有选择的选择。 他当即转而问她别的问题:“对了仙仙姑娘,先前你为何要将那莲藕妖投掷去冰寒池子里?” “冰寒池子?” 田劈疆摇臂一点刚才莲藕妖进入的那池。 上官仙仙“哦”一声道:“太子,那可不是冰寒池子,那是养宝池。莲藕妖是此间七宝七合院的镇宅之宝,养入池子,也是为了给七宝七合院众宝物增添遮掩、障碍,迷惑来此寻宝之人,不信你瞧……” 言毕,她摇臂一点冰寒池子。 田劈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面,莲藕妖果然发生了“开枝散叶”的变化,和他之前在另六个矮屋中所见一模一样,撑开一片片青绿色荷叶,长出枝枝蔓蔓的茎叶,形成一个碗莲的池子。 只是,这回田劈疆待在矮屋中的时间,比之先前任何一间矮屋都要长。故,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看得呆了,发现了之前没发现的一些变化,他眸子盯看着冰寒池子中莲藕妖长出的茎叶,愈发诧异起来。 他心中震惊地道:原来如此,这莲藕妖在冰寒池子里后续还会有这等变化啊! 他看见…… 自莲藕妖身上抽出的茎秆、荷叶,越长越多,那些茎秆越拉越长,到后来,简直犹如一大蓬乱糟糟的藤蔓一样了。且,这似藤蔓的荷叶茎秆在不断膨胀,渐渐的,竟然有撑满整间矮屋空间的趋势。须知,这是一间七八丈长和宽的“空”屋,空间可谓庞大。然,小小的碗莲本身正常情况应当只占有一只吃饭的碗那么大。可这小莲藕妖在冰寒池子里抽出的茎秆,那样长,那样多……居然要撑满一整间矮屋! 这且不算,借着此矮屋内犹存的微弱油光,可瞧见,此番小莲藕妖撑开的茎秆和荷叶,均带有一抹淡淡银色,露出一种原本不属于碗莲这种植物该有的质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正盯看着冰寒池子,也就是上官仙仙口中的“养宝池”发呆,这时瞧见,上官仙仙已经踏步至了那冰寒池子边,她俯身蹲下,跪在了冰寒池子边缘,伸手,她开始去冰寒池子里搅弄,仿若是在捞取什么东西。 须臾,他看见她手从冰寒池子里面伸出,而手中,已经多了几样璀璨之物,乃是金银之类的宝物…… 她手举着手中宝物对他道:“诺,太子快瞧,这养宝池中就藏有宝物,七宝七合院名不虚传吧……” “行吧,本宫晓得了,你快回来。”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什么“养宝池”古怪得不像话。至于莲藕妖生出这般庞杂的茎叶,只是用来作遮掩么?好似也很牵强! 但,到底是什么作用,他又猜不出。 一时间,心中着实憋闷。 同时,对七宝七合院是“大善堂”之类的存在,他也很怀疑。虽然这个七宝七合院是上官仙仙的爹爹设置的别苑,然,他并不认为上官仙仙对这地方足够了解。 当上官仙仙重新回到他身边,他继续盯看着冰寒池子的变化,看着冰寒池子里那莲藕妖不停地抽出茎叶,还在延伸,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平静,一边看,他的呼吸也剧烈起来,心中困惑愈来愈浓! 然而,此刻在场这四个人,好像只有他一人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依然是那种蒙在鼓里的状态,对许多事一知半解的样子。 “无聊”中,他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忽的出声对身边上官仙仙道:“仙仙姑娘,你可知道这莲藕妖在那池子里会有眼前这种变化么,就算是为遮掩养宝池,哎,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么……”言外之意,莲藕妖此刻在冰寒池子里的变化属实不寻常,甚至可说惊世骇俗,仅仅说是遮掩,根本讲不通啊,毕竟,一些茎叶,如何算得了什么遮掩,又不是厉害机关! 然,他却看见上官仙仙点点头,一板一眼,依然是那种机械的解释:“莲藕人如此生长,就是遮掩之作用啊,太子,你不用多心,这没什么奇怪的。莲藕人本身就不寻常,它们变化不寻常也好理解啊!而且,据我所知,这一切变化,莲藕人弄出这种逆天的遮掩之貌,无外乎是给来此闯荡的寻宝之人设置阻碍。虽然这些遮掩看上去挺普通,但一般人可不敢近前吧……故,只有本事人才可能有收获。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倒是有些担心,园主姐姐说今夜我爹爹会在此出现,我没把握,我可好久没瞧见我爹爹了。” 田劈疆点点头,淡淡地“唔”一声以敷衍。他内心有些失望,对上官仙仙这几乎算“重复”的解释,他是不满意的。 心想,看来,上官仙仙对她家这七宝七合院真真只是一知半解。 她还没有意识到以前这莲藕妖无穷无尽抽出茎叶的厉害来。 虽然,他亦不知后续将变化到一个什么程度! 当然,他是知道莲藕妖一些秘密的,譬如“嘴”的秘密,譬如怕热这些致命缺点,他自信到了关键时刻,他亦能力挽狂澜,脱身这里…… 只是暂时他没这个打算! 于是,沉默下来后,他眸子依然盯看着冰寒池子,看着那里面莲藕妖在继续变化着…… 只见,那池子里的莲藕妖的茎叶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它那伸展开的茎叶自冰寒池子里蔓延出来后,开始在整个矮屋蔓延,将这本来空荡荡的矮屋弄成一个繁密的茎叶世界,到后来,连田劈疆等人立足之地也难寻。要渐渐后撤,方能不被庞杂繁复的极多茎叶缠绕…… 当田劈疆看见这矮屋中的莲藕妖抽出之茎叶,多到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数量时,他再次跟上官仙仙“挤”到一块儿。 他几乎是哭笑不得地对上官仙仙道:“仙仙姑娘,这个场面,你预料到了吗?”指的当然是此刻这满屋子的莲藕茎叶。 上官仙仙有些困惑地摇头:“我不晓得这间七合院是这样的,说实话,这回的镇宅之宝稍微有点夸张,不过,我想应该没事,等我爹爹来了,一切就晓得是怎回事了。届时我问问他!” 田劈疆无语地看着这个看似精明的上官仙仙,对她沉默了。 他心道,她可真糊涂,自家院子的密辛,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他想,看来,她那叫收衣叟的爹爹,对她隐瞒了不少事,便是这七宝七合院,也对她没尽数告知,更遑论那毗邻的虎园了,怪不得她一点不知,虎园也是她爹爹收衣叟建立! 然,上官仙仙不知此间矮屋的秘密,可不代表田劈疆对这些变化一点线索没有。 其实,当他意识到这七宝七合院大有问题时,他就想到了,或许,此间秘密,可能和星宿有关!类似之前闯荡过的三座虎园,他同样看不透,就是因为星宿这类东西,他的手段全部奏效,难以窥见奥妙。不然的话,他是绝不会一头雾水的! 意识到这点,他眸子转开,注意力转去另外的一个人,自然是那红嫁衣女人:“喂!你叫园主?”隔着层层的茎叶,他冲她远距离打招呼搭讪道。 “本座叫什么也无所谓,太子随意。” 田劈疆道:“那本宫也叫你园主吧,你来这是什么目的?仙仙姑娘是等她爹爹来给她解毒,铁头是这的护卫,你呢,你不是吃饱没事做在这作陪吧。”他讽刺地道。 实际他是看出来,此番上官仙仙被带来这里,明显是这个红嫁衣女人的一个算计,为的引出上官仙仙的爹爹收衣叟。他想,也许红嫁衣女人与收衣叟有什么交易或过节,才会算计上上官仙仙,将她带来这,等收衣叟来接招!而这点,他认为,有阅历的上官仙仙,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的,上官仙仙虽然口口声声说这红嫁衣女人救过她一命,明显是忌惮红嫁衣女人身份,以此“救命恩人”的表象做遮掩,装糊涂。或说,上官仙仙暂时没有当面拆穿红嫁衣女人的实力! 上官仙仙出于种种考虑装糊涂,可不代表他也要做哑巴,故,他自然不会对这红嫁衣女人客气。 红嫁衣女人嗤笑一声:“太子何必心急,届时便知。” 田劈疆缄默了,眸子转开,去看上官仙仙,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个所谓的园主,可不是善茬。 上官仙仙也仅仅是以眼神回应他,沉默着,不置可否。 对上官仙仙的反应,田劈疆暗暗呼出一口气,表示理解。 他想,上官仙仙也许现在心中也左右为难: 一,这七宝七合院到底是她的主场,红嫁衣女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便是怀疑红嫁衣女人待在七合院目的不纯,也不好弗了救命恩人的面子,驱赶其走。 二,上官仙仙心中可能真存有一丝希望,希望今夜,她爹爹收衣叟真能出现! 田劈疆想明白这点,知晓,对滴水不漏的红嫁衣女人再多聒噪也于事无补,就转而关心起眼下的状况来。 七宝七合院按照目前情形发展下去,怕是过不多久,就要被莲藕妖撑开的越来越多的茎叶塞得满满的,而弄成一个大草笼子了。 这等极类似星宿危机的变化,他既然无策,继续坚持捱下去,实在是一种鲁莽。 故,他已考虑开溜了。 当然,关键时刻,他会给上官仙仙一个机会,一起逃走。 至于上官仙仙是否愿意跟他一起逃,他没把握,当即,他决定试探一下。 他重新靠近上官仙仙,忽的感慨一声道:“也不晓得特使能不能寻到我们?要不我们去寻她?” 上官仙仙几乎是没经过思考就做了决定,慌忙摇头道:“太子,此地距离我们‘葫芦’脚程可不近,特使要寻来,怕不容易。不过,太子还是暂宽心罢,我们待在这七宝七合院,安心等待便是,只要我爹爹来了,我叫他给我解了毒,届时,我们父女一同护驾太子归‘葫芦’去。” 对此,田劈疆不置可否,他内心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那收衣叟能不能出现且不说,滞留这迷雾重重的七宝七合院,他心难安啊,这种感觉,简直让他觉得是在这等死! 所以,对执迷不悟的上官仙仙,他要放弃了! 他已经给了她机会,她不接招,硬要留,那他没法了。 既然已决定开溜,他就得有些打算了。 再次深看一眼诡异变化着的矮屋,看着那在无限延伸的莲藕茎叶,他深深呼吸一口气,眸子最后扫视一遍在场众人…… 这时,他那握着木刹的手掌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一些…… 第八十三章:收衣叟问责而来 田劈疆没想到他会在七宝七合院和上官仙仙重逢,矮屋中经历的一切,更叫他一头雾水。 一,红嫁衣女人语焉不详,目的不明地滞留七合院,他看不穿、猜不透。 二,铁头是个哑巴,无法沟通,表面看起来存在感似乎超低,但他对铁头好奇心反更强!可惜要进一步了解暂时明显没可能。无解。 三,上官仙仙颇混沌,看不清自家七合院已物是人非,对形势判断明显出现重大失误,竟放弃与他一起逃走!对此,他表示遗憾。此番他去意坚决,誓要离开了,霎时已开始在心间盘算脱身妙计…… 再说那鱼火客一行八人,站立在大荷花池边,伴着池中星星点点的荷花灯,正叽叽喳喳讨论渡过荷花池的细节…… 讨论焦点集中在两个: 一,鱼火客安排分批渡河时的人员先后名单。 二,什么时候渡过去? 关于第二个,在正式渡过荷花池前,鱼火客额外让众人捱了一点时间,她吩咐众人临时为她制作大批傀儡小草人以备用。 她“多此一举”,原因是考虑到即刻要进驻对岸诡异的矮屋群中去了,怕有不可知的变数,而且可以想象,这种变数必不简单。故她认为,增添小草人作防备实有必要。 一炷香时间后,众人扎完小草人至她跟前二度集结,开始准备渡过荷花池。 鱼火客安排的渡河先后名单是: 她打头,射声校尉、玉娘紧跟其后,赤金香等五美殿后。 此刻,她手捏着从赤金香处借来的鲁公木线,一端,扎上一个小草人,远目一望荷花池对岸,那里,一排排大榕树高高矗立,望了一会儿,她已暗中选定一株,就要让小草人迎风化作傀儡飞遁过去,在大榕树树杈间卡主鲁公木线。好使她们借力荡过去…… 可这时,她动作突然停止! 她隐隐觉察出她一行人站立之地,有一个人在靠近! 扭头朝昏暗夜色中瞧去,火把光亮有限,视线不能延伸,但,她依稀瞧清楚,自正北方向,沿着荷花池河岸,晃晃悠悠走来的仿若是一青衫男子,对方步子缓而稳,不像个壮士,倒有点类似一个悠哉的老叟。 对方须臾近了她跟前,这回,她终瞧清楚。 来者男、约六十上下,精神矍铄,手持一根半身高的青色木杖,果然是个老叟。 “哈哈,好多人,好热闹啊!老夫最喜欢凑热闹了……”来人仰天一声笑,乐呵呵地给了个突兀的开场白。 面对大摇大摆这般在众人面前亮相的老叟。 鱼火客定定神,深呼吸一口气,眸子牢牢锁定对方,质问道:“来者何人?” 手持青色木杖的老叟眉眼一挤,做出顽皮姿态,呵呵笑着道:“看来,你就是钟无艳无疑了!不错不错,云梦君有你这样一个徒弟,也可闭眼了。” 鱼火客大惊:“你认识家师?” 其实她这刻还有一点好奇,为什么这老头一见面就那样“不错不错”地夸她?她可没在他面前露过相,他如何知道她“不错不错”的? 对面,老叟淡笑,不置可否。 鱼火客困惑了。这人到底谁啊!可说,自她行走江湖以来,还从不曾有人唤出她真名。这许多年来,她都是以“鱼火客”的名字在江湖行走,“钟无艳”这名,说句害臊的话,她简直都快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钟无艳”的确是她本名,她从小被师父养大,从没见过父母。师父说,第一次见着她,她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人抛弃在一个叫无盐邑的地方。为了纪念师徒二人结下善缘的“无盐邑”,才为她取名“无艳”。不消说了,“无艳”自然是化名自“无盐”。 女子不以颜色侍人,靠真本事争取地位,这是她追求的。故对师父赐的“无艳”这名,她一直很欢喜和珍重。后来师父又告诉她,无盐邑那地界都是“钟”姓,所以,她应当叫“钟无艳”。 眼前这人,一照面就“拆穿”了她。不但说出她是云梦君徒弟,更夸张地点出她真名真姓。如何叫她不惊讶!她还以为这世上只有师父知道她叫钟无艳。当然,在象笏山庄,自她和师弟田劈疆表明同门身份后,田劈疆也是知道了她叫钟无艳的。 喘息一口气,她一瞬间扫平内心的起伏,强行镇定下来,定定神,她继续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你先告诉老夫,你是不是钟无艳?” 沉吟一会儿,她点点头:“不错,是我!” 老叟笑吟吟的点点头:“好!老夫是谁其实不重要。不过你可叫我‘收衣叟’,或老老也行!” 鱼火客当场怔在原地。 此刻,不止是鱼火客一人心中翻江倒海,在场众人皆惊惧不已。一时窃窃私语。 赤金香、玉娘、绳敷术五伶,乃至那射声校尉等人,对这什么所谓的“收衣叟”他们没有概念,故心中纵然震惊,肯定也不是鱼火客那种震惊。他们只是发现,他们知道的特使本来叫“鱼火客”的,没曾想,鱼火客也不是特使真名,特使真名乃是什么“钟无艳”。更关键的是,这个“真相”还是被眼前突兀出现的老头点出,而特使仿若并不认识这老叟,虽然对方却一眼认出特使“真身”。 对这个所谓的“收衣叟”,他们一个个觉得高深莫测起来,都知道,怕是来了个奇人!而他们又想到,特使面对这样一个“揭穿”她身份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们的好奇心已被彻底吊起来了…… 而鱼火客当听见对面老头自我介绍说是那传说中的收衣叟,霎时心中思绪纷飞,微一阵踌躇,已有定计,只一个信念:拿下他,不计一切代价! 做这个决定,她有三个充分的理由: 其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疑似虎园之地乃这收衣叟主场,拿下他,可从被动变主动。 其二,无筹码就要制造筹码。田劈疆、聂小莲、上官仙仙等人会否在收衣叟手中?眼观收衣叟闲庭信步而来,必有算计,拿下他,若田劈疆等人在他手中,至少有了谈判筹码。 其三,强敌当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敌方已怼上门,她焉能怯懦?一往无前是唯一选择! 她淡淡道:“原来你就是收衣叟。” 收衣叟点头。 鱼火客不动声色道:“老老此番来,怕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来捣乱的吧。” 收衣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无艳姑娘的话好没有道理,捣乱者确实有,不过可不是老夫啊。” 鱼火客眸子转动间,脑中灵光一闪,已大略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定是要问责她一行人闯荡三座园子且将之进行了大改造的“捣乱”行为。 她顿时摇了摇头,缄默了。 收衣叟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攻心道:“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这一行人,将老夫的虎园弄成什么样了,老夫那三座园子人畜无害,放在那好好的,你们从里面经过就好了,可事实呢……哎,瞧被你们祸祸的!一个两个,将它们弄得老夫都要认不出了,老夫的心,痛啊……” “所以,老老的意思是?” “总得给老夫一个说法吧。” 鱼火客摇头:“行吧,说法无艳倒有一个,能不能接受,且看老老的心胸了。明人不说暗话,老老你当知,此前我等经过的那三座园子,可并非真的是什么‘人畜无害’之地。我记得,那第一座园子,用人骨作花肥,叫人作呕也震惊,实在有干天和;第二座园子,以炙热布置生态,造成园中腐朽一片,死气沉沉;第三座园子强行让无数碗莲瞬间绽放,夺天地造化,逆天行事,无艳领诸同僚从中经过,便是有若干行为不规矩之处,也是替天行道。” 收衣叟哈哈大笑:“好一个替天行道!则,听无艳姑娘口气,不但不会给老夫什么说法,看来还要拿下老夫教训一番了,哈哈哈,有趣有趣!” 鱼火客冷漠地道:“言尽于此,无艳劝老老不要纠缠,免自讨无趣!” 收衣叟依然笑呵呵的,他点点头:“行吧行吧,你这说法,老夫接受了。” 收衣叟这样好讲话的么?鱼火客顿时表示有点吃惊。 她道:“则,老老没其他事了?”她还真担心他突然亮了相又突然溜走,那她可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这关键人物线索了。 收衣叟摇头:“不急不急,老夫此番来,其实是想与无艳姑娘合作一番,老夫打算……” 鱼火客一挥手“粗鲁”打断他,没等他说出那“打算”,她强硬地道:“老老稍安勿躁,合作暂免了,无艳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她想到的是,按照师父指点,收衣叟乃布置星宿之人,是她明确的敌人。与敌人谈合作,不是不可以,至少她得有上谈判席的价值,眼下这收衣叟有恃无恐亮相,怕是吃定她了。她没必要任他多费唇舌攻心,给他扰乱自己心智的机会。 这刻,她已暗中盘算怎么即刻拿下他的计策,一时,她脑中险恶环生,闪过一个又一个策略…… 她面前,收衣叟或许也没料到这“钟无艳”如此难沟通,亦沉默下去,显然在思考。 这时,微一阵踟蹰后的鱼火客又道:“老老,无艳只问你一句话,此间虎园,你可曾布置了星宿?”三座园子有疑似星宿手段存在是事实,可让鱼火客憋闷的是,至今为止,她尚不曾感应到任何星宿危机,此间星宿到底藏匿何方,她暂时还找不出。 当面质询收衣叟,是她釜底抽薪之策。 问出这个问题,她可能会收获两个答案。 一,收衣叟承认布置了星宿,则,她对付他名正言顺。 二,收衣叟否认布置了星宿,则,她面对撒谎的他,更能坚定决战之意! 对面,收衣叟一怔。 短暂沉默后,他点了点头。 鱼火客冷笑一记,亦点头:“行!老老布置星宿,有如此造孽手段,敢承认也算磊落,无艳敬你一分,可无艳乃捉星宿之人,你我势不两立已成事实!则,你我间务须多言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吧,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这话一出,她身边众同僚皆是知道,来者果然非同小可,竟要特使以命相搏! 第八十四章:钟无艳战收衣叟 鱼火客就要与收衣叟高手过招!赤金香、玉娘等人在旁亦蠢蠢欲动。 鱼火客意识到属下的躁动,忙嘱咐:“全体注意!此僚乃布置星宿的大恶之徒,极可能乃我刺客营遭受多番谜局之幕后主使,大家全体闪开,待我拿下此僚细来审问!” “是,特使!”赤金香、玉娘等人瞬间后撤闪开。 说话之间,鱼火客纵身一跃,已急速朝收衣叟飞扑去。 收衣叟摇摇头,轻斥一声:“呵!这无艳姑娘好不讲道理!” 鱼火客飞身至收衣叟面前,张口一喷,吐出一张符箓,化作一个虚影,接着,又连续吐出两张符箓,亦化作两个虚影,霎时在她面前多出三个虚影。三个虚影自空中飘落,渐渐凝聚成形,影影绰绰之间,“皮肉”也饱和起来,愈看愈加像一个人…… 这等手段,自她捉星宿以来,从不曾使用。亦是阳退术生机调用的一个大秘,乃一种傀儡操控之术。 三个虚影环绕她站定后,渐渐从模糊变成清晰,最终,果然成就“人形”,且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外貌。 收衣叟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已得云梦君真传,阳退术竟修炼至这等纯熟地步,叹为观止!” “谢夸奖!”鱼火客冷漠地应一声,可眸子却死死盯住了对方。 此刻,玉娘等人虽距离战斗场面较远,对场面精彩绝伦的变化,可是个个都伸长脖子在观望。因他们心中都清楚,这等高手过招的场面,实乃不可多得之际遇,可不是想看就能看见的。对方那收衣叟不知来历,但却是一个要特使以命相搏的对手,他们之间的战斗,不用想也知,必精彩至极…… 对鱼火客这特使,在他们眼中,那施展过多次的包袱手段已算逆天秘技,此刻,他们眨眼间见她化出三个虚影分身…… 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他们心中第一时间的疑问,看着这一切,他们仿若做梦!特使到底是人还是神啊!同时,他们亦思考起来:特使此番看来是拿出看家本领了,特使这样拼!则那收衣叟,又会使出何等逆天手段来抵挡? 这个他们完全没猜测方向,不过好在能继续观察下去…… 只见,鱼火客三个虚影分身一边朝收衣叟包抄去,一边快速和她本人交替更换位置,晃动起一种奇异走位。经过这一番走位,产生了一个后果: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围观的人来说,再难用肉眼察看出,哪个是真的特使,哪个,又是虚假的特使。 这且不算,很快他们又看见,特使和她的三个分身,双手之大袖连连挥动,弹指间,一只只小草人被抛出,一时“嗖嗖嗖,嗖嗖嗖”的声音不绝。 一大片小草人被抛出后,迎风一涨,皆化作真人般大小的小草傀儡人。 而后,这些小草傀儡人环绕四个“特使”,成为强大的外围辅弼,助攻她,团团围住被困中间的收衣叟。 只见,被无数小草傀儡人包围,那收衣叟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他似乎颇赞许鱼火客手段,当鱼火客带着三个分身,带着外围无数小草傀儡人朝中间的他排山倒海似的挤压而去,突的,他有所动作了。 只见,他猛一抬手中青色木杖,木杖晃起来,在空中大大划出一个圈,收回后,顿时,以收衣叟为圆心,从内而外,涤荡起一圈圈起伏的银色波纹涟漪。 银色波纹涟漪抖动着扩散开,在周围弥漫起阵阵清香,虽不知这波纹是甚作用,然,便是闻着那种“香”,众人也知,这种波纹手段怕极不好对付! 而鱼火客自然也看见了这波纹朝着她扩散来,当即她眉头一皱。露出一种焦灼神态。 其实,这刻,她是心间突的传来了一阵心惊肉跳之感,这是极度危险的征兆,一般情况下,只有在接触星宿危机,她才会有这种感应,打斗中,很少如此焦灼和不安。 立时,她知晓,这波纹绝不能挨上! 明白这点后,她身子猛一低,俯身朝地面匿去。 她做出这个动作,她那变化出的三个虚影分身,与她有样学样。 至于她外围那些小草傀儡人,可没这样机警了,它们只是张牙舞爪依旧朝中间的收衣叟扑去,一幅誓要将被困的收衣叟,碾压着撕成碎片的架势。 然,它们终究没能如愿,在它们堪堪要接近到收衣叟,朝它们迎面袭来的银色波纹涟漪恰好撞上了它们…… 霎时,震撼人眼球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无数小草傀儡人从肩膀位置被那撞上来的银色波纹涟漪齐齐斩断,那银色波纹涟漪好似是一种无坚不摧之物,无可阻挡。从而让一大群小草傀儡人成了无数无头傀儡人。 不过,它们虽被斩断脑袋,却没一丝一毫鲜血迸出。 但一大群小草傀儡人一个照面就被斩首,场面依然惊悚!并且,更惊悚的是,这群没有了头的小草傀儡人,还在朝前方扑去,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远处,赤金香等人只是围观,看见这幕后,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特使一照面就要用出没使用过的隐藏手段,因为被困的那叫收衣叟的家伙,手段也太逆天了! 这时,远远飘荡来的,那收衣叟弄出的银色波纹涟漪,也快要飘荡到他们这些人面前来了,他们当即一个个匍匐倒地以躲避,至此,再难瞧清楚鱼火客和收衣叟接下来打斗的情形了…… 再说打斗中的鱼火客,虽料到收衣叟不好对付,可她全没想到,他那手中青色木杖竟可放出那种银色波纹涟漪,一击之下就破解了她的小草傀儡人。 她辛辛苦苦准备的小草傀儡人围攻,这刻乱糟糟成了一大团无头“蠢货”,哪里还能打准四向,它们那无差别的攻击,倒是叫她施展手段起来,亦碍手碍脚! 好在她未雨绸缪,一早用出隐藏的生机虚像手段,还有三个生机虚像可助战。 对这三个生机虚像,她目前最依仗的,乃是它们近身迎敌之便利。因为生机虚像不受物理打击,可它们却能给对方造成实质伤害。 刚刚她驾驭三个生机虚像,随机应变,和她一同俯身下去,险险避开收衣叟的银色波纹涟漪。乃是她在尽一切努力保全这三个生机虚像。 至于第一时间就带着它们闪避而是硬怼,那是她敏锐察觉到一股心惊肉跳感,这种感觉在提醒她,收衣叟的银色波纹涟漪,恐不是普通物理攻击,怕是专门来对付她之生机虚像的,故才临时决定牺牲众多鸡肋的小草傀儡人,以此牵制收衣叟的手段,而保全下三个生机虚像。 结果来看,她之打算是成为了事实的。 小草傀儡人“失去”了,三个生机虚像暂保住了。 而且她还有额外一点小收获。 小草傀儡人纵然成了无头傀儡人,在千钧一发之刻依然凶猛冲刺,好歹为她牵制住收衣叟,给了她和三个生机虚像,趁乱近身收衣叟的契机。 眨眼间,她带着三个生机虚像迫近了收衣叟! “去!”她突的娇斥一声。 霎时,三个生机虚像以奇异走位,腾挪间,牢牢缠上收衣叟,对他环绕不止…… 收衣叟被困,他眸子一眯。竟停止反击而专注于“防守”起来。 他没张皇失措去对付三个生机虚像,连连闪避,突的,他借手中青色木杖朝地面一撑,身子一跃,腾空而起,朝上空跳去,踩踏在了一株大柏树上。 这是一颗三丈高大的巨型柏树。 树上,收衣叟手举青色木杖,朝荷花池对岸连连挥舞,涤荡开一道道银色波纹涟漪,那些涟漪越过荷花池,抵达对岸的一片矮屋群,瞬间隐没其中不见了。 很快,诡异的一幕出现。荷花池对岸的一片矮屋群,突的集体一闪,晃起一片片七彩斑斓的光。 随着矮屋的七彩光芒闪起,作隔离两岸之用的荷花池,亦发生巨大变化。 池中本来星星点点,有无数闪着的荷花灯,刹那间,集体熄灭。 众人虽瞧见荷花池的变化,但更多注意力,还是在对岸那一片矮屋的变化上。包括正战斗中的鱼火客。也忙中抽空去瞧对岸的矮屋光芒…… 众人瞧见,荷花池对岸那一片矮屋,这刻闪烁的光芒,一共七种颜色,并且,极其有规律,一幢矮屋一种颜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它们闪烁不止,并非只闪一下,而是,接连闪起,鳞次栉比,极有秩序。 鱼火客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瞧着,心中默然道:原来,对面共有七幢矮屋! 因为这刻矮屋群“一二三四”的逐一亮起又熄灭,很容易就暴露了它们总共的数量。 故这个发现不止鱼火客,就是个普通人再看,也能瞧出对面乃七幢矮屋。 而鱼火客,看着闪烁不止的七幢彩色矮屋,她心口位置,忽的一阵冰凉袭来。 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心中诧异道:“怪了!这竟是星宿危机在干扰我?则,星宿在哪?” 来不及多观察,她眸子转开,再去看她那正袭击收衣叟的三个生机虚像。 收衣叟已从三个生机虚像的包围中跳出,踩在了大柏树上。 三个生机虚像这刻只是在做无用功。 而这刻,因七幢矮屋的闪烁,三个生机虚像隐隐有分崩离析的趋势。影影绰绰之间,随时可能散去。 鱼火客连打手印,急速召回它们,环绕在了身边。 这刻,她快速思考起来:是星宿危机在破坏她的三个生机虚像的威力么? 这点她暂时不知! 而这时,小胜的收衣叟哈哈一声笑,从大树上跳下,骄傲地道:“无艳姑娘,罢了罢了,息战吧,老夫都说了,乃是来与你有商有量搞合作的,你何必这样打鸡血似的,非弄得不死不休!大家有事好商量啊!而且,老夫乃有重大情报要点拨你。” 鱼火客下意识瞅了瞅身边的三个生机虚像,看见自己至强的手段被克制,内心稍有一些烦躁,又听了收衣叟似是而非故意来迷惑她的一些只言片语,更不耐烦了。 虽然情况很糟糕,可她又有一点安慰。 这刻,她因闪烁的七幢矮屋,好歹感应到了一直未寻找到踪迹的此地星宿。 按她推测,此间星宿,怕就藏匿于荷花池对面闪烁不止的七幢矮屋中了。 对此,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七幢矮屋很诡异,这是明摆着的,只是,它们一闪一闪,此起彼伏,有节奏有韵律,整齐划一。难道七幢矮屋全都隐藏了星宿?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第八十五章:两只星宿齐现身 这刻,鱼火客听见收衣叟息战的建议,心中正想着星宿到底藏在对面七幢矮屋中哪一幢,反应过来后,她哼一声道:“休要得意,打斗才刚开始呢!”言毕,她大袖里符箓纷飞,霎时,又是无数小草人和符箓包袱飞出。皆朝收衣叟攻击去! 收衣叟看见对方手段不停,明显有打“车轮战”,以数量碾压他的打算。 他摇摇头,青色木杖又挥起来,再度荡起阵阵银色波纹涟漪,以此硬怼鱼火客的阳退术。 鱼火客之前摆布小草傀儡人,已中过收衣叟的波纹手段,明知小草傀儡人不敌波纹涟漪,明知对方可以此破她阳退术,可她还是用了小草傀儡人及符箓包袱,显然,她甘愿牺牲这些工具,必然另有算计。 只见,她之包袱和小草人,“噗噗噗”,不断被收衣叟的波纹攻击二度斩断、撕裂…… 而她自身正飞速朝收衣叟迫近去。 且这回,她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乃是之前从赤金香手中借来之鲁公木线。 收衣叟毕竟只一个人,要防备空中各方向落下来的包袱,要斩断冲来的无数张牙舞爪的小草傀儡人,他手中,青色木杖散发银色波纹涟漪的频率越来越快。 颇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 而这时,眨眼间,鱼火客在此混乱中已成功近身他,牵制住他,让他失去二度跳回身后大柏树上进行闪避的机会。 值此瞬息万变之机,收衣叟也意识到“凶猛”迫来的鱼火客怕别有目的,他强提一口气,大袖一展,将青色木杖本能地朝前方推去,昏暗夜色中,青色木杖划出一道青色弧线,颇有万夫莫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只是,“哗”一声,他之青色木杖居然击了一个空。 明明迫近过来的鱼火客,却不见踪影。 “哟呵”一声,他突的呻吟起来,乃是这刻,他感觉到,他之双腿被莫名之物束缚了…… 俯身,低头,他猛瞧见,原来如此!这鱼火客,在他挥舞青色木杖时,贴服在了地面,并以鲁公木线快速绑了他! “哈哈哈。”他忽的一声大笑,只见,他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的青衫袍子一缩,他整个人居然瞬间瘪下去,刹那,他那一身青衫袍子烂泥似的坠落在地。 霎时,哪还能瞧见他的身影。 他就这样不见了…… 此刻战斗场面上,收衣叟的青衫袍子瘪下去后,束缚青衫袍子外的鲁公木线因不断缩紧,最终仅束缚住一件衣服,亦跟着被跌在地。 鱼火客瞧着这突发的状况,摇摇头,颇有些惋惜,心道,此番算计,她本胜券在握,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到底没有一把拿下这收衣叟。霎时心中有些失落…… “特使,他逃了?”这时,赤金香在身后出声提醒她。 鱼火客一扭脑袋,朝赤金香等人一并望去,点点头,她道:“我看见了,你们稍安勿躁,须不要自乱阵脚!我想,他应还在,只是暂藏起来了罢!容我再看看!你们都不要过来……” 言毕,她转开眸子,四处寻收衣叟藏去了何处。 突的,她听闻一阵水浪拍打之声,眸子一定,她看去荷花池中熄灭了无数荷花灯后的池水,里面一个人正在翻扑挣扎着,不是收衣叟,还是能谁呢? 她当即眉眼一喜,身子一跃,近前了,她当即摇臂一挥,弹出鲁公木线,一卷就缠绕上了荷花池中的收衣叟。 “给我起来!”大喝一声,她就要强行将卷住的收衣叟从荷花池中拽出。 随着她手中拉鲁公木线的动作,一时间,荷花池稀里哗啦,水浪的响声不断。 “砰!砰砰!” 这刻,她一边卖力拉着鲁公木线,可心中,那种被星宿干扰的心惊肉跳感,愈发强烈起来。更糟糕的是,她明明已经绑住荷花池中的收衣叟,可不管怎样拉拽鲁公木线,她都不能拉动半分。 当即,她挫败地一撒手,决定求援! “全体注意!速上前来助我!”她扭头,朝身后赤金香等人就是一阵喊。 众人刹那赶来她身边,接过她手中鲁公木线,代替她做起那体力活。 而她,暂闪开至一边喘息起来。 刚才为拉鲁公木线,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累得不行,需要歇一下。 同时,借这短暂歇息,她要仔细感应一番那导致她心惊肉跳的星宿,究竟藏在哪个方向。 她从脖子下掏出被红绳拴住的鱼火碧玺,摘去上面的杏黄符布包袱,手握通红的鱼火碧玺,她眸子投去荷花池对岸那起伏闪烁的七幢矮屋。看着、想着、分辨着,不知不觉中,她看见,对面七幢矮屋,这刻虽然是“老样子”在机械地闪烁着,可,又有新的变化出现了。 七幢矮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内而外,蔓延出无数的枝蔓状丝线在缠绕它们。看那些枝枝蔓蔓的丝线状东西,她努力辨认起来,那是,那是一种…… 她定睛瞧了会儿,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天哪,那竟然是无数碗莲茎叶!铺天盖地的碗莲茎叶,将一幢幢的矮屋包裹成了一个个大草笼子。 而这刻,从那被碗莲茎叶包裹的七幢矮屋上,她准确无误感应到了无穷无尽的星宿威力,虽然对面星宿暂时没发威,没展现出星宿特有的危害生人手段,但一望即知,一旦发威,必不同凡响! “特使!快看!” 她犹在惊诧之中,这时,身边不远,赤金香突然一声急促的喊叫响起。 她赶紧扭头,从对面七幢矮屋身上暂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开眸子后,她去盯看赤金香等人忙活得怎样了,特别是朝喊叫的赤金香方位,她第一时间凝神望了去。 此刻,赤金香五美、玉娘还有那射声校尉,他七人,以赤金香和那射声校尉双人打头,众人拔河似的,共同在拉拽着鲁公木线。随着他们拉动鲁公木线,叮叮当当之间,果然将鲁公木线拉动了,不多时,他们一行人居然从无数星星点点的荷花灯已熄灭的荷花池中,拉出来一个奇怪之物。 此物丈许长,三尺宽,乃长长的一幅卷轴模样,通体银光闪闪。从它上面,正掉落无数荷花灯,当然,那些荷花灯俱是熄灭状态。叮叮当当之声,就是因此而发出…… 而这物之所以能被鲁公木线自荷花池中拉上来,乃是有一个人和它绑定在了一块儿。即水遁而去,却失败了的收衣叟。只见他双手拿着青色木杖,身子却不知怎的,粘在了这丈许的银色卷轴上,卷轴一端裹挟着他,紧紧包住他,让他和银色卷轴暂成为一体!他之前因为蜕掉青衫施展金蝉脱壳水遁,这刻,失去了青衫的他,里面只穿了一袭白色中衣,被荷花池中水浸泡,白色染得污渍一片,他那糟糕样子,使得他看去愈发苍老、憔悴,当然还有狼狈! 鱼火客看着这幕,摇摇头,错愕中抬脚迎上前去,才靠近一点,她身子猛一抖! 咦?又一只星宿! 她这样想,可不是凭空感应到眼前之物有什么星宿危机,而是,此番她手中握着鱼火碧玺。鱼火碧玺随着她靠近银色卷轴,突的通红通红闪烁起来,昭示出一种极近距离接近星宿才独有的特征!因为这个提示,才叫她一眼看出,眼前这银色卷轴乃星宿无疑! 望着眼前星宿,她心中震撼不已,便是这刻如此近了,可她依然没感受到半点星宿危机!然,她笃定的是,鱼火碧玺绝不会出错!眼前这银色神秘卷轴确凿是一只星宿! 这个震惊的发现,叫她一时哑口无言! “特使,这是什么东西呀?”众人纷纷咨询。 银色卷轴已全部从荷花池中被拉上来,众人一阵抖动,将卷轴上顺带拉上来的荷花灯一一抖落。 而卷轴一端,被包裹的收衣叟,依然和卷轴粘连在一起,并且他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面对疑惑的众人,鱼火客摇头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待我细看看!” 言着,她眸子转开,又望去荷花池对岸。此刻,对岸七幢矮屋依然是此起彼伏闪烁不止的样子,且,依然带给她那种心惊肉跳之感,由此,她可明确一点,对岸七幢矮屋方向,必有一只星宿在放肆!且十分狂妄在挑衅她!那只星宿的危机她是感应到了的,虽,暂时不知对方具体方位…… 而反观面前这只银色卷轴星宿,她虽面对面了,却一点感应不到,这让她怎也想不明白! 好在借鱼火碧玺提示,她肯定了它就是一只星宿!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面前共有两只星宿。 一只,即眼前这银色卷轴。另一只,藏在荷花池对岸七幢矮屋周围,或者就在其中。 想了一会儿,她为避免那种心惊肉跳之感继续困扰她,影响她,自袖子里一挥,抖出一张符箓化作一个面具,罩在了脸上,完全屏蔽掉那种消极的心惊肉跳之感,而重新归了平静。 然后,她抬脚朝地面上的银色卷轴星宿稍近一些地又靠了一点过去。 靠近后,才看一眼银色卷轴的内容,她连忙挥手挡开要靠近上前来围观的赤金香等人:“你们速速散开,万不要触摸这卷轴,这是星宿!可夺生人生机,凶险至极!” 众人一听,连忙闪电般撤离。 第八十六章:巧促成先锋开路 当下,鱼火客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朝银色卷轴无限地靠近过去。 最终她和银色卷轴面对面了,她俯身蹲下,眸子牢牢盯着,一寸一寸细看起来。 因为她带着符箓面具,以阳退术自保,便是此刻这样近了,就算这星宿还有什么“临死反击”,她以面具可一抵,也不惧它逞威。这刻,她伸出一只手掌,探向前,平平整整摁压在了眼前这银色卷轴之上。 手刚一触摸上去,这回,她终“如愿以偿”感应到了眼前这银色卷轴带给她的星宿感应。这是她之前无论怎样靠近也感应不到的,直到这刻接触,才有所改变…… “怪哉!这星宿居然要触摸到才能感应到,这可叫人如何寻得着!只是……” 以鱼火碧玺的提示,她对银色卷轴是星宿没一点怀疑。这刻感同身受,她自己亦感应到了,就更肯定了。只是,她心中突的冒出一个大大的困惑——收衣叟真的只是为了逃跑在水遁?细细一想,她觉得这里面疑点重重。 她眸子转开,看去卷轴一端依然被包裹的那昏迷的收衣叟。 看着看着,她不解地摇摇头,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想,眼下来看,收衣叟水遁之举,结合星宿被擒出的事实,这两件事,恐怕并非没有联系…… 首先她想到,这银色卷轴来得古怪!乃是从荷花池中拉出。荷花池?唔!可不是什么宅子啊。而星宿,乃宅中恶物无疑。以宅势笼罩,才养成气候,这“宅势”须得是个封闭的场所,比如古洞、古塔、古楼,甚或葫芦宅,皆可。而养在流淌的荷花池中,可说闻所未闻。怕不是真相,想来,它应当是从别处遁来此荷花池中的。先前,荷花池中无数荷花灯熄灭,怕就是为它遁来,创造隐秘的契机,那刻,她又疲于和收衣叟战斗,就忽略掉荷花池细节上的变化了…… 第二,眼前星宿便是暂停留荷花池,它被捉出这一役,可不是平白地胡乱拉,就能从荷花池里拉出来的。捉星宿,必须有先锋作炮灰开路,抵挡掉星宿“临死一击”,然后才可捉到星宿。若没有那炮灰开路,强行硬怼,逼“急”了星宿。它们能借这一番“逼迫”而化身亿万个小能量,进入自然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能捉到。一路捉星宿来,每每捉星宿,必以先锋炮灰开路,此程序历来不可或缺,她亦从不曾违反过。 观眼下银色卷轴被捉一役,明显,收衣叟无意中促成了这个过程,无端地做了一回炮灰,被当做了这回捉星宿的先锋,才让她误打误撞这样“容易”就捉到了这只星宿。所以她有理由怀疑,此银色卷轴一役,极可能是收衣叟故意促成。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这是她目前不解的。 第三,她没忘记,先前,收衣叟已承认他养了星宿在此,怕就是这银色卷轴。这刻,他又“愚蠢”地当炮灰,让她捉出卷轴星宿。这事情表面来看十分矛盾!所以,不用想也知,事情必有隐情,绝非表面看来的只是“巧合”。 此种种线索,给了她一点推理的信心,至此,她有了五成以上把握怀疑,这一切都是收衣叟步步为营在引导她这样做。所以又回到那个问题,他为何要这样算计? 一时间,她实在搞不懂收衣叟心中算计,摇摇头,她心道:趁收衣叟没醒,暂先用鱼火碧玺收了这银色卷轴星宿再说罢。 这般想着,只见她自怀中掏出五片鱼跳石,轻斥一声:“去!” 当即在银色卷轴上打出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 此阵势,可去幻像,还本真。 霎时,五片鱼跳石发出五彩光芒,从上至下,缓缓降落,照耀在卷轴之上。立时,银色卷轴被除去伪装,银光闪闪中,它那本来被包裹在卷轴一端的收衣叟被“束缚”的真相暴露了。收衣叟其实根本不是被卷轴包裹,乃是被卷轴里弹射出的一系列丝状物给缠绕,而被紧紧束缚。 她摇摇头,忙掏出蓝月刃,唰唰唰一阵,斩断那藕断丝连的无数丝线,这才让收衣叟顺利脱困,身子一个翻滚,从银色卷轴上掉落到一旁的地面上去了。 银色卷轴没有了收衣叟身体的阻挡,图轴全部被展开,至此终于露出它神秘的全貌…… 只见,上面本白茫茫一片的,这刻被鱼跳石除去附加其上的伪装后,露出来一张动人图画,铁画银钩,一笔一画生动鲜活,乃一张“七子图”。七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跃然此图轴之上,摆着各种扭捏可爱的动作造型,且头顶均戴着可爱的饰物,有些是荷叶,有些是莲花,清新动人,引人怜爱。并且,在他们背部线条上,她隐约瞧见,这七个小娃有一个共同特征,便是,它们之背部,都有一黑灰星斑,仿若统一的胎记,使得这七个胖娃好似七胞同胎,煞是美妙! 再看银色卷轴的材质,看去既不像刺绣,也不像绸布,不知什么做成?只是那银光闪闪间,越看,令她眉头皱得越紧…… 当她凝眸更细致地去瞧,借着地面一旁,插在泥地间的火把亮光的映照,终于,她隐隐瞧出一点异常。银色卷轴上的银光居然是以极细微的速度在流动的,那银光,流啊流,看久了,好似在看一条溪涧在欢欢地流淌…… 啊!她终于明白了,这银色卷轴可能大体上就是银矿抽成的细丝制作成,但又以炼金术杂糅进了不少水银材质,加之肯定辅助了一些天外陨石的异类金属,这才成就这离奇的流体质感,迷惑人眼。 此时此刻,鱼火碧玺已被她牢牢捏在掌心,捉星宿,顷刻之间就能完成。 再深看一眼银色卷轴上胖乎乎的七个小娃,她一时间实在猜不透此星宿渊源,心道,事不宜迟,先收了再说。关于此银色卷轴星宿来历,日后问师父去,定能解惑。主意已定,当即,她将鱼火碧玺对准银色卷轴就是一照,须臾,银色卷轴疏忽一下飞起,长长的一个丈许长卷轴,飘去了空中,一个翻转,化作一道银光,瞬间钻入鱼火碧玺,消失不见了。 通红的鱼火碧玺收了“七子图轴”星宿后,外表上依然是它千年不变的那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没有因收了这星宿而有任何新变化。 鱼火客怔了会儿,叹息一口气,撤去了黄符面具,又默默将鱼火碧玺重塞进脖子下的衣服里。然后,她抬眸看了看一旁昏迷的收衣叟,又移开目光,远目瞧去了荷花池对岸那闪闪的七幢矮屋。 “砰砰砰!”因为撤去黄符面具,再次的,那种熟悉的心惊肉跳之感又来了。 偶尔,还有一阵冰凉突袭而来,自她胸间弥漫开,令他后背一阵发麻…… 这是一种剧烈的星宿感应。 昏暗中,夜色依然漆黑,四周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荒芜,看着对岸,她心中颇觉麻烦地道,嗯,今夜怕是得拼一次了,眼下这个星宿,实在是要速速去捉下来才好哩。 只是…… 瞧着荷花池对岸七幢矮屋,她摇摇头,心中挫败地道:那家伙现下具体藏在七幢矮屋的哪一幢中,现在还不能肯定,要捉了它,这一役,怕波折不会小了。 沉吟一会儿,忽的,她摇臂一挥,将身后众人唤上前来。 刚刚她以鱼火碧玺捉星宿,众人皆看在眼中,这刻,都是叽叽喳喳,就她刚才露出的那一手惊世骇俗的捉星宿手段,讨论不休。 玉娘道:“特使,我将将是眼花了吗,你……你将那银色卷轴弄哪去了,那样大一个卷轴哩,眼看它凭空不见了……” 她还沉浸在银色卷轴被鱼火碧玺吸走而不敢置信的状态。 鱼火客对此倒不以为意,心中晓得,见到捉星宿的人皆是这等反应的,玉娘提出来了,证明在场其他人同样心中有疑惑,她这才耐心地道:“须不要惊奇,那恶物,乃是被我以秘法收了,也可说,我毁去了它,从此,它就好似在这世间从不曾存在过了。” 众人纷纷叹服。可算大开眼界了。 玉娘感慨道:“特使好手段!只是特使,那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呢,你说它是星宿,则它作为星宿,此间乃是以何种手段如何祸害生人?” 鱼火客深看玉娘一眼,对她提出的这个关键问题,心中一怔,这何尝不是她自己想知道的,不得已,她只得继续解释:“是这样的,这只卷轴星宿呢,我虽然捉下了它,可我一时间也说不出它之原理,因为我目前还缺乏对它渊源来历的了解。星宿这东西,不知来历可就很难搞懂它是什么原理了。这个暂不着急,后头有机会知道的。”暂时,她只能这样打马虎眼而过…… 玉娘点头,大略也听出特使话中的难堪,再深究下去实是自讨无趣,就连忙转换话题:“对了,特使,这家伙怎么处置?”她摇臂一点地面上昏迷不醒,穿一袭中衣,狼狈的收衣叟道。 第八十七章:浮空的七彩绣球 鱼火客盯看地面的收衣叟一眼,回应玉娘道:“此僚还有重大用途!接下来,我们还要捉一个星宿,正好将他用来再做一次炮灰。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先前捉星宿,可还要好好感谢他哩……”言着,她将自己推理的,收衣叟无意间促成她收了银色卷轴的巧合事,简略说了一通,引得众人连连呼好。 赤金香似乎有些不明白:“特使,现在这人呈现这半死不死的状态,他还能用来二度做开路先锋协助捉星宿吗?” 鱼火客点头:“没问题,他没死就行。” 众人恍然,原来开路先锋只要是个活人就行,同时他们也有点庆幸,若不是这横空冒出来的收衣叟,则特使临阵要抓开路先锋,说不定还要轮着他们中某一个哩。当然,众人也只是在心中想想,毕竟,真到那时候,特使之令当前,纵然是要他们自刎……军令如山,他们又如何能抗拒。 鱼火客眸子扫去众人,见他们个个低头不语,晓得他们在浮想联翩,叹一口气,她对众人道:“大家注意了!我们得赶紧再次忙起来!现下我们首要做的是渡过此荷花池去对岸,再捉一只星宿。完事,想必就能找到仙仙、小莲还有四口他们了……而关于渡河,我刚才想了想,此荷花池中星宿已除,大家尽可放开来,跳下荷花池凫水而去。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行动罢。另外,绳敷术五伶,你们几人将那收衣叟带过来。” “是,特使!”赤金香等众美领命,应声道。 鱼火客点点头,当即第一个跳下荷花池,朝对岸划水而去,众人紧跟其后。 不多时,众人顺利渡过荷花池在岸上齐聚。 上岸后,众人在鱼火客命令下,不随意走动,只机械跟在她身后。 而鱼火客,在岸边逛不多时就很快发现,此矮屋群一片的地方,设置格外特别。乃是以一个大荷花池环绕四周,中间一共有七幢矮屋,且,这七幢矮屋以一个共同的天井交接,形成了一个矮屋环绕的七合院。这是一个七合院水榭。 她就这样,带着众人伫立这七合院水榭边,并不着急进入,而是看着,感受着…… 这刻,众人站立这七合院水榭边,七幢矮屋此起彼伏闪烁的那种七彩光芒,更直接更刺眼地晃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令他们更紧张了。 “特使,我们不进去吗?”赤金香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像只好奇的猫,她左右瞻望,对进入七合院中跃跃欲试,这才首个聒噪起来。 鱼火客摇摇头道:“不着急,再多观察观察罢。” 实际,不是她不想带众人快快开始探险,她比任何人都着急,她在这踟蹰,乃是她有深层的考虑。 这都三更半夜了,捱下去,对他们自身明显不利,可,她亦知,做事须谋定而后动,鲁莽只能欲速不达。截至目前,她心中最大的困惑还无解,那困惑便是,这刻她如此近距离靠近这七幢矮屋了,可说近得不能再近了,但她还是不能定位此间星宿具体的位置。虽然,此刻她遭受的那种“砰砰砰”的心惊肉跳之感和偶尔的冰凉弥漫全身之感,是如此清晰。而这两种感觉,皆昭示出眼前就有星宿危机!可,她就是找不到它! 当然,对她而言,微有一点安慰的是,此七幢矮屋周围隐藏的星宿,到底比之前那荷花池中的银色卷轴星宿要好一些,至少,能感应到。那荷花池中银色卷轴星宿只有触摸了才能感应到,简直叫她无语……若不是收衣叟布局引她上路,而“意外”拉出那物,就是打破脑袋她也猜不出那家伙匿藏荷花池中。荷花池乃淤泥之地,何其污秽,根本就不是矫情的星宿隐藏之所啊。星宿乃宅物,必有各种类型的“宅”笼罩它。所以,荷花池中星宿不能感应到,她也是能自我纾解的,毕竟,荷花池不是一个“宅”!那银色卷轴星宿处处皆古怪,又不是处在“宅”中,感应不到它,只是怪她学艺不精,对星宿之繁杂,还不能无所不知。 自我纾解完毕,眼前急难还是要速速解决——要尽快想法子弄清楚这七幢矮屋附近星宿具体的未知。 怎办呢? 沉吟一会儿,忽的她脑海电光瞥过似的,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一扭身,转过背,对身后众人道:“七只葫芦拿来。” 众人将之前从第三座水缸园子取来的装了七种碗莲染料的葫芦递给她。 一一接过,她将它们摆成一排,而她面对七只葫芦,席地而坐。 “嗖嗖嗖”一阵,只见她自大袖里甩出一系列小草人,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只。 张口一吹,她将七只小草人化作了七个小草傀儡人,它们真人大小,身材看去皆健硕魁梧。 身边众人只是在一边呆愣注视着她,对她的动作,他们不解。但特使行事,自不必向他们禀告。于是他们只是作为护卫,本分地在旁死守,等她下一步指令。 而鱼火客,这番忙碌时,她眸子余光偶尔瞥过众人,看见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紧张的小模样,也意识到了他们内心的不安和困惑,对此她不动声色,飞快忙着,末尾,她似乎忙完一个小阶段,看着眼前七个小草傀儡人,她突的一挥手道:“大家也别干等着了,都上来帮下忙罢。” 众人上前,听她继续吩咐道:“现在,你们将这七葫芦的染料,均匀涂抹在这七个小草傀儡人身上。” 众人照办。 完事后,鱼火客遣退众人,看着七只小草傀儡人,喃喃道:“这回,还找不出来你藏在哪么。” 原来,她这番用七葫芦染料涂抹七只小草傀儡人,目的只一个,准备将它们制作成七个星宿。以此去威胁这里真正的星宿! 她有此策,是她深杳星宿秉性。她知的是,星宿皆重在一个“养”字。且这个“养”乃是养尊处优的“养”。故,星宿皆“孤僻”独行,极厌恶“群居”。 此番她临时制作七只小星宿,以此去干扰这七幢矮屋中隐藏的星宿,必然会造成一个结果——这里真正隐藏的星宿,会第一时间排斥近距离靠近它的星宿,甚至发威摧毁。 而她将会让七只小草傀儡人分别进入七间屋子,到时候,哪个屋子的小草傀儡人被第一时间排斥出来了,或者发生什么异常反应了!自然,里面隐藏了此间星宿的可能性就极大。而用七葫芦染料作用于七只小草傀儡人,不过是化用了此间星宿的雷同特征。毕竟,现下这七间矮屋就是这种七种颜色。可以想象,彩色本体,便是此间星宿的一种显著特征。 当然有一点她是不明的,这七幢矮屋,以七种颜色此起彼伏地不断闪烁,到底是否乃某种暗示?毕竟,这类闪烁,很有规律,不像一个被操控之物发出,更像某物本身具有的一种特性,就好像呼吸吃饭一样寻常。总之,七幢矮屋叫她好多困惑。可,因为暂时不知星宿藏匿何处,她想用鱼跳石去幻象之举,亦不敢随便使用出,怕打草惊蛇!只有确定了星宿在哪,以鱼跳石快速去幻象,立即捉之,那才是正确的流程!眼下她投鼠忌器,只能一步步试探着,一点点探寻向真相! 一个人心思流转了半天,她就那样怔怔的,坐在了地上半天。 终于,她沉思完毕,“唰”一声从地上站起。 她对身后众人道:“我有一个任务给你们。” 众人点头。 她眸子扫过众人,道:“也算一点巧合,你们刚好是七个人,你们听我说,现下你们这样……” 当即,她将她之想法告诉了众人。就是:她让他们每个人领着一只小草傀儡人进入七合院中,到每个矮屋门前去,然后,他们同时将带进去的小草傀儡人指挥进入七间矮屋内,他们这些人自身并不入矮屋!最关键的是,做完这些,他们站立矮屋门前可不能立即走开,而是要站在天井里观察,哪个人被送入矮屋内的小草傀儡人,第一时间被“驱赶”出来。 众人虽不大明白,但亦感受到了此时此刻那种紧张的气氛,晓得这是特使一个顶关键的决策,当下都默不作声,极严肃地点头,全体接受了命令。 鱼火客很满意众人在关键时刻同仇敌忾,无条件信任她的笃定,满意地点点头,立即动员道:“好!另外我多说一点,在大家行动时,我会驻守在外,随时应付突发状况!众位同僚,此一役,虽有些凶险,但还在我把控之中,真到了危机关头,我绝不会让众同僚做炮灰的!这点,大家请宽心!另……”她眸子一偏,看去地面不远处还昏迷的收衣叟,继续道,“这开路先锋我亦要亲自守着,不能闪失,原因是,他才是我们此番捉走眼前这星宿之炮灰!这点我之前也讲过,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行了,我就说这么多……事不宜迟,大家立即行动!” 众人当即各自领了一个颜色斑驳的小草傀儡人进入了七合院中。 鱼火客眼睁睁看着她的这些同僚在眼前消失,不知怎的,她心中空落落的。倒不是她担心她临时制作的七只星宿会伤害赤金香、玉娘等人,而是,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一幕她意想不到的场景…… 虽然,她心中清楚,便是发生再匪夷所思之事了,到底不过是星宿逞威,届时,星宿也就暴露位置了,而她只需要速度赶上前,以收衣叟替代之,自然能挽狂澜保住这七个同僚。 沉吟中,她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昏暗视线里一点点消失了…… 大约在众人进去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后。 忽的,昏暗的七合院之外,鱼火客猛然感到阵阵冰凉。这种冰凉来得极其剧烈,是她从所未体验过的,令她全身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玉娘!” “赤金香!” 她紧张地喊了两声。 “特使!” “特使!” 还好,她听见了她二人有力的回应,知道她二人、他们都无虞。 “你们全部出来,快!”她忙命令道。 众人当即听令,速度撤出七合院。 出来后,玉娘第一个奔跑到鱼火客面前急急报告道:“特使,我们……” 她告诉了鱼火客一个震惊的事实。 玉娘说,在他们将七个小草傀儡人送入七合院里面的七幢矮屋中后,没看见任何一个小草傀儡人被“驱赶”出来,而是,按照她的说法——才送到门口就自动被撕得粉碎,根本就送不进去! 赤金香还以夸张的口气添油加醋道:“是啊!特使!你没瞧见那场面,好吓人哩,那些矮屋门口都是乱糟糟的碗莲茎叶,好多好多,好茂盛,我们将小草傀儡人推到黑漆漆的门口,它们就自动瓦解成破烂而飘走了,而且,当时我们摸着的小草人好像是一块冰,从被瓦解的小草傀儡人身上,传递出一阵阵的寒冷来灼伤我们的手,令我们慌忙撤掌……总之,好古怪!” 鱼火客点头,心中却翻江倒海。 这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震惊的事实。 此间星宿,居然就是这七幢矮屋本身! 事实虽然震惊,但好歹她终于确定此间星宿具体所在! 她咬咬牙,眸子一冷,忽的自怀中掏出五片鱼跳石,她决定,看看,这星宿制造的迷幻之下,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真相。 时机总算到了除幻象,还本真的时刻了!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只见,她唰一身,弹跳至身后一颗巨大的榕树上,然后,一撒手,将手中五片鱼跳石抛起在空中。 鱼跳石撒去空中,顿时放出一阵阵五彩光芒,缓缓降落,在这暗夜的天空,弥漫开去,笼罩了整个的七合院…… 接着,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还齐齐整整的七合院院落,这刻,七个院子的屋顶却在“除幻象、还本真”之后,呈现一种漂浮的状态,乃是七个颜色不同的大型“平面”,七八丈宽大。并且每一个平面都呈现出一种镂空质感。 那是……细细观察之下发现,那是一种绣品的质感。 接着,这七个镂空的平面绣面在空中不断沉浮着,变化着,交接,粘连,整合等一系列动作后,它们终于还原真相——形成了一个七彩的七面绣球。上下起伏地悬浮在七幢矮屋上空。 同时,自这七彩的七面绣球身上,爆发出七彩光芒,乃是一个平面一种光,极其炫目。 “啊!”众人一阵惊呼。 鱼火客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叹为观止!此间星宿,竟是一只七面绣球!” 她万万没想到,七幢矮屋的屋顶就是这彩色七面绣球真身! 同时,她心中也理解了,怪不得,感应它们,难以确定它们具体在哪一间屋中,它们根本不在哪一幢矮屋中,而是七幢都在,且是屋顶上! 而又可以想象,它们化成幻象时那样此起彼伏闪烁着,既对屋顶真相进行了遮掩,又让七彩绣球的星宿力量在七个屋顶间不断彼此转移,忽强忽弱,漂浮不定,自然叫人难以定位它…… 第八十八章:虎园七婢见老老 星宿在前,鱼火客立即叫众人拉起地面上昏迷的收衣叟,将之强行“站立”。 她大袖一展,抖出一张符箓,粘在鲁公木线一端,当空一抛,将“这端”挂在了空中悬浮于七幢矮屋上方的七面彩色绣球上,“另一端”被她系在收衣叟身上。 她又掏出鱼火碧玺,摘去上面符布,稍作沉吟起来…… 她准备二度捉星宿。 七面彩色绣球被鲁公木线挂住,在暗夜里上下沉浮,它光芒更盛了,甚而传递开一阵阵微微的颤动,明显感觉到大难临头而“不安”起来。 须臾,从它身上,源源不断流淌下来道道七彩霞光,妖异诡谲,一一朝鲁公木线下端的收衣叟身上缠绕而去。这些诡谲霞光落在收衣叟身上,如泥牛入水,竟浸入他身体,渐渐的,居然在他身上绽开出一朵朵娇艳的碗莲,红的、蓝色、紫的,好多颜色,好漂亮。 收衣叟顷刻成了一个披着“花衣服”的人。 而收衣叟,本来处于昏迷状态,这刻因为披了“花衣服”悠悠转醒了过来。且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神态,颇嚣张! 鱼火客看看星宿,又看看收衣叟,内心想着:但凡星宿,尽管原理不同,祸害生人的手段各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它们均夺取生人生机——将活人变成死人;或变成活死人,最终死亡。 以鲁公木线连接星宿和收衣叟,不过是将七面彩色绣球的威力导向他,以他做开路先锋抵挡星宿“临死”反击,乃送他做炮灰之举。 怎的这刻却出现他伤势好转还看似生龙活虎的场面? 她想了一会儿,眸子一偏,不经意间眯了眯,忽的,她想起一个细节。 这收衣叟的身上,很不易察觉的是,此刻依旧粘连了许许多多,之前他水遁进入荷花池,自那银色卷轴星宿上沾到的“丝线”线头。 而今看来,他之反常,恐怕就是那些线头在作祟。 就是那些线头,无端弄出来他穿上“花衣服”这怪异场面。 她清晰记得,当时在荷花池边捉星宿,收衣叟身上粘连的丝线,她趁乱,只是用蓝月刃粗鲁将之削断,并没完全剥离干净。 而今看来,遗祸无穷! 可以想象,极有可能,自七面彩色绣球身上辐射下来的光芒,作用在收衣叟身上残存的丝线线头上,就开出了一片片碗莲之花…… 为力证这种猜想,她凝眸去收衣叟身上细瞧,看见,在他身上开出碗莲之花的位置,恰是那些残存线头位置。 啊!果真如此! 猜想证实,她并没有揭开谜底的喜悦,相反,心情一瞬间极沉重! 看着那些不易察觉的丝线,她陷入了沉思。 那些丝线为何会这样呢? 看了一会儿,反复想着,终于,她脑中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此一役,经历种种,有一种东西可谓无处不在,那便是“荷花”。 所以,大胆设想,收衣叟身上之“线头”,莫非是一种莲藕的“丝”? 莲藕乃著名的“藕断丝连”之物,它们的丝,纤细、黏连,极不“清爽”。属实乃极具特质的一种物质。 当然,一般的莲藕丝不足为奇,若是这刻,在这收衣叟身上残留的乃莲藕妖的丝呢?那一切皆不可小觑了。 而这种可能!虽看似异想天开,细细一品,绝非并不可能! 鱼火客很清楚,她乃一介捉星宿人士,因所学限制,对御灵一途所知甚少,若是这类“丝线”乃妖之物,她察觉不到而忽略,属实乃一个完美漏洞!布置星宿之人完全可以以此为陷阱,为捉星宿者制造阻碍! 这不,她就“中招”了,差点没察觉! 想到这点,她赶紧将被鲁公木线绑着的收衣叟“撤开”到一边,而让众人上前来“拔除”他身上的那些线头。 这刻,收衣叟已经清醒过来,他“洋洋得意”,样子嚣张跋扈。虽然不言不语,可看鱼火客的眼神,一望就知是一种嘲讽的神色。 对此,鱼火客并不搭理。只是让众人不停忙碌。 可,努力一通下来,众人糟糕地发现,收衣叟身上那些散乱的线头,根本拔不完,拔了又长,无穷无尽。 鱼火客看着这一切,终于让众人散开,暂停止做这无用功。 同时,心中,她恨恨地叹息一声,想到:糟糕,此间星宿十之八九怕虏获了一批莲藕妖助阵,田劈疆又不在此,她岂非要受制于这些莲藕妖的手段,而不能真正破除星宿的外围防护? 很明显的,若是不能解除收衣叟身上那些“除不尽”的线头,就无法将之做捉星宿的先锋,则,捉下此间星宿,怕要成为一场没有终期的持久战了。 如何是好呢? 一时她尽管强自镇定,可依然非常焦虑! 她眸子转开,忽的,她看见腰间绑着的一捆东西,灰灰一片,乃之前从三座园子之“炙热火园”收割来的一捆亚麻。不光是她,众同僚每人皆“备有”多少不一的亚麻。 这亚麻,当初她大胆猜测,可能最后遇到的星宿会是一只丝织品,则,利用亚麻或可有些妙用。 她的确猜中一些,此番,先后遇见的两只星宿,皆和丝织品有关。 但,她亦困惑,如此一些亚麻而已,面对眼前这七面彩色绣球,如何去用才对?那些疑似莲藕妖怪们的“藕丝”,用区区亚麻如何解围? 她脑袋都要想疼了,最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偏头,她看去身边众人:“前头在水缸园子里采来的染料,还有多少?”虽然是这样问,但她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先前为了探七合院,她眼睁睁看着众人“大手大脚”使用葫芦里的染料,想来,怕是剩余极少了…… 果然,众人回复她,还有一小半。 她心中“噔”一声,暗道糟糕,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好吧,现下大家这样……”一挥手,她放出七只小草人,迎风一涨,成了七个魁梧傀儡人,又道,“大家用我们之前收集来的那些亚麻,将这些傀儡人外围包裹一遍,而后,用剩余的染料,勉强染了这些小草傀儡人,和前头一样,涂抹均匀,染遍全身……我有大用。” 众人领命,当即开始忙碌。 而她,信步朝一边被鲁公木线绑着的收衣叟而去。 她看着他,他这刻虽然一袭污渍遍布的中衣,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极惬意和自在的。 她对他道:“你很得意?” 他点头。 她道:“我不想知道你为何得意,我只问,你先前说的话算数么?”她没有忘记,她初遇他不久,他就曾半真半假说——他想和她合作一番…… 当时,她直接开战,粗鲁地拒绝了。 这刻,他哈哈笑,得意地道:“你终究还是主动来找老夫了。” 她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并非一定要求助你,我只是不想捱时间。” 他道:“那当然,越捱下去,变数越多,老夫亦看出来,无艳姑娘冰雪聪明,阳退术更是登峰造极,只要多试验几次,定能擒拿下眼前这七彩绣球星宿了。只是,老夫应当能帮助无艳姑娘快点办完事,如此看来,老夫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无艳姑娘愿意来跟老夫‘合作’。老夫其实心里也高兴哪,哈哈。” 她懒得听他啰嗦:“到底怎么合作,你说罢。” 他道:“无艳姑娘极厉害,居然想出用亚麻包装七只傀儡人,临时制作成假妖来清除我身上妖丝,不过,老夫要告诉无艳姑娘,这一策,怕又将是无用功哦!” 他说她用亚麻包装七只傀儡人,是制作“假妖”。对此,她内心想冷笑。 其实,阳退术化出的小草傀儡人,非人非妖,没有生命,没有意识,根本不是生灵,但,却是生机勃勃之物,像星宿一样,有无穷破坏力,它虽不是万物,却可拟出万物之恶。说是假妖,倒也未尝不可呀。 对他的狡黠和敏锐,她不耐烦道:“你就直接说怎么合作吧,何须卖弄你的眼光。” 他道:“好好好,所谓你我间的合作嘛,说起来太简单了!老夫的意思是,帮你改良一下你眼下这策略,经过老夫把关改良后,定能助你顺利清除老夫身上这些妖丝,届时,你再以老夫做炮灰,自然能擒拿下这七面彩色绣球星宿。” 她道:“这样我是成功擒拿下星宿了!可,你作为炮灰,可能会死或变成活死人。呵,我可不信你有这样伟大,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现在明摆着的,你这可不是合作,而是无私奉献!”虽是讽刺他,但听着这话的人,皆能感觉到,她不信任他。 他对此不以为意,摇摇头,哈哈笑道:“无艳姑娘果然宅心仁厚,还记挂敌人安危哩,不过,老夫可不是完全奉献,至于企图嘛,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两个小条件而已。” 她正等着他提出条件,赶紧道:“说吧,什么条件?” 他道:“老夫第一个条件,你提供一些参宝汁液给老夫提前服下,老夫自然能挡过这一难。你不会告诉老夫你不舍得吧。” 她没想到他连她有参宝汁液也知,点头,答应了他,道:“说第二个条件吧……” 他道:“第二个条件,我要一人!透露一点,假使你能顺利擒下这星宿,我猜,届时将会有一批人从混乱的战斗场面中,由隐藏状态而被暴露出来,那批人中,你让我带走一人即可。” 她冷笑道:“我可不能答应你这条。” 他赶忙道:“无艳姑娘何必着急否决,我要带走的那人与你无关紧要的,你放心,绝不是你那未来相公。” 她脸一阵红,她就是担心他要带走的是田劈疆,那是她万万不能答应的,哪知,他像有读心术,一语中的猜中她心思,且就这般直白说出。 她有些不服气道:“那是谁?你不说,我绝难随口应承!” 她想,就算不是田劈疆,哪怕是聂小莲,那是能随便带走的?玉娘还不跟她拼命? 他终是说出真相:“好吧,那人叫上官仙仙。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道:“不行,你要害她?我岂能袖手旁观!老老,你可有所不知了,仙仙乃我下属一高精尖的人杰,我绝不能这样平白牺牲她!” 她这话既是说给收衣叟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刺客营其他同僚听的。 在她看来,收衣叟此举简直诛心至极,要她当场拿一精英出来做筹码,岂非叫她在刺客营日后成为一面冷血的旗帜,将来她可如何带领众人完成君上嘱托,如何在刺客营立足? 他摇头:“无艳姑娘,你多心了,我岂会害仙仙?这样吧,如果她愿意跟我走,你放她走么?” “这?”她沉吟着,充满深意望着他,“你到底是仙仙什么人?” 他笑:“无艳姑娘,这个无关我们合作之事了,你直说吧,到底答应不答应!” 她想了想:“好吧,眼下来看,许多事,我可能并不知情,若仙仙执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爽快!” 她和他,终达成合作! 这刻,她依然将他身上之鲁公木线绑着,他亦不反对,任由她“谨慎”。但,他还是爽快说出他之“点拨之策”。 他道:“你那七个假妖,行是行,但,愚钝了些,届时要拔除老夫身上妖丝,怕不够灵活,平白错过时间,所以,老夫要给你一些助力。” “什么助力?”她问。 他道:“你先叫人将你之七个傀儡人里面掏空。” 到了这个地步,她虽晓得他有未知的算计,但她亦清楚,也只有硬着头皮与他合作下去了。 当即她让众属下照办。 不多时,赤金香等人将七只染了色,又用亚麻缠绕的傀儡人,一一再次将亚麻取下,又掏空它们,最终,它们成了一个虚空架子。 忙完,她赶忙问:“然后呢?” 他道:“你让老夫空一只手出来,老夫要使用一下老夫的兵器。”言着,一偏脑袋指了指他之青色木杖。 见她有迟疑,他宽慰她道:“放心,老夫不使诈,就是确实要用到那东西,你这样绑着老夫手脚,老夫施展不开。” 她终点头,照办了。 须臾,他被从鲁公木线下解绑出一只手臂,然后,只见他拿起木杖,摇臂一挥,将手中青色木杖对准身后三座园子某个方位一点,顿时,空中爆射开一连串火花信号。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将暗夜天空弄得花哨至极。 就在火花信号施放不过须臾,突的,从三座园子一个隐蔽方向,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接着,荷花池里一阵稀里哗啦之声。 响声安静下去,只见,疏忽转移来七个黑影,居然是七个玲珑剔透的身穿戎衣的姑娘。 若田劈疆在此,便一眼瞧出,来的这七个姑娘,正是以迎香为首的虎园七婢。 虎园七婢来到收衣叟面前,直接无视鱼火客一行人,连忙跪地:“拜见老老,虎园七婢不知老老驾到,让老老受制于人,罪该万死!” 鱼火客等人冷眸瞧着这一切。 而收衣叟则哈哈大笑,根本不搭理虔诚跪地的虎园七婢,反冲着鱼火客赶紧解释道:“无艳姑娘无须紧张,老夫唤来她们可不是救我,而是助你!你听老夫讲,现下,你要赶紧这样……”言着,开始讲他助鱼火客的具体操作之法。而这方法,果然用到他召唤来的虎园七婢。 第八十九章:大绣球蓄势待发 话说这虎园七婢,在那虎滩海岸边与田劈疆一别,跟聂小莲一道去了…… 她们在聂小莲协助下顺利驱赶走黑衣人团伙,夺回虎园,可机警的她们很快发现,虎园果然如老老所预言的那样,不宜回来,因,大为不同了。正待犹豫摇摆中的她们要践诺带聂小莲入虎园内一观,忽的,一个神秘人出现,以雷霆之势掳走聂小莲,实力之强,叹为观止,她们毫无招架之力。手足无措之下,她们强行入虎园,寻回当初她们一行人在其中的匿藏之所,也即田劈疆所探之三座园子最后一座的水缸园子一角,忐忑地待了下来。 而事实是,那掳走聂小莲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园七婢没看穿的伪装后的收衣叟老老。 收衣叟将聂小莲与虎园七婢错开,安置好。他自个忙碌了一段时间后,就乘着夜色,怼鱼火客来了。后头,发生了一系列“巧合”事件,随着事情飞快发展,他在这刻以信号召集出虎园七婢,不知意欲何为。这时,他告诉鱼火客,他召集来的这七女,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侍婢,乃他心腹,他叫她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很明显,他在给鱼火客打心理埋伏,暗示鱼火客,这七女,乃值得信赖之流。至少,对他言听计从。 他说得滔滔不绝,迟迟不入正题,鱼火客听得眉头直皱,她这刻哪有心思管这七个女孩跟收衣叟的渊源,她只关心,现下如何剥离收衣叟身上的妖丝,但她自然也听懂收衣叟弦外之意,知晓,他召集来的七个女孩,攸关她与他那所谓的“合作”。这只是讲出那合作细节必要的铺垫。所以,她才没粗鲁打断他,任由他啰嗦。 好在听了一会儿,收衣叟终于讲到关键的东西了,她听他详细解释道:“无艳姑娘,现下你已经将七只假妖掏空,则接下来,假妖里面刚好可以装一个人进去,至此,这些假妖就有了盈盈不竭的生机。” “装人进去,老老你是指?”她不解。 “即老夫这七婢……”他坦然道。 言毕,他还要讲下去,她眉头忽一皱,一个巨大问号梗在心间,叫她好不快,就不顾那么多,不忍了,粗鲁地打断他:“等一下,老老,我没听错吧,你要将你的心腹装入我的小草傀儡人,你可知我用小草傀儡人来做什么?你不担心她们的安危?按照你先前所说,这七个女孩可是你一手带大,想必感情不浅,你凭白让她们做了炮灰,怕损失太大了些罢。” 其实她是想,这所谓虎园七婢,必然是老老重要之臂膀。老老目前并不完全清楚她如何用这些小草傀儡人……如此情形下,虎园婢女贸然进入傀儡人中,凶险可想而知。对此,老老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现下情形有些不同,她已经与他合作。 小草傀儡人,她是半控制半放手,任由老老“改进”了的。具体怎么用,最后说不定还得按照老老意思来办。可,便是如此,小草傀儡人,到底乃她之手段,主动权,始终在她手中,就好似丢出去的飞刀,离手却并不脱手。总之,老老贸然将七个女孩全然装入小草傀儡人,怎么看都有些太冒进了! 这是表面看,但反过来看,也许另有一种思路,若老老只是以“借刀杀人”手法,要化用她的小草傀儡人某部分功能达成个人目的呢?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老老表面利用虎园七婢是假,完全有可能另有目的,譬如——反控制傀儡人来对付她们一行人。届时弄得现场大乱,彻底弄糟她捉星宿的计划,可就追悔莫及了。 她自信小草傀儡人乃她化出,所以控制权始终在她手中……这只是她的理想想法!老老完全有可能猜中她这种想法而以此为她思考的盲点在其中摆计,譬如反控制小草傀儡人……令她措手不及…… 若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她会很被动! 这样腹黑他人,不是她心思黑暗,而是,此一役事关重大,她必需谨慎又谨慎。这用染料染色的七只傀儡人,乃她不可复制的手段,她再没有多余染料来试验了,她不得不谨慎啊。 哪知,收衣叟笑道:“无艳姑娘,此番,老夫都愿意来做你捉星宿的炮灰了,我之心腹,自然跟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她们的老老,说难听点,她们有福气与我一朝陨落,乃她们造化,这就不牢无艳姑娘忧心了吧。” 鱼火客内心暗笑:一起陨落?同生共死?听着好豪气哩,可这压根不是真相呀。 于是,她当场拆穿他道:“可是老老你会提前服用我提供的参宝汁液,即便星宿逞威,你亦能抵挡而无虞,这些姑娘们,可没有这福利做保障呀,一朝陨落这种事怎可能发生呢!” 他嘿嘿一咧嘴,意味深长地笑:“无艳姑娘,事不宜迟,你既如此关心老夫的七个心腹,老夫很欣慰,你要赏赐她们参宝汁液自保,那老夫也没意见的,否则,老夫劝无艳姑娘就不必多言,讲这许许多多有的没的来离间老夫和老夫的七个婢女了……” 她突的道:“没问题,老老,我看这七个姑娘挺无辜,我愿意也给她们参宝汁液蓄存生机,让她们和你站在同等条件上,如何?” 他立即一阵尴尬,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地道:“哦,那好……那老夫就替虎园七婢先谢过无艳姑娘了。” 她道:“好吧,你接着说,将这虎园七婢装入了傀儡人中后,怎么用她们清除你身上藕妖之丝?” 他道:“现下时机到了么?若可以开始捉星宿了,则,我们就开始行动,你问的问题,立刻就能知晓答案。” 她点头,自怀中一模,拿出一个小瓶子,将稀释了的参宝汁液,给收衣叟还有虎园七婢一一服用了。 而同时,虎园七婢也一一按照她们老老的吩咐,进入了七个小草傀儡人中。顿时,她们七个戎装女子,都是像披挂了蓑衣的稻草人,一入小草傀儡人中就立即变了个样。特别是在装她们的小草傀儡人外,额外有那些缠绕的亚麻,那些亚麻看去又夸张又惊悚,令这七个女子彻底没了人样…… 七个婢女看着虽然滑稽,但望着她们,也有一点悲哀。 至少,在旁人看来乃如此。她们如花美眷,青春洋溢,却受制一个来历不明的古怪老头,这且不说,还个个看去对这所谓老老忠诚无比。 在场所有人,除开她们自身,至少,在外人看来,她们是九死一生了。 所以,望着她们的人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鱼火客这行人当然也是理智之辈,妇人之仁只是一瞬间就从她们心间闪过,她们都晓得,这虎园七婢乃是老老爪牙,来者不善。看看就好,是不必真心疼她们的。 而且,对鱼火客她们这些本事人而言,看虎园七婢另有一层眼光——这七个女子能无声无息接受老老的信号而遁出,且不说手段如何,看那藏匿之娴熟,必是被老老调整时日持久,显然不是单纯之辈。 渐渐地,鱼火客一行人看虎园七婢的眸子,很快又冷漠起来,也愈发理性起来。 沉默中,这种一轮轮的注视,随着虎园七婢窸窸窣窣忙碌完毕,亦戛然而止。 一旁,收衣叟老老对“装扮”完毕的虎园七婢,看着,也是点头不止,显然很满意。 鱼火客,怔怔的,沉吟了一会儿,这时她道:“则,我且先看老老怎么用这些装了你心腹的小草傀儡人清除藕妖之丝了……”她晓得,他要正式行动了。 他道:“无艳姑娘看好便是!” 她点头,补充道:“不过,有一点老老可谨记了,不论是耍什么手段,若是想逃,则,我便是放过这虎园七婢,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虎园七婢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呵斥声,要教训对她们老老不敬的鱼火客。她们自然是跟她们老老站一边,表示不屑鱼火客的“仁慈”,她们喊出口号,愿与老老同生共死,以此抵触鱼火客的离间。这才当场下投名状。 经收衣叟一阵安抚,样子古怪的她们才安宁下来。 收衣叟哈哈大笑,对鱼火客道:“无艳姑娘凭得多心了,老夫绝无半点逃匿之心,你别忘记,老夫可是要最终从这带走一人的。”指的当然是上官仙仙。 鱼火客点点头,不多言横生枝节了。 收衣叟亦点头。 接着,听他厉声道:“虎园七婢听令” 七个被古怪装扮起来的女孩,霎时笨拙地朝他一一跪倒。 “老老请吩咐!” 收衣叟道:“你们几个按北斗七星阵列绕过来!” 七个女孩重新起立,脚底晃起奇异步伐,一一朝收衣叟靠近过去。 她们走得很快,可看起来,并没那种仓促感,十分沉稳。 其实,若这刻田辟疆在这,一眼就能瞧出,这几个女孩此刻的走位,于她们当初在山谷里被围攻时对付那些黑衣人天犬耍出的走位,如出一辙,至少,化用了不少其中精髓。故而,才有那种两个一对、三个一伙的骚包走位,弄出来厉害至极的“虎园七婢打法”。 须臾,她们环绕收衣叟站定。 收衣叟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老夫身上,在那些碗莲花朵下有很多妖丝,你们可曾瞧见?” 虎园七婢齐声应道:“看见了老老!” 收衣叟道:“好!现下,你们被无艳姑娘的傀儡人包裹,双手有了无穷破坏力,接下来你们配合身上的匕首,上前来割断老夫身上这些妖丝吧,须谨记,在彻底割完这些妖丝前,绝不能中途停止。否则,我们都要陨落。” 虎园七婢连连点头,保持那种错落有致的走位,有秩序地朝收衣叟更近地靠过去。 然后,“唰唰唰”一阵,她们一一掏出匕首似的兵器,在收衣叟身上翻找起那种妖丝线头,每找到一枚,“哗”一下拉出,“唰”一声拉长,“噗呲”一声接着立即割断,而后扔在地。 如此反复。 鱼火客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虎园七婢不停拉妖丝,不停割妖丝。 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且不说她们的确能割干净收衣叟身上的妖丝,二来,她看见,她们的动作也极有特色。 她们算不上多快,速度却带给人一种诡异感受,那便是,一种“慢腾腾”之感。 这种“慢”,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看着,她想到了,这种看起来“慢”的动作,完全可以另一个词来形容——熟练! 对,就是熟练。 霎时,她突的悟了!虎园七婢有这种表现,而今想来,怕是与此前经过的那炙热园子有关。 炙热园子中常年生长亚麻,无数亚麻,一年又一年,可都是要收割的。自然,虎园七婢潜伏其中,这类活,在收衣叟授意下,自然干过不少。熟能生巧,这刻表现得这样“有条不紊”乃正常发挥。 继续观察,她又发现,虎园七婢脚下的步子走位也是很耐人寻味的。 这刻收衣叟被七个女孩围绕,像一颗被众星环绕的月亮。 七个女孩不停在他身上寻找妖丝线头,拔出、割断。故,她们彼此间不停在换位置,她们一伙人扎堆一起,一点不乱不说,相反,她们彼此间移动,十分有序,从不会发生一个人的脚踩到另外一个人的脚这种事。最关键是,她们皆是“盲走”。她们手中,匕首割线头的动作不停止,眼睛从始至终盯看着收衣叟的身体,在他身上寻找线头“目标”,从不看脚下。如此,她们七个默契配合着,走动间,一个移动了,另一个赶紧跟上,填补空缺,且七人始终紧紧环绕中间的收衣叟,呈现一个北斗七星走位…… 反复观察了几遍她们的走位,及她们手中忙碌的动作,鱼火客很快又发现一点不寻常,这刻,距离七个女孩开始忙碌,大约过去了几十个呼吸。在她们脚下已堆满薄薄一层从收衣叟身上割断掉落的线头,长的、短的、碎的,坠落在地,呈现一片淡淡银色。 因,这些线头本身就带着淡淡银色。 这些淡淡的银色线头,堆在地,随着夜风的轻轻吹拂,像一片小小海浪,偶尔翻动着,带起一种微微起伏。 渐渐的,这种微小起伏,从无序变得平缓、柔和,且那种一起一伏,渐渐密集,最后,地面薄薄一层的银色线头,一吞一吐,一张一吸,竟像有生命似的有了稳定的韵律。 看到这幕,鱼火客心中肯定了一个猜测——这些收衣叟身上的线头,的确不是俗物,确凿乃妖丝!但同时,她也有了一个疑惑——这些妖丝,就这样割掉后扔在地就不管不顾了? 她总觉得,不应该这样草率处理的! 遗憾的是,她乃捉星宿之人,对处理妖之物,缺乏经验,没法子。 她内心,无奈地叹一口气,仰头,她朝空中沉浮不止的七面彩色绣球望去,意欲看看,这星宿,现下怎么个情况了。 才看一眼,她怔住了! “咦?” 她心中不解:空中那星宿这刻好安静好安静啊!按道理,不该呀! 她是想到,本来嘛,空中星宿一直在躁动不安地沉浮着,甚至传出一阵阵微微颤动。但这刻,自从收衣叟被虎园七婢开始拔身上妖丝,它却安详下来。 她知道的是,收衣叟身上之妖丝,乃被此星宿力量激发后,才有了在收衣叟身上开满碗莲的怪状。 证明,此星宿与收衣叟身上之线头,必有某种联系。 那为什么,这刻虎园七婢在拔除收衣叟身上线头了,此间星宿反而不管不顾了? 难道? 鱼火客心中猛地一怔! “不好!”她心中慌起来,“这星宿此刻的表现,应该不是安详,恐怕是在憋着一股劲,在憋一个大招!” 她想到,她截至目前,还没正式拿出鱼火碧玺对它造成最大恐惧! 但,很明显,收衣叟指使虎园七婢的一系列动作,极大激怒了它。才让它蓄势待发,要大闹一场了。 想到这,她慌忙喊起来:“老老,你们还要多久忙完,这星宿依照我看,就要发威!这是一个捉它的契机,绝不能错过!我预测,它此番发出之破坏力,之威势,绝对不比我第一回将你做炮灰去攻击它那刻表现出来的少,劝你们速度加紧动作。若延误了,就自求多福吧……” 她这刻既对收衣叟一行人慢慢吞吞不满,也明确表示了她的态度:星宿无情!如果收衣叟只是糊弄她,那她也不会仁慈,没有她最后关头捉星宿,便是收衣叟他们提前服下了参宝汁液抵御,那也不是万无一失……让他们自求多福,既是祝福,也是警告! 收衣叟一点不急,风轻云淡回应她:“无艳姑娘,宽心罢,一切都会来得及,顶多还有十个呼吸,老夫这边即大功告成,届时,你尽管拿我来做炮灰捉星宿,保证你心想事成!” “好!”鱼火客点头,再不多言。 第九十章:鱼火碧玺有变化 嘴上沉默的鱼火客心中并不安静,她在默默数数。 收衣叟说他和虎园七婢还有至多十个呼吸就忙完。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鱼火客记住这话了,于是就在心间一二三……一个呼吸接一个呼吸数起来,数到“五”时,她发现一点不一样。 在她视线前方,七个婢女依然在忙着,地面上不断堆积起从收衣叟身上割了被丢弃的银色线头,形成薄薄一层。 这些线头,本来乃一吞一吐,一张一吸状态。 这刻,它们隐隐泛起一层银光,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盛…… 而被小草傀儡人包裹的虎园七婢,从始至终没去注意地面上的线头变化。 鱼火客眸子扫过“混沌”的她们,皱起眉头,继续看地面那些线头。 同时,她心中一面继续心中默数着:五、六、七…… 数到第八个呼吸,眼看,收衣叟她们就要忙完。 忽的,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她看见,地面上,虎园七婢脚边的无数银色线头突然“哗”一声,这刻竟集体摇摆起来,一条条蚯蚓似的,好似有意识了,一根根皆要活过来…… 地面银色线头集体在摇摆,空中,“寂静”不动的七面彩色绣球亦不再“沉默”,又沉浮起来,并且,它这次重新沉浮晃动,从它身上,猛射出七道彩色霞光,赤橙黄绿青蓝紫,“唰唰唰”打在下方虎园七婢身上。 七道霞光一罩定虎园七婢,好像黏住了她们,不管她们怎么移动,霞光跟着她们动。寸步不离。 而被虎园七婢环绕中间的收衣叟却没有任何霞光光顾,“安然无恙”,好似被七面彩色绣球忽视了。 鱼火客看着这一切,脸色颇尴尬。 此番她的确是要捉星宿…… 可捉星宿要先锋开路,所以她答应和收衣叟合作,为的就是改变之前之先锋开路无效的囧态,让收衣叟帮忙改进她之策略。 收衣叟说,要借助她的小草傀儡人手段自行清除妖丝。 她也应了。 可眼下来看,她好似应得有些鲁莽。 事情的发展明显超出了她预期…… 空中,七面彩色绣球星宿俨然发动了最强一记反击。 它还没见到鱼火客的鱼火碧玺的威胁,但它确凿这样提前做了。 更诡异的是,本来收衣叟要做炮灰的,但虎园七婢明显替代了他。这才出现虎园七婢被七道霞光“看住”,不得脱身的场面。而收衣叟却被“忽视”! 鱼火客心道:出现这种情况,不管收衣叟怎么做到的,最后什么目的!开路先锋成了虎园七婢就虎园七婢罢,只要最后能捉下这星宿,结果没变,过程她实在无精力去深究了。 当即她一边让身边人撤退,一边盯住星宿的变化,等它对虎园七婢逞完这一趟威。到那时,她将迅速以鱼火碧玺收之! 至于“新炮灰”虎园七婢,她暂不多心去管了。虽然她们平白被她们家老老利用,在剥出老老身上妖丝的过程中,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替代收衣叟成了新炮灰。但她想,好歹她们提前服用了她提供的参宝汁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般想着,她眸子从虎园七婢身上转开,一低,她又看去她们脚下,在地面上,那些从收衣叟身上割下来的银色丝线这刻好似又不同了,不单单是集体摇摆着,这刻居然一根根竖立起来,银光闪闪,好似一片悬浮水中的幽幽水草。 她边看边想:看来这就是此间星宿影响周边的一种表现了!且,此星宿选择地面上那些自收衣叟身上割下的银色丝线,作为首先的影响对象!不知道是为何? 她所知的是,但凡星宿都有独家功能,或控制、或攫取、或攻击,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祸害生人。 今夜,她已捉过一只星宿,乃一银色卷轴,那星宿是什么用途她还不知。 眼前这星宿是什么功能,她更看不出来了,霎时心中愈加好奇。 一边看,一边努力猜。 银色丝线从地面竖起后,绑在虎园七婢身上的无数亚麻也开始有变化,渐渐地无风自动起来,并自动从虎园七婢身上散开,延伸出去。 不多时,虎园七婢身上的亚麻,和地面上竖起的银色丝线在空中接触了,它们彼此交接、粘连,竟拼接在了一起。 顿时就出现一个恐怖画面。 虎园七婢一来被七道霞光笼罩,二来被一大片蔓延、连接起来的“丝线”环绕,使她们好似被笼罩进入了一个丝线的“大团团”蚕茧中。 “哗”一声,不知何时,已悄然松开鲁公木线束缚得了自由身的收衣叟,一蹦,从“大团团”里面弹跳出来,躲去了一边。 他得了自由,在旁悄悄看着虎园七婢变化,沉默着。 偶尔,他眸子从身边鱼火客身上扫过,但很快就移开,估摸是不好意思…… 毕竟,他当场让虎园七婢作替身代他受难,行为令人不齿! 鱼火客根本没闲心去顾及他,继续盯看着虎园七婢,等待捉星宿! 等啊等,终于,大团团丝线“蚕茧”中的虎园七婢又有新变化。 只见,她们一个个肚子开始涨大,越来越大,最后像孕妇一般无二了。 她们因为被七道霞光罩定,身子外围那绑了她们的亚麻又和地面竖起的银色丝线拼接,而固定了她们。 肚子虽痛苦,可她们想挣扎亦不能。 不多时,肚子渐渐涨大起来,又被固定了不能动弹的她们,集体厥倒在地。 一阵阵惨烈的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响起,只见,倒在地的她们,大腿中间,噗呲数声,居然诞下一个个火球,一二三四五六七,共七个。 七个火球外围乃被一层银色丝线包裹,自虎园七婢身体里诞下,咕噜噜,立刻互相旋转起来。 鱼火客凝眸瞧着眼前一切,脑中快速思考着,渐渐,她明白了一点什么。 “难道?” 她想,这七个火球与之前捉的星宿有关? 之前在荷花池边上捉的那“七子图”的银色卷轴星宿,有一个细节她印象格外深刻。“七子图”上,七个胖乎乎小娃,个个背上都烙印了一个“星斑”标记,让七子图上的娃娃像长了共同胎记。 当时她不明白这个细节,现下来看,跟眼前从虎园七婢身体里诞下七个火球,必大有关系,一定是此间星宿的一个显著特征。 遗憾的是,现下她不晓得此间星宿来历,就不能立时猜透这种联系是什么…… 她于是继续观察。 她看见,七个火球不断旋转,随着它们旋转,首先它们燃烧了外层自诞下就有的银色丝线,这还不算,地面上竖起的银色丝线,凡它们接触过,亦开始“滋滋滋”不断被燃烧殆尽! 原来如此! 鱼火客看到这幕,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银色丝线要用这种特质的火球才能彻底毁去! 到了这个时刻,她已经不怀疑当初收衣叟的话了。 而今看来,收衣叟的确是来帮助她捉下这星宿的。 若不是这虎园七婢上前去被“替代”,她可想不到平白抓七个女子来做捉星宿开路先锋,亦不可能得到七个从人之身体里诞下的火球,没有火球,就不可能彻底毁掉从收衣叟身上剥离的那些银色丝线了。 地面上,银色线头不断地被火球烧尽,空中,沉浮不止的七面彩色绣球星宿好似也到了强弩之末,越来越弱,七道从它身上射下来,笼罩住虎园七婢的霞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完全不见…… 鱼火客晓得,此间星宿已经到捉它的最好时机。 她掏出鱼火碧玺,飞身弹跳至一颗巨大榕树上,更近距离地靠近了空中沉浮的绣球星宿。不作多想,她赶忙将鱼火碧玺对准绣球星宿一照,须臾,巨大的七面彩色绣球星宿兀自旋转不已,疏忽一下,它眨眼间萎缩下去,化作一道红光,瞬间钻入鱼火碧玺消失不见。 通红的鱼火碧玺收了“七面彩色绣球”星宿,这刻,它千年不变的外表,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 它火红映面上那一丝浅浅的火焰状纹路,因收了这七面彩色绣球星宿,火焰状纹路消失了…… 鱼火客深呼吸一口气,怔怔地望着第一次出现巨大变大的鱼火碧玺,她喃喃道:这是为什么呢?今夜连续捉了两只星宿,算起来,五大星宿都捉全了。按照师父的说法,往后捉星宿不需要用到鱼火碧玺了,则,难道这种变化就是因为不需要鱼火碧玺了才有的? 对此,她心中并不确定。 想不明白,她摇摇头,心事重重将鱼火碧玺重新收好。 游目四顾,她心中无限感慨,她对今夜连续捉的两只星宿有太多太多困惑了。 不过星宿已捉,她自我安慰道,好歹算完成一件事了。 沉吟后,她闪身从大树上跳下,站立一边,计划等星宿余威散尽了,继续寻找田劈疆,这是她今夜探险不亚于捉星宿的另一重大目的…… 她一边看着七幢矮屋渐渐暗淡下去的闪烁光芒,一边去看地面上狼狈不堪的虎园七婢,她们一个个精疲力尽,瘫软在地,显然,之前从她们身体里诞生出来那种银丝火球,对她们体力是一种巨大损耗,完全可以想象,若不是她们提前服用了鱼火客提供的参宝汁液,怕这刻都陨落了…… 鱼火客见她们只是疲惫而并没有生命危险,当即不多心去观察,继续盯看着视线前方七幢矮屋的变化,等着…… 等什么? 她没忘记,按收衣叟说法,此番捉完星宿,会有一批人从混乱的战斗场面中,由隐藏状态而被暴露出来…… 收衣叟这说法模糊不已,她实难准确猜中会是怎么个暴露法,当下就只有干等了…… 不知什么时候,收衣叟走来她身边。 他道:“无艳姑娘,星宿已捉了,是不是急着等一个人啊。” 她深看他一眼,道:“你不是也一样么……另外,老老,你年纪大,我年纪小,说句不尊敬的话,我觉得你真挺无赖的。” 他哈哈大笑。 她继续道:“难道不是么,此番捉星宿,可完全没利用上你啊,你没做炮灰,却骗着服下了我的参宝汁液,现下是不是体力充沛得很,要跟我重新打一场呢?” 收衣叟吃了她的参宝汁液,却并没有做成捉星宿的炮灰,所以这刻的他不用想也知,乃大补后“生龙活虎”之态。 她挤兑他,不过是将心里鄙视他的情绪表露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道:“嗨,这点老夫是有些不厚道,不过,老夫也是没法子,谁叫老夫没有参宝这种好东西补充体力。况且,一会老夫少不得要动动手,老骨头了,吃你点补品,无艳姑娘就理解一下罢。” “哼!”她才不!不过,她听到他说一会儿要动动手,什么意思呢? 想了想,她开门见山道:“好吧,算我做大善事了!只是你一会儿要跟谁动手?” 他道:“一会你就知道啦,不过肯定不是你。” 她沉默,不置可否,不搭理他了。 对他故意卖关子的答案,她十分不满意。 第九十一章:大羿射日古战场 一时,她和他无话。 沉默中,一阵“噼里啪啦”声突然响起。 她和他同时朝前方矮屋群望去,一抹刺目的红从中飞出,是一穿红嫁衣的美艳妇人。 “无艳姑娘,她来了!”他突然道。 她沉默,盯看着红衣美妇飞来…… 三更天了,皎皎白茫里,红衣美妇凌空飞渡,踏月而来。 不过,她到底不是真的会飞,刹那她降落在众人面前,她身后,“唰”一声,一个戴头套的虎头人接着落下。此外,没第三人。 虎头人落地,第一时间跑到收衣叟身边,恭敬地行礼,得了收衣叟点头应允,他站立其身后,像个保镖一样不动了。 众人看见虎头人这动作,当即醒悟过来,他竟是收衣叟的人。而对红衣美妇,众人不知她来历。只是看见,收衣叟踏步直朝她迫近去。 “拿来!”收衣叟靠近红衣美妇,突的出声,冷酷地道。 她不理他,眸子扫视现场一遍,旁若无人笑起来:“哈,好热闹!好多人!” 言毕,她这才扭头盯着逼问她的收衣叟,回应他:“你终于现身了!” “拿来!”他还是那句话。 她道:“那看你的本事了。” 一言不合,他和她“哐当”就打起来。 他抬臂以青色木杖连连攻击她。 她身子一抖,将身上火红的嫁衣脱掉,拿在了手中,以此抵挡。 她和他,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这时,昏暗夜色下,谁都没注意,有一个人朝收衣叟身后悄悄靠近了去。 “啪”一声响,接着是一连串“叮铃铃”之声,众人瞧见,一记软鞭以极快速度从收衣叟背后抽在了他的青色木杖上,青色木杖一阵剧烈抖动,收衣叟一个踉跄,狼狈摔在地。他忙翻身从地面跳起,扭头,他愤怒的眼神,箭矢一般射向攻击他的人——竟是鱼火客团队里的玉娘! 他大惊! 而鱼火客何尝不是……她大喊:“玉娘你做什么?” 玉娘未得她命令,擅自加入“外人”战团,与离奇出现的红嫁衣美妇成为一伙,围歼收衣叟,摆明了不将她这特使放在眼里。 玉娘扭头看鱼火客一眼,委屈又无奈地解释道:“特使恕罪,玉娘并非有意冲动。此红衣披风,乃当年赠我软鞭之人信物,见信物如见恩人,今夜,我便是冒着被特使斩首的危险,也要助这拥有红衣披风者,还这恩情。若有逾越之处,也是情非得已!” 鱼火客哑然。 她早知道玉娘有秘密,可万万没有想到,玉娘跟黑妞的主人——这红衣美妇有如此渊源。 当即她马上想到,则,只要晓得红衣美妇出现在此的原因,玉娘此番潜伏进入刺客营之目的,岂不呼之欲出…… 红衣美妇见玉娘来助阵,似乎早就料到,她神气道:“哈,入梦软鞭,玉娘好手段!” 玉娘问:“你是否是‘红日园主’?” 红衣美妇点头:“正是本座。” 玉娘又问:“在那银光崖,是否是园主阁下指使人掳走我女儿聂小莲?” 红衣美妇道:“确是本座指使。” 玉娘再问:“为何?” 红衣美妇道:“为引你来打这一场埋伏……” 三问结束,玉娘陈情道:“园主你有所不知,而今玉娘我携小女已入主田齐,乃齐王座下,不是自由江湖游侠。此一役,玉娘可助园主,但万万不可背叛齐国。大是大非前,玉娘愿自刎以谢‘入梦软鞭’恩情!” 红衣美妇道:“玉娘莫多心,现下你只需合力跟我一块对付收衣叟,拿下此僚即可。与背叛齐国八竿子打不着!” 玉娘完全没了心理负担:“好!” 她二人沟通完毕,围观的众人恍然大悟! 玉娘临阵“反水”乃一突然变数。收衣叟显然十分忌惮玉娘手中软鞭,他一时表情极精彩,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而鱼火客始终沉默着,对玉娘刚才那一通对她讲的话,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态度暧昧。这刻,又听见红嫁衣美妇邀请玉娘围歼收衣叟,她继续沉默。 她考虑的是,这些人各怀目的,她鞭长莫及,他们斗起来更好,她正好坐收渔利! 只是,她心间又有新疑问,此番,从此星宿余威散去的七幢矮屋里,只遁出来两人。则,仙仙呢?按道理,她应该跟黑妞主人,即这红衣美妇在一块儿的……还有聂小莲、田劈疆也没踪迹。 一时她也不知道该怎办了,眨眼间,红嫁衣美妇、玉娘与收衣叟又打了起来…… 鱼火客本来以为,之前玉娘偷袭成功收衣叟,第二回,玉娘又要用软鞭克制青色木杖。但,这回收衣叟并不继续使用青色木杖了,而是忽的自怀中洒出一颗颗白色颗粒。这些颗粒爆裂而出,发出“砰砰砰”之声,砸在红衣美妇和玉娘脚边,弥漫起阵阵白色烟雾,将场面弄得沸反盈天。 鱼火客看见收衣叟的这些白烟颗粒暗器,一眼辨认出,上官仙仙好似也擅长这手段…… 她疑惑了,收衣叟怎也会? 看着看着,她渐渐瞧出,收衣叟的白烟暗器与上官仙仙的白烟暗器应当同属一宗。而收衣叟说认识上官仙仙,看来,这二人渊源极深……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收衣叟的白烟暗器,使用起来的手段、招数极多,极复杂,明显不是上官仙仙能控制的,她当即心中评断道:看来要不了多久,这收衣叟就要胜了! 不多时,她忽的看见收衣叟又是一把白烟暗器撒出。 这次和以往不同,他这些白烟暗器撒出去,散开后的浓烟居然带着七彩火光。顿时,红衣美妇和玉娘身边炸裂开声声巨响,白烟和火光中,她二人被迫得节节后退,慌忙用兵器各自抵挡。红嫁衣美妇是用披风包裹自身,而玉娘手中那软鞭,叮叮当当不止,舞得密不透风,明显招式已老,败相显露…… 混乱中,收衣叟悄然靠近红衣美妇和玉娘,突的“砰砰”两声,他用青色木杖一击,重重的青色木杖高高举起,落下,同时砸在红衣美妇和玉娘背上,两女瞬间倒地不起。 他趁胜追击,青色木杖一压,一横,截住二女咽喉要害,她们再不敢妄动了。 “拿来!”他对红衣美妇怒声道。还是这句话。 红衣美妇看看收衣叟,又看看玉娘:“要我拿出来可以,你说出她女儿下落!” 收衣叟道:“可以……”言毕,他将匿藏的聂小莲地址,当场告知玉娘。 玉娘冲红衣美妇感激地点点头。 而红嫁衣美妇恨恨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抛给了收衣叟。 “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弄得如此!”收衣叟冷冷瞥一眼红衣美妇,教训她道。 言着,他手中青色木杖一抖,又往下压了一点,看样子,只需再用一点力道,就能顶破二女咽喉,叫她们陨落…… “杖下留人!” 七幢矮屋里,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忽的奔出,看到收衣叟那暴戾的动作,慌忙喊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 当然,也包括鱼火客。 鱼火客瞧见,喊叫之人,不是别人,乃是她一直疑惑没现身的上官仙仙。 看到上官仙仙终于出现,她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也解开一个困惑。 她想,上官仙仙果然是和黑妞主人也即那红衣美妇在一块的。不然,不会在这出现。 她一面看着跑来的上官仙仙,一面朝其身后望……远处,余威尽除的七幢矮屋,光芒早暗淡下去,变得平平无奇。 她又忧心起来:失踪的田劈疆到底在哪呢? 她不解,从三座园子一路探险来,她明明是追着田劈疆的生机气息而来,这许多人都出现了,田劈疆应该也在这出现的,奈何…… 再说上官仙仙,眨眼间她跑到收衣叟身边,接着她脱口道:“快住手,爹爹!”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特别是鱼火客,上官仙仙居然和收衣叟是父女!这是她没想到的。 接着是上官仙仙的一通解释,因为红嫁衣美妇对其有救命之恩,所以才叫收衣叟住手! 通过对话,众人又得知,收衣叟自红嫁衣美妇出现就不断强势索要的东西,乃一瓶解药。 收衣叟得了红嫁衣美妇的解药,又因为女儿的求情,最终他让红嫁衣美妇离开了……同时,玉娘亦离开了,按照收衣叟给的地址,寻聂小莲去了。 当然,玉娘走之前,特地向鱼火客求情。 如此情形,鱼火客实在没有理由叫玉娘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顾,就由她去了,但警告了她,找到小莲,速度回归刺客营。玉娘允了。 鱼火客打发了玉娘,来到上官仙仙身边,看看她,又看看收衣叟:“没想到仙仙居然是你女儿……” 上官仙仙冲鱼火客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并不清楚特使和爹爹之间的恩怨,也不晓得在她出现之前,这里发生了那许多事,她的思维现下还停留在大家终于团聚了的欢愉中。 鱼火客道:“老老,你可否告诉我,那红嫁衣美妇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问题不解开,她就不知道玉娘和聂小莲的秘密。玉娘和聂小莲乃带着秘密进入刺客营无疑,这个秘密,她从始至终都不得答案,让她如鲠在喉。 收衣叟道:“无艳姑娘,恕老夫直言,你不会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鱼火客摇头,困惑道:“这不是虎园旁边的七合院么?” 收衣叟摇头道:“看来你师父云梦君没有尽数告知你一些关键东西,今天老夫给你上一课吧,此地乃‘大羿射日古战场’。” 鱼火客摇头,表示不解。 收衣叟卖弄道:“此地和一个远古密辛有关,古时,天上有十日,一个叫‘大羿’的英雄,为解百姓疾苦,受命天子,以九件神兵,射下九日。他使用九件神兵之地,就是此极西之地。他将那空中九日打落,九日坠去彼岸极地之东海。千百年来,此使用过九件神兵之地,就成了大羿射日古战场。” 鱼火客隐约捕捉到一点什么:“所以,这地方就被人用来设置成了星宿布置地,而老老你也在这布置了星宿?” 收衣叟点头:“不错,老夫只是在这布置了一只山河七子图星宿,七子图镇守此地,并非用来祸害生人,相反,只为惩罚有贪婪之心的人。七子图只虏获‘人的贪心’……谁来这寻宝,死后,贪婪的欲念就会被七子图收走。人的欲念是邪恶的,老夫乃除恶惩奸!而你刚刚收的那只七面彩色绣球星宿,乃刚刚那一袭火红嫁衣的‘红日女’手段。她经营此地多年,将大绣球暗藏此夺宝重地,意在攫取夺宝者的英勇锐气,来一个,无声无息消灭一个,永无止境……妄想集满浩荡英气,重铸当年大羿射日的七件神兵。” 鱼火客似乎想起什么,道:“不对啊老老,大羿射九日,用了九件神兵,为何不论是你还是那红日女布置的星宿,皆以‘七’为数,而不是‘九’。” 收衣叟高深地笑道:“重造神兵,必须有当年神兵使用后的残余物为引,另外两件残余物早被人抢走,且重造出神兵了,自然不能算在内。” “啊!”鱼火客大惊。 收衣叟笑道:“无艳姑娘,别大惊小怪,那两件神兵你可都知道的……” “我……”鱼火客摇头,“你说我知道,我怎一点不知道?” 收衣叟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点拨道:“是么,那老夫告诉你,那两件神兵么……一件,叫木刹;另一件……” 他话没说完,忽的,从众人站立的荷花池对岸,一个雄浑的声音打岔道:“那另一件,还是我来说吧……它叫‘鱼火碧玺’。” 鱼火客一听这声音就兴奋至极,扭头,她朝声音传来之人望去,满脸激动:“啊!师父!” 来者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不是云梦君还能是谁呢! 不过他并非独自一人来,他身后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乃是他寻到驻守在外围的马红等人,协同高唐大夫,一并寻鱼火客来了。 第九十二章:她赠他鱼火碧玺(本卷剧终) 云梦君现身,收衣叟顿时十分尴尬。脸上表情精彩至极……他朝云梦君望去,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云梦君刹那间就来到他身边,亦点头,笑道:“好久不见,大师兄。” 原来,他和收衣叟是师兄弟。 收衣叟尴尬道:“师弟,你怎来了……” 云梦君道:“大师兄此言差矣,师兄能来,师弟怎不能来……不然,岂非听不见你代我教徒弟了……不过,你这假师父,代人教徒弟且不说,水平实在不怎样啊,怎么不对晚辈们讲真话?此地两只星宿,明明都是师兄你的杰作,怎那么大方就将功劳推给了红日女……” 他言着,鄙视地看收衣叟一眼,转而对鱼火客道:“小鱼儿,别听他胡诌!这两只星宿,乃是一出‘绣球做子局’。古法记载,以绣球滚山河求子图,可涅槃重生。即‘做子’……绣球星宿夺取生人的英勇之气,山河求子图让死物涅槃重生。你先收了山河求子图,后头,又被我这师兄指引,用七个婢女做开路先锋,才叫她们腹中诞下七只银色火球。其实,那是七只‘器坯’。而今,七只器坯集结的生机,化在了你和矮屋里‘夺宝人’的手中兵器上,待你和那人手中兵器爆裂之时,会涅槃重生出九件神兵……届时,你,还有矮屋里那夺宝人,均要陨落……” “师父……”她完全不知,现场情形已凶险到这地步,怪不得师父会现身。 “我晓得你要问什么,那受困的夺宝人,就是你师弟田劈疆,他危矣!你没察觉到自身的安危,想必,他现在迷迷糊糊亦不知情形如此凶险……” 言着,他扭头去看收衣叟:“师兄,到此为止罢。另外我多言一句,红日女对你情深义重,你看看她,时至今日还穿着你娶她时那身嫁衣,你负她就算了,何故要她背锅,太不男人了吧……” 鱼火客恍然大悟,原来红日女和收衣叟是这种关系,现在看来,红日女挟持上官仙仙,难道只是为了让收衣叟回心转意?她无心搭理这儿女情长的旁人琐事,恨恨看着收衣叟道:“你真坏透了,看来,那红日女是无辜的。” 收衣叟道:“她无辜什么……她在这,以老夫女儿要挟老夫,不过想坐享其成,分享老夫重铸神兵的辉煌时刻。” 鱼火客懒得理会他,扭头问云梦君:“师父,师弟怎办?” 她听师父刚才的话,田劈疆应当十分凶险! 云梦君颔首一点她胸前挂着的鱼火碧玺,道:“诺,快用它去救人……现下,不只是他,你也万分危险!你不只是救他,你们是互救……接下来看你的了!救人的法子,我早和你讲过了的……” “啊?”鱼火客心中猛道一声糟糕,鱼火碧玺可用来救将死之人,这她知道,可……一旦使用了鱼火碧玺,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到了要用鱼火碧玺的程度,她晓得,田劈疆的情况应该很严重!至于她自己,她完全没感觉!想必救了田劈疆,她之鱼火碧玺的危机,也化解了…… 临走,她追问:“师父,这地方真是大羿射日古战场吗,我这鱼火碧玺,真是你重塑的当初大羿射日的神兵么?” 云梦君点头:“此地的确是大羿射日古战场,当初,‘羿射九日,落为沃焦’,他在此极西之地起事,射下之九日,一一坠落东海。此地,大羿用过的九件兵器残余,我拾取了两个,造出了鱼火碧玺和木刹,另七个,诺,叫我这师兄收去,一通乱弄,竟被养成两只星宿,还苦心经营了这夺宝地,吸引无数来冒险的英雄送死,供星宿养成气候,祸害无穷!”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同时,她猛想到,当初在象笏山庄,师父可没有完全说真话啊,还说什么对收衣叟不了解,这还叫不了解?分明是为了考验她而语焉不详啊…… 只是她心中明白,师父一番苦心,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更好完成历练,更好修行…… 沉吟一会儿,她道:“好吧,师父,则我救师弟去了,那你师兄的事,他,他……”言着,看去一旁的收衣叟,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这刻稍微有点尴尬,上官仙仙始终缄默不语,低头站在收衣叟身边,对她而言,自己父亲行为如此不堪,她自然脸无颜面。 鱼火客也是偶然瞧见她之神情,才话说一半,猛收声,不多言了。 云梦君点头:“这里我来处理,你去吧。事不宜迟!” 言着,他摇臂一指七幢矮屋其中一座,暗示,田劈疆就在那。 鱼火客扭头即去。 跑去七幢矮屋的途中,她的心“砰砰”直跳地想着:而今来看,毫无疑问,师父是故意引她和师弟来这遭受这些劫难,目的么…… 呀!她害羞地想,师父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给她使用鱼火碧玺的机会!让她爱上师弟!让她和师弟纠缠不清! 鱼火碧玺之神奇,她早有体会。而今又知,此物乃当年大羿射日残存神兵练就,威力就更不用怀疑了! 则,当初师父批言的,用了鱼火碧玺救人后的那种害羞效果,定然也是真的了。 她清晰记得师父当初解释的,关于鱼火碧玺用来救人的原话——师父说:“鱼火碧玺救人很简单,只要你心甘情愿就好。不过一定要等你有了倾心之人才可以使用。因为一旦使用了鱼火碧玺救他,你会彻底爱上这个被你救的人。并且,鱼火碧玺也将从此换主,变成被你所救之人之物。而他往后亦能用鱼火碧玺救垂死之人一命。不过,鱼火碧玺只能发生在情侣之间。” 倾心之人…… 她怔怔地想着,用了鱼火碧玺,从此她就要彻底爱上师弟啦。 啊……她顿时好紧张,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田劈疆被困的七合院某一矮屋门前,站立门口,她踟蹰起来。 她想:用了鱼火碧玺后,我爱上了师弟……那,可不代表师弟会爱上我…… 哎,她叹息一口气,心中埋怨道,可惜我这红疤痕,是如此之丑,师弟定嫌弃死我这样一个人对他倾心了…… 但,一边踟蹰着,她又十分坚定,她是一定要使用鱼火碧玺的。 一来,她一定要用鱼火碧玺救师弟田劈疆。而且师父还说了,此番不仅仅是救田劈疆,而是他们互救!因为那七只“器坯”的生机不仅仅是化在田劈疆的木刹上,她之鱼火碧玺也无形中沾染了…… 二来,她记得师父说,用了鱼火碧玺救人的功能后,只要师弟成为鱼火碧玺主人十二个时辰了,她的红疤就会解除……从此她就能恢复美貌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要使用鱼火碧玺,她此刻之踌躇,只是心里有点别扭。 突的她想:何须如此别别扭扭,去等那十二个时辰后才恢复美貌,不如即刻就让师弟重见她的美貌。 且,这并非不可办到啊! 她没忘记,师父给过她镇毒丸三颗。每一颗,可暂时抑制手咒之毒十二个时辰,能暂时恢复美貌。可应急时候使用。 既然往后就要重新恢复美貌了,不如在救师弟之前就使用一颗镇毒丸,先恢复了美貌,给师弟一个好印象,救他时,不要叫他盯着她的丑样子,以免印象不佳。 她自怀中一模,取出一枚镇毒丸毫不犹豫就服下了,接着她昂然踏步走入田劈疆所在之矮屋。 矮屋里,碗莲茎叶枝枝蔓蔓,撑得整个矮屋乱糟糟一片…… 费了好一通气力,她终于在矮屋正中一池子边,寻到了正盘膝打坐的田劈疆。 “师弟?”她喊他。 池子边,他缓缓睁开了眼。 话说田劈疆和仙仙等人被困这第七间矮屋后,不久,他就想到了要迅速离开。可事与愿违,他就要逃之时,突然状况猛地发生,阻止了他。彼时,矮屋忽的七彩光芒此起彼伏闪烁起来,更糟糕的是,自池子里,源源不断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疯狂吸引着他,令他整个人面红耳赤,迷迷瞪瞪的,混沌中,连步子也迈不开,直想朝池子里坠去,享受池子中的冰寒和清爽,以纾解身体的激动、炙热…… 渐渐的,他察觉出,那种力量很奇怪,不仅仅是一种身体的炙热,更严重的乃内心迸发的一股狂热,才叫他意志昏迷,难以自控! 那是一种……让他意欲去池子里夺取宝物的疯狂的贪婪之心…… 他不是普通人,有超出常人的不凡定力,百般努力下,终勉强克制住了,而没有那样做。 但他晓得,他应当是受到此间星宿控制,才如此混混沌沌…… 抵挡痛苦之中,他还发现,这种力量只作用在他一人身上。 一边,上官仙仙和红嫁衣美妇无事,连戴了虎头头套的铁头也没事。 他彼时想,莫非这种力量只作用在男子身上?这样,仙仙她们才无事? 可铁头明显是男的,难道因为戴了虎头头套,才无事? 他想不明白,就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倔强”地在原地打坐,调息,苦苦捱着…… 渐渐的,他想明白一点,此地乃探险之地,磊落的男子进入,越英勇神武,怕就越不得善终。而类似虎头人那种戴着头套不敢露真面目的人,反而可以骗过此间星宿,不受影响。 意识到此间星宿强大的威力,他再不敢有半分异动,生怕一起身就要冲动地跳入身边冰寒池子里去,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捱啊捱,他眼睁睁看着红衣美妇和铁头遁走,后头上官仙仙来劝他,他亦有口难言,最终,就这样被迫滞留了下来。一直捱着,直捱到这刻师姐钟无艳出现…… 到这刻,他可谓油尽灯枯,体力衰竭,奄奄一息。 听见师姐喊他,他晓得,他的救星终于来了…… “噗”一声,他猛地一口血吐出,当即朝一旁倒去,再也支撑不住了。 鱼火客飞奔上前,俯身蹲下,一把拥住他,看着他嘴角点点血渍,她心疼地道:“师弟,坚持住!” “师姐?”他抬眸,努力去打量她,“你的脸……” “我的脸怎了?” “你的红疤痕,不见了。好美哩。”他脸红红,说出口的话也叫别人脸红。 “是吗……”她都不敢看他。 “是!” 她害羞地推了怀中的他一把,嗔怒道:“你这好色之徒!”虽然是推他,可她依然将他搂得紧紧的。 “那也是师姐你有‘色’,才有男子‘好’……” 她羞死了:“看你脸红红,眼迷蒙,人醉醺醺的,莫再胡言乱语了,再乱讲话,我打你哦……” 他厚脸皮道:“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师姐你就可怜可怜我,绕了我吧。” 言着,在她怀中的他,做出那种男儿才有的沮丧姿态,完全一副“耍赖”的撒娇表情,说是讨饶,却愈发讨女人喜了…… 他继续动情道:“师姐,真没想到,我堂堂齐王之子,最终竟死在一个女人怀里……嗨,不过师姐乃旷世奇才之女侠客,能死在师姐怀里,也算我的造化……” 她看着他垂死时还在嬉皮笑脸,没半点怯懦丑态,顿时旖旎之心纷飞,暗道:他真是一个英武的大男儿呀…… 霎时,她仿若就对他动了情。 她脖子下的鱼火碧玺,这刻猛一阵冰凉。 她晓得,她是心甘情愿想要救他了。 她一把掏出鱼火碧玺,倔强的口气道:“死?没那么容易!你可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了!” 言着,她将鱼火碧玺对准他的双眼一照,霎时,从他眼中,无数七彩霞光被吸入鱼火碧玺,消失不见。 他的脸,终不再是红彤彤一片的可爱之貌,重变作那平常时候的酷酷样子了。 而她,这回使用完鱼火碧玺,竟累得整个人要虚脱一般,身子一软,摇摇欲坠跌入刚恢复过来的他怀中。 她和他都没察觉,就在这刻,他们的“木刹”和“鱼火碧玺”同时闪了闪,瞬间又恢复正常。 “咦?”他一瞬间恢复体力,诧异中,赶忙抱住她,“师姐你怎啦?我……本宫好像又生龙活虎了。” 她笑:“我没事,你……你也没事啦!” 言着,她将鱼火碧玺强行塞入他掌中。 “做什么?” “送给你……” “这不是你用来捉星宿的兵器么?” 她摇头:“往后,我不需要它了。” “你……”他愕然。 “拿着吧,这是师父要我赠你的。”她半真半假地骗他。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握着鱼火碧玺,呆了。 而她侧卧在他怀里,仰头,认认真真去打量他,那样贪婪地看着他,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你魔怔了,连鱼火碧玺也不要了,不行,我带你去找师父。” “不必找,师父就在外面。” “嗯?” 她点头:“抱紧我,我好冷……” 他呆了。 “就一会儿……”她撒娇,坚持道。 “好!”他想,她刚不知用什么法子救了他,才累成这般,这个请求属实不过分,就抱紧了她…… (本卷剧终) 后记: 《淮南子·本经训》云: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鸟尽死,坠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 《山海经》云:羿射九日,落为沃焦。 《郭璞·玄中记》云:天下之强者,东海之沃焦焉,水灌之而不已。沃焦者,山名也,在东海南,方三万里,海水灌之而即消,故水东南流而不盈也。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先说个好消息,本系列作品还有最后一卷就大结局了。开心! 时间过得太快,一晃就到了这文的收尾阶段。 为了把《捉星宿》系列作品更完整地呈现,让故事更精彩,经和网站商议,本文决定暂停更一些日子微作调整。 调整完毕,立即恢复更新。 不会太久,很快!等我回来。(笑)。 第一章:太子之宠花落谁家 齐境,高唐郡。 入了城,视线放开去,城西一处繁华官道旁伫立着一座几进几出的大园子,从高空俯瞰,这园子象几个大大的“回”字叠加在了一块,连环套连环,而园门口的牌匾赫然刻了“田府”二字。 齐境之内,以田齐宗室姓氏命名私家别苑,该府邸气候可见一斑。此宅,正是高唐郡边陲大将高唐大夫“田瀹”的官邸。(瀹:读作‘月’) 田瀹作为田齐宗室之人,虽然姓“田”,原名并不叫“田瀹”,乃是他驻守一方,作为齐境五都之一的大夫,被齐王寄以厚望,特赐名“瀹”,取其“疏导、圆融、坚固”之意,希望他以“瀹”为准绳,自我约束,为效忠田齐江山发挥最大的作用。坚守高唐多年,田瀹恪守本分,虽未建立齐功但也无大过,高唐大夫这把交椅坐得还算稳当。 只是,和寻常时极不相同,今日他这“田府”里里外外萦绕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申时才过,天还没暗,高唐府几座院落,无数小厮、侍婢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且个个神态严肃,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府中深处主园内的“望山苑”楼前更站满了人。而为首的一排人员里,田瀹正在其中。 这可怪了,一家之主,手握一方兵权的封疆大吏如何站在自家主楼前候着? 只见他伸手一招,身后走出来一名着灰绸衫子的老奴:“管家,什么时辰了?”他问。 “老爷,申时已经过了。”那管家答。 田瀹一阵犹豫,沉吟着。 管家似看出家主在想什么,小声地道:“老爷,事情都安排着,您别担心。” 田瀹深看一眼管家,点点头。 想了想他道:“现下大王还在歇息,还不知何时才醒来,这样,趁这个空,即刻你随我去厨下巡视一番。” “是,老爷。” 田瀹转身对身旁几人一番嘱托,这才跟管家走开了。 原来,今日之田府居然天子莅临,史无前例迎来了齐王。 齐王赶来高唐,舟车劳顿,先歇下了。故刚才田瀹乃是率领家中要员守候在楼前,等齐王醒来了,好亲迎齐王去赴晚宴。而此刻田府内一派忙碌的紧张气氛,不过是为准备今晚的一场隆重夜宴。 田瀹带着管家出了“望山苑”,直朝着大厨房行去。 途中,一个侍婢慌慌张张地从他身边跑过。 “老……老爷!” 那侍婢不曾想家主突的离开大王歇息的主楼逛了出来,明显有些慌神。 “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一点规矩没有!”田瀹狠狠瞪一眼侍婢。 那小姑娘脸红红地低着头,别说回应,看也不敢看家主了。 管家在一旁打岔道:“老爷问你话呢!哑巴了?” 侍婢委屈地道:“回老爷,是‘夕暖楼’的一位小姐病了,园子里的郎中都候在了望山苑,我这才赶去街上请郎中呢。” 齐王莅临高唐,住进田府,府中养着的郎中,自然要以颐养真龙之名,伺候在旁,怕齐王有什么头疼脑热之症好及时关心。 田瀹看一眼管家:“夕暖楼住的谁?” 管家答:“老爷,是昨夜住进来的,那邹真人带来的一个门客,听说叫‘迎春’。” “什么来头?为何可成为邹真人的门客,还带在身边?” 管家摇头:“不清楚,据说和太子关系匪浅。” “当真?” 管家为难地道:“是吧……不是很清楚。我打听到,那姑娘私下央了好几个侍婢探寻太子行踪。若不是和太子有勾连,如何敢这样大胆,毫无羞耻之心。” 田瀹深以为然,点头:“这迎春姑娘八成是太子的人了。” 管家暧昧一笑。 田瀹点点头,警觉地道:“这样看来,冒失不得,不能怠慢了,也别到街上请人了,去,这就到望山苑差一个好的郎中过去瞧瞧。” “是,老爷。” 言着,管家对那侍婢一番嘱咐,侍婢连连点头,飞快跑开了。 田瀹和管家这才重新迈步走开。 却说那田劈疆和钟无艳,七宝七合院一役,他们等来师父邹衍,大破收衣叟的阴谋,凯旋归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皆是住进了高唐大夫的官邸。因为他们得到消息,不日,君上要莅临高唐。这不,才过一夜齐王就抵达了。 在这园子里,他们一行人分别住在不同的别苑。而那春娘,以“迎春”之名,作为邹衍门客的身份,连同荆吒、掸儿一并被邹衍带来了高唐与田劈疆相聚。且迎春带着两童子和邹衍皆下榻在了夕暖楼。 不过,不论是田劈疆还是邹衍,今日皆因为作陪齐王,在望山苑内厅正伺候着。便是齐王歇了,也断不可能随意走开。故,迎春染病,他们完全不知,迎春无策,才央了下人请郎中。不然,太子在场,兼邹真人在场,实没有这些江湖庸医出手的机会。 田瀹带着管家心事重重朝大厨房走去,将将要到了,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灰衣姑娘。 看见来人,不论是管家还是田瀹神情都有些紧张,立即堆上一脸笑容。 田瀹更是快跑几步,上前热络地道:“特使,在这逛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七宝七合院那大羿射日古战场大出风头,立下奇功,拯救了太子的邹真人的高徒钟无艳。那一役后,她恢复了本名钟无艳,再不用“鱼火客”这化名行走江湖了。 钟无艳点头,微微一笑道:“田将军不必多礼,直唤无艳本名即可,你我不必这样生分。” 田瀹作为封疆大吏,把控一方兵权,钟无艳唤他“田将军”也是一种抬举。 田瀹谄媚道:“特使说笑了,既都是为田齐效力的同道,就该尊卑有别,特使位居高位,学生痴长几岁,还没老糊涂不是。” 这时,管家也靠近了,连连请安。 钟无艳一摆手,应了管家,继续对田瀹道:“行吧,田将军请便。对了,田将军,我跟你打听个事。” “特使请吩咐。” “太子在望山苑忙什么呢,怎的还没忙完?” 田瀹意味深长地笑道:“特使,太子和邹真人都在望山苑候着呢,大王还在歇息,想必太子和邹真人要等到大王醒来才会出来的。” “哦,这样……那行吧,我再随便看看。” “恭送特使!” 钟无艳走远后。 田瀹和管家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是无尽深意。 管家道:“老爷,这特使好似极关心太子,据我所知,这好似不是她第一回打听太子行踪了。看来她和那迎春姑娘一样,皆倾心太子无疑了。这真是怪了。特使是邹真人真传弟子,而那迎春姑娘不过区区一门客,邹真人怎如此糊涂,竟带了那妖艳一美娇娘来为亲传弟子设置障碍?” 田瀹淡笑道:“管家,你老糊涂啦,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太子喜好哪个女子,纵然邹真人是他师父,又岂能左右他意志?” 管家受教道:“如此看来,这不过是邹真人宠太子这徒弟的一种方式了。” 田瀹笑道:“这是明摆着的,不过,这特使跟一个无半点江湖地位的小姑娘一齐争抢太子之宠,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哈哈。” “老爷,特使终究是个女子。” 田瀹摇头耻笑道:“格局太小了……”内心里,他瞧不起钟无艳。 说笑着,他二人行至一片缭绕了淡淡白色蒸汽的园子前,却是已来到厨下。 第二章:献布袋鸡小试身手 田瀹领着管家踏步大厨房,入目,是一十来丈宽大的空间,声音嘈杂,颠锅的,抡大勺搅拌汤汁的,翻蒸笼拾掇盆盏的,穿梭着各种忙碌不止的人。 他二人入内,众人纷纷垂下臂膀,停下手中忙碌的活,朝他二人望来。 田瀹淡淡扫一眼众人,面无表情。 管家高声道:“各位忙着吧,我陪老爷随意看看。” 众人点头,这才重新拿起手中的活。 这时,田瀹摇臂一点正北方位,那儿洞开了一个大口子,残垣断壁,颇显狼狈,他皱眉道:“怎么乱糟糟的?” 管家赔着笑脸道:“老爷,那道墙是我让下人砸的,今晚厨下人多,施展不开,砸开那墙,这厨房才开阔这许多,等回头大王移驾离开了高唐,我再央人修葺起来。” 田瀹点点头,踏步移去一旁,开始在厨房巡视。每经过一个大厨身边他都会停下脚步详细盘问一番。这些大厨寻常时哪有机会在这等高官面前卖弄,回答他时,个个知无不言,倾囊相授。便是做菜过程中的一些绝技,也丝毫不保留,一一告知,他们心里都明白,老爷盘问得再细,也不过随口一问,过背哪还会记得这等些微末技。问他们,那是瞧得起他们。 这时田瀹走到先前手指的那断墙边,这儿摆放了一个长长的案几,只见,这案几旁站立了三位大厨,个个埋头在忙碌。 田瀹好奇地扭头问身边:“管家,这几个是?” 一路观察来,他所见的,每个锅灶旁边,除开打杂的,顶多一个大厨掌勺,而这一个案几边,却有三个明显是大厨身份的人在忙,属实特别。 “老爷,这案几上正在做的是今夜的大菜——高唐七绝。” 田瀹“恩”一声,点头:“高唐七绝?不错!这是顶重要的菜,一定要做好!” 这话,他明显是对案几边三位大厨的鞭策。 不等管家“传话”,“旁听”到这话的三位大厨,赶紧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嘿嘿”一声娇俏的笑声传来。 田瀹、管家,连同几位正埋首忙碌的大厨一并扭头瞧去。 只见,那位置站立了一个灰衣姑娘,言笑晏晏正望着他们。 那姑娘身材姣好,精神奕奕,标标致致大美人一个。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园子里四处闲逛,不知怎的逛来了此处的钟无艳。 田瀹赶紧带管家跑上前去寒暄。 钟无艳道:“田将军,叫无艳好惊讶哩,万没料到你竟亲自在此监厨,常言道君子远庖厨,这可是厨下的失职了呀……”言着,抬眸去看田瀹身后的管家。 田瀹哈哈笑。 管家谄媚一笑,帮主子应付道:“特使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向来体恤下人,今夜厨下又要准备大王的夜宴,故,我家老爷就额外更要关心关心这乌烟瘴气之地了。倒是叫特使大人受惊了!” 钟无艳笑道:“受惊言重了,啊,如此看来,府中下人实在有福,只是……” 田瀹赶紧道:“怎了?特使?” 钟无艳道:“田将军,是这样的……趁你在,无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田将军允了我哩。” “特使尽管吩咐!” “我想,今夜大王在这用晚膳是无疑的,而今晚之夜宴,意义非比寻常,趁这个机会,无艳想为大王尽点孝心哩!不知田将军可否引荐个高明的师傅,让无艳临阵磨枪一阵,弄一道小菜出来给大王品尝品尝……” 田瀹沉吟一瞬,点头:“特使跟我来。” 钟无艳跟在他身后,直朝着厨房深处行去。 不多时,他们站立在了一条长长的木案几边,这案几边上,伫立了三个忙碌的大厨。正是之前田瀹和管家讨论“高唐七绝”的位置。这刻,因为田瀹等人靠近,案几旁三位大厨都停下了手中活计,垂臂束手站立,等候吩咐。 田瀹道:“特使,这案几上做的东西,你能瞧出来什么明堂吗?” 钟无艳凝眸朝眼前案几上望去,看见,这三四丈长一条案几上,差不离摆放了几十个盆盏,荤的素的,各色食材应有尽有。但案几上并无一道成型的菜肴。 见此,她摇头道:“不知哩,不过,我看着案几上食材极其之多,想必,这是在做一道了不起的大菜吧,还请田将军解惑。” 田瀹道:“特使,这案几上在忙碌的,可不是一道菜,而是七道菜。大王莅临高唐,乃高唐万千子民无尽的福泽。故,今夜之晚宴,自然要让大王尝一番我高唐特色,而这七道菜,正是我高唐七绝。” 钟无艳“哦”一声,好奇道:“哪七绝啊?” 田瀹冲身边一个大厨使了个眼色,那大厨一颔首,赶忙如数家珍介绍起来。 原来,这所谓高唐七绝,分别是“五香驴肉”、“玳瑁豆腐”、“罗汉饼”、“小屯糖藕”、“陈净馓子”、“窖枣”和“布袋鸡”。七味人间美味,荤素皆有,咸甜搭配,确实别有一番特色。 田瀹在一旁补充道:“特使对这高唐七绝可感兴趣?” “非常有兴趣!”钟无艳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 田瀹点头道:“那特使可以学学了,以此献给大王,必能让龙颜大悦。” 钟无艳听得连连点头,突的她眉头一皱,无助地道:“田将军,你瞧,这高唐七绝一听就很不寻常,可是它包含了七道菜,实非我在这一时半刻可一蹴而就的,顶多我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现学现卖,嘿嘿……只是我实在不知学做哪一道才好哩,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钟无艳对高唐七绝不了解,这七道菜每道菜的难易程度、风格特色,纵然现在食材就摆在她眼前,她一时间也确是心中没有定计。今晚之夜宴,大王出席,太子作陪那也必然的。她要给大王献一份孝心是表面目的,实际,她是有意在太子田劈疆面前展示一番。和田劈疆接触时间不短了,她心中明镜儿似的,知晓,田劈疆对她的印象多停留在她捉星宿、勇猛探险等“强硬”的一面,今夜献菜一计,她正好可展示一番她作为女人温柔的一面,这很重要!所以,这道菜成功与否,于她有非凡的意义,请田瀹拿主意,确凿乃求助。她面对高唐七绝手足无措,而田瀹不同——他作为深耕本地多年的人士,她不用想也知,他对这高唐七绝,不说吃腻了,至少了若指掌。 果然,她听田瀹哈哈笑着对她道:“特使莫慌,其实,不论特使选择高唐七绝中的哪一道,这几位大厨皆可以助你拿出一份漂亮的菜品,就算不是完美无缺,至少五成功力是能展示出来的。不过,若特使要强,有意挑战一下自己,老夫建议,特使就选高唐七绝之首吧。” “高唐七绝之首?是哪道菜?” “布袋鸡。” 钟无艳“哦”一声,恍然大悟道:“是它呀。”这道菜名气之大,便是她并非高唐人士,亦早有耳闻。 “怎了?”田瀹笑看着她道,“特使胆怯了?” “哪里嘛,我……好,本姑娘决定了!就挑战它!” 接着,田瀹留下钟无艳在大厨房跟大厨学做这道菜,而他,带着管家离去了。 厨房里,钟无艳很快被大厨安排在案几边,上手开始制作“布袋鸡”。经大厨一番手把手指导,她渐渐对传闻有了具象的体验,终于明白,这一道菜为何会有“布袋鸡”这样一个古怪名字! 原来所谓布袋鸡,确凿乃名副其实的一道菜。除开叫“布袋鸡”,实在寻不着更适合它的名字了。 此佳肴不但菜名不俗,程序也颇有道道,首先是四大步骤:一,先将整鸡一只掏空,形成鸡布袋,这是整道菜的开端,也是成败关键,鸡布袋是否合格,关系到后续每一步;二,将配好的佐料,主要是八宝、粗粮等,塞入鸡布袋,作为它的内藏八宝;三,用猛火翻炒一些肉段、山珍,一并装入鸡布袋,用竹签封口后进行小火慢炖;最后一步,当鸡布袋煮至七分熟,用原汤收欠,浇灌,装盆……则,“布袋鸡”大功告成。 了解了整道工序后,钟无艳心想:今晚这道“布袋鸡”,循规蹈矩去做可能起不到想要的效果,须得显出她“钟无艳独家布袋鸡”特色才是关键!可,既不能按部就班依据大厨嘱咐去照办,那也不能自己乱来,弄得这道名菜失之水准,无法入口。 则,怎办? 她一时间愁得皱起了眉头。 旁边,教习她的一个大厨,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呵呵笑道:“特使大人,您这道菜布袋鸡打算做什么口味?” 钟无艳惊讶道:“大厨,你这布袋鸡还可做出不同口味的么,作为一道名菜,它岂非不是固定了程序的么?” 那大厨摇头笑道:“是这样的,特使大人,纵然这布袋鸡是名菜。但,只要是一道菜,在不同厨子手中就会有不同风味。这是因为……” “因为放的佐料不同么?”钟无艳想当然地信口开河道。 那厨子摇头:“非也,乃是因为对火候的拿捏,各家厨子各有讲究,则菜品呈现出来,风味自然有差异。” 钟无艳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点了点头,霎时,心中有了主意。 第三章:夕暖楼寒潭渡鹤影 钟无艳在大厨房忙得团团转……却说那“迎春”姑娘所在的夕暖楼,笼罩在灰蒙蒙的落日余晖里,一片寂静。 夕暖楼坐落在田府南面一角,亦是独立一个院落,正中一个大天井,一列排开数间厢房,空间十分开阔。此楼额外不同之处在于,院中大天井一侧,屯了一个诺大寒潭,白雾缭绕,使整间夕暖楼如人间仙境。其实,这也是当初田瀹刻意将邹真人安置于此的缘由。邹衍可不是俗人,在田瀹等人心目中,这夕暖楼玄玄幻幻的气质,就与他挺相配。 然此时邹衍并不在夕暖楼中,里面只有“迎春”带着荆吒和掸儿两个小童。楼深处,只听见断断续续传来一声声“咳咳”的咳嗽声。而咳嗽之人正是迎春。她病了。 大厅里,迎春坐在一把木椅里,她旁边,一个粉衣侍婢手捧着一堆衣物伺候在旁。而在她和粉衣侍婢面前,是一男一女两个童子,正是荆吒和掸儿。 “咳咳……”迎春捂着嘴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那粉衣侍婢道:“迎春姑娘,你歇了罢,我来给这二位哥儿姐儿换衣裳。” 此女正是此前田瀹带管家去厨房时候路遇的侍婢。 迎春摇头:“珠珠,谢啦。还是我来。” 原来,这婢女叫“珠珠”。 珠珠道:“可是迎春姑娘,将将郎中说了,你要歇着,可别累坏了,你身子今日可不好。” 却说这珠珠,她在路上遇见了田瀹后,田瀹央管家随口打发她去了望山苑请了郎中来给迎春瞧身子。那郎中看迎春表现并不严重,只是嘱咐“歇着”。 迎春听见珠珠的关心,一点脑袋,柔声道:“珠珠,我没事……你不晓得,今晚大王夜宴,这两小童势必要出席,而他们乃归我管教,这会子换衣裳,我正要叮嘱他们一些事哩,可别闹出什么纰漏来。” 珠珠点头,不语了。 这时,荆吒道:“春娘,怕什么嘛,到时候你带我和掸儿一块儿吃饭去,我们在你身边,跟着你照做就是,能出什么纰漏。” 掸儿也道:“是哩,春娘,我们会乖乖的。” 迎春望着他们,无奈地道:“怕今晚我不能同你们一起赴宴了,咳咳。”她又咳嗽了两声。 “为何?”荆吒和掸儿齐声问。 迎春摇头,低低的声音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两小童还是不明白,困惑地望着她。 珠珠道:“二位,你们春娘病啦,不能去赴宴的。”她点拨他们。 “啊!”荆吒和掸儿慌了。一起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迎春。 迎春回视他们,点点头,悄悄叹息一口气,她下意识抬眸朝大厅外望去,天,愈加暗了。 她又叹一口气,道:“快别磨蹭了,来,你们赶紧把衣服换了,过一会子可能就有人来通报要去赴宴了。” 荆吒使起小性子来:“不嘛,春娘,你不去,我也不去。” 掸儿也一脸委屈的表情,皱起了眉头:“恩,就是,春娘,我和荆吒就在这夕暖楼一块儿陪着你好了,我们都去赴宴,你一个人在这儿岂非孤孤单单,不好不好,我不要……” 迎春摇头:“掸儿、荆吒,你们听话,刚刚你们也说了,会乖乖的,这会子可快别说这些不省事的话了,今夜可是大王出席的晚宴,岂非说不去就不去,则将大王威严置之何地?再说了,你们不想去看你们的四大哥了么?” 自燕国一别,不管是荆吒还是掸儿,虽然其间被云梦君,也就是邹衍带走,后头阴阳差错又辗转去了象笏山庄,但到底没有和田劈疆重逢过。这刻,听到迎春说到“四大哥”,这几个字传入他们耳中,霎时在他们心间泛起层层涟漪,他们小小的脸庞上都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说不想念田劈疆,那是不可能的。霎时,他们都沉默下来。 而迎春和粉衣侍婢珠珠,趁他们安静的这会儿,赶紧把干净衣裳给他们换上了。 珠珠捧了两孩子换下的衣裳撤离大厅后,迎春拉着两孩子的手,踱步走出大厅,来到了天井里。 暗夜即将来临,远处的天空,火烧云遗留下点点遗相,把天空“烧”得支离破碎。等这最后一点残阳褪去,夜,就真的来了……而那时,大王出席的这场夜宴,毫无疑问,也就开场了。 迎春怔怔瞧着这天边温情的景色,身子极不舒服的她,忍不住又“咳咳”咳嗽了两声。 说来也怪,自昨夜她入住这夕暖楼,也没吃坏什么,也没着凉,身子好端端就胸口气闷起来,适才请了郎中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尴尬的是,她这样不停咳嗽,那决计是不能去参与大王出席的这场晚宴的。这一场晚宴,说起来,也是她和太子田劈疆再度重逢的重要一个聚会。不能参与,她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不知不觉,她带着两个童子,走到了这天井里那诺大的寒潭边缘。寒潭白雾缭绕,连接着天井里一面墙壁。寒潭不大也不小,视线放开去,在寒潭尽头,那紧靠墙壁方位,乃密匝匝一小片竹林。作为院中一景,这寒潭着实乃大手笔,确有一番意境。 迎春瞧得愣了神,加上心事重重,一时间,她缄默不语,不知道讲什么,也无话可说。 荆吒捱不住这气氛,闷闷地道:“春娘,你现下好些没?” “我……我还好。”迎春低头看一眼小荆吒,冲他笑笑。 荆吒嗫嚅一阵,脸色一喜:“既然你没事了!那……那晚上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赴宴了?” 迎春霎时苦笑。眸子转开,她瞧见掸儿也巴巴望着她,等她回应。 她于是摇头:“行啦,瞧你们一个两个,难不成我不去,你们还不会吃东西了不成?我这病来得突然,时不时就要咳嗽,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参与今晚大王出席的晚宴的。这,并非我不愿去,而是确实没办法。你们两个听着,晚宴上,须不要胡乱讲话,不要狼吞虎咽,更不要贪杯多饮,就老老实实捱到晚宴结束就好。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见着你们的四大哥了,也不要失态,得了空,等晚宴结束,你们纵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谈,那也有的是机会,晓得不?当然,届时邹真人在旁,少不得会抽空照看你们一二,你们倒不必过分忧心。” 两孩子齐齐点头。 迎春还不放心,又叮嘱道:“吃完了,就赶紧回来。” “若是四大哥要带我们去玩呢?”荆吒突的问道。 迎春摇头:“你傻啊,等你们吃完,那得什么时辰了,该回来歇着了。若是带你们去玩,那也是白天的事啊。” 实际她想的是,这一日,田劈疆就在田府,可也没得空来这夕暖楼一趟,遑论今夜乃要作陪他父王。如此重大场合,岂可能有空带两小童去玩耍?可这些她不必直言讲出来伤了这两孩子的心。言毕,她淡淡一笑。 这时,寒潭对面的小竹林里,窸窸窣窣一阵响。 天愈加昏暗了,从寒潭对面竹林里,一抹刺目的白,哗啦一声飞将出来。 荆吒、掸儿,两小童齐齐惊呼。 “看哪……春娘!” 迎春抬眸瞧去,那竹林里,竟疏忽飞出一只白鹤,细细长长的脚,顶部一抹圆圆的红,它“哗”地展开宽大双翅,掠过寒潭上缭绕的白雾,猛一下腾空而起,就好像一束白的火焰,从寒潭水面冲出,扶摇直上,匿入昏昏的空中去了。她看得频频点头。可不知怎的,望着白鹤潇洒而去的残影,她突的心中一阵伤感,就垂下眸子,看去深深寒潭,一股莫名而来的寒,猛地自她心间弥漫开,让她冷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们回屋罢,许是过会子就有人来通报你们赴宴了,实不宜还在这院里浑耍……” 言着,她携手两小童,扭身迈入夕暖楼正厅里去了。 第四章:钟无艳巧手哄齐王 戍时正刻,田府宴客大厅,晚宴正待开席。 在右侧一条长几上,和别的长几前只是坐了一人不同。这“挤”了两人,正是荆吒、掸儿。在他们身侧,这时突走来一风度翩翩俊逸中年,正是云梦君邹衍。 邹衍落座,笑看一眼正襟危坐的两小童,道:“怎只有你们两人来?” 两小童看见来人是认识的,眼中立马露出兴奋精光,忙喊道:“大师父!大师父!” 这是他们此前跟在邹衍身边时对他的称呼。 邹衍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解释。按照他的想法,本来这两小童应该由迎春陪同来赴宴的,但他没瞧见迎春现身。 掸儿道:“大师父,对,就我们两个,春娘病啦,她来不了啦。” 邹衍“哦”一声,小皱了下眉头,他有点不大相信迎春好端端就病了。他瞬间想到,难道迎春在跟田劈疆闹别扭?这完全可以想象,田劈疆来到田府,还没去看望过迎春,一来田劈疆确实没空,二来,齐王在这,田劈疆就算有儿女私情之意,也要自重,免叫齐王闻了风声,错看其人品,损了太子之德。 这时,他听荆吒补充道:“春娘不知怎的咳嗽不止……所以她不能来参加这晚宴了。” 邹衍这才恍然,心道,看来这迎春八成因着凉真病了。 他安抚两小童一阵,两小童一时安定下来。 这时,门口一声诺唱响起。 “大王驾到!” 霎时,厅内各个长几前所有人起立,离开席位,在大厅寻了位置跪地,恭迎齐王驾到。 在一众大臣、随行人员的簇拥之下,一个五六十岁,体态臃肿,面庞宽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田齐君主齐威王。 此君龙袍加身,头戴象征王权的长形冕板,前后垂了一条条珠玉链子,只寻常走动着,亦自带一股君主的威严。 他入了主席之后,身后各随行人站定,众星拱月似的环绕了他。 唤起众人,他抬眸朝下方候着的田瀹方位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田瀹懂了他意思,点头回应,摇臂一点身后,启动了开席的仪式。 霎时,整间大厅铜钟呜呜,一时间歌舞升平起来。 此间宴客大厅足十丈方圆,中间空出来诺大一片,灯火惶惶中,正载歌载舞的歌姬们旋动着身上轻纱似的薄薄衣衫,将美妙的身体尽情展现给宴会的宾客们看。当然,在此晚宴上,最主要的观众自然是大厅上方主席位置的齐王。 一曲毕,歌姬们暂退下。 齐王举一盏酒对众人道:“这一杯,诸卿家同饮,今夜不醉不归。” “谢大王。” 下方一片饮酒声响起。 齐王饮毕杯中酒,游目扫视大厅一眼,看看身边,突的小皱起眉头:“寡人一人独坐,稍显寂寞,太子何在?” “父王,儿臣在此。”田劈疆在下方第一席坐着,听唤后立刻站起应答。 “何不作陪寡人身侧,与寡人父子同饮几杯。” “儿臣遵命!”言着,他起身朝齐王身侧行去。 旁边的侍婢赶紧帮忙搬弄酒盏、餐具。 齐王点点头,一面看着田劈疆走来,又道:“虎贲特使何在?” 在下方一个不起眼位置上,钟无艳言笑晏晏站起,拱手道:“大王,臣钟无艳在此!” 在她来此高唐前,就于象笏山庄受命天子手信而获得虎贲特使职位。她能得来此职位,归功于她师父邹衍力荐。说起来,今夜是她第一遭受齐王召见,乃头回面见天子。不过,以“君前臣名”礼仪,按理,齐王该直呼钟无艳本名,此番特意唤她“虎贲特使”,确是大有深意,乃故意让她出风头,立威信。 今夜晚宴,作陪的除开高唐大夫,还有齐王随行的各部官员,地方太守等众多大臣。 此“口舌之误”一役,齐王虽是戏谑口气,但大大为钟无艳长了脸。 齐王微笑着点点头,“戏谑”完,立马恢复了正常称呼:“无艳果然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见我田齐江山代有人才出,寡人深感欣慰,无艳何不同来与寡人齐座,寡人正要唠叨你几句嘞。” 钟无艳受宠若惊道:“臣钟无艳惶恐,谢大王。” 言着,也朝上席行去,同样,她身边侍婢赶忙帮着搬弄餐具、酒盏。 一时间,在齐王身边,除开后面保护他的一众护卫,这刻左右分别环绕了田劈疆和钟无艳,他三人同坐一排,三张长几并行而立。齐王的那张稍突出半步,田劈疆、钟无艳面前的长几紧傍其后。 经此一番打岔,席间气氛霎时热络不少。 而齐王得以近距离观看到钟无艳样貌,一时连连点头。看得钟无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齐王又举起一盏酒,摇臂一点,指向了席间左侧第二个席位,正是那邹衍在座。 齐王道:“邹真人,得亏卿家举荐无艳辅助辟疆,破此大羿射日古战场之劫。寡人田齐江山,得此助手,如虎添翼,这一杯,寡人敬邹真人。” 邹衍哈哈笑:“哈哈,恭喜大王!无艳能得到大王青睐,实是她命中注定有此大福。这一杯,臣不敢独饮,叫无艳同臣一起敬大王才好啊。” “诶,邹真人何必自谦,先饮了罢。” 邹衍于是笑笑,当即饮了。 齐王亦饮毕杯中酒,吃口菜,他又道:“今夜难得一聚,得想个节目才好,诸卿家可有建议?” 席间一阵沉默。 一直没机会插话的田瀹从席位上起身,笑着拱手道:“大王,下臣有一建议。” “讲。” “大王,无艳姑娘大破七宝七合院迷阵,于此大羿射日古战场辅佐太子一役,日后必传为佳话!何不让无艳姑娘于此御前表演一番绝技,好叫大家也开开眼界。”实是他看出齐王十足欣赏钟无艳,趁机溜须拍马。一来,对付了齐王的口味。二来,日里和钟无艳在厨下一聚,他看出钟无艳有意在大王面前表现,更有意在太子田劈疆面前表现,他这也是推波助澜,为钟无艳制造机会。 齐王哈哈笑:“不错不错,田卿家这建议美妙。”扭头,他去看钟无艳,“无艳呐,你意下如何?” 钟无艳莞尔一笑,道:“谢大王有此兴致,不过,无艳也有个小建议哩。” 齐王“哦”一声:“讲!” 钟无艳道:“大王,无艳虽是习武之人,不过既不会什么剑术也不会什么棒法,所学的不过一些驱污去秽的术数神通,实在上不得台面。今夜嘛,无艳倒有一个小小的手艺可展示一番,若大王不嫌弃,还请允了无艳献丑。” 齐王来了兴趣:“哦?这样……那是什么手艺?” 钟无艳道:“大王,此手艺其实只是厨艺,无艳新近学了一道特别的菜,想献给大王。” 大王连连让她捧上来。 霎时,日里钟无艳在厨下学的那道“布袋鸡”就被捧了上来。 至此时,在众人所有的长几上,早就摆满了各色的精美酒食。齐王面前的长几,自然也不例外。等钟无艳的这道布袋鸡捧上来,齐王面前的长几就更显得丰盛了。 “这是?”看着眼前的菜,齐王诧异起来。 这刻,在他面前,这道钟无艳自制的布袋鸡,和寻常布袋鸡并无二致,依然是一只完整布袋鸡露出鸡布袋,里面琳琅满目,色彩斑斓,摆了各类山珍、肉段配菜,令人胃口大开。稍有点特别的是,在这道菜旁边配置了一小小薄竹片,不知做什么用。明显,这道菜原本不该有这奇怪工具的。 钟无艳虽然是给大王献菜,但,这刻不仅齐王一人面前有钟无艳这道布袋鸡。其余在座的所有人面前都摆放上了这道“钟无艳布袋鸡”。 大王未曾开动,其余人自然也保持观望,不敢开动。 钟无艳道:“大王,这是无艳新近跟田将军学来的一道菜,叫布袋鸡,乃高唐七绝之首,请大王品尝!” 齐王笑一声,摇摇头:“好你个小无艳,既是高唐七绝,何不让本王一并见识,如何只有一绝?纵然此菜乃七绝之首,到底单调了些啊。” 钟无艳笑:“大王何须心急,既是高唐七绝,一绝也不会少,即刻就会通通上来。不过,无艳担心,高唐七绝都上来后大王就没有口味品尝无艳这初学的笨拙菜肴了……” “这么不自信么?” “是哩,大王,所以,请先尝尝无艳的这道‘一绝’罢。” 齐王点点头,当即拾起箸子就要去夹。 忽的,钟无艳莞尔一笑,道:“诶,我忘了,大王,这道菜,无艳要助你一番,才能食用得当哩。” 齐王宠溺地看着她:“如此大费周章,看来,这道菜极不寻常。” 钟无艳嘿嘿笑,并不着急解释。而是取过这布袋鸡旁的那一片薄竹板。 她手持竹板,从此布袋鸡的鸡布袋一个口子处轻轻划拉去,顿时整个鸡布袋好似一片衣衫被撕开,露出里面全部的内容——乃是一小堆又一小堆特别的肉段和山珍配菜。 细细一数,竟有十数堆。 齐王看着这幕,诧异道:“这道菜,如此特别!古怪!难道是你自创的一绝?”他是看得这道菜被钟无艳如此用薄薄竹片一弄,卖相差了很多,不大相信高唐七绝之首会这样不堪!故才有此疑问。 钟无艳道:“非也,大王,这道布袋鸡虽然无艳略作了改良,但无艳不敢擅自更改食材,更不敢自创什么‘一绝’……它原先在此鸡布袋里就是配置了这些山珍、肉段已辅助的。不过,无艳对它略有改良,乃自作主张将配菜做了分类,每一堆既一类,这样设置,乃无艳一番小小心意,唔……大王您尝过就知,这每一堆,味道各异,可谓天渊之别,算是一个大胆创新罢,大王快尝尝就知了……” 齐王点点头,这才拾起箸子,在此鸡布袋里每一堆的山珍肉段上,各夹了几粒,入口品尝起来。 他一边吃,频频点头,一边看去身侧的田劈疆:“太子也一并尝尝罢。” 田劈疆点头,开动。 齐王又冲在场其他人点头:“众卿家也尝尝,一同欣赏欣赏无艳的巧手。” 众人拾箸子开吃。 奇异的人,所有人都吃得频频点头。 特别是那田劈疆,忍不住还偷瞄了钟无艳一眼,眸子里尽是赞许。 钟无艳喜不自禁,颇有些得意。 这可怪了,她明明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厨下新手,如何能调合众口,竟制作出这样一道皆大欢喜的神奇佳肴?她这样做,而今看来也远不止讨好田劈疆,在田劈疆面前展示女儿温柔那样单纯了,她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其实,她自身也知,今时如此做作在这番场合“表现”,若没个值得说道的缘由,她之“古怪”之举,不但不能为她加分讨喜,恐还要给齐王留下不好印象,错看她人品,沦为笑谈…… 但此刻她脸色笃定,显然胸有成竹。而在主席位下方,她之师父邹衍亦是对她频频点头。她亦看到这幕鼓励的眼神。霎时,她显得愈加信心坚定! 第五章:布袋论政人盐奇局 不多时,她突然见身边齐王撤下箸子,“啪啪”拍起手掌来。 “不错不错!”齐王似乎在称赞刚品尝过的菜,一边拍手掌,还转过脑袋来瞧她,眼神中满满都是宠溺。 她害羞地低着脑袋,哪里敢跟齐王对视。 她缄默着,心中却是晓得,齐王接下来可能要发表一番点评了。 果然,齐王举起酒盏,呷一口酒水,远目朝主席位下方一瞧,定准一个方向后,听他道:“邹真人,无艳这道布袋鸡,寡人想先听你来评评……” 邹衍哈哈笑:“大王,美食之道,臣鲜少涉足,怕讲不出真髓来啊!” “诶,邹真人随便讲讲无妨。” 邹衍点头,笑道:“大王,依微臣看,无艳这道布袋鸡,有三大特色……” “好,邹真人细细道来。” “一,此鸡布袋有原汁原味。外层之鸡布袋鲜嫩爽口,和微臣过往品尝过的并无二致。二,此鸡布袋中配菜极个性,口味繁多,样样皆叫人回味。属实不凡。三,此整道菜食用后令人难以忘怀。” 齐王哈哈笑,道:“邹真人,看来,你对你这爱徒真是卯足了劲在夸了。这样可有失一届师尊体面哩。” 邹衍笑:“大王教训得极是!无艳乃臣之门下弟子,众人皆知。臣来评点她,实在有失公允,故,还是要听大王的教训才是哩。” 齐王满脸笑颜,点头:“好,寡人知道了……”一扭头,他看去钟无艳,“无艳,关于这道菜,寡人猜,你可能有许多话要讲……不管要讲什么,讲实话,此时此刻,不甚重要!不过,这到底是你一番孝心,寡人记下啦。今夜乃寡人临时犒赏众人,尤其是你,大羿射日古战场一役吃了苦,不论你,不论其他人,都需要先好好享受一下舒缓一丝紧张,寡人想,纵然你心间有什么话,等众人饱食一顿后再议,如何?” 钟无艳有口难辩,只能乖巧地道:“无艳谨遵大王教训。” 齐王点头,看去席位下众人:“来,大家举杯共饮,谢无艳为大家辛苦做了这道特殊的菜。” 接着,席间一阵觥筹交错。约一炷香时间后,满堂之人,个个在齐王怂恿下喝得满面通红的了。 之所以这样放得开,那也是有“特殊情况”!便是齐王频繁的起身去“应酬”!这实在是开天辟地没有过的事。齐王乃一届君主,何等尊贵,只有别人来敬他酒的道理,哪有他频繁起身,走下主席位,一座座,一张张长几去“打桩”的道理呢。 但,他确凿这样做了。 故而,场面就“乱”了起来。 每当齐王一起身,众人集体从长几前起身。 每当齐王一走动,众人手捧酒盏,眸子自然聚焦在他身上,跟随他步子移动。因,实在不知道他下一步会走到谁的长几跟前来。要知道,这番他“折腾”,可是连那席位末端不起眼的一对男女童子都是去“叨扰”了的…… 这样一番下来,气氛能不融洽?现场能不喝得“沸腾”?自然是个个满面通红,个个受宠若惊,个个满头雾水…… 当齐王敬了一圈酒,回到主席位,又一次坐下,坐下后不久,又一次起立,霎时间,所有人都本能地又跟着一起起立了……和以往一样,众人用询问的目光看去齐王。自然,个个都是满面笑颜的…… 但,和以往稍有不同,这次,齐王突的眸子一冷,只是木然站立长几前,没有立刻走开,好似没有去和任何人共饮的打算……只见他轻摇了摇手中酒杯,“哐当”一声,竟然猛地将这酒杯摔去大厅大理石的地面之上。 地面何其光滑,何其坚硬,那酒杯坠地,红红的酒水洒了出来,这且不算,伴随它炸裂,迸出无数的小碎片,它,彻底碎了。这是一只精光闪闪的水晶杯。经齐王这一摔,一炸裂,一记猛响,还闹哄哄的,热闹的宴客大厅,瞬间,静得一根针掉落地面也能闻见了…… 满室人心惶惶,不晓得齐王吃得好好的,怎的就突然发起这么大火! 而齐王做完摔酒杯的动作,并无半点不适,好似刚才那举动是顺理成章的,他抬眸,淡然看去众人。他眸子一遍遍从众人脸庞扫过。 这样持续了十几息,他好似“平静”下来,只听他开口道:“诸位卿家,你们定当以为寡人醉啦。是不是?” 群臣纷纷摇头,连连安慰他。 他一摆手,又道:“寡人确实没醉!适才,寡人摔杯是因为……因为寡人将将吃得太开心啦!特别是无艳那道‘布袋鸡’,叫寡人回味无穷……” 钟无艳哪里敢出声,只静静听着。内心里,她也不晓得齐王好端端“发怒”摔杯到底是何寓意……这一刻,她深深体验到君心难测!她悄悄去看主席位下方师父邹衍是什么表情。可她看见,师父脸上并没过多表情,很平淡。她悄悄地收回目光,继续听齐王讲话。 齐王道:“诸位卿家,你们刚才吃得开心吗?” 众人刚刚一阵酒酣耳热,满嘴流油,哪里会不开心?当下个个点头不止。 齐王点点头,又道:“诸位卿家,佳肴虽好,美酒虽甜,但不要忘记,美好的东西不是凭空而来,美好的东西,可要珍稀哩……我田齐社稷正盛!如此时刻,更要居安思危啊……”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但在众人看来,这大王的表现似乎也挺奇怪,若是要教训众人,以大王之尊,何须如此一惊一乍?弄出一副反复无常之貌,失了一个君主的风度,叫人害怕!可,细细一品,似乎今夜之大王,属实乃特别又特别的!且不说这刻的“教训”,先前摔杯,再先前“打桩”敬酒,哪样不怪?霎时间,众人反应过来,原来,今夜大王是有心装疯,有意摆计而已…… 众人沉吟思考之间,齐王也短暂地缄默了片刻。 可很快,他继续说道起来:“将将,寡人摁下了一个小谜题,没有让无艳深入剖析她亲手制的布袋鸡寓意何在?想必诸位卿家心间是有疑的。当然,此布袋鸡,是否有深刻寓意,寡人亦可能多心了,过度解读了无艳的孝心也未可知……” “万万不敢啊,大王!臣钟无艳惶恐不安!”钟无艳连忙跪地,表示虔诚。 齐王大手一挥,扶起钟无艳。 “无艳,你起来。”扶起了钟无艳,他继续道:“你的那道菜,寡人之前截住你的话,没叫你解释。现时你完全可放开来说了,为何你要那样去改良,为何你要将本身鸡布袋里浑然一体的肉段、山珍分门别类,做出那一堆堆来……讲。” 钟无艳深呼吸一口气,道:“大王,无艳不敢有何寓意,今时就是想用自身制作的一道特别之菜,对大王您尽一番小小孝心。之所以将布袋鸡里面的肉段和山珍分门别类,是因为日里我偷师厨下,经大厨指点,才明白,所谓做菜,火候是关键。不同的火候,菜肴口感将天差地别。故,我擅作主张将布袋鸡里面的肉段和山珍分成十堆,以十种火候分别烹制,然后再集中装盘。这才有了此特别味道的一道布袋鸡。” 齐王“恩”一声,追问,“只是,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这个问题十分含糊。既可以理解成钟无艳为什么要如此做作,搞这动作而在此场合尽这番孝心?也可以理解成钟无艳为什么要这样去做这道菜? 可钟无艳似乎挺笃定,仿若没有时间、心思去解读大王这句问话可能含有的歧义,兀自解释着:“因为……因为这跟无艳本身经历有关。大王容禀,无艳自从师父处学成下山,闯荡江湖多年,历经多重磨难,渐渐成长。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艳比起在座各位,对民间疾苦有更深体会。无艳深深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布袋鸡作为高唐七绝之首,在美食界地位超然。寻常百姓家,绝不可能去弄工序如此复杂的佳肴,反观我们这些人,想食用,随时吩咐厨下,召之即来。民间如此不易,我们却如此容易。故,无艳斗胆借题发挥,想让这种‘容易’,在我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众人心间,多停留那么一会儿,哪怕一瞬间也好。这很难!可无艳斗胆去尝试了。故,想到一个办法,便是将这道菜以十种火候拼盘,让诸位高官、诸位大人,在一道又一道不同的火候间流连忘返,让它给大家多一点回味,让大家对它多一点点印象……” 齐王道:“可此菜终究不过一道美食耳,就算它好,它这种好,好得那样含糊……反观你,是否过于执着了呢……” 钟无艳委屈地道:“大王容禀,无艳之所以想让这道菜多在众人心间停留,无艳想,这不是无艳在执着,而是无艳想让这种回味,能予人些微的警醒——美好的东西,来之不易,美好的东西,值得更长时间去拥有。” 齐王眸中忽的射出道道精光,以极欣赏地眼神看去钟无艳,点头,他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好一个‘美好的东西值得更长时间去拥有’,就像我田齐社稷,千秋万代,永世传承!” 钟无艳立即高声附和道:“无艳肤浅,只是醉心此菜,但大王睿智,时时刻刻心系田齐社稷,以真龙智慧悟道,令无艳实在钦佩!” 齐王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钟无艳的肩膀:“无艳,你费心了。” 钟无艳受不住这连番的夸赞,惭愧道:“谢大王!其实无艳十分惶恐,这道布袋鸡纵然是十种火候拼盘,味道达了极致,可到底不过一味菜。今日无艳急于求成,以此献孝心,若扰了大王,扰了众人,无艳甘愿受罚!”当即跪地请罪。 齐王摇摇头,伸手一招,再度扶起她:“好孩子,你何罪之有。你的心意,寡人全领会。但寡人还有话讲。关于你这道布袋鸡,寡人想,这是一个开启众人智慧的天降契机,寡人不可错过!故,此时此刻,寡人决定立即在这宴会上来一场‘布袋论政’!”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似乎这才警醒,大王此番来到高唐,本就是带着重大目的来的,而绝非单纯为了迎回太子或犒赏一个小小的“虎贲特使”。只是,众人本能地理解,要论政,要议事,那也是在这晚宴结束后才有的事。然事出突然,大王借题发挥,以布袋鸡之妙,引出了话题。也就正式进入了论政议题。大王议政,事关田齐社稷,自然非同小可! 霎时,厅内众人,个个跪地,齐声道:“请大王教训!” 齐王唤起众人,领头坐下,霎时,众人亦回到各自的长几边。 齐王道:“诸位卿家,此布袋论证,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近来,贼子燕国,狼子野心,以人盐奇局暗算我田齐储君,罪不容诛!此仇若不报!寡人无法面对列祖列宗!更无法面对田齐万万子民!” 全场霎时声讨不断。 齐王又道:“我齐境与贼燕国于此高唐深度接壤,边界之外‘离’、“卜”、“寂”、“霄”、“栎”、“兀”、“倓”、“佲”、“碂”、“袪”十城为界,田齐神圣不可侵犯,要出这口气,此十座城池绝不能饶恕,定要一举拿下,叫贼燕国晓得我田齐威严!” 言毕,他望去众人,乃是他为“布袋论政”开了场,奠定了基调,这是一场“讨伐”论政! 下方,高唐大夫田瀹立即迎合道:“大王睿智,贼燕国当有此现世报!” 言毕,气咻咻喘着气,乃是一幅即刻就要为田齐披荆斩棘上阵杀敌的架势。 齐王点头,唤他坐下。 这时,和齐王同在主席台的太子田劈疆站起来道:“父王,燕候已归天,燕境动荡,此乃上天恩赐良机,我田齐正可替天行道!” “我儿言之有理。”言着,齐王也唤他坐下了。 下方,邹衍也站起来道:“大王,讨伐贼燕国,而今来看确是天道运转使然!此贼子气数已尽!臣恭喜大王!” 齐王大喜:“邹真人乃得道高人,此天机批言,寡人定铭记在心。只是,既为布袋论政,还请真人再详细说道说道,为我等俗人解惑……” “禀大王,臣确有一议。” “邹真人快快道来。”齐王几乎是求助似的看向他。 邹衍道:“大王,小徒无艳适才以十种火候拼盘了一道布袋鸡,而今来看,虽是巧合,但臣细思考,觉得这属实乃一道天机暗示,或可消化为我田齐使用,助我田齐夺下十城!臣思考,所谓发兵征战,重在一鼓作气,就好似那灶台里柴火在奔腾,自初始燃起,至如日中天,到偃旗息鼓定大局。细划分,一味火,完全可规划成十道火候……以此十道火候为参数去调兵遣将,一一拿下十城,岂非妙哉!只要以此心法布阵排兵,想那燕国贼子必一败涂地,而我田齐必势不可挡!” “妙哉妙哉!寡人正有此意!好好好!即刻,寡人就来点兵点将!邹衍听令!” “臣邹衍在!” “寡人命你为军师,坐镇高唐为不日讨伐贼燕助阵!此一役,就命名为‘十火天军讨伐战’!” “臣遵命!” 言着,齐王亲自走下主席台,自怀中摸出短短竹简一份。 “军师,此为寡人出发前自军机部带来的关于此一役,秘密战图一份,兵法、阵法应有尽有,军师随机应变,定要尽心为我田齐谋福,万民福祉,托付军师,寡人心安矣。” “臣邹衍定不辱使命!” “太子何在?”齐王一扭身,边朝主席台走来,抬眸去看田劈疆,大声道。 “父王,儿臣在此!”田劈疆跪下听令。 “寡人命你为‘十火天军讨伐战’最高统帅,率领三军,不日征伐贼燕。”这时齐王已站在了田劈疆身边,手搭在田劈疆肩膀上,简直是语重心长地道。 “儿臣遵命!” 齐王伸手自大袖一摸,掏出一大红印章:“此番寡人前来,饶安界已秘密囤积临淄而来的三军雄狮总计三十万。此兵符可统领三军,我儿必大胜凯旋!还不接过兵符!” “儿臣定不辱使命!” “虎贲特使何在?” “臣钟无艳在此!”钟无艳跪下听令。 “此十火天军讨伐战,寡人命你为先锋,带领刺客营辅助太子辟疆。”言着递上手信一份,“此手信乃寡人亲笔,虎贲特使可任意调遣三军内近万高精尖死士,必所向披靡!还不接了威严!” “臣钟无艳定不辱使命!” 齐王点头,远目一探,看去田瀹:“高唐大夫何在?” “臣田瀹在此!”田瀹赶紧跪下听令。 齐王道:“高唐乃我齐境边陲,积年韬光养晦,屯雄兵近万,寡人命你为‘十火天军讨伐战’二先锋,带此地近万雄兵辅助太子辟疆,听候调遣,不得有误!” “臣田瀹定不辱使命!” 第六章:齐王摆计力捧新人 “十火天军讨伐战”至此动员完毕,而齐王接着公布了一个决定,他即刻启程离开高唐。 霎时,宴会厅中众人都知,此番之布袋论政已告一段落了,当即纷纷相赠临别的肉麻之言。对此齐王并不阻止,他似乎也意识到,刚刚宴会上气氛过于紧张了,这刻正好舒缓一些。 就在他要动身离开,突的,他好似想起什么,摇臂一点,指向邹衍。 “军师啊,临行前寡人还有一事相商。” “大王请吩咐!” “寡人想,无艳小儿如此出类拔萃,实是天赐我田齐之无尽宝藏,天底下能配得上的她的,看来也只有我儿辟疆了。” 邹衍笑:“若大王保此大媒,那确是天赐良缘。” 言下之意,他同意大王的说法,让钟无艳和田劈疆相配。实际,这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 齐王脸上露出暧昧的笑:“诶,军师见外了,不论我儿还是无艳,都是军师的真传弟子,军师于他们身同父母之体,此煤,寡人可保,但还要军师之命哩。” “大王,臣惶恐,臣何德何能‘命’田齐储君,于伦常不符啊。不如臣来保媒,大王金口授命!如此,既顺应天道伦常,又成就人间一桩美事,岂非妙哉!” “哈哈,如此甚好!”齐王高兴坏了。 言着,他看去钟无艳和田劈疆。 “辟疆,你意下如何?” 田劈疆并未表现过多情绪,只是机械地道:“儿臣遵命!” 齐王点头,又看去钟无艳:“无艳,你意下如何?” 钟无艳脸红红的,短暂沉吟起来。 自她知道有这么一个师弟田劈疆以来,她师父邹衍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那是她天命所归之人。此时此刻,日常挂在耳边的叮咛终变成事实,她反倒怔住了。虽然嫁给辟疆,在她内心深处,早从听师父之令,变作她真正意愿……何况她使用过鱼火碧玺,早倾心田劈疆。一时间,她是又喜又惊。 然,此番面见齐王,她曾受到过师父邹衍叮嘱。这刻沉吟着,她没忘记那叮嘱…… 因为那“叮嘱”,在应答齐王的这刻,她得完成一件事。 扭捏中,只听她道:“谢大王恩典,臣钟无艳遵命。只是……” “讲!” “只是,如此天赐良缘,臣钟无艳惶恐,何德何能有此福缘。臣自幼无父无母,乃福薄之人。幸亏恩师教育,抚养臣长大成人。臣惶恐,以此福薄之身嫁给太子,恐折了田齐气运。故,臣要在今夜发一弘愿,立一誓言,既为田齐祈福,也为臣自身添福,好匹配大王金口玉言。” “讲!” “臣钟无艳发誓,不取下贼燕国十城,终生不嫁!” 这既是她师父给她的叮嘱了…… 此前她师父邹衍忧虑,她嫁是定然要嫁田劈疆的,但,她贸然嫁给田劈疆,恐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毕竟她只是一介草民。恐她以此身份去了那齐王宫也难以立足。但若是她以助攻十城的大功德之身入宫,那就大不相同了。有此功德在身,她威信必极高,入太子东宫,可谓名正言顺! “好!”齐王啪啪抚掌,“寡人果然没看错人,无艳的确是人中之杰,确是天赐我田齐之福。至于你乃福薄之人的缪思,往后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了……你牢记,你乃寡人钦点的虎贲特使,一生一世享受荣华富贵。天底下,谁人敢说你福薄!至于你今夜之弘愿,寡人也允了,算了却你一桩心中别扭!此十城之战,我田齐必胜,你必嫁给我儿辟疆,哈哈哈。” 霎时,满厅一片喜庆。 此经打岔、拖延,齐王真要动身离去了…… 毕竟天子莅临边境非同小可,实不宜久留。若不是要颁布十火天军讨伐战众多任务,齐王根本不会涉险亲自来。此事一毕,他再没停留下去的理由。 不一会儿,他终摆驾离去…… 此时,田劈疆、田瀹已进入备战状态,为“十火天军讨伐战”筹划着……为坐镇高唐,也为给军中以榜样,他们片刻不离大本营。故齐王践行,只是邹衍、钟无艳相送。实际,这也是齐王的嘱咐。否则太子纵然再“忙”,也要抽空亲自去送的。但齐王要太子摆那个态度,太子自然就只能本本分分安心“公务”了…… 却说这齐王离去一行,路上,齐王和钟无艳、邹衍等人同乘在了一个车辇里。 车内,气氛轻松。 齐王道:“无艳呐,刚才在宴会上,你为何要发那样一个誓言?哎,其实不用那么紧张,寡人听邹真人所言,却是知道,你天命所归之人就是我儿辟疆嘛。” 钟无艳道:“大王,这确是无艳内心一个别扭,无艳自觉乃福薄之人,无功德加身,无艳惶恐。” 齐王摇头,看去一边:“军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如何教导出这样一个死心眼的实诚孩子来,叫寡人看了心疼!” 邹衍道:“大王,无艳和辟疆结合乃天命所归。天数就是如此。无艳这一弘愿,有和没有,没甚大碍的。大王无须心忧。” 齐王皱眉道:“话虽如此,总归是个变数啊……” 钟无艳突的道:“大王宽心,无艳生是齐国人,死是齐国鬼!必生生世世为我田齐效力!”言外之意,就算不嫁给田劈疆,必也是田齐一枚猛将,匡助田齐! “好!”齐王深点了点头,抬眸,无限怜爱地看着钟无艳。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但他接着缄默下来,没再多言。 无人知,他心中这刻在想什么。 而这时车辇已抵达高唐城门口,齐王下车、出关,重坐上另一辆坚固的车辇,带着随行的护卫、军队,浩浩荡荡离去了…… 送走齐王,钟无艳和邹衍同道返回。 还是来时的那辆车辇中,与邹衍相对而坐的钟无艳,突的一撅小嘴:“师父啊,这是怎回事?” “什么怎回事?” 钟无艳一鼓嘴巴,愣怔怔看着邹衍。 她心道,今夜之晚宴,她那“布袋鸡”弄出来那许多名堂,而且“环环相扣”,竟让齐王借题发挥弄出一个“布袋论政”,且就此论政,弄出一个“十火天军讨伐战”!这一切……皆是巧合?怎么看怎么不合理啊! 为何她突然有这觉悟?那是因为,日里她去厨下学做菜,乃暗中受到师父点拨而去的。虽然彼时她高高兴兴,想借此好好在田劈疆面前表现一番。但,经历这一场,她发觉,事情远远超出了她之预想。她这才警觉了。只是虽警觉,但她亦看不大明白。毕竟,她所学之菜乃随机选择。那“鸡布袋”更是她无意中敲定要学的,而她以火候之差别,制作十堆肉段填充在鸡布袋里,更是那大厨点拨而来……这一切,可算临时突发奇想。怎的就这样巧,和大王在晚宴上的表现严丝无缝地契合了起来,让大王轻轻松松就借题发挥弄出一个“十火天军”之布袋论政来? 她困惑了。 她心想,若说这一切,皆在师父算计之中,师父早料到她会选择布袋鸡,早料到她会采用“火候”做文章,早料到她会将鸡布袋里的山珍、肉段做成十堆……则,师父未免太神机妙算了罢? 故她才有那一问。 她想弄明白,这是怎回事? 想及此,她不满地翻翻白眼:“师父你心里清楚我在问什么!好端端叫我弄那献菜之举,我本以为,只是在辟疆面前表现哩,不曾想,是如此复杂一回事……唔,还叫齐王如此发挥,弄出什么‘十火天军’的布袋论政,弄得我当时好惶恐哩。师父,难道这都是你提前猜到了的?” 邹衍哪里肯承认,抿紧嘴巴,不置可否。 “师父啊,你快告诉我嘛,你怎么算到的?好厉害的!” “我晕,你当师父真是神仙,这也算得到!我只能说,此一役皆是巧合!对,巧合而已!” “真的吗?那这巧合也太假了罢!诶,我突然想到,莫非那厨下有师父你的细作……” 邹衍哈哈笑。 钟无艳困惑道:“师父,我想我明白了。肯定是你们安排好了人,一步步诱导我做出来这个布袋鸡的。只是师父啊……你们为何要这样做,我岂非成了被你们耍的猴儿了么……” 邹衍模糊地道:“无艳啊,你怎的还不理解大王的苦心!” “大王的苦心?” “你想,今夜那宴会之上谁是主角?” “当然是大王。” “真的吗?” “……”钟无艳沉默了。 邹衍点拨道:“你说是大王,依我看,是你才对。” “那是事出突然嘛,我可没打主意去抢大王的风头。我哪里能想到小小一个献菜之举竟弄出来这许多事儿,我本意只是想在辟疆面前表现一番我的女儿温柔嘛。” 邹衍脸色突的变成极严肃:“无艳呐,今次乃是打仗。你以为还是以前你在市井、江湖里浑耍的时候么。此番齐王要重用你,你也得当得起这个重用。此战争中,要发挥你最大的作用,不先强力捧出你这枚大将,立一点威信,在军中你如何自处而带动那些死士?这可是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和你此前建立刺客营,性质也完全不同!你应当有此觉悟!” “原来如此!” 邹衍点头:“所以说,你要学会思考,多动脑……” “好吧,只是师父啊,这次十火天军讨伐战,我还有一点不明。我既为先锋,为何齐王额外配给我近万死士?莫非齐王要我单独行动?这样一来,我岂非还是跟之前在刺客营时一样,而且不能跟太子并肩作战了,这先锋之职岂非虚设?” “虚设肯定不是,至于你的作用,怕真是这样……那些高精尖的人杰死士,俨然不是普通士兵,肯定不能按照普通士兵的带兵之法去使用!依我看,这次我们夺取十城,是不能用常规打法的,此事要从长计议……暂时,你就按照刺客营的管理办法去接触那些死士罢……” 钟无艳瞬间意识到这次的“十火天军讨伐战”看来是复杂至极无疑的了,当即闷闷地“哦”一声道,“好吧,师父……不过我再多嘴一句,师父你真觉得我们夺取这十城是毫无悬念的吗?” “时机是非常好的!” “那胜算呢?” 邹衍突的眸子一转,定定的眼神看向钟无艳,笑道:“怎了?第一次打仗,紧张了?” “我没打过嘛。” “恩,这个我知道,所以眼下来看,大王实在睿智,让你这没有打过仗的人带一批无敌的死士,确是适合磨砺你,或许你将发挥极大作用哩。自信点!当初你带领刺客营可不就带得还不错么……” “诶,师父,我好像懂了,难道大王就是要我用带领刺客营的方法去带领这些死士么?也和以前一样,去做侦查?到处搞游击?如此看,倒也算一种先锋!” 邹衍淡笑,不置可否。 钟无艳见师父沉默,继续叨叨地啰嗦着:“耶,这样看来,这特别的‘先锋职位’倒顶符合我的个人特色嘛。我对探险最纯熟了,而这高唐地界接壤的燕国边境,我此前又带领刺客营摸过底,这番我带领死士去探险,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邹衍淡笑,不理她。 她继续叨叨:“对了师父,此前我所经营的刺客营那批人,这番我可以收编了罢,正好搬入军营,和那些死士并肩作战!” “这倒可以!”邹衍点拨她。 “那太好了,我即刻就能行动。” 邹衍点头:“两军对战,的确不得有丝毫的松懈,今次我们在饶安囤积了大军,怕那燕境也有所察觉而动作了,其实,这场战争已然开始……” 钟无艳霎时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太好了师父!我恨不能立即就动手!” 邹衍充满深意地看一眼这静不下的女徒弟:“你……好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怎么做事,你自有主张,我就不多言了……” 钟无艳嘿嘿笑。 车辇摇摇晃晃走啊走。 突的,邹衍道:“接着我们要经过饶安了,你不是说要立即行动吗?正好,你去军中露一次脸罢。今夜你在宴会上大出风头,与会的一些将军,恐现在已开始在军营传颂你的佳话了,你此番去暗察,也好让他们检验一番,你是否有真才实学!” “真的吗,太好了!” “亥时正刻,我叫辟疆来军营里接应你,你们先以师门暗号接头,之后,你再寻了恰当场合表露身份,一定要给人以震慑!” “嘿嘿。”钟无艳傻笑。 邹衍点头,又道:“小鱼儿啊……” “师父,我现在叫钟无艳!” “无艳啊……这场战役开始后,则,我坐镇主营,你呢,在外侦查也好,打游击也好……则我们可算是又分头行动了,这期间……这期间么……” “师父,你怎突的吞吞吐吐的了?” “我是有点担心你!这十城之战拿下它恐怕不难,关键是弄清楚这十城里的诡异,你万万不要掉以轻心。” “咦?”钟无艳突然有一种不好预感,“师父,你是不是提前调查过这十座城了,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了解!” “还好吧……”邹衍有些无奈的口气。 “唔,师父你直说罢,看师父你的表情,我猜肯定事情不简单!” “对,这十城,我略有了解,但是我没去探过,乃是我收很多关于这十座城的不好消息,它们大有诡异!” “什么诡异?” “星宿!” 钟无艳恍然大悟:“……” 她沉默了。 到这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王要她带死士单独行动,原来要她捉星宿! 邹衍充满深意地看她一眼,点点头:“你听着,关于这十座城里面的诡异,暂时,我不敢贸然下结论!因为我得来的消息乃是齐王的情报系统收集来的,并非我的亲身体验。仅凭此,我不能断言到底是怎回事,因为我无法确保手中消息的准确性,若是以不准确消息得出的结论耽误了你的判断,反而弄巧成拙了!” 钟无艳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时,饶安到了。 钟无艳、邹衍,分道而行。 临时,邹衍还在叮嘱:“记着,亥时正刻,跟辟疆以师门信号接头。” “记着了,师父!”她一扭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七章:女子战兵古怪之举 不多时,走着走着的钟无艳远远瞧见一处空旷草坪出现在视线前方,其中,一处处帐篷在星夜下伫立着。见此她暗暗点头,心中知晓却是已抵达齐国大军在饶安的驻扎地了。她淡扫一眼这草坪驻扎地,脑中略作思考,心下明白,原来此番齐王带来的这些大军是暂驻扎在了饶安一个巨大马场中。 当然,她晓得,大军有主营和数个辅营,眼下所见之马场驻扎地,从周边的哨楼数量、规模看,俨然不是主营。 因暂不准备暴露身份,趁黑,她无声无息探了进去。 北都高唐的郡县“饶安城”,地处高唐极北,无限接近燕国边境。其东面是海岸城“千乘”。而千乘乃弹丸之地,既非军事重镇,也不是富饶闹市。故,饶安辐射之地界,实际上十分辽阔,比高唐周边任何一个城市都大。 钟无艳进入饶安这郊区的马场,一路直朝北探去。不多时,她隐约听闻耳边传来微弱的“滔滔”海浪声,心下晓得,已靠近饶安东北面了,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要沿海岸进入千乘了,顿时,她停了下来。 她躲去一堆巨石里,远目一瞧,朝一个灯火惶惶的巨大帐篷望了去。 比起周边帐篷,她发现,眼下看的这帐篷,不论灯光,还是庞大个体,极醒目。和草坪里其他帐篷大不相同。 “难道这是军中一个将领的安歇地?” 她心中这般思考着,摸了过去。 其实她略微觉得此行稍不妥。 心下暗道,可能误会师父的嘱托了。 师父叫她来露面,即便不暴露身份,那也不一定要她用这种暗潜的方式。也许,有更好的法子的……可,她因偷懒一时没想着好办法,就这样莽撞而来了。如此行事,一旦行踪暴露或说没达到想要的‘探营’效果,她会很尴尬。稍显被动了。 她心中懊恼着,不知不觉,已靠近那巨大帐篷。 贴近后,她听闻帐篷中竟传出阵阵喧哗的吵闹。 “里面在议事?” 疑惑中,她尖起耳朵去听。可,听了一会儿,她实在听不清帐篷里具体怎么个情况,里面人在讲什么内容,她一句没收获到。原因也叫她很尴尬,乃是这帐篷里的议事活动,可能是因在军中的缘故,十分警觉地做了反侦查干扰,有专门之人在帐篷里发出一种奇怪哨声,杂芜了其中谈话的声音。除非面对面近身,对听墙根者,实难从那嘈杂声里辨别出想要听的内容。 对此,她一方面赞叹军中有此高明的反侦查手段,很不错!一方面,她也有些挫败。 悻悻中,她摇摇脑袋,扭身准备去别处打量。 就当她要走开,突的,她听闻帐篷里一阵肃静,不知为何,里面一下子静下来,没人出声了,连那种用来干扰偷听的哨声亦戛然而止。 “怎回事?”她脚步一点,踩着支撑帐篷的巨大木桩,攀上帐篷顶,一边探目朝下方望去。 就在她隐蔽身形不多时,她瞧见帐篷里浩浩荡荡走出来一大列人。 “咦?”才看一眼自帐篷里面走出来的那些人,她猛一惊。 她瞧见,帐篷里乃是走出来一大列的女人,个个十七八,英姿飒爽,乃一队女兵,数量还不少,有二三十人。为首的是一面罩黑纱的黑衣女子,身材高挑,行为举止颇显气度,一望就知是这一群女兵的头。 她瞧着黑衣女子走动的步伐,窈窕的身影,不知怎的,一时间,她心头莫名有一丝熟悉感。 “这人……”她心下疑惑起来,“难道我认识?” 就在她沉吟间,黑衣女子带着二十多个女兵朝军营极东方位行了去。 “她们要去海岸边,做什么呢?难道这么晚了还训练?” 她没有军中生活经历,更没有正式带过兵,对军中之规则,向来一知半解。 一半因好奇,一半因对这些女兵“欣赏”的缘故,她决定跟上前去瞧瞧。 跟踪是一门技术活,一边跟着,她要时刻猜测这行人可能的行走路线,而据此打游击,不停变换方位,好“完美”跟踪上。故,在有些容易暴露的路段,她不得不在迂回之中快步走去前头,在女兵们可能出现的某些方位,等她们“出现”……就这样,她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紧跟不止。 不多时,当她看见女兵们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朝一个开阔地走了去,她摇摇脑袋,无奈,又一次先于这些人“走”去了前头。 本来,女兵们走出之帐篷离海岸就不足一里地,故,走动间,女兵们很快接近海岸。 而“行进”之路线不断变动的钟无艳,又因为是走在“前”进行迂回跟踪,故,猛然间,她发现,她先于女兵们来到了海岸边沿。 游目四顾,她眸子猛一亮,睁得大大的。 乃是她在这海岸边看见了一了不得的东西,那是一坨巨大黑影,静静沉浮海水上。 “天哪,这不是……” 看着那坨大东西,她震惊了!那是一艘巨大船舰,且,她认识。乃当初在刺客营时造访过的上官仙仙的“神驹宫”。 “上官仙仙怎在此?”她眉头皱得紧紧的,百思不得其解。 须知,此海岸可不是普通海岸,乃军中驻扎地附近。 而上官仙仙的神驹宫却大摇大摆停靠在了这样一个敏感地,这太蹊跷了! 不容钟无艳多想,这时她敏感地意识到,后头即将出现的一队女兵和领头黑衣女子,她们此番夜行之目的地,极可能就是这“神驹宫”! 想到这种可能,她快速朝神驹宫摸了上去,顺利潜伏了起来。她隐蔽在甲板上一黑漆漆的角落里,很快她瞧见,果然,那黑衣女子带着一众女兵,大摇大摆登了上来。 啊!猜测得到证实。霎时她悟了! 她心中推理着:看来,这一列女兵中那带队的蒙了面纱的黑衣女,极可能就是上官仙仙。不然,她们如何能大摇大摆进入神驹宫?除非上官仙仙已失去对神驹宫的控制。而这种可能性,她觉得很小。但她又知,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一时间,对黑衣女子到底是不是上官仙仙,她迟疑了。 按她的直觉,就是上官仙仙无疑。她清楚记得,在帐篷边,她首次瞧见黑衣女子现身时,通过观察黑衣女子行走的步伐,言行举止,彼时她颇觉眼熟。然,这毕竟只是直觉,彼时之观察,乃暗夜观察,所见每一幕都朦朦胧胧,实不能就此“直觉”武断去下结论! 霎时,她沉下心,继续暗中观察。 她瞧见,黑衣女子带着一众女兵,上了神驹宫后很快进入船舱。在船舱第一层大厅,她们“停歇”下来。 而她,靠着船舱一角,躲在船舷边,透过船舱缝隙,开始了偷窥…… 此“神驹宫”船舰之第一层,她并不陌生,早前就见识过的,里面蓊蓊郁郁一片,移栽了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因此,这番她朝里面偷窥,视线很不好。加之又是暗夜,而船舱里仅点了一些光亮微弱的油灯,搞得她是看得眼睛酸得不得了,极费劲。好不容易,她寻着了一个合适位置,终得以勉强窥见船舱内的众多女兵和黑衣女子议事的场面。 “唰”一下,她猛地瞧见,那带着黑面纱的黑衣女子竟主动揭下了面纱。 顿时黑衣女子的真实容貌暴露了…… 彼时,她犹思考着,黑衣女子到底是不是上官仙仙,到底和上官仙仙什么关系? 当看见黑衣女子真实容貌后,她内心“啊”一声,惊讶地差点喊出来。 黑衣女子确凿就是上官仙仙! 但,这并非叫她惊讶之处,而是她难以置信地瞧见,上官仙仙不知为何脸上涂了五彩斑斓的妆容,一条条、一束束,仿若毁了容,古怪至极…… 她看着上官仙仙脸上那晦涩难懂的图案,又惊讶又疑惑,一时呆住了。 这时,她听见上官仙仙开口道:“姐妹们,今夜我们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定要擒下‘白雪’!” “是,宫主!” 听到这里,她心中明白了,这一众女兵,原来是上官仙仙的属下。 只是,她不解,上官仙仙为何跟着齐王的大军来了饶安?按道理,在那大羿射日古战场,上官仙仙应该跟着收衣叟而去了啊……难道后头上官仙仙跟其父收衣叟又告别了,且还重新被齐王召来了?越想,她越觉得这就是事实。虽然她不理解上官仙仙为何这么“积极”,愿意这样频繁被齐王召唤来。 还有,她也不明白,此时此刻上官仙仙口中讨论的那‘白雪’是什么?擒下?难道是个什么怪物? 一时间她是疑窦重重…… 好在能继续偷听下去。 只听那上官仙仙又道:“姐妹们,你们也知,今夜齐王已在田府点兵点将,而带领我们这些军中死士的,乃是那神通无敌的特使钟无艳。关于这特使,她曾经是我在刺客营时的长官,人品、本事皆天下无双。我相信,很快她就要来军中巡视我们这些死士了!而我们这神驹宫自然也免不了。遗憾的是,我好不容易将你们召集来为我助阵,可白雪却出事了。白雪出事,我也知,大家都始料未及。但若我们在特殊巡营前,不能把白雪擒拿下来,迅速搞定,往后特使要重用我们,其他人也难以服气了。你们明白吗?” “宫主,明白!” “宫主,放心罢,这次我们定全力以赴!” 霎时,女兵们叽叽喳喳起来。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表着态。 上官仙仙似乎挺满意属下的决心,点头:“好,大家调整片刻,做好最后准备,一炷香时间后,我来诱白雪现身,届时就看大家的了。” “是,宫主!” 言着,众人在船舱大厅里窸窸窣窣热身起来,摩拳擦掌,俨然要大干一场。 这一幕幕,在船舱外偷窥的钟无艳看得是满头雾水…… 第八章:似有似无金色小娃 却说邹衍在饶安地界于车辇中离别钟无艳后,很快重回到田府,第一时间,他寻田劈疆去了。 在田府,田劈疆单居的院落叫“蹋风阁”。邹衍行至踏风阁却扑了一个空,院中小厮告知他,太子去了夕暖楼。 他顿时想,定是宴会后,田劈疆抽空探望迎春去了。 霎时他心中思考起来,此番迎春身子抱恙,田劈疆与她重逢,少不得要儿女情长一番。此时他贸然去撞破二人,稍有不妥,虽然那夕暖楼是他本人住所。 正待他思考着去哪逗留片刻。 这时,田瀹派人来寻他商议军务,他立即抬脚就跟着通报之人离去了。 话说田劈疆,齐王离去后,他本来准备一心忙碌公务,甚至决定即刻启程搬离田府,去军营安扎。可他突的想起,来这田府后还不曾知会迎春。和迎春,他自人盐秘境癞蟾谷前一别,有一些时日了。他心想,若是此番离开,不打个招呼,怎也说不过去的。何况他只要一想起她,心间就有一种别样情愫。他内心深处也想去会会她。 如此决定,他二话不说直朝夕暖楼而去。 可走在路上,他却有些心事重重。乃是,今夜的他身份有些不同了。适才晚宴上,他被父王亲口赐婚,与师姐钟无艳从此有了婚约。不消想,等拿下燕国十城,届时就是他和师姐大婚之日了。而这些,他怀疑,迎春还蒙在鼓里。他担忧起来,若迎春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想法?霎时,他想起他和迎春在空天水榭共处过的那半年…… 曾经,他和她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二人间早互相倾心。今时他虽然是受命父王才有婚约,说到底,还是他负了她。想及此,他心情一瞬间颇复杂,走在路上只觉着腿脚沉重…… 沉吟、纠结中,他很快抵达夕暖楼。 尚没进入楼内,只站在院落门口,他猛听见一声颤颤的“咳咳”之声。 “怎有人在咳嗽?” 不容多想,他迈步一脚踏入夕暖楼。院中深处,诺大的寒潭第一时间印入他眼帘。寒潭白雾缭绕,在暗夜的昏沉沉中,显出一种忧伤的情调……望一眼寒潭,他心情愈发沉重。 而且,这种心情,好似还不仅仅是沉重,而是一种……是的,瞬间他反应过来,是一种怯懦…… 确定这种情绪,他简直难以置信!他这样一个勇猛的武士,竟如此“胆怯”起来。他想,不消说,定是内心里,他因为歉疚,无法面对楼内的那个“她”……这让他颇觉得恼火。 虽然心情复杂,可他还是步子一定,抿紧嘴,直行了进去。 他才进入正厅,一个粉衣侍婢慌慌地迎上前来。 正是在守屋子的珠珠。 “奴婢参见太子!” 田劈疆一挥手:“平身。迎春姑娘呢?” 他从师父口中得知,为方便安置迎春,已将迎春从前之名“春娘”化去。从此,春娘正式的名字是“夏迎春”,且身份乃邹衍门下门客。至于这名,还是他和师父私下商榷决定。 “回太子,迎春姑娘歇下了。”珠珠答。 “哦?”田劈疆微有一丝惊讶。 现时一更天才过一半,怎的迎春这么早就歇了? 忽的他猛想起来,今夜晚宴迎春也没参加的。 他想,莫非她身子不适? “迎春姑娘怎了?本宫方才走进来,依稀听闻一阵咳嗽,是她在咳嗽吗?” 珠珠应道:“回太子,是哩!迎春姑娘今日有些不舒服。故,她没去参加大王晚宴。” 原来如此。 田劈疆点点头:“那行吧,她既歇下了,就让她歇着吧。本宫明日再来探她。” 言着,就要扭身离去。 珠珠脸红红的,一双小手紧紧绞在一起。她正紧张地想着,她是不是说错话了?看见太子就要离去,她一时手足无措…… 这时,从正厅深处一屏风后,连接后厅大门的一个入口突的走出来一人。那人还未现身,百灵鸟般动人的声音却先传了出来。 “太子,是你吗……” 珠珠、田劈疆齐齐迎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 一翠色屏风旁,一个披着白色轻纱披肩斗篷的窈窕女子,正迈着盈盈的步子走来。不是迎春还能是谁呢? 珠珠见此,冲迎春点点头,又冲太子拂了拂身子,赶紧识趣地退下了。 霎时,屋子里就剩下了田劈疆和迎春二人,遥遥对望。 “好久不见,太子!咳咳……”迎春脸上挤着动人的一抹淡淡微笑。 可,她虽在笑,然脸上完全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容,使得她这笑,像贴上去似的,怎也不够圆满,却额外楚楚动人…… 田劈疆瞧着这幕,说不出的心疼。 他快步走上前:“迎春,你怎了?” 他先扶她在屋内一张椅子里坐下。而后,深情注视着她。 “对不住,太子,我今日身子弱,不能给你行大礼了。” “说什么呢……你我间何须如此生分!” 迎春沉默,低头沉思似的,闭紧着嘴巴。 田劈疆道:“还有,我早和你说过,无人时,让你唤我四公子。” “万万不可,太子。今时不同往日,太子已安全离开空天水榭,再不是那质子之身。迎春岂可那样不懂事!还是让迎春唤你太子罢。太子也请允了迎春这点,免叫外人撞见,届时无端让迎春背上大不敬罪名,实在不美。” 田劈疆不执著于此,靠着她在旁边一张椅子里坐下:“你说怎样就怎样,本宫允了,行吧。只是你到底怎了,看你样子,病得不轻,请郎中瞧过了吗?” 迎春点头:“瞧了,郎中说不碍事,只是让‘歇着’,我想,睡一夜就好了罢。” “真没事吗?”田劈疆有些不大相信,抬眸,认真去打量她。 其实,这刻迎春自身没察觉,才短短个把时辰,她现在的样子,比晚宴前她送别荆吒和掸儿时,脸上病容更严重、更明显了。 可惜她似乎不知这些,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田劈疆见他二人间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找话题道:“荆吒、掸儿怎没瞧见?” 他知道,这两小童乃是跟迎春同住的。 迎春轻声答:“他们在晚宴吃多了酒,一回来就睡下了。” 田劈疆点头:“晚宴时本宫没瞧见你,就过来看你了。本宫想,你定有事,不然不会缺席晚宴。” 迎春点头:“我这病,不知怎的闹起来的。想来是我无福……今夜晚宴,大王在席,太子你和众多高官作陪,何等荣耀,而我却没赶上,心里想起,好遗憾哩。” “别遗憾了,你现下最紧要是养好身子。” “恩。” 接着,二人互相倾诉起离别后的一些遭遇。谈着谈着,尴尬的气氛渐渐消弭,二人又热络起来。 不知不觉,他们从正厅走到了天井里,自然而然靠近了天井里那寒潭,白雾缭绕中,他们说着小话,气氛愈加融洽了。 时间过得太快,田劈疆要告别了。 “迎春,你好生歇着吧,本宫瞧你满脸疲劳神态,你这病,本宫想应该无甚大碍,歇息好就会没事。” “知道了,太子。”迎春也知,太子说这话,可能要走了,虽然她内心希望他多留一会儿,多跟她独处一会儿。 “咳咳……”她心中正留恋着,心思辗转间,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这时,田劈疆突的关心道:“对了迎春,若你这病明日还没好,就叫本宫师父邹真人给你瞧瞧。你们住一个院,开个口的事,很方便的。” “如此些微小事怎敢麻烦邹真人,他那么忙。”迎春客气地道。 “不论本宫还是师父,从没把你当外人,你大可不必这样拘谨的。”田劈疆宽慰她。 迎春点头。又咳咳咳嗽了两声。 “对了,”田劈疆突的道,“你这病,害了几天啦?” “今日晨时才有的。” 田劈疆“哦”一声,“那你今夜小心,别再着凉了。现时虽是夏季,可夜里贪凉,恐会加重病情。” 本来,这只是寻常一个嘱咐,迎春点头便是,哪只,她却摇了摇头。 “太子,说来也怪,我这病好似不是着凉引起的。昨夜我记得很清晰,乃盖好了薄被而入睡,且,我并无踢被习惯,按理,不该这么容易着凉……” 田劈疆“哦”一声,随口道:“那许是吃坏东西了罢。” 然,迎春还是摇头:“好像也不是哩。若说我这病有什么触发原因,倒有一件怪事……” 田劈疆霎时来了兴趣:“你说。” “昨夜,我梦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里,我好似看见一个小娃娃坐在了我胸口。” “小娃娃?” 迎春道:“太子,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讲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扰了你?” “无妨,你晓得的,本宫会术数神通,就喜欢跟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打交道。你非但没扰着本宫,反在给本宫添素材哩。” “哦,这样……那就好。” 田劈疆点头:“你再说说你那梦。” 迎春“嗯”一声,继续道:“说起那梦,也真是怪!梦里,那坐在我胸口的小娃娃,很不寻常,虽是个小奶娃,但并不是白白胖胖的样子,而是全身金光闪闪,好似金子做成的,且,他只半条手臂长。” 田劈疆听得连连点头。 迎春又道:“太子,我也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其实我说不清……只是有一种感觉,我是做完昨晚那梦,醒来就咳嗽不止的。” 田劈疆淡淡一笑:“怎会有这种感觉?人做梦,实乃稀松平常。” 迎春点头表示赞同,可似乎不甘心,就继续道:“起先,我也没深入去想。以为不过是普通一梦。可蹊跷的是,方才我歇下时,哎……” “方才怎了?” “方才……方才我又梦见那小娃娃了哩,而且它又一屁股坐在了我胸口,闹得我气也喘不过来!我……我好害怕!”言着,她身子竟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田劈疆忙伸手扶住她肩膀,给她一种安定感,这才安慰她道:“你别怕,有本宫在呢!” 迎春被田劈疆用手摁住肩膀后,仿若真吃下一枚定心丸,瞬间身子不再颤栗了,定定神,她小声问道:“太子,你说说看,我这梦怎就这样怪,为何梦中那金色小娃娃要反复纠缠我呢?” 田劈疆似乎在自言自语,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喃喃地道:“其实嘛……梦中所有东西皆为无物之灵,意思是,都是假的,做不得数的。” “这个我也知的。”她失落的样子。 田劈疆继续道:“不过你这梦,本宫看,好似确有些蹊跷,也许那并非梦哩。” “啊?”迎春霎时瞪大眼睛,吓得不轻。 田劈疆点点头。 迎春追问:“太子你是说,那金色小娃娃乃真实存在?” 田劈疆点头:“按照你的描述,那金色小娃娃不止一次入你的梦,且每次都做同样动作,坐于你胸口,明显要对你不利。按理来说,梦是缥缈的,很难如此具象……最关键的是,梦后,你真的病了……所以,那金色小娃娃怕真有问题!” 其实,说完这话,他也困惑了。此夕暖楼可不是普通地方,乃是他师父邹衍住处。若附近真有妖怪出没,怎就敢如此放肆?偏自投罗网来到最不该来的地方送死?可通过分辨迎春所言,他强烈感觉,迎春梦中那金色小娃,大有蹊跷。 迎春害怕道:“那怎办呀太子?” “无妨,即刻你带本宫去你寝房一趟,本宫检查一番就知怎回事了。” “好!” 第九章:无艳出手众箭皆停 田劈疆跟在迎春身后,来到她寝房中。 这是一间普通厢房,三丈宽大,房中有桌椅案几一套和几盆绿色植物,拢共两个窗格,粗粗一望,不论格局、陈设皆稀松平常。 田劈疆眸子首先朝寝房中迎春歇息的床榻打量去。 他看见,此床榻两尺半高,靠在厢房正北,紧贴墙壁,有蚊帐、雕花床架,床头还有个小凳。床铺上一张半铺开的薄被,稍有些凌乱。 而他心下晓得,此番景象,必是因为方才迎春急着出来见他,没有来得及收拾。 一直站立在田劈疆身侧看着的迎春,顺着田劈疆目光,自然也瞧见了床榻上凌乱的被子,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太子,叫你见笑了,这房乱糟糟的。” 田劈疆摇摇头,微笑道:“乱么?本宫不觉着。挺干净的。” 言着,他走上前,伸手在床铺上翻找起来。 按照他的推理,若是惊扰迎春的金色小娃娃乃具象实体,则,小娃娃在迎春床铺前活动过,必遗留下痕迹。可一番检查下来,他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霎时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心下不解道:难道那金色小娃真的只是迎春的一个梦? 游目四顾,他下意识地感受起这房间的气息来。 叫他挫败的是,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气息。 这时,迎春手捧一杯水递上前来:“太子,喝点水罢。” 田劈疆接过,举杯就要去喝。 突的,他眸子一低,猛瞧见水杯中微微荡漾着一抹金色,似有若无,很不容易发现。若不是此番他乃特意来迎春房中检查,处处留心,根本不会去注意这样一个水杯。但他确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观他手中水杯,竹筒精雕制成,乃官宦人家奢侈品一类。此杯,阔口、腹身圆润,握在掌中极舒适。因开口好,杯底可一览无余。 发现水杯中异常后,他端着水杯,走近一旁案几边的油灯。坐下,就着灯光细查看起来。 半晌,他终瞧清楚水杯中那一抹淡淡的金色具体的样子。 那是一个类似小圆球的金色光晕,指甲壳大小,颜色极淡。它时有时无,偶尔才会闪现。但,似乎有一定规律,一会儿隐没杯子里的水中,一会儿淡淡浮出,一闪即逝。 迎春这时候也瞧见了田劈疆的异常。 “怎了,太子?” 田劈疆一扭头问:“迎春,这水你从何处而来?” 迎春摇臂一点案几上的陶土水壶:“从那里面倒的。昨夜我住进来,侍婢珠珠第一时间就端了这些解渴的水来,我想,这水定是厨下为府上统一烧制的罢。” 田劈疆点点头。心想,这水纵有问题,应该不是奴婢下人们所为,可能,乃是被端到了迎春房中后,而有了一些特别际遇,才会有此异常。那,是什么际遇? 深呼吸一口气,他道:“迎春,这水大有问题!” “有毒?”迎春本能地问。 田劈疆摇头:“现下还不好说,待作一番试验后再看……” 言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箓,一抖,符箓隐隐闪烁起来。他用这闪烁的符箓,一卷,将水杯包裹起来。“砰”一下,突的,水杯里猛弹出一大团金色光晕,好似是个透明的金色小球,居然有拳头大。金色小球一蹦,疏忽朝窗外飞去,逃了…… 田劈疆“咦”一声,心中震惊着实不小。 一,乍然自水杯中蹦出之金色小球,固然乃从水杯中变化出来。本身,水杯里并无那样“大”一个小球,也装不下。 二,金色小球不论是什么,肯定乃妖异之物,不然如何能变化?但,这“妖异之物”却完美躲过了他这捉妖人的手段。他事先端着水杯好一会儿竟毫无察觉。实在蹊跷! 三,这刻金色小球要逃去哪? 对逃走的金色小球,田劈疆瞬间做了决定——要拿下它! 当然,他也有一点信心。适才他用符箓包裹水杯,已将金色小球所在之整被水都烙印了追踪气息。要追金色小球,他有迹可寻。 不容多想,他对一旁惊慌失措,目瞪口呆的迎春嘱托一声,身子一纵,飞奔出窗格,追了去。 他一路追着金色小球,不知不觉来到了夕暖楼的天井里,且靠近了天井里诺大的寒潭边。 他此番追踪金色小球有“烙印”为引,很快,他定位准了金色小球藏匿的位置,就在寒潭彼岸,茂盛的竹林深处。 他眸子一动不动盯看着昏暗夜色下的竹林,突的,竹林里“噼里啪啦”一阵响,一只身形矫健的白鹤,展翅而起,一冲,飞去半空。 “咦?”田劈疆看着空中白鹤,怎也想不明白…… 他敏锐地察觉,适才,金色小球好似附着在了那白鹤红红的顶上。这是为何? 他瞧出来,飞去空中的那白鹤,乃一只“丹顶鹤”。所谓丹顶鹤,他并不陌生,此畜因额顶不生羽毛,露出通红皮囊,故有“红”顶,因此得名“丹顶”。 他诧异的是,适才那金色小球,别的地方不依附,为何偏偏依附在此丹顶鹤通红的额顶上? 按理,金色小球懂逃避,懂隐藏,甚至懂得隐在丹顶鹤身上,驾鹤远走高飞,神智俨然不低,可为何偏偏那样“蠢”,要“藏”在丹顶鹤最显眼的鹤顶,如此招摇? 沉吟间,他深呼吸一口气,飞快地奔去田府马厩,寻了一匹良驹,驾乘其上,而后出得田府,直追而去…… 当然,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惊动不少田府下人,虽没撞见田瀹和师父,但好歹下人们大略弄懂他所作所为,个个应下来,即刻去通报田瀹。 话说他骑着马驹,出得田府,一路追踪高空飞翔的白鹤而去,很快就追至饶安地界。当然,追踪途中,他心下有自己的尺度。暗道,既是追踪也要适可而止,绝不能贸然追去高唐边界,甚至误入燕境。 不多时,他发现来到一诺大草原,乃至了饶安郊区。 看着这草原,他一眼认出,乃一巨大马场。且,他识得这场地…… 霎时,他心下一喜。 暗道,此白鹤真真找死,别的地方不去,偏来到了他田齐大军驻扎地!岂非自投罗网? 入军营,他第一时间亮明身份,在军中要员陪同下,钦点了一票射声校尉,开始执强力弓弩追击白鹤。 霎时,就出现比较搞笑一幕,暗夜,一行人追击着一只在马场上空高高盘旋的白鹤。被白鹤一会儿带去这,一会儿带去那,耍得团团转。因为是太子亲自行动,将士们有疑,也只能缄默不语。 当然,这期间,田劈疆少不得一通埋怨,说这些射声校尉不能迅速射下白鹤!但听了将士们解释,他亦释然。因,白鹤飞得太高了……身边将士为他解惑道,此白鹤作为丹顶鹤,可不是老鹰之流,不能长久盘旋。飞不多久,定要落脚歇息。只要多捱一会,等丹顶鹤下降就好办了!一旦丹顶鹤降落的高度箭矢能够着了,必一举将之射落! 不多时,他们追着,等着,突的发现,高空中,丹顶鹤不知不觉中迎着此马场的海岸边飞了去。 田劈疆立刻下令:“众将士,此恶畜要逃去海面上,须不要叫它坠海,一定要射下来,捉住!” “是,太子!” 这下,也不管丹顶鹤飞得高还是矮,下面,箭矢齐发,场面壮观! …… 田劈疆带着一列将士“噗噗噗”射着箭矢,追击丹顶鹤而去。 军营中另一个地方也不平静。正是那上官仙仙的“神驹宫”。 原来,田劈疆此番追击之丹顶鹤,正是上官仙仙属下豢养的一只妙畜,名叫“白雪”。 此白雪,并非妖兽,只是一极玲珑的飞畜。被上官仙仙下属的“二十四煞女卫”从小养大,可驱使其来往,传送书信等,颇美妙。只是,不知怎的,二十四煞女卫将其带来军中,才来,这小畜突染上怪病,疯魔了似的,竟不听二十四煞女卫们的召唤了。故,今夜上官仙仙聚集属下,在神驹宫要强行擒下这畜生。查明它“失灵”的真相。毕竟,白雪就算不能为军营效力,若因生病反给军中惹来什么麻烦,那其余人就要看她上官仙仙的笑话了。 因事关重大,今夜擒拿白雪行动,上官仙仙亲自坐镇主持。 当然,她不晓得,她今夜之举动,一方面卷入了太子,另,也把暗中潜伏的钟无艳吸引而来…… 却说钟无艳,躲避船舱外偷偷观察着,一来,想看看上官仙仙等人如何擒下“白雪”;二来,她实在好奇,这所谓“白雪”,究竟是什么? 等不多时,她瞧见,上官仙仙果然开始了那诱惑“白雪”现身的行动。 上官仙仙等人,在神驹宫露天甲板上,摆放了一个半丈左右的小案几,似一个小坛。小坛上,焚起一种特制香料。香料喷散后,香气缱绻着屡屡白烟,霎时弥漫开。站立在上官仙仙身侧的一众女子,其中几人,自船舱里搬运来一个类似弓弩的大机械。机械前端,套上了一种类似渔网的东西。 看着这些,钟无艳渐渐明白,她心想,这个蹊跷的大机械,必是一种高明的发射机窍,可将大机械前端之渔网,喷射出,若打中目标,必然能捕下目标物。 就在这时,神驹宫上空远远地传来“啾啾”一阵长鸣。 至这刻,钟无艳终瞧清楚了那所谓白雪为何物了,叫她难以置信的是,神神秘秘的“白雪”竟是一只丹顶鹤。 暗夜天空,一轮大大的月儿悬挂其上,身子矫健的丹顶鹤一身雪白,远远飞来,从那月晕前掠过,美妙身姿一览无余,仿若白雪升空,叫“白雪”,确是实至名归。当然,既是丹顶鹤,这畜并非全身雪白,脖颈、尾端,一片黑。黑白相间,颇醒目。 “白雪出现了!” “白雪来了!” 钟无艳见到了白雪,甲板上,上官仙仙和其属下,自然更瞧见了。一时间甲板上叽叽喳喳起来。 这时,上官仙仙严肃地口气道:“全体注意!定要一举擒下白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宫主!” 霎时,在上官仙仙身边,她的属下都紧张起来。 小坛边焚烧香料的姑娘们手势更勤了,一时,整间神驹宫船舰更香了。那些靠在大机械边的,则对大机械做着最后调试,俨然蓄势待发! 可就在这时,眼见“白雪”一悠一晃飞驰而来,甲板上,众人猛瞧见,空中“嗖嗖嗖”地竟然传递出一道道破风之声,乃是,从数个方向,无数箭矢在射击高空的“白雪”。因为白雪暂时飞得还很高,那些箭矢一时间才没有达成目的。 这一幕,神驹宫上众人发现后,霎时惊呼不断。 上官仙仙也怔住了:“怎回事?” 她身边一个属下道:“不知哩宫主,许是白雪惹来了军营里的射手,才有此祸。” 另一个道:“宫主,怎办,这样下去,白雪必死无疑!” 上官仙仙毕竟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当机立断道:“左卫十二煞听令!” 霎时,甲板上环绕她的二十多个女子中,其中出来十二个,一一跪地听令。 上官仙仙道:“你们速去接应这些要射击白雪的人,传我的令,叫他们立即停止!白雪交给我们来处置就好!” 言着,掏出随身令牌,交给这“左卫十二煞”中的一个。 左卫十二煞接了令,立即飞奔出神驹宫,接应那些要射击白雪的人去了。 然,还是迟了! 就在这时,空中盘旋着飞驰而来的白雪,似乎累了,一个俯冲,开始大幅度降落。 这样的举动,于此时的它而言是灾难性的。 霎时,它被一大排,拢共数十支箭矢迎面罩定,眼看就要中伏而被射成一张筛子了…… 甲板上,上官仙仙和剩余的属下,目瞪口呆望着这幕,一时束手无策。 然,她们谁也没料到。 就在这时,从她们甲板上,一个黑暗角落,流星划过天际似的,极快速闪出一抹杏黄色。这抹杏黄色,稳、准、狠,挡在了白雪身前,“砰”一下炸开,化作一个巨大包袱,“啪啪啪”,本来要射击在白雪身上的无数箭矢,均射在了大包袱上,且被大包袱弹开了。 白雪顺利躲过一劫。 奇异的是,当这杏黄色大包袱在空中现身后,本来,那些朝白雪密集而去的箭矢,一瞬间全部撤去了!好似杏黄色大包袱手段,自有一股威严,给了暗中射白雪的那群人一种信号——她在救!请他们不要赶尽杀绝了!关键是,“他们”好似认得“她”的手段,且听“她”的! 白雪得此机会,俯冲直下,朝神驹宫甲板上仓皇逃来。 “砰”一声响,在神驹宫甲板上等候多时的“大机械”怒而发射,大机械前端,一张宽大渔网迎面朝白雪罩去,“嗡”地一下,将白雪擒下了。 而上官仙仙,眼看擒下白雪,却来不及高兴。 她第一时间扭头就朝甲板四周巡视起来。 刚才!那杏黄色大包袱手段,她隐约怀疑,乃一故人所为。 当然,这刻甲板上不止她一人在四周张望,众人都察觉甲板上打了“埋伏”,埋伏之人很友善,成功助了她们一把,在急难时,拯救了她们的白雪。 就在上官仙仙眸子四处转动,搜索着,甲板上,一黑暗角落,闲庭信步走出来一灰衣女子,不是钟无艳还能是谁呢? 适才危难时,拯救白雪的杏黄色大包袱手段,正是她得意的绝技——阳退术! 钟无艳迎面朝上官仙仙走来,笑道:“仙仙,我们又见面了!” “特使,真是你!”上官仙仙又惊又喜。 第十章:白雪困入金疙瘩谜 却说田劈疆带着军中将士正卯足劲射击空中那丹顶鹤,快要靠近海岸时,终于叫他们逮住一个机会,一直高高盘旋的丹顶鹤忽的俯冲开始降落…… 田劈疆当即一声令下。霎时,在他身边但凡手中有弓弩者皆射击起来,一道道破风之声强势在空中响起…… 见此,田劈疆看得频频点头,心下暗暗一阵得意。暗道,眼前境况下,此丹顶鹤小畜俨然乃瓮中之鳖,必要中伏而被擒了。 顿时他悄悄呼出一口气,一阵轻松。这番自田府一路追击丹顶鹤而来,无端惊动饶安马场军营。若叫这小畜逃了,他百口莫辩,将士们口口传言开,私下里,怕要说他想一出是一出,乃怪人一个了,实是有损他这太子之身的“中军大帅”声威。好在担心总算有了转机,便只要擒下丹顶鹤小畜,他追击可疑目标,自有了合理解释,面子问题自然保住。 释开心中惆怅,抬眸,他望去丹顶鹤被包围的那一小块天空。 突的,他眸子一眯,眼中掠过一丝惊诧! 他瞧见,天空中,那丹顶鹤此番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迎面被数十支凌厉的箭矢罩定,它仓皇地往前冲,而箭矢则势不可挡朝它迫去,眨眼就要逼近。可就在这刻,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杏黄色,在这暗夜的天空,通过月晕反射,露出妖异的一抹亮。猛地“不合时宜”出现了…… “砰”一下,那抹杏黄色的亮,疏忽“炸”开,变作一个巨大包袱,足足两三丈方圆,似一堵无坚不摧的墙,挡在了丹顶鹤和射来的箭矢中间。接着,“啪啪啪”之声不绝,箭矢全然“脱靶”,尽皆撞在大包袱上,且,还被大包袱弹开,从空中簌簌坠落。 田劈疆听见,身边跟来的将士、射声校尉们,惊呼声不断,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大包袱震慑!他们连连架起弓弩,要继续追射丹顶鹤。 田劈疆见此却赶忙一挥手,大喊:“都快住手!” 众将士虽疑惑,可,军令如山,只能悻悻罢手,眼睁睁望着空中那丹顶鹤小畜夺路而逃,一瞬间俯冲下去,寻一个方向,匿了…… “太子,那小畜逃了,哎,只差一点,只不知那包袱是怎回事?”一个将士感慨。 “是啊,太子,那包袱太诡异了,怎回事啊?”又一个将士疑惑不解。 田劈疆长呼出一口气,为众人解惑道:“都稍安勿躁,适才那包袱手段,好似乃虎贲特使钟无艳所为!本宫瞧着,她好似在营救这丹顶鹤小畜,故,我们等等看,看她什么打算?” 他这话一说,众人恍然大悟。 只是他们也很困惑:小小一只丹顶鹤!一来让太子不惜亲自到军营带领将士追捕;二来,虎贲特使也半途杀出去营救!这可太怪了! 带着疑问,他们跟在田劈疆身后,直朝着那丹顶鹤下落的方向赶了去。还没靠近,路上,他们被十二个黑衣戎装女子拦住。恰是上官仙仙派遣来“叫停”的“左卫十二煞”。 不多时,田劈疆等人和上官仙仙、钟无艳汇合。 神驹宫,二层,一豪华船舱内。 田劈疆、钟无艳被上官仙仙邀请,入内聚在一堂,就“白雪”一事,他们议论起来。 上官仙仙首先自谦道:“仙仙无端惊扰太子、特使,罪该万死!” 田劈疆、钟无艳自然叫她平身。这才详细询问起关于丹顶鹤“白雪”的异常。上官仙仙自然是尽数告知。 钟无艳一扭头看去田劈疆:“太子,无艳好好奇哩,你深更半夜追来这军营里只是为了捕获白雪?” 这也是上官仙仙好奇的。 田劈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本宫在夕暖楼无意发觉这白雪有异常,就追来了。” 钟无艳诧异道:“怪哉,恩师为何不出手,不然岂能叫这小畜逃来这?” 田劈疆无奈道:“恩师当时不在啊!” 钟无艳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点点头,不语了。 上官仙仙道:“太子,仙仙有个疑问,有没有可能,太子你察觉的这白雪的异常,就与白雪染病有关呢,太子能否告知,是如何发现的这白雪异常?它之异常表现在何处?” 田劈疆沉吟一瞬,接着,将他在夕暖楼探望迎春、迎春染病,去迎春房中勘察时发现金色小球等一系列事,简略讲了。 上官仙仙听得连连点头。 而一旁的钟无艳,一面听着,脸上神情却越来越低沉!因她之关注点和上官仙仙不同。 上官仙仙关注的是白雪的异常,而钟无艳,在听田劈疆叙说夕暖楼一行的始末时,敏感地察觉到——他是因为去探望迎春,才引出后续一系列事。 这让她意识到,太子田劈疆对那迎春姑娘,属实不寻常! 暗道,这太子对那迎春姑娘倒真不避讳!这三更半夜了,还趁她师父邹衍不在,专门去夕暖楼窜门!且,还是在齐王一走就闹出这种暧昧事。她不禁悲哀地想,今夜,可是她和田劈疆定下婚约之日啊!而适才她见田劈疆说起夕暖楼一行,俨然毫无顾忌,她一时间不懂了,不晓得他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然,田劈疆浑然不觉钟无艳脸色的变化,犹沉浸在对白雪小畜之异常的推理和判断中。 他抬眸看一眼上官仙仙:“仙仙姑娘,你刚才说,你们的白雪是近期才染病的?” 仙仙点头:“是的,太子。” 田劈疆“嗯”一声,点头:“这就巧了,那迎春姑娘也是昨夜才染病,而且,现时本宫可确定,她染病与附着在白雪头顶的那金色小球大有干系!” 上官仙仙问:“太子,则你是否看出那金色小球到底是什么?” 田劈疆摇头:“这正是那金色小球诡异之处,本宫枉为捉妖人,但完全感知不了那金色小球属性,好似那物并非妖怪之流。然,叫本宫费解的是,它却又是极妖异的,它能大能小,可变化,俨然不是寻常物。” 言着,他眸子一偏,看去钟无艳:“无艳,你有何见解?你是捉星宿者,本宫内心有一种猜测,那金色小球会否跟星宿有关呢?” 钟无艳犹沉浸在田劈疆和迎春暧昧不清的关系纠葛中,正烦恼着,闷闷地答道:“恐怕不会罢,星宿只是死物,没听说哪只星宿会这样逃的。而星宿即便逃跑,也绝不是人眼可看见且能被捉到的,便是师父来了也无法做到。” 她从田劈疆口中得知那金色小球能附着于丹顶鹤身上,乃明显可被肉眼观察到,与星宿特征俨然不符。故她才有此一说。 田劈疆点头:“既如此,我们一并去察看一下此刻之白雪罢,看看那金色小球到底有何蹊跷!” 这点,上官仙仙和钟无艳均表示赞同。 于是上官仙仙唤属下将被捕捉到的白雪带了上来。 船舱内,一个镂空的木笼子里,白雪被关押其中。 田劈疆等人从座位上站起,围拢它,靠近过去。 上官仙仙叫人将白雪的脑袋从木笼子里拉出,固定在两块木板缝隙间,这一来,众人可详细打量它红红的“丹顶”了。 可,便是如此近距离,清晰地察看白雪的丹顶了,哪里能找到金色小球。那里什么也没。 田劈疆挫败地道:“看样子,那金色小球在这丹顶鹤驮着它飞行在夜空时,又不知逃哪去了。” 上官仙仙道:“太子啊,我瞧着这白雪好似更严重了哩。” “为何这样说?”田劈疆不解。 上官仙仙摇臂一点此刻正蹲在木笼子边,一左一右,伸出手,固定住白雪的两个女兵道:“太子,这两小姑娘一个叫‘唧唧’,一个叫‘喳喳’,她二人从小教习这白雪,白雪没染病时,她们使唤起白雪来可谓随心所欲,如臂使指,可是这会儿,你们瞧……” 田劈疆、钟无艳都凝眸瞧去,看见,白雪此刻因头颅被固定在木笼子外,似乎很不爽,不断用尖尖的喙去啄唧唧和喳喳,它这种态度,哪像什么对待主人,分明是对待仇人! 上官仙仙道:“起初这白雪染病,还只是有些任性,不听使唤,这回好似完全疯了,一点不认识它曾经的主人了。这不是更严重了么。” 田劈疆道:“这样看来,那曾依附白雪丹顶的金色小球,确实大有问题,不然不会让白雪变得这样恶!” 就在田劈疆和上官仙仙毫无线索地推理着,正懊恼曾依附白雪丹顶的金色小球不知去向,而断了线索。 钟无艳却和他二人稍不同,神情显得十分专注,很少发问,只是不断观察着此刻的白雪。 突的,她身子一低,蹲伏下去。 她摇臂一点,指向白雪脚脖上的一个短短竹管:“那是什么?” 那主管,约莫一根手指长,被牢牢绑定在白雪左边脚脖末端,不细看,很难察觉。 木笼子边,白雪的主人之一唧唧回道:“回特使大人,那是白雪用来传递书信的竹匣。” 钟无艳沉吟一瞬,问:“可否将之解下给我瞧瞧!” “是,特使大人!” 不一会儿,钟无艳拿到竹匣。她立即托在掌心研究起来。 而上官仙仙、田劈疆,好奇地看着她一举一动。 上官仙仙道:“特使,这东西怎了?难道白雪染病与此有关?” 钟无艳摇头:“暂不知,只是这东西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正是因这种感觉,她才发现这个小细节。 田劈疆异想天开道:“难道适才那金色小球就藏在这里面?” 此刻,竹匣虽然从白雪身上解绑了,但,它之顶端被一个塞子堵了,它是封闭的。 钟无艳深看一眼田劈疆:“太子,照你这样推测,那金光小球不断可以逃遁,竟还会穿越实体,能在不开启塞子的情况下而躲入这封闭竹匣了?应该不会那么神奇罢,你也说了,它不是妖啊!便是妖,一般的妖也做不到这样罢!” 田劈疆晒笑,摇头。 钟无艳道:“凭空猜测于事无补,我们还是打开这竹匣一看究竟罢,兴许会有新线索。” 言着,她“啪嗒”一声,爽快拔掉了竹匣的木头塞子。霎时,竹匣内里真相,暴露在众人眼前。 却说这竹匣,甫一打开,顿时,室内亮起一抹淡淡金光。颇为不凡。众人皆一惊! 而钟无艳,立即手一倒腾,将竹匣一翻转,霎时,窸窸窣窣,竹匣内被倒出一堆小碎粒子,竟是一颗颗芝麻大小的金疙瘩。 全场的人都呆了! “这是竹匣里的?”钟无艳眸子一扫唧唧、喳喳还有上官仙仙,立即追问。 三人齐齐摇头。 唧唧更是紧张地道:“不,特使大人,这些金子不是竹匣里的,真不知怎么来的哩?” 钟无艳点头,伸手,去抚触被倒在地板上的金疙瘩。翻来覆去倒腾一阵,她让开位置,让田劈疆、上官仙仙等人也去体验了一番。 然后,她看见众人都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只有田劈疆还念念不忘之前追过的金色小球,喃喃地道:“奇怪!难道这些金疙瘩就是那金色小球所化?可气息完全不对!” 钟无艳道:“是啊,太子,你自己都说了,气息都不对!故,怎可能是一物。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这些来历蹊跷的金疙瘩,才是让白雪染病真正的原因?” 第十一章:心境迥异嫌隙陡生 田劈疆深看她一眼道:“根据何在?” 钟无艳摇头,颇有些泄气:“暂时我没证据。” 推理一时无解了。 田劈疆道:“行吧……到底这些金疙瘩乃一重大突破,欲知真相,看来还须进一步研究。回头本宫咨询师父去,他老人家定有高见!” 言着,他俯身开始收拾地板上这些金疙瘩,欲带走。 可,钟无艳却伸手一捞从中拾走几颗。她对诧异地盯看着她的田劈疆道:“我也存几粒细细研究看。嘿嘿。” 田劈疆点头:“好吧,夜深了,散了吧,回头再议。” 他起身就要走。 钟无艳忙唤住他:“等等,太子!” 田劈疆回头:“……” 钟无艳小声道:“我送你……” 田劈疆点头。转身,他直朝船舱外行去了。钟无艳紧跟其后。 船舱内,上官仙仙等人齐声道:“恭送太子!恭送特使!” 却说钟无艳追着田劈疆而去,下了甲板后,他二人并肩行在了一起。 夜深了。海岸边这草场,风徐徐吹拂着。暗夜的空气,愈显清新了,涤荡着一股醉人的温柔。 田劈疆、钟无艳一前一后慢腾腾走着。在他们身后,却是一大票人。正是此前跟随田劈疆而来的将士们。他们自觉地行走在太子和特使后面十多步远。他们晓得,太子和这虎贲特使,乃有婚约之人,此番夜行,必有儿女情长私房话要讲,而他们自然要避嫌。 再看跟田劈疆相携而走的钟无艳,她也意识到了身后跟着的田劈疆跟班们那暧昧的态度,一时,她颇羞涩,就缄默着,不敢轻易开口…… “就这样一路无话送本宫么?”田劈疆突的笑一声,打破尴尬。 钟无艳低低的声音道:“就这样走走,也挺好的……” 说实话,这种小女儿姿态,对她这种性子的人而言,在日常生活里鲜少出现的,这刻,她如此扭捏,实是特殊情况!今夜的她,经历了一些事。大王晚宴、潜伏军营、勇救“白雪”,机智找出“竹匣”等,皆是和田劈疆一起参与……而这刻之“相送”,也非寻常时捉弄人那种语气可搞怪,她一时自然也愣了……何况,还有一个至关重要原因,那就是她现下心境极不宁。一时,她不知如何自处了。 至于她心境之所以不宁,乃是因为,适才于上官仙仙神驹宫里,她清晰听见田劈疆说,他在齐王一离开后就去找了那夏迎春。这件事,仿若一枚巨石投入了她心的湖海,在里面掀起了巨大波澜,至了此刻,依然没完全平静下去。甚至,叫她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低落状态中。虽然之前在神驹宫那船舱里,她在分析推理时,表现尚不错,且敏锐察觉到白雪身上那“竹匣”疑点,可谓心窍玲珑,保持了她一贯的干练水准……但这一切都是表象,只有她自己才知,她一直在忍着,忍着内心的不快、郁闷和失落…… 刚刚,她厚着脸皮对田劈疆说,要送他,因此才争取来了这个与他暗夜“独处”的机会。当然,这独处是要打引号的,因后头十多步远跟了一大票人,并不算完美“独处”,但也是她努力争取来的。她这样做,这样“委曲求全”要这个独处机会,并非她真过分沉迷田劈疆而表现得“黏人”,只是,她想借这个独处机会,借今夜“白雪”之劫,她与他还处于“公事”余热中的契机,她想趁此,探一探田劈疆的心境! 眼下,她与他已有婚约。这是事实!她想探一探,在他心中,他打算如何处理“夏迎春”?内心里,她希望寻个机会说服他放弃那夏迎春……带着这个目的,她沉吟思考着,小心措词,寻找攻心机会。 此刻,田劈疆脸上并无过多表情,步子也不很快,只是比后面的钟无艳快上半步。 听见她颇有些“不符合她性子”的话,他扭头看一眼她“怪怪的”神情…… 他陡然察觉,她情绪似乎不大对。 他淡淡一笑:“你怎了?” 她见他在关心她,心情霎时好一些,莞尔一笑,她道:“唔,没什么呀,就是想这么跟你走走嘛……何况,我们好似也需要这么走走!” 他“哦”一声:“这样啊……” 她小声道:“对啊,你知的,今夜很不寻常嘛。” “如何不寻常?” “你知的……” “本宫……本宫实不知你在说哪一件事不寻常。” “大王不是指婚了么。”她几乎是表白似的道。说完,害羞不已。 霎时,她和他之间一阵沉默。 她突的警觉,可能刚刚那话过于露骨了。 故,她立即一转话题,违心地遮掩道:“其实这个,你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听她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句,他怔住了,沉默着。 她继续解释:“你我都不是恪守常规之人,这些事顺其自然好啦。”她欲擒故纵地道。 其实,她很担心他趁机找借口脱身——悔婚! 好在,他终究没有她想得那么不负责任,只听他道:“王命不可违!本宫对父王应下的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你别多心……” 虽然是一些娓娓道来,陈述口气似的句子,可他语调缓缓的,并不表现得那么热情。反冷冰冰的,极像一种完成任务似的态度。 她身子一僵,有微微一阵战栗,不知激动还是失落,总之她沉默下来。 而他,亦察觉到她那转瞬即逝的微小神态。 对此,他不置可否,低下头,凝眸瞧去走动的步子。显然在沉思…… 实际对他而言,这刻,他的确心情复杂。 今夜晚宴,他父王借“十火天军讨伐战”动员仪式,随口扯出他之婚约,且,那样草率就为他定下终身。讲实在话,他内心微有一丝抗拒。虽然彼时,他当场应下。可他心中不可避免有一丝别扭。这别扭,倒不是他怎么反感婚约对象钟无艳,而是,他总觉得,这事草率了些。他觉得,他和师姐钟无艳,更深入了解一些才好。 对这师姐,一来,他敬佩她的本事。二来,她数次有大恩于他。叫他负她,他于心不忍。只是,男女之情这种事,终究不是单纯的友情、恩情,在他内心深处,更希望那是一种心心相印的默契之情,一种自然吸引的旖旎之情。而这些,他觉得,他和她之间,还太欠缺。 因此,他有一个想法,他希望,他们彼此都理智一些,给对方多一点时间去适应…… 何况,他还有一个棘手问题没处理好,便是那夏迎春。 在他内心深处,他从没有过要放弃夏迎春的打算。 那么问题来了,师姐钟无艳能否接受夏迎春? 今夜,他决定先从这一点上试试钟无艳…… 刚刚,他对她说了“王命不可违!”,算是他私下对她做一次“承诺”了。 随后,他看见她略有些激动的微小神态。 细细一想,他暗道,她定是心中喜悦的罢,不然,不会反应那样大…… 对此,他感到微有一丝压力。 舔舔嘴唇,他突的道:“无艳,十火天军讨伐战的动员仪式已毕,接下来,我们都要忙起来啦。” “是的,太子。”她点头。 他道:“这一役,那是必不能败的!” “当然呀……”她再次点头,同时,脸上竟露出一个笑颜。 是的,她突的感到一阵开心了。今夜之大王晚宴上,她曾当众发誓,不拿下十城就终身不嫁。这刻,她听闻他亦信誓旦旦,有极坚定意志,显然证明,他和她心系在一起,至少,有共同目标,且要为这共同目标去奋斗,她这才心中感到一阵快乐,毕竟,那个要跟她一块儿奋斗者,乃她倾心之人呐。 想了想,她补充道:“这点太子根本无须担忧,无艳必全力以赴的。” 他“嗯”一声,点头,道:“你我有共同志趣,那是极好的。所以,往后能默契些,许多事,也就断了烦恼根源了。” 她笑道:“太子教训得是,只是无艳想,应该不会的,你我擅长不同,各司其职,必不会有那些恼人冲突。其实嘛,无艳是通情达理之人。太子的主张,无艳不会过问。太子你宽心罢。” “真的?” “除非太子要负无艳。”她羞涩地笑。 他一阵惆怅,叹口气:“本宫不是薄情之人,相反,本宫知恩图报,所以,也欠了很多承诺。” “比如……” “比如迎春!”他轻轻地道。 可,这话却闷锤似的重重砸入她耳中。 她霎时一惊。沉默下来。闭紧嘴巴,不知讲什么了…… 他淡淡道:“曾经,在空天水榭,本宫与她相识、相知,若不是她顶着一股孤勇去人盐秘境寻本宫,后头也不会与本宫错开,导致失去联络那许久。本宫实是有负于她……” 她心情极复杂地道:“是啊,那迎春姑娘我也知的,极温婉……无艳与她比,自愧不如。” 他偏头,深看她一眼:“咦?你怎突的妄自菲薄起来了?” 她低头沉思似的,不看他:“无艳内心其实很愧疚,讲来,迎春姑娘倒是与太子先相识的,无艳横脚掺和而来,好似是多余的……” 他:“……” 她声音更低了,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太子长情,叫无艳感动……无艳向来是无福之人……其实,无艳对未来很迷惘……猜不到,未来我们会怎样呢,真不知哩……” 若非倾心他,她绝不会讲这些伤感话。正因为她对他心有所属,她才哀哀戚戚,如此患得患失…… 他大略猜中她是在不甘心,就宽慰她:“无艳,你莫多心。本宫说了,绝不会忤逆父王之令。你我的未来是可以看见的……” 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实,闷闷地道:“可无艳不论如何讲,都是后来者……比起迎春姑娘,无艳真的没有信心!” 他终于明白,她要的,不只他这个人,还要他那颗心…… 他沉默了。 她悄悄叹口气,寻个借口告别了他,兀自走开了…… 第十二章:火攻离城投石问路 离别了田劈疆,钟无艳本应立即回田府,可她在马场军营兜兜转转一阵,又逛来上官仙仙的神驹宫。岸边驻守的人看见她立即去通报上官仙仙,而后,她被重迎入神驹宫船舱中。 甲板上,她和上官仙仙聊起天来。 “仙仙,这么晚了,我扰你歇息啦。” “特使……” 钟无艳一摆手:“也没有外人在,私下里你还是唤我姐姐罢。” “好的,姐姐。其实我不困。为忙白雪之事我本就准备熬大夜的,昨日早养足精神了。倒是姐姐你,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哩。” 钟无艳点头,苦笑一声。 虽然她很想找人倾诉她和田劈疆还有夏迎春的事。但她知,抱怨这些也于事无补。何况上官仙仙既不了解田劈疆也不了解夏迎春,并不是合适的倾述对象。 沉吟一瞬,她忽的道:“仙仙,你有过倾心的男子么?” 她疏忽想起,上官仙仙年纪也不小了,而且曾驾驶神驹宫周游列国,阅历丰富,说不定对男人有一定的经验。即便她不说出她和田劈疆的烦恼事,却完全可以旁敲侧击偷师一番,无伤大雅。 “倾心的男子?”上官仙仙一愣。 钟无艳笑:“仙仙你这样漂亮,必是被很多男子追求过的罢,就没有一个看中的么?” 上官仙仙摇头:“真没有哩,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钟无艳心下一阵黯然,没想到上官仙仙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 没偷师到经验,她悻悻地道:“那你往后若遇着了倾心的男子,你希望他怎样?” “有趣的问题呀。”上官仙仙沉思起来。 想了会儿,她笑道:“别的我也不多求了,但求他一心一意稀罕着我就好。” “一心一意?”钟无艳喃喃地重复着。 “是呀是呀,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两个人只要以心换心,就能其力断金,克服重重困难。然后一起驾驶我这神驹宫四海为家……” 钟无艳听着,看着上官仙仙那天真可爱的模样,真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蛋,心道,她把一切想得可真美好啊。 “姐姐,你呢?” “我?”钟无艳沉吟起来,心道,仙仙肯定听说了她和太子婚约之事了的。既被问起了,她再遮掩就显得生分了,于是闷闷地道,“我倾心之人是太子。” 上官仙仙乐呵呵地道:“哦,这样啊……姐姐,其实我听说了一点你们的事,恭喜你们!” 钟无艳苦笑。 “姐姐,你以后会进入王宫么?” “大概吧……” “那不是不能到处探险了?” “这……”钟无艳想,若成了太子妃,那必是不能了的,就道,“也许吧。” “那不会闷得慌么?”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呀。” “那就趁现下多多探险罢。” “这倒是。” “姐姐,这次白雪事件你不觉着很蹊跷么?”上官仙仙到底还是个未经事的孩子,很快就忘记钟无艳正沉浸男女情感的困扰这一事实,话题陡一转,就“探险”,大聊特聊起来,俨然,这才是她的“兴趣”…… 钟无艳乐得不聊田劈疆啊王宫啊这些东西,顺她话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有什么新发现?” “我有一个猜测。” “哦?” “我想,会否白雪之事跟燕国有关呢?” “嗯?”钟无艳大惊,“仙仙,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真有新线索?” 齐燕开战在即。若蹊跷的白雪事件真跟燕国有关,就绝不是一件小事了。 钟无艳一瞬间紧张起来。 上官仙仙点头:“姐姐,其实这才是我今夜还没有去睡的原因……本来,我预备在你和太子于船舱商议白雪蹊跷时,讲出我之疑点,可,一直没合适机会!而彼时,太子又着急离开……我就更说不出口了。兼之,太子行动,兹事体大,我不敢擅自将不确定的线索讲出,怕误导太子做无用之苦功……” “到底什么线索,你快讲!” “姐姐,今夜我本做计划带着我的二十四煞女卫去探一个地方,那地方,白雪短暂逗留过,也可说,在那失踪过一个时辰左右,这之后,白雪才逐渐显出异样……”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不早说……” 上官仙仙一脸羞愧。 钟无艳摇摇脑袋,脸色缓和一些:“你别有顾虑了,快告诉我,那地方是哪?” “燕境,离城。” 钟无艳眸中精光一闪,脸色忽的变成极严肃。 短暂沉吟一瞬,她自怀中一掏,取出齐王给她的手信,递给上官仙仙:“你即刻执此手信去军中将此前我们刺客营的十二射声校尉调来,今夜我们往离城一探!” “是,特使!” 不多时上官仙仙领着人来了。同样是马红带队。因王全已陨落,故这十二射声校尉里替补了一个新人进入,还保持着十二人。而趁着上官仙仙去调遣人来的这简短时间,钟无艳复刻了离城的地势图一份。 接着她带领马红、上官仙仙、一众射声校尉还有二十四煞女卫,立即出发了。 路上,马红道:“特使,军中已将您的行动上报。田府那边,太子还没批复下来。是否再等等?” 钟无艳摇头:“君上道,本特使以手信为引,可任意调遣军中死士。你等随我行动时无须那样官僚!平白延误时机!” 马红讪讪闭嘴,老老实实退去了一边。 不知不觉间,钟无艳一行人悄悄抵达了离城。 此城乃燕境最靠近高唐边界的一个小城池,东面紧接渤海,上面是燕国,下面是齐国,乃这三处地界焦点中心,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可虽特殊,这地方因是海域城市,地形崎岖,无法大规模排兵布阵,齐燕两国鲜少在这冲突。况且,即便耗尽巨大力量攻下这城池,此后,依然要取道去往齐燕两国接壤的另外城市大战。专门攻它,属实乃多此一举。因着这个原因,多年来,这城池,齐国不甚重视,它于军事地位上,是一个被忽略的盲点。 穿过一片沼泽地,钟无艳浩浩荡荡一行人,寻了一个山石堆潜伏下来。 钟无艳一扭身对旁边道:“马红,你点一名高手,等下与我一道潜入离城一探。” 马红点头:“上次王全陨落,我们这一列十二个射声校尉里加入了一个高手叫‘朱烈’,射技精湛,就他罢。” “你自行定夺。” “那剩余的人呢?” “驻守在此,打埋伏,作接应。” 马红领命吩咐去了。 钟无艳又对上官仙仙道:“仙仙,你也挑一枚好手出来,待会与我一并潜伏去,剩余的,留下打埋伏、作接应。” “那我就选‘唧唧’了,她对白雪最熟,带着也好随时询问关于白雪的事。而且,她身手也不赖!” “你自行定夺。” “是,特使!” 安排好之后,钟无艳一行五人朝离城边哨摸了过去。 离城边哨是一层石塔,排成一列,十来丈,毗邻一片野海。 边哨前,乃一乱糟糟的沙滩。 这沙滩虽说是无人出没类型的野海沙滩,但岂止于“乱”,坑坑洼洼,黑漆漆的,还散发着异味…… 越过这乱糟糟沙滩,那一排边哨石塔前,挖有一三丈宽护城河。 边哨石塔为界,内,是离城。外,是护城河、野海沙滩,和浩瀚的海。石塔左右两边是悬崖峭壁。 由此可见,这样的一个城池,小且不说,易守难攻,又不能大量运输兵力,属实没有必要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去主攻的!相反,在这种地方放置过多力量,只会对进攻者的整体实力造成巨大牵制。但,若在攻克了它周边城市后,从内部来瓦解它,那简直如探囊取物,容易百倍不止。 却说钟无艳等人摸到这排石塔边哨前,遥遥望着,暂“歇”下来…… 仙仙道:“特使,我们要小心,这离城里,大有蹊跷。既然那白雪可被污染而携带上莫名的金色小球,且被人蓄意在竹匣里装入金疙瘩,完全可以想象,离城之内,极可能有作祟的力量,我们不得不防!便是潜伏进入,也须不要跟当初的白雪一样,莫名中招,而须有点下脚的路数才好!” 这点,钟无艳深以为然:“不错,是得谋定而后动,这离城,确凿不可闷头浑闯!故,潜伏进入前,投石问路一番比较好。” 马红问:“特使可有良计?” 钟无艳点点头:“方法倒有一个……”忽的她一扭脑袋朝左右看去,“对了,刚刚我们经过那野海沙滩,你们瞧出什么异常之处没?” 马红回忆道:“那野海沙滩看着乱糟糟乌黑一片,像一个烂泥坑。” 上官仙仙道:“唔,是哩,味道也怪怪的,有一点呛人,不知怎回事?” 钟无艳胸有成竹道:“那是你们没察觉,其实,那是一片石漆地。” “石漆?特使,你说刚刚我们走过的那个野海沙滩隐藏了可燃的石漆?”上官仙仙常年驾驶神驹宫,见识还是有的,钟无艳一说到石漆,她就能立马说出这东西的特性。 钟无艳点头:“不错,发现这点,我也很惊讶,这真是天助我们!所以我想,接下来嘛,我们这样……”言着,她笑眯眯嘱咐了一通。 然后,上官仙仙和马红把之前安排潜伏在野海沙滩边缘的那些人全部召集回来。让这些人,按特使吩咐,把野海沙滩上的石漆,引流进入石塔前面的城池之中。 他们在忙碌着。 而钟无艳这边亦讨论着。 上官仙仙问:“特使,你说为何离城的这石塔边哨,偏要设置在石漆冒出的地界里?岂非给了敌手作祟的天然便利?” 钟无艳分析道:“我想,离城这样设置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离城里,作祟之人可能需要这东西,你们没瞧见那石漆地界乱糟糟的么,明显被开采滥了;二来,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快攻过来,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罢。” 经一众射声校尉和二十四煞女卫们的一通忙碌。须臾,离城前面的城池里,流淌了厚厚一层黑色石漆。 钟无艳潜伏过去,掏出火折子,一丢,“哗”一声,冲天火焰燃起来,彻底点着了这座浅浅的护城河。 众人望着冲天火焰,闪去一边,看热闹似的捱着时间。 当然,这亦是特使的安排! 钟无艳对上官仙仙和马红解释:“现下,这离城里大有蹊跷是无疑的,可,若我们贸然进去,恐一时打不着四向,而进入错误道路,无端中伏。此番放火,一来,离城里的人因短时间查不出石漆倒灌进入城池的始末,只会忙着去扑火。二来,即扑火,必引起离城内大规模骚动,凭此,我们恰好趁乱观察他们大量调遣人员时的一些忌讳,比如哪些地方无人出没,哪些地方被刻意保护,而避开陷阱,顺便窥见可疑地点,则潜伏之行,不至于无的放矢……” 不多时,离城前面城池中的冲天火焰果然引起里面巨大的骚动。 而钟无艳等人早遣散倒灌石漆的众多闲杂人等,仅以五人团队,散开,安插于石塔边哨边缘各个方位,趁乱窥视着敌情…… 第十三章:不仁之城枉死之人 大火肆虐,离城石塔边哨周遭的暗夜霎时被驱散,成了一片刺目的亮。潺潺流动的城池,因为这火,流动好似加快起来。故火的摇摆,有一种愈演愈烈,一时比一时更疯狂的势头。因火舌不断跳跃,朝周围匍匐、蔓延,本来一列排开,青色一片的数座石塔哨楼,渐渐变成焦黑,成了一幕幕丑石的堆砌。而在其中,逃跑者,救火者,奔涌着,进进出出,这些人,喊啊、叫啊、跑啊,岂一“乱”字了得…… 躲避在城池外围的钟无艳等人不知不觉距离城池愈近了。 但,这亦使得他们想进一步行动难度陡然加大! 石塔边哨附近,暗夜变作了透亮,意味着想在这时候靠近它,攀援它,越过它,暴露的概率大大增加。 好在钟无艳、上官仙仙等人皆非俗流,个个身怀绝技,做这种潜伏工作驾轻就熟,加之,他们在钟无艳亲自带领下行动,也比寻常时信心多一点,故,只是多费了一些功夫,最终,他们顺利越过石塔边哨,悄悄进入了离城内。 城内,石塔边哨旁一个杂物小石屋中,他们五人重聚集了。 依靠从外透进来的暗淡的一丝光,他们面面相觑一阵,个个皆忍俊不禁起来。 这刻,他们于这火海一番潜伏,又攀援又摩擦,少不得受了火的污染,故,样子都变得有些狼狈了。 昏暗中,上官仙仙拉了拉钟无艳的袖子。 钟无艳回头,疑惑地盯看着上官仙仙。 上官仙仙莞尔一笑,抬臂指了指她的脸。 钟无艳霎时明白过来,晓得,上官仙仙定是在点拨她,她脸上可能脏兮兮的。 然,她不以为意。反手一指,亦点着上官仙仙的脸,挤弄了一番眉眼。 上官仙仙瞪大眼,无声地点了点自己。那意思是:我脸也很脏? 钟无艳点头。暗示她:是的! 沉默中,她二人扭头朝身边的马红等人瞧了去,无一例外,他们亦脸上乌漆抹黑一片。 “特使,我帮你擦擦罢。”上官仙仙忍不住了,第一个开口轻声道。 然,钟无艳却微微一笑,摇头,低低的声音道:“罢了,我看这样挺好的,夜黑风高,这也算给我们做一层掩护了。你们说呢?” 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个个任由那脸上脏兮兮一片而不去折腾了。 接着,众人开始寻找离去之道。 钟无艳自怀中掏出临行时拓印下来的离城地势图,就着石屋里淡淡光线,在众人面前铺展开,她伸出手指,在上面无声地一阵比划,末了,选定其中一个位置,轻声道:“这个地方是离城一个重要地点,我们先从此处开始探。” 上官仙仙道:“特使,我们五人,目标不小,要不要分批过去?” 马红深以为然:“不错特使,我们五人哪怕暴露一个,也会打草惊蛇,一旦有人暴露,这小小离城,必风声鹤唳!” 钟无艳沉思一会儿,半晌,她决断道:“毕竟我们对这城都是初探,分批行动固然目标小,但联络不易,实在有些鸡肋。还是见机行事吧,现下挺乱的,正有利我们。等我们离了这地,匿入此城深处时,届时于无人处聚集行动,便是我们有五个人,也算不得是多大目标。等实在不行的时候再考虑分批行动的计划罢……”内心里她是不放心任何一个人离了她的视线,故,要强行捆绑在一起行动。可这些,她无心跟众人深入解释去降了他们的士气。 众人见她那样坚定要集体行动,不再执着,齐齐点头。而后,跟着她身后,硬着头皮,摸黑从这石屋一一遁了出去。 此时离城街道上乱糟糟一片,救火的队伍里什么人都有。有些穿着官兵服,有些却是寻常百姓打扮。确是乱得有些不像话,正好,这对钟无艳等人而言简直不要太有利,凭此,他们很快趁乱匿入离城深处。不多时,他们来到城郊一诺大空屋子前。这空屋子大门上贴了封禁的官符,乃是离城一禁地、禁屋。 站立禁屋前。钟无艳问:“仙仙,你们确定白雪当初就是在这里面逗留过?” 来的路上,钟无艳虽然是按照分析过的地势图,按图索骥寻找着“重要地点”而去。但亦一面询问着关于白雪的疑点。走着走着才发现,路线与上官仙仙和唧唧等人要去探的地点愈来愈吻合、重叠。 上官仙仙等人要去探的地点是什么地方? 在来到这离城之前,钟无艳参合进入白雪事件之前,本身,上官仙仙等人今夜就是要行动的!固然就有一个“要探的地点”。 按道理来说,钟无艳本应当按照仙仙等人的想法,先去探仙仙等人事先就要去探的地方,而投石问路。毕竟,仙仙和二十四煞女卫,为了今夜行动,准备良久。钟无艳若按照她们的行动方向先探过去,属实是一种探险“捷径”,毕竟,上官仙仙等人是在依据“白雪”找线索。然,钟无艳偏偏没那样做,而是按照事先拓印的离城地势图,“自作主张”去探一个离城“重要地点”。表面看,她这样做有些一意孤行,但实际她是大有深意。乃是她以谋定而后动的策略,想先探一下这离城的虚实……因为,她首先要去探的这离城“重要地点”,乃地势图上极可能的离城军事据点!知道离城有多少兵力,有怎样的大概实力,她才好深入为这次离城行动做有远见的详实规划,做到心中有数。这比贸然去探一个“准备良久”的可疑之地,在思路上显然要有条理得多。主要是更稳妥! 然,千算万算,钟无艳没想到,她要探的这个“疑似军事据点”和上官仙仙等人“准备良久”的要探之地,路线愈来愈吻合了…… 这刻,她抛出疑问。上官仙仙点头不止。 同时,上官仙仙拉过身边的带来的女卫:“唧唧,你快详细跟特使说说。” 唧唧点头道:“是哩特使,当初,我们二十四煞女卫为了快速赶赴来跟宫主相会,就抄近路而混入了这离城,彼时,就是在眼前这禁屋里逗留了一夜,一路走来,唧唧心里还正纳闷着哩,特使怎带我们来了这?说起来,那夜是挺奇怪的,白雪无端从我们身边消失无踪了一个时辰!一直联络不上……故,后续我就报告了宫主,好叫宫主拿主意,等擒下白雪后,是否来这故地重游一番哩。”摇臂一点,她手指向面前的空屋。 钟无艳点头,当下,再不多言,带着众人,翻墙进入了眼前禁屋。 入内,钟无艳喘息一口气,看身边众人一眼,突的道:“告诉你们一件巧合的事!方才我也给你们瞧了离城之地势图了,按照那地势图上来看,眼下之禁屋,就是我们要探的这离城之重要地点了。而这个地点之所以重要,乃是因为,它疑似离城一个老的军事据点。但,事情显然有变,许多年过去,离城时过境迁,发生了大变化,我们军中备份的地势图明显过时,不然眼下这曾经的军事据点不会成了一个宅门,还是官府封禁的禁屋!另,刚刚唧唧和仙仙都确认了,白雪染上蹊跷事的地点,亦是眼前这禁屋。这就巧了,看来我们所探的这屋子必然大有问题!” 顿了顿,她又道:“唧唧,你好生回忆下,你们当初待在这禁屋,可曾有何可疑之处?” 唧唧立即摇头:“没有哩特使,彼时我们只是在这天井里露天捱了一宿,一间屋都不曾探,乃是我们二十四煞女卫人太多,我恐惊扰这里,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浑闯,就连白雪失踪那一时辰也不曾深探这屋,就是怕节外生枝,惹来麻烦!” 钟无艳点头:“那行吧,这刻,大胆探去,不必那样拘谨了。” 唧唧点头。 而对马红等人而言,这才明白,原来特使分析离城之地势图,且明确带着众人探来的,乃离城一军事据点。只是事情有变,好好的军事据点却成了一个禁屋!且还是“白雪”疑似染怪症之所在。不过在马红等人心中,也有一丝遗憾,便是,那唧唧纵然来过这里,到底对这里也是完全不知,根本和他们这些初探者没两样…… 就在他们一个个心里嘀咕着,突的听见特使下令。 钟无艳深呼吸一口气,对众人道:“大家听着,立即散开找找,看这禁屋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寻到可疑线索,第一时间来报告我!” “是!” 众人瞬间散开行动起来。 钟无艳看见属下都行动了,她抬脚也开始四处走动、察看起来。 她步子慢腾腾移动着,只是稍微感受一番,就觉着这禁屋很不寻常,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可,她眉头一皱,心中又不解起来。因,对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息,她仔细感受一番发现,并非“星宿”作怪的那种了无生机,而是一种类似“不祥”的死气。 这种感受,她挺陌生的。 抬眸,她粗粗一望,再次确认,这是一间典型的老式四合院。上下共两层,仰头间,借着月光可瞧见,视线上方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回廊,整间屋子,类似周周正正的一个“口”字。 “这里怎就被封禁了?” 因为第一层一览无余,乃是一间间开阔的门厅。 她摇摇脑袋,本能地朝一旁的阶梯走去,想去二层看看。 她心想,在离城,这样一个偏僻之地,这样一个占地不小,装潢不差的四合院实木屋子,也算不小的手笔了,想必乃乡贤、名流才造得出来。居住者之身份,必非富则贵! 则,屋子先前主人,会是个什么人?因什么原因被封禁的? 这般想着,她已抬脚来到二层回廊上。 抬眸一瞧,她看见上官仙仙亦轻手轻脚探了上来。 “特使……”上官仙仙向她打招呼。 钟无艳点头:“有什么发现?” 上官仙仙摇头,十分挫败的样子:“特使,我觉着很奇怪!这离城也不是甚大地方,这屋子看着挺豪华,空间也不小。虽只是一个四合院,不是什么水榭之流,但在离城这指甲盖大小的乡间城池,也算是富户之宅了,怎就被空置下来,被封了?莫非……” “莫非什么?”钟无艳笑看着她。 上官仙仙信口开河道:“莫非这是个有精怪作祟的凶宅?” 钟无艳浅浅一笑:“仙仙呐,凭空猜测也于事无补,我们且深入探了再下结论罢!” 言着,她走上前,拉过上官仙仙,朝这二层正东方位之主屋行了去。 “那屋子眼看是此四合院家主的厢房,我们先去那里面看看!”她一面走,一面分析道。 上官仙仙点头不止。 于是,她二人踢踏踢踏踩着步子,行了去。 这时马红等人不知不觉亦来到二层,朝她们靠近去。 不一会儿,他们五人齐聚,皆站在了这二层的东位主屋大门面前。 钟无艳看人都来齐了,扫视了他们一眼。除开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唧唧,一一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们无发现。 对此,钟无艳没多大意外,深呼吸一口气,她收回目光,伸手,她“吱呀”一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门一打开,借着月中天井散下来的淡淡月光,屋内灰灰一片,终得暴露……霎时,所有人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震住,皆倒抽一口冷气。 这一间屋,粗粗一扫,视线挺开阔,足五丈方圆,实说不得小。然,昏暗中,当屋内那惊悚一幕映入众人眼帘,却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逼仄感!那是因为,此屋之横梁下,吊诡地挂了一大排尸体!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应有尽有,一一以红绳勒着脖子,悬于半空。连承受这些尸体的横梁亦扭曲出一丝弧度。挂的尸体太多,太重啦。而更诡异的是,眼前所见,确凿乃尸体,但整间屋子不见任何腐臭之气散发出,好似这一大排尸体乃人为制造出的玩偶而非血肉之躯。 众人目瞪口呆! 第十四章:尸室升温爬虫将现 微作踟蹰,钟无艳领头第一个走近屋内。上官仙仙等人紧跟其后。 这时,马红小心翼翼燃起一束火把递给了钟无艳。接过火把,钟无艳摇臂一挥,朝那一排尸体所在的房梁位置晃了晃。“滋滋”一阵微响,火把晃过一大排尸体处,弄起一片灰蒙蒙的虚影,细瞧发现,乃是火把的火焰,燃烧了一大蓬枝枝蔓蔓的蜘蛛网。这些灰白的腌臜之物,本来是附着在那些尸体周遭的…… 转身,钟无艳手举火把在屋内其他位置察看起来。 这一间主屋,设有一小厅,左侧乃一间寝房。 走动间,钟无艳时不时扭头去瞧手中火把。火把明明灭灭,微微跳跃着,显出一种不真切的异动。对此,她不动声色。远目一扫,她细细打量起此内厅来。这厅空荡荡,除开房梁下那一大排尸体,正中设置了一张八仙桌,两扇屏风,和一些横七竖八倒在地的椅子、箱子,盆栽。再看左侧厢房,本来两个木架子摆满了竹简的,但此番呈现出来的景象是,均被杂乱地摔了,那些竹简弄得到处都是,将好好一个厢房搞得一地狼藉…… 上官仙仙走近钟无艳:“特使啊,你发现没,这屋内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比如我,感觉心慌慌的……” 钟无艳点点头:“唔!是的!好似从我们进来,这屋子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哦?”这是上官仙仙没有深入去想的。 她只是觉得屋子怪!没反应过来,乃是因为他们这行人的闯入,屋子才“变怪”,才令人“感受”越来越怪! 她仔细感受一番,突的眸子一闪,惊恐地道:“特使,我晓得了,这屋内好似在渐渐变冷哩,呀,这怎回事啊?” 钟无艳不置可否,扭头,她再次看去手中火把。那火把的火焰,一闪一闪跃动着,比之刚才的异动,愈加明显了。 这很不寻常。须知道,这刻,在这屋里,没任何微风吹拂,一切静谧不止。然,火焰却确凿那样跃动着。 瞧见钟无艳的眸子在盯看着火把。上官仙仙亦是朝着火把望去,终于,她也看出来这火把的异常:“特使,这是怎回事?为何这火把的火焰会这样左右摇摆不定呢?” 钟无艳点拨道:“你刚刚不是说,你感觉到屋子越来越冷了么?” “是哩。”这点,上官仙仙深有感触,而且,她很笃定! “那么,就是有寒气在缱绻弥漫咯……” “寒气?”上官仙仙惊讶地重复了一声。 钟无艳点头。 “那这寒气从何而来的呀?”上官仙仙是迷惑了。明明这屋子就是封闭的,根本瞧不见有什么地方在输送大量寒气呀。 钟无艳不置可否,并不着急去回答上官仙仙。 突的,她脑袋一仰,朝屋内上方之穹顶瞧了去。 她这一望,身边众人亦跟着做同样动作。 这不瞧还好,一看,众人惊得腿脚一阵发软! 众人瞧见,在这屋内上方,本应该空荡荡的黑暗中,其实并不平静。 借着火把亮光,他们瞧见,此屋内上方穹顶,居然有无数黑黑的孔洞,一个个密密麻麻遍布着,巴掌大。从那些孔洞里,嘶嘶嘶,不断地在冒出一股股寒气。一开始极微弱,很不容易叫人察觉,但,随着众人在屋内待得时间越长,那些寒气冒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寒冷的程度,越来越强。 须知,这刻不是寒冷腊月,乃盛夏。而众人贸然探险来到这屋,一开始,自以为进入一个阴凉地,故,身上之舒爽乃理所当然,也就没深入去思考,其实并不正常。 这刻,看见这些冒寒气的孔洞,众人恍然,那被他们忽略的“舒爽”,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来历…… 上官仙仙突的异想天开道:“特使,会否就是这些寒气导致横梁下悬挂之尸体没有腐烂?” 钟无艳不置可否,还是沉默! 她眸子一转,朝那房梁下一大排尸体再次瞧了去。 借着手中火把,她粗粗一数,发现,原来那里一共是二十二具尸体,且男女老少皆有,很像一个家族被灭门了。尸体都保持完好,不但没腐烂,连一点尸臭也闻不见。可以说,那些尸体就好似才死去。但,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辨别得出来,那些尸体绝非刚死,而是已过世很久了。别的不说,适才,众人进屋看见尸体上萦绕了一团团白色蜘蛛网,这就证明,尸体放置时间绝不短了。 瞅着这些尸体,钟无艳心情复杂地摇摇脑袋,这才对上官仙仙道:“我想,应该不是的,看那些尸体,它们并没被冰冻过的迹象,反保存完好。再一个,这些寒气,乃我们进入时才陆续散发出来,而且很容易看出,这些寒气虽冰冰凉凉,但还不足以有保存尸体不腐烂那样强大的功效。” 上官仙仙真是被这些寒气搞懵了,追问:“特使,那你说,为何我们进入这屋子,就有寒气从头顶孔洞里射出?是我们进入而触发了什么机关了么?” 钟无艳想了想,道:“也许吧……具体怎回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想来怕真是这般。毕竟寒气出现,乃是在我们进入这屋子之后才有的。关于这些寒气,我想,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了……还是仔细探一下罢!” 言着,她手一转,将火把递给了上官仙仙。 她双手于是空下来了。只见她自怀中一摸,掏出了鲁公木线。接着,她又将随身携带的蓝月刃,绑在了鲁公木线一端。“唰、唰唰”,她将那绑在鲁公木线一端的蓝月刃,转着圈就是摇晃起来。她好似要做一番投掷的动作!只不知目标何在? 终于,她摇晃了几圈蓝月刃,好似蓄力结束,就一抛,将之甩了出去。 “啪嗒”一声响,只见她将尖尖的蓝月刃,朝屋内上方一个冒出寒气的孔洞,稳、准、狠扎了进去。 “噗”一声,蓝月刃钻入那孔洞,发出了一声异响!好似抵在了什么坚硬之物上,且,还滑溜溜地刺了进去。 察觉到这点,钟无艳握住鲁公木线另一端的手,猛一收,将连接蓝月刃的鲁公木线拉了回来,蓝月刃脱离之前扎入的孔洞,重回到她手中。 接下来,众人齐齐凝眸朝她手中蓝月刃瞧去,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闪着微微蓝光的蓝月刃,果然刺到了异常之物,它上面,竟带了丝丝殷红的血迹。 “不好,有埋伏!”马红紧张地拽了身边那同伴朱烈一下,下令道,“备战!” 霎时,那唤“朱烈”的射声校尉立即掏出小小弓弩,做出应敌架势。 钟无艳见马红、朱烈如此紧张,一摆手,宽慰他们:“须不要慌!” 上官仙仙道:“特使,确实有埋伏啊!”她亦跃跃欲试,也准备迎敌了…… 钟无艳无奈一笑:“不错!这屋内确凿藏了不好的东西。不过我想,它们明显是被我们打扰的存在,而不是反过来的,要主动攻击我们的所谓‘埋伏’什么的……所以啊,大家都保持冷静,先静观其变罢。” 上官仙仙道:“特使,它们是什么啊?” 钟无艳道:“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说起来,自进入这屋,我并没有察觉到活物呼吸的气息,反而只感受到一种无生机的死气。可这刻,从那冒寒气的孔洞,我又分明以蓝月刃刺到了不明活物,还带出了血迹。所以我想,那孔洞里隐藏之物,应当是一种可以屏气呼吸而藏起生机波动的畜类。这类小畜,十之八九,怕就是龟啊蟒蛇之流的冷血动物了。而且它们正在冬眠!” 她这一番推理,简直匪夷所思,众人震惊! “冬眠?”上官仙仙立即反驳,“可是特使,这是盛夏!” 钟无艳淡淡一笑,点头:“不错,现时确是夏季。但不要忘记,那黑色孔洞里可冒出寒气啊,则,必温度极低。那些小畜蜷缩其中,被冻得失去知觉而冬眠了,这种情况完全可能存在……” 她话音刚落,疏忽间,屋子里又起了异常变化。 本来,众人脚踩的地面都是一些坚固实木。但,不知怎的,这些实木地板上,渐渐给人一种灼热之感,让众人脚踩在上面,有一种极度不适。 众人立即俯身一一去察看,发现,原来地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湿漉漉的了! 当即,众人立即散开去察看周围的实木墙壁,发现,也是开始“出汗”了! 后头又发现,屋子里的家具啊,屏风啊,桌椅木箱啊,一一开始“冒出水珠”! 并且,屋内依稀响彻起阵阵“滋滋”声。 马红是最紧张的,立即提议众人撤出。 然,钟无艳第一个否决了。 她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慌!此屋不大,我们要撤出,凭我们这些人的身手眨眼就可做到。大家抓紧时间,赶紧察看一下这到底怎回事?” 既然特使这样要求,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在屋子里捱下去。 而钟无艳自己也没闲着,她走近一张桌子,伸手在上面一摸,霎时,她皱起眉头。 她发现,和脚踩的地板一样,这桌子上冒出之水珠,亦带着阵阵灼热! “大家看看,是不是所有冒水珠的地方都有灼热感?” 众人散开,刹那,都来报告了她,答案是肯定的!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叽叽喳喳争论不休的时候。 钟无艳突的一声令下,将众人聚集了起来,她淡淡一笑:“看了这许久,大家可发现这是怎回事了?” 众人没一个有突破性进展的,都摇头。而且,神色都愈加紧张起来。 钟无艳淡淡扫一眼众人,笑道:“大家无须紧张了,我想,我大约明白这是怎回事了,这里不过在发生一种炼金术里才会出现的自然反应而已……” 钟无艳告诉众人,首先,他们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这屋子里地板上、墙壁上、家具上,并非自动“冒出”来这许多水珠,而是被孔洞里散发的寒气,因接触燥热空气,而“凝结”出来了这些水珠!而这些被凝结出的水珠,之所以会发热,原因也匪夷所思,乃因为这屋子四处的家具啊、地面啊,墙壁啊,内里隐藏了大量“石灰石”。这种东西,一旦接触或靠近水,就会发生剧烈的散热反应。故而,让聚集而来的水珠,变得滚烫。 为证实,她还特意走近一张椅子,竖起一个巴掌,“啪”一声打了下去。霎时,椅子碎裂开,里面灰扑扑的,迸出来一系列白色粉末,正是石灰石! 上官仙仙摇头,不敢置信的样子:“天哪特使,这样一来,这屋子岂非要热烘烘起来?” 钟无艳点头:“这是必然的。” 马红不解道:“怪哉!特使。我们刚进入这屋子时,里面是自动放寒气的,目的好似想冻死我们,可,这才过不多久,屋内又要热起来了。这……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又是冷又是热,它到底想冷还是热啊……这屋子如此设置,简直叫人想不通它到底是何目的啊!” “是哩,特使。要不,我们还是听马大人的,暂时先退出这屋子罢。”上官仙仙担心地道。 钟无艳摇摇脑袋,淡淡道:“这屋子看起来又是冷又是热,表面确有些反复无常,但,我想它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很明确的,就是要让屋子热起来罢!大家仔细想想,是不是遗忘了一点什么细节了?” 言着,她将手中那蓝月刃举了起来。在蓝月刃闪着寒光的刃尖上,尚还保留了点点血迹。这刻,就着火把的亮光,那样突兀地杵在了众人眼皮子底下…… 一瞬间,众人恍然大悟! 钟无艳笑,继续道:“大家可别忘记了,这屋子穹顶之孔洞里,可隐藏了很多在冬眠的爬虫,如果这屋子瞬间热烘烘起来,那,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很明显的么……” 爬虫类小畜,因寒气失去知觉,就能因热气而重新苏醒。众人这刻才意识到,原来,这屋子之机窍设计是如此巧夺天工,深不可测!竟可以因为人群的闯入,触发寒气冒出,又触发热气弥漫,而唤出隐藏的爬虫大军……实在匪夷所思! 钟无艳瞧见众人那惊慌的眼神,晓得,他们都已经悟了。她迎着他们的目光,一一点了点头。 然后,她声调猛一升,严肃地命令道:“全体注意了!都做好战斗准备!片刻,等这屋内足够燥热了,爬虫恐就会现身了。而它们一旦现身,可能第一时间就要来怼我们。目的么,无外乎驱赶我们离开这屋。故,我们偏不能叫它们如愿了!” “是,特使!”众人齐声应道。 第十五章:不死猿解密不腐尸 一时间,众人安心在屋子里等待起来,等待那暗中潜伏即将苏醒的爬虫来袭…… 趁这个间隙,钟无艳带领众人一面去细察厅内房梁下那一大排被悬挂的尸体。 自进入这屋子来,钟无艳等人并没有在这里待多长时间,甫一进入,他们就遭遇寒气来袭,而后,又被灼热感弥漫,从此有针对性地开始等待危机降临!可谓一刻没歇,这刻察看尸体,也是见缝插针,硬扣出的时间。 靠近后,钟无艳手举火把一照,火光下,悬挂在横梁下的这二十二具尸体露出更瘆人的景象。 这些尸体虽没有腐烂,也无异味散发,但不代表它们没异常。 众人瞧见,这些尸体露出的皮肤上,凝结着一层层淡黄色不明物,使得尸体愈加显得恶心和恐怖。 马红捂住嘴,皱眉道:“特使,看哪,怪了!这些尸体好像很热似的,竟出了那许多汗。” 上官仙仙插话道:“马大人,这好似不是汗,是尸油哩。” 钟无艳道:“仙仙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尸油,古怪,难道这些都是干尸?据我所知,一般只有干尸才会产生尸油的。” 一面说着,她不解地掏出蓝月刃,用刃尖去杵那些尸体。刃尖敲在尸体上,一时发出阵阵“噗噗”之声。试验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好似愈加困惑了。 “怎了,特使,这些真是干尸吗?”上官仙仙好奇地问。 钟无艳摇头,喃喃的低声道:“好似不是的,我刚试了试,这些尸体挺柔软,没有那种硬邦邦的感觉,这说明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干尸。”叹口气,她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没弄明白一个问题,为何这些尸体不会发出腐烂气息。须知道,这屋子可不是什么密封石室,乃通风的。尸体上又萦绕了这许多蜘蛛网,必说明存放时间不短,怎可能不腐烂呢?” 就在这时,她脑中突的灵光一闪,她猛想到,会否这些尸体不腐烂,和室内穹顶孔洞里潜伏的那尚且未露面的爬虫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不动声色沉吟着,思考着。 屋子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升高,充满一种叫人烦闷的燥热感。可以想见,过不多久,就要彻底热烘烘起来了,届时,那躲避暗中屋子穹顶孔洞里的畜生们,必要大规模出来活动了…… 上官仙仙看见钟无艳神色焦虑,沉默不言,她心中推测着:特使定还在想为何这些尸体不腐烂的原因罢。她忽的脸色一喜,似乎想起什么,就一扯钟无艳的衣袖,在旁提示道:“特使,关于这些尸体不腐烂,不发出臭气,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哦?”钟无艳扭过脑袋来瞧她,“说来听听。” 上官仙仙道:“特使你晓得的嘛,我嘛,常年驾驶神驹宫漂洋过海,所以就有一些海上生活经验。对于我们常年出海之人来说,首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储存食物,这些年,倒是积累了一些保存食物不发臭的法子。” 钟无艳喜上眉梢:“咦,还真是,快说来听听。” 上官仙仙连连点头,“嗯”一声继续道:“好的好的!是这样的特使,关于肉类食物保存的法子么,我确实知道不少,比如用冰块啊,密封啊,制成腊肉啊,这些都是。不过我想,这些法子应该和眼下不发臭的尸体们通通不匹配!倒是有一种法子,乃我突然想起,我想,那种法子,极可能就与眼前尸体不发臭相关,那就是‘水银浸泡’法……一种剧毒之法!” “嗯?”钟无艳听得眸子一闪,“水银浸泡?” 上官仙仙点头。 钟无艳疑惑道:“可眼下我们所见这些尸体并没有被浸泡过的痕迹啊。” 上官仙仙笃定地点头:“是这样的特使,所谓水银浸泡法,其实并非简单的浸泡。” 接着上官仙仙给众人,给钟无艳,讲了一个她的传奇经历,而那,就与她知晓的水银浸泡法来源有关。 有一回,她驾驶她的神驹宫漂流到了一个荒岛上。她带着属下,在那荒岛上打败了一个原始部落,并收获了一只“不死猿”。那是一只死去很久很久的猿猴,被她们打败的原始部落的人说,那不死猿,乃他们祖先……也就是说,乃几百年前的一具尸体!彼时,那不死猿被固定在一个大箱子里,以一种盘膝打坐的姿态,保存完好,没有腐烂且不说,还蛇虫鼠蚁都不侵犯,甚是奇妙!这引起了上官仙仙等人的强烈好奇心,在她们逼问下,部落中的人终说出那不死猿之秘密。原来,那不死猿之所以可保存完好而不腐烂,不发臭,竟是因身体的血液中遍布了水银。 上官仙仙讲到这里,钟无艳提问道:“哦,这样……可,这是如何做到的?人死了,身上的奇经八脉、血液就不再循环流动了,则要将水银灌注人全身,可不能轻易做到啊。莫非把皮扒开,将水银一点一滴浇筑其中不成?” 上官仙仙摇头:“非也,不是这样操作的特使!彼时,我们也很怀疑,不大相信水银可遍布一个人的全身血液。毕竟,一想也知道,那可是极精细又极危险的活……可后头,我们听那原始部落中的知情人讲,其实,不死猿之所以能全身都遍布水银,乃是其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杀死。即,在临死前,被人从头顶凿开一窟窿,然后将水银迅速灌入,因,只是在临死前被灌注水银,故,不死猿血液还在流动,自然可让灌进去的水银流遍全身……” 不只是钟无艳,马红等人也听得呆了。 上官仙仙道:“特使,你说眼下这些尸体会否也是这种设置之法,也是在头顶开凿了一个窟窿,于它们临死前灌入水银,从而使得这些死尸保持不腐烂呢?” 钟无艳道:“唔,要知道这个简单!一察便知了。” 言着,她唤人从房梁上取了几具尸体下来察看。 经察看,果然在这些被取下的尸体头顶发现了血迹斑斑的窟窿。不过,那窟窿被缝合了起来,至于血迹,因时间太久早凝成黑灰一片,亦没有了血腥味。 这时,上官仙仙建议钟无艳用刀割开一具尸体,察看内里是否有水银。 然,这提议立即被钟无艳否决。 她告诉众人,水银很容易挥发,让其待在这些尸体里尚还好,若是将尸体剥开,使可能存在的水银,暴露在这间愈来愈热的屋子里,则,对待在这屋中的他们这些人而言,无异于找死! 解剖尸体受阻,众人的推理也停滞不前了。 是的,大略弄懂这些尸体不腐烂的秘密,对钟无艳等人而言,说实话,他们反而更困惑了。 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摆在了他们所有人面前:此屋子布置者,或说,封禁这个四合院的人,为何要保存这些尸体,且,还用到水银灌注如此歹毒之法? 杀人么,杀便杀了,何须那样多费周遭,除非别有目的,只是,是什么目的? 这时,钟无艳命人将尸体重新挂上了横梁。 而他们一行,暂退散,离开了那些尸体身边。 来到屋内一空地,众人重新齐聚了,钟无艳看一眼众人,道:“大家群策群力想一想,这些尸体到底怎回事,多一个人多一个想法,大家开动脑筋,赶紧找线索!马上我们就要应对爬虫之敌了,若在这之前能得来新线索,将大有裨益!” 众人一时间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马红突的道:“特使,这些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吃?须知道,这屋子可是隐藏了许多不明畜类,若这些畜类是爬虫之流,现成的肉摆着,它们可不会客气!” 钟无艳摇头:“如果这些尸体真是被水银灌注了的,就是有剧毒的,那些畜类再馋嘴,也不会去吃的。” 马红不语了。 而钟无艳,一扭头,突的问去那唧唧姑娘:“唧唧,你那白雪是进入的这间屋子才有了异常,是么?” 唧唧道:“不确定哩特使,不过,彼时我们的确看见白雪从二层飞下来,或许,就是进入的这间屋子吧。” 钟无艳移开眸子,看去这屋子一角,那儿的片片窗棱,均洞开的。 看到这个细节,她内心想,彼时,若白雪从那些窗口无声无息飞进来,倒有这种可能。 当然,现下无证据!毕竟在这屋里转了这么久,一根白雪的羽毛也没瞧见啊! 一时间,推理再次陷入死胡同,无解了。 钟无艳烦躁地抿着嘴唇,脑海一时浮想联翩…… 她心中道,眼下之尸体屋,看来远比想象要复杂。 一,这些尸体为何被保存? 二,此屋内穹顶上的孔洞,如何可冒出寒气,寒气从何而来? 三,那孔洞里即将出来的会是什么畜类? 她心情复杂地抬眸,瞧去了这屋子穹顶的孔洞。那里,隐藏的敌手即将现身。 望着孔洞,她想,暂时来看,只有先击败孔洞里将出现的畜类,驱赶走它们了,而后进一步去探究它们栖息的那些穹顶孔洞,恐才能继续找到新线索了! 或许那些冒寒气的孔洞,才是解开此间尸屋秘密的关键…… 一时间,她愈加期待那些孔洞里的不明爬虫现身了。 就在她惴惴不安等待着,突的,这尸屋内终于传出阵阵“窸窸窣窣”声。这些声响一开始极微弱,但很快整间屋子此起彼伏剧烈响动起来。 霎时,钟无艳一动不动盯看起上方那些孔洞,随时准备战斗…… 第十六章:退蜥蜴刨墙开地宫 “大家注意了,目标物即将现身!” 众人朝发出警示的钟无艳瞧去,一面齐齐点头,接着集体移动起来。 不一会儿,层层环绕在了钟无艳身后。 就在这时,突的,一个黑影从屋内穹顶孔洞内疏忽闪出! 这屋内穹顶不过两丈高。黑影闪来,说远,近在咫尺,说近,却不可捉摸。 但不管远近,这是一个极危险的存在无疑。 于是乎,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唧唧,这些人不约而同,本能地都要使出看家手段来自卫,应付敌情! 然,钟无艳察觉到同伴的“激动”,却猛一声高喊,命令道:“都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 昏暗中,众人皆“憋屈”地按兵不动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啪”一声响,那黑影已然自穹顶掉落,而后,它身子一滚,趴伏在地了…… 只见一片朦朦胧胧中,那物好似有一条不断抽动的尾巴,整个身子亦警觉地左右移动着,速度极快,如此情形下,实在难以瞧清它具体什么模样。 钟无艳朝上官仙仙摇臂一点,指了指她手中的火把。 上官仙仙会意,递过火把。 钟无艳接过,立即冲那移动之怪照了去。 火把上前,火光散开,“怪物”终得暴露! 众人这才瞧清它的模样……长长的尾,尖尖的头,鼓鼓的身,整个背部呈现墨绿色,腹部土褐色,竟是一只绿皮大蜥蜴! 它嘴一开一合的,“嘶嘶”响着,吐着猩红信子,脑袋一扭一扭,冲着众人闪着两粒米黄色的浑浊眼珠子,露出一种叫人望而生畏的暴戾之气。 “特使,这是……这是蜥蜴?”马红不可思议地轻喊了一声。 “好恶心的东西!”上官仙仙嫌恶地抱怨了一声。 钟无艳自然也瞧见了这家伙,看一眼马红,她点点脑袋,提醒道:“大家小心了,这是蜥蜴,这东西可能有毒!” 实际,乃是这刻她很自然地想到,此间室内之众多尸体乃被水银浸泡过,眼前蜥蜴,却跟这种毒尸共处一室,暗暗潜伏。那么,有没有可能,这蜥蜴是一种可以毒攻毒的毒物?它不惧怕毒尸?因为这个特性才能与毒尸体安然共处? 当然,她内心深处晓得,这种猜测有些站不住脚。若眼前蜥蜴不惧怕毒尸,为何不食用这些尸体?蜥蜴可是食肉动物啊! 一时间,她沉吟下来,脑中快速思考着。 而室内其他人,经钟无艳提醒,他们愈加紧张了,个个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击毙眼前这可能有毒的丑东西!于是,脚下步子都是谨慎地走位着,时刻准备包抄过去,给绿皮大蜥蜴致命一击! 突的,屋内一阵剧烈骚动传来。 刹那间,整间屋子“嗖嗖嗖”数声响动聒噪起来…… 随着响声蔓延,眨眼间,一大片黑影从屋内穹顶孔洞里暴风雨似的射下来。 只见,第一个亮相的那绿皮蜥蜴周遭,瞬间就围拢了一大批同类,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蜥蜴。这些后来的蜥蜴,颜色整齐划一,均是灰灰一片,好似一块块移动的岩石。 如此一来,第一个亮相的那绿皮蜥蜴就显得尤为扎眼了!它被层层环绕在中间,颇嚣张! 而对钟无艳等人来说,他们顷刻就被这一大群、数百只蜥蜴重重包围了…… 望着眼前的大量蜥蜴,钟无艳心下喃喃起来:这是兽阵? 对兽阵,此前她在刺客营,带领属下去寻找上官仙仙的途中,有过激烈战斗,故颇熟悉。然而此时此刻,眼前大量蜥蜴的出现,虽然也像兽阵,却给她一种不同的感觉。 真是兽阵吗?她怀疑了。 她眸子在这些蜥蜴身上扫来扫去。看见它们一个个扭摆着躯体,瞪大着眼睛,畏畏缩缩,极猥琐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 “不!这不是!”她心中否定地道。 她不禁想:这些畜生,纵然数量众多,队形也颇可观,然,观它们全无那种不怕死的“热血”气概,反玲珑机警,各有“主意”,且,细致观察发现,它们颇胆小怯懦,虚张声势。显然,它们神智没有被控制!而它们此刻能够形成此番规模之兽阵,恐怕与正中那绿皮大蜥蜴有关,那绿皮大蜥蜴,乃这一群蜥蜴的头领!乃一只蜥蜴兽王! 想通这点,她心下霎时有了主意。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看来,以雷霆手段拿下指挥众多蜥蜴的绿皮大蜥蜴,乃克服这一群蜥蜴围攻的捷径无疑了。 “全体注意,速度拿下当中那只绿皮蜥蜴!”她一声令下。 随着她话音刚落,马红带着另一名射声校尉朱烈,“嗖嗖嗖”,瞬间开动他们手中弓弩,霎时,一枚又一枚箭矢离弦愤怒地射去。 无一例外,目标均对准正中那绿皮大蜥蜴! “当当当!”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绿皮蜥蜴之外层盔甲,竟坚硬无匹,箭矢打中了,然,却被弹开了。马红、朱烈的箭矢,一枚也射不进它之皮肉! 绿皮蜥蜴弹开射来的箭矢,立即一昂脑袋,“嘶”一声,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尖利地呜咽。 霎时,环绕它身边的数百只蜥蜴“嘶嘶嘶”集体嘶鸣起来,场面一时触目惊心,叫人头皮发麻。 “特使,不好了,这怪不是普通蜥蜴,居然可抵挡我们射声校尉的弓弩!实在匪夷所思!须知,我们射声校尉之弓弩,打中靶子,足有三牛之力,可分金裂石啊!”马红激动地喊。 钟无艳自然瞧见了绿皮蜥蜴弹开箭矢那一幕。 她冲马红点点头:“我瞧见了!马红,你稍安勿躁!” 言毕,她唰地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啪”一声化作一个巨大包袱。 而后,她眸子牢牢盯住正中那绿皮蜥蜴。 瞄准了一会儿,她“哗”地一下,将巨大包袱轰隆隆朝绿皮蜥蜴砸了去。 包袱流星划过天际似的,一眨眼,准确无误,砸中了绿皮蜥蜴。 霎时,绿皮蜥蜴毫无悬念被击飞,顿时,室内“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乃是绿皮蜥蜴被击飞的瞬间,直朝后,滚落而去。 滚动途中,它撞裂了地板,磕碰了门框,弄出嘈杂声一片…… “咕噜噜”绿皮蜥蜴翻滚了好一会儿,终勉强稳住了身形,定在了原地。 它重变成趴伏的攻击模样,两粒米黄色眼珠子,恨恨地朝打出大包袱的钟无艳盯了去。 显然,钟无艳刚刚那包袱手段,纵然没打死它,但也是叫它无比忌惮的了。 “嘶嘶嘶、吱吱吱”,只见它突的一扭脑袋,抓耳挠腮似的,“极不爽”地摇头摆尾一阵,连续发出一系列奇怪嘶鸣。 它鸣叫完毕,在它周身的数百只蜥蜴,环绕它,团团转起圆圈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随着它身子一窜,潮水似的朝屋子外奔涌而去…… “畜生哪里逃!”马红第一时间就要追去。 适才他之弓弩败在了这绿皮蜥蜴手中,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这刻,他冲动中找仇去了。 然,他没跑远,他身后,突的传来钟无艳一声大喊:“住手!穷寇莫追!” 他步子立即一滞,定住不动了。 “特使?”回身,他诧异地看着钟无艳。 钟无艳冲他摇摇脑袋:“罢了,由它们去罢!” 他悻悻地点头。 特使之令,不可违抗啊! 他抬眸,朝屋外望去,眼睁睁瞧着那绿皮蜥蜴带着它数百同伴逃了…… 钟无艳看见马红意犹未尽的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心道,看来,马红定是不理解她刚才唤住他,不让他追击敌方的缘由的。 同时她很容易想到,马红不理解,则,上官仙仙啊、朱烈啊,唧唧啊这些人,定然也是不理解的。 她心中焦虑道,看来得赶紧解释一通了。可不能叫众人心中不痛快! 定定神,她眸子一转,朝这狼藉一片的屋内再次打量起来。 这刻,屋内再次剩下她一行五人和那被悬挂的二十二具尸体了。 看一圈屋内,她对众人解释道:“诸位!这些畜生逃了,便就让它们逃了罢,我们切不可恋战!此番探险,来到这,我们主要目的是探究这屋子秘密,不是打架!再一个,现时我们乃暗中潜伏离城,若戮战不休,动静将越来越大,会大大增加我们暴露的几率,实属不智!” 上官仙仙道:“特使,可这些蜥蜴好怪哩!我担心,它们逃了,会不会带援兵回来呀,譬如更多蜥蜴,或者是别的什么恶心的怪物之类……” 钟无艳沉默,不置可否。 “是啊,特使,就这样叫它们逃了,着实有点可惜哩。”马红犹沉浸在那绿皮蜥蜴不惧怕他和朱烈的箭矢的震惊中,实在想杀了那怪,一探究竟!故这刻才说这些意犹未尽的话。 然,钟无艳并不直接回应他。 她晓得,她已经理智地将不追击绿皮蜥蜴的理由说透了。现下众人有疑,只是情绪在作怪!而战斗,岂可让情绪左右理智? 目光淡淡扫了扫上官仙仙和马红,她摇臂一点,指向厅内穹顶上方露出的一系列孔洞,言归正传道:“全体注意了!现下,我们不追击蜥蜴群,可不代表没事做,趁这些蜥蜴都逃了,我们赶紧察看一番这些孔洞怎回事,为何里面会隐藏大量寒气,这至关重要!” 众人于是赶紧忙碌起来。在钟无艳指挥下,搬桌子的搬桌子,垫椅子的垫椅子,开始朝穹顶里那些冒寒气的孔洞探去…… 费了好大一通气力,众人又是爬又是跳,又是敲又是打的,最终,他们将屋内穹顶一角刨开了一个大洞,深掘进去,终于将冒寒气的孔洞隐藏的秘密揭开神秘一角。 众人眼前,此刻出现了一个被彻底掘开的孔洞。 其中,乃一蜂窝似的脸盆大巢穴。 完全可以想象,这穹顶其余地方的孔洞后,必也是这种统一的大巢穴。 细看被掘开的大巢穴,在其底部,连接有一根细长竹管。 这竹竿,一方面连接着大巢穴,一方面,通过屋内墙壁延伸下去,乃通往此屋下层空间。 钟无艳走上前,“啪嗒”一声,将眼前竹管劈裂,发现,里面“噗噗噗”,果然在冒着阵阵寒气。 也就是说,穹顶上的巢穴,通过隐藏墙壁里,由下层导引上来的竹管渡来了寒气。 这真是重大发现! 上官仙仙道:“特使,这些竹管明显从下层续接上来,秘密,应该在这四合院下层厅内哩。” 对此,钟无艳深以为然,立即命令道:“下去看看!” 众人于是顷刻间集体朝这四合院下层转移去,也即一开始,他们进入的这四合院天井。 他们很快寻到二层藏尸体的主屋对应的下层正厅,又找准正厅可能埋藏大量竹管的墙壁,刨开墙,果然看见密密麻麻的竹管。 发现这点,钟无艳立即差遣众人去这四合院其他的屋子察看。 她是想到,会否这四合院每一间屋子都有尸体,都有寒气,都埋藏有竹管? 不一会儿,众人察看完毕,回来报告了她,答案是否定的。 钟无艳点点头,然后下令,继续刨墙——自然是发现埋藏大量竹管的这面墙! 藏竹管的墙壁,异常坚固,要完全刨开,属实不易! 众人足忙碌了一个时辰,才彻底刨开! “砰”一声巨响。 当众人掘开这藏竹管的墙壁最后一垒墙基,突的,此墙之墙根,彻底坍塌下去。 众人散开,火把上前,一照,众人瞧见,坍塌下去的墙根,竟露出黑洞洞一个大豁口。 在豁口深处,出现一个下行的石阶。不知通往何处。 更触目惊心的是,众人瞧见,这下行石阶周遭,依傍着被发现的那些竹管,石阶、竹管,竹管、石阶,“相生相伴”,不分彼此,透着无尽神秘…… 钟无艳眸子扫过众人,众人默契地冲她点着头。 她这才道:“诸位,大家的辛苦没白费,发现这个入口,实在是幸运!接下来,我们终于有探险的明确方向了,毫无疑问,这下行通道连接了一个隐藏的地宫,而地宫里,或许就隐藏渡来寒气的竹管终极的秘密!这入口,我们是必然要探下去的!” “是!特使!”众人亦充满了探险下去的志趣。 钟无艳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她领头,第一个跳下石阶,众人紧跟其后。 第十七章:既然深情何来公平 却说钟无艳离开军营,带着上官仙仙的二十四煞女卫和十二射声校尉探险“离城”而去。彼时,那田劈疆带着自“白雪”身上搜出的一捧金疙瘩颗粒,则返回田府寻师父邹衍解惑去了。他刚入田府,正朝下榻的踏风阁走去。路上,一个士兵飞快跑上前,在他面前跪下。 “报告太子!” “什么事?” “太子,军师有请!” 田劈疆一愣,心道,巧了!他正要找师父,没曾想师父消息倒灵通,他前脚进府,师父后脚就央人来寻他了。 “好。” 言着,他随禀告的士兵行了去。 他原本以为,师父定在夕暖楼,正好,他可顺便去瞧瞧迎春歇下没。虽然他晓得,现时差不多亥时二更天,是深夜了。但他实在记挂她。 今夜,他自她房中追击可疑的“金色小球”而去,目前暂无突破进展,此番回访,他实是想求一份释然。 她安好,他才安心。 可,叫他意外的是,那士兵并不是将他引去夕暖楼,而是田府主屋“望山苑”。 他不动声色跟在后走着。 对“望山苑”,他晓得的,自父王一走,又因“十火天军讨伐战”已启动,那地方,已成为此战役的一个战时筹备处。算作田齐大军在田府临时的军事据点了。 他不禁想,这么晚了,师父央人寻他去那,莫非要商议军务? 沉吟思考间,他已踏步行至望山苑。 园子门口,那士兵道:“太子,军师就在里面,小的退下了。” “去吧。”田劈疆冲士兵一挥手,转身,抬脚踏入望山苑园子中。 “辟疆!是你吗?” “师父?”田劈疆行至望山苑主屋前,远远看见,厅内,仅师父一人在座。 “从马场军营回来啦。”正厅里邹衍转过身子,手中正拿了一卷案牍。 田劈疆边点头,边朝前走:“师父,你都知道了?” 今夜他在夕暖楼追踪那丹顶鹤而去,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完全可以想象,他走后,下人们肯定去通报田瀹和邹衍了。故,他猜测师父定知道他干嘛去了,才会这样顺口说“回来啦”。 邹衍冲他点头:“恩,听说你去夕暖楼,匆匆忙忙追着一个飞禽而去了……” “师父,弟子正要跟你说这些事哩。” 言着,他已经靠近邹衍,坐下了。 可邹衍却忽的一摆手:“不急,我先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看这个。”邹衍递过手中正在阅览的案牍。 田劈疆接过,看着看着,他脸色变得极难看。 “这?”他终于从案牍间抬起脑袋,诧异地盯看着他师父。 邹衍冲他点点头。 田劈疆将案牍朝下一磕,无奈地将之堆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原来,那案牍乃军中呈送的钟无艳率人夜探离城的情报。 这刻,田劈疆和邹衍同坐一张案几两侧的两条椅子里。 邹衍扭头,看去田劈疆的侧脸:“根据军报中描述,你离开时,是跟无艳一起的?” “是。” 邹衍沉默了。 田劈疆道:“怪哉,为何师姐彼时没拉上我,而是带着上官仙仙去行动了。她也太冲动了!就算有新线索,也不该这么急匆匆去探敌境,毕竟,齐燕大战在即啊!此刻冒险入燕境,何其凶险!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这到底怎回事?”邹衍皱着眉头问。 田劈疆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对师父将去往夕暖楼,追击白雪,入神驹宫等一系列事,仔仔细细讲了,末尾总结道:“在神驹宫,我们从白雪脚下的竹匣内寻到一些金子颗粒,因为对那些金颗粒推理不能,就一时僵住,暂没有继续追查了。可按照案牍里描述,师姐和那上官仙仙,明显又有了新线索。所以,她们就立即行动了。哎,师父,你说,师姐这回是不是太鲁莽了?” “无艳今夜确实鲁莽了。不过你也不必过分责难她,她有阳退术傍身,便是战死,也绝不可能轻易被俘的。” “唔……”田劈疆闷闷地点了点脑袋。 “对了,你二人当时在马场军营没闹出什么不愉快吧。” “不愉快?没有的事。” “哦,这样……” “不过师父……” “怎了?” “今夜我回来田府之前,在那马场草坪上,和师姐倒是独处聊了会儿,也没讲出什么结论。离开时,我注意到,师姐好似有点郁郁寡欢,精神不大好……糟糕!是否,这就是师姐撇开我,带着那上官仙仙去行动的原因?她是借探险散心去了?” “散心?怕不是。应该确实是追查线索去了罢。对了,她彼时郁郁寡欢?” “恩。” “怎么个‘郁郁’?不开心?” “是吧……” “不对呀,我今夜和无艳分离时,她可有劲头了。为何跟你独处了一回就变得郁郁寡欢了?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你二人怕不是闹了不愉快罢……” “师父,哪有的事!我二人彼时可没有弄出什么不愉快,顶多只能算谈话谈得有点没话题了,仅此而已,我们甚至都没有起争执,矛盾又从何而来!” 虽然田劈疆极力掩饰,说得轻描淡写。但邹衍心思何其玲珑,一眼看穿他之遮掩…… 邹衍于是逼问:“我想,我很有必要知晓你们谈了什么。” “迎春!” 田劈疆对这个师父倒是磊落的,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他和钟无艳在马场军营不开心的那场谈话主题。 邹衍意味深长“哦”一声,沉默了。 田劈疆看师父一眼,接着,详细讲了他和钟无艳在马场军营“独处”的那一通夜聊内容。 “哈哈哈!” 没曾想,邹衍听了一会儿,竟放声大笑起来。 “师父,怎了,很可笑吗?” “很可笑!” “为何?” “因为我的徒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我?” “对,你!” “……”田劈疆一时语塞。 “你啊……”邹衍痛心无比的口气。 “我怎了?” “你就没去深想过,你师姐为何郁郁而去?” “我觉着,她是不自信。” “不自信?” “是啊,彼时,她口口声声说她是第三者插足了我和迎春的感情,又说,那迎春温婉可人……总之,将那迎春的优点是如数家珍。而她自身,不必说,乃一探险女侠客,自是自惭形愧的!我想,她恐我嫌恶她,故,就那样不自信罢。其实,我没那样肤浅。” “我倒觉着,她只是没感觉到你的热情而已。要说不自信,她也绝非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对你不自信。你这呆子,反应可真迟钝!” “师父,难道师姐就没有想过,感情是要自然而然的么,可不能一蹴而就。说起我和师姐,毕竟了解有限……反观我和迎春,曾在空天水榭朝夕相处半年,互相了解笃深……无艳对我不自信,我倒能理解,可我亦无可奈何。” “辟疆啊,这对无艳可不公平!她深爱着你,你可知?” “师父,夸张了罢,就算师姐倾心我,如何你又确定她深爱我,‘深爱’这种词,岂非可随便说说!那是以心交心,以心换心,才能说‘深爱’,况且,单方的爱慕,我以为,也说不得是深爱,至多是‘深恋’。” “我没有夸张,无艳确凿是深爱着你的。” “……”田劈疆无语了。 邹衍点头:“你还别不服气!无艳可不是普普通通才爱上你的,而是,她因鱼火碧玺的控制,不得不对你情根身种!” “鱼火碧玺?这关鱼火碧玺什么事?”言着,田劈疆自脖子下一拉,掏出一枚火红宝石,正是当初在大羿射日古战场,钟无艳赠给他的鱼火碧玺。 邹衍看一眼鱼火碧玺,点点头,继续道:“不错,就是因为鱼火碧玺,她才对你一往情深!你看看你,对这些浑然不知也罢了,还在她面前那样记挂迎春,试问,她如何能开心起来?如此心情郁结之中,暂撇开你,以繁忙的军务来麻痹自己,鲁莽中去探险离城,倒也情有可原了!” “师父,这到底怎回事?” “辟疆,是为师的错,我应当早点告诉你,关于鱼火碧玺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师父……” 邹衍摆手,让他稍安勿躁,这才将鱼火碧玺的用途缓缓解释起来。 “鱼火碧玺乃当初大羿射日残存兵器练就,和你之木刹一样,乃天地间无上神兵,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恩。大羿射日古战场一役后,师姐都跟我讲过了。” 邹衍点头:“那一役后,无艳无需要借助鱼火碧玺可徒手捉星宿了,故,她就将鱼火碧玺赠送给了你,这点,你也知道的吧?” “当然!彼时,我还特意问过师父你了……对师姐将鱼火碧玺赠我,讲实在话,至了今时,我还觉着挺诧异的……” “不必继续诧异了,今夜我要告知你,那一切只是表面原因。无艳将鱼火碧玺赠送给你,真正的原因是你不知的!那才是关键!” “我晓得了,这个原因,事关鱼火碧玺的天大秘密。” “不错,鱼火碧玺其实是一件至情信物,以情救人,以情自缚。” “什么意思,徒儿不懂!” “鱼火碧玺可救垂死之人一命!” “啊?” “是的,不过,它之使用条件、使用效果均十分离奇。便是,使用鱼火碧玺救人,一定要救人者心甘情愿。而且,一旦使用了鱼火碧玺救人,救人者会彻底爱上被救之人。鱼火碧玺也将从此换主,变成被救之人的宝物。而往后,鱼火碧玺新主人亦能用之救人。” “啊?”田劈疆彻底震惊! 邹衍点头:“现下你晓得,无艳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了……她在鱼火碧玺控制下,对你是全身心交付出情感的,说‘深爱’一点不为过。如此情形,她眼里,怎可能容得下你想着别的女人?你说她不自信,是因你没看懂她的深情。乃她对你没信心,而非她对自己没信心……” “原来,原来……” “怎了?” “师父,我万万没想到,原来……当初在那大羿射日古战场,我已是将死之人,是师姐无私活了我一回命……” “是的!” “师姐她……” “你莫伤她心呀。” “我……” “没有信心哄她回心转意么?” “我们本也没起争执!” “那就好。” “师父,有没有办法叫师姐不用对我那么深情,顺其自然就好,这对她很不公平!她救了我一命,还要对我倾注全部的爱,辟疆承受不起啊!” “方法自然有。天生神奇自有神奇消抵。若要让无艳对你的感情不过分受制鱼火碧玺,只消你亦送出一份真情。” “辟疆不懂!” “简单!总有一日,你亦会使用鱼火碧玺去救人性命。一旦你那样做了,鱼火碧玺重新换主人了,则,鱼火碧玺与它第一任主人也就是无艳的关联,就越来越远了,自然,对无艳的影响就会显著削弱!” “啊,真的?” “是的!” 第十八章:一石三鸟用心良苦 接着田劈疆和邹衍就迎春病情讨论起来,很快便说到“白雪”的疑点上。 田劈疆当即掏出他在神驹宫从白雪身上弄来的金疙瘩颗粒,摊在掌心,朝邹衍递了去。 邹衍接过,凝神即研究起来,半晌,他脸色却沉了下去,极凝重的样子。 “师父,怎样?”田劈疆问。 自然是指邹衍对金疙瘩研究得如何了。 然,邹衍只是摇头。 “这些金疙瘩你也瞧不出明堂来么?”田劈疆俨然不可置信的样子。 “唔,是哩,一时间,还真瞧不出来它什么来历。不过……” “不过什么呀师父?” “这金疙瘩,乃一种自然凝成之物!哎!怪怪怪!” 邹衍一口气连说了三个“怪”字。金疙瘩之怪,可想而知。 只不知,他为何要叹息…… 田劈疆见他师父不解,就继续说着细节:“师父,在追踪白雪之前,我确定自己看见了一个金色小球在逃逸,后头,那金色小球附着在了白雪丹顶上,等我们在马场军营擒下了白雪,可又没看见那金色小球了,不知去了哪……只是在白雪脚脖子上的竹匣里,寻到了这些微小的金疙瘩。师父,你说,这些金疙瘩会否就是那金色小球变的呢?” “应该不是吧!”邹衍瞥了田劈疆一眼。神色暧昧,谈不上是指责,更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提醒”的口气。 田劈疆神经大条,浑然不觉,继续追问:“为何?” “原因很简单啊,我一开始即说了,这些金疙瘩,乃自然凝成,绝不是变幻出来的。何况,这些疙瘩乃真正的金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炼金术不炼金。” “……”田劈疆迷惘地看着他师父。 邹衍继续解释:“意思是,点石成金,皆不可信。金只能自然凝成,不可炼成或变幻成。” “这样……那金矿呢,师父,金矿不是也可以炼金?” “憨啊!金矿本身就藏了金,只是提纯出来,不算‘炼’!” “哦,晓得了。”田劈疆郁郁不乐的样子,喃喃道,“好吧师父,而今看来,这金疙瘩颗粒,实在是一个巨大谜团无疑了。” 邹衍深以为然:“这事不必操之过急,无艳不是探去那离城了么,兴许她会带来关键线索,届时就真相大白了。” “好吧……可是师父,迎春的病你就没个说法么?” “你说,那迎春是因发梦就染了病?” 田劈疆点头,接着详细将迎春说的那“金色小娃娃”踩踏她胸口的梦给邹衍讲了,末尾总结:“按照迎春的描述,我想,那必不是缥缈的梦,而是她‘昏睡’中,染了来历不明之物才病症了。” “有道理。” “师父,迎春应该没什么大碍罢,纵然现下她之病症讲不出道理来……” 邹衍摇头:“难说啊。” “师父你可不能不管啊……” “你莫着急,我正在想办法呢。” “……”田劈疆沉默了。 邹衍沉吟一阵,道:“迎春除开咳嗽,有没有什么其他病症?” “没有哩!” 邹衍“嗯”一声,点头:“好!今夜我回去后,一定抽空去详细查看她病情,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师父请讲!” 邹衍定定的眼神看着田劈疆:“你听着!在迎春病情没查明真相之前,我不许你去见她!” “师父!”田劈疆抗议的口气。 邹衍坚定地望着他:“答应我!” “师父……”田劈疆恳求的口气。 邹衍摇头。 田劈疆沉默。 邹衍“哎”地无奈叹息一声,痛心疾首道:“为师是为你好啊,怎执迷不悟!” “师父,可……可这样一来,岂非叫徒儿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怎么无情无义了?” “迎春遭劫,病症不明,生死难料,我却连探望她都做不到,负心之人,莫过于此啊!” “糊涂,你此时此刻是什么身份?乃三军之统帅,乃‘十火天军讨伐战’至高指挥,乃田齐惩戒贼燕重要的战将。你想想,你身后多少军中将士殷切期盼着你带他们建功立业,一番作为!田齐多少子民在默默支撑着你……这些人,你可以不管吗,可以不顾吗?岂可因儿女情长之事,陷自身于险地?迎春之病症,暂时没查明原因,就说明极度危险,假若可以传染呢?那后果不堪设想啊……你自己说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去见她,合适吗?” “师父……”田劈疆还是不甘心。 “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认我这个师父了!回头我就召回无艳,我们都走,走得远远的,从此各走各路,至于你要干什么怎么干,我再不过问,由你一意孤行好了!” 邹衍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急了。 田劈疆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跪倒在地:“师父折煞徒儿了,万万不可!” 邹衍连忙扶起他:“既你心中还念着师徒恩情,就万万记住师父今次之叮咛!” “徒儿遵命!” 邹衍满意地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徒儿,走,我送你回踏风阁。” “师父?”田劈疆惶恐。 “怎了,师父送不得你?” “送是送得……只是,应当徒儿送师父你回夕暖楼才是啊。” 邹衍摇头:“夕暖楼有那迎春在,我可不希望你们现在见面,迎春之病还没查明白哩。当然,等她病好了,我自然不管你们了,那时,你随时要去我夕暖楼都随便。” “好吧,可……徒儿也承受不起师父送我回踏风阁啊,徒儿自己回去就好了。” “诶,呆子,为师送送你只是借口嘛,主要目的,乃是想路上与你沟通沟通,这也想不到么……” 田劈疆一愣:“既师父是这个意思,那师父请便吧。” 说话间,他二人相携走出望山苑,朝踏风阁行了去。 邹衍元气十足,铿将有力走在前。 田劈疆有些无精打采,跟在后,实际,他是心情有些复杂。师父叫他不能见迎春,为此,他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按照师父表现出的态度看,迎春病情绝对不轻!虽然师父暂时未明说,且以没查清作借口搪塞。但他想,师父心中,应多少有点数,只是暂对他封口,封闭消息而已……这样做,一来,师父是想督促他尽心忙军务;二来,也确凿可防止污染怪症!毕竟此次战役,他乃三军统帅,地位非同凡响,属实出不得差错。 可,他心中又很纠结。 他这般听从师父指令,于那迎春来说,太残忍。 她定不解他怎突的就“消失”而不去探望她的了,甚至会误以为他对她“绝了情”。 当然,日后,他自有机会解释,只是要在这一时,于她病中,狠狠伤她一回心了…… 他不忍,可,他亦无奈! 正当田劈疆心中如此焦灼着…… 走在田劈疆前头的邹衍,心中亦不平静…… 邹衍今次可谓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对外,迎春届时要误会他。 对内,徒弟田劈疆要埋怨他。 往深了说,它表面安慰着人,一片轻松;内心,他自我安慰着,却一片焦虑。 此时此刻,他之所以“焦虑”,至少与三件事有关。 一,迎春的病情!迎春被那来历不明的金色小球污染而患病,虽然他还没有去迎春跟前详细诊断!但他通过对金色小球、金疙瘩颗粒的分析,他意识到,迎春之病,极可能与星宿有关。 若真如此,则迎春凶多吉少! 除非,能赶在迎春生机溃散前,找出隐藏星宿、捉之、毁灭之。 如此才能让迎春痊愈! 可这何其之难! 二,无艳的容貌!让爱徒无艳和辟疆订立婚约,成为人间佳偶,是他一手促成。而今来看,无艳和辟疆的感情明显受到了残酷考验。辟疆虽然目前来看在二女之中摇摆不定,但细究发现,辟疆对迎春的感情,明显重于救过其性命的师姐无艳! 关键是,田劈疆对两女的感情变化关联着一个巨大变数——钟无艳的容貌。 无艳的容貌,自昨夜从大羿射日古战场归来,至少要到今夜五更天过了,卯时了,才能确定红疤不重现而彻底恢复美貌。 若是在这之前,那辟疆的鱼火碧玺易主了,则,无艳的美貌就永不能恢复了。 这件事,他这个做师父的,密切“控制”着,故,才命令田劈疆不得再见迎春,就是为以防万一,防止田劈疆使用鱼火碧玺。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矛盾之处,鱼火碧玺的用途,乃他今夜,亲口告诉田劈疆的,可说,这个变数,乃他一手挑起。 他为何如此? 他这样做,不是“疯了”,乃是有深刻原因——这事关烦恼他的第三件事。 三,辟疆的鱼火碧玺!关于鱼火碧玺,今夜,他告知了辟疆这东西的天大秘密,且,是急不可耐告知。 那是因为,他要田劈疆尽快将鱼火碧玺易主,最好是易主给一个可靠的、与田劈疆互相爱恋的人。 因鱼火碧玺要心甘情愿、因爱,才能使用! 若非如此,他最希望的,当然是田劈疆将鱼火碧玺“归还”钟无艳。 既做不到这点,他退而求其次,便是暗示田劈疆以鱼火碧玺去救治迎春。而这,只要捱到卯时了,田劈疆就可行动了。因那时,无艳的美貌已彻底恢复,不怕田劈疆的鱼火碧玺易主了。而这一事,时机是关键。早不得,晚不得。定是要不影响无艳恢复美貌,才能做!但同时,也不能太迟,延误救助迎春! 还有一个关键,辟疆将鱼火碧玺易主,也算是为其自身冒险来军中带兵设置了一重性命攸关的保障!鱼火碧玺可救将死之人一命,万一田劈疆有什么劫难,那迎春必会以鱼火碧玺相救,而拯救田齐储君。 如此这般,关于“鱼火碧玺”他这做师父的今夜“大嘴巴”告知田劈疆“天大秘密”,实是为此一石三鸟计划埋着伏笔…… 这一计划,于田劈疆、于钟无艳、夏迎春通通有利! 可惜,他这计划要循序渐进而来,实不能尽数吐之,悄悄叹息一口气,他一偏头看去走在身侧的乖徒弟田劈疆。 “辟疆,你怎不说话?” “师父……我……” “是不是还在想着迎春?” “没!”田劈疆立即否认,欲盖弥彰! “好啦,别去想了,你也不想想,她跟谁住一个院落,有本真人在,你这徒弟,对师父一点信心也无么?” “师父,徒儿不敢!” “那就安心罢,为师定然可以照料好她的。” “是,师父。” 邹衍“嗯”一声,点头:“你记着,对你而言,为今最紧要是想好怎么和你师姐钟无艳配合好,拿下燕国十城,为君上,为你父王下好教训大燕这一遭棋。” “是,师父,徒儿谨遵教训!” “如此甚好!” 第十九章:拖延时间苦心滞留 就这样,田劈疆和他师父一边走一边聊着朝踏风阁靠近去。 可能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邹衍自叮嘱了田劈疆一句让他携手钟无艳拿下十城。此后,再不曾就军务话题给田劈疆施压了。或许,他内心也想多谈谈这个话题,只是一时找不到好的切入口,而若是表达不当,反而让田劈疆紧张、焦虑,故,他才如此谨慎!不能聊这个话题,他不得不就其他话题打开话匣,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个人理想、心中信念之类,无关痛痒。 “辟疆啊,这是你第一遭带兵打仗罢?”邹衍看一眼田劈疆,笑道。 田劈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错师父,自我从燕境返回齐国,阔别齐国,其实已经五年之久。五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就被送去燕境做了质子。说起来,我确实是从不曾带过兵的。今次回归田齐,得父王信任执掌兵符号令三军,辟疆甚感压力巨大!” 邹衍听得连连点头。 田劈疆继续道:“其实,辟疆心里很惶恐……” “要自信!” 田劈疆“嗯”一声,冲他师父点点头,继续道:“自信……辟疆固然懂,确实要自信。只是辟疆怕战功不好,届时叫父王失望了……” “你以为你父王希望看到的只是一份彪悍的战功吗?”邹衍看一眼身边憨憨的徒弟。 田劈疆不解:“那是?” 邹衍道:“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比战功重要的东西多得是,今次你作为一员三军主帅,更要借此机会努力精进,体现出你最优秀的一面,这可不仅仅包涵战功,还有譬如‘责任’、‘勇气’、‘信任’之类的德行、品质,也会被无限放大,在万万将士面前无所遁形……作为第一次带兵,这些,你都要额外注意……我想,这些,也是君上对你真正的期盼罢。” 田劈疆若有所思:“谢师父点拨。这样来看,此时攻打大燕,倒是父王对我的一次考验了。其实我心下隐隐也知是这回事,就是不很清楚,父王到底想要什么,或者,他想要看到一个怎样的我?” 邹衍点头,笑:“辟疆啊,你也别太焦虑了,你就是你,是田齐唯一的储君太子辟疆!你保持紧张是可以的,但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失了自信。退一万步讲,你身边辅佐你的人可不少啊。再讲了,为师不是在你身边盯着你么!” “师父,徒儿不孝,要你如此费心了。” “你我务须客气!” “是,师父!” 不知不觉,邹衍“带着”田劈疆抵达了踏风阁。踏风阁距离望山苑并不多远。他二人走过来不过半盏茶功夫。入得阁内,一行候着的侍婢赶忙上前,将二人迎至正厅门口。 “辟疆实在汗颜,要恩师送我回来。”田劈疆惭愧地看着邹衍。 邹衍笑:“我们师徒许久没有这样长谈啦。晓月繁星下如此推心置腹,为师很欣慰……” 田劈疆“嗯”一声,诚恳地点了点脑袋:“师父,时候不早了,您回吧,就不用送徒儿入内了。” 邹衍笑:“无妨,为师走得乏了,正好在你这歇下脚。” “那师父快快入内。”田劈疆亲自将邹衍迎入正厅。一挥手,又立即唤了侍婢供上茶水。 香茗捧上后,师徒二人又聊起闲话来。 不知不觉,邹衍确凿到了该走的时刻了。 他唰一下站起来:“时候真不早了,行吧,今夜就暂聊到这,你也歇了罢,改天,我们再叙。” 田劈疆起身送他。 正待邹衍要离开,这时,踏风阁园子门口一阵喧哗。 一个小厮慌慌地跑进来:“报告,太子!有客来访!” “什么人?”田劈疆问。 那小厮道:“不知哩,不过是家主作陪,那二人都穿了军中戎衣。” 原来是军中有要员来访。邹衍和田劈疆霎时一起迎了出去。远远的,他们瞧见,田瀹身边,一左一右,跟了两员将士,都是军中戎衣打扮,一望就知道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就连这“闲暇”时,也军装在身。 这刻已二更天了,按道,这些将士也该歇了的,不知怎的,却深夜造访来了踏风阁。 田劈疆凝眸细细瞧去,这才发现,原来田瀹作陪而来的,乃此次他带领的十火天军讨伐战两员主将。一个是上军大人“田竖”,一个是下军大人“田暴”。结合他这“中军主帅”,他们三军首领,共执掌三十万讨伐大军。 两位军长深夜造访,非同小可。 田劈疆和邹衍连忙将他们迎入踏风阁内部,当然,田瀹亦一同被迎入。 那两枚军中主将田竖和田暴,首先向邹衍问了好。 毕竟,邹衍是军师。论身份并不比他们低。何况,邹衍乃太子恩师,德高望重。 简单的互相介绍完毕。 田劈疆首先寒暄道:“二位将军,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田竖和田暴立即说了他们此行目的。 说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这二人乃是为钟无艳之事弹劾来了。 今夜,钟无艳夜探马场军营,在那,她联合上官仙仙,又钦点了一些人,擅自行动去了,这“触怒”了二位军长。 田劈疆一脸无奈,解释道:“二位将军,虎贲特使得了父王印信,可随意调遣军中死士,本宫亦不能阻扰,二位将军还请多多担待。” 田竖、田暴齐齐点头。 田竖微微一笑,道:“军师,太子!容禀,本来,我二人不会如此紧张,毕竟,虎贲特使在军中能带领的人手有限,且与我们职责不同,可说基本无交集。但,她这一入军营就擅自行动,且,先于我们就入了燕境……因此我二人才惶恐,虎贲特使如此作为恐会影响整个战争局势。当然,若她此举能有利田齐,那最好,若弄巧成拙,她不幸在燕境被俘,那就尴尬了……我田齐大军,损失一个虎贲特使事小,可如此丑闻势必大大影响我田齐大军气势,造成无穷后患呐!” 场面上一阵尴尬的短暂沉默。 田劈疆面皮上也有些挂不住,说到底,这虎贲特使钟无艳可是他有婚约之人,被二位军中主帅如此“教训”,他情何以堪。 沉吟一瞬,他道:“二位将军言之有理。只是,你们可能多虑了,虎贲特使有奇技傍身,便是战死,也绝不可能被俘的。这点,二位将军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罢。” “当真?”明显,田竖、田暴二人对钟无艳的“阳退术”并不了解,才顾虑重重,而瞧不起她。 田劈疆一扭头看去邹衍:“二位将军不信的话,大可问本宫师父邹真人!” 田竖看去邹衍:“请邹真人解惑!” 田暴也附和道:“请邹真人解惑!” 邹衍自然是将钟无艳夸赞了一通。这才打发了两位将军走。 他二人一走,田劈疆立即不解地冲他师父邹衍询问起来。 “师父,这二位将军何须对师姐如此紧张?” 邹衍摇头,笑:“傻孩子,他们根本不是紧张你师姐钟无艳,而是,对他们自身紧张。无艳在军中擅自带领十二射声校尉和二十四煞女卫出动,只要稍稍出一点差错,他们作为上军和下军主帅,难辞其咎啊!” 田劈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邹衍继续道:“故,他们是要来这里要一份保证——你这太子的保证。懂?” 田劈疆摇头,无奈的口气:“原来如此,他们不过是不想担责任而已!怪不得他们这么晚还要正装来造访我这踏风阁,还如此做作,带了田瀹来当证人!” 一旁,邹衍听了,淡笑不止,不置可否。 经此一番插曲,二更天也快过了。 夜,愈深了。 邹衍忽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田劈疆立即会意。 “师父,我送你……到门口。”他想,师父肯定准备走了,而他知,师父不允许他去夕暖楼,那,送到这踏风阁园子门口总没有问题的。 “不用。” “怎了?” “为师可没说要走。” 田劈疆晒笑:“是徒儿无礼了。” 一时间,他心中着实困惑——很晚了,难道师父还有重要之事要交代他? 可,他见师父沉吟一阵,突的对他道:“我想,我今夜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 “……”田劈疆不解。 “我担心。” “担心什么师父?” “你。” “我?” 邹衍点头。田劈疆皱眉,不解。忽的,邹衍冲他摆摆手。田劈疆诧异地靠近过去。 本身,他师徒二人也没有多大年龄差距。邹三十多。田二十。都极年轻。看去就好似一对叔侄。这刻,邹衍故意弄出一种神秘姿态,更神色暧昧。就弄得这二人那种亲密无间的气氛愈加浓了。也突显,他师徒二人,感情至深,亲密无间。 “师父,怎啦,神神秘秘的,不是在消遣我吧?” “消遣个头,正经事啦,耳朵凑过来。” 田劈疆照做。邹衍附着他耳边,叽里咕噜一阵。田劈疆眉头一挑一挑,颇震惊。等他回过神来,重看去他师父。邹衍冲他直眨着眼睛。田劈疆沉默了。 原来,今夜,邹衍临时起意,要和田劈疆在这踏风阁联手弄一陷阱。以引诱那导致迎春染病的金色小球二度现身。 一时间,他师徒二人趁着夜色忙碌起来。 看见师父颇有点“想一出是一出”田劈疆虽略微感觉一点诧异。然,他实想不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既想不通,他不是钻牛角尖之人,自然很快就抛诸脑后不去执着了。 而对邹衍来说,他心中明镜儿似的。今夜,他如此“缠”着他徒儿田劈疆,除开表面原因,确实另有深意。 那就是——他计划贴身“保护”田劈疆一夜,至少,捱到卯时。 只要到卯时了,田劈疆就正式成为鱼火碧玺主人十二个时辰了,届时,无艳之容貌就能彻底恢复了。那之后,田劈疆就可以随意使用鱼火碧玺了…… 但,在这个时限内,他要保证,田劈疆一定是鱼火碧玺主人!他要看着田劈疆,不让田辟疆使用鱼火碧玺的功能,不让鱼火碧玺在这个时限内易主!虽然只有几个时辰了,但他丝毫不敢松懈!这对钟无艳,太重要,太重要了! 而这些田劈疆完全蒙在鼓里,因田劈疆至今不知,当初钟无艳使用鱼火碧玺,除了救他,另一重要目的,乃为除去额头天女木兰红疤之毒…… 第二十章:病中惆怅与婢交心 邹衍费尽心思“缠”着田劈疆,以保障钟无艳能顺利恢复容貌。 同在田府中,那染了莫名病症的夏迎春这夜却孤孤单单,十分无助。 夕暖楼。迎春房中。侍婢珠珠在一旁候着。 “歇了吧,迎春姑娘,好晚了哩。” 珠珠手中拿着一个披风,朝后向站立窗前的迎春靠近去。“啪”一下,她将披风盖在了迎春双肩上。 “你身子不好,更不能着凉了。” 迎春抖了抖双肩,让珠珠为她搭上的披风盖得更妥了。 这刻的她背对着珠珠,眸子直望向窗棱外那夕暖楼的天井,显是在苦苦等待着什么…… 只听她声音幽幽传来:“珠珠,什么时辰了?” 珠珠答:“好似一更天已经过了。” 迎春“哦”一声,喃喃道:“不早了……” 珠珠道:“是哩,迎春姑娘,你还是早点歇了好,你身子要紧呐。” 迎春不置可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突的,她转过身,凝眸瞧着珠珠:“你刚刚说,太子回来了?” 这之前不久,她问过珠珠这个问题,彼时,得了肯定答复。 珠珠点头:“唔,是哩,我将将去厨下打水,听说,太子一回来就被他师父邹真人唤走了,许是有急事罢。迎春姑娘,你前头不是问过了?” 迎春无奈地“嗯”一声:“我是病糊涂了,忘了。” 言着,她眼神霎时黯淡下去。 珠珠看见迎春极失落的样子,抿着嘴唇,一时也缄默起来。 她心中依稀晓得,这迎春姑娘可能不是真忘了,而是不甘心罢…… 她很清楚,迎春姑娘等太子,自住进这夕暖楼,就开始“等”了…… 今夜早些时候,那太子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可,不知出了什么事,又莫名其妙离去了。她虽不晓得原因,但彼时却观察到,迎春姑娘对太子突然离去,很不安。虽然彼时她在后院洗衣裳,没瞧见太子突然离去的场面。这刻,她瞧见迎春又二回心焦地等待起太子来,一时间,她手足无措,真不知该怎么安慰迎春。 好在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迎春慢腾腾朝床榻方向走,坐了下去。 床榻边,她听见那迎春突的对她道:“你去歇了罢,珠珠。” 她摇头:“我不困,迎春姑娘。” 迎春淡淡一笑:“怎么会呢,这么晚了。我没事的,你去歇了罢。” “我……”珠珠一阵迟疑,忽的莞尔一笑,“不打紧的,我……我再陪姑娘一会儿吧,我瞧姑娘好似还不想睡哩。若是有什么吩咐,我在侧,姑娘也方便一些。” 迎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珠珠报以微笑回应,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说来也怪,不知怎的,珠珠觉得,她对这个迎春姑娘格外投缘。在她眼中,迎春姑娘毫无架子不说,人也极温婉、娴静,她知的,这迎春姑娘乃邹真人门客,身份显赫。可,虽才短短接触,她却深切感受到,迎春姑娘对她这样一个田府普通侍婢却客客气气,没一点将她当下人看的态度。虽才认识一天,她仿若认识了这迎春一年,自然而然就体贴起对方来。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珠珠。”这时,迎春突的唤她。 “嗯。” “你搬一条凳子来,坐着罢。” “我不累,迎春姑娘。” “瞎说,这一天来,我总见你站着,如此从早到晚,没瞧见你坐一会儿,怎可能不累?在我面前,你就不必逞强了。” 珠珠沉默。 迎春“咳咳”两声,脸色更憔悴了:“听话!”她心疼地瞅一眼珠珠,再劝道。 珠珠点点头,羞涩地道:“好……”言着,搬来一条凳子,坐在了迎春对面。 床榻边,迎春双手搭在膝前:“珠珠啊,你多大啦。”她跟珠珠扯起闲天来。 “我今年十六了。” “哦,不小了。” 珠珠笑,不置可否。 “我今年可二十啦。”迎春忽的感慨起来。 珠珠抿着嘴唇,不语。 迎春道:“珠珠,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老姑娘了?” 珠珠头直摇:“没有、没有哩,迎春姑娘,你看着极年轻的,而且……而且你这样漂亮,一点不显老的啦。哪像我,虽然才十六,粗手粗脚,才是老姑娘一个哩。”言着,她突的惊慌地捂住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迎春姑娘,姑娘你大家闺秀,岂非我这村姑可比拟,是我无礼了,抱歉迎春姑娘,我笨嘴拙舌,你切莫往心里去。” 迎春摇头,直愣愣望着她:“瞧你说哪儿去了!你本就比我年轻,我更没觉着你有半点粗手粗脚,反极小家碧玉,可人不已。至于我,也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咳咳,我不过一苦命的流浪孤女而已……” 珠珠:“啊……” 她轻轻一声惊呼。 “咳咳……”迎春忍不住又咳嗽两声,冲她点点头。 珠珠缄默着。 迎春继续道:“珠珠,我想,你一定好奇,我这样一个流浪孤女怎就成了邹真人门客而有了入住田府成为座上宾的身份罢?” 珠珠直摇头:“没有没有哩,珠珠可不敢胡乱揣测!” 她极小心翼翼。 迎春笑看着她:“珠珠,你无须紧张的,我都是把你当姊妹看,才说这些,其实,你如果感兴趣,我可告知你,我的经历。只要你不嫌烦。” 珠珠摇头:“不会不会,我不会烦!” 迎春点头,缓缓道:“其实,我成为今天这身份,乃得益于太子,曾经……” 接着,她将她与田劈疆在空天水榭共处过半年的经历简略地向珠珠说了。 这些经历,可谓传奇。 珠珠自然是听得一愣一愣,时而还惊讶地捂住嘴巴,俨然不可置信的样子。 末尾,她忍不住赞叹起来:“啊,迎春姑娘,这样来看,你跟太子的确感情笃深!” 迎春不自信地苦笑道:“大概是吧,我也说不清。” 珠珠显然还沉浸在刚刚迎春给她讲述的空天水榭那传奇经历中:“说不清么,我看着却很明白呀,迎春姑娘,太子对你真的很有感情!你瞧,今夜他不就来看你了么,要知道,那可是在齐王一走,他就来了哩。” 彼时,田劈疆来探望迎春,的确是在齐王一走不久就来了。在珠珠这些下人们眼中看来,可算得上是很“上心”的了。虽然后头田劈疆离去得突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急急”来探望迎春那一出就足够下人们说道了,也确实在田府下人圈子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迎春点头,极伤感的样子:“是吧,太子是长情的……只是,哎,他到底已是有婚约之人了啊。” 这点,珠珠自然知晓,今夜齐王晚宴,她们这些侍婢对这类宴会上重大的喜事,当然有所耳闻了,况且,这个消息还是彼时她捎带给闭门不出的迎春的。 她于是道:“这倒是……”简单三个字,可谓蕴涵千言万语。 实际,她也不好就此多发表意见。很明显,这迎春姑娘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确有那么一丝尴尬。 对太子田劈疆的婚约之事,这消息迎春自听说后,今夜以来,就一直隐忍着。 荆吒、掸儿两小童,自宴会一回来就叽叽喳喳告知她这件“喜事”了,加之后来,她又从侍婢口中得了证实,她是很清楚这消息乃板上钉钉的真消息的! 可,她默默忍了心间的这种煎熬,在田劈疆初次探访夕暖楼时,她就装作完全不知的样子…… 她实是不想那重磅消息,扰了她应对太子时正常的心境。她不想叫他以为她那样小肚鸡肠。她要维持她在他心中“善解人意的”、“知进退的”、“令人舒服的”完美形象,虽然这样她很苦。可她始终认为,值得! “咳咳。”突的,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而且,咳得越来越厉害。 珠珠紧张地从凳子上站起,靠近她,扶住她:“迎春姑娘,你快快躺下罢,你还是歇了,你身子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好……好吧。”迎春确实支撑不住了,只得躺下。 珠珠一边为她盖好薄被,一边叮嘱着:“我就坐在这旁边守着你睡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渴了或哪不舒服就唤我,实在捱不住了,就唤我央郎中去!” “那怎么行,珠珠,你也下去歇了罢,放心,我自己能行,我没你想得那么娇弱。” 珠珠猛摇头:“不行哩,迎春姑娘,且不说你是邹真人门客我要仔细照顾。二来,日里家主还特意让我请的府中精养的郎中为你瞧病,对你的恭敬,可想而知,我若敷衍你,岂非是将家主嘱托当了耳边风。不是找死么,你可别折煞我了,就让我老老实实守着你,照料你罢!” 她故意说这些严重的话,好叫迎春心安理得接受她守夜伺候。 迎春无奈瞧了瞧她,大略猜到她是热心肠,好心肠,善心肠,就默许了。 躺在榻上,尽管一脸病容,迎春因心中有事,记挂着田劈疆可能会来回访她,加之身体难受着,一时间,她并不能顺利入眠。 一扭头,她忽的想起一个问题:“珠珠,那无艳姑娘现时定也在府中的罢,不知在忙还是歇下了哩?” 珠珠去哪里能知道钟无艳的行踪,自然摇头:“不知哩。没听人说起她,我想,她应是歇下了罢。毕竟这么晚了!” 迎春“哦”一声,不声不响沉寂下去。 其实她是想到,田劈疆自她这夕暖楼离去后又回来府中,第一时间就被邹衍拉走议事去了。会否,那议事之人里就有钟无艳?毕竟,钟无艳乃虎贲特使,可参加军务,能时刻见着太子是理所当然。 想及此,她立即联想到自身,只能以一副如此病容讨人嫌地卧榻在床,确是比不得那英姿飒爽的钟无艳! 霎时她心如刀割,愈恨起自己来,忧愁伤身,脸上神色更不堪了…… 第二十一章:病情凶险察而未觉 一旁,珠珠完全没意识到这瞬息间迎春竟想了那许多,心中是那般痛苦…… 她只是瞧见迎春脸上神色变得愈加难看,不由愈担心起来。她从一旁的桌上拿过茶水,递上前,凑到迎春嘴边:“迎春姑娘,你脸色看着有些吓人哩,气色很不好似的,喝点热水吧,这是刚烧好,摊凉了的。” 迎春点头,呷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唇,又躺下了。 “珠珠,谢谢你。” 珠珠摇头:“不谢。” 迎春道:“珠珠啊,说起来不怕你笑,若不是今日我病了,我就求你陪我一块儿躺着了,我好闷,心里好难受,想找个人说点体已话,想得到一点安慰……我这样想,是不是很自私?” 珠珠笑:“迎春姑娘,不妨事啊,就是现在,你要我陪你说话,那也没事,我不能跟你一块儿躺着,那我就趴在这床沿边,不是一样可以跟你靠得近近的……” “靠得近近的?”迎春重复了珠珠这后半句话,偏头一笑:“瞧你说的,若真让你那样,我就真的太自私啦,万万不可!你也要歇息的啊!” “没什么不可的,我是婢,你是家主的客,我服侍你,天经地义。” “珠珠,你万不要这样说了,其实,若你不嫌弃,我要认你这个妹妹。往后,若我们还有缘多待些日子,就姐妹相称罢。” “姐妹相称?唔。那可不行哩,我何等何能做你的姊妹?” “可以的。” “不,我当不起。” “当得起。” 珠珠还是扭捏地摇头。 迎春做出不高兴的样子:“那我只好明日去寻田老爷了,届时跪在他面前,求他,赏了你给我,做我姊妹……” 珠珠苦笑:“呀,那怎行!好……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不用去求家主。” 迎春点头,高兴道:“谢谢你,珠珠妹妹。” “唔。迎春姐。” “珠珠妹,你坐过来一些。” 珠珠照办。 迎春从床榻间伸出掌心,拉住珠珠的小手,看了一会儿,摩挲了一会儿,她不可思议地道:“好多的茧!” 珠珠沉默。 迎春心疼地道:“珠珠妹,你一定做了很多很多苦差事,看把你熬得……” 珠珠苦笑。 “你受苦了,妹妹。” 珠珠摇头:“还好啦,我们这些婢女,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能离开柴房打杂到这前厅来服侍人,我还算运气的了。这府里,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多得是在做苦力的,倒夜香啊、刷茅厕,劈柴、剁草啊,什么粗活都得干,她们才真苦……” 迎春“嗯”一声,表示赞同:“是不容易。” 沉吟一瞬,她轻声问:“珠珠妹,你家中是哪?怎的就来了这田府里讨活?” 珠珠眼神暗淡下去:“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了,我老家么,好似在高唐西南边陲一个叫博陵的地界,六岁那年,我家乡闹饥荒,我爹、我娘养不活我一家老小了,恰好集市上有收女娃的,父母也是为了我能活下去,就把我、连同我的另几个姊妹,一并抵押给了人贩子,辗转中,我和姊妹们分开,我则被卖来了这田府。算起来,愈十年了。” “苦命的孩子。” 珠珠淡淡一笑,显然,这沉重的往事她早看淡了,至少在人前不那么伤感了。 顿了顿,她问:“你呢?迎春姐。你怎成为一个孤女的?你家中的人呢?” 迎春伤感地“哎”一声,道:“我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更惨的是,我爹和我娘,在战乱里都叫燕兵给杀害了,我辗转流落到燕境,后来,我被拐卖进入一个叫坐坛府的地方,又阴差阳错被拐入空天水榭,在那,我遇到了命中救星太子,命运才发生改变……” “迎春姐,你命真好!” “是吧……”迎春淡淡的口气。 珠珠继续艳羡着:“迎春姐,你长得这样好看,我相信,太子定不会负你的。” 迎春苦笑。 珠珠道:“迎春姐,其实在我看,你完全不必忧愁伤身,纵然太子有了婚约,可太子乃何等人物,自然可三妻四妾,你就算做不得大,只要得了暖心人,有人护着,那也是极好的呀。” “小丫头,懂得倒不少。”迎春美目瞟了珠珠一眼,算是暗暗赞许了她的分析。 二人说着小话,氛围逐渐热络,虽才结拜,渐渐的,倒真有一点姊妹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二更天亥时也快过了。 这期间,迎春不间断催促珠珠下去歇着。可珠珠说什么也不愿,一定要贴身看守。 珠珠之所以这样坚决,其实,情形特殊,乃是因为,今夜迎春之神色极不好,脸色愈加苍白不说,咳嗽也愈加剧烈起来。作为服侍的婢子,她实是不能轻易走开。 最终,迎春和珠珠商量了一个择中的法子。 珠珠在迎春房间打地铺,随时照看迎春。 然,珠珠歇下不多时。突的,一阵剧烈咳嗽从迎春床榻间传出。一下子警醒了她。 她听着那剧烈的咳嗽,感觉那迎春好似要将肺也咳出来似的。 她立即翻身从地铺上起来,奔至迎春床榻边,第一时间去点灯,察看迎春状态。 “迎春姐,你怎了,咳得好吓人哩?” 当她将床榻边的灯罩点亮,一抬眸,她瞧见迎春嘴角竟血迹斑斑。一时她怔住了! “我……我没事。”迎春逞强着。 “还说没事,你,你都咳出血啦,天呐,你到底怎了?” 珠珠显然慌了,她一瞬间眼眶就湿了,泪珠儿直往下坠。 迎春瞧了,哭笑不得:“真是个孩子,这有啥好哭的,我不过就是咳嗽嘛。” “哪里,你……你病得厉害呀,都咳出血了,呜呜呜,不行,我这就去唤郎中来瞧你。” 迎春一伸手,强拽住了珠珠:“不急,珠珠妹,明日再说罢。” 实际,她心中清楚,她这病,绝不是郎中可瞧得好的。因,这夜,那田劈疆已经来察看过,明确表示过,她乃是被那可疑的金色之物所污染而染上怪病。这种疑难杂症,岂非普通郎中能断?而叫她绝望的是,太子明明追查那金色小球而去,且返回田府了,却没有急时回访,指不定乃那金色小球之谜困惑了太子,一时连太子也没了法子!既如此,请普通郎中何用?再一个,今夜这夕暖楼也格外不寻常,按理邹真人早该回来了,可至了此刻,依然不见他回来,他忙什么去了?据说,乃跟太子在一块。她不禁想,莫非,邹真人亦是在为她之病症相关的那金色小球在忙,若真如此,那她安心等待就好啦,就更不必去请所谓的郎中来搅事,请了,怕也于事无补。 这些,她都只是心中想想,深知,暂不必尽数告知珠珠,免珠珠困惑,为她心忧,不如她一人默默承受,静观其变。 她是这样想,可对珠珠这不知情者而言,情形并非那样单纯。 这时的珠珠,看着刚结拜的“姊姊”如此受苦,且状态如此严重,一时是心焦不已,直掉眼泪。 迎春只好忍着身子不适,慢慢安慰着珠珠,过一阵,她的咳嗽渐缓和一些。而她被珠珠从床榻间扶着,靠着床沿坐了起来。 “对不住了,珠珠妹,这一夜,闹得你不得安宁。” “迎春姐,你别说这些了,也别逞强了,还是让我去唤了郎中来吧,你……”珠珠不忍地又瞅了迎春嘴边那点点血迹一眼,从一旁案几上拿过一张帕子,轻轻朝迎春嘴角抹去。 擦拭完毕,她看着迎春,愣怔怔的,呆了。 迎春倒比她乐观,瞧着她那憨憨的忠厚样子,反开心起来。 “往后啊,你也要这样病一遭!” 珠珠:“……” 迎春调皮地道:“这样,我就有机会原样照搬,也这样通宵服侍你一次了,咱两就扯平了。” 珠珠摇头:“迎春姐,你可真能说笑,没见过你这样给自己捡活儿干的。” “对,我乌鸦嘴,打比方也没打好,你压根没必要这样病一遭让我寻报答机会的……你也不会这样病。我想,还是想点实际的,这次离了田府啊,我即刻去求田老爷,让他把你赏了我,跟我走,往后,我们姊妹一块儿浪迹天涯。” “耶!”珠珠神往地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么,唔,那我不是逢了大造化了,细细一想,那我岂非也可像迎春姐你一样,也做邹真人的门客了?” 迎春笑:“这个我倒不敢打包票,邹真人的门客,大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杰,就是我也是名不副实。你贸然进入他门下,成为他弟子,唔,我想想,你至少得做成个什么真本事人恐才有机会哩。” “这样啊,那我俨然没机会的了。” “不啊……你机会多得是哩。比如你本本分分当个待嫁的美娇娘就好啦,在邹真人门下,侠客、壮士不胜枚举,届时作为邹真人门下风华绝代的女弟子待字闺中寻佳偶,定炙手可热呀!” “呀,姐姐你消遣我!” 说起来简直难以置信,迎春都病成这样了,可还是如此说说笑笑。不知她那病到底如何个古怪之道,竟如此隐晦…… 就在这嬉闹间,珠珠敏感察觉,床榻上,迎春好似越来越虚弱了。她的脸,好似一片雪,无一丝血色,她的唇,打上腮红后,像成熟的冬日的蜜,盈盈一片亮白,既诱人又颇瘆人。 又过了一会儿,迎春可能自身也察觉了。后头,她让珠珠拿来铜镜,还顾影自怜地照了照。当然,为避免伤感的尴尬气氛,她是在一种打闹的气氛中自我观察。 可珠珠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以她的观察,事情自然就不那么单纯了。 她望着病得几乎奄奄一息的迎春,不知怎的,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迎春姐,这刻如此“闹”、如此“不羁”,颇有一种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的感觉,好似再多闹一会儿,就会永远,永远地闭上眼睛再闹不起来似的。看得她是胆战心惊! 故,闹了会儿,迎春被珠珠强行摁倒在床榻,重歇下了。 但这回,迎春便是歇下了,依旧不甘心似的并不闭眼睡觉。又一抬臂,她将珠珠唤来床榻边:“珠珠妹,你再着累一番,帮我办件事。” “迎春姐,你说。”珠珠口气是极度的宠溺。 “现在什么时辰了?”迎春有气无力地问。 “三更啦。”珠珠轻轻答。 “恩,真不早了,这样,你快快去把荆吒、掸儿唤来我这,我有话要说。” “迎春姐……” “怎了?” “好晚哩,你真要叫醒他们?” “唔。”迎春很坚定地点点头,同时,她又剧烈地连续咳嗽几声。 “好吧。”珠珠摇摇脑袋。 她实在不解迎春这刻去唤起两小童的举动。 可,纵然不解,她还是照做了,对迎春姐,她是千依百顺的…… 无奈中,她抬脚离开了这间房。 第二十二章:弥留之际金娃护佑 珠珠一走,迎春强行从床榻上坐起。她拿起珠珠之前给她擦嘴的帕子,捂住嘴,“咳咳”用力咳了咳。完毕,就着床榻边灯罩,她抬眸瞧去帕子中心,只见,刺目一滩红,像一朵绽开的花,枝枝蔓蔓浸染在帕子间,残酷地映入她眼帘。 “这么多血?” 望着帕子,她震惊了,呆了。 先前,珠珠已多次告知她已咳血的事实,她虽晓得,却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彼时,她心想,所谓咳血,必也不算什么,可能乃自身这病的一种病症罢。同时她想,咳血了便就咳血了罢,也不是焦虑就能不咳血的…… 然,此时此刻,“亲眼所见”,她之心境不一样了。 才晓得,自己确是病入膏肓,严重至极! 其实,对于自己严重的程度,她心中早有估算,也因此,才“一意孤行”要珠珠去唤醒掸儿和荆吒到跟前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怕真的要不行了。 若真如此,若真捱不过这夜,要死!那……她也得对两小童略作嘱托。两小童跟她时日虽不长,到底是她负责管教的,“临终遗言”不可或缺。 无奈地喘息一口气,她将沾满了血的帕子,悄悄塞入枕头下。下意识捏了捏拳头,既为自己身子不争气一阵喟叹,也于此刻感受到人生老病死的残忍和冷酷。虽,她这病,不是自然而发,可若命终结于此,也是天数! 胡思乱想一阵,她摇摇脑袋,强撑着,从床榻上由坐着走了下来。 躺在榻上时她还不觉着自己有多弱…… 这刻,下地站起身来了,她才发觉,她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立也立不稳当,一阵风吹来,仿若就能轻易将她击倒下去。 她伤感至极地捂住胸口,喃喃道:“天哪,我……我竟成了这糟糕样子了,才一天不到哩。哎,常言道病来如山倒,而今的我,却是因病丑态迸发,死了……倒也干净了……” 若说之前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病得多重,或说,没具象感知,这刻,她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了,晓得,确凿是不行了…… 知道将死,她心反而“狠”下来,再不哀哀戚戚,顾影自怜。 强提一口气,她费了好大劲,终慢慢移到门边,而后,依靠门栏,立住不动了。 昏昏油灯,辐射开昏昏黄光,在她身后,拉出一片她病中的影…… 仿若一夜,她就瘦了一个周身,连“跌倒”在地的影,也愈单薄了。 她手依着门,不经意一个回头,低下眸,看见那“不争气”的影,霎时摇摇脑袋,立即收回那无神的眸,无精打采冲门外张望起来…… 她那一双眸,此时此刻,射出的是一种等待,一种无限忧伤的惆怅。 就在她呆呆的踟蹰着,荆吒、掸儿,睡眼朦胧地跟在珠珠身后,来到了她跟前。 珠珠看见迎春居然下床了,她第一时间飞奔上前,扶住迎春:“迎春姐,你怎下来了,你快上榻歇着,瞧你,站也站不稳当,摔了怎办呐?” “我没事,珠珠妹。” “骗人哩,明明有事,快躺下快躺下。”言着,直拉住迎春往床榻方向去。 迎春虽也晓得她确实需要躺下,可,还是哭笑不得地摇摇脑袋,张张嘴,欲言欲辨,可,终一字不吐,只弯弯嘴角,一番苦涩地淡笑…… 她太虚、太弱、太乏、身子确实难以支撑,一时只能木偶似的依珠珠“摆布”,被搀扶去了床榻前,重上了榻。 不过这番她没躺下,而是强烈要求后,被珠珠允许了坐卧在榻间席子、被子上。 掸儿、荆吒这刻也飞奔了过来。 迎春看着这两天真的孩子,不由长叹一口气。 “春娘,你怎了嘛?”掸儿这刻揉了揉眼睛,也完全醒了,看见迎春气色很不好,极羸弱的样子,一下子,她这小姑娘就眼红红,鼻子酸酸的了。 “春娘,春娘你……病得好厉害哩。”荆吒童言无忌,一语道出关键。 迎春点头,伤感地道:“不错,今次,我是病得很厉害。今夜睡下了,不晓得明日还能不能醒过来哩。” 珠珠立即在一旁道:“迎春姐,你快别这样说,不会的,不会的!” 掸儿、荆吒一听这话当即崩溃,哇哇大哭。 迎春连伸出手去摸两孩子的脑袋,宽慰他们。 她的手从荆吒脑袋上滑过后,又摸上掸儿的小辫子,这时,听她道:“掸儿啊,你比荆吒大些,以后要好好照顾荆吒弟弟,做大的就得有个做大的样。” 掸儿点头:“我晓得的春娘,我从来都是让着他的哩。” “恩,我知你是懂事的。乖!” 荆吒不明所以,笨笨地望着对掸儿又是叮嘱又是夸赞的迎春道:“春娘,我也会乖乖的,我……只要你快好起来,我保证不惹你生气了,春娘,你快好起来罢,你快快好起来罢……” 迎春苦笑,连连点头:“真乖!会的,都会的!” 就在这刻,她一俯身,捂着嘴,“咳咳”,一阵剧烈的咳。 慌乱间,她本能地将手伸进枕头底下,一抽,将之前抹嘴巴的帕子拿了出来,直朝嘴巴捂去。 就在她将帕子拿出来的瞬间,那帕子被抖开,上面殷红的一大滩血,暴露了出来。 掸儿、荆吒还有珠珠三人同时瞧见! 荆吒、掸儿两小娃看见这沾满血的帕子,都是一愣,从他们口中,立即响起“哇啊”的阵阵嚎哭! 因为他们很容易联想到,那帕子刺目的血,乃迎春吐的! 就在他们痛哭之际,这刻,迎春因剧烈咳嗽,脑袋忽一偏,一口血直喷出,呕在了床榻前地面上。 荆吒、掸儿两小娃“眼见为实”,吓得哇哇大叫! 哭得自然更厉害了。 半晌,他们才平静下来。 迎春也缓和一些:“好啦,你们两个快别哭了,听着,我有话交代你们。” “春娘,你、你……不行不行,我要立即去告诉四大哥。” 掸儿看迎春奄奄一息,想着,田劈疆是应该知道这个险情的,不能被瞒着……当即,她就起了去做通报的心思。 她身边,荆吒也脱口而出道:“是哩是哩,春娘,我也要去找四大哥,告诉他这儿发生了什么,让他来瞧瞧你!” 但,迎春立即就制止了他二人鲁莽的行动,更是叫珠珠强行拉住了倔强的荆吒。 她这才道:“你们听着,你们四大哥现下有紧要事在处理,你们须不能去扰了他!放心!我虽然是呕血了,有点吓人!但其实没大碍的,我这病,乃有救的!其实,你们四大哥也在暗中忙着帮寻找治疗之药哩,他并没有不管我!你们稍安勿躁!” “真的吗,春娘?”掸儿巴巴的眼神,俨然不大信。 “这样么……”小荆吒亦不大信。 迎春连连点头,宽慰他二人:“是真的!”顿了顿她又道,“今日叫你们两个来,是要告知你们,你们多了一个亲人了。” “谁?”两小童异口同声问。 迎春抬臂朝身边一点:“快叫珠珠姨。我认了她做姊妹,从今往后,她也是可管教你们的人了。” “珠珠姨。”两小童是极乖的,连忙照办。 “快给姨磕头!”迎春又吩咐。 两小童连忙照做。 珠珠虽这样被唤,被磕着头…… 然,她极不安!她到底只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哪受得住这场面,就手足无措地赶忙去拉起两个孩子:“使不得啊,这……” 她扭头去看迎春:“迎春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口中虽这样问,但她明显感觉,迎春好似在托孤!托孤,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迎春意识到自身就要撒手人寰了?不然,为何突的让两个小孩认“亲戚”?而这两个小孩一看就好似认了迎春做娘了似的,这刻,迎春让两孩子唤她姨,确是……的确是将她这下人当姊妹看了。想及此,她又惊又感动,一时无所适从。鼻子一酸,眼泪汪汪掉起泪来。 她愣怔怔望着迎春,又道:“迎春姐,你这样一弄,我心里好难过哩,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哎!” 迎春苦笑一记,摇摇头,便是坐在床榻上也摇摇欲坠似的,她道:“别问我为什么这样,我……”她突的打住,看去荆吒、掸儿,猛换了口气:“我只是想你们多一个人照顾!” 荆吒,掸儿直点头。 她眼神盯着两孩子,又道:“你们虽是跟着邹真人,可邹真人忙于军务,平时也琐事缠身,实在不容易分心来陪伴你们。若我这番一病不起,甚至昏迷不醒,总得有个可心的人照拂你们,今次,这珠珠姨……”一扭头,她看去珠珠,点点头,继续道,“她虽然比你们大不多少,可,她却是极能吃苦的,也懂得多,品行也不错,有她看着你们,那是极好的!咳咳……”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忍不住身子一偏,头磕碰在床榻边木架子上,一大口血,从嘴里直涌出来。 她本能地将攥在手心的帕子去捂,然,哪里捂得住。 血,大口的血,从她指缝间留下,让她一只手,也血淋淋的了…… 霎时,她脸色愈苍白,却是一幅弥留之际的惨相…… 掸儿眸子瞪得老大,在惊吓中,简直愣住。 而荆吒,到底是个男娃,胆子大一些,身子猛一冲,越过床榻边沿,直朝迎春怀里扑去,他双臂展开,一环,就抱住了迎春。 “不要不要,我不要,春娘,我不要你昏迷不醒,我要你跟我们在一起,好好的……” 他一面抱着迎春哭,脚跺着,手抖着,身子摆着,就这样将迎春连同他一起,微晃动起来。 就在这时,珠珠正去拉荆吒,猛发现,在荆吒身上有异样突起…… 这异样,不止珠珠瞧见了,掸儿,连同被抱着的迎春,都瞧见了。 只见,从荆吒身子上,疏忽间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环绕他就是旋转起来。这一层金光似一根金色绸带,旋啊转啊,渐渐,将荆吒连同被荆吒抱着的迎春,一起罩入进去,好似一张金色的被子,盖住了这一大一小,一双伤心的人儿…… 第二十三章:高台夜雨牵制金球 却说这田府中,入了三更,正是好梦方酣时,它本应万籁俱寂,可惜它并没这样“老实”。 且不说那夕暖楼哭嚎一片,哀伤凄凉。 几时辰前,田劈疆所在的踏风阁也正忙得不可开交。 彼时,田劈疆跟随他师父邹衍已开始为今夜之“陷阱”忙碌不止。 邹衍告知田劈疆,说,今夜要在踏风阁摆计,引诱那污染夏迎春身子导致她患病的金色小球二度现身,他首先就带着大票人在踏风阁园子里一个后花园中忙碌起来。 是的,他寻了许许多多帮手,而不仅仅是他和田劈疆师徒二人在忙。 踏风阁后花园,此刻,穿梭着许多田府的小厮、家丁。正是邹衍假田瀹之手从府中调来。 这是二更天刚过不久之时,夜露深重,虽是夏季,也透着微微凉意,风嘶嘶刮着,暗夜天空挂了一轮皎洁明月,月晕周遭,透着一小片鲜亮的澄明,煞是美丽。 就在这美丽夜空下,后花园中,忙碌的小厮们,渐渐从一开始的穿梭、奔走,变作聚集在了一块儿——他们在忙着搭建一个木制高台。 因人手众多,盏茶功夫,一个丈许木制高台,赫然伫立在了花园中。 这木制高台下,用十数根大的、粗的木桩作为地基,上面,则厚厚地盖着实木木板。木板上,放置了一张小案几,以一块红绸布铺着台面,上有铃铛、香烛等各种奇怪器具。 而在高台下面,散开,约莫丈许距离远,是另一群忙碌的小厮在搬弄一个个大水桶。 这些人手脚着实麻利,不多时,一大圈木水桶就摆放在了高台周遭,细细一数,居然有十二个之多。 且不说这高台边忙碌的一群人。 花园一石桌子边,两张石凳上对着坐了两人,分别是邹衍、田劈疆。 他二人并没有参与搭建高台的工作,而是就着跟前石桌上一大堆枯草,在编织着什么。 “师父?还要做多少?” 田劈疆手中正拾掇着几根枯草,只见,他先是用枯草扭在一块儿,成了一个柱状物,接着,又用四根枯草穿过这柱状物,形成四个上下两列的末端。细看,原是将手中枯草扎成了一个小草人。 没错,这刻他就是在邹衍的授意下,在扎小草人。 而邹衍也没有闲着,双手不断纷飞,亦是在扎着一个个小草人。 故,在他二人跟前石桌上,除开那堆着,垛叠起来的一堆枯草,就只是一个个用这些枯草扎好的小草人了。 听了田劈疆的话,邹衍淡淡一笑,抬头,他看一眼夜空,道:“辟疆啊,不急,这些小草人可大于用处,多多益善,接着忙吧。” 田劈疆“嗯”一声,点头,可很快又皱眉道:“可是师父啊,你搭建那高台是做什么?我们今夜不是要设置陷阱诱惑那金色小球二度现身么,那高台……”按照他想当然的理解,一个高台如何诱惑金色小球二度现身?自然是看不懂师父深意了…… 邹衍沉吟一瞬,忽的道:“好吧,也是时候告诉你搭建那高台如何使用了,那东西么,我是用来祈求‘夜雨’的。” 夜间小雨,称“夜雨”。所谓夜雨,有三个条件。 一,夜间来的雨。 二,小雨。若是滂沱大雨,就是夜间风暴了。 三,短雨。只是下一口气,就瞬间散了,只一阵子的劲头,可谓小巧玲珑的雨。 田劈疆对这类“夜雨”不陌生,晓得它种种特点,也因此,他就更困惑了。 想了想,他问:“师父,依照徒儿愚见,所谓夜雨,实属鸡肋,什么也干不了啊,顶多让夜里气候凉快一点,何苦来哉费那劲?” 邹衍摇头:“别小看它了,它虽鸡肋,但对于我们一会儿要对付的那金色小球,大有用处!” “是么?”田劈疆俨然不大相信。 邹衍笑:“当然!具体说,我们要用这夜雨防止一会儿将出现的那金色小球逃逸时过于灵敏!有此夜雨掩护,大可减缓其飞遁速度,而我们顺利擒下它概率或将大大增加!” “什么……”田劈疆震惊道,“这小小之夜雨,对那金色小球有这样厉害的牵制作用么……” 邹衍胸有成竹地冲他点了点脑袋。 可,便是看见师父如此笃定,田劈疆还是胸中有疑, 他很自然想到,先前,他已给师父看过他从马场军营带回来的金疙瘩。彼时,师父并没有推理揪出那金疙瘩密辛。而今师父笃定点出“金色小球”怕夜雨,师父是凭借什么有此依仗? 当然有一点他很明确,他晓得自己这师父不是那信口开河之辈,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师父既如此明确摆出制伏金色小球之手段,说明必有重大根据。 沉吟间,他想到一种可能,就试探地问:“师父,你是否猜出那金色小球是什么东西了?” 然,他这话一出口,却是看见师父直摇头。 他:“……”霎时更懵了。 邹衍看他一眼,摇头,哈哈笑:“辟疆啊,你想得简单!我去哪能这样快知道金色小球是什么,要知道,至目前为止,我连见也没见过它,不过在你那看了些毫不相干的金疙瘩,凭此断定它具体是什么,就算我是神仙也做不到啊……不过,从你之描述中,我倒是整理出一个怼它的大概思路……现时,我之所以临时搭出这高台求夜雨,且笃定认为可凭此削弱那金色小球之飞遁,乃是我按照推理猜测了一些那金色小球的特性,并灵活应用。其实你也可仔细想想,那家伙是不是能御风闪烁,且漂浮不定……我记得你说,你第一回怼上它,是眼睁睁看着它逃走而束手无策……” “是哩,那透明光晕似的金色小球确实不好捉。” “那不就对了,它既然可以驾驭风,密密麻麻的雨,自然能打破它之机敏!它再灵活,终究不是妖兽,八成乃人为制造的机窍。这,即是它的大致属性。只要将它框定在这个属性里,则我们完全可想到,这类东西必有纰漏,且欠缺持续的动力。而这夜雨,完全可作为自然侵害加重它逃遁时的负担,以此牵制它,逼它暴露大缺点,正好为我们所利用,并顺利擒下它!” 田劈疆恍然大悟:“这倒是啊,师父好厉害,我怎没想到。说起来,那金色小球我第一次怼上,它不过乃淡淡金色光晕一团,虽然看着奇幻,但彼时,我很肯定它绝不是妖物,不然,我不可能察觉不到它之生机。然而徒儿实在愚钝,完全没意识到,这家伙很可能乃人为制造之机窍,尽管猜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但只要大略晓得它之属性,确是可以用此夜雨牵制它……师父好厉害,好计谋!” 邹衍淡淡笑,摇头:“好啦,也莫好大喜功了,到了那刻才知有用还是没用!故……”一低眸子,他看去手中正在扎的小草人,又道,“现时我们要用这些小草傀儡人作为辅助手段,便是夜雨对它牵制力量有限,此小草傀儡人形成的坚实环护圈,也可抵挡它一时,为我们擒下它,争取宝贵时间!还有,小草傀儡人只是术数神通制造的死物,不惧那金色小球污染,为我们所用,大为有利。” 田劈疆对此深以为然,当下,手中扎小草傀儡人的动作更勤快了。 时间飞快,不知不绝,就捱到三更天时刻了。 花园中,田劈疆遣散一众忙碌得差不多的小厮。又唤了下人搬弄了一些酒菜来,却是夜深了,他要和师父宵夜一顿,补充体力,一会儿好全身心戮战那光晕似的金色小球。 这时,田劈疆和邹衍依然坐在石桌前,但上面本身用来扎小草人的枯草已经被清理而是换上了酒菜了。 田劈疆端起一杯酒:“师父,夜深了,还要你这样劳累,这杯辟疆敬你。” 邹衍点点头,笑一声,喝了。他看一眼空荡荡的花园,道:“人你都遣下去了?” “是的,师父。” “唔,不能叫他们就休息了,一会儿,他们还有大用。” “是,师父。我这就去吩咐。” “去吧。” 不多时,田劈疆吩咐完,返回来,重新坐在了他师父对面。 喘息一口气,他喝一口酒直问起来:“师父啊,辟疆很好奇,一会儿你怎么祈雨?这已不属术数神通了罢……恕徒儿愚昧,实不知本门还有祈雨神技!” 邹衍笑:“你啊,死脑筋!” 田劈疆尴尬地挑了挑眉头:“……” 他无话可说。 邹衍解释道:“没瞧见那边一大圈的木桶么?” “看见了。”田劈疆点头。 邹衍道:“祈雨自然不是什么术数神通,只是勾动自然力量,引发一种自然现象。而此间诀窍,就在于那十二个装满水的大木桶里,一会儿你就知了。届时,还要从你这借力才好使呢。” 田劈疆“哦”一声,颇感觉惊讶,没想到师父祈雨居然还要他在一边帮忙。听着,好似他还是起到很关键的作用的。 霎时,他心间对一会儿之祈雨充满期待! 可,激情易退…… 如此吃喝了一会儿,渐渐的,他神色一阵暗淡,有点无精打采起来。 “辟疆,你怎了?”邹衍关心他。 “徒儿是想到,今夜在这忙活着,那迎春心间定难受得很……” “为何?” “徒儿今夜自她那追踪金色小球离去,而今回府了,却并不去回访她。须知,她还在病中哩,必多心忧愁,不知会多伤感……” “那也没法子,谁叫我们还没察出来她染了什么病!” “那倒也是。” 邹衍摇摇头:“你啊,就是心急,你想,这会子我们在这摆计,不就是为了帮她,我前头也跟你说了啊,你怎就……怎就这样死脑筋!再说了,只要一会儿我们擒下那金色小球,再认真研究一番,有了结论了。自然可速度去会迎春,到时候解释一番不就行啦,何须这样郁结于心、耿耿于怀,扰了做事的机敏!” 他这俨然是在教训徒弟了。 故,田劈疆立即惶恐道:“师父你莫多心,徒儿虽心忧,但敢打包票,一会做事绝不三心二意。” 邹衍“嗯”一声,道:“那最好!”言着,他抬眸看了看夜色,深深吐出一口气,“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这宵夜就吃到这罢,我们得动手啦!” “是,师父!” 当即,他二人从脚边捧起一大堆小草人,离开石桌朝不远处那木制高台行了去。 第二十四章:黄冰柱包围大风曲 至了木制高台边,田劈疆按照师父指示,开始将小草人码放在十二只水桶外围。 霎时小草人被堆放着形成一个圆圈,本身,十二只水桶又有一个圆圈,则,一个大圆圈套进了一个小圆圈,大圆圈距离小圆圈约丈许,整整齐齐。 而邹衍正环绕十二只木制水桶走动着,一边走,他不断从袖子里抖出一些黄色粉末洒入一只又一只水桶中。 那些自他袖子里洒出的黄色粉末,虽然量不多,一只木桶只撒入一小撮,但当粉末一浸入木桶里的水中,瞬间就晕染开了,将诺大的一木桶水,染得澄黄一片。 等十二只木桶都被这种黄色粉末洒满了,邹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仍然在摆放小草人的田劈疆行了去。 “辟疆,你这边忙得这样了?” 田劈疆闻言,一扭脑袋,应答道:“师父,差不多快摆完了,瞧,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摆的!” 邹衍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那些小草人五个一组,以一个个小圆圈的形式,次第延绵开,最终首尾交接,所有的小圆圈,整体环绕成一个大圆圈,将十二只木桶形成的“木桶圈”护在了中间。 邹衍不禁赞道:“不错!现下你随我来。” 言着,他带着田劈疆朝十二只木制水桶走去。 在一木桶边,他摇臂一点,指着木桶里的水:“瞧……” 田劈疆凝眸去瞧,看见,木桶里固然是有水,可,却是澄黄一片的。 适才他在认真摆放小草人,并没看见邹衍动作。 此刻,看着木桶里一片片的澄黄液体,他诧异地皱起眉头。 因为之前他可是亲眼看见下人们把纯净的山泉水装入这些木桶中的,何以片刻功夫,木桶里面的水竟呈现出这种颜色? 看着这些黄色的水,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既污浊又妖异的感觉…… “怎回事,师父?这、这些水……” 邹衍淡淡一笑:“莫慌,这是我弄的!” 田劈疆“哦?”一声,心中的不解可想而知。 好在,他很快听见师父主动解释起来。 邹衍道:“适才我在各只木桶里放了秘制染料,这种染料对人体没有害,它本身也没任何威力,只是有一个特性——极强的扩散力。” 田劈疆自然是不理解师父为何这样做,当下只是点头,等师父进一步解释。 很快他听见邹衍继续道:“你一定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那是因为,一会儿我求夜雨,并不满足只求来普通夜雨,我要将之变成夹杂了黄雾的夜雨。” “师父,雾……何来雾,还是黄色的雾?” “雨既可祈来,雾为何不可?” “那倒是!”田劈疆点头。 邹衍道:“不过,这‘雾’,得你来出力了。” “我?” “对,你!其实不但这雾,便是这夜雨,也要靠你。” 田劈疆:“……” 邹衍定定看着这个“蒙在鼓里”在徒弟,淡淡一笑:“你现下定迷迷糊糊,不知怎样做,没关系,按照我的吩咐,一步步做就知了。” “是,师父。” “首先,你将木刹拿出来。” 田劈疆照做,邹衍点点头,带着他走得更靠近一只大水桶了,这才道:“辟疆,现在,你用木刹打一道冰寒蓝光进入这大水桶中!” 田劈疆立即摆手:“不可,师父,若我那样做,必然要冻裂这大木桶。你知的,我的冰寒蓝光瞬间可将流水冻住,而一旦水结冰,必然体积增大,这大水桶可就承受不起要爆开了。” “照做就是,我自有主意。” “好吧。”田劈疆虽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打算,但晓得,师父这样做,必然有其深意。 当即,他摇晃木刹,一甩,一道闪闪的蓝光疏忽遁入眼前大木桶中。 就在这同一时刻,他瞧见,师父猛地从大袖子里抛出一只小草人。 那小草人几乎跟他的冰寒蓝光同一时间进入大木桶。 然后,他感觉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哗啦”一声,一道黄澄澄的水的柱子,从眼前大木桶中冲天而起,拉得长长的,直朝半空而去。且,之前师父从大袖里抛入水桶中的小草人,就在那水柱之上,被水柱顶起,亦入了暗夜的半空中。 瞧着这幕,在震撼的瞬间,田劈疆脚下步子已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因此他得以更直观看清楚这眼前冲出水柱的大木桶正在发生的变化。 只见,自大木桶里冲出的水柱,约五丈高,细细一根长水柱!诡异的是,此水柱并不流动,而是全身蓝光疏忽一闪,接着,场面上响起来一阵阵“咔咔咔”的声音,于是,眼前从木桶里被拉出之长长水柱,瞬间变成了长长的冰柱,且泛着明黄色光泽,乃一种黄色冰柱! 对此冰柱之诡异颜色,田劈疆晓得,乃之前师父将大木桶里面的水用染料浸黄了,故,黄色的水自然形成黄色的冰柱。 看到这些,田劈疆似有所悟,一扭头,他看去他师父:“师父啊,我想我晓得了,你原来是要我用木刹放出冰寒蓝光来制造这些冰柱!只是师父,你刚刚放入木桶里面的那小草人是何用途?为何它会被水柱顶起而带去半空?” 邹衍道:“它不是被顶起,而是主动飞起,不是它在牵引,这水柱怎可能瞬间被拉得那么高,而弄出来这样完美的冰柱!” 田劈疆不好意思地一笑:“哈,原来如此!” 邹衍点头:“行吧,我们别啰嗦了,这还有十一只大水桶我们要做同样的事呢。” “师父,这另外十一只水桶皆要弄出来这种五丈高的水柱……哦不,冰柱?” “当然!” 接着,他师徒二人如此这般,将木制高台周边另十一只大水桶里面的水,也由小草人拉伸,又以田劈疆的木刹冰寒蓝光作为凝固,而皆被制作成了黄色冰柱。 “师父,这……”田劈疆看着周遭十二只水桶里面立起来的,高高地刺入半空的冰柱,不由一阵感慨,“这好壮观呐!” 邹衍点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这时候,该把之前遣下去的小厮都唤来帮忙了。” “是,师父。” 不多时,田劈疆唤来了那一众小厮。拢共三十人。 邹衍首先是将这三十人聚集到木制高台边,即,十二只水桶做支撑形成的十二条黄色冰柱环绕而成的圆圈里。 而后,他当即传授了一首奇怪的曲子给这三十人,并对他们道:“刚刚我教给你们的曲子叫‘大风曲’,呼风唤雨,它最行!大家都学会了吗?” “都学会了!”三十个小厮异口同声道。 “好!”邹衍满意地点点头,“全体注意,预备——唱!” 霎时,一曲浑厚的,众人合唱的“大风曲”,在这踏风阁后花园响彻起来。 这曲子很奇怪,虽是众人合唱,但音极低。 在那低沉音调中,整个后花园沉浸在一种“大风将来,暴雨将袭”的萧条气氛中,说不出的诡异…… “师父,接下来呢?” “随我来!” 邹衍任由这些站立一起,整整齐齐唱着“大风曲”的小厮们合唱着,而他带着田劈疆,直朝着木制高台行去,须臾,他二人攀登至了高台上。 高台颇高,风嘶嘶吹着,极凉爽。 邹衍突的道:“辟疆啊,把你之前得来的那些金疙瘩给我!” 田劈疆连忙自怀中取出在马场军营得来的金疙瘩,递上前。 邹衍接过,手握着这些金疙瘩,他眸子散开,视线在周遭不远处那十二条黄色冰柱上一一扫过,突的,他手中之金疙瘩“噗呲、噗呲”飞腾起来,一一被他打入十二条黄色冰柱内。 忙完,他转过身,对田劈疆道:“辟疆啊,准备工作,我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开始祈夜雨了。而你,在我祈求夜雨的时候,时刻注意着周遭变化。这其间,我要维持黄雾弥漫,还要接引夜雨来袭,不能分心。当有异常出现,则,就是你行动之时刻!你谨记!不论出现什么异物,你必须速度去追击它,擒下它。因为十之八九,它可能就是之前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那金色小球原形了……” “遵命师父!” 邹衍点点头,在木制高台的红绸布案几前坐了下来,就要开始动作…… 忽的,他又扭头看去田劈疆,叮嘱道:“辟疆啊,还有一个事,你现时呢,可暂待在我身边观察一会儿,看看我怎祈雨,等过会黄雾来袭了,也就意味着夜雨将来了,则,你为了保持行动机敏,在那时刻就立即下了这木制高台,到十二条黄色冰柱形成的圆圈里巡逻去。黄色冰柱圈子外围,摆放了很多小草人,那些小草人在夜雨来袭的瞬间,可能会一一膨胀开,形成一个残暴的厮杀小混乱场面,届时在唱大风曲的小厮们可能要惊慌,你要维持他们,阻止他们乱跑,不要叫他们出了黄色冰柱圈子,你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出黄色冰柱圈子……总之,你随机应变罢!” “好的,师父,我记下了。”沉吟一瞬,田劈疆忽的想起什么,“师父啊,听你这样说,那金色小球今夜被诱惑来,好似很不寻常,你……你不会有危险吧?” 邹衍脸色极严肃:“一般来说,是不会的,除非那金色小球乃人为暗中操控!” “若真是那样呢师父,则你……你会怎样?” “受点伤吧,大概……” “啊?师父,这……这样凶险的么?” 邹衍摇头:“行了辟疆,怎的婆婆妈妈起来了,为师自有分寸,你相信为师,为师不会真拿自己性命去冒险的,加上你还在我身边呢,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你着想……若届时场面真那样不可控,对你而言也不安全,那怎行?故,你不要过分担心为师,更不要因此投鼠忌器,扰了一会儿行动时的机敏!总之,此一役,我们到了这地步是决计不能退缩了的,为了弄清楚这金色小球真相,这一关,你我师徒二人是必然要闯的!” “知道了,师父。” 邹衍点头,沉默着,开始在红绸布案几前手印纷飞而忙碌起来了。 而田劈疆,目不转睛看着师父的动作,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今夜一役,完全超出了他之想象。 他没有想到,师父表面上对金色小球之事挺随意似的在处理,其实不然,师父乃对此事最上心、最紧张之人! 他没有想到,今夜表面看,不过诱金色小球现身,好似只小事一桩。其实乃隐藏巨大危险的行动或说战斗!而此“战斗”中心,或说焦点,毫无疑问,自然是在高台坐镇祈雨的师父本人! 霎时,他对师父又敬佩又惭愧。 其实,今夜行动之前,他稍有埋怨,埋怨师父不让他去夕暖楼,埋怨师父“隔离”迎春,埋怨师父略有些不近人情,现下看,他是彻底误解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了。 一瞬间,他心中被激起一股斗志,誓言定要拿下这诡异的金色小球! 当即,他那搜寻的眸子,愈加敏锐观察起四周来…… 第二十五章:内乱外乱两乱难平 却说田劈疆和他师父邹衍一并在木制高台上祈雨,周遭十二个黄色冰柱圆圈内,一众小厮依然声调低沉地在合唱大风曲,场面一度十分凝重。 不多时,风呼呼而起。 田劈疆下意识地低头朝他师父望去。 他没有忘记师父的叮咛——等黄雾出现,即是他走下此高台去黄色冰柱圆圈里巡逻之时。 他看见,师父手中摇晃着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如此这般,盏茶功夫后,突的,他见师父放下铃铛,从铺了红绸布的案几上拿起一张杏黄色符布。 “唰”地一下,黄符在师父手中一抖,成了一个又宽又长,船帆似的大布条。 看到这幕,田劈疆一眼认出来,师父此刻使用的乃类似师姐钟无艳惯常使用的“阳退术”。此术,早些时候,他是极度陌生的。他是在知道了师姐钟无艳乃师父弟子后,才晓得,这类术数,叫阳退术。这类术数,和他从师父处学来的“捉妖术”截然不同,不能御妖,但却可以凭空造出实物,譬如眼下,那杏黄色符布不过巴掌大,然,在师父手中,此刻却成了长长的帆布。 他瞧见,师父摇臂一展,将由黄符变作的长帆布一抛,那布,霎时迎风飞了出去,须臾,缠绕在了木制高台边一根黄色冰柱上,缠绕在那冰柱上之后,它并没有静止下来,而是猎猎作响,仿若有狂风在抽打它,使它飘动极快,声势极大。 接着,他看见师父如法炮制,又制作了十一张这种帆布,皆缠绕在了其余的黄色冰柱上。 不多时,十二根黄色冰柱全部被缠绕了一条这种黄符变的长帆布。 一时整个后花园“呼呼”作响缱绻起一阵又一阵的冷风。 如此,持续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后花园周遭的空气,渐渐迷蒙起来…… 在这暗夜中的后花园,光线并不清晰,纵然花园中挂了一些灯,可,到底乃暗夜,加之这刻空气迷蒙,人的视线愈显得迷糊了。 田劈疆心头猛一阵警觉,暗道:莫非黄雾即将来袭? 他正愣神,突的,他眸子一亮,他看见,不远处,月光之下,一大团迷迷蒙蒙的雾气滚滚而来。 “好!” 看到这幕,他忍不住心间一声赞叹!暗暗振奋,黄雾果然就这样被师父以阳退术结合他制造的黄色冰柱召唤而来了。 “师父,弟子这就巡逻去了!”他朝依然端坐木制高台上案几前的邹衍一拱手道。 邹衍并不出声应答,双眼紧闭,全神贯注,不过,虽然没应答田劈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田劈疆见此,心下晓得,师父乃是全力在维持黄雾来袭的场面,才不多言语。 他当即不多想,一扭头,决绝地走下了这木制高台。 却说他走下高台,手持木刹,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黄色冰柱形成的圆圈内。 此时,黄色冰柱圈已不复从前。不只是简单的冰柱圈,而是,每一个冰柱上,都缠绕了那种长长的黄符化的帆,猎猎作响,声势惊人,加之被设置在涌动而来的黄雾中,愈显得萧杀、瘆人。 田劈疆下意识地游目四顾,不禁眸子眯了眯。 因为这刻,因黄雾的弥漫,周遭视线所见范围越来越短了。 他看着周遭的这些黄雾,忍不住又去瞥了瞥那些依然在唱着大风曲的小厮们。他们一个个全神贯注,全心全意在唱着,声音整齐划一。 然,他看着他们,心中愈紧张起来。 他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现下,还只是黄雾来袭,等一会儿夜雨来了,则,黄色冰柱圈外围的那些小草人将大乱。届时,唱大风曲的这些小厮们,必不能继续保持眼下的镇定了。 他记起,师父“千叮万嘱”,要他在那夜雨来袭时,镇住可能会骚乱的这些小厮? 这是一个任务,他很清楚! 这也是一个比较难的任务,他更清楚! 这时,他不得不未雨绸缪,先在心中筹划起来——怎么才能比较巧妙地镇住这些小厮? 一时间,他脑中浮想联翩,涌现数个策略…… 第一计,或可用他太子的威严,强行命令他们不得做“逃兵”! 但,他很快想到,此策至多只是权宜之计,不能确定百分百奏效!届时,若这些小厮被吓疯了,可就听不进什么命令了!他是太子又如何,疯掉的人,可六亲不认哪!此计实为下策! 第二计,或可用言语事先给他们安慰,先给他们做好心理伏笔,以各种条件诓骗他们,给他们一个滞留在此黄色冰柱圈里的理由,只是,怎么做这种心理工作?又以什么条件诱惑呢?加官进爵还是金钱、美色?细细一品,他摇摇头,觉着此策虽颇蛊惑人心,可到底显得婆妈了一些,且不说那乱糟糟的环境下给众多“下属”讲条件时间是否来得及,在那混乱中,许下之重诺,尺度亦不好把握。届时,勾出这些吓破了胆的浑人们心底潜藏的无穷欲望且不说,情势所逼,他可能还会趁乱不小心夸下海口,实是成本过高,白白污了他太子一世英名。此策依然不妥。 沉吟间,他脑中忽的电光一闪,有了一个百分百奏效的妙法子。 他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只有那样做了! 心中有了定计,他也就不慌乱了。 霎时,较随意自由地在这黄色冰柱圈子里渡步察看起来…… “啪嗒、啪嗒”他一边听着大风曲,突的,他感觉脸颊上一阵冰冰的,耳边亦是传来阵阵细微啪嗒声。 他伸出手,在脸颊上那冰冰凉凉处一摸,霎时,他感觉掌心一阵湿润。 一仰头,他看见,暗夜的天空,不知何时起,开始掉落一颗颗冰冰的小水滴。 见此,他一阵兴奋!不消说,一场短促的夜雨,已来。 兴奋过后,他立即恢复理智,神情保持高度紧张。 他眸子一转,朝黄色冰柱圈外围一遍遍巡视起来,牢牢盯紧即将出现的“异动”! 当然,与此同时,他没忘记防备身后正在唱大风曲的小厮们…… 他晓得,等那异动出现,必然,黄色冰柱外围的小草人就会按照师父预言的那样,厮杀起来,亦会在瞬间,点爆正在唱大风曲的这一群小厮们。 届时,黄色冰柱圈、小草人圈,三十个小厮…… 那场面——将是里面也乱,外面也乱。 而两乱之中,那“异动”亦在伺机而动,令他想捉它,愈难! 而他,所要做的,即是在一瞬间,制伏“两乱”,一举捉下那“异动”之物…… 就在他沉吟间,突的,后花园的淅淅沥沥夜雨渐来的空中,响起一阵“呜呜呜”微弱的蜂鸣。好似一种动物在扇动翅膀…… 田劈疆下意识游目四顾,在西南方向一角,他眸子一定,他看见,那方向,暗夜天空下,疏忽飞来一抹淡淡金色,由远及近,愈来愈近…… 突的,盯看着那抹淡淡金色迫来的他,步子猛一个踉跄,仓皇后撤,乃是他看见,那一抹淡淡金色,将将要靠近了黄色冰柱外围的小草人圈子时,突然“爆炸”,一抹金色,刹那成了无数抹金色! 那无数金色虚影,皆是一个个拳头大的小球——金色小球。 “终于来了!” 看到这幕,田劈疆身子猛一转,对准了身后正在唱大风曲的一种小厮。只见他手臂一挥,掌中握得紧紧的木刹霎时转动起来,“哗啦”,从木刹尖端,突的洒出诺大一片冰寒蓝光。这一片冰寒蓝光好似天空跌下的一片云彩,朝三十个小厮排山倒海似的,罩定下去。 正在唱大风曲的小厮们,经此冰寒蓝光笼罩,集体抖了一抖。 乃是猝然而降的冰寒,让他们措手不及,尚没反应过来,故,身子本能发出颤栗。 然,这片田劈疆放出的冰寒蓝光作用在他们身上,后果不止于此。 他们身子集体抖了抖后,瞬间,他们感觉手脚皆麻了,虽然他们嘴中依然可以唱大风曲,但,他们想移动,一时间却是不能做到了。 而这,即是田劈疆心中决定的,让三十个小厮保持镇定的“上策”——以冰寒蓝光桎梏他们一些时间,防止他们在即将到来的骚乱中横冲直撞。 “稳定”了小厮们,田劈疆立即转身去应付那“爆炸”开的无数金色小球。 他瞧见,无数金色小球,在小草人包围圈里正横冲直撞,眼看就要闯入黄色冰柱形成的圆圈而直朝着木制高台上的师父袭击去。可,它们终究没能如愿,而是被地面摆放着此刻行动了起来的无数小草人一一拦截! 却说那无数小草人从地面上蹦起,“砰砰砰”数声,它们化作了一个个小草傀儡人,皆人形大小。 这些小草傀儡人高大魁梧不说,动作亦十足粗鲁,它们左右开弓,伸长臂膀,又跑又跳,追击着无数的金色小球,使金色小球十分忌惮似的,竟不敢贸然进入黄色冰柱形成的圈。 田劈疆瞧着,看着,思考着。 “咦?” 突的,他发现一点不对劲。 他觉得,他好似进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自金色小球出现,第一时间和小草傀儡人战斗在了一块后,他就本能地以为,乃小草傀儡人在拦截那无数的金色小球!但观察一阵后,他彻底否定了这种结论!不!不是金色小球被小草傀儡人们追击,而是,金色小球们在主动围攻无数小草傀儡人,而暂时“放弃”了要闯入黄色冰柱圆圈里来。 他发现,那些金色小球好似不把所有小草傀儡人干掉,就不甘心似的,因此,它们是被小草傀儡人牵制住了,而非小草傀儡人拦截住了它们…… 田劈疆不禁想:金色小球们为何要这样“倔强”跟小草傀儡人不死不休? 表现看,它们十分霸道,好似不允许任何一个小草傀儡人伤害任何一颗金色小球! 田劈疆心中不可思议地道:难道这些金色小球想“零失败”而以全胜姿态进入黄色冰柱圈里来? 一时间,他实在想不明白。 第二十六章:解析原理心有定计 田劈疆凝神看了一会儿金色小球们的战斗!心间可谓疑窦重重。 一来,他不明白,为何今次会出现这许多金色小球?他记得,好似是一开始出现的那金色虚影爆炸开,才有了这许多金色小球。这是他亲眼所见,仿若乃铁板钉钉的事实……可,看了一会儿,他不确定,怀疑自己看错了。毕竟暗夜光线不好,看走眼十分有可能。 他不禁想,有没有可能,一开始观察到的,首先出现的金色虚影,本身就是一众金色小球聚集在一起而造成的视觉错感……而根本不存在金色虚影爆炸开形成了无数金色小球这一事实?若如此,即,今夜师父以黄雾夜雨本身就召唤来了无数金色小球!这个推论固然有一定道理,然,他又无法百分百肯定!霎时,颇纠结! 第二,金色小球们为何一定要降服了那许多小草傀儡人了,才“愿意”继续进攻、深入黄色冰柱形成的圆圈里?对这些金色小球来说,数量之多,简直叫人头皮发麻,它们完全可以分成几波,散开火力来攻击,既可以在小草傀儡人的包围圈中战斗,自然也可以分出一批进入黄色冰柱圈子里来战斗。然,它们没有这样做!为何? 第三,对此金色小球与小草傀儡人的战斗,作为要对付它们的他,此刻作何抉择? 观望还是参战? 这是一个问题。 他清楚记得,师父千叮万嘱,叫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了黄色冰柱圈圈。 现下他开始深入思考师父为何要这样叮嘱了? 想了一会儿,他实在想不明白,就一扭头朝身后大声喊起来。 那方向恰是他师父邹衍正在端坐的木制高台方向…… 只听他道:“师父,现下我怎办?好多金色小球,我要不要去帮助那些小草傀儡人?” 却说邹衍,听见徒儿田劈疆的喊叫。他只是定定地坐在木制高台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田劈疆喊得很大声,然,邹衍没有回应一个字。 田劈疆见师父缄默不语,心道,师父定因为维持黄雾、夜雨,而无暇分心。 霎时他心急如焚,快速在心中想着对策。 突的,他眸子一闪,终想到一个两全之策。 他想:既然师父不让他出黄色冰柱圈子,必然是因为黄色冰柱圈子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保护作用罢……至少,在他怼上金色小球的前期,这“圈子”可能有无穷妙用。想及此,他渐渐有了主意,暗道,暂时还是不要忤逆师父嘱托比较好。同时他想到,就算不出黄色冰柱圈子,他依然可对付金色小球!即以木刹神通在黄色冰柱圈子周边,将金色小球引来、攻击之…… 如此决定,他终于渐渐懂了师父的深意。 他想:金色小球明显要以个个击破的战斗,从小草人圈子到黄色冰柱圈子再到木制高台,如此,层层递进进攻而来。而且,它们很懂得“团结”,每次全体只攻击一个“圈子”。若是跟着它们的节奏——譬如,第一时间跳出黄色冰柱圈子去外面和它们杀戮,则,就中了它们心机了。 想及此,田劈疆又加深了一层对师父嘱托的理解。师父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黄色冰柱圈子。而今来看,极像一种战术! 当然,他想到,师父彼时并不言明,怕也是用心良苦,目的,恐怕乃让他以战斗去领悟,想以此锤炼他。 此番他作为“十火天军讨伐战”主帅,却只是初出茅庐之辈,要锻炼的何其之多,要学习的何其之多,一路成长来,他得到的护佑多,受到的挫折少,太需要千锤百炼了。 摇摇脑袋,他一阵感慨。深深为师父的用心感动,同时,也心中热血激昂,瞬间涌起无穷斗志。 暗道:今夜,定要擒下一些这种金色小球,不辜负师父一番苦心,不辜负师父如此这般,熬大夜,陪他战斗! 思索间,他已手持木刹,晃起脚下步伐,迅疾迫近黄色冰柱圈子外围。 只见他木刹一转,对准半空一个金色小球,直直刺去,霎时,从他之木刹尖端,噼里啪啦,放出一串火的花朵,须臾,就迫近半空那金色小球。 这些火的花朵,一圈圈缠绕着、旋转着攻击而去,像一张血盆大口,“嗷呜”一下,眨眼,就将那金色小球重重笼罩。 “好!” 他立时一阵振奋! “给我回来!” 他又大喊一声,要指引包围了那颗金色小球的火焰花朵打回旋、重回他身边来。 只要成功,他便一击擒下一金色小球了,今夜,也就有了一个不错的小胜开局了。 只是,突的他察觉一点不对劲。 他看见,眼前那包围金色小球的系列火焰花朵,突的鼓鼓囊囊“呼吸”不止。那些火焰花朵虽将那金色小球包裹了,但,悬浮半空而一动不动了,使得他失去对它的遥控! 一时间他满头雾水。 “怎么了这是?”他心中嘀咕着、困惑着…… 突的他看见,悬浮不动的那系列火焰花朵,周遭猛被无数金色小球迫近、包围起来。 “唰唰唰!”迫近过来的无数金色小球,霎时间好似泥鳅钻入淤泥,猛地朝那一团他失去控制的火焰花朵里钻入…… “噗噗噗!”如此情形下,那一圈火焰花朵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水,霎时黯淡下去了。 瞬间,火焰花朵再不见一点,全熄灭了。 自然,在它熄灭后,它里面,本来被包围的金色小球,就脱困了…… “咦?!” 田劈疆看见这幕,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他亲眼所见,那一圈他打出之火焰花朵,在熄灭前,“鼓鼓囊囊”的,好似会呼吸一样,同时,被无数金色小球钻入了进去……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现在他却看见,本来“鼓鼓囊囊”的火焰花朵熄灭后,它里面暴露出来的,仅仅只有一颗金色小球,而不是许许多多金色小球。按道理,之前钻入了那许多金色小球,它里面应该密密麻麻拥挤了许多金色小球…… 田劈疆摇摇脑袋,喃喃道:怪哉!而今来看,这些金色小球竟可以重合和折叠——很多金色小球自动聚合成一颗? 这时候,他不禁联想起夜雨来袭时,第一次观察到的那半空出现的金色虚影,彼时,那金色虚影确凿乃一颗金色小球,只是一瞬间爆开,成了眼下场面上的无数金色小球。 关于这些金色小球,一个,一大群,一大群,一个…… 他脑中反反复复想着金色小球这种特征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的,他悟了,而今来看,他第一次观察到的那爆炸的金色虚影,无疑,本质上只是一个金色小球。再看眼前无数金色小球又聚合成一颗金色小球,以此推理,今夜的这种金色小球,明显既可以聚合,又可以分散,此乃它独特的特性。 想及此,田劈疆一时觉得头大不已。 一颗金色小球已如此难捉,眼下漫天都是,他如何下手? 他沉吟着,站立在黄色冰柱圈子里,左右手不断倒腾着木刹,一时间急得没有了办法。 突的,他长长叹息一口气。 “嗨!怎如此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瞬间想通了。 冥冥中,终于想明白该怎样对付这金色小球。 他想到,刚才,他用木刹放出火焰花朵,包围了一个金色小球,且,明明“成功”了。只是,后头被金色小球的“同伴”攻击(钻入)那火焰花朵,使得火焰花朵熄灭,使得他之“成功”半路夭折!这看似失败的一个经验,其实暴露了一个重大讯息!说明,虽然金色小球有无数“同伴”,可,金色小球好似不能失去任何一个同伴,而必须抱团,必须拯救其中任何一个。就譬如起先被火焰花朵包围的那颗,虽是平淡无奇的一颗,但却引来无数金色小球去营救它! 为验证这种想法,田劈疆立即甩动木刹,又丢出一串火的花朵朝一颗金色小球包围去。那金色小球到底只是淡淡一层金色虚影凝聚,被“狙击”而来的木刹之火焰花朵有意锁定,在劫难逃,这回,亦毫无悬念被包围。接着,田劈疆又看见了那相同一幕,无数金色小球朝这团火焰花朵钻入,去营救被包围的金色小球,须臾,就熄灭了这团火焰花朵,又成功救出里面被包围的金色小球。 看到这幕,田劈疆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火焰花朵包围金色小球后,会被无数金色小球钻入,火焰本身则被迫熄灭,然后,它里面只会剩下一颗金色小球…… 搞清楚了金色小球的原理。田劈疆一时间信心满满,他晓得了,不论眼下看到的金色小球数量如何之多,都不打紧,只要擒拿下任何一颗,就等于擒下了全部! 当即,他目的十分明确了,只要卯足劲,以全部力量对付一个,中途绝不三心二意,不轻易放弃,则,必能一举拿下此“金色小球”! 田劈疆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暗暗道,好险!若不是在这黄色冰柱圈子多捱了一些时间,多思考了一些时间,岂能定下如此坚定的计划!而若没这计划,一开始就一股脑闷头去追击金色小球,和诺大一片金色小球混战在一起,浪费体力不说,恐怕还会越打越迷糊,自陷险境! 至了这刻,他终完全明白师父要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黄色冰柱圈子”真正的深意,确是有十二分必要。什么是“万不得已”?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如此刻,他终于有了定计,有了对付金色小球肯定的策略! 想及此,他哪里还会捱时间,一咬牙,步子一跨,从黄色冰柱圈子里跑了出去。 他眸子一定,牢牢锁定离他最近,就在他眼前丈许远飞舞的一颗金色小球,呵斥一声:“小东西,就是你了!哪里逃!” 第二十七章:追击不易绝不放弃 他一边跑动,手中木刹一摇,霎时转出一串火焰的花朵,“噼里啪啦”朝前方砸了去。 目标,既是他锁定的一颗金色小球。那金色小球除开距离他稍近,和周遭别的金色小球比,可说没有任何区别。 田劈疆的火焰花朵打过去,像一颗巨大石子投入湖泊,周遭一片金色小球“本能”散开。自然,也包括被锁定的那颗。可,它到底是被“有心”算计,哪里能逃掉,须臾,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火焰花朵稳稳罩定,而被束缚了。 转眼间,田劈疆又第三回看见了那熟悉的一幕:火焰花朵包围金色小球后,被无数金色小球钻入,火焰本身则被迫熄灭,然后,它里面只剩下了一颗金色小球…… 坦率说,田劈疆这刻的行动颇令人费解。 金色小球会被“同伴”救助,这情况,他是心知肚明的,且,他试验过不止一次。经验可谓丰富,按道理,该有所防备,可,此时此刻,他依然这样做了。 这刻,他可不是继续在试探的,乃有了明确目标,即,擒下一颗金色小球。 他何苦要放出这种鸡肋的火焰花朵,何苦要做这无用之苦功? 只见,他眸子牢牢盯着那“获救”后遗留下来的唯一金色小球。 难以置信的是,他眸中竟微闪了闪,露出一丝兴奋与喜悦…… 他为何如此…… 再看那颗经众多“同伴”拯救而劫后余生的金色小球,它孤零零悬浮半空,那样扎眼、醒目! 原来,这既是田劈疆的计谋!他要让决定擒下的这颗金色小球“显眼”! 须知,现下无数的金色小球在暗夜的半空,蝇虫似的飞舞成一团,乱糟糟的,闹哄哄的,加之无数小草傀儡人呼呼喝喝扎堆在一块儿,对于人的视线来说,如此环境下,要追踪一个小小目标,想想也知,极不易。故,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将目标“孤立”出,让它“暴露”。 却说田劈疆,他将要追踪、擒拿的目标“暴露”出之后,还有后手,只见他从怀中一掏,手掌朝前方一洒,但见他那掌心,抛出一些闪闪发亮的粉末,这些粉末飘飞出去,刹那,缠绕在了那颗被暴露出的金色小球身上,霎时,那金色小球灰扑扑的淡金色质地,就被浸染上了一片绿色荧光。 “哈,小东西,这回,你无所遁形了!” 田劈疆兴奋地喊起来。 原来,他既要这颗金色小球“暴露”出来,更要其不能轻易“复原”,混入其他金色小球堆里隐没起来,故而,孤立出它之后,就迅疾为其染上绿光,为它和周遭别的金色小球做出区分…… 经此绿光加持,后续它如何作怪,躲藏,也有踪迹可寻。 田劈疆费尽心思做这许多,也只为一个目的,那便是他这一站的“初心”。 既选定了一颗金色小球,就矢志不渝对其一击到底,而不轻易转移目标对象。 首先攻击的哪颗,最终就拿下哪颗! 却说那颗被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它大约也察觉到了自身极其不同,霎时,它异常躁动! 本来,它飘飞的诡异像飞舞的萤火虫,左右上下打着转,在一定范围内闪避着田劈疆的追逐、攻击,可这刻,它突的夺路而逃,朝准正东方向,以一条直线的轨迹飞了去,速度是那样快,仿若流星滑过天际…… “哪里逃!” 田劈疆看见它这动作,本能地一阵紧张,连忙一声喊。 他自然不能叫它如愿,于是,他步子一点,飞快追了去。 一边跑,他手中木刹并不停止,一朵朵火焰的花朵打出,这儿一朵,那儿一朵,连续不断朝前方追击去,极大地扰乱前方被染了绿光正逃遁的金色小球逃遁的路线。 突的,“啪”一声响。 田劈疆堪堪要追击到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了。 只见那小东西,被一只半途飞起来的小草傀儡人,挥臂一挡,撞上了,而后,给直接打得跌落在地。 “哈哈!叫你逃!” 见此情形,田劈疆暗暗觉着一阵可笑。 心道,这小球,看来亦慌不择路,只想着逃,可是没顾及路上还有埋伏的。中此挫折,属实活该呀! 他当即雀跃地奔上前,摊开大大的巴掌,一扑,就要去捂住它,而捉住它。 然,他手掌还没接触上,这染了绿光的小球猛一弹,它又飞起来而继续开始了逃遁。 不过,这回它学乖了,没直接朝一个方向逃,而是一飞冲天,跃入暗夜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遥不可及了…… 田劈疆不禁仰头去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喃喃地道:糟糕!飞这样高,可怎么捉它啊?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他很快发现,它并不能无限飞高,抵达一定高度后,就开始了自由下坠,而后,它下坠至了两丈左右高度,停止了,当即选择了一个方向二回开始了逃遁! 此过程中,田劈疆发现一些奇怪之处。 当他开始全力追击那被染上了绿光的金色小球,场面上,其余的金色小球表现很不寻常。 一,其余小球们主动来环绕田劈疆,在他左右飞舞着,好似在逗引他,好叫他去捉它们而放弃追踪那被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 然,他没中计! 他晓得,只要他一分心,转移目标,那么,新选择的目标会和初始选择的,一样难追。 反观已经使用了一些手段的那绿光金色小球,目标至少确定,只需要锲而不舍坚持下去就好! 有鉴于此,他是坚定的,不为诱惑所动。 二,其余小球们,并不和那逃遁而去的绿光小球一样,四散而逃,而是继续和小草傀儡人们战斗不止!战斗的程度愈来愈剧烈,有一种背水一战拼了的感觉。 对此,他也是困惑的,这些金色小球,明显被师父之黄雾夜雨所吸引,而痴迷,深陷其中,“嗔”念极重! 三,其余小球们,颜色愈来愈深,它们身上那种金光,甚至闪烁不止起来,场面愈叫人眼花缭乱。 对此三个异常,田劈疆一一看在眼中。 且,在电光火石之间,已于心间分条缕析作了归纳总结,他虽不晓得它们为何这样,但它们这样,于他,感触却挺深刻,那便是——让他追踪、捕捉那被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难度大大增加。 他眼睁睁看着逃遁而去的那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它正在飞速离去。 沉吟间,他紧张起来。 因,他必须得做一个决定了,且,立即就要决策——追或者不追? 追,则他等于坚守了一开始定下的策略,牢牢锁定一颗小球,以此为目标,完成到底! 但这样,他眼看就要脱离此小草傀儡人包围圈,甚至要离开这后花园,要离开正在木制高台上维持黄雾夜雨的师父。 这…… 他必须审慎决策。是否要这样做。 可不追,一切功亏一篑! 想了想,他立即求助:“师父,我要追击一个金色小球去,求点拨,追还是不追!” “一定要拿下!” 远远的,他听见师父传来了简单的回复。 这个回答,是他想要的。他再无心理负担! “遵命!” 得了师父指点,他哪里还会犹豫,身子一偏,看准正逃遁而去的那被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撒腿,他追了去。 眨眼,他冲出杂乱的小草傀儡人战斗圈子,而彻底“置身事外”了。至少,和正在木制高台的师父分开行动,而不是抱团战斗了。对此,他心情稍感觉复杂,可,追击绿光金色小球在前,他只得如此取舍…… 却说他飞快跑动间,不知不觉,追着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一路穿过后花园,最后,毫无悬念出了踏风阁。 “咦?它要去哪?”跑着跑着,他不解了。 他发现,此番追击的“它”,却是已悄然离了“集体”,孤单一个的了。 他原以为,它这般逃,至少会有一批它的同伴跟来,为它作掩护。 因为,按照之前他用木刹火花包围金色小球,而金色小球被解救的套路,它之“同伴”,很在乎任何一个“它”,是不会不管不顾的。 可,事实显然有变。这番追击,出了一定距离,它却被抛弃了。使他得以逮上一个“落单”的它。 “好吧,不论如何,于本宫,这大大有利!” 虽不解,但他没懵。看到有利于自己的情形,他不再胡乱困惑而错失时机,他当机立断,脚步一点,继续深入追击。 霎时,前方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不断在飞,后头,他风驰电掣,紧追不舍。 就这样,在暗夜的“田府”,一个在逃,一个在追,场面至了白热化的胶着状态…… 路上,他遇上好几个巡逻府兵,这些人虽懵懵懂懂,不晓得他在干嘛,可都要上前协助他。但通通叫他打发走了。 “忙你们的,本宫无须帮忙!” 他深知,让他们掺和不但于事无补,还要弄得他束手束脚,实在是反作用大于作用。他自然不想他们帮了…… 对府兵们来说,太子如此发话了,他们可不敢放肆,只能任由太子“一意孤行”。 却说田劈疆追了盏茶功夫,突的,他瞧见前方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一闪,猛遁入一围墙上方,眼看就要越墙而遁走。 他看着那墙,步子一滞。 他认出,那墙,乃“夕暖楼”之围墙。 毫无疑问,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意欲逃遁进入夕暖楼内。 “糟糕!怎跑这来了?”他不由一阵紧张。 他没忘,今夜,师父可叮嘱了他,不能擅自来夕暖楼,不能入楼,擅自跟迎春见面。若他追击进去,势必要破除师父的叮嘱,实在有违对师父许下的诺言。 可,追击至了这步,放弃,简直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不甘心! “怎办?”喃喃一声,他心中霎时无限焦虑…… 第二十八章:三过夕暖楼而不见 沉吟一瞬后,他有决定了。 只见他强提一口气,木刹大开大合一甩,“哗啦啦”放出一大团火焰花朵。 这一系列火焰花朵,比之他先前放出的,不论数量、威势,均是数倍。 刹那,朝那被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罩了下去。 金色小球一偏,直朝旁边躲,想避开,然,哪里躲得掉…… “还好,总算抓住你!” 田劈疆瞧见他这“蓄谋已久”一击没落空,一时心情大好。 他趁胜追击,将木刹朝后一甩。 霎时,那包围了绿光金色小球的一大团火花兀自后撤,被他拉回。 他快速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布。 “去!” 急急一声喊,他将符布打入身前一大团火焰花朵中,符布再被他取出,已是鼓鼓囊囊,且跳跃不止。 他成功擒下金色小球。 “好!”手握包入了战利品的符布,他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阵战栗,实是觉着今次擒住这小球,太不易了。 师父的黄雾夜雨,一众小厮的大风曲,黄色冰柱圈子,小草傀儡人混战…… 若非这一系列辅助因素加成,他不能完成这一举! 他小心翼翼将好不容易捕获的金色小球连同包住它的符布妥帖放入怀中,这才站立原地,思考、沉吟起来。 “师父那边怎样了?”他担忧着。 他没忘记,此番来追击,师父叮嘱了他“一定要拿下”。 今时,他做到了。 那,按师父意思,是否他完成这事了,师父那边也告一段落,可收工了? “还是赶紧去跟师父汇合,看看他那边情形到底怎样了罢……” 他想,胡乱猜测也于事无补,实不如眼见为实。 抬眸,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夕暖楼”,脑中,迎春的身影疏忽闪过…… 远目一眺,他发现,这夕暖楼庭院深处,那迎春歇息的房间,竟还亮着微微的灯火。 “她还没歇下?” 他暗暗点点头,心道,看来,她定在等着罢…… 等的人,自然是他了。 今夜,他一早就来探望了她,彼时,在她房中发现了金色小球的秘密,后头,他追击金色小球兀自离去,按理,他是要来回访她的。可,他入府,第一时间就被师父唤走,其间又受了师父嘱托,不得与她相见。故他“爽约”了…… 站立此地,他十二分想进去一探,至少,知会里面的她一声,可犹豫再三,他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不急于这一时。” 他狠狠心,一扭头,离去了。 却说他离开这夕暖楼,很快就回到了踏风阁,走到了后花园。 抬脚,他踏入进去。 甫一进入,他感觉很不寻常。 耳边静悄悄,只有微微一些自然的雨声。 他记得,将将离开这,唱歌啊,战斗啊,风声呼啸啊,混杂一起,可是闹哄哄一片的…… 这刻,这些都不复存在! 抬眸一瞧,他看见,眼前还是那弥漫四周的黄雾,夜雨滴滴答答,愈来愈小,眼看就要停了。 且行且看间,他远目一眺,发现此踏风阁后花园黄雾深处,那小草傀儡人圈,狼藉一片,地面上,到处是散碎的被肢解的小草人。是的,他知,这些小草傀儡人有时效,战斗之后,就不复那种“傀儡人”模样,而会重变回小草人的。 脚踩过狼藉地面,他继续深入,走进了黄色冰柱圈子。 这一圈黄色冰柱,变化不大,依旧伫立在十二个大水桶里,拔“桶”而起,直插暗夜天空,上端,依旧被缠绕了那种黄符长帆,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和他离开前唯一不同,便是本站立黄色冰柱圈子里合唱“大风曲”的三十个小厮,不知去向。 他想,可能他们已解除冻僵的躯体,被师父遣散了罢。 见这些人不见,他心中一阵释然,终晓得,这正是他重返此地感觉不寻常之缘由,这些唱“大风曲”的人走了,这后花园里才愈安静了。 感慨着,思索着,他眸子很自然扫去正中的木制高台。 “咦?”才看一眼,他惊讶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浓浓黄雾飘散间,他看见,木制高台上,除开那铺了红绸布的案几,空无一人。 师父不在? 他本能地眯了眯眼睛,快步走上前去求证。 他以为看错了,可,走得愈近,他看得愈清,心中疑惑也愈明朗了——师父确凿不在场了! “师父去了哪?”他不禁疑惑起来。 稍作沉吟,他选准一个方向,快速跑起来。 他是捉妖之人,身有术数神通,懂得追踪生机气息。 何况,师父乃熟人,他追踪师父,驾轻就熟。 很快,他循着师父“匿”去的气息,一路而去,重离开这后花园,离开这踏风阁,在田府二回奔走起来。 不多时,他再次站在了“夕暖楼”前。 “这……” 看着近在咫尺的夕暖楼,他怔住了。 “师父来看迎春来了?” 此刻,他并没进入夕暖楼,而是站在夕暖楼园门口的围墙边。 他感觉到师父的生机气息,于此处,止住了。 他于是踱步走起来,慢腾腾,绕着夕暖楼转着圈…… “不对!” 视察间,他猛发觉,师父虽靠近了这夕暖楼,甚至,也和他一样在这夕暖楼前逗留了,可并没进入里面。 他内心不禁嘀咕:师父来这究竟干什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时机怎错开得如此之好?恰是在他离开踏风阁,追击那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期间…… 当然,此番他追踪师父生机气息来夕暖楼的路线,并非此前他捉金色小球之路线。 他内心想,也因此,他才和师父完美错开了罢! 摇摇头,他叹口气,远目一望,再次朝夕暖楼院墙内深处的主楼看了看,那里,迎春歇息的屋子依然亮着灯火。 “她怎还不歇息?” 他内心猫儿在抓似的,实在煎熬,他太想入内一瞧了。 可,一番沉吟,他强行压制了这炽烈的感情,再次转身,追踪师父的生机气息而去。 兜兜转转间,他发觉,他二回又返回了踏风阁。 一入踏风阁,他赶紧加快步子,他发现,依照师父遗留的生机气息指引,师父“出去一趟”,折返回来,又去了后花园…… 他想,师父必重回木制高台上去了罢…… 快步几步,眨眼间,他迫近了后花园迷蒙黄雾中的那木制高台。 这刻的后花园,虽朦朦胧胧还有一些黄雾,但夜雨却停了。地面,湿哒哒一片。 抬眸,他瞧见,木制高台上,赫然坐着一人,不是师父还能是谁! “师父!”他立即一声喊。 他有太多的话要对师父说——他捉到了那染了绿光的金色小球,他刚才去追踪了师父的行动踪迹,以及,夕暖楼的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异常,譬如,为何金色小球要逃去那……他亟待与师父深度讨论。 可,他明明喊得那样大声了,却并没听见师父应答。 他诧异地抬眸去瞧,看见,师父双眼紧闭,似在打坐,不知因沉思还是忙碌,就没回应他。 他脚步一踏,要朝木质高台上走去,到师父身边详细询问去…… 但,他才踏出一步,猛定在原地,不动了。 他偶然察觉,师父所在的木制高台下端,萦绕了似有若无极淡的一个金色大光圈。长长的,丈许方圆,旋转不止。 木制高台下乃粗大木桩做支撑,平铺了厚实木板作为平台,稳固无比,眼前,金色大光圈仿若一条蛇,正蜿蜒着,朝师父所在的木制高台顶端,旋转、上升、攀援而去。 他看得满头雾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木刹,就要发出神通。 他意欲试探一下,看这金色大光圈为何要来叨扰师父。 不过,师父面前,他不敢胡乱放肆,怕弄巧成拙,正式行动前,他小心地求助:“师父,师父……你高台下有埋伏!且看我用木刹来助你罢!” “哗哗”,他木刹摇动,发出锐利的破风声,瞬息,他就要放出木刹神通! “住手!辟疆,此金色大光圈乃那一片金色小球所化,为师正在收它们,大有用处!” 原来如此! 田劈疆闻言当即止住要行动的心思,而只得静观其变了。 可瞧了一会儿,他发现,师父要收服这淡淡的一圈金色大光圈,好似很不容易,迟迟不见有明显进度。 沉吟一瞬,他又试探道:“师父,我也收了那逃遁走的金色小球了,我能帮你么?” 可,这回,他师父好似忙到紧要关头了,不论他问什么,不言不语。 他深呼吸一口气,最终,沉默一旁,心道,还是安安分分做护法好了,免扰了师父与金色大光圈斗法。 如此,他守护着师父,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一炷香时间后,突的,他猛瞧见,从那金色大光圈中,迸出一颗小小的金色小球,和之前怼过的一模一样,那小球,一悠一晃,似极玲珑,就要逃遁而去。 他立即将这情况报告师父,虽然他怀疑,这回,师父依然抽不出空应答他,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还好,这次,他师父终回答了:“拿下它!” 三个字。无更多指示! 他当即遵命,手持木刹,“哗”一声,飞跑起来,追击了去。 却说那逃遁去的,又一颗金色小球,极机敏,速度可谓飞快,而田劈疆,紧跟其后。 霎时,田劈疆第三回在这田府内奔走起来,兜兜转转一圈,他猛发现,这逃出的金色小球竟又来到夕暖楼园子门口围墙边! 这回,他起了一点心思,这些金色小球,为何要如此频繁来这?这夕暖楼内部,存在着什么?为何这样吸引这类金色小球? 还有,之前师父也“悄悄”来这了…… 这里分明大有文章啊! 他于是放缓了捕捉金色小球的动作,给了它一丝继续逃遁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看它遁入夕暖楼,而他,紧跟其后。 是的,为解开心中巨大疑惑,他违拗师父嘱托,擅入夕暖楼! 当然,为此,他有开脱借口。 他目的,只为进入夕暖楼看金色小球到底在对什么感兴趣,并非会见迎春。 且,他很坚定,便是这回入了夕暖楼,只要看清楚这金色小球对这里面的哪个方位,大致的什么东西感兴趣,他立即捉之,不给它机会闯到迎春房中去,也就免了他与迎春不相宜的“见面”。 却说他追击金色小球入内夕暖楼,很快,他瞧见,那金色小球原是匿来了夕暖楼天井里那寒潭边。 看清这个了,他再不迟疑,以木刹打出一连串火焰花朵,又以黄符辅助,毫无悬念,二回又捕捉了一颗金色小球。 站立寒潭边,扭头看一眼夕暖楼深处那迎春所在阁楼朦胧的灯火,他意欲离去,回踏风阁后花园和师父汇合去了…… 迎春……他决定,还是暂不见啦! 第二十九章:求葬衣预备身后事 却说他抬脚朝夕暖楼园门口走去,已堪堪抵达围墙边,忽的,他脚步一点,在原地顿了顿。而后他突的回转身,重走入夕暖楼深处。 不知为何,他改了决绝离去的心意…… 不多时,他走到夕暖楼主楼旁一间厢房边,正是那迎春歇息的房子墙根下。 原来这回他临时“改主意”,没大步坚决离开夕暖楼,并非内心骚情泛滥、精虫上脑,乃事出有因。 适才,他依稀听闻一阵断续哭泣声。在这夕暖楼,有哭声,很容易想到乃病中的迎春在哀伤、自怜。而他,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刚刚依稀听闻的那哭声,却不寻常,乃不止一种音色的哭声。而是好几人同时在哭。因此,他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此刻,至了迎春歇息的厢房墙根下,他那朦胧的猜想,证实了。 他近距离后听出,屋内确凿是几人同时在哭,而且有小孩的哭声掺杂其中。 “是荆吒和掸儿么?” “这么晚了,三更也过了,怎的,荆吒、掸儿在迎春房中?” “他们为何哭?” “那屋里……唔,好似还有另一个女人在哭,不只是迎春的声音……” “这到底怎回事?” 他心中霎时冒出一大串问号。 今夜他本无心与迎春急切见面。 可今时太多疑点,他觉着,已到了他不得不关切一下的地步了。 昏暗中,他悄悄叹息一口气。 心中思索着:今夜他三过夕暖楼没进来与迎春见面,对师父的叮嘱可谓虔诚。如今眼看要忤逆师父嘱托,可也算事出突然罢,实非故意!便是逾越了师徒承诺,实在乃情非得已。 至于迎春房中哭嚎一片…… 他想,迎春所染病症至今不知缘由,而他肯定,那绝不是普通病症,故迎春许是出现不可知痛苦、劫难,而导致荆吒、掸儿两小童跟着同情她,才恸哭罢…… 当即,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心中沉吟着:现下离开,实在过于冷血了些,不如潜伏进入房间房梁上,偷瞧一会儿,看个大概,远目瞧瞧迎春便好……只要不叫她发觉,就不算“见面”,也不算彻底违拗师父嘱托了。 主意已定,他立即行动。 他身子一纵,跳上房梁,攀爬着,朝迎春房里摸黑而去。 甫一进入,他看见,迎春房中果然灯火惶惶。 只是,刚一进去的他,躲避房梁上,黑暗中,他身子猛一颤,因,他鼻端闻见一股淡淡血腥味。 他心中嘀咕起来:这房间里有人受伤出血了?这血腥味,很像伤口流血的味哩。 可远目一瞧,他看见,房间里无明显血迹,只是有一处地板,湿哒哒,好似才被拭擦过,尚没全干。 摇摇头,他一时想不明白,就沉下心,细细去看房里情形。 这刻,迎春这房间里共四人。 迎春、荆吒、掸儿,和一侍婢。 那侍婢,他瞧着颇眼熟,夜里他初来迎春这,第一照面就在厅堂见过,彼时听迎春唤其名,依稀记得,好似叫什么“珠珠”。 这刻,那珠珠正在床榻边为迎春拭擦身子、脸和手臂。 而在床榻前,荆吒、掸儿齐齐跪地,对着的,正是床榻上迎春躺着的方向。 他一时间很不解:迎春何苦叫两小童三更半夜不睡觉,而来她床前跪她? 带着满腔疑惑,他在房梁上无声挪动着,过一会,他换了个视线更好,更靠近床榻,可将迎春几人活动范围看得更全,说话声音听得更清的位置。 接下来所见所闻,叫他震惊了! 却说他观察着下方床榻,见那珠珠为迎春擦手、擦脸忙得差不多了,就暂停下,拉住迎春一双手,发起呆来。 而迎春,突的一声咳嗽,带着哭腔道:“珠珠,拿来罢,我要换啦。” 田劈疆心中一惊!迎春叫珠珠拿来什么呢?他猜不到,只能继续往下听。 那珠珠听见迎春这要求,却突的“哇”一声又大哭起来:“迎春姐……不,不要!” 她这一哭,她身旁跪倒于床榻前,张望着迎春的掸儿、荆吒哭得愈凶了。 “春娘、春娘……”两小童几乎是边哭边喊。 躲避房梁上的田劈疆,愈看不懂了。 “古怪!看迎春样子,怎的好似到了弥留之际?还有,她到底要珠珠为她拿什么来,为何一提这要求,不但那珠珠很恐惧,便是两小童也紧张得不成样子?” 他记得,酉时,他来探望她,她不过虚弱一点,不至于跟现下所见的这样,奄奄一息,可……这刻,他忍不住凝眸细细去打量病榻前迎春此时此刻的脸色。费了好大劲,在房梁下腾挪位置,又换了个角度,终于,他看清了。 他看见,那迎春脸色苍白,双眼微凸,才短短几时辰不见,她好似瘦了一圈。 他印象中,她一直挺丰腴,可这刻,躺在床榻间的她,跌在被铺里,一阵风就能吹起来似的,哪有一点那种可爱、性感妙龄少女的韵味,好似随时就要断气。 此时,那迎春又道:“珠珠妹,求你了,拿来罢,拿来罢……”她连番催促着。 可,尽管她苦苦哀求,但那珠珠侍婢却扭扭捏捏,迟迟不答应她这“奇怪”请求。 一时,田劈疆好奇心达到一个极点,可他又实在猜不出迎春话中“要拿来的”所谓何物,没法子,他只能捱着性子,继续看,继续听…… 突的他见珠珠头一歪,扎进迎春怀中,抱住迎春,呜呜又是大哭起来,还边哭边喊:“迎春姐,你不要这样悲观,振作点呀,求求你,求求你啦……” 迎春摇头:“拿来罢,珠珠妹,姐姐求你了。” 田劈疆听到这,依稀听出一点异常。这迎春好似跟珠珠结拜姐妹了。不但迎春唤珠珠“妹妹”,那珠珠也唤迎春“姐”。她们什么时候结拜的?他心中困惑着。 就在他沉吟思考间,忽然,他瞧见珠珠从脚下,那床底下,一摸,抽出来一包红彤彤的东西,而后极不情愿递给了迎春。 迎春接过,脸上竟露出一抹欣慰的淡淡笑容。接着,她无声打开了那小包袱。 只见,鲜红的包袱绸布打开,包袱里东西终露出真容,竟是一套雪白麻衣,粗糙的质地,极简单的裁剪。 迎春吃力地将之一抖,衣服在床榻间被凌乱地抖开。 她道:“珠珠妹,我无亲无故更无后,今时这样不堪地死去,实在是天数。不幸中的万幸,临死,我有你这姊妹送我最后一程,可帮我换了葬衣,让我不至在死后尸不裹体,也算有了一点体面。你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好好报答啦。” 田劈疆偷听到这,头皮一阵发麻,恍然大悟。 那迎春刚刚抖开的,原是入殓的“葬衣”。是只有死人才会穿的。 “迎春姐,你万万不要这样说,求你,妹妹求你啦……”珠珠哭得不能自已。 而那荆吒、掸儿,此刻一面跪在地,一面巴巴地移上前,趴在床榻边沿,简直在嚎叫了。 “春娘,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荆吒哭道。 “春娘,春娘,呜呜呜……”掸儿则已经语无伦次。 到了这地步,田劈疆再愚钝也晓得是怎回事了。这夏迎春,就在他追击金色小球离开的这短短几时辰内,病情急速恶化,而到了弥留状态。 霎时,他心中热血沸腾。 “哗”一声,他当即从房梁跳下,站在了迎春等人面前。 第三十章:心念一动神采依旧 却说夏迎春,在田劈疆和邹衍于踏风阁后花园布置木制高台,引诱金色小球现身间隙,短短几时辰,她身体异样愈来愈凶险。 当她吐血不止,又央珠珠唤起掸儿、荆吒来作最后嘱托时,她自觉气若游丝,真不行了。 中途,在两小童面前,她更是当场呕血,丑态毕露。而不知怎的,彼时,那荆吒身体忽冒出一股金光护了她一刻。但也是于事无补,很快她重陷入身体剧烈的痛苦中,勉强捱着,苦苦撑着。 伤心的是,她记挂着来回访她的田劈疆,至了三更依然不见现身,她更绝望了,身子弱、心情差,如此内外夹击下,她彻底崩溃。 弥留之际,她才想起自己无父无母更无后,极度伤感中,她做出惊人之举,准备简单拾掇一番,等待死亡。她央求珠珠寻来素净葬衣,决定自行换好。她想,便是死,也死得干净、体面些…… 这刻,她才从珠珠手中接了葬衣。 突的,屋里房梁,一个矫健人影疏忽闪下,似从天而降,落在地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虚弱中,她抬眸一瞧,看清,来人竟手持一弹弓状木器,穿一身华贵公子服,正是她苦苦等待来回访她的田劈疆。 一时,她怔,呆呆的,惊讶得讲不出一个字。 她旁边,那珠珠也怔住,也呆了,哑口无言。 “四大哥!” “四大哥!” 房间里,两个女人呆了,两个孩子却反应机敏。 荆吒、掸儿立即从地上蹦起,朝田劈疆扑去。 田劈疆将木刹揣入怀,伸出一双宽大手掌,一左一右,一边抱住一个冲上来的孩子。 两小童靠近他,扑入他怀中,黏着他,一时叽叽喳喳。 说的,自然是春娘如何如何…… 田劈疆听得直点头。 他安抚完两小童,信步,朝夏迎春走去。 这刻,那珠珠才反应过来,立即行礼。 而田劈疆一摆手,似无心敷衍她,径直朝迎春所在床榻继续靠近。 须臾,他在床沿坐下,近距离和迎春面对面了。 床榻间,夏迎春一时呼吸急促不已,胸中无尽委屈化作滚滚热泪,从她眼中无声流下。 “迎春……”他唤她。 她微点头:“你,来啦,太子……”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点头,深情望着她,一时竟缄默下来,不知说什么。 这刻,经刚刚两小童一番“报告”,他对她的病情,是心中有数。 嗫嚅一阵,他咽下一口唾沫,重寻回发散的思绪,接着嘴皮子飞快说了一通他来此的缘由,以及赶紧解释了他今夜没及时回访她的原因。 “对不住,本宫叫你受委屈了。”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臂膀,小手一摆,连连摇头:“不可以这样说,太子。我不委屈,我只是……只是命不好罢了,你何错之有。不用道歉……” 他苦涩地抿了抿嘴,既同情她,又心疼她:“瞧你,病成这样了,怎就不央人来寻本宫?你随便打听一通,就晓得本宫回来了啊!” 他“怪”她,太逞强了! 她苦笑:“太子,我岂能那样做……” 他皱眉:“你为何不可那样做?” “那样,岂非显得我信不过太子。” 他摇头:“一派胡言,这有何信得过信不过!” 而她坚持道:“今夜,太子来我这夕暖楼,因紧急情况追击那莫名妖物而去,我想,你定是在忙碌那事,而脱不开身。我坚信,你一旦寻着办法了,就一定会来回访我的。我知,你做事,不是那有始无终之人……” 原来她是这意思。 他感慨:“哎,迎春,你总想着别人……” 他一偏头,眸子看去她手中攥得紧紧的那葬衣。 他口气一冷:“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低眸,看去手中衣物,自嘲地一笑:“我快死啦,太子,故我才叫珠珠妹为我准备了这些。这入殓葬衣,我趁还有口气,自己穿了才好,一旦死了,又没个后,也没有家,也就寻不着亲眷为我擦身,岂非要脏兮兮地去了,多埋汰呀……” “你……”他听着这些,又心疼又气,伸手一夺,抢了她攥住的葬衣,甩手一抛,将之重重扔在地。 接着,他“哗”一声从床沿站起,一扭头,眸子朝旁边狠狠一瞥,瞪去那珠珠脸上:“贱婢!主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哪弄来这晦气东西!” 珠珠被太子教训,吓得“咣当”一声跪地:“太子息怒,奴婢知罪,奴婢该死!”一边磕头不止。 见珠珠受辱,迎春哪能袖手旁观。她强提一口气,挣扎着从床榻间起身。 “不、不可……”她一边吃力地阻止田劈疆,一边强行要从床榻下来。 可,她一只腿才移出床铺,突的,传来“啊”一声尖叫,她身子一滚,咕噜一下,从床榻摔下,“砰”一声巨响,她掉在地。 田劈疆没防备身后迎春会突然起身,一时措手不及,就没照顾到她。 回身,他一脚跨上前,赶紧伸出手,去抱她。 可,他手臂一弯,才将她身子一翻,而揽入臂弯,却看见……看见震惊一幕…… 地面,那迎春摔倒的位置,竟晕染开刺目的一滩血。 淡淡腥气,充斥房间内。 他顺着血的“源头”去瞧,发现,血,竟是从迎春口中吐出…… “迎春!”他大喊。 他臂弯里,迎春头一歪,转过眸子,和他对视。 可,她只淡淡一笑。 “你怎啦,你……” 她接过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太子,对不住,这血的污秽,扰了你了,我……我真不行了……” “胡说,本宫在,由不得你说不行!你要死,得求本宫答应!” 她苦笑:“太子这话,着实暖人。死,是命中劫数。谁允或者不允,怕也于事无补。若真可以求太子允我不死,我反而不想这样做哩……我今时这病怏怏的讨人嫌样,死与不死,有何区别?何苦还去求太子你一遭,而多此一举。若说‘求’,我死前,的确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要‘求’太子哩……” “你说!” “我求太子,放过我妹妹。” “你何时有了妹妹?” “有的。就是适才为我擦身,服侍我呕血,还要接替我,管教荆吒、掸儿之人。” 她瞧见他诧异的眼神,不管不顾,继续道:“太子你应猜到了,就是方才你教训之人——珠珠。求太子,万万不要为难她。求你了……” “你快别说了,答应你,本宫都答应你!” “那我死而无憾了。” “死?没那么容易!本宫……” 他本准备说,带她立即去见师父,但很快他想到,此事,恐不会那样简单!今夜,师父千叮万嘱,不允他与她见面。而他一直小心翼翼,此前三过夕暖楼也不曾“见”。 这刻若带她去见师父,难保师父气头上,不救她不说,反以此教训他,而平白让她做了炮灰。 他记得,师父心中,对她,对这迎春,谈不上有甚深笃情谊。 曾经,于燕国破人盐奇局时,师父还曾叫他提防她。 再一个,退一万步讲,若这迎春病入膏肓,的确不可救了,去求师父也于事无补。 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呀。他心中纠结着。 一时,他皱起眉头,心思快速流转着。 突的,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东西——鱼火碧玺! 他下意识地就从脖子下将这东西拉了出来。通红的鱼火碧玺镶嵌在一个镂空银器内,被一根红绳拴着。被他握在掌心。 他看着它,怔住。 他想起,这东西,可不正好现下用么? 他低头,看一眼臂弯里奄奄一息的她。双臂一展,抱起她,将她安放床榻,随手一招,他唤了旁边珠珠上前:“快快帮你姐姐擦干净了,本宫要立即开始救她。” “是……是,太子!”珠珠惶恐地道。 而田劈疆趁珠珠帮迎春处理间隙,走向荆吒、掸儿,对他们一番安抚,让他们平静了下来。 须臾,珠珠忙完。 田劈疆重走近迎春,靠近她,在床沿坐下。 “太子……”迎春经珠珠一番梳洗,适才摔在地的狼狈样减少了七分,重获了一些神采。 她唤他,亦深情望着他。 他回视她,眸子极温柔。 “感觉怎样?本宫要开始了。” 她摇头,眼皮子似睁不开,足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的,太子你师从邹真人,不是寻常人。可,我要说,太子这番便是要救我,请一定尽力而为,不要为我这糟糕身子,连累自身……” 他粲然一笑:“迎春,你多虑了,本宫救你,并非计划用术数神通,与本宫是师父弟子无甚关系。实际,那些手段,今时也用不上。本宫救你,另有法子,且,一定能救好你。” “那就好。”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那最好啦。” 田劈疆“嗯”一声,举起一只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火红的鱼火碧玺。 “这是什么,太子?”夏迎春盯看着美丽宝石,表露出女人天生的那种爱美情调。 “这是……”田劈疆一阵迟疑。 他想,总不能对迎春说,这是钟无艳赠他之信物罢…… 更难以启齿的是,当初,钟无艳在大羿射日古战场,恰是用这东西救了他,若说出这层渊源,迎春必会心存芥蒂。 沉吟一瞬,他道:“这是我一件比较重要的东西,你瞧,它好看吗?” 迎春“慵懒”地抬眸去打量鱼火碧玺,镶嵌在镂空银器里,鱼火碧玺火红的宝石映面,散发出道道红芒,刺目地扎入她眸中,几乎叫她睁不开眼。 她点头:“真好看!好似……” 她其实想说,像一件女人用的饰品,可这尴尬的话,她本能地没吐出口,她历来是得体又优雅的。 “好似什么?”他直直望着她的眸。 她极聪慧地道:“好似不是人间之物,是天上才有的。” “哈哈,你眼光不错,这确不是普通之物,乃当年大羿射日一件兵器的残品,叫鱼火碧玺。” 她“嗯”一声,点头:“听着名儿就觉得好厉害哩,它做什么用的?” “它,可以救你。” “怎么救?” “你试试向它求助……”他逗她。 她温柔闭上眼,似在许愿。 同一时刻,他看着阖上眼,楚楚动人的她,心里忽一动,一股异样暖流,突然闪现,叫他有一股强烈冲动。 他晓得,可能,鱼火碧玺在发生作用了。 而不论他,还是她,都没瞧见,或说没注意到,这一瞬,鱼火碧玺不易察觉地快速一闪,迅疾,又恢复如初。 这时,她缓缓睁开了眼。 说来实在不可思议,她本萎靡不已的,可,一瞬间,她那双无神的眸,重亮闪闪地美艳动人起来,显然,她受惠鱼火碧玺,奇迹痊愈。 “这……”她感觉身体确实恢复了,霎时只觉着难以置信,就张皇地去看他,“这是怎回事呀,太子?” “你感觉怎样?”他亦看出她恢复了,为她高兴。 她点头不止:“我好了,真好了!身子一点不难受了!呀,这真是太神奇了!” 她主动从床榻上起身,身子一扭,在房间里旋了一个转,摆了个娇媚的舞蹈动作,舒展四肢。 确信身子真无碍,她再次兴奋道:“看哪,太子,我真好了哩!” 房间里,看见迎春“莫名其妙”好了,珠珠等人,蜂拥上前,真心为她高兴、庆贺起来! 而田劈疆,欣慰望着她,点点头,低下眸子,他忽看去掌心那鱼火碧玺。 他记起,当初,在那大羿射日古战场,他被师姐钟无艳救了后,又获赠鱼火碧玺以“温养”,也是从那刻起,他成了鱼火碧玺新的主人。 今时,他将鱼火碧玺神奇功能,用在迎春身上,则,迎春自然也需拥有鱼火碧玺以“温养”罢,同时,迎春亦成为鱼火碧玺又一任的主人了。 他当即将雀跃的迎春唤来跟前,让她妥帖地代他“保管”鱼火碧玺,而且,他叮嘱她,定要“贴身”带着。 他暂没告知她鱼火碧玺的功能,只得如此“借口”,撒这一慌。 她很自然地应下了。 她虽有些迷瞪,但她看出,这鱼火碧玺,于他,怕意义非凡。 她想,他信任她,要她保管此物,这是她的福气,她全然没借口不应下他的。 而他,看见她“暂保管”起鱼火碧玺,再无顾虑。 “迎春……”要告别了,他深情唤她。 “唔?” “本宫走了。” “太子,谢谢你救了我!” 他怔怔的,温柔地望着她,接受了她的感激。 她感慨不已:“你,重活了我一回。” 他摇摇头,不多言:“本宫真走了。” “好。” 他点点头,又跟荆吒、掸儿打了招呼,一扭身,决绝地离开了迎春这间房,离开了夕暖楼,遁入浓浓夜色里去了。 奔走间,他忧心忡忡:不知在踏风阁后花园木制高台上忙碌的师父,收服了那一道金色大光圈没? 第三十一章:被延长的竹管秘密 却说田劈疆瞒着邹衍擅自使用鱼火碧玺救夏迎春,而邹衍在踏风阁后花园,捕捉金色小球所化的金色大光圈,对田劈疆这“大动作”浑然不知。 鱼火碧玺二换主人,阴差阳错成为了夏迎春的“专属宝物”。 也因此,对钟无艳产生了巨大影响。因为鱼火碧玺成为田劈疆的主人,还没满十二个时辰,故,钟无艳以鱼火碧玺特异功能去除额头“天女木兰”毒症红疤的行动,意外宣告失败。 田府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钟无艳这刻正在为田齐江山出生入死…… 话说钟无艳带着二十四煞女卫和十二射声校尉,离开马场军营,潜入燕境“离城”。 她将众多属下驻守在离城哨岗外作外应,仅带着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唧唧,一共五人,探索着与“金色小球”相关的丹顶鹤白雪这一线索而去。 他们来到离城内一座废弃的军事驻扎地,进入了一间诡谲的四合院。 在那,他们五人遭遇蜥蜴群、二十二具“毒尸”、屋顶诡谲寒气等等谜团。 他们为探究四合院屋顶中寒气的来源,破开屋子穹顶,发现了渡寒气用的竹管。 他们依据竹管继续深入挖掘,按图索骥进入四合院下层的大厅中。 在大厅,他们开掘厅内院墙时发现了一地宫入口。 于是,他们大胆探了进去…… 却说这地宫入口,乃是一层层石阶延伸下去。 石阶两旁是无尽的竹管,栅栏似的井然有序排列在两侧,密不透风。 没人知道,竹管的后面是什么,是空的,还是实的。 石阶上,钟无艳手举火把打头阵,在她身后,依次是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和唧唧。 却说钟无艳小心翼翼走着,她后头,众人亦保持紧张,默不作声。 一时,他们行走间,只有火把经微风吹拂过,发出阵阵“噗、噗”的微弱之声。 走不多时,他们速度愈来愈慢,乃是因为,他们一个个,困惑越来越大。 而他们困惑的源头,恰是来自石阶两边的竹管…… 这番他们视线里出现的那一排排竹管,从他们踏入石阶开始,就从没间断过。 走着走着,上官仙仙第一个发出感慨:“天哪,特使,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密密麻麻的竹管,怎不见尽头,好大的手笔哩!” 由不得她如此大惊小怪。 这刻,他们也走出约莫一箭之遥了,可谓不短的距离,可依然不见这石阶尽头在何处。而视线里出现的竹管,绵密一片,更是无穷无尽…… 听见终于有人开腔了,马红亦忍不住接话道:“毫无疑问,我们来到了一个很不寻常的地方。” 他这虽是废话,可众人暗暗都点了点头。 废话也是事实啊! 钟无艳突的叹息一声:“万没料到,这离城,水这样深!” 显然,她亦赞同上官仙仙和马红的感慨。 上官仙仙又道:“特使啊,我们走了这样远……一路来,你瞧嘛,这石阶两旁的竹管延绵不尽,明显是续接而延长的……一根竹管可长不了那样长的。” 钟无艳点点头,步子一顿,她停住了。 她道:“仙仙言之有理,要不,我们暂停下,就先不要继续朝石阶往下走了,好好研究研究这两边的竹管,看有何蹊跷。” 众人停下。 钟无艳手臂一挥,将火把举向上官仙仙。上官仙仙接过。 空出一双手的钟无艳,走近一根竹管,伸手,她触摸了去。 看了一会儿,摸了一会儿,她手停在了一根竹管的中部。那位置,恰是那竹管被延长、被“续接”的节点,节点上,竹管上下两段,颜色、质地,略有差异,明显是两根竹管拼凑。 她继续去察看其他竹管,发现,俱有这种“续接”现象。 摸着竹管续接处,突的,她伸手自怀中一掏,取出蓝月刃。 蓝月刃一经掏出,霎时,闪闪蓝光毕现…… 钟无艳将蓝月刃靠近手边竹管续接处,就要动作,忽的,她一停。 她转过身,谨慎地口气对众人道:“我准备做点小试验,这样,大家暂后撤一些,免异常发生,大家措手不及……” “特使,小心!”上官仙仙担忧她。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嘱托她。 可,钟无艳挺笃定,坚持道:“大家放心罢,我只是想切开一根竹管再瞧瞧……再说,我的手段,你们也知,就是有突发状况,我能应付的!” 此前,四合院二层穹顶内,他们一行人首次发现竹管时,就已剖开看过,彼时,发现了竹管可渡出寒气。 这回钟无艳又要剖开竹管察看,却是她口中说的“再瞧瞧”! 众人虽不明白特使为何要“多此一举”再瞧瞧,但一想,特使这样做,必是心间有新疑点,何况,这类竹管已经剖开过,他们对此有一定的心理预期,不是完全没底。 霎时,一个个点头,乖乖后撤,没发出更多质疑。 一时间,石阶边,只钟无艳一人站立在了那要被剖开的竹管跟前了。 却说钟无艳见身边众人都闪避开了,就再不迟疑,手中蓝月刃“咔嚓”一声手起刀落,她眼前,那竹管毫无悬念被剖开。 不过这回她剖开这竹管,乃是对准了竹管被延长的“续接”之处。 竹管剖开,异像突起,霎时,“噗噗噗”冒出阵阵缱绻寒气,氤氲起道道白雾。 这刻,一行人周遭,仅上官仙仙一支小火把照明,光线暗淡。 这道道白雾腾空而起,使得场景里萦绕起一股晦涩不明的阴沉气息,颇瘆人! “仙仙,举火把靠近一点,我细瞧瞧。” “是,特使!” 上官仙仙靠近之后,钟无艳眼前的光线好了许多,她终得以瞧清楚剖开的竹管“续接”处那不同寻常的“真相”。 “这?”上官仙仙是举着火把之人,这刻她自然也看清楚这竹管“续接”处那奇妙。 霎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而钟无艳,一扭头,看去上官仙仙,意味深长点了点头。 上官仙仙不可思议道:“特使,你好厉害,我们先前已察看过这类竹管,则,你如何晓得这石阶下面的竹管有新异常……” “我是因看到这竹管两两续接,被无限延长,才起疑了的……” 上官仙仙还是不明白:“可,竹管即便被延长,有续接痕迹,那也不足为奇呀!要知道,很多山野人家,饮用山崖上的山泉,就是用的这种竹管续接技艺,这类技艺,实属平常哩!特使,你之疑点从何而来呀?” 言着,她继续朝眼前竹管续接处被剖开后的地方望去。 却说那被剖开的竹管,此刻表现着实不凡。 它竟有一种“肠衣”似的薄膜,深藏竹管内,使竹管内部,像长了一层“胎”。 特别是在竹管上下两段“续接”处,那薄膜“肠衣”,额外精致、厚实,且一眼难以瞧出这种薄膜肠衣是何材质。 钟无艳冲上官仙仙粲然一笑,淡淡道:“仙仙哪,你还真说到点上了,其实我的疑点,恰是因这种续接之技很寻常,它越寻常,我越觉得奇怪……” 这下不只上官仙仙,马红等人也靠近过来,听钟无艳解释。 钟无艳继续道:“不错,竹管因续接被延长,确实是一种市井里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技能。但据我所知,这种竹管续接技术,可不是严丝无缝的。就像仙仙你说的,山野里的人家,家家户户都会用,几乎人人都懂用这种竹管续接技艺从山上引来泉水饮用。可,注意了,山野人家使用的那种引导泉水的竹管,从山上将泉水引入屋子里,竹管一路上可是泼泼洒洒的,弄得到处都是水……反观这石阶两旁的竹管,我们这走来许久了,一路上并没有瞧见它泄露半点寒气,它是如此严丝无缝。细细一想,它这续接之技,就很不正常了……故,我才决定剖开它,一探究竟。” 上官仙仙摇摇头:“怪了,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好像……好像猪大肠哩!” 钟无艳笑:“怕不是猪大肠了,并无臭气和腥气啊!” 上官仙仙点头:“是哩,看纹理也精密许多,真不知是啥?” 马红等人也上前来察看,都看不出这“肠衣”为何物! 钟无艳道:“许是一种特备熬制出来的‘胶’制作而成的罢,许多炼金术士深杳此道……” 上官仙仙听得连连点头,可,她眉头却皱得紧紧的,显然,她心中依然有困惑,她于是又问:“特使啊,有一点我不明,这竹管,我们可不是第一回剖开了,先前,我们在四合院二层那穹顶内,也剖开过几根,彼时可不曾瞧见竹管中有这种薄膜肠衣的?而在这石阶上剖开却有,这是为何?” 钟无艳笑道:“仙仙,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我觉得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在四合院二层的房间穹顶上,竹管是否需要续接,是否需要延长?第二个问题,一根完整的竹管,在没有被延长,没有被续接的情况下,会不会泄露寒气?第一个问题,我的理解是,这种薄膜肠衣,应该只是为保证寒气渡去那四合院二层房间内,因为此石阶通道太长了,竹管不得不续接、延长,自然,密闭性就差了,就需要在内部布置这种肠衣以保持严密了。第二个问题,在四合院二层那房间里,寒气已被渡送上去,没有被续接、被延长的必要了,完全可使用完整的一根竹管,以竹管本身的密闭性,寒气在内被传送也不会被泄露,所以我们第一次剖开那竹管,就没有看见这类薄膜肠衣了……” 众人恍然大悟。 钟无艳又深看一眼这竹管,以及内里被剖开,露出的薄膜肠衣,她深呼吸一口气,叹道:“行吧,关于这竹管,我们的研究暂止于此,大家继续朝下走罢,这石阶尽头,寒气来源之处,才是我们探险的重点,眼下我们走过的这石阶如此漫长,可以想象,下方,必是一个不小的地宫,或有重大发现!” 当下,她再次踏步石阶走动起来,带领众人继续朝石阶深处探了去。 第三十二章:限时一炷香探冰窟 盏茶功夫后,钟无艳领着众人终于走完石阶。 两侧那延绵不尽的竹管,终露出真容。所有竹管下端,浸泡在一片氤氲白雾之中。 白雾扑打间,带来阵阵寒气。 而蹊跷的是,白雾内里,下方,乃左右两扇呈半月形的地暖温泉池子,或说,疑似温泉池子。 为何说是“疑似温泉池子”? 因,这两扇半月形池子,并没普通温泉那种“咕噜噜”冒水泡的景象,水面出奇平静。只是池子周遭裸露出的一小圈池壁,有一种“滋滋的”热感。 尽管有这种疑似温泉地带,若以为这刻钟无艳等人站立之地气候炎热,那就大错特错了。在他们一行五人面前,这刻呈现出来的乃一巨大冰窟,一个冰块的世界。 白雾、寒冷的白雾,池子、看起来温暖的池子,冰块世界! 这矛盾的一切,怪得简直不像话,可,这就是眼前的事实! 也就是说,石阶尽头,竹管下方,既有冰层覆盖,又有疑似地暖温泉在制造白雾。 而这白雾,不知为何,并不是普通温泉那种暖气,反无比严寒,它们缱绻、散发着,通过竹管下方孔洞被渡入,进而被传送了出去。 钟无艳走上前几步,俯身,来到石阶尽头一侧,靠近了那扇形地暖温泉边,伸手,她触摸了过去,半晌她发现,这果然不是普通温泉,竟是寒潭! 霎时,她明白了,怪不得这地方的白雾是寒的,而非普通温泉那种热的! 而至于池子周边的那“少量”裸露出岩石,确是有一定热度的,与寒潭紧密接触之下,故而,形成无尽白雾…… 却说钟无艳一行人在走下石阶瞬间,除开钟无艳一边察看着一边试探着,其余几人,却是愣怔怔,恍惚间,都呆了呆。 因,他们被眼前淡淡的一片“灰白的银”深深震慑。 石阶尽头,左右两侧扇形寒潭池子环绕,视线往前,就不同寻常了,乃全是冰层覆盖! 又因为这巨大空间里,没明显光源,纵然四处是皑皑一片白的冰块,可,黯淡中,它们仅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银色”。 古朴!神秘! 钟无艳试验完扇形池子,就不多虑去深究了,而是手举火把,走上前,只见她靠近一块冰层之墙,手触摸上去后,她猛地抬起,又重重打下! “嗡!”一声闷响传出,冰层之墙,岿然不动。 “了得!这冰层竟如此之厚!”她不禁喃喃一声感慨! 感受到这冰层的质感,霎时,对这冰层呈现出的那种淡淡银白色,她亦心中有数了。 她想,这冰层之所以没有呈现那种“冰的透明感”,而是一种不透明的厚实感。或许,只因为这冰太厚了。 冰虽然是“透明”,经无数层叠加,那也不会继续透明了,自然就呈现出这种泛着银光的“灰扑扑”。 看着眼前场景,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对石阶下可能出现的场景,她内心设想过很多种,说实话,眼见为实后,她还是极度吃惊。 一来,她带着属下,本是为循寒气,追究寒气根源,自然,很容易去猜想,石阶尽头会有何产生寒气的物质。冰块,属实可产寒气,所以来到冰雪世界倒是预料中;二来,他们一行人在石阶上行走的后半段,气温愈来愈低,确有一种步步探入冰寒世界的感觉。 可,她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这地方既有寒潭、有地暖岩石带不说,就是呈现出的冰雪世界,也不是什么白雪皑皑,而是一个大冰块重重叠加的冰层大洞窟。 略作观察后,钟无艳一扭头问身边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靠她最近的是上官仙仙,立即回应她道:“特使,依照我们出发的时辰推算,现时,约莫丑时四更天了。” “天哪,就四更啦……”她沉吟下去。 她心中瞬间记忆起今夜一系列的行动…… 亥时二刻左右,她在马场军营和田劈疆不欢而散。 子时左右,她带着人马抵达离城哨岗前。也就是说,自攻入离城开始,到发现地宫入口,走完石阶,这期间,差不多捱了整个子时,如此算来,现下,确是丑时四更天左右了。 她不由皱起眉头,心中一番紧张。 转过身,她看去众人,道:“诸位,现时可不早了,四更啦!” 马红、上官仙仙、朱烈、唧唧,一一点头。 钟无艳继续道:“诸位,现时,我们走完石阶而到了这地,大家瞧见了,讲实话,这地方有点出乎我意料。这样一个冰块形成的巨大冰窟,俨然不适合我们今夜探险作宿营地。故,我们得做一个抉择了,是继续深探个一时半刻,还是,暂择地休息?大家都表个态罢!” 一番讨论,众人都赞成继续探。 钟无艳却摇摇头,一声苦笑道:“诸位,大家众志成城,令我感动!可我的看法,和你们稍不同,我想,此巨大冰窟,一看就极不寻常,明显不是善良之地,此番我们继续深探,恐不会轻松的,而现时已丑时四更天,大家也乏啦,我很担心,大家还能否坚持住!” 上官仙仙道:“特使,我和唧唧你大可放心,今夜一探,我们早提前做好了准备,熬到天亮也不会有一点问题。” 言着,她看去马红和朱烈。 朱烈自然不会多言。 于是,马红道:“特使,我年纪虽长一点,但还不是甚么老叟,正当壮年,熬个大夜而已,不在话下的,特使你无须心忧我,至于朱烈,他乃青壮汉子,有的是体力,更没问题!倒是特使你,我们有点担忧哩,毕竟你是我们主心骨,可不敢有任何闪失,你若有点什么不适,对我们都是巨大威胁,没你,我想,我们恐难以为继的!你要多加考虑自身才是!” “是哩是哩!”上官仙仙等人立即附和,实际,马红这直白一通话,说出了他们心里话。 来这探险,贸然进入燕国境内闯荡离城,不是钟无艳这虎贲特使带路,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这样草率来探哪! 而钟无艳见众人如此忧愁,立即宽慰他们道:“诸位,你们的决心,我晓得了,不论是之前的表态,还是现下的忧虑,我都了然于心!也谢谢大家的关心。至于我,你们放心罢!我常年探险,熬大夜乃家常便饭。既然大家一再表示可坚持下去,则,我来做决定了,那我们就继续探一探好了!但我有言在先,今夜,对此巨大冰层洞窟,我们只是初步一探,无特别发现的前提下,尽量在一炷香时间内结束。这时限内,若有人身子不适,切记不可逞强,定要来及时报告我,届时我们立即集体退出!” 众人连连称是。 而钟无艳在正式带领众人踏入巨大冰窟前,突的伸手一掏,自怀里取出来五枚黄符,接着“啪啪啪啪啪”一连五声响,只见她将这五枚黄符,化作五个面具,一一递到众人面前,她道:“这是我用术数神通制造的生机面具,可阻挡自然侵害,隔绝不良生机,此番我们要踏步这冰层世界,虽是在夏季,可这里面,温度太低,此时又是四更天,乃人体最虚弱之时,大家且都戴上这面具,暂避开这地方的低温侵害罢。” 有此好装备,霎时,上官仙仙等人一个个喜笑颜开,赶忙将面具戴了起来。 而上官仙仙更是兴奋地道:“哈,特使,这面具可真真好哩,只是,它隔绝寒冷的效果,能持续多久,是一直都可以吗?” “哪里……”钟无艳连忙摇头,“这黄符面具,不战斗的情况下,至多能支撑一炷香时间。一旦你们迅猛运动或者打斗起来,它的时限就会急速缩短!所以,大家都小心,谨慎些,一会儿进入深处,行动保持克制,不要一惊一乍,凭白消损装备!” “是,特使!”众人应答。 同时,他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钟无艳为何只让他们在这里面探险一炷香时间,原来是因为黄符面具只能帮他们这一点时间。但同时,他们又兴奋不已,因为有了这面具装备,至少对他们来说,这一炷香时间内,他们无须调用自身体力抵抗巨大冰窟带来的严寒,可轻松多了。 霎时,对接下来的深入探险,他们一个个信心满满。 对众人表现,钟无艳见怪不怪,又看一眼即将探入的冰层洞窟,她突的一声令下:“事不宜迟,行动!” 言着,她第一个踏步踩入巨大冰窟,众人紧跟其后。 一边走,钟无艳叮嘱众人:“大家听着,此番我们探险此地,两个目的。一,寻找巨大冰窟里的可疑点,这地方和此前探过的诡谲四合院,勾连如此紧密,必有秘密;二,寻找新出口。当然,实在找不着,一炷香时间后,我们原路退回。大家要知道,没有了面具的情况下,大家实不宜于此时辰在此地捱过久时间的。届时,就明日午时再探好了。” “是,特使!”众人异口同声。 对钟无艳,他们现下是信心满满,特别是上官仙仙和马红,对钟无艳简直是盲目崇拜。而首次跟随钟无艳探险的朱烈和唧唧,也看出,这“虎贲特使”怪不得可得君上印信随意调遣军中一万死士,确不是凡人啊!当下,对她也敬若神明一般。 当然,这种属下无限崇拜的场面,既与此前钟无艳表露出的包袱手段相关,更与现下她高调使用黄符面具维护众人有关! 却说钟无艳一行五人行走在巨大冰窟里,触目皆是皑皑的银白,叫他们视线范围极小,故,行动根本快不起来。 走了一会儿,众人终于有新发现,他们在一处地方第一回发现了不是千篇一律的冰层的东西,乃一种壮观的绿色植被,覆盖冰层,生机盎然的样子,叹为观止。 这个发现,出现在他们走到一岔路口时,本来他们视野就不开阔,走着走着,他们突然发现,不但是视野不开阔,眼前的路也猛然变窄起来。 自踩下石阶最后一级,进入这冰层洞窟后,一路走来,他们都是行走在开阔的丘陵似的地界,高低起伏,像一块块冰制作成的山包。 可这刻,他们面前是一个两丈宽的冰川峡谷通道。 通道两旁,是一张张铺被似的浓绿之物。看着像草,又不似草,没有草的那种稚嫩、苍翠。 钟无艳看着眼前景象,第一个感慨道:“真不知这些东西是什么,看着像苔藓,可它们太干了,又明明不是地衣,没有地衣那种层次感,你们有谁识得?” 上官仙仙“噗嗤”一声笑:“哈,特使,我知道。这东西我恰好见过,这叫‘苔原’。” “说来听听。” 上官仙仙“嗯”一声,点头:“所谓苔原,其实也叫冻原,其实就是生长在冰块上的苔藓。但,它们比苔藓可坚韧多了。” 钟无艳摇头,俨然不可置信:“咦?冰块上可以生长出植被么,这可稀奇了。” 马红等人也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上官仙仙赶紧补充道:“特使,是这样的,这苔原嘛,其实准确来说,也不是生长在冰块上的。在它们生长的冰块地带,冰块之下,可是有很薄一层冻土的。故,它们本质来说,也是土里长出的,只是那一层它们生长的土,被冰块覆盖,瞧不见罢了。” 言着,她走近一块苔原,用力掰开一小片,果然,下面露出黑褐一片,乃一层薄土。 “特使,你瞧!”她招呼钟无艳来一探究竟。 钟无艳冲她点头,迎上前,认真看了看后,频频点头,眼中似还透着一丝兴奋。 钟无艳笑道:“呵,这可有意思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地方是天然的,还是人为布置的?” 众人摇头。 钟无艳笑道:“其实,现下出现的这大面积苔原,就是这巨大冰窟乃人为设置的证据!如果是天然冰块形成了这大洞窟,那么,应该不会在中间如此均匀夹杂了土层。而这些苔原证明,制造此地之人,心机深沉……刚才仙仙说了,这苔原类似普通岩壁的苔藓,和苔藓作用必然一致。故,设置此地之人,意图呼之欲出,乃借助这些苔原,稳固此地,让这地方生生世世,永久存在!” 上官仙仙道:“不错,特使,苔原的确有这种固定基石的作用。当然,对这些苔原来说,它们固定的是这些巨大冰块!确切地说,是这冰川峡谷两侧的巨大冰块!” 钟无艳点头:“恩,这发现不错!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有点发现了,知道了这是一个特别之人设置的特别之地。接下来,大家再接再厉继续寻找新发现罢!” 言着,他们带着满满自信,沿冰川峡谷两侧苔原,继续朝深处探索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露天园子杞柳丛生 进入冰川峡谷愈深,他们发现,苔原生长程度愈茂盛了,颜色上也渐渐起了变化,再不只是深绿杂芜一片,有些地方蓝的、紫的、红的,掺杂一起,简直称得上五颜六色,仿若进入一个花的海洋。只不过颜色均较灰暗,并不如真的花海鲜明、亮丽。经上官仙仙解释,这属于苔原生长正常现象。一来,苔原不会只呈现一种颜色,而是什么颜色都有可能长出。二来,因为它们生长过程缓慢,就算长出不同颜色,经年岁摧残,在颜色的亮丽程度上,就比不得自然界那些每年准时开、准时换新的植株色彩养眼。 不知不觉,他们走入了冰川峡谷极深处,而继续朝里走,他们感觉,周遭的寒气,来袭愈凶猛了,不过众人皆戴了黄符面具,这来袭的汹涌寒气,也只是带给他们一种“噗噗”的风势。 忽的,走在最前面的钟无艳步子一滞,在原地停了下来。 而她身后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越过她所站位置,朝前方眺望了去…… 在他们看来,特使定有特别发现,不然不会中途停下。 却说他们远远一望,霎时,他们集体发出一阵唏嘘,皆是不可置信的感慨之声。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入冰川峡谷尽头,在他们视野前方,一片昏暗中,猛出现了一个诺大的露天园子。 说是“园子”,园中空荡荡,一片寂静。空空的空地,高高的崖壁,又宽敞又阴森。 对众人来说,猛出现的这园子,在他们看来实在不一般。 此番,众人乃通过下行石阶,走了很久才进入此巨大冰窟,后头又穿过冰川峡谷,一路来,经过的每一个地界,皆是“地底”的封闭空间。 可,前方却猛出现一个开阔的露天园子,如何不惊奇! 却说这露天园子,乃顶端露出一个小型的圆状缺口,淡淡月光洒下来,照亮了下方暗黑一片。 上官仙仙第一个开口问:“特使,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钟无艳道:“去看看罢!” 言着,她抬脚再次走动起来。 不多时,她带着一行人,进入了露天园子里。 游目四顾,她看见,这是一个上面极窄,下面极宽的造型古怪、别致的大园子。 形象地说,假设园子上方的露天缺口有巴掌大,那,园子下方的平面,有一张铺开的被子大。 而在这个“被子”宽大的园中,冰川或说冰这种东西,已瞧不见,触目是黄绿色一片。 钟无艳散开的视线,犹在打量之中,听身边的上官仙仙道:“特使,这园子四周那黄绿色一片的东西,可是灌木丛?” 钟无艳尚没回应, 马红也摇头感慨起来:“说实话,这些灌木丛,长势可真不错,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严寒之地有这种植被!”他话语中,俨然已经将园子里所见的那“黄绿色”之物默认作灌木丛了。 面对属下的感慨,钟无艳一时不置可否。 只见她抬脚直朝园子四周那黄绿色一片的“灌木丛”中行了去。 不多时,她完全置身于疑似“灌木丛”的植株中间。 眸子散开,她借着手中火把光亮,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这些植株。 她看见,这种黄绿色植株,遍布露天园子四周,密密麻麻,长成一个巨大圆圈,环绕住整个园子地面。 园子中间,则是坑坑洼洼的一块块巨石。 巨石上,长得可就不是之前所见的那种“苔原”了,而是货真价实的苔藓、地衣。 这一番打量下来,她有一种感觉,这露天园子的植物生态和之前走过的冰窟、冰川峡谷,差异巨大! 却说她置身疑似“灌木”中,突的,伸手一扶,摸上一根细长的疑似灌木植株,一番抚触后,她摇摇头,松开手,重回众人身边。 “你们刚才说这是什么?” 马红、上官仙仙齐齐应答:“灌木啊!” 钟无艳摇头:“我看,你们都看走眼了,仔细去看!” 上官仙仙不知何时已拔了一根这种疑似“灌木”,擒在了手中。 而马红,凑到她跟前,正仔细朝她手心里“可疑之物”再次打量、分辨着。 钟无艳更是配合地将手中火把凑近,让他们可借助火光,看得更清楚。 只见,被上官仙仙擒在掌心的,乃一种高三尺多的细小植株,树皮灰绿,分叉的小枝呈现淡黄,有些,泛着淡红,无毛,有光泽。它有一根发达的主根,粘连着一蓬杂乱的侧根,因为刚被拔下来,故,尾端还带着黄褐色碎泥土。 这植株经此近距离打量,细细一看,众人都皱起眉头,因,它实在不像普通灌木。 一旁,钟无艳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瞧出来什么异常没?” 她见上官仙仙和马红还在辨认,就去问同样也凑上前来打量的朱烈和唧唧,两小跟班倒老实,只是摇头,不知是不敢说,还是真不知,总之不敢轻易信口开河。 钟无艳突的一声笑,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好似是‘杞柳’,你们觉着呢?” “柳树?”上官仙仙俨然是质疑的口气。 她心想,柳树谁不知,那可是河边常见植株,万条垂下,主干粗大,颇具观赏价值,而眼前这细细小小,不过三尺长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柳树”啊!再说了,这东西,园子里四周围到处都是,一丛丛,一片片的,俨然乃灌木形态。 一时间,她难以说服自己相信特使的话。可,对这种植株到底是什么,她又没有这种知识储备。当下愈困惑了。 马红似乎也在质疑,只听他“嗯”一声,反问道:“是么?” 而钟无艳却淡定多了,属下们质疑,她不多言,只是从上官仙仙手中拿过那株被拔下的植株,又细看一阵,而后,又扫视了露天园子周遭一遍,终于,她好似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点点头,继续道:“没的错了,就是杞柳!” 看见上官仙仙和马红二人依然不解的眼神,她淡淡一笑,继续解释:“看你们好似不大相信,看来你们对‘杞柳’缺乏了解了。据我所知,杞柳和一般柳树不同,它们适应性极强,是极少数可长在极寒环境下的植株,是柳树里最特别的一种。据说,有一种更怪异的叫‘极柳’的柳树,乃这杞柳一类变种,它更夸张,甚至可完全生长于冰块上哩……咦!仙仙哪,你既认得苔原,怎就不知杞柳?” 上官仙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特使,我认得苔原,乃是之前我驾驶神驹宫,去过一冰川带,在那,我看见过苔原。彼时也是不认得的,就带了一些回来,后经我爹爹辨认,给我讲解,我才知那是苔原,才知道有苔原存在。至于特使你现下所言之杞柳,我真没见过哩。只是,我很好奇,既是柳树,它们怎的就那样密密麻麻生长成一堆,岂非成了灌木么。而且我还有一点不明,它们生长得如此密集,可如何长大?如果是柳树,就要长大,就需要一定养分,挤得这么密集,不符合柳树生长的土壤要求,也不符合柳树生长的自然规律罢。实在难以想象,它们这样密匝匝挤做一堆,还可在日后形成那种万条垂下的壮丽场面吗……” 钟无艳摇头:“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没人说杞柳就一定会生长成普通柳树那样子。你看它们现下的模样,也和普通柳树大不相同呀!实际上,杞柳虽然是一种柳树,可,它们天生就如此,不会继续长大,顶多再长高一些,但,也高不到哪去,也是这般细细长长。而它们的作用,也不是用来观赏,它们的最大作用,是它们的根……” 言着,她将手中那株杞柳的根部倒转过来,摆在了上官仙仙等人面前,继续道,“瞧,它们的主根很长,侧根很多、很密,这即是它们的秘密,它们这些根,可用来固定土层,防止山洪爆发,防止山体滑坡!” 环顾周遭环境一圈,她继续道:“眼下这露天园子,明显乃人为制造,而它的造型又是这种上窄下宽的奇特形式,我想,那建造之人,必是害怕这园子结构不够稳固,才栽植了这许许多多杞柳用来固定下面土层。说起来,这地方,这样严寒的环境下,还真的只能栽植杞柳,因,杞柳极度耐寒!” 众人恍然大悟。 钟无艳又道:“现下,我们至少可推断出一点,这地方和前头生长了苔原的冰川峡谷一样,也是人为布置。我们且继续观察观察,再往深了探探罢……既发现了这杞柳园子,今夜,我们可算无虞了,最不济,我们届时可退回这园子里。在此宿营,比在之前走过的冰窟、冰川峡谷里打地铺、宿营,可要好上一百倍。” 当即,她率领众人继续朝杞柳园子深处行了去。 不多时,他们行动被迫中止!因为他们发现这露天园子是封闭的,没有“新”出口。 霎时,他们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处境。前进,没新路,后退,就要退回那冰川峡谷或巨大冰窟里,俨然不是好的办法。 好在钟无艳多的是手段。 只见她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来一只巴掌大的人参娃娃。正是参宝! 这东西一拿出,除开短暂代“保管”过的马红,其余几人惊讶不已。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特使,除开可拿出黄符面具,竟还深藏精怪!在他们眼中,参宝不是人、不是妖,可不就是一精怪! 而钟无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已开始对参宝下令。 “参宝啊,找找看,这地方是否有你喜欢的那种东西?” 参宝闻言,并没立即回答,而是身子微微颤抖着。 它头顶、脚底,都有一些散乱根须,故,它的手手脚脚,只是粗大一些的参须,它一抖动,身上这些参须摇摆不止,好似被风在吹。 抖动间,它之表情倒没显得有多害怕,而是表现出一种身体的不适。这地方对于它而言,过于冷了些。 只见它极不适应地皱着眉眼,以一种无奈地眼神盯看着钟无艳:“美人、美人……” “怎么吞吞吐吐的,干脆点呀!”钟无艳有些不耐烦似的,口气倒并不怎么凶。 当然,这是在上官仙仙等人看来如此。 他们可不知以前的钟无艳是如何凶悍地与参宝沟通的…… 实际上,此时参宝和当初在四季果子岛时,已不一样,它经过了邹衍加持,跟钟无艳有了感应联系,被束缚在了钟无艳管教下,不能轻易逃。钟无艳问它话,早就不需“严刑拷问”了。故此前钟无艳在饶安设置刺客营时,才可能将参宝暂留给马红作为联络工具! 却说这刻的参宝,在钟无艳面前露出扭捏的反常表现,属实有些奇怪! 钟无艳也觉察到了,心间不免存疑,好在她晓得,参宝之所以这样,必然有原因,一时,也就耐起性子,等它“适应”! 嗫嚅一阵,参宝终“适应”下来,开始“干正事”。 只听它回答钟无艳道:“那个,美人,不好意思啦,刚刚太冷,我感应起来,有点反应迟钝,现下我差不多感应到了,你要我找的东西,唔……这个、那个,我先问问,你一定要在这地方找那种东西吗?” 钟无艳“嗯”一声,坚定道:“是!快说!” “好吧,”参宝点点头,“我感应到,就在这些杞柳丛扎根的土壤里,那种东西很多,而且是很多很多!” “啊?这样么!”钟无艳明显一惊。 她要参宝找的,自然是参宝最喜欢的“骨头”。 参宝有吸食骨髓的恶习,有天生感应到这种食物潜藏之地的本能。 可按参宝所言,这些杞柳居然是栽种在骨头堆上面而长出…… 那,这露天园子,百年前竟是个万葬坑么? 钟无艳霎时无限感慨,心道,这地方怪不得是露天的,如此一来,倒是方便直接扔大量尸体下来哩。 而之所以想到这园子乃是百年前的万葬坑,乃她观察到,自他们一行人进入这露天园子,可不曾瞧见园子里的巨石间、地面上,有什么腐烂衣物之类。若这地方早年真是万葬坑,则,那些被抛下的尸体腐烂了不说,尸体上的衣服之类的附属品,被自然界净化得这样彻底,没个百年功夫可办不到! 第三十四章:寻新种攀爬逃大坑 对参宝所说的,钟无艳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抬眸,无奈地看去众人,正好瞧见看见上官仙仙和马红正诧异地望着她。 她当即将心中所想,以及关于参宝的一些特性告知了他们,末尾总结:“我起先让参宝寻找这些骨头堆积处,是想靠它在此地寻一新线索,助我们找到出口。可按参宝所言,它寻找到的东西,竟然在这些杞柳根部!我想,我们若真的按照参宝所言,去拔起这些杞柳根部而找所谓出口,怕不是正确思路。且不说我们没足够体力做那事,便是真有那体力,将这些杞柳全部拔起,恐怕届时这露天园子也塌方了!须知,这些杞柳可是用来做固定的。” 马红担忧道:“那现下怎办特使,既在此园中找出口无望,我们岂非要原路返回?” 上官仙仙突的道:“特使,有一个事我要提醒你,距离我们走下石阶,越过巨大冰窟,穿行冰川峡谷,来到这杞柳园子,马上就一炷香时间了,哦不!已经到一炷香时间了。” 她话音刚落,戴在她脸上的黄符面具“啪嗒”一声自动掉下了。 同一时刻,在钟无艳、马红、朱烈还有唧唧几人脸上的黄符面具同样掉了下来,重变回黄符,被他们拿在了手中。 黄符面具没效果了,一瞬间,失去了黄符面具庇护的众人,牙齿都有些打颤。乃是一瞬间“恢复”到寒冷气候中,正面接触了此地“正常”温度,他们身体一时没调整过来。 然,黄符面具失效已是事实,便是再冷,众人只得捱着。 当下,马红等人无奈地将失效的、被“打回原形”的黄符,递还给钟无艳。 钟无艳一一接过,收起,这才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么一会子就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哎,眼下黄符面具失效了,为保持体力,我又不宜二回再化出面具供你们使用,则,大家辛苦点,都熬一会儿罢……眼下情况可有点糟糕了,没黄符面具,我们原路返回更不行了,只有硬闯一条路离开这园子啦!” “可是特使,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出口?”上官仙仙担忧道。 钟无艳点点头:“事实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想,这杞柳园子既是个露天园子,就算再没出口,也不至于是绝对死地!” 言着,她意味深长地仰起头,朝上方露天的那圆洞望了去…… 却说这杞柳园子,乃上窄下宽圆柱状结构,它之四周崖壁,因此形成一种倒悬坡度,如此构造,若要攀岩,很不容易做到。 故,这刻钟无艳仰头去看头顶露天的圆洞,她这行为被周围人看在眼里,颇耐心寻味…… 众人纷纷在心间嘀咕起来:莫非特使要他们攀爬到头顶那高高的圆洞外面去?这可不能轻易做到啊,极累这且不去说,怕还极容易在攀岩中摔下,而粉身碎骨! 当下,他们一个个缄口不语,虽然心中有这种抱怨,可也不敢轻易提出,怕“正中特使下怀”,启发特使真这样要求他们去干,那可就变成自讨苦吃了! 而钟无艳,此刻终于完成对头顶圆洞的“凝视”。 她垂下眸子,视线从“心事重重”的众人脸上快速瞥过,忽的,她转开眸子,走到杞柳园子一面崖壁边,“卜、卜”数声,她一双手猛抓牢了身边一把杞柳,使着劲。 “嘿!哈!” 过了一会儿,她终是将一连数颗杞柳连根拔起,而拽在了手中。 众人一时虽看不大懂她之行为,但好在很快见她有了新动作。 只见她一手拽着拔下的杞柳,另一只手摇臂一挥。 “马红啊,过来下。”她唤道。 马红立刻走上前,靠近她。 “你拉住这几根杞柳另一端。”她把手中刚拔下的三四颗杞柳的另一端递给了马红。 马红照办。 “拽牢了!”她又叮嘱。 “是,特使!”马红机械地应着。 接着,只见她和马红,以这几颗杞柳为绳索,进行了“拔河”似的拉拽行动。 几息后。 她轻笑一声,对马红道:“什么感觉?” “怪哉,这杞柳很耐拉、很牢固!”马红一声感慨。 “是的!”钟无艳似早有所料,点点头。 “特使,你意思是?” 很明显,马红对钟无艳此刻一系列举动表示困惑。 钟无艳手一抖,让马红松开拽住的几颗杞柳,然后,她一扔,将之抛了。 她拍拍手上刚刚因为拔杞柳沾上的泥,这才道:“诸位,刚才,我和马红试验了一番这些杞柳的牢固程度,说实话,非常不错,很耐拉,韧性极好。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可否借助这些杞柳,而爬出这个露天的园子。大家也瞧见了,这园中,不光是园子里长了杞柳,四周崖壁上也蔓延了不少,这是天然的可供给攀爬的工具……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这些杞柳本身韧性是不错,可,它们到底扎根不够深!所以,现下这样,我们在这崖壁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长了根系更深,更牢固,更适合我们沿途攀爬的变异杞柳……若有,我们正好可利用这些异种杞柳,攀爬着离开此露天园子。” 言着,她眸子再次朝着杞柳园子四周看去。 昏昏月色中,依稀可瞧见,纵然这杞柳园温度极低,但,它生机并不荒芜,四周崖壁杂草丛生,里面,长的短的,各种蔓延上去的杞柳,呈现一种千姿百态的场面。若说这里面没有变异的杞柳,那几乎不可能。加之,这又是严寒环境下,故,如此恶劣条件下倔强长出的变异杞柳,怕也是极强悍存在! 霎时间,得了她命令的属下,兀自散开,开始在这杞柳园子四周崖壁上寻找异种杞柳。 不多时,园子西侧一角,唧唧第一个喊了起来。 “特使、宫主,你们快来这边瞧瞧!” 钟无艳和上官仙仙立即走上前去。 而马红、朱烈,也停下寻找动作,好奇跟了上去。 众人靠近后发现,这刻唧唧站在了一奇怪地方。因为这回众人是散开寻找“变异杞柳”,故,他们每一人都弄了一个小火把。而唧唧自然也手举一火把。只见唧唧,一人一火,站在了这园子西侧一块凸出来的巨石上。那从崖壁凸出之巨石,半丈宽,下方同样长了一片杞柳,比起别的地,这块区域的杞柳,长势极茂盛。 而唧唧站立的凸出巨石上,密密麻麻,皆是青绿色地衣。 唧唧站立上面,看见钟无艳和上官仙仙靠近了,立即道:“特使、宫主,你们快上来看!” 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对望一眼,立即一同跳了上去。 而唧唧,立即一俯身,蹲伏在巨石上,将手中火把靠近崖壁和凸出巨石连接处——那位置,即是她指出的特别之处。 此刻巨石上,可不止唧唧一个人手中有火把。跳上去的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同样都一人举了一只火把。三只火把的火焰弹射开,导致这长满地衣的巨石,视野无比开阔、清晰,也让众人得以直观瞧见唧唧特别指出之处的异常。 却说唧唧手指着的可疑之处,乃一丛丛红薯藤似的扭曲盘绕的枝条。 只听她道:“这真不知是什么哩……我觉着,这根本不像寻常杞柳,莫非就是变异的杞柳?特使、宫主,你们说呢?” 指出了发现的特别之处后,她就自动地站去了一边,让钟无艳等人自行来察看了。 而钟无艳,第一时间更近地靠近了过去,然后,也做了跟唧唧先前一样的动作,蹲伏了下去,开始伸手去触、去摸、去细察…… 突的,她手中拉过一根那疑似变异杞柳的藤蔓,一扯,又一扯,如此反复几次后,她点点头,站了起来。 然后,她一抬头,眸子盯上眼前凸出巨石,目光开始上移。 看着看着,她点点头,忽的,她一扭脑袋,转过身,看去巨石下方站立的马红、朱烈。 当她目光落在朱烈壮实的身材上,她嘴角莞尔一笑,突的道:“你,上来!” “是,特使!”朱烈立即照办。 接着,钟无艳对站到了跟前来的朱烈道:“听着!唧唧这发现,确是对我们大利,我刚察看了一番,这些藤蔓,好似还真是变异杞柳,它们蜿蜒着,一直延伸去了这崖壁上,故,我想,我们完全可借此而攀爬出去。只是刚刚试了试,它们虽挺有韧性,也不易拔出,但到底有多大承重能力,我不好估摸,所以,你来试一下罢,看它能不能承住你的重量!如果连我们这些人中你的体重,它都可承受,则,我们这些体重比你轻的,自然不在话下!” “是,特使!”朱烈当即照办。 他于是开始将那些发现的变异杞柳,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缠绕完毕,他身子猛一跳,跃下了凸出巨石,而半吊在了巨石边沿……巨石下,唯一还没有跳上巨石的马红则开始去摇晃他的身体,主动辅助他测试“变异杞柳”的韧性、难以被拔出的程度……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发现,绑在朱烈手腕的变异杞柳,没有被明显拔出的迹象,更没有任何断裂痕迹!霎时众人都高兴坏了。 接下来,众人开始去细查这些杞柳蔓延的茂密程度以及延伸方向。 稍作了解后,他们立即就行动了——开始攀岩这倒悬的陡峭崖壁。 钟无艳第一个开始攀登,走在了最前面,众人紧跟其后。 不过,他们一行五人,可不是机械地在一条直线上连续前进,而是巧妙地错开,两两之间,间隔了两三尺距离。 而这些蔓延而去的杞柳,一路朝露天园子崖壁上蔓延,根系是错开的,左右皆有生长。众人即便不局限一处,也不愁无处下手。 之所以要错开来爬,而不是在一条直线,乃是众人商议认为,如此,就不会将多人的体重负荷在一条根系或一小片根系,减少攀爬途中“变异杞柳”被拔出、被拉断的危险。 一边爬,钟无艳在前头不断叮嘱着:“大家攀登时,手腕上尽可能多缠绕这些变异杞柳,切不可孤注一掷只拉住几根,若掉下去,可就不美了。” 众人连连附和,一一照办。 如此这般,众人吃尽苦头,小心翼翼地攀援了近半个时辰,至了丑时过半,终于全部站在露天园子大洞之外,而彻底逃离了杞柳园子。 第三十五章:白昼梅花坳藏杀机 却说这杞柳园子穹顶的大洞外,触目是一丛丛又干又瘦的灰褐色枝干撑开着,形成蓊蓊郁郁一片。 若以为这里枯木成堆,生机腐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它不但一点不腐朽,相反,它呈现出一片姹紫嫣红,无比美艳。 视线里,那些枯瘦枝干上袅娜地开着颜色各异的一簇簇梅花,白的、粉的、紫的,最多是红的,像燎原之火,由近及远,延绵而去,说不出的妖娆。 最特别的是,此处花海娇艳,亦寒气阵阵。 却说此露天园子的大洞口外,乃一起伏山坳,风势飘忽。 如此一来,钟无艳等人经历的乃浪漫又残酷的一种体验:花海虽美,可他们不得不在风中捱着,被迫领教寒风的摧残,且,他们周遭的一株株花树,无数梅花花瓣正簌簌下坠,一片片,一堆堆,有些缱绻着进入风中,打着旋儿,显得既孤单又寂寞,令人伤感。 而钟无艳一行人看着这“残酷”风景,且看且行,渐渐走入百花深处。 上官仙仙到底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被眼前绝美的梅花氛围所感染,虽因为气候不够完美,但到底撩动了她,一时间,她忘情地感慨起来…… 只见她跑至一株粉色梅花树下,仰头,伸手攀住一根梅花枝头,小心地拉到鼻端,贪婪地一阵吮吸,接着,传出欢快的声音:“特使,这儿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哩,这么多好看的花,太美了……” 却说此刻上官仙仙站立梅花树下,白白的天光,打在她身,纷纷的一树梅花,衬托着她,一时,她是人比花娇,人比花喜。 她才感慨完,然,她猛发觉,那马红啊、朱烈啊,包括唧唧,看她眼神都怔怔的,愣愣的…… 她突的意识到什么,身子猛一颤,一瞬间好似僵住,接着,她再次游目四顾,打量四周起来,同时,尴尬地缄默下来。 刚刚,她那一声感慨,乃钟无艳一行人离开了露天园子,来到坑洞外,所有人所说的第一句话。 接着,钟无艳说了第二句:“诸位,现下什么时辰了?” 马红立即应道:“特使,约莫丑时过半了!” 钟无艳点点头,又转开眸子,看了一圈周围那花海,忽的“哎”一声,以不可思议的口气感慨道:“到底怎回事啊?这地方怎就天亮了呢?” 原来如此! 这也正是之前众人对上官仙仙那“说错重点”的反应不做回馈的原因。 却说钟无艳一行人,进入这花海山坳的瞬间,其实他们都没察觉,他们刚刚乃手举火把从昏暗的露天园子下攀爬上来。可,自进入这花海山坳,触目乃光明一片,将眼前花海美好的景致一览无遗照入他们眼。 也许,也有人是察觉了的,只是在震惊中,一时失了声。 如此情形下,刚刚上官仙仙那样“傻傻的”感慨,众人自然无心敷衍她。她提出的那问题,虽然实打实是一个问题,可怎么也比不得这刻花海山坳日夜颠倒这个疑点,更叫人疑惑、不解。 须臾,众人带着对花海山坳为何会在丑时没过就“提前天亮”这个疑点,在钟无艳带领下,在花海中央,一处较平坦之地,暂歇下。毕竟,众人刚刚完成长达半个时辰的远距离攀爬,属实不轻松。 歇下来后,钟无艳对众人道:“太怪了!这地方,明明还应该是黑夜的,它却是白天,实在蹊跷得紧,想来必不简单!现下大家先歇会罢,大家也累了……” 众人点头。一边坐着,一边张皇地朝四周围去打量。 其中,上官仙仙最不安。原因很简单,一开始众人出现在这“白昼梅花坳”,她因一瞬间愣神,没反应过来此地白昼的异常,出丑了,大失水准!作为驾驭神驹宫的宫主,她不是没阅历之人,属实不应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却说她看了周围环境一会儿,忽的一扭头朝身边的钟无艳看去:“特使,你发现没,这地儿不但日夜颠倒,还有一点特别,感觉冷得也不正常。”刚犯了一个错误,她于是细心观察,努力找补,希望将功折罪,把之前错误带来的不好影响,在众人心间用新发现消弭。毕竟,她虽是神驹宫宫主,亦是个自尊心不低的小姑娘。 对上官仙仙这“新发现”,钟无艳并没掉以轻心忽视,而是眸子转动着,细细去感受,正巧这当口一阵风袭来,穿过几排梅花植株,“唰唰唰”打在她脸上,让她小脸蛋,一阵刀割似的疼。 她当即点点头:“还别说,仙仙哪,你这发现,十足微妙,好似的确是这回事。真有一阵阵古怪寒气袭来,这风,唔……我感觉很不均匀,一会儿冷一会不冷,太怪了!” 马红等人也凑上前,坐得离钟无艳更近了些,叽叽喳喳一起讨论着。 讨论一会儿,众人没结论,被这古怪的风给迷惑了。 这虽然是个疑点,但比起那白昼提前来袭,更蹊跷,似乎更不可琢磨。 钟无艳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大家一个个皱紧眉头,紧张兮兮的样子,她不由一阵忧虑。 为了防止属下被连续的高难度谜团给打击自信,失去探险下去的动力,她猛地一转话题,建议道:“诸位,我想,现下大家定渴了、饿了,要不我们分开去寻找一些食物和水罢,借此机会,也好顺便看看周边环境,或许能发现解开此地谜团的新线索。”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毕竟找食物和水,既没速度上的要求,对体力,也谈不上怎么拖累,只是活动活动手脚,又可察看周边地势,属实是一种危急环境下以逸待劳之策。 霎时,众人决定分成两拨行动。 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唧唧三人一伙,马红和朱烈一伙。一男一女两组朝相反方向走。 就要散开了,钟无艳嘱托道:“马红啊,你带着朱烈可得注意了,一来,不要走太远;二来,发现异常就迅速报告,或跑回这里集结,记住!不要擅自行动!” 他们这刻待的,只是这梅花坳一个很不起眼的平地,于是,钟无艳在当前位置插了一枚黄色小旗作为标识。 而后,他们散开了。 却说钟无艳这三个女子组成的一队,不多时,她们走近梅花坳一个巨石水洼间,当下,三个女人用身上储备的各种瓶瓶罐罐,装了一些水,就迅速朝插了小旗的“原地”返了去。 归途,上官仙仙问道:“特使,我们这就回,则,不找食物了么?” 钟无艳点拨她道:“仙仙哪,这样的环境下,可不敢贪心哩。找到水源了,我们这组也算完成任务了。毕竟还有那马红和朱烈也在找,保不齐他们已找到食物。而我们已走出不近的距离,实不宜继续浑闯冲散了队伍,还是早点回去和马红他们团聚才好。其实呀,探险途中,队伍分开是大忌,非万不得已,不宜轻易这样做!” 须臾,她们看见了离开前留在原地的黄色小旗,而回到了“原地”。 可,待在原地的她们,等了盏茶功夫,迟迟不见马红、朱烈回来。 钟无艳于是待不住了,一时急得团团转。 最终她决定,带着上官仙仙和唧唧,一起去寻找“失踪”的马红、朱烈。 就在她们离开“原地”,往马红、朱烈失踪方向走了不过一箭之遥。在一株茂盛的白梅树下,她们瞧见,马红和朱烈手捧着几颗鲜红大番薯,正匍匐倒在地,不得动了。 “马红、朱烈,你们怎了?”钟无艳霎时飞奔上前。 “特使,小心,不要过来!”马红大喊! 钟无艳摇摇头:“不妨事,别担心我!” 她步子不停,依旧上前,只是,一边走,她一挥手,冲身后跟来的上官仙仙和唧唧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待立原地待命。 霎时,她独自一人朝马红和朱烈奔了过去。 而她还没靠近,又听那马红道:“特使,我们的脚……我们的脚被东西缠住了,很怪的一种藤,它让我们双脚麻痹,动也动不得了,你千万小心哪!” 钟无艳点点头,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一张黄符,“啪”一声,化作一个黄符面具,罩在了脸上,这才朝马红二人靠近去。 须臾,她终于近距离贴近马红和朱烈,也得以瞧清楚那缠住马红、朱烈的异常之物,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墨绿色的细长“藤蔓”,茎秆光滑无毛,有相对生长的一排排小叶片,微微卷曲着,细细长长,像蜻蜓的翅膀。 钟无艳才一靠近,就伸手触摸过去。可,她还没真正触摸上,瞬间就感觉这种藤蔓传递来阵阵强烈寒气。 “啊!原来如此!” 瞬间,她心中明悟了,终于明白这种藤蔓缠绕住马红、朱烈二人,原是以散发的寒气麻木了他们的脚,才使他们不得动。 “特使,你万万小心哪!”马红一边扭头去看身侧正打量他们冻麻的脚部异常的钟无艳,一边喊着。 钟无艳摇头:“不妨事,我带了黄符面具,这诡异的东西突袭不了我!” 安抚了马红,她心间也平静一些,霎时开始深度思考。 这刻,她一面盯看着马红、朱烈二人脚部的异常,突的,回忆起一个细节——刚来这白昼梅花坳时,她记得,上官仙仙曾感慨,此地“冷得也不正常”,彼时,她亦有所察觉,发现,此地吹拂过的风,不是均匀的那种寒风扑面而来,而是不是很均匀的,一会儿冷、一会不冷。十分奇特! 再看眼前的异常藤蔓,以及从上面发出的阵阵强烈寒气! 她霎时恍然大悟,心道,莫非,那不均匀的寒风,根源就出自这种寒气藤条么? 她心中这般估摸着,伸手自怀中一摸,突的掏出蓝光闪闪的蓝月刃。 她手举蓝月刃,对准缠绕住马红、朱烈二人脚部的藤蔓,就是“唰唰唰”一阵,手起刀落,瞬间就削断了那些束缚。 做完这些,她重举起蓝月刃,将之抬高到眼前,清晰光亮下,她细瞧发现,蓝月刃仅砍伐了一些这种藤蔓,在其刀面,却被染了一层白蒙蒙的冰霜。 “天哪!”她心中简直要惊呼出声,“这得冷到什么程度,才能如此彪悍!” 第三十六章:恶名昭著极柳现身 她一面召来身后的上官仙仙、唧唧,让她二人将马红、朱烈从地上扶起,远离这些藤蔓出没的草丛,一面又化出一枚黄符面具,叫上官仙仙也戴了,吩咐道:“唧唧你后撤,仙仙你过来,跟我一道儿看看,看你是否认得这种东西!” 上官仙仙戴好面具,做好防护,这才小心地朝钟无艳靠近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朝钟无艳手指的方向认真辨认起来。 半晌,她摇摇头:“特使,这种柳枝,我不认识。” “柳枝?这不是藤蔓吗?” 上官仙仙无心一个口误,让钟无艳微感觉一阵错愕。 恍然间,她似有所悟,脑海一个大胆念头一闪而过。 “藤蔓?”上官仙仙也意识到口误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迟疑间,她有些不服气,“可……可眼前这东西,那种鳞次栉比的叶片,分明就是没长好的柳叶呀!特使,我觉着,它们只是有些卷曲,颜色较脏,才看上去像藤蔓,我直觉它们就是柳枝哩。” “仙仙!”钟无艳声调猛升高一格,眼中露出藏不住的兴奋,“我感觉你是对的!也许,还真叫你无意说中了,它们怕还真是柳树!这也是我的疏忽,我一时没想到,柳树千种万种,可不止一种形态的。亏我之前在露天园子里还教习你们,却是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看眼前这种柳枝,使我回忆,它们好似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一种叫‘极柳’的柳树!传闻,那是世间最耐寒气的柳树,亦是最特别的一种!它们不拘形态,既可形成藤蔓,也可形成灌木,甚至有些还会像苔藓一样紧紧扒在巨石或者冰块上!对这‘极柳’,虽然我没见过,但我想,就是眼前这物无疑了。不过……” “怎了,特使?”上官仙仙见钟无艳突的皱起眉头,吞吞吐吐,一时间弄得她也颇紧张。 钟无艳感慨道:“不过啊……我依稀记得,这种极柳,好似还有一定的攻击性!” “啊?”上官仙仙张大嘴,震惊地朝着脚下望去。 她看见,那地上的极柳,虽乱糟糟一大蓬,可怎也想不到,它们会主动攻击人,毕竟,它们可只是一种植株,若是发生跳起来“咬人”之类的事,岂非成了妖怪! 钟无艳瞥一眼上官仙仙:“仙仙哪,你想,适才马红和朱烈可不就中伏了?” 上官仙仙似有所悟,点点头。 钟无艳一扭头,将眸子从地面灌木丛中的极柳身上转开,去问已经被唧唧搀扶着后撤的马红、朱烈:“对了,马红啊,你们适才是怎的被这些极柳缠绕上的?只是误入这乱蓬蓬的灌木后就中伏了?” 一时间,马红眯着眸子回应起来:“是这样的特使,当时,我们是感觉有一种虫子在出没,因没瞧清楚是什么虫子,也不敢轻易接触,为闪避,就不小心误入了这极柳出没的灌木丛。才一进入,脚步就好似被绳索绑定,越来越紧,等我们一使劲,脚上猛然一阵冰寒袭来,不过瞬息,我和朱烈双脚发麻,而不得动了。” 钟无艳点点头,这时候,已经携手上官仙仙一齐从极柳出没的灌木丛旁撤离,而回到马红、朱烈身边。 而马红、朱烈二人已被唧唧搀扶着,靠着一颗梅花树,在一块较平整的石头上歇下来。 钟无艳走上前,看看马红,又看看朱烈,道:“你们把靴子脱下来,我瞧瞧,看你们的脚部被冻伤成什么样子了?” 马红一时间呈现一种尴尬又惭愧的脸色,他道:“使不得啊特使,我们汉子的脚,味可大,别污了特使你的鼻子。” 钟无艳摇头:“不妨事,没瞧见我戴了面具,你熏不着我。” 马红、朱烈当即照办。 半晌,钟无艳蹲在了马红二人歇息的石块边,盯看着他和朱烈的脚,认真研究起来。 只见,那马红和朱烈的脚被冻得紫红一片,甚至,在这短短时间,有些地方已经龟裂。 钟无艳心疼地道:“对不住了马红,今次叫你随我探险,可是叫你吃了苦头了,还有你,朱烈,虽然你是第一回跟我探险,可,我却叫你吃亏了!” 马红、朱烈二人连连表示不介意。 特别是朱烈,不断表示忠心,他感激地对钟无艳道,能跟随钟无艳探险,乃是他的福分,既增长了见识,又拓宽了阅历,可谓大开眼界。对这点小伤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钟无艳是听得哭笑不得,摇摇头,她伸手自怀中一掏,摸出来一个小白瓶子,抬眸,盯看着马红、朱烈道:“现在,我先治疗好你们的冻伤罢,你们瞧着我手中拿着的东西了……这啊,乃是我珍藏的参宝汁液,无限神奇的一味药石,它对于内伤、外伤,都有奇效,特别是你们这种受伤不久的,复原效果最好。你们且宽心,你们的脚,很快就可恢复知觉而完好如初的。” 马红、朱烈又是大大的感激了钟无艳一番。 一连串恭维、感恩的话,送入钟无艳耳中,几乎要将她捧上天。 钟无艳无心跟他们敷衍这些,一边帮他们敷药,一边一本正经分析着他们脚部受伤的始作俑者——那极柳的相关特征。 “马红啊,还有你们其他人,大家要注意了,关于这极柳,现下来看,它们的特征是很明显的。一来,它们极寒冷,可释放寒气,冻伤人脚!二来,它们的攻击方式应该不是移动或咬人,而是一旦被它们缠上,就会越缠越紧,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会持续不断从柳枝上放出寒气,伤害被俘者!” 众人连连点头。 钟无艳继续道:“故而,接下来我们前进要绝对避开它们,万万不要叫它们二度伤害了,当然……”顿了顿,她压低了一点声调,以算计的口气道,“这极柳既如此厉害,我们未尝不可留个心眼,若是一会继续探险,遇上了什么奇怪动物,譬如,马红你们之前偶然发现的那莫名虫子,我们或可利用此极柳之强去对付那虫子之怪!也算就地取材!只是,马红啊,你们那会子到底看见的是什么虫子?” 马红连忙道:“特使,那是一种黑黑的,穿了壳的小虫,一堆堆的,我和朱烈当时虽瞧见了,也只是站着一瞥,没有蹲下去细察……它们的大小、它们具体的形态,印象皆不深……而且,彼时我们在闪避过程中,因为走路太过小心翼翼,只想着闪避它们,因而就疏忽了这种极柳出没的灌木丛,一脚踏入了进去,结果无端中伏,而成了现下这样子!哎!” “则,那些虫子出没之地,具体在哪?”钟无艳无心顾及懊恼的马红,继续追问。 马红回忆道:“就在那极柳出没的灌木丛前方二十步左右范围,我记得,那附近有一土包,其中就有它们一个巢穴,彼时被我和朱烈不小心误踩了,才一瞬间引出那许多虫子……其实啊,特使,那些虫子并没主动攻击过我和朱烈的,只是我二人因心中警惕,一直将它们当做威胁,刻意去回避!现在回头来看,会否我和朱烈过于杯弓蛇影了?” 钟无艳沉吟一瞬,摇摇头:“那些虫子到底有没有威胁,现下还不好武断下结论,得仔细勘察了,我才知道哩!不过稍微一想也知道,那种虫子必然是不简单的,这个白昼梅花坳,可不是寻常地方,气候如此反常,在这种极度寒冷中,那些虫子尽然可以存活,还大摇大摆出没,俨然不是俗物!现下这样,我和仙仙去察看一番那种黑色甲壳虫,而你们三人,就暂歇在这,以逸待劳,等我们摸清楚那些拦路的虫子是什么路数,再回头来与你们商议,接下具体怎么办!还有,现下这白昼梅花坳,虽是白昼,可对我们来说,却依然是在‘熬大夜’的,这点,大家可不要忘记了!说起来,我们得赶紧宿营恢复体力才是哩!等一会儿我和仙仙探完了虫子奥秘,只要那些虫子不是大的威胁,则,我们就暂时在此地扎营了罢……这些,等我和仙仙去探了,回头再细细商量……” 言着,她迫不及待拉过上官仙仙,转身走开,探索蹊跷的黑色甲壳虫去了! 第三十七章:白雪异常事出有因 却说钟无艳和上官仙仙二人小心翼翼越过“极柳”出没的灌木丛,不多时来到一个低矮的土包前。 此番钟无艳等人所在的梅花坳只是一个起伏山坳,故而,她们眼前所见这种土包,很普遍。可说,这梅花坳四周围除开一株株梅花,就是一个个土包。 然,眼前土包略有不同,它上面坑坑洼洼,布满细小孔洞,孔洞周遭,一只只黑色甲虫爬动着。 此刻,朝土包靠近过去的钟无艳和上官仙仙都戴了黄符面具,这类黄符面具,除开抵挡恶劣环境侵害,若有突袭,也能一挡,至少能让戴着面具之人有反应的时间。故,钟无艳二人大胆地俯身蹲下去,开始在土包前仔细查看黑色甲壳虫的形态。 却说这黑色甲壳虫,它们活动在小小土包上,在此土包一个个孔洞中,它们不断爬进爬出,它们每一只约莫拇指三分之一大小,整体看上去鼓鼓的,像一个个胖胖的小包子,不过,都是黑色。 它们身上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身上的甲壳了。甲壳对于它们的身体来说很大,除开露出的三对足和一双触须,几乎将它们整个身体包裹。而这甲壳,像一枚鼓鼓的、饱满的豌豆,纯黑色,有不易察觉的一种纹理刻录其上,难以看清楚。 “特使,你说这些虫子进进出出是为啥?”上官仙仙瞧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就扭头问起来。 钟无艳摇摇头,一时间,她也看不出这虫子的蹊跷。 沉吟间,只见她突的伸出手,预备去捕捉一只黑色甲虫。 然,上官仙仙看见她的动作,立即担忧起来:“特使,小心哪!这些虫子可来历不明哩!” 虽然上官仙仙晓得钟无艳不是常人,可,出乎对甲虫本能的恐惧,她还是紧张起来。 钟无艳看一眼上官仙仙,点点头。 其实,对她来说,徒手捉这莫名虫子,她内心,也不轻松! 经上官仙仙这么一喊,她的手,在半空猛顿住。 “仙仙,你说的对,这些虫子来历不明,我实不该这么莽撞的!” 言着,她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来一张黄符,一扭头,她笑嘻嘻地看去上官仙仙:“这样一来,就没事啦!” “这是?” “仙仙,你不知,这是我的术数之符,我化出的大包袱,就是用的这种符。一会儿,我就用此符包住手掌来捉虫。倘若这虫要作怪,届时,这黄符会在危急关头化成大包袱,将之瞬间击飞。” “那就好!”上官仙仙终于安心一些了。 钟无艳点点头,再不多言。 眨眼间,她已将黄符包住手掌,朝土包前一只虫,猛捉了去。 刹那,她掌心多了一鼓鼓的东西,乃是她顺利捉到一只黑色甲壳虫。 也因此,她得以更近距离打量起这蹊跷虫子来。 她终于看清楚,原来,所谓黑色甲壳虫,乃是一种看不见头,看不见尾,外形类似一颗黑珠子似的虫,它的一对细长触须,顶出甲壳,飘荡在外,它那笨重的、鼓鼓的甲壳两边,有三对足,后面的一双足,格外的长,形成一个三角之势,一望就颇有弹跳力。 然,望着这甲虫的“强壮”的足,钟无艳却困惑了。 因为从始至终,她可没见它们跳过。 一时间,她看得直摇脑袋。 在她看来,黑色甲壳虫的外壳,好似一件累赘的衣服,显得十足多余。 她是真想不明白,这虫子为何有这样蹊跷的壳! “奇怪?”她忍不住一声低呼。 “怎了,特使?” “你瞧这虫子,它那最后一对足,唔……看起来好似可弹跳的,只是,你不知,它好重!明显是不能轻易跳起来的!真不知它为何长了这样一对足,还有,它的壳,可真是重呀!” “重?” 钟无艳看一眼上官仙仙,点点头,很快又移开眸子,盯去自己的掌心,而后,她猛将手掌颠簸起来。霎时,在她掌心黄符之上的那黑色甲壳虫,立即一阵翻滚,露出它黑黑的肚皮。它之肚皮,依然是那种甲壳,和背部看去,没多大差别,厚重、笨拙不已。 “仙仙,你瞧,这虫子像什么?” “像……唔……特使啊,我真没瞧见过这种虫子哩。它们的甲壳,好特别!说像什么,我还真不好说,不过嘛,它们那壳……你看,是不是有点像……” “像什么?大胆说!” “像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钟无艳一边估摸着上官仙仙这异想天开的猜测,一边伸出另外一只手,细细去摩挲掌心里黑色甲壳虫的壳。 入手,她体验到——甲虫的壳,的确是一种木制纹理质感,真挺符合上官仙仙说的那种“木匣子”的感觉。 霎时,她迷惑起来,下意识地咕哝道:“仙仙哪,你眼光不错,这虫子的壳,好似还真是一种木质的纹理质感。这可太奇怪了!虫子的壳怎会有木头的感觉?其实吧,对于它们的外形,我觉得,它们很像另一种虫!” “特使,你是指?” “蝈蝈!你觉着呢?” “啊?”上官仙仙惊讶地张大了嘴,“特使,蝈蝈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晓得,我只是说它们像!你看这虫子的触须,还有它那三对足,和蝈蝈一模一样啊,要不是有一个黑色甲壳包裹它,它真就是一只蝈蝈啊。而且,它个头和蝈蝈也很像,蝈蝈就是这般大的。” “……”上官仙仙无语了。 突的,她听见钟无艳吩咐她:“仙仙,你赶紧去捡一块石头来。” “是!”她一扭身,连忙从身后捡了一颗石头递给钟无艳。 钟无艳接过石头,先将掌心里的黑色甲壳虫放在地,而后,她举起石头,只听“啪”一声响,她猛地将石头朝地面上甲虫拍了下去。 霎时,黑色甲壳虫面目全非。 而钟无艳和上官仙仙两人,看着被拍而发生变化的甲虫,目瞪口呆。 却说钟无艳用石块朝黑色甲壳虫拍下后,黑色甲壳虫的外层甲壳,碎裂成两瓣,完全脱离了甲虫的躯体,被震了下来。 钟无艳连忙伸出手,拾起被震下的碎裂成了两瓣的黑色甲壳。 若说之前这甲壳,穿戴在虫子身上,看上去像鼓鼓的豌豆,那么,这刻碎裂成了两瓣,从虫子身上脱离后,就更像两片豌豆了。当然,其呈现出的质感,依然是一种木头质感。 钟无艳手捧甲壳,兴奋道:“仙仙,快看,你说,这到底是个啥啊,可一点不像虫子有的东西,虽然它是从虫子身上震下来的?” 上官仙仙也不是瞎的,看见这鼓鼓的豌豆似的东西,也觉得不像虫子有的东西,跟着钟无艳一起感慨起来:“是哩,特使,这根本就是一个木匣子,一个很精巧的木匣子!只是……黑色甲壳虫怎会长出这样的东西?” “仙仙,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觉着这是虫子会长出的东西么?明摆着不是啊!” “那……”上官仙仙不懂了。 这明明就是从虫子身上剥离,震下来的,可特使却说不是虫子长出来的。那是怎么出现在这些虫子身上的呢,她不明白。 可,容不得她多想,她的注意力,已然被那“脱去”了甲壳的“虫”所吸引。 却说眼前这只甲壳虫,被钟无艳一石头拍掉外层黑色的、鼓鼓的壳,就露出了它壳子里面的内容,乃灰绿色的外形的蝈蝈一只。 这完全叫看见这幕的钟无艳和上官仙仙都震惊了。 “仙仙,你看,我说对了吧,果然是这东西。” “特使,这是怎回事?这……这黑色甲壳虫为何脱掉甲壳,就成了一只蝈蝈了?” “仙仙,你还叫它‘黑色甲壳虫’,它根本不是啊!它本来就是被套上了黑色木匣子外壳的蝈蝈。” “这……” 钟无艳摇摇头,看一眼上官仙仙,又转开眸子,盯着地面上那因为被拍掉外壳而死去的蝈蝈,沉声道:“仙仙哪,毫无疑问,这土包前的虫子啊,乃是一群被人改装过的蝈蝈虫!虽暂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要这样改装,不过不消说了,必藏有秘密啊!” 说话间,她又拍死几只“黑色甲壳虫”,“脱去”它们的黑色木匣子外壳,而“解救”出里面的蝈蝈们。 当然,说是解救,无一例外,被钟无艳拍掉了外壳,里面的蝈蝈,解救出来后,可都是死得透透的了。 这解救,属实是加害! 而这期间,钟无艳身边的上官仙仙虽没有跟钟无艳一块儿拍“蝈蝈”,做这无用的“解救”。但她嘴巴可没闲着,只听她又问:“特使啊,这地方,如此多蝈蝈出没,可很奇怪,为何我没有听见它们叫,蝈蝈不是最喜欢叫唤的么,就算它们被套上木匣子甲壳,可它们嘴,却是没套上任何东西,乃自由的呀!” 钟无艳摇头:“仙仙,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你难道不知只有公蝈蝈才叫……这些蝈蝈不叫,许是都是母的。” “原来如此!”上官仙仙恍然大悟。 钟无艳点点头,将已拍死的几只蝈蝈,连同它们身上掉下的甲壳,一一收好,这才对上官仙仙道:“好啦,我们可是有不小发现,暂撤了。” “是!” 当下,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带着发现“蝈蝈”这个重大收获,暂撤离土包,回到了马红等人身边。 梅花树下,马红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升起一个火堆,在烧烤着不久前马红和朱烈挖掘来的几只鲜红番薯。香气弥漫开,四周围充满了食物的芬芳。 当马红几人看见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回来,他们立即询问起来。 而钟无艳和上官仙仙,自然将系列发现,悉数告知。 马红几人霎时间唏嘘不已。 正在这时,钟无艳猛一扭头,看去了唧唧,只听她道:“唧唧啊,之前我们探过的四合院,我记得你说过,早前你们的丹顶鹤白雪曾在那儿,无故脱离你们而去?” 唧唧点头:“是哩!特使!彼时,白雪消失了好一会儿,怕足有一时辰,真不知做什么去了!” 钟无艳道:“唧唧啊,白雪彼时离开,有没有可能是去寻找食物去了?” “食物?”唧唧摇头,“怕不会哩,彼时我们带白雪上路,一直有喂食它干粮的,按理,它不会因为饿脱离队伍。” 钟无艳不甘心地问道:“有没有可能,白雪是发现了比干粮更美好的食物,而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才脱离你们而去?”言着,她将刚刚在那土包前拍死的几只蝈蝈摆在掌心,还抖了抖,好让唧唧注意。 唧唧抬眸看去她掌心,盯着那几只蝈蝈,似有所悟,点点头道:“唔!特使,说起来,白雪倒也是贪食的。若彼时它真在暗中发现了蝈蝈这种美食,且数量可观,难保它不会激动而离队而去哩!” 钟无艳看着唧唧,听了她的答复,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有些事就讲得通了!这些蝈蝈,虽是我们在这梅花坳发现的,但,恐怕真和当初白雪的异常大有干系。之前,我们在四合院,怕是探险有所疏漏,我们只发现寒气,而那其中,或许就隐藏了这种蝈蝈出没的巢穴。毕竟这种蝈蝈出没之地,距离那四合院也不是很远。现在我们探了这许多路,兜兜转转间,也不知转来什么地方了,怕依然在那四合院周边隐藏的一些秘境里打转也未可知……” 第三十八章:甲壳内藏耀目金粒 她一面说着,将几只死蝈蝈暂丢至一边,而重拾起从这几只蝈蝈身上“脱下”的那种黑色木匣子甲壳。 只见这几只甲壳,无一例外全碎成两瓣。她拾起一只,递给上官仙仙:“仙仙,你常年驾驶机窍无数的神驹宫,想必对机窍之类研究不浅。你细看看,这甲壳何以如此完美?它们能套入一只蝈蝈这且不说,我重力拍之,它们竟然只是巧合地碎成两瓣而已,按理,应该碎成渣渣了的,实在不知为何会如此牢固哩?” “嗯,我细看看。” 上官仙仙接过,当即端详起来。 不多时,她手指着黑色木匣甲壳裂开的边缘道:“特使你看!” 钟无艳凝眸瞧去,上官仙仙指给她看的,是这碎裂开的木匣子甲壳边缘一处细微的榫卯。 上官仙仙道:“特使,毫无疑问,这种木匣子甲壳,确凿是人为,这些机窍榫卯就是铁证!” 关于上官仙仙“石破天惊”的这个发现,钟无艳其实在观察之初,已暗暗发现。不过彼时她不动声色。这刻,她亦不着急卖弄。定定神,她装作才发现,“吃惊”地“哦”一声,以启发的口吻对上官仙仙道:“不错呀!仙仙,这发现真了不起!只是,我还有一个困惑,这种榫卯眼看是套入蝈蝈时才使用,则,会否这甲壳上另有榫卯,才让它无比牢固?要知道,之前,我可是用了很大力道去拍打,但也只是让它碎裂两瓣,而没能损毁它!仙仙你再仔细研究研究,看能否再有新发现,说不定我们可以打开这种甲壳!” “打开?特使,你是指?” “我的意思是,这种甲壳,应该不只是裂成两瓣就完事,它碎裂成的两瓣,每一瓣,或许还可再度打开,而暴露出它隐藏的夹层!” 钟无艳之所以有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那是因为,彼时,她第一时间将这种黑色甲壳虫放置掌心,发现这虫子很重!重到什么程度?重到让她感觉反常……要知道,黑色甲壳里面的蝈蝈都是“力大无穷”的,在被套上了这种黑色木匣子甲壳,因负重过大,里面的蝈蝈,一个个都无法跳跃了!再一个,她不相信这种木头质感的黑色木匣子甲壳本身会那样重!所以她深度怀疑,这种木匣子甲壳内里另有夹层,放了什么重物! 只是,她对于开启这类微型机窍不太在行,这才让上官仙仙打了这个差!之所以让上官仙仙干这种细活,一来,现下在她面前,一共才四人,马红、朱烈显然不适合干这种事,那唧唧姑娘,她不了解,算来算去,只能抓上官仙仙这个“苦力”;二来,她深知,上官仙仙驾驶神驹宫多年,那神驹宫可是一个机窍无数的大海舰,故,上官仙仙对于机窍一流,肯定不是门外汉,多多少少有点绝活的。 实际,她之托付,算找对人了。 这刻,上官仙仙研究着手中那甲壳,看着碎裂成两瓣的黑色木匣,打量一阵后,她猛从怀中摸出来一个麻布包裹。小小的,巴掌大。 她正待打开,旁边,瞅着她一举一动的钟无艳立即“好奇”起来:“仙仙,这是什么?” 上官仙仙眸子一瞥手中麻布包裹:“特使你说这个?” “嗯。” “特使,这是我一个工具包。” “工具包,做什么的?” “嘿嘿,特使,你不知道吧,这种工具包我可有不少哩。你现下见到的这个,可是最微型的。而这种工具包,作用都类似,乃是我神驹宫的修理工具啦。” “修理工具?” “嗯呐,特使,正如你所说,我的神驹宫暗藏无数机窍,这类船舰,在使用过程中,可不是永久不出毛病的,故,许许多多时候,它怠工了,就要修理了呀,自然就要用到工具,而我掌心这个包裹,就是其中工具之一。不过,通常时候,它是用来修理很精密的一些齿轮、开关之类的,这回呢,我打算用它来试验一下,看能否打开这个甲壳,或许,就能发现特使你猜测的那种夹层哩。” 言着,她已打开掌心麻布包裹。 霎时包裹里所谓的“工具”,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只见,麻布包裹里,横躺着的,乃一排九根极细小木棍。 奇特的是,这些木棍末端,大多制作了各种奇怪凸起,比木棍本身大一小圈,有一横截面。截面之上,有的是梅花状,有的是一条竖纹,总之,很难猜出是干什么的。 却说上官仙仙伸出纤纤玉手,并没去拿麻布里任何一个有凸起截面的木棍,而是从中选择了一根最特别的——那木棍末端,不是普通凸起,而是一个刀片似断面。 上官仙仙看一眼盯着她动作出神的钟无艳道:“特使,这些工具,你看着觉得很奇特吧,它们啊,叫‘拧子’,是用来松紧钉子的。许多时候,为赶工,在很多机窍的设置过程中,可不是通通用榫卯的,有时候会用到木钉,而那时候除开锤子,就会用到这种拧子了。而我现下拿着的这把,叫‘刀拧’,它可将某些特定的钉子,拧出!” 钟无艳大开眼界,听得频频点头,亦忍不住八卦道:“这样说来,在建筑中使用钉子倒比榫卯厉害咯?” 然,上官仙仙听了她的话,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非也特使,使用钉子的建筑,可都不经久耐用哩,完全比不得榫卯结构来得持久!它们唯一的好处,便是快!只有在赶工的一些建筑和器具上,才会使用!一般情况下,有点职业操守的木匠,可都瞧不上这末等技艺的。” “原来如此!”钟无艳感慨道,“那现下你是怀疑这种甲壳使用了钉子来固定?” 上官仙仙一阵沉吟,点点头:“是吧,我的确有这种猜测!一来我觉着,眼下我们看到的这种蝈蝈身上套着的壳子,数量可不是小数目,肯定是赶工出来的东西,十之八九会用到木钉!二来么,刚刚,我仔细检查了,没发现这木匣子甲壳上另有榫卯,所以我就怀疑,或许就是使用了木钉罢,这个,我再找找,用刀拧一处处地方试验过去,就会知道了……” 听完,钟无艳深感长了见识! 霎时,对上官仙仙的推理是深以为然。 这瞬间她亦想到,彼时她可是在自行检查无果后,才打发上官仙仙来干这活!彼时她还有点懊恼自己粗心,静不下心来仔细寻找出“真相”。现下终于悟了,原来是她孤陋寡闻了!她因不晓得器具构造中还有“木钉之道”,故,自然不可能如上官仙仙这样,拿出所谓的对应工具来破解。 当下,她更认真去盯看上官仙仙开启木匣子甲壳的每一个动作。 而马红等人,同样眸子一动不动,等待上官仙仙“发现奇迹”! 说起来,不得不叫人服气。 当上官仙仙以“刀拧”在木匣子甲壳上折腾不多时,突的,众人听闻“咔嚓”一声脆响,一只黑色甲壳的一瓣,还真被打开了。 甲壳木匣子内,果然还有夹层! 当然,那是在上官仙仙用“刀拧”从那一瓣甲壳的侧面拧出一根钉子之后才发生的事。 却说那被打开的一瓣黑色甲壳,甫一打开,里面“滴答滴答”作响,滚落出数颗闪闪发亮之物。此物,不是别的,竟然是一颗颗耀目的金子颗粒!芝麻大小,色泽纯正! 看见黑色木匣子甲壳内里真相是这回事,一时间,钟无艳等人面面相觑,集体被震撼了! 第三十九章:预休息先做完准备 须臾,钟无艳率先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只见她伸出手,将掉落地面的金粒一一拾起,珍稀地放在掌心,反复观看。 她掌心,拾起的那些金粒,大小差不离,均是芝麻大,然,形状并不规则。 对金银财宝一途,钟无艳历来是个门外汉,于是,她一扭头看去上官仙仙:“仙仙啊,又要麻烦你了,你快看看,这些金子可是特意制作的?” “特意制作的么……”上官仙仙口气里就有些不屑,但碍于是钟无艳提出的疑问,面对特使,她便是想卖弄,也不好表现太明显,就噗嗤一声笑,摇摇头,“特使啊,我觉着不是哩!” 钟无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害羞道:“嗯,我晓得,你是这方面专家嘛。你那神驹宫,漂洋过海,不知道收藏过多少奇珍异宝,对黄金之类,必也极精通。故,我们这些人,在这方面可都要把你当师傅才是哩。” 上官仙仙一瞬间被捧上天,她脸皮本来就薄,当即小脸一红,直摇头:“特使,求你了,快别这样说了,我害臊死了!” 钟无艳本就无意挤兑她,不过贫嘴而已,当即道:“那行,我就不多废话了,你快快给我们讲讲罢。” 上官仙仙“嗯”一声道:“是这样的特使,这些金粒,依我看,应该是纯金矿!” “金矿么?咦!据我所知,金矿不都是一坨一坨,成块状的么?”钟无艳一脸天真。 这也不怪她,对这方面,她确实不懂啊。 不成想,上官仙仙却点了点头,只听她道:“不错的,特使你说的那种,是有的。但,黄金何其金贵,岂非随处有那种形成块状的。大多时候,它们被发现的,都是金沙形态,即我们眼前看到的这种,乃金沙粒子。” 钟无艳霎时懂了,原来,这些蝈蝈身上的甲壳里的金子,虽形状不规则,但确凿是一种纯天然黄金,而且是沙粒形态的。 她犹在沉吟中,只听上官仙仙突的问道:“特使啊,接下来我们怎办?这些蝈蝈,我们虽然知道它们的底细了,可它们要干什么,被设置在这白昼梅花坳,是甚目的?难道……难道我们即刻就要掘开它们那隐匿的土包一探究竟么?” 言外之意,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一面说,她眸子看去远处——恰是之前她和钟无艳发现蝈蝈的那土包方向。 在那,马红、朱烈还曾被“极柳”冻伤。 对那不安分之地,其实她内心挺戒备,也挺忌惮的! 所以,这刻她看去那地方的眼神,稍有些复杂。 钟无艳何其玲珑,瞬间察觉到上官仙仙这刻心中微妙的情绪波动,于是体贴地道:“仙仙哪,按理来说,我们即刻去掘开那土包‘一探究竟’倒也算趁热打铁、趁胜追击!不过嘛,我想,我们暂时不必那样激进!” 上官仙仙“嗯”一声,点头道:“那特使你的计划是?” 钟无艳道:“我想,现下我们都累啦……就算要继续深挖蝈蝈行动之谜,探究土包下的秘密,也不急于一时,何况,我们还缺乏准备!在探究那土包之前,我们至少得打点埋伏……” “埋伏么?那是……”上官仙仙立即问道。 其实,上官仙仙对此好奇,此刻围在旁边的马红等人何尝不是。 故,上官仙仙虽问得突然,但钟无艳当即也回答得坦然:“我计划,大家歇息之前,再干最后一件事!”不等众人追问,她继续道,“就是……收集一些这种蝈蝈体内的黄金!” “啊!” 马红、上官仙仙齐齐惊呼。至于那朱烈和唧唧,不用说,心中定也震惊不已。不过,他二人在钟无艳面前是拘谨的,就不会如马红他们一惊一乍! 钟无艳对众人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当即莞尔一笑,道:“大家莫慌,我先和大家解释下我为什么有这计划……大家看嘛,这些蝈蝈成群结队,全都披了甲壳,而它们行动的轨迹中,均会进入那土包中。于是我想,它们或许就是用来搬运藏匿于甲壳里的金粒的。我让大家收集它们甲壳里的黄金,如此,必要大规模掳走一些蝈蝈,也就极可能对土包下产生巨大影响……” 众人似懂非懂…… 钟无艳一点不着急,微微一笑,继续道:“待会儿,我们也将歇息了,如果我们于歇息前,对那土包完成这一动作,完全可以想象,等我们歇息完毕,日里醒来,即是蝈蝈们所藏匿的那土包发生巨大变化之时。如此,也算为下一步进攻它,掘开它一探究竟,事先打了埋伏了!而待到日里了,我们歇息过后已恢复体力了……届时,那土包下有再大变化,我们也有足够实力去应对!” 她这一番建议,前因后果、步骤,清晰明了,由不得众人不服。 当下,众人均无异议,一一附和。 接下来众人立即开吃“宵夜”,为歇息前“忙完最后一件事”做冲刺! 而众人这刻吃的“宵夜”,即之前马红、朱烈弄来的番薯,这刻确是已烤熟。 众人一边吃着番薯,同时,他们额外被钟无艳吩咐了去做一件事,就是尽可能多的拾取架火堆用的柴禾…… 当然,这其中亦包括边吃边忙的上官仙仙。 钟无艳让众人拾取柴禾,可没具体解释的。 逮到个机会,上官仙仙逛到钟无艳身边,忍不住心中好奇地问着:“特使,你是怕过一会儿我们忙完收集黄金之事要歇息时大家冷是吗?哈,倒也是,便只要弄一个大火堆,这白昼梅花坳再冷,我们也不怕了。” 钟无艳已把番薯吃完,这刻正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捆柴禾,她摇摇头:“非也,仙仙,我让大家拾取大量柴禾,弄一个大火堆是真,不过,此大火堆可不只是用来给大家待会儿取暖的哩!” “哦?那是……”上官仙仙皱起眉头。 钟无艳微微一笑,贝齿一启,吐出两字:“炼金!” “啊!”上官仙仙大吃一惊! “嗯!”钟无艳笃定地点点脑袋。 “特使,你是说用火堆大量焚烧这些蝈蝈?以此炼出它们身上甲壳里的黄金?” “对哒!” “呀?这法子……” “不好么?” “唔,好残忍哩!” “晕,要不然怎办?用你那‘刀拧’一只只去取出木钉而打开甲壳么,那效率可太低啦……忙一天一夜也开启不了几只呀!” 上官仙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 “怎了,是不是觉得我行为太暴戾了,有点接受不了?”钟无艳偷瞄她一眼,攻心道。 “没啦,我……我只是这一瞬间觉出自己的不足了。” 钟无艳意味深长地“哦”一声,戏谑道:“有趣!你这当口倒突然悟了……这刻你是觉出自己有何不足了?说来听听。” “特使,我是想,我要跟特使你多多学习啦,你好会奇思妙想,令人震惊!” “厄,你倒挤兑起我来了!” “没啦,特使,我是真被你的奇思妙想震住了。其实你这大火堆炼金的法子,确实简单、方便,细细一想,好似还真是最适合的法子哩!却说那些蝈蝈,它们身上自带的黑色木制匣子甲壳本身就易燃。一旦将它们丢入大火堆,那简直就如火上添油嘛,届时怕场面极壮观哩!” 钟无艳淡淡一笑:“好啦,现下我们也别好大喜功了,这还没开始作业哩,还不知待会抓取大量蝈蝈时会否有异常发生哩。” “特使,这应该不成问题罢,这些小东西,我们这些人要捉,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钟无艳摇摇头,宠溺地望着上官仙仙,淡淡一笑。 须臾,众人皆吃完番薯,同时柴禾也拾取得差不多了。 钟无艳一声令下,于是乎,众人立即开始按她指示大规模去捕捉出没在那土包周围的蝈蝈。 当然,因那土包附近有“极柳”出没,会缠绕人的脚,并冻伤人,故,这刻钟无艳又耗费生机,化出一些黄符面具,让前去捕捉蝈蝈的人皆戴上,以做防护。 就这般,众人忙碌到丑时末刻,一个个简直精疲力竭,总算捕捉了几千只穿了黑漆漆木匣子甲壳的蝈蝈。 而在众人集结之地,一个巨大火堆早燃起熊熊烈焰。 紧接着,这些被捉来的蝈蝈,分批次被放入大火堆中。 冲天火光,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滋滋声,一时间,无数蝈蝈身上黑漆漆的木匣子甲壳,被火焰一一瓦解、吞噬,而暴露出里面一颗颗金灿灿的黄金粒子。 火堆中心,这些黄金粒子刚聚集就被烧得通红,接着又变软凝结在一起,最终成流质,聚结在火堆下,成为一大片扁扁的金块。 当钟无艳从火堆里取出燃烧蝈蝈得到的扁平金块,不知不觉,已至寅时。 火堆依然在烧,将钟无艳等人集结的这颗梅花树下一小片区域,烘烤得热乎乎。 收好“得来不易”的金块,钟无艳叹息一口气,对众人感慨道:“谢谢大家!‘今夜’大家真的辛苦啦!现下我要说的是,此白昼梅花坳,虽日光郎朗,但我们都知,这只是这地方反常而已。实际,这刻还是在夜里,且,我们依然在熬大夜。说句心里话,且不说大家累不累,就是我这修行人,也乏得不行了!大家属实是不易!接下来,大家就靠着这火堆席地而眠罢,天大的事,也暂不管了。再不歇息,我们这些人,身子可都要垮了。可,就算要歇息了,没哨岗那是万万不可的!故,接下来,大家在歇息前抽下签,抽出两人,先去站岗,”言着,她突的自大袖里一摸,右手再伸出时,已成半握紧状,而手里,是齐刷刷五根小木棍,“喏!大家瞧!这是我刚刚悄悄制作的五根长短不一的棍子,上面看,它们一样长,但它们下端有两根是短的。现下这样,我们五人,一人抽一根这棍子,抽到短棍的两人,站岗上半夜,剩余三人就先去歇息了,等晨时醒来了,再替下这两人!” 虽然她有意身先士卒,一定要参与站岗抽签!然,马红四人,无论如何不同意她也抽签。没法子,最后她只有退出。抽签结果是马红、唧唧抽到了短的两根棍,于是他二人站岗“上半夜”。当即钟无艳带着上官仙仙、朱烈速度去休息。不提。 第四十章:忍困巡逻发现异常 钟无艳等人睡去后,静静的白昼梅花坳里,只剩下马红、唧唧两人守着火堆。 滋滋燃烧的火堆,一簇簇蓝色火焰在上方跳跃着。 安静、严寒中稀缺的温暖、舒适,马红、唧唧在火堆前坐不多久,因为犯困就直想打盹,故,很快他二人就警觉起来,不能再这些“消极怠工”下去,这可不是做事的样子,于是双双起身,开始走动“巡逻”起来。而火堆旁边不远,钟无艳三人正躺地安歇。为防止惊扰到他们,于是,马红带着唧唧,寻了一个相反方向,走开了去。 不多久,他们靠近之前那有“极柳”出没的位置附近…… “唧唧姑娘,小心!前方有‘极柳’出没,可不要被误伤了。” “谢马大人,晓得了。” 唧唧顿住脚步,应答后,立即回头冲马红感激地点头。 马红走上前,靠近她,脑袋一伸,亦看了一眼那极柳出没的灌木丛,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领头走开了。 一边走,他道:“唧唧姑娘啊,跟我到这边来……” 言着,他摇臂一点旁边一条小径。 这白昼梅花坳,因为是一个四处有起伏的山坳,故,各种各样的小径层出不穷。 却说马红和唧唧二人行走在小径上,挺自在…… 因此时站岗,他们并无特别任务。唯一要做的,只是防患野兽来袭,或有外人出没。而若没这些突发状况,他们基本上不用干别的。 故,走着走着,他们扯起闲天来。 马红笑一声,忽的道:“唧唧姑娘啊,你们二十四煞女卫,之前怎没来刺客营里呢?” 据他所知,这唧唧所在的二十四煞女卫,可都是上官仙仙的嫡系。 当初上官仙仙进入刺客营,正是需要属下和打手的时刻,按道理是应该带上这批力量的,然,她确凿没有这样做!什么原因呢?他有点好奇。 唧唧听马红问话,大略听出来对方是在刺探神驹宫虚实,这类事,她既不好当场拂了马红的面子,更不宜口无遮拦将神驹宫的底兜给外人,因此是需要一点谈话技巧的,当即她模糊地道:“刺客营?唔,马大人您是说宫主之前在银光崖参与的那个?” “是啊,那银光崖的刺客营,可是特使一手建立。各类人杰云集,依照我的愚见,唧唧姑娘所在的二十四煞女卫很了不起,这不,这回特使就带上了嘛……” “唔,那刺客营,我亦有所听闻,好似很厉害!” “是的,不是普通机构。” 唧唧有些失落地道:“说起来,我们二十四煞女卫没参与,一来是没得到宫主命令,二来,许是宫主觉着我们还有所欠缺罢……” 马红笑道:“怎么会呢,你们神驹宫出来的人,可没一个是脓包啊!” “谢马大人抬举。” 马红笑:“不过,你们彼时没进去,也不打紧,现时可好好努力了。现时跟着特使,也等于是进入刺客营了,虽然现在特使亦在这军中统领别的死士……” 唧唧“嗯”一声,深表认同:“那倒是的。诶,对了!马大人,你们在刺客营,是不是有很多刺杀任务?”她突的冒出一点好奇心来,有些口无遮拦地八卦起来。 马红眸子一怔,没曾想这小姑娘话题转换得挺快! 不过,他无心拆穿,晓得她有苦衷。 而对于她现时提出的疑问,实际上,他截止目前,并不知钟无艳指派了谁真去搞刺杀,也许就没有……他于是摇头:“这个嘛,我就不好详细说了,刺客营具体的任务,可都是机密。这点,唧唧你应该懂。” 他算是温柔地回击了一枪她刚刚的话题闪避。 唧唧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马大人教训得是,唧唧我多嘴了!不过,我也实在是好奇才口误,马大人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马红淡淡一笑:“没事没事,除开刺客营的具体任务,刺客营的其它事,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必知无不言。” “啊,真的吗?”唧唧当即兴奋起来,“马大人啊,我听说……之前在刺客营,有一个高手不幸陨落了,那事……” 她指的自然是那“王全”身死之事。 马红抬眸看一眼唧唧,点点头。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提起这种伤感的事?” “没关系,我虽不是年青一辈了,倒不至那么迂腐!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的……” 唧唧淡淡“嗯”一声,浅浅一笑。 其实,这中年之姿的马红露出这种亲切和蔼的样子,在她看来还稍微有点不习惯。毕竟自她看见这个十二射声校尉的“头”,打第一眼起,面对是长辈的他,她就对他肃然起敬。讲实在的,她内心是很敬佩和畏惧他的。 她知晓,这次被特使亲自带领来执行任务,她本人因受惠“白雪”得以进入特使战团探险,才阴差阳错有了和马红结交、相识之机。故,她与他交谈,一直谨慎小心、颇拘束。 此刻,她贸然提起“王全”陨落之事,也是随口扯出这么一话题。 她知,当初在刺客营,王全之死,好似就因为的一个“夜晚巡逻”才引发…… 不过具体的,她就不知了。她所了解的,不过是从上官仙仙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 可,作为一个血液里流淌着战斗因子的女侠客,她本能地想对当初王全之死了解多一些。 说难听点,她现下就是在做着和当初王全一样的事——“夜巡”! 感同身受,她是心有戚戚! 微一阵沉吟后,她小心地选择着措词:“好吧!马大人,我听说,当初王全王大人是陷入了兽阵,才陨落?那兽阵您经历过吗?我想了解一些这个……” “我?没有的!” “哦。” “不过,我听特使详细讲过,至于王全兄战死兽阵中,也了解一些。” “那马大人可否说说兽阵?多少说一些都行。” “没问题。关于兽阵,那是一种被人暗中操控的野兽之群。那些野兽,一旦成了兽阵,就会失去理智,它们眼中只有杀戮了……” 唧唧霎时感慨起来:“哇,一听就很不寻常。” 马红继续道:“不过你放心,现下我们跟着特使,就是出现兽阵了,也不打紧!特使能轻易退去。当初,我听说,特使带着人,仅仅以数人团战,就连续退去三波兽阵。” “啊?” 马红“嗯”一声,继续吹捧钟无艳道:“那三波兽阵,分别是猿猴群、青根貂群和犬奴群。都有不凡战力,但全部被特使退去了。而且,她们是全身而退。” “好厉害!”唧唧是由衷地赞赏。 “是的,特使确实神通无敌!” “马大人,你说,这回我们探险,会否也遇上兽阵?” “这个我就不知了。故,今时我们巡逻,愈加仔细些才好!” “那当然……” 马红点点头,缄默下来。许是陷入对他好兄弟、好哥们王全陨落之事,而伤感起来了。 唧唧察觉到这点,霎时也住嘴,不再就兽阵话题深究。 说话间,她二人迂回中,渐渐又靠近了之前那大量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了。 他们这刻站在一个凸起的岩层上,周边,四处是梅花树。 他们视线下方,就是那有着无数孔洞的土包。 虽然之前他们一行人从这土包上捕捉了数千只黑甲壳蝈蝈走,但,此刻的土包周边,依然不少蝈蝈从孔洞里进进出出着。 马红、唧唧二人愣愣望着,看得直出神。 “马大人,明日特使等人醒来后,这土包真会有异常发生吗?”唧唧忽记起,特使钟无艳确凿这样预言过的。 马红点头:“我相信特使的判断!其实你瞧,这会子,这土包已有异常了!” “啊?哪里!”唧唧认真去看,可,她并无特别发现。 马红点拨道:“你仔细看!” 然,又细细观察一阵,唧唧还是没新发现,于是,她迷惘地摇头。 马红道:“你没瞧出,这土包好似在慢慢变低、变瘪了吗?” 唧唧赶紧二度再去细看,她发现,那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依旧如常。一时间,她实在看不出它如何“瘪”了。实在想不通马红如何得出来这种结论。 她于是懊恼地道:“马大人,为何我觉察不出,你如何判断它瘪了?你是特别留意过之前土包的样子吗?哎,我就没那么细心了!我看着,它好似一层不变。除了上面出没的黑甲壳蝈蝈数量少了些……” 马红淡淡一笑:“我之前倒也没有特别去留意,我说它变瘪了,那是我推理出来的。” “……”唧唧更困惑了。 马红道:“你再仔细看,看那些孔洞周围……” 唧唧于是再次去看。 终于,她发现一点特别了。 她看见,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上的孔洞周围,一些细沙,正潺潺倒灌着流泻下去。 她心想,莫非这就是马红指出的土包在凹陷?其实,指的是一种坍塌的预兆? 她赶紧将猜测说出,求证马红。 马红点点头:“这回的观察不错,是的,这正是我的推理依据。” “那现下怎办啊,马大人?”唧唧慌了,“要不要立即报告特使?” “不着急!”马红立即一摆手,“暂稍安勿躁!依照我看,这土包暂不会彻底凹陷下去。再说了,唧唧姑娘,你可别忘了,特使在歇息之前,特意言明过,今时众人歇息,就是为快快恢复体力。而这土包彻底完成‘剧变’,恐怕将是几时辰后的事。届时,特使等人也休息好了,正可卯足劲来怼它!至于现下,我们安心留意着就好……” “是!马大人!”唧唧深感得到了经验。 就这般,马红和唧唧一会儿巡逻着,一会儿回头来察看一番土包的变化,时间渐渐流逝着…… 而另一边,钟无艳等人正抓紧时间在休息。 一切显得很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中蕴涵的不安和诡变是显而易见的…… 第四十一章:白昼不永久现异常 不知不觉,卯时过了大半,怪的是,白昼梅花坳的天空不知怎的,突的光影憧憧闪烁起来,好似在地面上方那遥远的高空中,有一巨人手持一柄巨大镜子在一晃一晃,让本朗朗一片的整个空间,竟渐渐弥漫暗淡下来的趋势…… 马红和唧唧二人站岗至此时,已是在疲劳支撑,他们早不到处乱走动,而是安安分分坐在大火堆周围,时而添一把柴禾,稍微闲一点了,则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盹,见缝插针地眯一会儿,养点神。 当这刻天空上出现异常,他二人还算警觉,几乎同时发现。 相对而坐的二人立即强打精神,默契地互点了点头。 马红则摇臂一点,朝大火堆旁不远指了指,而后,立即起身,离去了。 唧唧心领神会,紧紧跟上。 她晓得,马红是要找她讨论异常,而为了防止打扰在正酣睡中的钟无艳三人,才特意走开。 当她腿脚沉重地走至马红身边,抬眸,她看见马红亦无精打采,她苦笑一声道:“马大人,这天,该不会是要下雨了罢……” 她心想,马红这刻“约谈”她,除开讨论天空的异常,应该不会是其它事的。 马红看看她,摇摇头:“我觉着,应该不是。” “那是……”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马红突的一转话题问起这个来。 唧唧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的记起来什么似的,忙扭头看去了一边。 却说她目光定位所在,乃大火堆旁一个几块石头搭建的简易漏刻,此物,乃之前她和马红于站岗间隙临时制作,特意用来计时的。 看一眼那漏刻上的时辰了,她这才谨慎报告道:“马大人,还大约一刻就到晨时了。” 听到她报出的时辰,马红轻点了点头,神情尤其凝重。 而她,望着他,本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可,她根本没听见。只是看见他心事重重沉默着。 “马大人!”她下意识地“催”他快快发表看法。 马红叹一口气,望她一眼,竟以一种有些庆幸的口气道:“还好,还好……还好就快要到晨时了。” “马大人,到底怎了?时辰怎么了?你为何突问时辰,莫非跟这刻的天空异常有关?” 她边说,边抬头去看闪闪烁烁的这白昼梅花坳的天空。 她本就疲劳至极,昏昏欲睡,这简简单单一个仰头去张望的动作,也让她疲惫不堪,猛一阵晕眩席卷她,让她摇摇欲坠,她于是猛摇摇头,不敢再去看了。 这时,她突听马红道:“我怀疑,这白昼梅花坳不是要下雨,而是要天黑了!” “啊?天黑!”她震惊了。 她所知的是,自他们一行人进入这日夜颠倒的白昼梅花坳,这里的光线,一直都是敞亮的。在她潜意识中,好似这里就没白天黑衣这回事,就应该一直是白昼的。 可,这刻她却听马红分析要天黑了。 她忍不住问:“马大人,你为何有此猜测?” 马红点拨她:“你想,一般晨时了,可是日出时分,而这白昼梅花坳,你瞧!它天空中既不见月亮,也不见太阳,这刻接近晨时了又闪烁着,且渐渐在暗淡,这不是明显的‘黄昏’之兆么,不多时天黑下来完全可想象啊。许是这里本就不是一直天亮的,而是白天就是黑夜,再说,此前它这里本应黑夜,却偏偏是白昼。这可是我们已经亲身经历过了的……” 唧唧“哦”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 马红点点头,继续道:“唧唧啊,现下还一刻就到了晨时了,届时,特使等人也要醒过来替换我们去歇息了,这最后一刻时间里,我们一定要把好关,站好这最后的岗,可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掉以轻心!接下来,你我继续走动巡逻罢,万不要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弄出什么纰漏而错失了什么重要情报。我总觉着,接下来要有点不寻常之事发生了。” “咦?难道马大人你刚刚坐着时,又观察到什么线索而推出什么结论了吗?” 由不得唧唧不好奇,在她印象中,适才,在捱时辰的一段时间里,她和马红自先前那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前离开后,就一直对坐在大火堆周边。彼时她可没瞧见马红走开去别的地方行动,可说,他二人这站岗的一段时间里,乃形影不离。 所以,马红突的说出“有不寻常之事发生”的推理,她十分惊奇,而不仅仅是好奇了。 马红听了她的问话,摇摇头:“不是,我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而是自然而然推理出来的。” “马大人,请赐教!” 本昏昏欲睡的她,这刻,是真的对马红又敬佩了一分了。 大家都是人,都是干着一样的活,但眼力却差别如此大,由不得她不对人佩服。 马红淡淡地摇摇头,望着她,无半点卖弄之意,而是几乎推心置腹地道:“唧唧啊,你是一时陷入了思维的僵硬区域而阻滞了思考,暂失去随机应变的机敏了。我之推理,说出来简单至极,还是这刻的天空在逐渐暗淡下来此异常而导出新结论……你想啊,一般情况下,一个荒郊野岭之地,天渐渐要暗淡下来了,则,会发生什么?” 唧唧被“批评”,内心无半点不爽、不适、尴尬,而是极受教地认真点了点头。 她尝试着按马红帮助她导正的思维去思考,突的,她想到一点什么,脱口而出:“这……这会让环境变复杂!” “是啊,你是忘记了,这里黑夜是白天,而白天自然是黑夜了。你再想想,一般的荒野里,为何天黑了,环境就变复杂。” 唧唧已经被开动脑筋,霎时,恢复了“理智”,她继续脱口而出:“因为野兽出来觅食了。” “那不就对了,所以,我才会推理出,接下来,这里可能会有一点什么异常出现了,也许,不仅仅是野兽,在这极寒冷又日夜颠倒之地,那有可能出现之物,必也不凡,恐不是一般野兽俗流可归类的。” “那接下来怎办啊马大人。” “不要慌,马上就到晨时了,我们努力再捱一会儿,特使等人即刻要起来了,只要熬到那刻,我们就解脱了。现下这样,你跟我继续去那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前紧盯着,我总觉着,要出现异常,也得从那地方发端。” “是。” 说话间,他二人快速移动至了之前就多番察看过的黑甲壳蝈蝈出没之地,那布满孔洞的土包前。 当马红和唧唧愈靠近了。 他们很快发现,才短短两个时辰多不见,这土包前果然有新变化。 只见,那土包的坍塌之势,愈加明显了,土包上自孔洞里不断漏下去的细沙,下漏速度越来越快,量也越来越多了。 种种不祥之兆,似乎都是在为一个即将到来的不寻常物现身做着警告。 马红和唧唧,霎时愈紧张起来,头脑里,那似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不安感,愈强烈了。 第四十二章:抵饿番薯刹那新生 看了一会儿,只听马红一扭头对身边道:“唧唧啊,我看,我们也别这样站着了,就坐下来守着这罢……” “是,马大人。” 当即精神极度疲惫的二人靠着土包旁一片岩石层,暂坐下了。 “唧唧,刚才与你对谈,有一瞬,我见你摇摇欲坠,好似体力很不支。你是不是饿了?你们年轻人,身体运转快,许是吃的宵夜,已化去得差不多了罢……那火堆旁还剩余了一些番薯,如果饿了,你去拿了吃罢。” 唧唧没曾想刚刚她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不适也叫眼尖的马红看见了,当下就有些害臊。 她小脸一红,摇头道:“马大人,我不饿哩。刚刚我可能是因坐得太久,突站起,又抬头去望天,才有些晕眩罢。放心,我无事的,马大人不必记挂我。倒是马大人你有没有饿?快晨时了,也该早食了哩。” “我也不饿。” “那看来,我二人都经饿。”唧唧强打精神,调皮一笑。 “说来也怪,我这人,平时是不大经饿的,许是寅时吃的番薯是好货,才抵饿。” “马大人言之有理,其实我平时挺贪嘴哩,但寅时食了那点番薯宵夜,没曾想,捱到了这刻还不饿。晨时的早食,我看我是可免了,届时就直接去睡了。” 对此,马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距离晨时眼看就要到,但因为这刻他二人几乎是数着时间在捱,如此一来,时间流逝就显得格外慢。 正聊着吃的,马红刚缄默下去…… 突的,他“哎”一声,稍显突兀地感慨起来:“还别说,这会子盯看着土包,一动不动坐着,我简直又要瞌睡过去了……这样,怕不大好,若是特使醒来见我们在打盹,要印象不佳了,不如我们趁最后一点时间,额外做点事罢。” “马大人,你意思是?”唧唧完全猜测不到马红有什么指示,带她去做什么……因,在她看来,马红几乎是突的就转了话题。 然,很快她发现,她对马红又揣摩错了,马红根本没转换话题,依然是就“吃”的话题在讨论,因为她听他道:“你刚刚不是说,我二人晨时不需要吃早食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马大人你三餐准时,看来便是不饿,至晨时了也是多少要吃点的。”唧唧害羞地吐吐舌头。 马红摇头:“你没说错,其实,我也不想吃早食。不过我想,一会儿特使等人醒来,必然要吃的。故,他们醒来了,还得费时间去寻找吃的。不如我们趁现下空,在周边再仔细巡逻一番,就在这土包附近,不走远。这样……一来,免我们坐着想瞌睡;二来,也算为特使他们贴心准备一番。” “好主意。” 当即,他二人立即从岩层上起身走动起来。不多时,寻到了之前朱烈挖番薯之地。这地,彼时乃马红、朱烈一起探过的,故,这回马红带唧唧来找,颇熟门熟路。 “唧唧你小心看着脚下,这附近可是有‘极柳’出没的。” 唧唧点头不止:“晓得哩马大人,谢谢关心。” 说话间,她看见马红突的拨开一片灌木丛,而后深蹲下去。 她忍不住问:“马大人,这就是之前你和朱烈来挖番薯之地?” “是的。”马红应一声,突的,他“咦?”地发出奇怪质疑。 “怎了,马大人?”唧唧赶紧凑上前去瞧。 她视线里,那马红拨开的灌木丛下,乃一片黄褐色土层,在那,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见此,她心中了然,晓得,这必是之前马红、朱烈挖番薯弄的。 可,她不明白,马红故地重游,怎有这质疑之声发出。 很快,她听见马红解释起来:“怪了,这地方……” “这地方怎了,怎么怪?” “这地方,唔,好似有变化?” “变化?马大人,你是指?” “你瞧!” 唧唧探头去看。 视线里,她瞧见那曾经被马红、朱烈翻弄过的土层一片糟乱。 对此她并不觉得怪,毕竟,挖番薯乃粗鲁动作,将土层弄乱是必然。 而她细观察发现,在那被弄乱的土层周边,隐藏灌木丛中,乃随处可见的一些番薯藤蔓,有些甚至呈现枯萎之貌,可见这片区的野生番薯业已成熟。看着依然茂盛的不少番薯藤蔓,又可推断,这地方,纵之前被挖过,但俨然还深埋许多番薯等待挖掘。 则,还是那问题,如此“正常”场面,马红说有变化、说怪,究竟是指什么?是多了或少了什么东西么? 带着这个疑问,她摇摇头,困惑地看去马红,问:“马大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古怪之处,是哪变化了才让你觉得怪?” 马红看一眼唧唧,突的“哦”一声,“瞧我,糊涂了,这地方之前只是我跟朱烈来过,你却是不曾见的。我说它有变化,乃是我察觉,这地方的番薯,好似在一夜之间,突的多出来许多番薯藤蔓。我记得,我和朱烈之前在挖掘完,特意清理过的。这地方,按道理现时不该有这许多番薯藤蔓!” 唧唧“啊”一声,不可思议道:“马大人你意思是,这些多出来的番薯藤蔓,乃一夜之间长出?” 虽然这事实不可思议。 然,马红却点了点头。 唧唧更震惊了! 马红道:“这真是怪事了!番薯嘛,虽然严寒中能长出,已算逆天,然,一夜间重新由断根残叶新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马大人,难道之前你们挖的番薯,不是普通番薯,是精怪?” “现下说是普通番薯也没人信啊,不然,怎能一夜间重新长出!” “呀,那我们这些吃过的人,会不会中毒了?” “中毒?怕不会,我们刚才还讨论了,这东西吃了特别抵饿哩。而且,吃了这许多时候了,我们二人至现时,也没出现肚疼或腹泻,不符中毒之症。” 唧唧摇摇头,呆愣中“束手无策”了。 马红道:“行吧,且不管那许多,先挖了罢。” 唧唧点点头。 当即,他二人迅速挖了十几只番薯,各自用双手捧了,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石破天惊的一幕陡地出现。 将将站起身要离开的马红、唧唧同一时刻怔住,他们猛瞧见,他们脚下那一片刚挖完的番薯地,灌木丛掩映中,一大簇藤蔓疏忽翻卷起来,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蔓延。 这“恐怖”一幕,惊得他二人连连后退。 马红强行压制着要吼出来的冲动,沉声道:“这真是怪事了!” 唧唧何尝不想大喊大叫,然,她时刻记着特使等人还在歇息,不宜大声喧哗,亦只能强行克制着应道:“是哩,马大人,只是……这算不算‘异常情况’啊?” “算!当然算!” “那是不是要通报……” “稍安勿躁,还是不要去惊扰特使,因为他们马上要自己醒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好的。只是……我们挖的这些番薯,还要不要了?” “要!不过,回头得报告了特使发现的这情况。等她分析后,让她来定夺,是否要大家继续食用这种番薯。” 唧唧“嗯”一声,点点头。 当下,他二人抬脚打算立即走开。 可这回又没顺利走成。 就在这时,唧唧的鞋帮子,被一根番薯藤蔓缠绕了,她没注意到,抬脚跨出,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好在马红在旁,一伸手,扶住了她。 “小心!” “是!”唧唧一阵脸红。 马红摇摇头,俯身去拾取刚刚因伸手扶唧唧而掉落的几只番薯。他一俯下,才拾取到地上掉落的番薯,然,手猛地在半空顿住。 他感觉,眼前红光一闪,好似有什么东西自地面灌木丛里隐没着,就在那番薯掉落片区,若隐若现。 “马大人,你怎啦?” “唧唧,是我眼花了吗,刚刚那光,你瞧见没……” “没啊,怎了?” “刚刚,我好似看见什么东西意欲破土而出……” “啊?我没瞧见哩,是什么?” “我试下就知了,你让开来。” “好。” 唧唧照做。 而马红将手中捧着的剩余几只番薯全然堆在地面一旁,只见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他随身携带的一张巴掌大弓弩。正是他作为射声校尉得意的兵器。 他拉开小小弓弩,架上一枚银光闪闪的箭矢,对准刚才似有若无出现的红光闪现处,即,那灌木丛遥遥一射。 箭矢离弦,愤怒地朝灌木丛下的地皮深处打了进去。 “呜……” 难以置信的是,他这一箭,竟没放空,深入地皮后,好似刺中了什么,且让那刺中之物,发出了痛苦呻吟。 马红从无限震惊中抬头,诧异地看去唧唧。 唧唧回望他。 他二人目瞪口呆对望着,呆了…… 马红率先反应过来:“不好,真有怪物在下面,不知是什么来头,不知意欲何为?这可耽误不得了,快!速去唤特使来!” “是!” 唧唧一撒手,将手中捧着的一堆番薯就地抛了,撩腿即飞快跑起来,朝钟无艳歇息的火堆旁冲刺而去。 而马红,远目瞧着唧唧跑开后,一仰头,他看去天际,若有所思估摸了一下时辰,心情极沉重地喃喃道:“这下面可到底藏了个什么怪物啊!” 第四十三章:土包终坍塌现契机 却说唧唧跑到大火堆旁,彼时,钟无艳、上官仙仙和朱烈已悉数起身。 倒不是马红和唧唧在不远处的动作惊扰、吵醒了他们,而是钟无艳在睡前已用黄符手段做了设置机窍,当到达轮换站岗时限,就自动醒了。她一醒,自然同时唤起上官仙仙和朱烈。 虽只是睡了短短一宿,但对于钟无艳这些修行人来说已足够,体力早恢复了。 惊慌失措跑来的唧唧见钟无艳等人醒了,立马上前将情况报告。 钟无艳当即领众人火速朝马红汇合去。 刹那,他们来到马红发现异常的地点。 “特使,就是这了!” 还是在那“挖番薯”、“出现异常生长情况”的番薯藤蔓之地,马红摇臂一点,手指向地面,正是他之前发现了诡异红光闪过的一簇灌木深处。 钟无艳点点头,眸子却先在马红和唧唧二人脸上扫过。 当她看到他二人一脸倦容,神态萎靡。 她心下晓得,他们站岗这段时间,却是熬得不行了。 她摇摇头,体贴道:“马红、唧唧,这番站岗,你二人着实辛苦了!这样,你们快去歇息罢,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马红摇头:“不打紧,特使,现下我和唧唧还能抗一会!关键是,现下这灌木里的地皮下,还不晓得是藏了个什么怪物哩,一会若是要战斗,而我二人却在那边歇息,怕不妥!故而,就暂让我们守着你罢……” “是啊,特使!”唧唧亦点头表态。 钟无艳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心疼地道:“可你们……我见你们实在疲劳得很,一脸倦容哩……” 这时,上官仙仙在一旁道:“特使,依我看,马大人言之有理,就让他们在这待着罢……你瞧,这里出了这种异常,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如等一会儿这里处理出了个大概情况了,再叫他们去歇息,我相信,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客气了!至于现下,我想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叫你涉险而不带上他们的……再一个,若是强行叫他们置你的安危不顾去睡,恐怕他们亦心中难安,难以入眠。” 接着,马红和唧唧又表了一轮态,坚持要留下。 钟无艳最终只能无奈允了。 如此,她于是立即开始着手研究马红发现的新线索,意欲破开马红指出的,那有异常的番薯藤蔓下地皮里,隐藏的真相! 她首先让众人闪开,而她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一张黄符,“轰隆”一声,化作一个巨大包袱,接着,手掌一挥,那巨大包袱脱离她掌心,直朝地面下砸去。 “砰!砰!砰!” 巨响不断,震动不止。 随着包袱砸动,霎时,周遭一片地动山摇。 然,如此大动静,效果并不理想。 地皮到底不是山崖、岩片,包袱力道再大,既不是刀子也不是斧子,难以轻易“砸开”它! 只见包袱砸了好几下后,只是陷下去一个大坑,而坑里面,亦砸碎了一片成熟的番薯,此外无明显其它异物。 见此情形,钟无艳气馁地叹息一声,转开眸子,她看去马红道:“你确定你那箭矢打入这里面去了?” “确定,特使!” “可怎没瞧见?我这坑,砸下去怕也有丈许深了。” “特使,我之箭矢能打入地皮下三丈深哩,许是还没有砸到箭矢隐没之处罢,而且彼时箭矢明显射中一莫名物,亦有可能,那物带伤连同箭矢一起匿走了罢……” 钟无艳叹一口气:“我的天!三丈深啊!我的包袱可砸不下去那么深,二来,若那物带着箭矢匿走了,则,这样砸下去,怕也于事无补啊……” 一时众人皆沉默下来,包括提供情报的马红。 钟无艳又看去马红,问:“你确定之前射出的箭矢打中了那奇怪东西?” 马红回答:“是哩,特使!这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我印象还很深!彼时,我亲耳听见里面传来‘呜’一声微弱鸣叫,明显是什么东西被我的箭矢砸中才发出的痛苦呻吟。” “会否那怪只是一种地底路过的大老鼠?”钟无艳推测道。 马红摇头:“特使,按理说应该不会的。彼时我听见的那声响完全不像老鼠的那种‘吱吱’叫!而且,在此之前可是有诡异红光闪烁过……试问大老鼠如何弄出来诡异红光?而且那红光彼时有一种破土而出之势,颇为惊人,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之怪哩!” 钟无艳摇头:“那好吧,我再砸一会儿看看情况!” 她可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说话间,她已手举大包袱二回又轰隆隆砸起来。 此番之砸,声势愈猛了,比之第一回,明显有一种“急于求成”的锐气,更地动山摇。 其实这刻她如此去做,如此这般坚定去砸……也因她有一点危机感,困扰于心。 她从马红的描述中明显感觉,诡异出现的红光乃一不可忽略的线索,或许就与今次他们一行人来探究的这诡异四合院大有干系! 毕竟,他们一行人自离开了诡异四合院,进入了这个寒冷世界,沿途看到了冰块啊,冰川啊,露天园子啊,包括这白昼梅花坳,等等许许多多稀奇之物。 至此时,已积压太多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而所有这些……除开白昼梅花坳发现的蝈蝈和土包略有一些呼应。 可说,他们今时探险,截止目前,收获甚微…… 而今时马红和唧唧报告的消失的诡谲红光,就很不同。 这红光,能从马红眼皮子底下一闪而逝,且蠢蠢欲动有破土而出之势,如此看来,此物乃一精怪类活物无疑。 虽暂时不知此红光是什么作用,有什么危害,但不消说,这样一个存在,必有非凡意义。 有鉴于此,她当然“锲而不舍”! 却说她抡起包袱,一下接一下地砸着,最后,力道大得众人在旁,因“地震”,站也要站不稳当了。 而她砸下的那土坑,已从丈许深,渐渐有了一丈半深。 突的,这时,众人正集体目不转睛看着钟无艳的动作,他们身后,十多步远,猛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齐齐回头,朝身后传来声响之处望去。 他们瞧见,原来巨响来源,乃不远处黑甲壳蝈蝈出没的土包,因钟无艳这刻砸地,被震,而坍塌了。 此异常插曲,令钟无艳瞬间停下手中包袱砸地之行动。 她一扭头,突的朝马红问道:“马红,今夜你们站岗,那土包可有甚异常?” 马红早就发现之前那土包在不断的坍塌,没曾想,特使用巨大包袱于一旁砸地,竟成为了让那土包彻底坍塌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吟一瞬,他当即将夜里观察到的有关发现,包括土包前孔洞里漏下细沙啊,蝈蝈们照常忙碌啊,一一对钟无艳说了。 钟无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她低下眸子,朝眼前砸得愈深的土坑看了看,道:“大家来瞧瞧,眼前这砸出的土坑,绝不是一时半刻可砸穿的。或许,我们这里得停一停了……” 上官仙仙立即道:“特使,所以这刻我们是要前去那坍塌的土包前往下探吗?” 钟无艳点点头,抬眸,远目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坍塌下去的土包,又看去了马红,她问道:“马红,你确定之前瞥见的红光是一闪而过,对吗?” “是的,特使!” 钟无艳“嗯”一声,继续道:“这样来看,那红光是可活动的!既然那边土包坍塌了,下方就必有一个空间。或许,就是那红光匿藏之所罢……如此来看,土包坍塌,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追踪的契机了,省得我们自己来挖坑寻觅红光踪迹……行吧,这边暂不管了,我们立即去那边瞧瞧!” 言着,她率先迈开步子,带领众人朝坍塌的土包靠近了过去。 须臾,他们一行人靠近了坍塌的土包前。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乃一个巨大孔洞,遥遥一探,内里一片晦暗。 其实,这刻的白昼梅花坳,光线已愈加暗淡,而刚刚苏醒过来的钟无艳等人并没敏感地第一时间察觉,而马红、唧唧,他二人疲惫不堪,神智几乎不清,就更没那么细心了,自然忘掉了这个早前他们已注意到的细节。 然,钟无艳到底是恢复了体力之人,行动之机敏,思维之缜密,稍行动之后,全然恢复,这刻她瞧着眼前土包坍塌下去的孔洞,本能地抬头看一眼身边,又仰头,去看了看天,她终意识到,白昼梅花坳的天色属实有些不正常! 不过,眼前杂乱事情太多,对此疑点,她暂不动声色,没立即提出来给众人讨论,而是把注意力依旧倾注于马红发现的“诡异红光”和眼前坍塌的土包露出的孔洞上,不断观察着…… 却说这孔洞,下面灰灰一片,钟无艳观察了一会儿,突的从身边捡起一颗石子,咚地一下,她将之丢入进去,不一会儿,她听闻里面传来闷闷地一声响,石子落地了。 她想:看来这坍塌土包下,是可着陆的! 想及此,她心下不免定了一分心神。 她又看去土包周边剩余的没坍塌的残存部分,那上面依旧是细细的孔,不少黑甲壳蝈蝈在钻进钻出,忙碌着。 沉吟一会儿,她内心终于有了主意,就一扭头对众人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要吃一点苦了,我想,我们势必要攀爬进入这个坍塌的孔洞里去,方能一探究竟!大家都准备准备罢……” 第四十四章:百丈地宫遮天藤蔓 众人无异议,当下一个个摩拳擦掌,活动手脚,拾掇衣服、裤脚的,舒展臂膀的,都开始为攀爬、探洞做起准备来。 望着属下的反应,钟无艳虽然立即要带头攀爬去探洞了,可她实际上心事重重。 她眸子不动声色地从上官仙仙、朱烈身上扫过,对这二人,她不担心。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马红和唧唧身上,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只听她道:“马红、唧唧,接下来,你二位注意了,虽然你们之前表态过,说还能抗,可,我还是比较担心!因,你们刚站完岗,‘大夜’熬到了这个程度,已属于体力透支程度了……可接下来,你们要随着我们来攀爬,这可不是普通的坐着、站着……是要吃苦的!所以,接下来的行动,你们两个要额外注意安全!半途要是出现不适一定要及时报告,我会想进一切办法保全你们的!你们万万不要害羞,届时如有必要,大胆开口求助就是……按理说,其实我是绝不该允许你们逞强继续坚持的,你们应该立即去休息。可悲的是,眼下我们面临的情形实在太复杂了,因要追踪诡异红光,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半途而废,所以,实在是苦了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待我们进入这坍塌之洞的里面后,着陆了,不论追没追着诡异红光,届时,我尽快选好一合适位置,让你们立即去休息。” 虽然马红、唧唧是主动表态还能抗一会儿,但她还是特意为二人做了这一番心理预防,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马红立即应道:“特使,我们真没事,我们还能抗的。您请宽心罢……” “是的,特使,我们真的能行!”唧唧也赶忙道。 “那好吧!”钟无艳看着他二人,再无顾虑,点了点头。 当即她不再聒噪,连忙从怀中掏出鲁公木线,将之一端固定在孔洞外一岩石层上,接着,她指导众人一个个攀爬进入孔洞中。 进入孔洞后,他们发现,里面虽然空荡荡,但四壁有可供给攀爬的路径。 一面爬着,钟无艳率先打着一个火把,霎时火光辐射开,行进的路线看得愈加清晰了。 众人发现,这洞内不光有崖壁,而且有无数巨大藤蔓蜿蜒盘旋其中,将整个洞内营造成为一个藤蔓的世界。 不多时,钟无艳就收了鲁公木线,因,已不需要了……众人依靠藤蔓攀附,既稳当又快速,如此,他们很快就降落在了坍塌土包露出的大洞之底部。 这期间,钟无艳最担心的马红和唧唧体力不支发生意外的事也没发生。 在洞的底部,钟无艳再次点了一遍人数后,只见她摇臂一挥,转动手中火把,霎时,洞底情形大概的样貌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原来这是一间百丈方圆的巨大地宫。 虽然此时钟无艳手中火把辐射开的范围只有三丈左右,但空荡荡的气氛,却是能第一时间让人真切感受到。况且,刚刚众人行进而来,彼此说话,以回声推断也可察觉这地宫绝不小。 “特使,这里好大!”上官仙仙在一旁感慨道。 钟无艳点头:“是哩!而且,这里那种藤蔓也比较密集!” 是的,此刻众人眼前见到的藤蔓多不胜数。 而这些,众人之前攀爬时,在洞内崖壁上也看到了很多。 所以这种藤蔓准确说——不但挤满了洞内崖壁,亦充斥了整间巨大地宫。 而且可以看出这些藤蔓根本就是从此洞底的地面上长出,经不断延伸,才到了刚刚众人爬过的那洞内崖壁上。 钟无艳的视线扫视周围一圈后,立即就开始在这地宫走动起来。 她身后,众人紧紧跟随。 而她之所以从崖壁一降下,才踩到洞内地面就开始去走动察看,如此着急,那是因为她没有忘记答应过马红和唧唧,入洞后第一时间就会帮助他们寻找靠谱的休息之地…… 不多时,她走到这地宫一块较为干爽之地,那地方,乃地宫南面一角,只见一个稍凹陷进去的小洞赫然在目。 钟无艳看见这个小洞,一时兴奋不已,只见她一扭身,看去马红和唧唧:“你们快过来!” 马红和唧唧当即跑上前。 钟无艳道:“我看,你们暂时就在这歇息好了!这地宫很大,一时半刻可探不完的,正好,我们也要准备早食了,故,趁此间隙,你们就好生歇息罢,你们真的太累了,我好担心你们累垮,所以,还是尽快歇息罢……待午时了,我们来唤你。放心,在你们歇息时,我会让朱烈在一旁守着,须不会让野兽或怪物干扰了你们的!” “可是特使……我们才进来这里,不追踪那红光了?”马红有些不安道。 “马红!你可别逞强了,你不是小年轻啦,歇息要紧!再说了,追踪红光之事有我主持,你就无须心忧了,安心去歇着罢,你真的累啦。” 钟无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红不可能继续坚持。当即他和唧唧按钟无艳吩咐,赶紧开始歇息。 而为他们站岗的,是钟无艳指派的朱烈,就守在他们歇息之洞十步远处,牢牢盯着。 钟无艳就要带着上官仙仙走开了,这刻她额外对朱烈叮嘱道:“朱烈你听着,马红和唧唧歇息的时候,你在这可要看紧了。趁此间隙,我和仙仙这就去寻找食物,等寻找到了,食物做好了,一会就来唤你。” “遵命,特使!” 当即,钟无艳带着上官仙仙开始在这巨大地宫里寻找食物起来。 走动间,她们很自然地被这地宫里地面上到处都是的那种藤蔓所吸引。 这是一种巨大藤蔓,又粗又长。 在一处藤蔓脚下,她二人顿住步子。 钟无艳道:“仙仙哪,你瞧这些藤蔓,属实不寻常,我们看来得研究研究了,你看看,你是否认得。它们好怪,是如此之大,实在蹊跷!” 上官仙仙摇头:“特使,我觉得它们很眼熟!” 却说钟无艳和上官仙仙这刻打量的藤蔓,通体呈现墨绿色,乃一种植物根茎之貌,有宽大的叶,而每条藤蔓本体有手腕粗。 钟无艳听了上官仙仙的话,追问道:“眼熟?怎么个眼熟法了?这种藤蔓会和什么植物很像么?不对呀,它们很特别!” “特使!你难道忘了?”上官仙仙猛点头,“虽然它们看上去无比巨大,可,特使你不觉着它们就和之前我们在地面上,在那土包周边砸过的那种番薯藤蔓很类似么?只不过,之前砸过的那种番薯藤蔓乃眼前这种藤蔓的缩小版……” 钟无艳听上官仙仙这样一说,心中猛一惊,暗道自己实在糊涂,竟连这个都忽略了! 她“哎”一声,无限惭愧地叹息道,“瞧我,真糊涂了,细细观察,这种巨大藤蔓真的跟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番薯藤蔓很类似哩,不,不只是类似,简直一模一样哩!” 说到这里,她猛收声,缄默下来。 而上官仙仙在一旁,亦突的闭口。 火光中,她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怔! 是的,这刻在她们心中冒出了同一个想法:眼前巨大藤蔓,若真的也是一种番薯的藤蔓,那么,莫非此地面下也长了番薯,且是巨大版本的? 当她们各自说出这种想法,霎时,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决定——挖开看看! 说做就做,两个女孩当即开始挖掘这巨大藤蔓下面的土层。 足足费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终于,她们看见深深土层之下,猛显出一片红,若隐若现,极类似那巨大番薯的红色表皮。 “咦?”当钟无艳第一眼瞥见挖开的土层,看到下面那红红的番薯表皮,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敏感的反应,好似那红红的番薯皮,乃是呈现出若隐若现之状。 番薯不论大还是小,明明只是一种食物,可,却给了她如此不凡的体验。 说实话,面对此诡异感受,她心中既喜悦又是激动,同时,亦有一丝的紧张。 她隐隐中觉得,眼前之模糊的不可捉摸的红皮番薯——莫非就是之前马红提供情报中的诡异红光? 她当即凝神去细看,看着看着,她脸色变了,愈紧张起来…… 看得愈久,她感受愈强烈! 她察觉到,眼下这颗挖出的巨大红皮番薯,竟让她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也就是说,眼前这露出一角的红色巨大番薯好似要跑…… “难道是番薯成精了?”一瞬间,她心中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可细细一想,她又觉着,这种可能或许真实存在! 一来,此前马红报告的诡异红光可就是会跑的,二来,若真是番薯成精也情有可原,毕竟,若不是番薯成精了,岂会长得如此巨大,且有如此巨大的藤蔓根茎? 当她有了这个心思,就不敢掉以轻心了,当即从怀中又掏出鲁公木线,手脚快速一绑,三两下就套住了那“预备逃走”的巨大番薯。 “仙仙,助我一臂之力!快把它拉出来!” 她相信,在她愣神观察的这会儿,上官仙仙只要眼睛不是瞎的,必然也看到了她所看到的,故,她知道上官仙仙能意会她要捕捉的那个“它”…… “是,特使!”上官仙仙果然不负她所望,连忙奔上前。 而巨大番薯经她和上官仙仙两练家子巨大的力量一拉,“哗啦”一声,顿时直往外涌,同时带出数堆土层,弄得被挖开的这一小片区域一时间尘土飞扬。 眨眼间,她和上官仙仙果然成功挖出一只和人身高差不多大的巨大番薯! 此番薯,有红彤彤表皮,一看简直叫人馋涎欲滴! “特使,我们捉到它了!”上官仙仙当即兴奋地喊起来。 “是的!”她亦松一口气。 而其实,这刻的她虽然也跟上官仙仙一样兴奋,但更多,她心中亦充满好奇…… 第四十五章:红球娃现身被擒拿 而她所好奇的在于,到目前为止,她和上官仙仙只是看见一只巨大番薯被挖出,并没看见所谓番薯精!即,在她和上官仙仙面前,只是一只普通大番薯,这东西既不会喊也不会叫,更不会逃,遑论是什么精怪了! 她不解的是,适才她在挖掘过程中,分明看见这巨大番薯表面有红光一闪一闪,好似会动,可挖出来了,却如此普通! 她当即绕着巨大番薯来回走动起来,可好几圈后,根本没在它上面发现任何的鼻子、眼睛之类的东西,同时,她感受一番,亦察觉不到它有任何生机的波动,它确凿只是一只普通的大番薯,属实乃一“食物”! 就在她感觉有些气馁,心中懊恼又断掉了“诡异红光”线索时,突的,她看见巨大番薯“嗡”地摇晃了一下。 “仙仙,是你在碰这大番薯吗?” “我没有啊,特使!” 上官仙仙连忙从大番薯背后跑出来,摊开一双手,表示她并没有那样去做! “难道我眼花了?刚刚我分明看见这大番薯摇晃了一下哩!” “特使,不是你在动?” “我也没!”钟无艳无奈摊了摊手。 “难道这番薯上面附着了什么动物么?”上官仙仙猜测。 钟无艳点点头:“有可能,我们检查一下。” 当即她二人从巨大番薯的顶部开始,朝下,一寸寸开始细查。 一面检查,她二人忍不住啼笑皆非地议论起来。 上官仙仙道:“特使啊,也不知道这巨大番薯能不能吃,若能吃,那可是够很多人吃一顿的了,它如此之大!” “那还说,这样大,怕是二十个人也吃不完!”钟无艳深表赞同。 她说完这句话后,眸子不经意间扫去了大番薯的根部,突的,她目光定在那不动了。 在那,她看见了大番薯延伸出去的一条红色根系,其上挂了一枚不起眼的鸡蛋大小的疙瘩。 番薯这种作物,刚挖出来的时候,有些,尾端是连接了一些细长的根的,而此根上面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些小疙瘩。眼前这只就是如此,尽管它很大。 按道理来说,这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看得如此认真。 只听她喃喃地道:“那是什么?” 一面说着,她已经伸出手,就要去触摸那个小疙瘩。 可,她的手尚且没有摸到那疙瘩,猛地一下,一片巨大红光,“嗡”一声,突然辐射开。 刹那,那本来要被她摸到的根部红疙瘩,“呱唧”一声自动掉落,在地面滚动起来。 如此突发状况发生,当下,是个人也知道眼前这大番薯“不正常”了。 而钟无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非这大番薯还真是精怪? 她虽然会“捉星宿”,是一个学习了术数神通的奇人,可,她到底不是她师弟田劈疆,不会捉妖。精怪之流,她所学十分粗浅,了解均不多。 番薯精怪有甚么特征?她是不懂的。 她当即想:莫非所谓番薯精怪,蹊跷并不在于它巨大的番薯本体,而在于它不起眼的根系?比如眼前所见,这可以滚动的,根系上的鸡蛋大小的疙瘩? 想到这些,她哪里肯放过眼前这颗疙瘩。 霎时,她就紧张起来,只见她迅速自怀中一摸,掏出一枚符箓,眨眼就化出一个包袱,然后,“砰”一声,扑打了过去。 却说那自大番薯根部脱落而滚动起来的红疙瘩,哪里能抵挡钟无艳的包袱神通,毫无悬念就被打中,而狼狈地滚去了一旁。 见状,钟无艳迅即飞扑上去,一把捉住了它,将之拿在了手中。 “哈哈哈,仙仙,快、快拿火把过来,我捉住它了,这好似真是一只小精怪哩!”刚刚她和上官仙仙因为挖番薯,早已经将火把插在地面上而没有举在手中,此巨大地宫又是昏沉沉的,即便是此刻捉住了红疙瘩,没有火把近前照耀,是以也难以瞧清楚手中诡异之物的具体样貌。 “好的,特使……” 上官仙仙听到命令,飞奔至一旁,赶紧拔出地上的火把,朝钟无艳靠近过来。 而钟无艳,刚刚因为飞扑红疙瘩,摔在地的她,已然起身。 只见她用右手的两只手指,将红疙瘩捏得紧紧的。 待上官仙仙举着火把靠近过来后,她手中之物的全貌,终清晰显现出来了…… 却说她此刻捉到的这红疙瘩,圆乎乎,鸡蛋大的一个小圆球样貌,然,它极其令人惊诧,因为它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俨然乃一个精怪之貌! “放了我,放了我!”那红色小圆球因被人捉住!正哇哇叫着。 “哈,特使,这是个什么?”上官仙仙这刻自然也瞧见了钟无艳捉到之物,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钟无艳摇摇头:“我暂时也不知,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它。” 定定神,她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红色小圆球问道:“小东西,你是不是一只番薯精?” “是啊,咋啦?”红色小圆球直点头,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它整个身子圆滚滚的,看着就像一只披了红皮的鸡蛋。不过表皮稍显粗糙。 而它虽然有手有脚,可,它那所谓的手脚,说来可笑,不过是一些触须似的根茎,一看就羸弱得很,作为精怪,它实在过于“可爱”了些,加之它语气逗趣,是以钟无艳和上官仙仙二人尽管强行装严肃,也忍不住被它逗引得想笑…… 然,为了逼问,她们皆忍了,没那么不严肃。 钟无艳抿抿嘴,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道:“好!我问你,你怎这样小,那大番薯是怎回事,它不该是你的身体的么?怎的你脱落了?还有,我怎感应不到那大番薯身上有生机波动?” 她实在是对番薯精怪一流太多不解,才如此连珠炮似的问出一大串。 实际,话一出口,她亦晓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属实激动了! 再看红色小圆球,这小家伙倒挺老实,面对钟无艳“逻辑混乱”的逼问,它一板一眼回应道:“哦,你想知道这个啊……那是因为大番薯不是我们本身啊……就好似蜗牛的壳一样,那只是用来装我们的一个躯壳,这都不懂,你……好差劲哦!” 原来如此! 面对红色小圆球的讥讽,钟无艳“哦”一声,根本不以为意,她继续问:“这里就你一个番薯精怪么?” 红色小圆球摇头。 钟无艳瞪大了眼:“你有很多同伴在这?” 红色小圆球点头。 钟无艳道:“你们……你们在这干嘛?” “我们……我们就是生长在这的啊,不在这,应该在哪呢?”红色小圆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钟无艳。 “好吧!”钟无艳无奈地点点头,“现下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她突的问。 “我……我没名字啦。” 钟无艳摇头:“小东西,老实点!在骗人吧!若没名字,你和你的同伴怎沟通?是你自己说的,你们可是一大伙共生长在这……”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钟无艳。”钟无艳看看身边的上官仙仙,又道,“她叫上官仙仙。还有另几个,都是我们同伴。” 对她的答复,红色小球似乎挺满意,就道:“我叫小五。嘿嘿!这算不算名字,算的话,就是我的名儿了。” “哦,原来是小五!这里……你们一共多少同伴啊?”钟无艳又问。 “十二个。”小五答。 “这么整齐?”钟无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按道理,这样巨大一个地宫,若真是这群番薯精老巢,如此大地界不说上千只番薯,至少上百只也可以长出啊! 再说了,此间地宫被遮天蔽日的藤蔓挤满,而这些所谓“藤蔓”不过是巨大番薯的根茎,如此多根茎,怎可能才孕育了十二只大番薯呢? “是啊,怎啦?”红色小圆球不察钟无艳一瞬间想了那许多,继续“理直气壮”地应答着。 钟无艳摇头:“难以置信啊,你的同伴也太少太少了……” 这实在是她心间一疑窦,怨不得她质疑! 红色小圆球道:“钟无艳,你觉着我们少,那是因为,你完全不了解我们……” “听你的口气,好似你们生长出来很不容易?”钟无艳反问。 红色小圆球点头:“本来就是啊!其实,你那样说不准确,不是我们生长出来不容易,而是,我们苏醒过来不容易,此大洞里面,实际上只有我们十二个番薯小伙伴苏醒了,其余的都还处于一种沉睡状态哩!”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钟无艳略感有些收获,又新增了一点小知识,她于是有些满足地感慨着。 这时,在她身边,那上官仙仙突的道:“哈,特使,这小五看起来好好玩呀!” 她刚说完,那番薯精小五立即冲她一吐小舌头做了个怪相,露出一种它自带的、天然的调皮之貌。 顿时,上官仙仙看着它更觉喜爱了…… 而钟无艳对上官仙仙的感慨,只淡淡一笑以回应。 毕竟,现时讨论的重点,根本就不是“小五”可爱不可爱啊…… 对上官仙仙点完头,她立即又看去小五。 只听她道:“喂,小五,听着啦!实际上你有多少同伴,我并不怎么关心,我心中另外有一些疑团,那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接下来,我要郑重问你几个问题了,你可得耐心解答我哦……” 她这样说,一来是她知道,此类番薯精,对此巨大地宫,怕有不寻常意义,这几乎毋庸置疑。二来她想到,要攻心“拷问”小五,眼下这般三言两语地随扯着,多有遗漏,不是正经做事样子,还得坐下来认真的、详细地进行深度沟通才好。是以才如此提议。 好在“小五”仿若极好说话,只听它爽快地道:“可以啊!随便问!” 第四十六章:初交涉红皮十二子 钟无艳一瞬间颇感觉受宠若惊。 “真的?”她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讲!”钟无艳冲它点点头。 小五道:“你先放开我,被你捏着,我好难受!你可知,我可是你们的恩人哩!实在不该像个犯人一样被你们如此提防的!” “恩人?”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同时表示震惊了。这小五说是她们恩人,她们自己怎不知道? 很快,她们听见小五道:“是啊,我当然是你们恩人!你们该不会忘记,几时辰前,可是吃了很多番薯的吧……而那些番薯,可都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送给你们的。” 钟无艳摇摇头:“不是吧,你这是胡说八道!我们之前吃的番薯,是我的同伴在那白昼梅花坳里找的,怎就变成是你们送来的了?” 小五坚持道:“当然是我们送的!表面上那些番薯虽然是你们在白昼梅花坳的野外挖掘的,可你们知道吗,在白昼梅花坳本不该出现那些东西的,乃是我们用特殊的方法让它们出现,才叫你们挖到了……” 钟无艳看着一本正经“邀功”的小五,心中却是辗转起来,这刻她突然想起,之前马红报告给她一个情况——在白昼梅花坳,马红和唧唧曾亲眼所见那些番薯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此刻,结合小五所言,看来,马红发现的番薯异常生长情况,怕就是小五和它的小伙伴们背后在动作…… 她于是点点头:“好吧,我大概知道是怎回事了。” 言着,她当即松开捏住小五的两根手指而将它“放”了。 小五甫一获得自由,当即兴奋地抖擞了一番身子。 它整个身体圆滚滚,根本就是一个球,如此一番抖动,看去更加呆萌可爱了。 一旁的上官仙仙见状,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小五了。 而钟无艳,虽然见小五这家伙着实可爱,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听着,小五,我暂时放了你,让你可自由活动了,但你不可乱跑!最好是将你的小伙伴们一块儿喊来,我有话要仔细问你们。你将将也说了,随便我问的!说话可要算数!” “没问题!”小五再次爽快答应。 只见它突的一吹口哨,发出一阵呜呜之声。 霎时,巨大地宫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不久,地宫里四面八方聚拢来十多只小番薯精。个个跟小五一样,都是鸡蛋大小,有红彤彤的外表皮,以一些若有似无的触须作为手脚,都十足可爱。 “小六!” 突的,钟无艳见小五猛朝不远处一只小番薯精跑了过去。 细细一瞧,她发现,小五赶去汇合的那个同伴,好像受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如此一来,于小番薯精而言,因身子圆乎乎,走路又不稳,就露出一副随时要“滚”起来的感觉,滑稽不已。 钟无艳看着这滑稽场面却笑不起来,她已看出来,此番小五赶去汇合的那个受伤的小番薯精,其实她“认识”。若她没猜错,应该就是之前被马红用箭矢打伤的那“诡异红光”了。 原来,那诡异红光是一只叫小六的小番薯精。 就在钟无艳沉吟的这会儿,小五搀扶着小六,已带着一票小伙伴,朝她和上官仙仙走了来。 钟无艳见此状况,对身边的上官仙仙附耳吩咐了一阵。 不多时,上官仙仙寻了一块稍平整的空地,来报告了她。 而这时,小五带着众多伙伴已靠近她。 于是,她领头,带着一伙“小东西”,朝着上官仙仙选定的空地走了去,而后一一坐下。 火把光亮照射之下,霎时间,钟无艳、上官仙仙带着一票小小番薯精,正儿八经围坐一起开始“议会”了。 说实话,此场面实在怪异。 然,更诡异的是,以小五为首的这群番薯精,面对钟无艳她们倒十分坦然,没一点惧怕和畏缩神色。 对此,钟无艳虽觉得诧异,但她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顿了顿,她首先拉开了话茬:“小五啊!介绍一下你的小伙伴们呗!” 经小五介绍,她很快发现,所谓的这十二个小番薯精,都没名字。 它们分别叫老大、老二、老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小九、老十、十一和十二,根本就是一串数字。 介绍完,小五伸出触须,搂着小六,道:“看哪,钟无艳,这都是叫你们的人弄的。小六当时好心去送食物给你们,哪里猜到,你们那么一惊一乍!居然用箭矢打伤了它,可恶!” 钟无艳摇头:“对不起啦!我们哪里知道你们是好心来送食物的,谁能猜到你们送食物的方式那般特别,居然是让白昼梅花坳里面的番薯藤蔓快速生长……厄,彼时,我们当然以为你们是什么怪物嘛!好吧,不论怎样,是我们的错!我现在就代表打伤你们的同伴,给小六正式道歉,再次对不起啦!” “没事没事,我伤得也不重!”小六极好说话,一瞬间就原谅了钟无艳他们了。 而小五不依不饶道:“不止如此哩,你们不但用箭矢打人,你们还砸这地宫。那入口就是你们震碎了外面的一个土包而形成的,当时那声势也好吓人哩!” 上官仙仙道:“好啦,小五,特使都说了不是故意,打伤你们不是故意,震出入口当然也不是故意。再说了,若不是如此阴差阳错,我们也见不到你们啊!这呀,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叫不打不相识!” 钟无艳道:“是啊,小五,别斤斤计较了。对了,你们那么好心帮助我们,主动给我们送吃的,心地可真是善良哈……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这样做,除了心地善良,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 小五看看它的那些同伴,重新转过眸子,望着钟无艳,只听它低低地道:“因为,我们想你们都活下去……” 钟无艳微微感觉一阵诧异:“这样来说,你们还是因为善良啊,如此主动关心别人哈!不过,不要怪我多嘴、腹黑,我还想知道,除了想让我们活下去,有没有另外的原因?我总觉得,这件事怕不会那样简单罢,是不是?” 这次,小五不着急说话了,而是缄默着。 在小五身边,那小六突然道:“因为,你们不能死在白昼梅花坳!这地宫上方的白昼梅花坳,一旦死了人,我们就大难临头了!” “哦?”钟无艳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忍不住继续追问:“为什么啊?” 小六似乎有所忌惮,没有接着说了。 钟无艳瞪大眼睛,目光从眼前十二只小番薯精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小五脸上:“你来说吧,小五!” 小五点点头,闷闷地道:“因为,一旦白昼梅花坳死人了,就会引来很多怪鹰。而那些怪鹰,可寻觅到我们从此地宫延伸于地表,露于白昼梅花坳里的一些根茎,它们大规模来袭,破坏力惊人,一旦我们那些根茎藤蔓大范围受损。不但会让我们沉睡的一些同伴更难苏醒,甚至会让我们这十二个同伴也重新沉睡一部分……这样,我们的伙伴可就越来越少了哩……” 原来如此! 钟无艳记得,小五之前就说过,在这巨大地宫里,虽然只有它们十二个小伙伴可自由活动,但,可是沉睡了很多它们另外的同伴的。 而今来看,小五它们那些沉睡的同伴,也不是“睡着了”就高枕无忧的,还得小五这些小家伙们,紧张地庇护着才安全哩! 她于是点点头:“如此说来,确实不是小事啊!” “是啊是啊!”小五和它的同伴们点头不止。 第四十七章:好水养出好吃食物 钟无艳又问:“小五啊,这巨大地宫,眼看是你们这些小番薯精们的老巢,我有一个疑问,这里除开你们,有没有其它的精怪呢?毕竟,能生出来你们这群番薯精,数量还不少,说明这地方属实不凡,不应该只是你们番薯可以成精的,许是还有什么柳精啊、花精啊之类的呢……” 小五摇头:“钟无艳,你可真敢想,这里哪里有那些,只有我们的。” 钟无艳“哦”一声,点头道:“那你们倒是可称王称霸哈,自由的很哩!” 小五看看它的那些同伴,一众小番薯精连连摇头,明显对钟无艳的说法不认同。 于是乎,小五很快回应道:“钟无艳,你可真健忘,我们刚刚说了呀,这地宫里虽然只有我们,可我们的根茎、藤蔓很大一部分乃长在地宫外的地表,而那里常常因为各种原因有怪鹰出没,乃我们天敌!说我们在这儿称王称霸,那些怪鹰可不答应!” 钟无艳连连点头。 不过,对于小五它们口中反复强调的“那些怪鹰”,她却是兴趣缺缺。 因为她忽的多了一个心眼。 她是想到,小五这些小家伙们,可能心智并不简单。 它们一上来就说有恩惠于她们来探险这行人,又旁敲侧击说出天敌“怪鹰”,难保不是一种攻心手段,目的,怕是想利用她们这群人对付怪鹰,帮它们清除祸患! 那些怪鹰到底怎么怪?又是什么来头,她是不知的,当然不会贸然出头。 且,目前为止,在她心中,对小五一群小番薯精还谈不上多信任! 故,如此糊涂情形下,叫她去给它们当打手,她没那么傻。 顿了顿,她又问:“小五啊,我想知道,这地方既然可养出来你们这些小番薯精,看来不是个贫瘠之地了。可否告诉我们,这地宫里是否有什么秘密?别的不说,大概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营养来源吧。不然,你们如何有机缘成精?” 她之所以这样问,乃是很自然地想到,一般农家耕种的番薯都需要施肥才可以长大、长好。而这些小番薯精们能成片成精,所需要的营养,简直是个庞大数量级,则,来源何处? 小五小小的脸蛋上立即盈满一个笑容,道:“哈,钟无艳,你倒是心思玲珑,一下子问出这么敏感的话题!这地宫其实没什么秘密的!不过说到营养远,既你们已出现在这个地宫了,我想,我们就是想隐瞒,怕也没用了。” 它这样说,在它身边,它的小伙伴们纷纷点头,都表示赞同! 看到小伙伴们的反应,于是,它接着道:“关于我们这地宫里面的营养来源,其实跟隐藏在这地宫地底的一个‘净水暗河’有关!” 钟无艳惊诧道:“这里有地下河?” 小五点头。 钟无艳继续问:“那地下河,为何叫净水暗河?” 小五道:“因为它十分纯净啊,正因如此,才让我们在汲取养分时,能不断洗涤根茎里的杂质。长此以往,就给了我们强大生机,而让我们化成了番薯精,有了神通。” 钟无艳噗呲一声笑,捂嘴道:“神通?我真没看出来哈,只是见你们都可爱得紧,目前为止,真不知你们有甚神通哩?” 小五嘴巴一嘟:“喂!钟无艳,看不起我们是吧?我们可是有不小的本事的,哼!” “哦!那好,你说,你们是什么本事?什么神通?”钟无艳激它们道。 小五立即直白地道:“我们特别好吃!” 它刚说完,钟无艳和一直“认真听着”的上官仙仙,哈哈大笑。 钟无艳笑得好不容易忍住,才继续道:“耶!那可真是好大的神通哈!” 上官仙仙也道:“是呀是呀,没见过这样厉害的本事!居然说自己特别好吃的!哈哈哈!” “喂喂喂!”小五明显不服气,“严肃点啊,钟无艳,还有那个……上官仙仙!你们不要嘲笑我们!” “好啦,我们不笑就是了!哈哈!”钟无艳实在觉得可笑,想不笑也由不得她啊,实在忍不住嘛。 哪知,接下来,小五一番话倒怔住她了。 小五突的道:“我们就是很好吃嘛!不过,我们身上能吃的,只是指我们那躯壳啦!诺!”摇臂一点,它抬起一根“触须”手臂,指向一旁不远处,刚刚钟无艳和上官仙仙挖掘出来的那个巨大番薯,“你们一会可是要吃东西了,那东西就是我们的躯壳,你们也见识过了的,等你们吃过了,就晓得,那是确实很好吃的!这就是我们的神通啦!届时,等你们尝过味道了,就会悟了,它的确当得起神通之名。那味道之美,可是做神仙也不换的哩!” 钟无艳霎时心中又是一阵警觉。 她暗暗地道:怪哉!这个小五,或者说,这小五一群小番薯精,总觉着很不正常啊,反复告诉“陌生人”它们很好吃!摆明了一幅无事献殷勤的奸猾之貌,到底什么目的?若说之前是为了怂恿他们去对付怪鹰?那么现在呢?现在说它们的躯壳很好吃,诱他们去吃……是为什么? 就在她心中谜团难解的时候,她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事。 他们一行人自进入这个巨大地宫,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线索——之前在白昼梅花坳研究过的戴着黑色甲壳的蝈蝈! 关于这东西,暂时在地宫里没看见相关线索,甚至没看见一只蝈蝈出没! 要知道,他们一行人彼时可是从那蝈蝈出没的土包坍塌后所形成之入口进入的这个巨大地宫啊!那么,那些黑甲壳蝈蝈转移去了哪儿?还是说,那些蝈蝈另有通道转移了,消失在了这个巨大地宫不显露的一个断面里去了? 想及此,她更糊涂了,但好歹多了一丝提防! 她心道,那些黑甲壳蝈蝈,怕是一个关键秘密,且事关这巨大地宫里的这群小番薯精。 她不动声色,没有将这个问题唐突地提出,而是一转话题,轻松地道:“好吧好吧,小五,谢谢你的介绍,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你们的躯壳啊,那是肯定非常好吃的,所以,我们接下来就要尝一尝啦。” “没问题!”小五豪气地道。 钟无艳眸子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狡黠目光,她又道:“那么,小五,接下来,请你带我们去那‘净水暗河’取一些洁净之水吧,我们啊,接下来要煮一只你们的躯壳来吃啦,你们的躯壳如此之大,可没有那么大的火堆来烤的,只能烹煮啦!” “没问题!”小五非常爽快! 须臾,小五和一众小番薯精们带队,领着钟无艳和上官仙仙来到了这巨大地宫的一角,在一块隐蔽的岩层面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啦!”小五摇臂一点道。 钟无艳点点头,眸子散开看去,发现眼前隐蔽岩层和地宫的岩壁之间,形成一个狭窄空间,约莫一只手臂宽,转到隐蔽岩层后看见,视线下方,竟有一圆圆的井口。 井口平铺在地面,上面碧波荡漾,盈盈地倒灌满了清澈的地下水。 毫无疑问,眼前井口,乃是“净水暗河”连通的一水面入口。 小五见钟无艳瞧得愣神,迟迟不行动,催促道:“喂!钟无艳!你们不是要打水么?怎不打?” “就打!”钟无艳看着这口“井”,自怀中连忙取出蛟泡,当即和上官仙仙二人合力装了一大包的“纯净的水”,随后返回。 她们将装来的水,架在了之前和小番薯精们“议会”的空地旁几簇藤蔓之上,随后,开始生火。 而小五那群小番薯精们,在她们忙碌的同时,已主动帮忙去一旁将之前她们挖掘出来的那巨大番薯——即它们躯壳,给滚动着搬运了过来…… 见此,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对视一眼,二人心中的诧异更浓了。 但,一时间,她们完全看不透小五这些小番薯精们到底什么目的! 不得不说,它们如此“积极”协助外人吃掉它们,实在蹊跷! 好在她二人多番探险,也不是那“手足无措”之辈,再大的异常也能勇敢应对,是以均不动声色“忙碌着”…… 第四十八章:又凉又热总吃不够 须臾,火烧好,水架好,大番薯切好,钟无艳和上官仙仙预备开始烹煮了…… 这期间,她们因为没有合适的“烹煮”器皿着实伤了一番脑筋,叫她们出乎意料的是,小五和它的同伴们竟适时地从巨大地宫里搬出来一只土陶大锅,帮她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钟无艳震惊之余忍不住感慨:“我的天!你们这是全方位服务啊小五!竟然连锅都有!” 小五捂嘴直乐:“一般一般,嘿嘿!” 钟无艳不可思议地直摇头,当即和上官仙仙连忙架好锅。 “咕噜咕噜……” 不多时,土陶大锅里面的水沸腾起来,大番薯被切成块放在里面,随之不断翻滚起来,传出阵阵醉人的香气。 食物在煮,还没有用过早食的钟无艳等人已是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直叫了。闻着香味,她们更饿了。 这时,小五和同伴叽叽喳喳在一旁说着它们的小话。钟无艳、上官仙仙借口去唤朱烈来进食,暂时离开烹煮的大锅,走开了去。 一面走,她二人轻声议论起来。 “特使,我们真要吃那大番薯么?”上官仙仙忧心忡忡。 “不然咧?”钟无艳反问。 “谨防有诈啊,特使!”上官仙仙很不安。 “仙仙,你想,难道我们是第一回吃了?”钟无艳突然奇怪地道。 上官仙仙:“……” 钟无艳低低一笑,点拨道:“你忘记啦,之前我们在白昼梅花坳可是吃过的!不过,不是这巨大号番薯,而是小六主动‘送’上去的那些普通样貌的……” “说的也是!” “就是咯!如果小五、小六它们真要通过食物来害我们,那时已下手,且那时下手,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多完美,何须捱到这显眼时刻让我们有心来提防?” “有道理!” 钟无艳点点头:“所以,没得选择!吃!” 上官仙仙哭笑不得:“可,我总觉得怪怪的……” “我也知道怪,但,小五它们到底什么目的,说实话,我一时猜不出。” “我更毫无头绪啊特使!” “其实我倒不是毫无头绪。我有一个线索。你可还记得那些黑甲壳蝈蝈……” “咦,特使你不说,我真忘记了,我们进入这地宫,好似就没见过了。” “所以,这里面定有蹊跷!”钟无艳皱起眉头。 上官仙仙一时陷入回忆,本能地推理道:“特使啊,那些蝈蝈按道理在这巨大地宫应该会出现的,我们毕竟是从那坍塌土包进入,而那坍塌土包,就在这巨大地宫上啊!” 对此,钟无艳深表赞同,点点头,她轻声叮嘱道:“这事的确蹊跷。所以,接下来我们在这地宫活动时务必多些心眼,看什么时候会出现新线索——或可寻到那些暂消失的黑甲壳蝈蝈出没的蛛丝马迹……毕竟,那些黑甲壳蝈蝈乃人为设置,它们身上的那些黑甲壳,乃铁的证据!” “记住了,特使!”上官仙仙连连点头。 钟无艳“嗯”一声,再不多言,安心走路。 说话间,她带着上官仙仙,已靠近朱烈所在的地宫一角。 视线前方,朱烈正守着在歇息的马红和唧唧,他极尽责地杵在那,动也不动,一丝不苟的模样。 见此,钟无艳冲身边上官仙仙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仙仙心领神会,立即抬脚靠近朱烈,俯身,轻声耳语一阵,将朱烈唤走了。 不多时,钟无艳、上官仙仙和朱烈三人,返回烹煮巨大番薯的土陶大锅面前。 而在这,小五那些小番薯精们已二回环绕土包大锅,“乖乖”围坐一圈。 朱烈是头回看见这些小家伙,一时稀奇得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目不转睛。 而小五这些小家伙,可不是第一次观察到朱烈了。故,面对打量,十足“大方”,见怪不怪似的。 其实这很好理解,也许,自钟无艳一行人甫一进入巨大地宫,小五它们早暗中观察过这行人,是以,面对朱烈,它们乃看见“熟面孔”!表现平静属实不奇怪。 小五它们微小的表情、神态变化,在钟无艳看来,又多了一丝思考: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小五它们不只是面对朱烈表现平静,这一番接触下来,它们面对她和上官仙仙,也好似没激动过哩,它们总是很“淡定”的…… 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她定定神,眸子转去正烹煮中的土陶大锅。 却说这土陶大锅里,“咕噜咕噜”烹煮着的大番薯块,因渐渐“熟”了,水的汤色愈诱人起来,直叫人馋涎欲滴。 捱了一会儿,钟无艳感觉大锅中食物差不多可以吃了,于是准备唤众人开动。 只见她用番薯叶子包了一块热气滚滚的番薯块,尚未放入口中,嘴巴里却率先有些自嘲地笑说起来:“接下来,我们要领教神通啦!” 她有意这样调侃着…… 朱烈根本不知道她这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出处,当然“听不懂”,于是有些白痴地问上官仙仙:“上官大人,特使在说什么啊?” 上官仙仙低低一笑,赶紧轻声对他解释了。 而他自然是用充满好奇地目光看去小五它们。 在他心中,这刻也不禁冒出和钟无艳、上官仙仙此前早纠结过的一样的疑问来:这些小番薯精们,何以如此积极协助“陌生人”吃它们? 他想不明白。 不过好在他见是特使钟无艳下令“开吃”,且,特使带头食用“可疑食物”,他自然“毫无顾虑”了,当即闷头就是吃! 霎时间,钟无艳、上官仙仙和朱烈,各自吃起香喷喷的大番薯块来。 说起这巨大番薯烹煮而成的美食,钟无艳才吃一口,瞬间,她感觉,好似在口中喷涌进去一只乱跳的小鹿,一记“美妙”又“惊艳”的味道大餐,从她舌尖,到喉咙,直到胃,霎时连连“激动”起来。 这是一种叫她用语言简直形容不出的美妙体验——明明吃的是热气腾腾的番薯块,然,她口中却感受到一股股清凉在涤荡,这清凉又不带任何寒意,因,它是凉中带温,温中带凉,冰火两重天完美交织…… 她不知不觉中吃了一口又一口,有一种怎也吃不够的感觉。 一时间是无比“贪嘴”起来。 虽然她心中也晓得她这“吃相”略显失态,可,她发自内心不想克制,不愿从这美妙的体验中遗憾撤走而委屈了“贪食”的胃口…… 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让她潜意识里感觉非常陌生! 为什么这样说,昨晚歇息前,她可是跟众人烧烤了一些在白昼梅花坳寻来的番薯吃了当宵夜解馋的。彼时,她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那便是,白昼梅花坳寻来的番薯,给人一种强烈饱食感,很“经吃”,故她那会子只草草吃了几口,已满足! 而现下食用的这些“烹煮”过的大番薯块,她吃了还想吃,怎也吃不够似的。且,这些大番薯块如此易入口,明明滚烫,热气缭绕,然,却自带降温特性,凉凉的,裹住那烫人的热,是如此奇妙,说起来,倒真有一番“神通”之状。 一面吃,她一面去观察朱烈和上官仙仙。 朱烈就不说了,看去,根本就没那许多心思,他只是闷头“呱唧呱唧”大口吃着。好似就没有去数过已吃掉多少块了,完全凭本能在行事,给人一种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感觉…… 而上官仙仙到底是女孩,心思细腻一些。 当看见钟无艳在看她,她亦是转过眸子,看去钟无艳。 她二人互相点了点头,虽然一句话没说,然,这对视的一瞬间,却是不言自明地达成了一份默契——边吃边看罢…… 钟无艳和两下属“交流”完就不再“分心”眸子乱瞥了,而是继续专心致志“享受”美食起来。 这会儿,那围坐在土陶大锅旁的小五,它看见钟无艳似乎极享受地在吃着…… 它圆滚滚身子上那小小的脸蛋,忍不住挂上一朵开心的笑颜,一扭“头”,它忽的冲钟无艳坐着的方向卖弄地闲扯起来:“喂!钟无艳,怎样,好吃不嘛?” 钟无艳直点头:“的确是一道不凡的美食哩,很奇特!其实这当口我有一种大胆的预感……” “什么预感嘛?”小五连忙追问。 钟无艳笑道:“这番薯,我好似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整个哩!” “哈哈哈!”小五听得直乐,然,它并没多做任何评论。 钟无艳一面吃着,眸子偷瞄着小五和它的同伴们,心中并没断了思考。 她想,将将她对小五感慨的那“大胆预感”,且不说是否乃她夸大其词,便是她真能做到,她亦不会那样实诚去做…… 她很清楚,此番她吃着的巨大番薯,一只,就和人一样高大,简直有百来斤。而一个人,怎可能在腹中塞下百来斤食物?这是违背常规的!这里面,必大有文章!这巨大番薯,怕比她想象的复杂。 而矛盾的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小五它们没有理由加害她们,那么,引导她们如此贪食,到底为了达成一个什么目的? 第四十九章:白光寒池蹦跳当先 “特使,我吃完了。”不多时,上官仙仙突的停下,鼓着腮帮子,暗示她已“吃饱”! “那就歇着罢……”钟无艳应道。 上官仙仙点点头,在一旁安静下来。 而钟无艳眸子一转,看去了朱烈。 此时他还在闷头吃。 钟无艳见此,心中道,这小子看来是个实诚人,只是本能地在行动而已。 她想,他定觉着食物好吃、想吃,故,就持续地吃罢……她能理解他。 而她自己,虽没和朱烈一样大口大口吃个不停,可,嘴巴不断咀嚼着,并没和上官仙仙那么“醒目”地停下不吃。 她是故意这样的…… 其实她心中知道,也许她这“没停止吃”的“表率”,给朱烈传递了一个模糊信息——特使都在吃,又什么好顾忌的?故,朱烈吃得愈加心安理得…… 钟无艳一边小口小口咀嚼着,时不时看一眼那朱烈。 其实她这刻多了一个心思,她想:她和上官仙仙对此“完美的食物”只是适可而止地吃着,而那朱烈乃放开来吃。如此不同前提之下,他们这些人身上,会否出现不同“后果”? 有了这个心思,故她放任朱烈、放任上官仙仙……他们想吃多少,她并不过早干涉,她只是想静观其变…… 当然她亦有深刻意识,此举,实是她裹挟了自身,连带着牵涉入两位属下,在做着无言的“试验”。 叫她失望的是,如此又捱了好一会儿,直至土陶大锅里面烹煮的大番薯块快要吃完。 她、上官仙仙和朱烈,都没有出现所谓的“异常”。 而她在等待这所谓的“异常”出现的间隙,其实心中早翻江倒海,她深深意识到,没有异常何尝不算是异常? 土陶大锅里面的番薯那样多,可,却叫她们三个人快要吃完了! 当然,朱烈食用了绝大多数。 而他们虽没发生什么肚疼之类的表现,但,吃这许多,而没不适,这样“正常”,恰恰显得反常啊! 悄悄叹息一口气,她强行镇下心潮的起伏,又瞥了一眼土陶大锅里面的食物,突的道:“我看,就暂时吃到这了罢……” 言着,她将手中在吃的一块番薯,轻轻搁置在一旁。 她手中这块番薯,在她吃东西的后半段时间里,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却是“磨蹭”了好一会儿了,依然没吃完,明显乃做做样子…… 反观那朱烈,一块接一块从土陶大锅里拿出,吃完,又去拿,如此反复。 这刻,朱烈听见特使钟无艳发话了,本来还要伸去那土陶大锅里面的手,猛顿住了。 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终于没继续吃了。 他抬眸,正瞧见特使钟无艳也在望着他,就不好意思地一笑:“特使,这东西可真好吃哩!瞧我嘴巴馋得厉害……” 言外之意,为刚才略失态的“贪吃”表示抱歉! “行啦,吃差不多得了……”钟无艳含糊其辞地道。 言着,她眸子一转,看去上官仙仙:“仙仙哪,现下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哩。”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样,你用番薯叶打包一些这种番薯块,留着一会儿给马红和唧唧醒来吃。” “是,特使。” 上官仙仙在土陶大锅旁忙碌着,这边,钟无艳一扭头,突的看去小五:“小五啊,我们吃饱了!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在这地宫里寻找出口离去了,你们可带下路吗?我想,你们常年居住在此,应该对这地方不陌生,应该晓得这地宫有什么出口的吧!” “不陌生,熟悉得很,带路嘛,没问题!”小五极爽快地道。 钟无艳没料到这样顺利,忙应道:“那有劳啦。” “你们什么时候走?”小五问。 “午时!待我们的同伴休息好了,就动身!” “好。” 眨眼间,午时到了。 钟无艳叫上官仙仙和朱烈去唤起了马红和唧唧,一行人重聚集在了一起,在小五和它的小同伴们的带路下,不多时,就开始朝此地宫深处行了去。 行走间,钟无艳发觉小五它们居然又带路来到了先前打水的那隐蔽岩片之后,即,那净水暗河连通的井口边。 “出口到啦!钟无艳!你们可会凫水?” 钟无艳心中一怔!暗道,不是吧,小五居然要她们这些人入井?她不安地想到,此井口既然连通净水暗河,就说明不是个善良去路啊……因为很容易想到,所谓暗河,可是暗无天日的,一旦进入,那得在其中潜水多长时间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哩! 她于是担忧地道:“凫水么,我们倒是会的。只是……小五啊,不知你打算叫我们这些人在水中憋气多久呢,若是太长时间,我们可都是人类,办不到的哩。” 当然,她是有符箓面具手段之人,可在水中憋气较长时间,不过,关于这个杀手锏,她暂时还不愿意在小五它们面前暴露。 哪只,那小五嘻嘻一笑,以极轻松的口气道:“放心放心!很快的,你们至多憋气十几息就可以啦。” “那没问题!”钟无艳应道。 接着,众人在小五它们这些小番薯精的带领下,“噗通、噗通”,一一遁入了井口中,深潜进入那净水暗河深处去了。 不多时,众人感觉眼前一亮,他们已凫出水面,而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底溶洞附近的河流边。无疑,乃是所谓净水暗河一连通的峡湾…… 须臾,众人跃出水面,和小五它们一道儿,上岸,又有序进入了溶洞中。 站立溶洞中一侧,他们本能地打量起眼前溶洞来…… 却说这溶洞,居然云雾袅袅,弥漫了无数白气。 而无数白色雾气,有明确来源…… 只见,此溶洞正中,有一寒潭状池子,池中不知隐藏了什么,因,那里面竟发出一片白光,同时,上面浓稠地弥漫了缱绻的白色雾气,白雾散开,扩至整间溶洞。 白光、白雾,巨大溶洞,眼前场景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神秘魅力!给人一种强烈的感官刺激…… 看得钟无艳一行人眼睛都直了…… 而钟无艳一边好奇打量着,抖了抖身上的水,她信步就要朝前走去,她实在想进入前方那发光的白雾池子中去一探究竟,看那池子有何蹊跷! 却说她才抬起脚步…… “慢着,钟无艳,小心哪!”小五突的出声阻止了她。 她心下瞬间一怔,一时,闪过数个念头,她是想到:此刻小五说“小心”,莫非这溶洞正中那池子里有巨大危险?若如此,小五何故将她们一行人引来这?难道说带路是在撒谎么?因,这里怎也不像个所谓的出口的外面啊! 定定神,她回眸看去小五,质疑道:“怎啦小五?” 小五道:“在这溶洞里行走,可不能像你这样大摇大摆就开始行动,得先活动活动哩!” 钟无艳一愣:“怎么活动?” 小五道:“简单,蹦蹦跳跳一会儿就好。” “啊?!” 这刻,不只是钟无艳,上官仙仙等人亦齐齐被震惊了! 然,震惊之余,所有人又短暂沉默下来。 可以想象,他们心间,是矛盾又惊诧的。 此时此刻,面对小五奇怪的“蹦跳建议”,他们除去听从小五的,又能怎办? 若拒绝,就意味着他们要冒巨大风险去探究此溶洞正中那发光的寒池。 霎时间,他们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最终决定,听从小五的建议。 于是,一个个老老实实“蹦跳”起来。 场面古怪至极,也略显滑稽! 第五十章:红皮十二子终暴露 而钟无艳一边蹦跳着,眸子一边不断扫视,注意力并没从正中寒池那里移开。 她发现,随着他们一行人开始蹦跳,在诺大溶洞里不间断地传出一阵阵“砰、砰、砰”的声音后,正中寒池里的白光,突然间变得暗淡下去,愈来愈暗…… 最后只在寒池表面隐隐约约透出一层薄光。诺大个溶洞霎时昏沉沉下来。 就在这时,她突的“咦”一声,又一阵惊讶。 因为她感觉身体无比灼热起来,首先是腹中温热,然后是皮肤又红又烫,诡异的是,如此“异常”,她本身并没感觉不适,反而挺舒服的…… 诧异中,她赶忙去打量同伴。 她看见,上官仙仙、马红等人的身体好似也在起变化。 她忍不住地问:“仙仙,你现在什么感觉?” “特使,我觉着身体好热哩!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我们这会子在蹦跳么?” 一边说着,上官仙仙停止了蹦跳。 钟无艳又问了问马红等人。所有人反馈均类似。 她于是立即去质问小五这是怎回事。 小五回答:“哈哈哈!感觉不错吧,告诉你们,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你们都吃了我们的躯壳啊!如此一番剧烈运动之后,因你们食用过它,则,它就在你们体内被激发了!眼下你们身体出现的这种效果,可瞬间增强你们的体质,让你们有短暂的极强抗寒能力哦……” 钟无艳眸子看去她的那些下属,这其中,彼时,上官仙仙和朱烈乃跟她一块儿食用的巨大番薯,至于马红和唧唧,他们在被唤起后,亦食用了上官仙仙为他们打包的那种番薯。说起来,他们一行人无一例外皆食用了小五它们的“躯壳食物”。则,毫无疑问,小五所言的运动之后身体有短暂抗寒能力的效果,他们这些人应该是皆“获得”了……虽然,事先他们毫不知情。 她盯着小五,又问:“让我们吃巨大番薯,产生抗寒能力,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为了此刻方便我们探究冰寒?” “不错!”小五理所当然地道。 “为什么呀,也太好心了吧?”钟无艳故意讽刺地道。 她们这行人探究寒池乃找出口之动机,而小五却“未卜先知”事先为她们埋下了伏笔,引诱她们吃巨大番薯,而有了探究寒池之实力!如此看来,小五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只能算是“好心”了,虽然这“好心”未经过她们这些人同意! 果然,小五道:“是呀,就是好心啊!你们不是要找出口么,不探究那发光池子如何寻找?可那池子不是你们想探就能轻易探的……吃了我们躯壳,你们就不一样了,有这个能力去探了……” 钟无艳实在不想就“好心”这个无聊之事反复深究,一转话题问道:“你确定出口就在池子下?” “可以这么说。” 钟无艳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啊小五,我怎听不懂?出口在不在池子下,到底是或不是?” “是也不是!” “……”钟无艳无语了。 上官仙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有些不客气地插话道:“喂,我说小五,你怎么说话迷迷糊糊的,叫人听都听不懂,就不能讲明白点么。” 小五继续高深莫测地道:“等你们探过池子了,一切自然见分晓了!我现在多说也无意义。因为所谓出口,不是简单的一个通道或门,你们要出口,目的是活命对吧,而不论你们从哪个方向出去,若没命了,就是走出了所谓的出口,也只能算是进入死路罢……” 钟无艳在旁听着,终于明白一点小五话中深意了。 她瞥一眼小五:“你是说,我们不探池子,就算寻找到了出口,也会死?还是说,要寻找出口,这池子,是必然要经过的一关?” “哎呀!”小五好似有点不耐烦起来,抱怨道,“我都说了嘛,你们探过池子就一切都知道了,现在分析来分析去,纯属浪费时间哩!而且我要警告你们,你们身上那种发热的抗寒能力可不是没有时限的,别捱过了探究池子的最佳时机啊!”它十分焦急的样子。 钟无艳深呼吸一口气,被小五“教训”一通,她颇感慨。 首先她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小五它们简直是急不可耐在逼她们尽快探发光寒池,好似在逼她们去接近或闯入什么东西…… 虽然表面来看,小五它们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为她们好啊,帮助她们这些人寻出口啊这种种借口…… 但事情至此,已基本明朗,小五它们明显是在巧妙利用她们这些人的行动,以期达成某一个目的。而如此……于他们这些探险之人会产生什么后果,她暂时是不知的。 这刻她反复询问,也恰是因为这种“不知”带来的不确定性,使得她心中本能惶恐,才犹犹豫豫…… 可,她亦晓得,就算对小五它们不够信任。而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再踟蹰不前,怕也于事无补,只有硬着头皮朝前闯啦!这发光的寒池,属实要一探才好啊。 当即,她快刀斩乱麻,也不胡乱发问了,立即就招呼属下准备探池子。 在安排过程中,为保险起见,她将队伍分成了两拨——马红和唧唧被她安排待在发光池子岸边等待着,而她亲自带上官仙仙和朱烈三人同进入寒池中一探究竟。 然,就要行动了,小五得知她的安排后,立即阻止了她。 小五头摇晃得拨浪鼓一般:“钟无艳,你这安排不行的,快改了!” “怎了?难道你要我们全体进入寒池里去?” 小五点头。 可,这回却换钟无艳摇头了:“不行!这样万万不可!我们这一队人探险来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身上可背负着诺大责任哩!具体什么责任,恕我暂时不能告知!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们必须保持一定的机动,若有突发状况,也不至集体遭难!队伍分两拨,属实乃权宜之策,是十分有必要的。” 对钟无艳啰啰嗦嗦的解释,小五好似一句没听进去,坚持道:“不可啊,这样不可的!你们必须全体人员齐进入寒池,只有你们全力以赴了,才可能有结果!不然就是白费!相信我罢,其实,这番你们进入寒池中,可不光只有你们一行人,我们红皮十二子,亦会跟你们同进入!” “红皮十二子?”钟无艳惊讶道,“哈哈,原来这才是你们真名?我说小五,你小子也太不老实了,明明有名儿,怎就对我藏着掖着?之前硬说没名字,真是的!” 至了此时,钟无艳对小五的不信任,不知不觉,又添了一层了。 小五和它的同伴们叫“红皮十二子”这个细节的暴露,至少让钟无艳意识到一点:小五是有撒谎的!此前,小五曾说过,那巨大溶洞里,有许多它们沉睡的同伴……眼下来看,怕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小五的那些所谓沉睡的同伴,怕不是轻易能醒的,甚至就完全不能醒,而永久是沉睡的。唯有如此,才能形成如小五它们这“红皮十二子”的身份!不然,“红皮十二子”这一看就框定了“数量”的统称,如何而来? 霎时,钟无艳心间一番感慨,觉得颇遗憾! 此番她虽然已离开那巨大番薯生长的地宫,然,对那巨大地宫,她总觉着,许是错过一些什么了罢,虽然“红皮十二子”现下就跟她们一块儿…… 听见钟无艳当面“拆穿”的直白之言,小五明显小脸一红,有些尴尬地强辨道:“喂,钟无艳,这红皮十二子乃我们十二个同伴的统称,用来称呼我们哪一个都不合适罢,怎算我藏名儿了呢?别冤枉我呀。” 钟无艳苦笑一声,无奈道:“是啊是啊,你好冤枉啊!行啦,你们叫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算啦,我就当不知道好了……不过,你刚刚说,你们红皮十二子要跟我们一块儿入寒池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会儿我们会在一旁好好辅助你们的,你们按照我吩咐照做就是啦!嘿嘿!”小五表情颇神秘的样子。 它本来就圆滚滚一个身子,那小小脸蛋更是可爱得紧,如此“故作神秘”的微小表情就更显萌态了。虽然它那小小身子、小小脸蛋上露出这“老成”的世故表情略不搭配,然,却出奇地现出一种“反差”之萌! 钟无艳既无奈又无策地看了看小五,随即沉吟起来。 末了,她转开眸子,心情极复杂地朝上官仙仙她们瞧了去。 她乃是内心在做着决定,要不要听从小五的? 听,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要集体行动,入一个未知的古怪寒潭! 不听,能怎办?原路退回?那多憋屈啊! 何况,此一路探险下来,她们都是一往无前,士气无匹的啊,实没必要在这落了志气哩! 怎办哪!她纠结着…… 一番艰难的思考后,她终有了决定——就按照小五说的去做罢! 霎时,她一声令下,带着上官仙仙、朱烈、马红和唧唧,一并跳入了发光的冰寒池子中。 红皮十二子跟在后,“噗通、噗通”声不绝,亦跟着跳入了…… 第五十一章:寒池惊现红皮河蚌 却说那发光的寒池,钟无艳等人初次进入此溶洞时它发着茂盛光芒,之后,钟无艳等人不断蹦跳起来,或许因为这个缘由,在那时段,它突然间变得光芒暗淡下去。这是它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以后最明显的一大变化,可说,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脑海中…… 当然,钟无艳对此亦感受颇深,且尤为关注。 所以当她跳入池子后,第一时间就探索这个谜团去了。 她不断下潜,越游越深。 白雾袅袅的寒池水面上朦朦胧胧,可池子里因为水清澈一片,视线倒也开阔。加之她吃了巨大番薯,有了强悍御寒体质,故,游得是顺畅无比。她游动间,一面抬眸去打量身边,察看上官仙仙等人怎样了,发现,他们亦如鱼得水,毫无阻滞畅游池中。 她心下一阵了然,知道,他们这行人看来因受惠那巨大番薯,都有了抗寒体质,才表现如此“强悍”! 须臾,她下潜来到寒池深处,霎时,她眸子一眯,心中忍不住一阵巨大惊讶! 她乃是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了! 她看见,在她视线前方,寒池的底部,竟躺了一枚巨大的红皮河蚌,且在发着光! 这河蚌约两丈长、宽,扁扁的似一间小小房子,整体通红一片,蔚为可观!须知,这不过五丈左右深的一个小小寒池,却有如此巨大一枚河蚌在池底躺着,故,让此池子底部空间一时显得颇拥挤。 而它发光,并非身体在发光,乃是它那没完全紧闭的两片蚌壳露出的缝隙里,正透出一丛丛刺眼白芒。 钟无艳观察到这,只觉着头晕目眩,倒不是她真的要晕了,而是心中太震撼!觉得眼前所见太不可思议! 至了这刻,她心中一个巨大谜团终解开了——原来此白雾寒潭池子之所以发光,是因为这河蚌的缘由!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为何河蚌内部会有那么强烈的光源? 她思考间,已不由自主朝河蚌更近地游了过去。 却说寒池底部,除开躺着的巨大河蚌,周遭还长了一些油油的水草,随着水流的涌动不停招摆着……同时一些耐寒的鱼儿穿梭在水草间,颇怡然自得。 当然,钟无艳关注的焦点依然在河蚌露出的缝隙里透出的光…… 其实,对这光,自她进入池子前,就已经开始猜测、思考、预判…… 她原本以为,既然白光寒池中可透出光芒,是否有可能,乃因为池子连通了一个发光的出口导来了光源? 至了此刻,池子底部光的来源虽有了河蚌这一线索,然,她依然没放弃寻找池子下的“出口”,可,她在池子里游荡了好一阵,绕着河蚌转了一圈后发现,池子好似乃封闭的,根本没有什么“出口”,自然,也就没所谓的发光源头。 顿时她暂放弃继续寻找“出口”,将注意力重转回河蚌身上。 游动的速度抖地一滞,悄然间,她小心翼翼贴近了河蚌。 她看见,红皮河蚌好似因被惊扰了,已进入一种悄无声息的状态。 本来,一只河蚌被“吓”到,关闭两片蚌壳属实乃常理,可眼前河蚌不是这样的,它的两片蚌壳不能完全紧闭,导致有诺大缝隙,也因此,才让内里的白芒霸道地泄露出来…… 钟无艳瞧了一会儿,终于看明白此河蚌不能完全紧闭两片蚌壳的缘由。 她发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河蚌的两片蚌壳边缘,被人穿了孔,套上了好几截粗大的绳索,这些绳索阻碍了河蚌完全将两片蚌壳紧闭起来,从而留出一道缝隙。 “是什么人做的?为何要用绳索贯穿了这河蚌的壳?” 钟无艳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看着河蚌,看着河蚌两片壳中间透出的光,她瞬间又想通一个疑点。 此前,她们一行人跟随小五它们初进入此巨大溶洞时,看见发光寒池上光芒极盛…… 她想,而今来看,很可能,那时候池子底这河蚌是休闲的,无所防备的,故,两片蚌壳乃完全打开的,故而就使得它内里耀眼的白芒完全暴露,渗出水面亦白光灿烂。而后来,她们一行人在小五建议下开始蹦跳了,弄得溶洞里沸反盈天,完全可以想象,此“惊天动地”之举,势必惊扰到了池子底的河蚌,使得它胆怯地关起两片蚌壳,就如眼前所见,只是因为蚌壳边缘有绳索阻碍,无法完全紧闭而留出了一道缝隙,让它内里的白芒只能透出一部分。如此一来,在寒池表面上来看,便是发光寒池的光黯淡下去了…… 思来想去,所以,又回到那个问题——此巨大红皮河蚌内部是什么在发光? 钟无艳心中霎时推理起来:一个河蚌而已,不可能是肉在发光罢,那么,毫无疑问,在它巨大的蚌壳内必然有异常之物!是什么呢? 她一面猜测着,一面划动水波贴得离河蚌的缝隙口愈加近了,甚至还伸出双手去掰河蚌的两片壳,同时攀在上面,凑近往河蚌身体里面去瞧…… 可,瞧了好一会儿,她只是瞧见河蚌内里白茫茫一片,触目,全部白白的肉,此外什么也瞧不见,或说,因河蚌内里白芒太盛,实在看不清。 这令她恼火不已,也很不甘心。于是乎,她就一直看一直看,简直说得上是锲而不舍! 而在她观察的这段时间,上官仙仙、马红、朱烈这些人环绕她,守护似的,游动不止。防止她的观察被打断。一面守护着他们的特使,同时他们自身亦对着巨大河蚌打量不止…… 然,结果自然是遗憾的。钟无艳靠得那样近,观察得那样仔细,尚没收获,他们浅浅一看,又去哪里能有“新”发现! 末了,他们一个个老实起来,再不左顾右盼,只安安分分守着钟无艳,等特使深度去探…… 再说钟无艳,她看了又看,眼睛几乎要被河蚌内里那白芒刺痛,依然不肯放弃,依旧攀援在河蚌边缘,朝缝隙里一遍遍打量……突的,她感觉右手的衣服袖子一角被什么东西拉扯了,直抖动着,她猛一扭头朝手边瞧去,发现,原来是小五在唤她。 她于是冲小五点点头。在水里,她可不能说话。 哪知,她突兀至极地却听见了小五的声音。 虽然声音不大,但她清楚听见,那的确乃说话声。 只听那小五几乎是吼叫般对她道:“钟无艳,现在赶紧让你的人都拿出所有气力,速度敲碎这红皮河蚌的壳,快!” 因为是在水里,它虽然是在吼,然声音传播远比不得地面,故传出之声音仅仅够能听见。好在它离钟无艳极近,几乎就在钟无艳耳边。这句话才勉强让钟无艳听见…… 第五十二章:意见不同商议新策 钟无艳听见小五匪夷所思的要求,一时呆住! 一来,她对小五可在水中说话好奇不已;二来,她被小五异想天开的建议吓到!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小五。 小五质疑道:“怎的,我指导你们求生,你们还不愿意啊?” 钟无艳实在不想跟异想天开的它继续啰嗦下去,就一扭头,冲上官仙仙等人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这些人在她的带领下,一个个伸手蹬脚划动水波,朝发光寒池上方的水面浮了去。 须臾,钟无艳带着所有属下脱离寒池上了岸。 而小五等红皮十二子亦紧跟着上来了。 岸边,小五一扭头气咻咻地看去钟无艳,只听它愤愤地道:“钟无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为什么不听我的?” 钟无艳抖抖身上的水,斜了它一眼,摇头道:“不是我不听你的,而是……你简直异想天开!” 她一面说,一面喘息着。同时心中思绪纷飞。刚刚从冰寒池子里出来的她,身体正自发地发出一股股暖流,让她尽管全身湿哒哒,却一点不觉着冷。她当然知晓,这是因为之前吃的巨大番薯躯壳还在起作用……对此,她内心深处颇感激小五。尽管现下她在跟它“争吵”!但这也让她感觉比较矛盾,对这小五,说不信任罢,它确实帮到了大家,譬如现下的身体反应;说信任罢,对它将将在池子里的那提议,她实在不能认同! 小五见钟无艳应答它颇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更恼了:“喂,我说钟无艳,你说清楚了,我哪里异想天开了?” 钟无艳无奈道:“哪里异想天开,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那要求未免太不切实际!” “怎么不切实际?不过叫你们这些人去破开一个大蚌壳,以你们这些人的力量,应该不难吧,只要你们齐心协力,定能完成!” “破开大蚌壳且不说能否办到,我只问你,若是破开后发生危险呢?你负责啊……”她呛它。 “不会的啦,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了,而是这乃必须有的谨慎!小五,对不住了,这回我可不能随便再相信你!再一个,破开那大蚌壳,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恕我直言,我们这些人怕完不成这件事哩!而且,便是拼着命勉强能办到,我也绝不会让所有人冒这样大风险在水里干这种事……” 钟无艳虽然这样说,并言之凿凿地向小五强调她们这群人无法破开蚌壳,其实也是话说一半。须知,她可是深藏了绝世利刃“蓝月刃”在怀中的,小小蚌壳,若是以“蓝月刃”上前去怼,必能切开。而这隐藏手段,她暂时还不想让小五知道。 小五不依不饶:“怎么会嘛,你们也太小心了。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真的啦!” “你破开过么?”钟无艳直直逼视它。 小五一时语塞,尴尬地沉默下来,霎时它是满脸的不快。 不光它如此,红皮十二子其余的小番薯精们亦纷纷不高兴,弄出一种既失落又遗憾的表情。 钟无艳见红皮十二子是这种脸色,看出它们不高兴,霎时,她心间快速思考着,心道,看来巨大河蚌那硬硬的蚌壳下,必然藏了秘密啊。 同时,她本能地想到,难道此秘密就跟河蚌内里有发光的异常物相关? 沉吟一会儿,她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小五,你既说你是为我们好,才叫我们去破开红皮河蚌的壳,我暂且……信你罢,不过,我有一要求,必须先将红皮河蚌拉上岸,然后我们再齐心协力破开它。这样一来,便是有突发状况,我们在岸上而不是在水里,到底要机动些,随机应变起来勉强心里有点底!” “把河蚌拉上岸来?天哪,这不可能!”小五摇头不止。 “为什么,难道把它拉上来就犯了什么天大的忌讳了么?” “那倒不是,”小五以一种绝对的口气道,“因为红皮河蚌很大、很重,出奇地重,根本就不可能拉上岸!我晓得你们在想什么……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别看红皮河蚌身上绑了绳索,就以为拉出它易如反掌。我告诉你,它蚌壳上那些穿孔、套住它的绳索,之前可是有人拉过的,目的也是想把它弄上岸,可,只要去拉,绳索因吃重不能,常常是拉到一半就断了!” “哦,是么,我很好奇之前是谁想拉它上岸啊,是你们认识的人吗?”钟无艳趁机赶紧套话。 叫她遗憾的是,小五和它的那些小伙伴们只是点头,并不接过她这话茬深入解释。 她于是尴尬地干笑一声,颇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小五又委屈地嚷起来:“真的啦,钟无艳,你相信我,要破开它,只能去池子里行动!而且你们人手也不少,大家齐上阵,相信很快就能破开它!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快点行动罢!” 钟无艳道:“我还是那个意思,只有将它拉到这岸上来了,我才会行动!” “可那根本办不到的啊!”小五简直被她逼疯。 钟无艳摇摇头:“小五啊,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呢……你们办不到,不代表我们办不到啊,你怎知道我们没有将那红皮河蚌拉上来的妙法子呢!” “切!”小五鄙夷地道:“你们好像才五个人罢,这点人手,就别吹牛啦,那是不可能的!再一个,你们怎么拉?有那么坚固的绳索么?还是听我的罢,真的啦,时间不多了,你们身上那种抵御严寒的效果,怕还有盏茶功夫就要散去了,届时你们连池子也深潜不了了,悔之晚矣……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还要不要找出口的了……”它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钟无艳淡淡一笑:“将红皮河蚌拉上岸,我说可以办到,自然就有妙法子真可办到!小五,你听我说,一来,我们拉动它,靠的不仅仅是我们五人之力,而是我们有特殊技巧,可四两拨千斤!二来,我们要拉它,实际上,你担心的绳索断裂之事,怕不会发生,我们有趁手工具的啦!”言着,她伸手自怀中一摸,掏出鲁公木线,“瞧!这东西叫鲁公木线,无坚不摧,再重的东西,亦不能轻易拉断它的,用来拉红皮河蚌,它最合适不过啦!” 小五立即兴奋道:“哈,既有工具,又有四两拨千斤的妙法子……唔,若真如此,确实可一试哩!好吧,若你们真可将红皮河蚌拉上来,在这岸上处理它也行!事不宜迟,你们快行动罢,快!” 钟无艳点点头,立即开始安排具体的行动步骤。 第五十三章:指引出口另有其人 她先是让马红和朱烈环绕发光寒池不断巡视,去寻找凸出地面的一类岩石,并告知了别的一些要求。 不多时,马红二人来报告了她,找到了一块等人身高的凸出石块。 那石块和地面紧连,属地壳一部分,底盘大、稳,乃岿然不动的一坚固磐石。 原来,钟无艳是想到利用滑轮机窍拉拽河蚌,才特意找的这种凸出地面的岩石。 随马红二人仔细检查了石块后,钟无艳点头赞许道:“眼下这石块选择得不错,就是它了!接下来,我潜下寒池去将鲁公木线绑上河蚌,等我上来,我们即刻开始拉拽。” “是,特使!” 钟无艳再不多言,握着鲁公木线,一跃跳下寒池去了。 须臾,她靠近了河底的红皮河蚌,只见她将鲁公木线套上河蚌边缘本身就有的那孔洞之中,然后,她拉着一端栓了河蚌的鲁公木线,划水返回了寒池岸边。 上岸后,她命人将鲁公木线以滑轮机窍之法在事先选出的凸出岩石上缠绕好,一声令下,她、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和唧唧,一行五人连同红皮十二子,齐齐开始拉鲁公木线。 鲁公木线一点一点从水中被拉起,发光寒池霎时波涛汹涌起来…… 如此,盏茶功夫后,寒池底部巨大的红皮河蚌,还真给拉上岸来了。 巨大的红皮河蚌躺在了溶洞岸边,它那缝隙本就白芒阵阵射出,一时间,让整间溶洞灯光嚯嚯,极为耀目。 而拉拽上来了巨大河蚌,众人一种“成功”过后的喜悦情绪亦开始弥漫,让大家伙颇有些众志成城的感觉。 “哇哦!”那红皮十二子更夸张,一时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它们十二只小番薯精蹦着、跳着,几乎要唱起歌来。 须臾,那小五雀跃地奔走到钟无艳身边,嚷道:“哈,钟无艳,你们太棒了,还真叫你们干成这件事了,那么,现下你赶紧叫人破开这河蚌罢。快点开始吧,我都等不及了……” 可,这一瞬钟无艳却微微犹豫起来。 她是想到,虽说河蚌已在岸上,一会破开河蚌,若发生异常,应变起来,确实主动些了。可,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她不能忽略的,去破开河蚌——这个险,值不值得冒? 然,她又想到,破开此巨大河蚌事关众人寻找出口,纵然明知道他们一行人可能被小五这红皮十二子利用了……她好似也没别的选择啊。 沉吟一瞬,她于是点了点头。 小五立即兴奋地叫到:“好哦好哦!” 它在叫着,而它身边红皮十二子的另十一只小番薯精,亦靠拢它,大喊大叫,个个欣喜若狂! 钟无艳见这些小家伙一个个如此失态,既无奈又无策,当然,她更多的还是好奇,它们为何会这样? 虽然诸多不解,可,这时她已开始破这红皮河蚌的壳了。 却说她在破开红皮河蚌时,因为有蓝月刃在手,她根本就没费多大气力,很快就将红皮河蚌破开一脸盆大的窟窿。 对此,她完全是预料之中。她心中没底的,并非能不能破开河蚌,而是破开河蚌后会发生什么?故,在用蓝月刃破河蚌时,为保险起见,她让上官仙仙等人离开红皮河蚌,站去了十步远的一边。 上官仙仙、马红这些人虽不放心特使一人作业,可,特使之令他们不得不从。 而钟无艳一面挖着,眼睁睁看着红皮河蚌露出大窟窿,且窟窿里透出之亮光越来越甚……对此,她亦能理解。 此红皮河蚌本身从始至终它那未完全紧闭的蚌壳缝隙里就是在透出白芒亮光的,现下它被破开了,自然,它透出之亮光就愈多了…… “够了钟无艳,住手罢,不要继续切了!” 钟无艳手持蓝月刃还在切红皮河蚌,企图让那窟窿愈大,突的,她听见小五慌慌地出声阻止起她来。 “怎了?”她诧异地抬眸去看小五,手中挥舞蓝月刃的动作已然停住。 “破开这么大就足够啦!”小五理所当然地道。 “哦?是么……”钟无艳不解地看着小五。 小五喜滋滋地盯看一阵红皮河蚌那窟窿,转开眸子,望去钟无艳,突的嘻嘻一笑,几乎有些无耻地道:“钟无艳哪,到了这时,实话和你说了罢,其实对出口,我们红皮十二子根本不知在哪!” “你说什么?好你个小五啊,敢这样明目张胆欺骗我?”钟无艳怒冲冲看着小五。 小五小小的双手一摆(其实只是两根番薯须而已),笑道:“嘿嘿,钟无艳,别恼啊,现时你已破开红皮河蚌,我们红皮十二子虽不知出口,然,有人指引你们找出口的啦。这样来说,也不算完全欺骗你了啦……” “谁啊?” “里面那个人。”小五摇臂一点红皮河蚌那大开的窟窿道。 钟无艳立即移动眸子去观察破开的红皮河蚌那窟窿,然而,从那里面,她除开看见其中透出越来越甚的光芒,触目,只是白花花的一片又一片的肉,哪里有什么人呀? 且,将将她用蓝月刃挖河蚌时,亦没察觉里面有生人的呼吸韵律和生机波动! 就在她迟疑、困惑着,突的,她看见红皮河蚌那洞开的窟窿里白芒一阵晃动。本来,这红皮河蚌透出的白芒,一直乃寂静不动的,这刻却一闪一闪直摇晃。很明显,河蚌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挪动才导致这种现象。 是什么? 她惊诧地想,莫非就是小五口中那藏在里面之“人”准备出来了。 霎时,她心砰砰直跳。感觉呼吸似乎都急促起来。 不多时,她果然看见从河蚌露出的窟窿里,钻出一尺余长小姑娘。 没错,窟窿口钻出来之物,确凿乃一人的外形,尺余长的一小小人儿,且,是个小姑娘。 只见那小姑娘,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红红的唇,极仙极仙的感觉,不似人间之物。穿了一身看不出材质的红色紧身戎衣,衣服上还泛着一层淡淡的七彩油光,美得叫人移不开眸子…… 第五十四章:千般算计只为珠房 小姑娘嘟嘟囔囔从窟窿钻出,抬头,将其惊艳至极的外表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包括钟无艳在内,所有人都是惊呼连连,被小姑娘姣好的不似凡物的外貌所深深震撼。 而小姑娘看见河蚌外围了一圈的人,她眼珠子直转,浑然不惧,依然大胆将半个身子继续从河蚌里钻出,须臾,彻底站在了河蚌外地面之上。 “你们谁啊?”出了窟窿,她开口第一句话就颇不客气! 而她眸子所望方向,正是距离河蚌最近的钟无艳脸上…… 很明显,她看出钟无艳好似乃这一群人的头,她于是直接就质问钟无艳! 钟无艳立即自我介绍一番,同时,还介绍了马红等人和红皮十二子。 “你们为何要毁掉芙儿的河蚌?” 原来她叫芙儿。 钟无艳霎时一阵尴尬,摇臂一挥,她手指向小五等小番薯精们:“哦,原来是芙儿姑娘呀,真可爱!不好意思哈,不知道这河蚌你住在里面,求原谅,这不是我本意啊,是它硬要我们这样做的!” 她企图把责任推给红皮十二子。之所以这样“没责任心”,那是她本能地想到,这芙儿明显不是人类,小五它们也不是人类,芙儿没去质问小五它们,却把矛头指向她,她才不做这炮灰呢,既然芙儿好似“忌惮”小五它们,那,让芙儿和小五它们互相制衡好啦,她也乐得置身事外,至少主动些。 “别人要你干坏事,你就干?”芙儿口齿极伶俐。 言着,眸子冷冷看着钟无艳。 “我……”为进一步了解芙儿,钟无艳只能继续“示弱”,当即憋屈地道,“真对不起啦,确实是不知道芙儿姑娘你住在里面,你……是河蚌精么……” “是啊,怎啦?”芙儿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根本没有想隐瞒身份的意思。 “没什么……”钟无艳毁别人“壳”在先,到底理亏,一时尴尬极了。 就在她几乎“手足无措”之时,小五适时地走上前来解围道:“喂,芙儿啊,得啦,别不依不饶的了,这钟无艳可不是坏人,破开河蚌是我们红皮十二子的主意,是我让她唤醒你的,因为你得出来帮她们找出口呀!” 芙儿在众人面前露相,头一回笑起来,嘴角微微一弯,她看着小五道:“哼,小五,我看你们红皮十二子叫人唤醒我是假,你们想霸占我的珠房才是真吧……哎,算啦,这河蚌,我也住够了,就让给你们好了……” 言着,她扭头,看去钟无艳,“你们要找出口离开这?” “是的,芙儿姑娘,你知道出口?对了,你刚刚说的珠房,那是什么,就是这河蚌里么?” 钟无艳表示听不懂芙儿和小五那“哑谜”似的对话。“珠房”什么的,她完全没概念啊! 芙儿道:“你只要回答我,你们是不是要找出口离开这?” “是。”钟无艳顺对方意思,简短地应道。 “那好,我带路。” “啊!你不生我们气?”钟无艳大吃一惊,这芙儿姑娘可真好说话啊,刚刚还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这一眨眼功夫,一点不生气了不说,还愿意做苦力给他们带路?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嘛…… 芙儿点头:“我为何要那样小家子气?这河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过暂居里面,我本体又不在其中。失去它,说实话,我一点不伤感,你们想多了……” 原来如此,钟无艳尴尬地直点头笑。 而此刻,在她心中,依然有疑,她还是纠结芙儿姑娘说的——红皮十二子要霸占其河蚌内的“珠房”! 则,珠房到底指什么呢? 她正呆愣着,只听那芙儿姑娘又道:“小五啊,你们红皮十二子也算有点运气,这河蚌若非我住过一段时间,里面的珠房,可温养不出什么气候的,现下便宜你们啦。” 小五道:“嘿嘿,芙儿姑娘最好了,我们就不客气啦。”言着,它身子朝后一扭,看去它的同伴们,“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行动啊!冲啊!” 霎时,红皮十二子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手舞足蹈地朝红皮河蚌那露出的大窟窿就冲了去,眼看就要钻入。 而芙儿姑娘,虽短短一尺长,却俨然大姐大似的,好整以暇地伫立一旁,看小五它们“献宝”似的瞎闹。 当小五第一个冲上前,掠过钟无艳身边,眼看就要从窟窿口钻入河蚌里。 钟无艳突的伸手一拎,拉住了它:“喂,小五,太不讲义气了罢,能不能别把我钟无艳当透明人啊,我好歹被你利用了,怎么也得告诉我,什么是珠房?你们为何一定要进入这河蚌里的珠房中去,这到底是怎回事?” 其实,她这刻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猜测,所谓“珠房”,莫非就是红皮河蚌会发光的秘密?可惜只是猜测,缺乏证据来使此推断立足。故,她心痒不已。 却说小五,这刻眼看就要冲入河蚌里,却被钟无艳拎在了手中,霎时,它一双手脚胡乱蹦跶起来:“放了我放了我,我告诉你就是了嘛。” 钟无艳点点头,一把扔下小五:“这还差不多!” 接着她又手臂一挥,将远处的上官仙仙等人召上前来。 之所以解除了上官仙仙等人“不得靠近”的禁令,乃是她想到,眼下来看,红皮河蚌属实是没什么危险的,无须过分紧张了。而,芙儿的出现是一大变数,将上官仙仙等人着急靠拢,利于应付特别情况,譬如——芙儿要逃走之类。 因,心思缜密的她可没忘记,小五说过,这芙儿乃要指引出口之人!须不能轻易忽略的。 而这时,那被钟无艳释放了的小五开始解惑起来。 却说它被钟无艳扔在地,重爬起后,有些委屈地拍拍圆滚滚的身子上灰尘,这才气嘟嘟地道:“钟无艳哪,你啊,笨蛋一个,所谓珠房嘛,顾名思义,当然就是珠子住的房子呗。” “哦,那是指什么珠子呢?” “这河蚌里的十二颗珠子咯。” “这河蚌里有十二颗珠子?哦,我晓得了,是不是因此,这河蚌才会发光?” “可以这么说罢……”小五点点头。 “喂,小五,你能不能每次不要这样话说一半,搞得人迷迷糊糊的,什么叫可以这么说,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也不是!”小五咬牙切齿道。 看它口气,似乎还挺委屈,似乎它亦想说明白,但就是表达不清。 钟无艳白了它一眼,直摇头,表示对它无语了。 第五十五章:河蚌纳十子成十球 在一旁,芙儿姑娘好似看不下去了,冷冷地道:“算啦,还是我来解释好了,小五,你真够笨的,好意思说人家笨!钟无艳,是这样的,红皮河蚌内里确实有十二颗珠子,就是这河蚌天然产出的大珍珠。不过,你说这珠子是否乃这河蚌可发出光芒的缘由,不能直接这样说。因为这些珍珠只有在河蚌体内时才发出这种特别光芒,一旦它们离开这河蚌,就没有这特性了。” 言着,她摇臂一点,指向小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珠子搬出,早点腾空了珠房好住进去啊!” “晓得晓得啦,这刚刚不是被钟无艳给拽住了么。不然我们哪里会浪费时间啦!” 小五一挥手臂,当即招呼了它的一众同伴,而后在巨大河蚌露出的那窟窿口,进进出出忙碌着朝外搬大珍珠起来。 这回,钟无艳并没阻止。 须臾,红皮十二子还真从河蚌内搬出十二颗硕大的珍珠,每颗都有鸡蛋大,最特别的是,这十二颗珠子其中十颗是白色的,另两颗却通体漆黑。 这些珍珠钟无艳遵照芙儿的嘱咐全部收为了私藏。 红皮十二子搬运珍珠完毕后,小五从中走出,来到钟无艳面前,它以告别的口气道:“好啦,钟无艳,这回真的感激你协助我们红皮十二子得到珠房,接下来我们要进入珠房沉睡去啦!” “啧啧……你们真要住进这大河蚌里面去啊?” 钟无艳之所以发出这声感慨是因为她想到,既然这红皮河蚌已被毁,那就是死了!那么,小五它们住进去,即便是去住里面所谓的珠房,也无法否认,乃住进了这死去河蚌的肉里……完全可以想象,过不几日,这红皮河蚌将腐烂变臭……那么问题来了,小五它们难道不知这个道理? 小五似乎看出她心中困惑,连连解释:“不打紧的,钟无艳你别忘记了,我们可是番薯精啊。再一个,我们既然愿意住进去肯定有我们的道理……再一个,我也说了,我们是去沉睡,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那种‘住’啦,届时,你就知道是怎回事啦……” 而那芙儿姑娘,看着小五“卖弄”,在一旁不置可否,俨然看热闹的样子。 钟无艳摇摇头,话说到这地步,她于一旁再聒噪,也是操闲心了,当即闭口缄默下来,就这般眼睁睁看小五它们一一钻入红皮河蚌里去了。 却说红皮十二子进入红皮河蚌不多时,已破开一个窟窿的红皮河蚌突的发生异变。本来,红皮河蚌在被红皮十二子搬运出珍珠时,就没再发出白芒了。可,小五等人全部“住”进去后,它二回又变得光芒鼎盛起来,同时,它那坚硬无比的外壳开始一寸寸皲裂,好似在红皮河蚌的表皮发生了一场地震。 “钟无艳,我们离这河蚌远点儿,别扰了它变化……” 钟无艳正看得目瞪口呆,听见芙儿姑娘忽然发出这没头没脑的提示,立时一怔! 当即,她乖乖听从芙儿姑娘的吩咐,带着上官仙仙等人迅速撤离了红皮河蚌,站去十多步远处。 却说她才离开,就猛地瞧见那光芒重茂盛起来且开始皲裂的红皮河蚌已不仅仅是发生寸寸的碎裂,而是进入一种彻底瓦解的状态。只见从它内里,一滩滩白花花的蚌壳肉,牛乳似的往外泄。随着它碎裂,它里面的肉散开,须臾,它周身腾起阵阵白雾…… 过了盏茶功夫,萦绕红皮河蚌的白雾尽皆散去,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众人瞧见,红皮河蚌在白雾弥漫这段时间,居然自动分解化作十二颗硕大的红皮硬壳大圆球。每一颗足有澡盆大,且,这种球的表皮,都是由之前所见的红皮河蚌的壳包裹形成。 钟无艳愣怔怔地瞧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正思考沉吟间,突的,她听见那芙儿姑娘略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嚷起来:“哈,红皮十二子可算全沉睡去啦……” “唔,芙儿姑娘,这红皮十二子,沉睡后竟是这般,看着好不可思议哩!”钟无艳本能地感慨道。 其实这刻她心中另有疑问。她清晰记得,之前小五跟她说过,前头行过的那地宫中,小五还有无数同伴亦在沉睡。那么,是否小五的那些同伴沉睡后也是形成眼前所见的这种大球? 她隐隐觉着,芙儿似乎是知道真相的,可不知怎的,她没有直接开口问出这问题,而只是发出先前那无关痛痒的一声感慨…… 面对钟无艳的吞吞吐吐,那芙儿姑娘倒坦然,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只见她点点头,附和地道:“是啊是啊,它们就是这样的啦,怎啦,钟无艳,你好似对妖怪很不了解?” “妖怪!唔,我的确对这些不甚了解!”钟无艳有些无奈地道。 言着,她抬脚朝一颗红皮硬壳圆球靠近了过去。哪知,她走着走着,还有几步就要接近一颗大球了,突的,那大球咕噜咕噜翻滚起来,须臾,噗通一声响,掉进寒池里去了。紧接着,其余大球亦跟着滚动起来,如此,最后十颗红皮大球尽皆消失在寒池的岸边,而通通入了水。 “它们……唔,它们怎都入水了?”钟无艳越看越糊涂了。 按照她的理解,若说番薯精们因为要沉睡,用红皮河蚌的硬壳形成圆球,保护自身起来,那情有可原。可,它们为何要入水自寻死路?番薯精即番薯成精,番薯可不是长在水里的,难道,番薯成精了,就可在水中生存了?对此,她不懂。 “它们就是要进去的啊,它们可在水下生活的啦。”芙儿有些瞧不起钟无艳似的,瞥一眼她,几乎是理所当然地道。 钟无艳敏感地察觉到芙儿的“自负”和“轻蔑”,隐隐察觉到被对方看轻了,就尴尬地抿抿嘴,不乱讲话了。 妖怪一流,她向来一知半解,因这并非她的专业,她确实是不懂。 悲催自省中,她猛想起一个细节,之前,首次进入寒池中,她曾被小五在旁“指挥”过……彼时,那小五在水中开口人言叫她惊诧不已。那会儿她很好奇小五为何可在水中讲话,现下她隐隐约约懂了,而今来看,小五它们红皮十二子本就可以在水里生活。更甚的是,它们此番沉睡也要“滚入”水中,简直可说是水里生存的祖宗! 啊!她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番薯精是这样的! 如此悟了后,举一反三,霎时间,她对和小五一行番薯精自认识以来接触过的场面,一幕幕在眼前回忆、重现,她终基本捋顺事情原委了,真相很残酷,一步步原来皆是小五它们的安排……它们假她之手,破开河蚌,得到珠房,目的,无非为了变成红皮大圆球滚入寒池中进行沉睡…… 虽一时间被小五它们的心机所利用倍感挫败,然她亦略感觉到一丝欣慰,好歹小五它们连带着导出了新“人物”芙儿来,算给了一点“回馈”。 暗暗感慨着,她悄悄地长长舒一口气…… 第五十六章:暗中助战无上荣耀 就在她愣神间,这时站立她身边的芙儿姑娘突的道:“钟无艳,别发愣了,现下你带着你的人,快随我一块儿入寒池寻出口去吧,你们……你们身上好似还残存着那种抗寒余威吧,我估摸,坚持到出口怕没问题。” “你知道我们有抗寒体质?” “当然!” “你如何知道?” “你以为你们之前进入寒池,我是睁眼瞎,什么也不知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们进入这溶洞后的所作所为,你皆可暗中观察。” “倒没那么夸张,不过,此前你们进入寒池,在水中打量河蚌时我确是暗中观察到了的。” “原来如此。” “嗯,别耽搁了,立即行动罢。” “好,只是芙儿姑娘啊,出口竟真的在寒池下么?”钟无艳确定道。 “当然,不然能在哪?我先去啦……”言着,芙儿极利落地一跃,不等钟无艳反应,已率先跳下寒池。 “特使,我们怎办?跟上去吗?”上官仙仙在旁边一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刻,晓得是至了选择的关键时刻,就下意识提醒起来,目的无外乎让钟无艳想清楚。 钟无艳无奈道:“我们好似没得选择啊,仙仙,那芙儿姑娘说得对,我们得趁着现下身体的抗寒能力还在,赶紧寻出口。当然,前提是我们相信芙儿姑娘说的,出口就在这寒池下。” “可是特使,这寒池下我们之前不是探过吗,乃封闭的,没有出口呀。” “仙仙,事情是在变化的,也许这回就有了呢。你看那芙儿姑娘说得那般笃定,必不会是无的放矢。最不济我们适时退出就是了,那芙儿姑娘尺余长小小人儿一个,我们在她面前,须不必过分紧张。” “可她是只河蚌精……” “那我们也不惧!好啦,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且行动罢。” 言着,她眸子从身边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算是下达命令了。 而后她追随那芙儿跳去的方向,噗通一声,亦跃入寒池中。 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唧唧,只得紧随其后,跟着跳入。 寒池中,钟无艳甫一进入,首先是看到,之前红皮十二子滚入的那十二颗红皮硬壳圆球滴溜溜地在直往寒池底下沉。视线稍远处,那芙儿姑娘朦朦胧胧的身子,游弋水中,发出一道道淡淡的红色光芒,其间还泛着七彩斑斓的油光,美丽至极。而她带着上官仙仙一行人紧跟其后。须臾,她看见十二颗由红皮十二子形成的圆球滚落在了寒池底部,四散开后,静静躺在其间,一动不动了。而那芙儿姑娘,寻找到寒池底部一处缺口,嗖一下就钻入了进去。 “咦?”她看着那芙儿姑娘钻入的孔洞,心中霎时诧异不已。 算起来,这可是她第三回进入这个寒池了。那水底之孔洞,泛着道道白芒,却是她第一回看见!前两次进来,她并不曾看到! 这是怎回事,难道前二回忽略了? 仔细一番回忆,她暗暗在心间否定了这种猜测。 她清晰记得,前二回她看得尤为仔细,而眼前那孔洞是如此醒目,断不可能被忽略的。突的,她心中悟了,大略明白是怎回事了,她想,许是前两次进入寒池,因寒池中有巨大的红皮河蚌覆盖在池子底,就掩盖了那冒白芒的缺口孔洞了罢。 这般想着,她紧随芙儿姑娘身影消失的轨迹方向,追随着,潜游了前去。须臾,至了那孔洞前。略一迟疑,她兜头一钻,亦遁入孔洞里去了。她身后,上官仙仙等人自然紧紧跟随。 不多时,钟无艳感觉头顶霍然一阵亮堂,她头本能地朝上一顶,接着,听见“哗啦”一声响,却是已露出水面,抵达了一个亮堂堂的开阔河道。 视线前方,她看见,那芙儿姑娘像一尾快乐的小鱼,正带路在前。 芙儿姑娘突的回头喊:“我们靠岸了,这已经从出口出来啦!” 随后,钟无艳等人悉数上岸。 而这刻,已至了一天中的未时,正是下午时分。 却说钟无艳等人这刻靠岸的地界,乃一个树木茂盛的峡谷,气候宜人,不冷不热,到处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她们将将离开的宽阔河流,从峡谷一侧汹涌澎湃流淌而过。 钟无艳等人随着芙儿姑娘进入峡谷深处,须臾,来到一个嘈杂的山岗之上。 此山岗和峡谷别的山脉极大不同,此处各种动物层出不穷,狍子啊,鹿啊,山羊啊,野狼啊,俯拾皆是,还有空中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俨然是个动物世界。 山岗地势极陡,紧邻峡谷,乃峡谷周边一个醒目的高地位置。 钟无艳见芙儿姑娘闷头直走,忍不住在后面喊起来:“喂!芙儿姑娘,慢着!我们好端端登山做什么?既出来了,我们现下可自己寻找方向啦!” 言外之意,对芙儿姑娘带领他们离开“出口”之后此时此刻的行动,并不怎么认同。 一面说着,她转开眸子,谨慎地打量起四周。 当她的视线再度驻留在前方的芙儿姑娘身上,她定住心神,沉吟起来。 这刻攀登“高地山岗”,芙儿姑娘“带着路”,因为其身子极小,仅尺余长,钟无艳看见她尚且不易,又要紧紧跟随她步伐,又要时刻提防周遭嘈杂的环境,防备野兽偷袭,属实心累又身累……故,跟随芙儿姑娘“浑闯”的兴致实在不高。 却说芙儿,她听见后头钟无艳的喊叫,身子一扭,转过脑袋来,口气颇嚣张地道:“接下来你们要自己找‘出口’么?呵!你们以为离开寒池了,就万事大吉了?以为来到这山谷就可自动辨别方向、自行离开了?告诉你们,特别是你,钟无艳,若你们不跟着我走,只会死在这里面!” “……”钟无艳一阵无语,被芙儿呛得是哑口无言。 倒不是她被芙儿姑娘恐吓到了,而是,芙儿姑娘这种“嘴脸”,不知怎的,给了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很像初接触时的红皮十二子们,也是这般——“强行热心肠”,虽态度略有不同,但本质上实在“神似”。 难道……她心中霎时腹黑地推测起来,难道这芙儿姑娘跟小五它们一样,亦是想利用她们这一行人达成一个什么目的。故,才用这种“重话”,“强行热心肠”,叫他们跟随她节奏,好使他们这行人越陷越深,直至不可回头! 若真如此,那芙儿姑娘想达成一个什么目的? 霎时,她对此高度好奇起来,当然,亦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同时心中一边推理着——芙儿姑娘总不会也跟那红皮十二子一样,也是要找个什么东西去沉睡吧?若是,接下来,在这嘈杂山岗,那芙儿姑娘要带她们去探的,会否是揭开此间一系列谜团的另一线索? 钟无艳霎时回忆起来,今时一路探险,冰层地宫、冰川通道、露天杞柳园子、白昼梅花坳、藤蔓地宫、寒池等,每走过一个地方,她心中的困惑就加重一层,实在是有太多太多不解了,可说,急需新线索抽丝剥茧,理顺思路。而眼下看,跟芙儿姑娘而去,怕真是一捷径! 她当即装作闷闷不乐地“嗯”一声,不多言了,做计划等芙儿姑娘自行解释,暴露出更多线索。 钟无艳一时缄口不言了。可这时,她的那些属下们却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讨论一阵,他们散开了,其中,马红走出人群,第一时间朝钟无艳靠近过来。 只听马红道:“特使啊,这芙儿姑娘放肆得很,也怪得很,要我说,不如我们别搭理她了,至了这山岗,我们自可辨别方位,还用得她在这指手画脚么……” 上官仙仙也道:“是啊,特使,我觉着她真挺怪的,而且说话也冲,目中无人!我们是不是思考一番,做别的选择?我不信,我们不跟着她走,就真的会像她说得那样‘死在这里面’,她明显是在虚张声势,不知甚么目的哩……” 钟无艳心道,看来,芙儿姑娘那“臭脾气”没伤到她却扰到马红等人了,眼下怕是得赶紧安抚一番“躁动”的下属们。 当即,她淡淡一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哈,大家先别紧张……瞧你们,一个两个,一只小小的河蚌精就把你们都弄得这样愤愤不平的了,你们仔细想下,是否有损身份,实在有失水准哪……依我看,不论这芙儿是甚目的,我们大可兵行险招,且走且看,看她到底什么目的,说不定会有大收获哩。其实,坦率说,自离开了寒池,我一开始进入这峡谷,也有带着你们离去,自行决断的心意,可这刻,我改变主意了。我觉着,还是暂跟着芙儿行动比较好,至少她貌似很熟悉这里啊!” “可是特使,我们这样未免太不自主了,有点被动啊!全都是跟着她的节奏走,若是她将我们带入燕国深度腹地呢?特使,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马红不安地道。 钟无艳摇头:“马红啊,你这话其实说到了点上,然而,你细想想,我们走了这么远,暗闯了这许多地方,你以为,我们还没进入燕国腹地么?恕我直言,现下,我们恐怕早已离开离城而探险进入了不知道燕国的哪座城池秘境中!” “啊。特使,那怎办?不知道军中对我们的失踪,得着急成什么样了哩。”上官仙仙忧心不已。 钟无艳道:“仙仙,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们可不是失踪,来燕境探险,我们可是打了报告的,只是没等来太子批复而已,太子也晓得是我在带领你们行动。他即便忧心,也不是完全心里没数。故,我们切不可自己扰自己,自乱阵脚。接下来,我打算是这样的,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则,我们只能一路探去啦!况且,眼下有这芙儿引路,虽敌友难分,到底是一线机会!另,我要郑重提醒你、提醒大家,都不要忘记,此番我们齐国和燕国大战在即,或许,已然开战……我们既已潜入燕境,只能一往无前勇敢探下去!往好了想,等我们脱离这一系列秘境重回‘人间’了,说不定那时我田齐已攻下燕国十城了哩!那时我们再与太子大军汇合,将是无上荣耀!” 她这一番稳定军心之言,既有理有据又慷慨激昂,上官仙仙等人听了,个个热血沸腾。 马红道:“哈,特使,听你这一分析。我田齐极可能真的已跟大燕战斗起来了哩!” 上官仙仙道:“是啊是啊,特使,若真是这般,嘿嘿,则我们等于以暗中探秘十城之功,于前线沙场浴血,助此战役一臂之力哩,确是无上荣耀!” “正是如此!”钟无艳微微一笑,点点头。 当即众人不再聒噪,安安分分和钟无艳一起,跟在芙儿身后,朝嘈杂山岗上峰继续攀登。 第五十七章:神秘怪鹰不凡现身 话说钟无艳一行人在芙儿带领下离开寒池,进入依傍河道的峡谷后,攀援高地山岗而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他们离开的那白昼梅花坳,正在发生一场离奇之事。 却说白昼梅花坳这不寻常的地界,本是一寒风阵阵、环境恶劣的凋敝之地,简直乃一绝境。钟无艳一行人受困于此,无奈,在此短暂逗留了几时辰。巧的是,马红、朱烈寻找宵夜食材的途中,无意被极柳所伤,意外发现坍塌土包下另有乾坤。他们依据此新“入口”,大胆爬了进去,来到巨大番薯藤蔓生长的地宫中,因此邂逅红皮十二子,而牵出了“引路人”芙儿,受惠于芙儿的“热心肠”,他们得以逃出生天…… 钟无艳他们离开后,那白昼梅花坳,整个地界昏沉沉暗淡下来,风更大了,温度也愈低了,气候愈来愈恶劣…… 随着天色更昏暗,突的,白昼梅花坳远处的空中“呼哧、呼哧”传来阵阵刺耳的破风之音,其中还夹杂了无数嘈杂的“嘎吱”声。这些声音来势凶猛,浩浩荡荡,听来就叫人烦躁不安。发出声响的神秘物,还在远处尚未现身,即弄得沸反盈天,仿若一场大地震即将降临。 “呼哧、呼哧!” “嘎吱、嘎吱!” 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嚣张了。 不多时,迷迷糊糊的光线里,这些发出恐怖声响的神秘物,终于现身。 它们从天而降,落在白昼梅花坳昏沉沉的暮色里,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竟是一大片棕色灰影。 随着它们降落……因,它们个体实在过大,数量又多,又是带“翅膀”的天上之物,故,一时将白昼梅花坳弄得闹哄哄、乱糟糟一片…… 视线拉近,只见它们是一群形状极类似老鹰的“动物”,不过一望即知,它们并非真正的老鹰,甚至不是活物。它们的身体皆由木架搭建构成,身上披着的是一片片棕色羽毛,极像鸡、鸭的羽毛被薅下来后,经剪切粘贴,而特意缝制上去。它们身体的骨架,由一条条木条拼装而成。可以想见,这必是一种材质极轻巧的木条,才使它们能轻易翱翔在天空。 毫无疑问,它们乃一种极高明的机窍。其间奥秘,恐怕不逊于鲁公技艺。 它们都很大,每一只伸展开双翅,足有半丈长。 难以置信的是,就是这样一批“胡乱拼凑”之物,竟可凌空虚度,翱翔在广袤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飞抵此白昼梅花坳,更不知来此是何目的? 却说这一群木头拼接而成的怪鹰,粗粗一数,有近百只,黑压压挤成一片,将诺大的白昼梅花坳亦塞得“水泄不通”。 它们降落后,才站定,就立即迈开长长的木条双脚“嘎吱、嘎吱”地在一株株梅花树下走动起来。 须臾,它们好似有神智一般,竟一行行、一列列自动排成一个整齐的队伍,每三只怪鹰环绕一颗梅花树有规律地站定了…… 紧接着,每一株梅花树旁,被三只怪鹰各自伸出的总共六只大翅膀,老藤上树般,紧紧缠绕。 白昼梅花坳里虽然梅花树众多,而此近百只怪鹰选择缠绕、抱定的,仅是其中又高又大、长得尤为粗壮的。如此,经近百只怪鹰“霸占”掉大片“好树”后,白昼梅花坳里余下的梅花树,无一不是老弱病残,生长得不怎样的弱小植株,显然,这些是被淘汰的。 却说这些被一只只怪鹰三个一队牢牢抱定的梅花树,突的,它们此起彼伏响起阵阵“砰、砰、砰”的巨响。 原来,这些怪鹰以巨大力量,正将梅花树一株接一株连根拔起。 梅花树被拔起,顺带着,翻出一丛丛泥土、碎石、沙尘,本就昏沉沉的白昼梅花坳,霎时乌烟瘴气! 叫人惊奇的是,这些被怪鹰合力连根拔起的梅花树,露出的土层下,这刻,竟被翻出一颗又一颗巨大的红皮番薯。 若钟无艳和上官仙仙在此,定要大声惊呼,这些巨大的红皮番薯,和她们在藤蔓地宫里挖出的一模一样! 一只只巨大红皮番薯被翻出,霎时,整个白昼梅花坳呈现一片“喜人”的丰收之势。 到处是被拔起的梅花树,到处是被翻开的土层,到处是露出地表的一颗颗巨大“果实”。 而那些怪鹰见此“果实”,并不上前去啄食。也许,它们本就不是活物,没有进食需求。但,这并不代表它们面对“果实”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一只又一只怪鹰的背脊之处,突的“咔咔咔”发出阵阵碎裂开的声响,而后,从它们那裂开的背脊缝隙里,爬出一只只黑漆漆、圆鼓鼓的甲虫,正是之前钟无艳等人于白昼梅花坳发现的“甲壳蝈蝈”。 这些黑甲壳蝈蝈成片成片被怪鹰放出后,整齐划一地朝露出地表的巨大红皮番薯攀爬过去,近前了,它们密密麻麻地黏在巨大红皮番薯的表皮上,开始凶猛地掘洞,并麻溜地钻入了进去。 此场面足维持了个把时辰。 这些说来风轻云淡,而现场情形,简直不堪入目。 因,随着大批黑甲壳蝈蝈在巨大的红皮番薯身上掘洞、钻入,自然,就会将一只只红皮番薯挖得千疮百孔。同时,因挖洞而翻弄出无数的番薯的皮肉碎屑,掉落于梅花树下翻开的土层里,霎时满地狼藉。 怪鹰们也许有意识,或根本就没有,它们好似只是在依照设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行事……当九成九以上的黑甲壳蝈蝈皆进驻巨大的红皮番薯体内了。环绕梅花树的一只只怪鹰们二回又伸展开巨大翅膀,缠绕起先前因被拔出土层倒地了的梅花树,而重将之“种”入土里。 怪鹰们此“种树”之举,既惊世骇俗又流畅娴熟,入坑定位、堆土掩埋,末了,还会从它们褐色的嘴端,喷出一条条小小水柱以灌溉,简直匪夷所思。 白昼梅花坳里寒风“呼呼”刮着,气候可谓恶劣,可,这些怪鹰根本不受严寒之苦的侵扰,工作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不多时,最后一株被拔起的梅花树也掩埋好了,所有怪鹰于是有序地撤离这些被“折腾”过的梅花树,错落散开在白昼梅花坳里一处处空地间,暂停滞不动了。 至它们出现,到这刻如此“安分”,还是首次! 然,这种“安分”并没维持多久。突的,它们那木头雕刻的头颅上,两粒圆圆的大眼珠内,琥珀般的眼膜下,竟忽闪忽闪亮起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 它们很多,又集结成一片,而此刻之白昼梅花坳昏沉沉黯淡无光,故,它们双眼闪烁起来,好似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此骇人听闻的双眼闪烁景象只持续很短几息即停止。接着,它们一个个挥舞起巨大双翅,发出阵阵“哗啦”之声,弄得四周围飞沙走石一片……蓦的,它们一只接一只腾空离地,飞翔起来,遁入昏沉沉的天空里去了。 它们整齐划一地朝准一个方向滑翔着巨大双翅,迅速消失在天际,不知匿去了何处…… 第五十八章:十城尽头九死一生 再说钟无艳一行人,在芙儿带领下一路攀高,于山岗间渐渐行入深处。周遭依然是各种动物层出不穷,时不时的,他们一行人还得稍作停顿,处理一下麻烦。因为总有一些不长眼的山畜将他们当做上天赏赐的食物而悲催地沦为了猎物。 “打打闹闹”间,钟无艳抽空“挤”来芙儿身边,居高临下俯瞰一眼脚边匆忙赶路的芙儿,她“嘿”一声,打破尴尬道:“其实我是一个修行之人!” 尺余长,小小身材的芙儿一仰头,怪异地看她一眼,淡淡地“哦”一声,再不多言,冷漠至极。 “咦,你不惊讶?” “你……”芙儿这次连看她也懒得看了,头也不抬,闷闷走着,声音淡淡地道,“好像不怎么厉害呀。” 被此刻薄之言伤害,钟无艳霎时尴尬不已。 因,芙儿所言,确有一番道理在内,她钟无艳作为一名捉星宿者,捉妖一行,实在生疏,在芙儿这河蚌精面前班门弄斧,属实不好糊弄。想以此忽悠对方,择策失当。 然,她并不气馁,“哈哈”一声干笑,又忽悠道:“其实我会得挺多呢。” “这样啊……”芙儿兴趣缺缺。 钟无艳见芙儿如此油盐不进,暗暗叹口气,耐着性子坚持自我吹捧道:“当然啦,不信你试试我,保管叫你吃惊。” “哦,这样厉害啊……看不大出来!”芙儿简直半点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一时尴尬地缄默下来,眼珠子快速转动,心间气血翻腾,思绪纷飞。 其实这刻她如此“讨人嫌”地硬来纠缠芙儿,实是迫不得已。进入此高地山岗攀登,也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她渐渐看出芙儿的打算——这高地山岗,可不是芙儿孤身一人可深入探险的。芙儿有甚手段,她不清楚,但她明显感觉到,对此山岗层出不穷的各类山兽,芙儿颇忌惮。而他们一行五人,作为“处理麻烦”的打手,为芙儿穿行其间,无形中,实打实地当了一回合格保镖。 那么,很明显,芙儿是要穿过这高地山岗抵达一个什么地方,才“热心肠”为他们引路。可说,这是一场完美的“相互利用”! 然,她又很忐忑。芙儿要去的地方,不论是个什么玄奥秘境,她不在乎,以一身术数神通,她有把握全身而退。她只是担忧,芙儿或是燕境大军里的奇兵一枚。这不是不可能的!若是,那么,芙儿必将带他们一行人深入敌营,让他们自投罗网。而在他们这行人中,马红、上官仙仙等皆是普通人,真这样的话,此行将万劫不复。 但只要不是这种可能,她就不担心了。故,她才在此时强行攻心芙儿,来试探一番芙儿的口风,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及时止损,另辟蹊径带属下们“逃”去。 沉吟了一会儿,她眸子紧跟前头赶路的芙儿,强忍着小扁嚣张、傲慢的芙儿一通的冲动,继续忍耐着道:“不管你看不看得出来,反正我说的是真的。我会飞,会长时间潜水,上天入地皆不在话下!唔……我还能变幻实体,刀枪剑戟皆能弹指间化作灰灰!你说,我虽不是你们妖怪一流,是否也算神通广大了?” 她半真实半夸大地吹着牛,一幅傻大妞的样子,既是展示实力,其实隐隐也有点威胁的口气…… 可,芙儿好似完全不吃她这套,回头又是奇怪地看她一眼,道:“哦,那还不错哩,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喂,芙儿姑娘,你别太嚣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好心给我们引路,你是害怕!” “害怕的是你们才对吧!” “我们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一路来,不是我们这些人清除路障,赶走那些不长眼的山畜,你这可口美味的小河蚌精,早被吞食了。你说,谁该害怕?” “行了,有话直说罢,别拐弯抹角说这些虚的了。我看,你们这些来历不明之人,八成是齐国细作。所以,你们很害怕我骗你们去燕境营地对不对?”芙儿痛处被戳,一气之下把话挑明了! “你是么?”钟无艳乐得和对方打开天窗说亮话,直直逼问道。 而且在她看来,芙儿说他们是齐国细作,并不算多高明的推理,稍有点观察力就能猜到。且,他们早默认这身份了。 一来,此前她和马红等人最初开始跟随芙儿攀登这高地山岗时,有过一番争论,彼时并没有避开芙儿进行私下交谈,实际,也无法做到。二来,他们自初步跟芙儿、红皮十二子接触,马红、上官仙仙等人就毫不避讳在它们面前唤她“特使”,她之“军中”身份早已暴露。 阴阳怪气的芙儿把话挑明,说实话,她心中早有这种预期。 这刻,芙儿听了她简直带了威胁口气的“逼问”,却极轻松一笑,淡淡道:“实话说,我是的!” 钟无艳一时怔住,被芙儿“嚣张至极”的坦白震撼了。但很快她就镇定心神,晓得芙儿话中有话,绝不是表面简简单单的“我是的”这三个字那么单纯。 果然,不等她质询,芙儿继续道:“此去,我们要抵达一个叫万兽堡的燕国特殊营地,不过有一点你放心,那里没有大兵啊、将领啊这些生人,都是妖怪。” 钟无艳听得头直摇,气愤不已:“呵,我说呢,你兜兜转转在干啥,原来你是要去那万兽堡参加妖怪聚会。可把我们带上添乱做甚?这就是所谓出口?这样的出口,我们真不需要啊!且,那里还是燕国特殊营地,再特殊,那也是情况不明的战时营地,非同小可,此敏感时机,我们这些人实不宜浑闯……” 芙儿嘲讽地瞥她一眼,笑道:“钟无艳,你可知,这万兽丛林,若非我好心引你们走这条捷径,你们绝不可能抵达万兽堡!” “我们根本不想去情况不明的万兽堡啊!” “可不去万兽堡,在这万兽丛林,可没第二条出口的。” “万兽堡出口是通向哪的?” “出了万兽堡,就是‘河间’了……” 钟无艳大惊:“怪不得……怪不得你说是将我们引去敌营,我的天,河间可是燕境一座大城,乃‘下易水’一军事重镇耳,屯有燕国精锐雄兵,芙儿啊,你是要我们死啊!” 芙儿这回脚步一顿,几乎有点无奈地道:“那由你们好啦,这是此行唯一的路,不然,你们原路返回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钟无艳眸子一眯,怒气冲冲地沉吟起来。 据她所知,齐境与燕境以‘离’、“卜”、“寂”、“霄”、“栎”、“兀”、“倓”、“佲”、“碂”、“袪”十座微型城池为界,而这十城,均辖属“河间”。河间作为燕境距离齐国最近的一座大城,是名副其实的军事重镇。此番他们一行人贸然赶去所谓的万兽堡,寻出口,进入河间,结局显而易见,那肯定必死无疑!除非发生奇迹——田劈疆率田齐大军已雷霆间攻下此十城,解放了河间。若非如此,此去万兽堡,九死一生。 “你等着,我要找我的同伴们商议一番。” 当即,她连忙召集马红、上官仙仙等人紧急商议,决定“去”还是“回”。 第五十九章:开启罗盘渡走怪鹰 话说白昼梅花坳里,飞上天后的那一大片怪鹰,“嘎吱、嘎吱”响着,渐渐消失在远处…… 当然,它们可不是真的消失,而是朝一个隐蔽方向集结去了。 它们飞啊飞,在它们周围,天色愈来愈暗。这很不寻常。它们此刻所在时辰乃一天中的“未时”左右,刚进入下午时分,正是日头正盛时。可这刻,它们飞翔的环境中哪里有什么太阳,一片暗淡。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们还处于白昼梅花坳不寻常的“日夜颠倒”世界中。 它们飞得很着急,“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并不属于这白昼梅花坳。 如此,于它们而言,既有来处,势必就有归处。它们完成“任务”了,自然要寻出口离去。 它们不断朝前方飞,约一炷香时间后,终于,在昏暗之中渐渐接近一处陡峭的悬崖,这悬崖很奇特,乃是由两片悬崖形成了一个高高的峡谷地带,在两片悬崖中间,一个巨大木架圆盘横亘着,直直挡住去路。 却说这悬崖中突兀闪现的圆盘,约莫十丈方圆,直立在两片悬崖间,似一块天然的门户。 圆盘很大,结构亦精巧,本身是无数厚实木板拼接成,虽是拼接,却严丝无缝。然,中间却别致地安了一枚黑铁榫卯,且,榫卯边缘附以两根巨大铁链,似乎乃一种什么枢纽。 圆盘“呼哧呼哧”不间断转动着,可中间的榫卯和铁链枢纽岿然不动。 飞抵而来的怪鹰,愈接近圆盘了。 就在这时,圆盘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石头缝后,疏忽钻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竟是个光光的秃头,紧接着又一颗脑袋钻出,亦是秃头。 两秃头仰头一望飞速接近的怪鹰,叽叽喳喳讲起话来。 一个道:“穿山,快看哪!神鹰们回来了。” 那叫“破谷”的懒洋洋应道:“破谷,嚷什么嚷,我自己没眼睛是怎的……” “我是提醒你,别打盹了,我们可要干活了,且快快打开乾坤罗盘放怪鹰们过去罢。” “晓得啦,真是被你吵死了!总这样一惊一乍!” 言毕,这唤作“穿山”和“破谷”的两颗秃头脑袋完全从石头缝隙后钻出,露出来整个身子,竟是披着树皮作衣裳的两彪形大汉。 他们虽然身材魁梧,看上去憨憨笨笨的,可行动起来一点不呆,还颇迅速、敏捷。只见他二人第一时间朝巨大圆盘靠近去,想来,就是他们口中的“乾坤罗盘”了。他们一番利索地腾挪跳跃,须臾就攀援至了罗盘正中的榫卯处。 只见他二人一人拉过一根榫卯旁挂着的粗大铁链,“砰、砰”两声,瞬间滚落在地,站在了乾坤罗盘正下方。而后,他二人相对走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朝相反方向齐齐使力,拉拽起手中铁链来。 “破谷,你不是在偷懒吧,用点力气啊!”那穿山突的嚷起来。 “喂,我说穿山,你他娘少胡诌,你哪只眼瞧见我偷懒了,我正使着劲儿呢。” “那我怎么拉得这么费劲!” “因为……因为你太弱了呗,哈哈。” “去你的!” 他二人就这般,一边互相咒骂着,一边卖力拉着手中粗大铁链。 惊异的是,过不多时,巨大的乾坤罗盘上真的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好似即将有所异变。 “加油啊,穿山,你总说我偷懒,这回,你可别自己先偷上了,好像就快打开罗盘啦。” “破谷,你少说风凉话,没瞧见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吃奶的劲?你他娘的真恶心,这都多大了,还记着吃奶的事儿……哈哈。” “破谷,你给我滚!” 突的,那破谷仰头一望,也来不及跟“穿山”继续斗嘴了,神情忽然一怔,脸色沉重地道:“不好,怪鹰们越来越近,快来不及了。” “那怎办?延误了怪鹰们的归期,我们还不得被剥皮抽筋啊!”穿山惊恐地道。 “是啊,我们这两只山虎精,届时可都要成了别人的下酒菜了。”破谷也心有戚戚。 难以置信,听此二獠所言,他们竟是两只老虎妖怪。只不知被何人以何手段“囚禁”于此,完全丧失了万兽之王老虎的威严不说,还老老实实做起苦役来。 那穿山慌得一双手抖动不止,弄得握住的铁链“乒里乓啦”直响,嘴中嗫嚅着:“怎办,怎办哪,破谷,你点子多,快想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当然还是老办法啦,又要累死了!”破谷无奈至极地嘟囔一声。 “你是说……” “是的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二人默契十足地打着暗语,俨然对操作此乾坤罗盘经验多多。 穿山绝望之中,听了破谷的建议,立即“嗯”一声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破谷点点头。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突的,摇身一晃,居然齐齐化作丈许高的猛虎两只,且,嘴中各自撕咬住一根粗大铁链,并以前头双足紧紧拽着,使劲朝外拉…… 却说他二位所化的这两只猛虎,身上披着黄白相间的厚厚毛皮,额头位置上显赫地长了一个“王”字,乃货真价实的百兽之王标志。成了虎身后的他们,拉拽起来的气势比之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被他们拽住的铁链“哐当、哐当”响彻不止,同时掺杂着阵阵“咔咔咔”的颤音。他们一面拉动,间或“嗷呜”虎啸一声,其声之大,音之低沉、雄厚震得这漆黑的天色亦跟着要颤抖起来似的。 不多时,“砰”一声巨响传来,乃是他们顺利将十丈方圆、巨大无比的乾坤罗盘拉开了。 只见,乾坤罗盘被分成左右两瓣后,自动朝两旁缩入,乃是镶嵌乾坤罗盘的两边山崖缝隙在收纳分开的罗盘。 不可思议的是,随着乾坤罗盘被拉开,霎时,豁然开朗,一大片茂盛光芒从罗盘露出之缺口透入这边昏沉沉一片的世界中…… “噗、噗”两声,穿山和破谷二回又变成了人形,他们气喘吁吁相继跌坐在地。因刚刚使完全身气力,霎时瘫得似一滩烂泥了。 就在他们拉开乾坤罗盘,放出里面的“光”,或说,将乾坤罗盘“光明的背后”和“昏暗的这一边”打通了、连接在了一块儿后,空中,大片怪鹰“嘎吱、嘎吱”响着,已无限接近乾坤罗盘。近了,更近了,当怪鹰们完全抵达乾坤罗盘跟前,只见,它们不做任何停留,穿过乾坤罗盘露出的巨大“门洞”,朝光明、闪亮的那一边,摇动双翅就成片成片飞了过去。 “破谷,我们又成功一次了。”跌坐在地,叫“穿山”的虎妖仰头望着飞过头顶的怪鹰们,无限感慨地道。 颇有主意、心思较多的破谷亦凝眸瞧着头顶上空的变化,他突的“哎”一声,叹一口气道:“是啊,只不知,我们这苦差事要干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 闻此言,穿山一扭头,瞥一眼同伴:“行啦行啦,你这破谷,就是不老实,总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你是想造反吗,也不怕脑袋分家啊!” “切!”破谷一扭头,吊儿郎当地叹一声,懒得理他的同伴了。 “破谷,歇了这会儿就行啦,我们快起来继续干活吧,要快快把乾坤罗盘合上才好!”言着,穿山一跃从地上站起,而后迈开步子朝破谷走去,近前了,伸手就去拉他的同伴。 好半晌,破谷才不情不愿地被穿山从地上拉起身,而后,又跟穿山一块开始去拉拽铁链。 霎时,乾坤罗盘又“咔咔咔”响动起来,不一会儿,已分开匿入两边悬崖缝隙里的两瓣乾坤罗盘,开始朝中间汇合。显然,这回两只虎妖关闭这乾坤罗盘,比起开启,轻松容易得多。 须臾,乾坤罗盘被两只虎妖闭合成完整一片,射出的一大片光芒,自然被重新遮挡起来。 白昼梅花坳的这边空间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第六十章:万兽堡点兵探谜团 乾坤罗盘后,成片怪鹰飞翔离去后,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天际。 当空中的它们飞抵一个不知名的方位,突的,它们急转直下,集体开始下降,而后,“哗哗哗”响着,降落在了一个巨大的平坡之上。 平坡很大、很宽,坐落在一片青葱的山峦之间。 平坡后,是颇陡峭的一面山坡,而在此山坡上,矗立了一大群结构简单却造型奇特的木屋,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这些集结在一起的木屋,造型千姿百态,有些是圆的,有些是方的,有些是三角形的,总之,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它们沿着平坡后的山坡,从下到上,从近前到远处,有秩序地分成了好几列。 然,熙熙攘攘的这群木屋后,山坡的深处,大有文章!只见,一间半圆形、窑洞似的巨大木屋,赫然伫立着,标杆似的,俨然乃这一群“杂乱”木屋的“主体建筑”。在巨大木屋门匾之上,用大篆醒目地题了三个黑底红边的大字——“万兽堡”。凭此,它愈显特立独行,一望即知地位超然。 怪鹰群才降落在平坡上,万兽堡中就传出一阵明显的骚动,紧接着,里面飞奔出来一溜造型古怪的家伙——说是人,它们不像人,说不是人,它们又双脚直立奔走着,五官俱全,颇有“人样”。它们高矮不一,高的,足有丈许,矮的,可能只一张竖起的巴掌那么点儿,这些外形均是“人”,但,一时难以确定是人的家伙,毫无疑问,明显乃聚居此处的一群妖! 显而易见,此“万兽堡”,即此前芙儿口中对钟无艳言之凿凿要赶赴之目的地,传说中无数妖怪集结的场所。 却说这群万兽堡里涌出来的妖,它们有的长了长长的兔耳,有的长了卷卷的猫耳,有的甚至长了一个突出的大猪鼻,其中不少还拖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个个外形嚣张,确是将妖的气质霸气外露。 它们簇拥着朝怪鹰所在的平坡飞奔而去,须臾,至了近前。 当它们都站在降落于平坡的怪鹰们面前了,从中,一个气质明显不同,脸颇严肃的,率先抬脚出列,从妖群中走出。她是一名面容美丽至极的尖脸女子,看外表,除去那自带威严的脸,和正常人并无不同,她眸子散开,扫视一眼平坡上的一众“神鹰”,点点头,对身边道:“都数数,神鹰们可都回来了?” 霎时,她身后那些长相奇特的妖怪们一个个掰着手指清点起来。 一面数着,那些妖怪们叽叽喳喳谈论不休。 末尾,尖脸女子身边,走出一个眼睛大大,鼻子塌塌的老叟,其一身漆黑皮毛,看造型极似一只老猿猴妖怪。刚刚众妖的讨论,他亦参与了,且作了总结,于是,他领头来做“报告”了。 只听他对尖脸女子道:“回大管事,刚刚,我们数了数,这番回来的,只是去‘下种’的九十九只工兵神鹰,还有九只侦查神鹰,不知何故迟迟未归!” 原来,这面貌美艳的尖脸女子是这一群“怪物”的头领般存在,被众妖称为“大管事”。 大管事脸一沉,不安地道:“不好,莫不是九只侦查神鹰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猿老啊,九只侦查神鹰,现下最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 叫“猿老”的猿猴老妖眸子一眯,老谋深算地道:“大管事,依照我的推算,九只侦查神鹰极可能还在万兽丛林里逗留罢……” 大管事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去察看一番罢。” 言着,她沉吟下去,一扭头,看去了身后。只见她眸子依次从一只猫妖、一只马妖、一只蛇妖和一只狗妖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她点兵点将起来:“这样……唔,狸儿、小马、白白、地犬,你们随我走一遭罢,”这还不算,她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那猿猴妖,“还有你,猿老。我们六个现下就去万兽丛林里探它一探,看看九只侦查神鹰到底发生何事耽搁了。” “是,大管事!” 被她点出的妖兵异口同声应答道。 当即,大管事命令其他妖怪重返回了万兽堡内,而她带着五位属下,一扭身,离开神鹰群停留的平坡,迅疾匿入平坡下一条隐蔽的山道里,刹那,身影消失在了远处。 …… 万兽堡这边,大管事带属下寻找“失踪”的九只侦查神鹰而去了…… 却说那万兽丛林中,半时辰前,钟无艳一行人终于下定决心跟随芙儿前往万兽堡一探究竟。 当然,彼时钟无艳是在和上官仙仙、马红等人充分讨论后才有此决定。当时,钟无艳的队伍中出现了三种建议,大家颇多争论。 一、上官仙仙认为他们一行人应立即原路回来,绝不能前往靠近“河间”的万兽堡。原因,万兽堡毫无疑问乃是非之地,且隐藏太多不可知变数,危险系统之高,已达极致! 二、马红认为,应立即挟持了小河蚌精芙儿进行严刑拷问,逼芙儿供出关于万兽丛林、万兽堡更多的密辛。 三、对此两种意见,钟无艳都保留建议,内心是不赞同的。经过犹豫、分析和思考,最终她给出第三种建议——暂跟随芙儿,继续不动声色探下去。 她之理由:一来,他们这行人就算抵达了万兽堡,大可谨慎些,不要贸然出堡进入敏感之地“河间”,先待在堡中,静观其变一阵。等得了田劈疆已攻下燕国十城的信号了,再出堡进入“河间”去跟田劈疆会师。则,万事皆休!二来,虽然在一开始,她也觉着此去万兽堡,探“情况不明”的特殊营地,太过激进。可,她很快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若芙儿真要加害她们一行人,那,芙儿大可给万兽堡通风报信去。便是芙儿孤身一人抵达不了万兽堡,恐怕亦有手段留下某种讯号而暴露她们这一行人的行踪。所以,芙儿是友是敌,才是问题关键。而她认为,芙儿就算不是真“热心肠”的朋友,也绝不能简单认为就是他们这行人的敌人。如此背景下,若按上官仙仙的建议原路返回,实是一个馊主意。至于马红建议的绑架芙儿的主意,就更没必要了,既下作,也显得黔驴技穷。 她将心中这番思考,耐心、仔细、分条缕析,拆解给马红、上官仙仙等人听了。 最终,统一了大家的意见,而做出了继续跟随芙儿在万兽丛林穿行这一决定。 第六十一章:万兽丛林诡谲生态 霎时,众人在万兽丛林继续赶路起来,同样还是芙儿打头领路。 走动间,钟无艳不知不觉又“缠上”芙儿话唠起来:“芙儿啊,有一个问题,我心中很好奇。” “钟无艳,我看,你是要问我万兽堡的情形吧?实话和你说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虽晓得那地方,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亦是第一次去。”芙儿几乎是无可奈何地道。 “哦,这样,那好吧。我问另一个问题好了。” “说。” “芙儿啊,之前那红皮十二子挖空红皮河蚌时,它们从中搬出十二颗黑的、白的珍珠。彼时,你叫我将那些珍珠都收起了,我亦照办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珍珠到底做什么用的?” 这个问题,钟无艳此前在收取那些珍珠,已问过芙儿一回。当时,芙儿只是吩咐她收好,并不愿解释。故,这回,她是强行再问了。 芙儿果然有点不高兴,一扭头,瞥她一眼,懒懒地道:“怎的,我要你收取那些珍珠,你以为那是害你的么?” 钟无艳立即反唇相讥:“若不是害我的,讲出它之用途有何不可呢?” 芙儿摇摇头:“看来你真是好奇得紧,那就告诉你好了……其实那些珍珠是一种食物,待会儿我们在这丛林里就能用上了。” “啊!食物?” “对啊,用食物来开路,一会儿你就晓得了。” 钟无艳:“……” 对此,她彻底无语。 而后她暂尴尬地缄默下来,走在芙儿身边变“老实”许多。 暂没继续“纠缠”芙儿了,她嘴是闲下来了,可一双眸子却不停转动打量着四周。走着走着,忽的,她记起一件事。在白昼梅花坳时,他们一行人遭遇了冻伤马红和朱烈的极柳,因此发现了戴黑甲壳的蝈蝈,后头他们还焚烧了大量蝈蝈,为此,她收获了一坨扁平的金块。此刻就藏于她怀中。金块颇有分量,她稍懈怠点,懒劲儿一上来,那沉甸甸的质感就会予她以警醒,鞭策她进一步探究真相! 然,面对金块疑点,至今她束手无策。 彼时,他们一行人离开白昼梅花坳进入藤蔓地宫中,那黑甲壳蝈蝈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线索断了,她的思维却不能断!毫无疑问,这些黑甲壳蝈蝈小昆虫无疑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疑点!当走在这万兽丛林里,其实,她一面走着,心下就已在有意无意搜寻起来,看此处是否有黑甲壳蝈蝈出没?然,她没有这方面发现。她失望至极! 黑甲壳蝈蝈们消失去哪了呢……就当她差点要“忘记”这个线索。突的,以此线索举一反三,她想起一个同样攸关“活物生存与消失”的问题,且,是极严重、极敏感的一个问题——关于此万兽丛林奇怪的“自然生态状况”。 自打她进入万兽丛林以来,虽然才行走其间不久,可,一路上,她已看见好几只老虎出没。不多时之前,他队伍里的马红等人,还亲手打死两只上前来骚扰的! 按理说,此丛林,动物如此之多,且,老虎、黑熊、马啊,鹿啊,各种大型猛兽层出不穷。那么,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这些动物是如何找到足够多食物而生存下去的?这些家伙们可都要吃啊!一山不容二虎的常识人尽皆知,一个山头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大型猛兽!因,无法产出足够的食物。好几个群落的兔子、山羊才可能养活一只老虎,遑论是一群,而且还有不逊于老虎的黑熊、野猪、鬣狗等,这些,都需要大量食物来供给它们生存。 那么,是什么让此丛林可容纳这许多猛兽?食物来源究竟是什么? 钟无艳这刻又想起,刚刚芙儿说,从红皮河蚌体内取出来的十二颗珍珠乃是用来在万兽丛林开路的食物,为何明明是十二颗珍珠,却成了“食物”? 沉吟思考一阵,她实在想不通,终于,她忍不住再次去“缠”起芙儿来。 “还要多久才到万兽堡啊芙儿!”她嘟囔着抱怨一声,主动拉开话匣。 “钟无艳你怎么搞的啦,如此焦躁!这可不像个训练有素的修行之人!”芙儿依旧是那暴脾气。 “希望你理解啊,毕竟,我不是一个人在探险,我身后还有四个同伴呢。”钟无艳装作无辜的样子,委屈地道。 芙儿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快啦快啦,就快啦。” “哦,”钟无艳装作闷闷地点点头,“那么……你之前说的,用十二颗珍珠来做开路食物,具体什么时候开路?” 芙儿远目朝前方一眺,道:“也快啦,再走盏茶功夫,我们将靠近一条林中大河,为了渡河,我们要临时雇佣一条大鳄鱼,而你身上那些珍珠,届时给那大鳄鱼吃就好了!” “什么?你说我们要乘坐一条大鳄鱼渡河?这……靠谱吗?” “当然靠谱,不然你想怎样,自己飞过去吗?你真会飞?” 钟无艳:“……” 霎时,她尴尬不已,她可不是真的会飞!先前所言之“上天入地”的大话,当场自己打脸。 芙儿瞧见她的囧样子,轻蔑一笑:“钟无艳,我不管你会不会飞,便是你真会飞,总不可能有那么大本事把我们这些人一并带着飞过去吧?” “这……我确实没那本事。” “所以,你就得听我的,别再叽叽喳喳胡乱质疑我了。” “只是芙儿啊,你说的那渡河之法,着实惊世骇俗,乘坐在鳄鱼背上渡河而去,听来就很吓人哩!设想,若鳄鱼临时翻脸,岂非要将我们抛弃大河滔滔水浪之中,那可是一条鳄鱼出没的大河,既有一条鳄鱼,必有一群鳄鱼,属实乃极端凶险之地哩!” 芙儿一转身,盯看着钟无艳,几乎是劈头盖脸地骂道:“喂,我说钟无艳,这些都是你的想象,你哪只眼睛看到鳄鱼会临时翻脸了?休要信口雌黄!我都说了,只要喂食它那种珍珠,它就会被我们临时雇佣,而且,我们雇佣的是此大河中的大鳄鱼王,乃最雄壮,最大的一只,便是河中有再多鳄鱼亦不会干扰到鳄鱼王,自然也不会打扰到我们。那鳄鱼王会本本分分驮我们过河去……到时你就知了。再说了,你好歹是一个有本事的修行之人,如此畏首畏尾,实不像我初认识你时见到的那样英姿飒爽啊!” “多谢抬举,我也只是谨慎思考而已,我更多考虑的还是我的同伴们,毕竟他们既不是我这样的修行之人,也不是你们妖怪,他们作为普通人,实在是很脆弱的。” “行啦行啦,你就别啰嗦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钟无艳无奈摇摇头,再度沉默下来,虽然关于此丛林诡谲生态的疑点,话匣子才拉开就僵住,她还不曾从芙儿口中套出话来,但芙儿已相当不耐烦。为避免进一步刺激芙儿,她不得不暂时被动地结束了这场不欢的交谈。 一行人继续赶路,盏茶功夫后,众人终于接近芙儿所言的,这万兽丛林的林间大河附近。 远远一望,穿过一片稀松的杉树林子,视线前方,确凿出现了一条十多丈宽的巨大河流,就横亘在林间湿漉漉的沼泽地界中。 钟无艳一行人在芙儿带领下,一步一步朝大河靠近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浩瀚白河静中有诡 浩浩荡荡的林间大河像一条天然的白色腰带镶嵌在山峦间的这片杉树林边,现下是一天中的未时之末,日昃来临,太阳正在西斜,午时鼎盛的光线正逐渐弱化下去。河岸边,杉树林里因为天空光线的渐变,处处是斑斑点点的大块阴影。此叠影重重的杉树林却紧邻一条白光嚯嚯的大河。大河的白,林子的静,交相辉映,互相衬托,营造出一份难得的清幽、冷寂。 钟无艳一行人站在大河边,一个个驻足凝眸观望着,都有些愣神。 这万兽丛林,他们一路走来,处处都聒噪、嘈杂不已,各种猛兽穿梭、活动、嘶吼,简直叫他们耳膜生疼,面对此刻难得的清幽,让他们瞬间产生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错乱之感,但也收获一份意外的欢愉。 却说芙儿这小河蚌精,站在大河边,她是唯一一个没怎么“呆愣”,很快就走开去忙碌的。 “芙儿,你做什么去?”钟无艳瞧见芙儿朝大河岸边无限靠过去,不由得本能一声喊,她确凿有些紧张。 “我要先去召出那大鳄鱼王,你们稍安勿躁,等着罢!” “哦。”钟无艳立即点点头。 接着,她看见芙儿在大河边做起一系列古怪的动作、手势,时不时的,还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物,爽利地抛入水中。 她想,芙儿许是在往水中抛洒一种引诱大鳄鱼王出现的饵料罢。 芙儿在忙碌,钟无艳和她的属下们,暂时只能干等。可钟无艳并不那么“安分”,她游目四顾,散开眸子,开始有针对性地抓紧时间打量起这条诡谲的林间大河。 此刻她心中还一直记挂着那个尚没答案的疑问:此万兽丛林,众多野兽的食物来源是什么? 看着眼前这条林间大河,她一时思绪纷飞。 她所知道的是,崇山峻岭间,但凡有河流出现,那么,绝对乃是非之地。道理很简单,水是生命之源,万兽丛林有如此多的野兽混居,那么眼前大河必然是许许多多的动物饮水之集结地。可诡异的是,打量此大河周边一阵,她发现,此地让她感受到的不是那种万兽集结的“集市热闹感”,而是一种难得的安宁、寂静。作为一个富饶的水流地,此大河旁属实过于“太平”了些。 霎时,她心中高度警觉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一开始来到此河岸边,她只顾着打量大河,被突兀出现的大河第一时间所震撼,就没深入去想那许多,此大河如此安静确实不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此大河边,为何如此安静? 她又想到老问题,难道这大河边的异常,跟万兽丛林众多野兽之食物来源有关系么? 沉吟间,她没遵照芙儿的嘱咐安分地干等着,而是沿着河岸,边走边打量起来。 她看见,大河的岸边倒是有许多的野兽粪便的,亦有数不清的野兽因活动遗下的脚掌印…… “这里明明有大量动物出没,来此饮水!可为何现下完全不见它们的踪迹?” 她心中沉吟着,想到一种没有可能的可能,也可能,正是唯一答案——那些野兽们莫非现下不敢来此大河边!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那么,万兽丛林里的野兽们,此刻本能、机警地避开此地,究竟是什么原因,在害怕和忌惮什么? 她瞬间想到,有一点是可以排除的,野兽们肯定不是因为忌惮他们这行人才不出现。因为他们这行人自进入万兽丛林以来,可说一路都在遭受这些野兽们的骚乱,这些野兽断没有忌惮他们的理由。 就在钟无艳百思不得其解,困惑不已之时,有突发状况! 大河边远处天空里,“噗、噗、噗!”,突的传来阵阵聒噪的破风之音,其间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一系列杂的声音。 众人瞬间都本能地抬头,凝眸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远远地望去。 只见,天空里,几个黑点愈来愈近地正飞抵而来。 不多时,众人瞧清楚了,飞来的,竟是几只巨大的“鸟”,等那些“鸟”飞得更近了,众人发现,它们居然是九只外形貌似老鹰的飞禽。之所以说“貌似”老鹰,那是因为,众人一眼就瞧出来,飞来的这些所谓“老鹰”,身体居然是木架搭建的,虽然它们身上披了厚厚的羽毛。可明显不是真的老鹰! “啊,怪鹰!”在河岸边,正忙碌着召出大鳄鱼王的芙儿突然惊慌一声喊,下意识地就从河岸边跑开,朝钟无艳一行人身边快速躲来。 “怪鹰?怪鹰怎了?”钟无艳见芙儿好似被吓得不轻,连忙护住芙儿。 “钟无艳,这些东西不好惹,我们快避开!”芙儿躲在钟无艳脚边,战战兢兢地道。 “没事,我们不是在么,别忘了这一路我们轰走了多少来找麻烦的……我们这些打手也不好惹的!”钟无艳并不想“无厘头”地退去,她对这突然出现的怪鹰,挺好奇,内心也颇自信,不怎么将它们放在眼里。况且,这刻她想起,这类所谓“怪鹰”,她曾在红皮十二子的小五口中听说过,乃是破坏白昼梅花坳番薯藤蔓的天敌。她意外的是,芙儿竟也怕这东西。 “可是……它们真不好惹哩,而且,这几只尤为不同,好似更大更凶猛更厉害,钟无艳,你听我的,我们快躲起来罢。”芙儿几乎是祈求,她还是第一遭如此“失态”! “你召唤大鳄鱼王的事,做完了?”钟无艳突的问。 “还没哩,不打紧的,不着急这一时,避开了这些怪鹰们再说罢。” 钟无艳摇头:“芙儿啊,你若真害怕,就先躲避到我大袖子里来罢,且看我们来对付了这些怪鹰!” “好!”芙儿巴不得“躲”得深深的,立即纵身一跃,就跳入钟无艳的大袖子里躲起来了。 而钟无艳大手一挥,将上官仙仙等人召集到了她身后。 霎时,她、上官仙仙、马红、朱烈和唧唧,一行五人,围成一个战斗团体,严丝无缝。 恰好这时,空中飞来的九只怪鹰“哗、哗、哗!”一连串响动,而后降落在了大河岸边,且,是和钟无艳一行人在河岸的同一侧。 钟无艳凝眸瞧着这一切发生,在怪鹰们降落的瞬间,她敏锐地观察到,这些怪鹰舒展开整双翅膀,竟有丈许,的确大得不像话。 这种怪鹰,每只漆黑一片,色泽暗沉、阴翳…… 作为鹰,本身就是猛禽,而此类怪鹰,体格巨大,羽毛漆黑,身体以木架搭建,造型颇古怪,故,给人整体的印象,糟糕又恐怖! “特使,这是些什么东西啊?好怪!”上官仙仙本能地一声感叹。 “好凶的机窍!”马红在旁,低低地嘀咕了一声。他话虽不多,但,确是一句话就点出关键,这些怪鹰,根本不是活物,乃是“机窍”! 钟无艳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降落在河边的怪鹰们,亦感慨道:“确实是很奇怪的‘怪鹰’哪!” 她想到的是,怪不得红皮十二子和芙儿如此忌惮这些怪鹰,单纯看外形,这些怪鹰就很不好惹。完全可以想象,恐怕怪鹰们的战斗力亦不容小觑!作为小小精怪的红皮十二子和芙儿,对怪鹰,本能就是恐惧的罢…… 第六十三章:节省珠子驾鹰赶路 却说降落河边的这九只怪鹰,根本无视了不远处钟无艳等人的打量和注视,它们在河边只短暂停顿了十数个呼吸,接着,一只接一只,迈开木架做成的双腿,“嘎吱、嘎吱”晃动着,朝河水中走了进去。当河水淹没到它们脖子一半的位置,它们没有继续朝前走了,而是停住不动了。 怪鹰们“自然而然”的这系列行为,在钟无艳等人看来,可谓惊世骇俗。 一般的老鹰可没有戏水的爱好,而眼前这些明显是“机窍”制作而成的傀儡老鹰,却主动淌水,行为属实令人费解。 一时间,他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上官仙仙道:“它们到底要做什么啊?莫不是它们在水里面捕食?” 马红道:“上官大人,老鹰好像不是在水里捕食的吧,何况这些怪鹰根本不是真正的老鹰,看它们的身体都是木架搭建,它们确凿是一种机窍!” 上官仙仙道:“话虽如此,不过,眼前确是这般哪……特使,你怎么看?” 钟无艳一直在观察之中,她摇摇头道:“我们稍安勿躁,再静静地多观察一会罢,届时再下结论不迟。” 霎时,众人继续沉默下来。 而接下来瞧见的一幕更叫他们目瞪口呆了。 只见,那些怪鹰们在浸入到了河水中之后,身体四周,“咕噜噜”,开始冒出无数的气泡。 钟无艳喃喃地道:“怪了,这些怪鹰居然是在装水!” 这点,上官仙仙等人在看见怪鹰们于水中冒气泡之后,也已经看出,怪鹰入水,不是“戏水”而是“需要水”,也即是钟无艳说的“在装水”! 马红皱起眉头道:“特使,这太奇怪了,这些怪鹰明明是机窍,为何会需要水?难道它们和真正的老鹰一样,也会口渴?” 钟无艳摇摇头,既有不同意马红这种猜测的意思,更多的可能,她一时间亦是看不明白。 一旁那上官仙仙盯着水中的怪鹰们看了又看,忽的,她眸子一亮,兴奋地道:“哈,我大略晓得是怎回事了!如果这些怪鹰真是某种高明的机窍,则,它们的身体里必然有高度精密的一种榫卯,而此刻装水,或是用来给身体里的那种榫卯降温的!” 她这新鲜的说法,立刻引起众人兴趣。 钟无艳点头不止:“果然奇思妙想,仙仙,继续说说,到底怎回事……” 上官仙仙“嗯”一声继续道,“是这样的,特使。其实我也是突然想起,因为这些怪鹰们是机窍嘛,而它们是在高空飞翔的,则,它们体内那些榫卯必然会因为频繁的使用而制造出巨多热量。对于这类机窍,若没有足够多的水来降温,怕是会烧坏罢。所以,它们才会出现此刻这种‘装水’的怪异举动,实际,它们的确有这种需要!” 她一说完,众人纷纷表示茅塞顿开,都悟了。 钟无艳忍不住地赞道:“仙仙你果然有眼光,我想,应该就是这回事无疑了。则,现下这样,我们干点活罢。” “特使,干什么活?”上官仙仙、马红等人赶忙问。 钟无艳道:“你们也瞧见了,这些怪鹰可凌空虚度、遨游天空,属实乃一种不可多得的代步工具。若我们虏获这些怪鹰,这之后,我们可就不需要照芙儿的说法,去乘坐那变数多多的大鳄鱼渡河了,安全系数将大大增加。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来捕捉这些怪鹰。” 言着,她将之前芙儿告知的如何利用大鳄鱼投食渡河的事,亦简略解释了一遍。 她这说法一提出,当即得到众人附和,都对乘坐巨大怪鹰继续赶路充满期待。 实际,她提议捕捉怪鹰作为渡河的代步工具,内心还有一层打算。 她没忘记,按照芙儿的说法,若他们一行人真的乘坐鳄鱼王渡河,那么,之前自红皮河蚌体内私藏起的十二颗特别珍珠,就必然要用掉。如此,他们一行人将十分被动。此去万兽堡,他们一行人暂时只打算暂逗留万兽堡,可不会贸然从万兽堡所谓的出口遁出,去往“河间”,除非,已得知田劈疆解放了“河间”。那么,这就面临一种可能,在那情况不明的万兽堡,他们一行人有可能原路返回,二回面对此大白河。所以,将十二颗可以渡河的珍珠暂保留着,后头原路返回,自然多一层保障。 接下来就是捕捉怪鹰了。 出乎钟无艳意外的是,这些怪鹰倒并不难对付。一番打斗后……混乱中,他们以折损四只怪鹰的代价,而俘获了五只怪鹰,完美胜利。他们将四只被损毁的怪鹰“尸体”陈列河岸边,将五只几乎完好无损的,则用鲁公木线绑住脚,栓在了一颗杉树下。 这时,上官仙仙轻松地拍了拍一只怪鹰的脑袋:“特使,这东西可怎么指挥啊?” 俘获怪鹰后,众人开始近距离“玩弄”这些怪鹰起来,几乎是要拖到眼皮子底下来看了。 刚刚和怪鹰打斗,众人已知道此类怪鹰的若干攻击手段。这些怪鹰们神神秘秘的攻击方式,说起来实在鸡肋,不过是喷火、喷水,一双强有力的大爪混乱一通抓,以及,一双巨大的翅膀猛地扇啊扇,弄出来一些飞沙走石。此外,再无明显“招式”。 这类怪鹰,因可以高高地飞在空中,它们这些手段,若是对付一般野兽或芙儿这类小妖怪,属实威力无匹。可,钟无艳等人乃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探险勇士之流,不论手段还是意志皆经历过千锤百炼,自然不惧它们那“花架子”。 顺利擒拿怪鹰了,钟无艳亦开始近距离研究起这些怪鹰,这刻听了上官仙仙的话,她粲然一笑:“仙仙,你这问题,我们欲知道答案,接下来就得野蛮一点了。” 上官仙仙:“啊!野蛮?怎么野蛮啊特使?” 钟无艳道:“你瞧见了啊,这岸边不是有四只刚被我们打坏的怪鹰么,接下来啊,我们拆开一只,把它四分五裂了,在它身体里仔细检查一番,相信必能发现控制这类怪鹰使用的窍门。” “哦,原来特使你是要‘分尸’……好主意!”上官仙仙嘿嘿一声暗笑,立即“啪、啪”抚掌表示赞同。 而后,她主动跑到一具被损毁的怪鹰“尸体”边,双手向前,噼里啪啦就开始拆卸起那只怪鹰。 怪鹰被拆开,露出来内里所有的秘密,自然,包括控制它的机关。 于是乎,众人瞬间解决如何驾驶怪鹰的难题。 他们当即一个个乘坐在五只完好的怪鹰背脊上,准备起航。 “呼哧、呼哧”数记嘈杂声响之后,他们驾驶怪鹰,一跃而起,眨眼就消失在天际,将刚刚还阻拦他们去路的林间大白河,远远抛在了身后…… 第六十四章:就此别过各自忙碌 五只怪鹰翱翔天空,带头领路的自然是钟无艳乘坐的那只,因为彼时藏在她大袖子里的芙儿是唯一知道去万兽堡路线的。 此时,芙儿早已经被钟无艳从大袖子里唤出,和她一前一后并骑在一只怪鹰背上。 怪鹰宽大的翅膀,“哗哗哗”扇动不止,搅动着周遭的空气发出阵阵激烈的涤荡。 芙儿从没有如此潇洒地驭风而行过,首次乘坐怪鹰,她对一切都感觉新鲜。她那张本冷艳至极的小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心情之舒畅可见一斑。 “芙儿啊,别只顾着‘观光’景色,要指对了路哦。” 钟无艳见芙儿有些心驰神往,怕她指错路,有意提醒道。 芙儿颇自负地道:“钟无艳,你就放心罢,我没那么笨,若是指错路,我自己也要完蛋。” “完蛋?”钟无艳喃喃一声。 芙儿立即闭嘴,晓得话说多了。 然,她无心透露的这微小信号,已勾起钟无艳的兴趣。 钟无艳哪里肯放过:“芙儿啊,你此去万兽堡、去集合,到底是去做什么啊?” 其实这问题,她和同伴跟随芙儿进入万兽丛林后就好奇不已。虽然说芙儿去万兽堡做什么与他们这些人不相干,她不应多嘴多事。但,此番他们这些人,到底已确定要和芙儿抵达同一个目的地——万兽堡!故,对芙儿去万兽堡的目的稍作了解,她越想越觉得十分有必要。当然,前提是芙儿愿意告知。 听见钟无艳的问题,芙儿却继续沉默着。 钟无艳觉察到芙儿心事重重,戒备甚深,强行开导她道:“芙儿啊,其实,我本不应多嘴问这些的,你只是带路,你去做什么,自然有你的原因。可,你也要为我们想想,此万兽堡我们完全不了解,而据你所言,那地方乃是燕境一特殊营地,想来必极其复杂。此刻你就算不说出自己去那有什么目的,至少也得简单和我介绍介绍,那万兽堡大致是个什么情况,譬如有多少妖怪,那些妖怪又是否友好?” 芙儿沉吟一阵,扭头看一眼钟无艳:“钟无艳,实话告诉你罢,我去万兽堡,只是为了去做一份贡献。” 钟无艳明显一惊,不可思议地道:“你也要成为万兽堡那无数妖怪奇兵里的一员么?” 万兽堡是燕国的一个特殊营地,这是芙儿一早就言明了的。而芙儿说要去那做一份贡献,很容易想到,极可能就是去那当一枚奇兵了。钟无艳心中这般揣测着。同时她又想到,若芙儿是去那“报到”,做所谓的贡献,“助”着万兽堡……则,此刻还跟他们“并肩而行”的芙儿,岂非到了万兽堡后,就要成为他们的敌人了? 芙儿似乎看出钟无艳心中所想,只听她道:“奇兵?唔,其实也不是那回事,我虽然是去万兽堡做贡献,不过你放心好了,不是针对你们的。” 钟无艳突然地道:“你去万兽堡做贡献,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想,或许,这才是芙儿的最终“目的”——为了得到,所以付出,所以“做贡献”! 芙儿道:“好处当然有的!我是一只不成气候的小小河蚌精,在万兽堡,只要我做出贡献,就能进化了,从此大大增强实力,往后我就能于此万兽丛林来去自如了。” 原来如此! 一路来,芙儿与他们同行,若不是得他们这些探险勇士的庇护,根本就不可能抵达万兽堡,中途早就被无数野兽糟蹋了。如果芙儿真能在万兽堡做贡献后得到进化,实力大增,自然就可一扫弱者的憋屈,从此大摇大摆进出万兽丛林,再不需要别人的庇护了。对芙儿来说,确是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钟无艳一时听得频频点头,她心中思考着,这样来看,芙儿去万兽堡,倒还真是不得不去了。 霎时她亦有些“激动”起来,若那万兽堡真的如芙儿说得那么“神奇”,设身处地想,若她是芙儿,也会这样做! 然而,她心中依然有疑点,还是那个老问题——万兽堡到底“神奇”在哪?为何可有这种造福于芙儿的能力? 她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逼问”道:“芙儿,你还是说清楚点罢,那万兽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没说清楚么?我觉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芙儿几乎是有些委屈地道。 钟无艳:“……” 芙儿又不耐烦起来:“钟无艳,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嘛?” “我想知道,那万兽堡,等我们这些人抵达后,是否可随你一块儿进入。” 芙儿嘴巴太严,口风太紧,她不得不换一个说法旁敲侧击! 其实她内心知道,“跟随芙儿一起进入万兽堡”,这种可能性或许是很小的。因为芙儿早就说过,万兽堡都是妖!没有人!想来,人,应该是不允许进入的! 果然,乘坐怪鹰背脊上的芙儿立即摇头不止:“不可不可,你们可不能跟我一块儿进入万兽堡,不!你们就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因为你们不是妖!待会儿我们抵达万兽堡了,你们就自行离去罢。万兽堡很大,你们都是本事人,届时,我们在万兽堡告别了,我去忙我的,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要别叫那些妖怪们发觉了连累我就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好了。” 钟无艳:“……”顿时无语。 芙儿似乎也察觉自己有些过河拆桥,属实无情无义,略带一丝内疚地找补道:“万分抱歉钟无艳,我确实利用了你们。我曾说带你们来万兽堡寻出口,离开此诡谲的万兽丛林……可惜,我无法跟你们走完全程。进入万兽堡前,我们定是要分开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万兽堡离开,去往‘河间’,并非只在万兽堡那‘堡内’有唯一出口,周边处处可去得的。故,届时你们另寻出口罢!你们最终目的不就是回到普通人生活的市集么,这属实没甚难度的。再一个,万兽堡处处是房子,周边又有崇山峻岭,辨别方位没甚难度。你们只要小心翼翼,就不会被发觉,定能安全离开。” 言尽于此,钟无艳无话可说。 不多时,怪鹰们飞抵一片茂盛的竹林上空,突的,芙儿哇哇叫着,让钟无艳立即唤众人停止前进。 慌乱中,钟无艳遵照芙儿嘱咐,让驾驶怪鹰的众人强行迫降去了竹林下方。 竹林内,地面上,落地后的芙儿第一时间对钟无艳道:“钟无艳,此竹林以北,走上一箭之遥,就可看见一片巨大平坡。那儿就是万兽堡了。此时此刻,我们绝不能再乘坐此盗来的怪鹰继续赶路了,就走过去罢……钟无艳,就此别过,你……你们好自为之。” 言毕,她立即扭转小小的身子快速离去。 “芙儿……” 芙儿步子一点,顿住,回头,愣愣瞧着钟无艳。 钟无艳低低地道一声:“后会有期!” 芙儿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再次扭身决绝地离去了。 她才走出三丈左右,钟无艳立即唤了同伴,在后头紧紧跟上。 对此,前行中的她步子愈快了,明显有所察觉,可,她并不回头呵斥,竟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朝前方行去,就这样默许了钟无艳等人跟踪…… 第六十五章:穿过平坡勇探空房 却说钟无艳等人跟在芙儿身后,走不多时就穿过了竹林。 甫一出来,众人视线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巨大平坡。平坡很大、很宽,坐落在一片青葱的山峦之间,距离此番他们站立的竹林边缘仅三四丈距离,可谓近在咫尺。 令钟无艳等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此巨大平坡之上停靠了密密麻麻的棕色怪鹰。这些棕色怪鹰比之前他们盗来的黑色怪鹰,整体要小上一号,不知做什么用的,更不知因何停在此巨大平坡上。 前方,芙儿义无反顾直朝着平坡踏去,须臾,她踩上平坡。且,她步子并不停,还在朝平坡后走去。 却说那平坡后,是颇陡峭的一面山坡,上面矗立了一大群结构简单却造型奇特的小屋,有些是圆的,有些是方的,有些是三角形的,总之,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它们沿着平坡后的山坡,从下到上,从近前到远处,有秩序地分成了好几列。且,小屋群后方,山坡深处,一间半圆形、窑洞似的巨大木屋,赫然伫立,俨然乃一群“杂乱”屋子之“主体”。只见,那傲然独立的巨大木屋门匾之上,用大篆醒目地题了三个黑底红边的大字——“万兽堡”。 而那芙儿,不多时就走至了万兽堡的大门前。她才出现,万兽堡大门疏忽打开,内里闪出两只黑熊样貌的妖怪,对她嘀嘀咕咕询问了一番,奇异的是,竟那般“自然而然”的就放她进去了。而后,万兽堡大门紧闭,重归一片寂静。 这些均被钟无艳等人瞧在眼里。 此刻,他们谨慎地呆立原地,连平坡尚且没踏上,只待在竹林边缘,静静观察着。 上官仙仙道:“特使,你怎就那样放走这芙儿了,对此万兽堡,我们是一无所知啊!” 马红也道:“是哩,特使,现下我们是不是有些被动了,来到这劳什子的万兽堡,真不知这里会有什么,我们将遭遇什么……” 而那唧唧和朱烈,老老实实站一旁,虽没发言,可紧张的神态亦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安,也许,他们纵然没发言议事的资格,可内心里对钟无艳贸然“放走”芙儿未必没有意见。 对此,钟无艳并非毫无察觉,她很清楚,众人对她有抱怨完全可以理解。“轻率”就放走对万兽堡知根知底的芙儿,对他们这行贸然闯入的人来说,表面看确实有些不利。 她深呼吸一口气,连忙安慰众人道:“你们都别心急,此万兽堡,芙儿其实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 接着,她将之前乘坐在怪鹰背脊上时,她和芙儿的对话,一一告知了众人。 末尾,总结道:“按照芙儿所言,她是有一番暗示的,这万兽堡我们即便要闯入,也不可像她一样大摇大摆进入,须得另辟蹊径,潜伏进去才是良策。” 马红异想天开地道:“特使,所以芙儿是先进去给我们当内应么?” 钟无艳苦笑一声:“这倒没有,她只是不管不顾,任由我们自己行动罢了,她已经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做贡献么?”上官仙仙下意识咕哝了一声。 因为钟无艳适才告知了众人芙儿去万兽堡就是去“做贡献”,这也是芙儿的原话。 于是,钟无艳点点头。 上官仙仙好奇地道:“特使,你说那芙儿进万兽堡,到底是去做什么贡献啊?” 钟无艳道:“这也是我好奇的!可芙儿彼时并不曾详细告知,想来,这必事关它们这些妖怪的一个什么秘密了。在此万兽堡,它们妖怪均可从中获益,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这亦表明,这里有秘密,且不是一个小秘密。我想,包括芙儿在内,此地之妖怪,估计都不会轻易松口说出此密辛的罢,只有靠我们自己亲自去探明真相了。等探明了这个真相,我们再打算接下来的行动,离开万兽堡或从万兽堡闯入‘河间’去……” 一时众人纷纷点头。 “只是特使,这万兽堡,我们如何潜入才好呢?”上官仙仙突的一撅小嘴,颇有些一筹莫展道。 实际,这也是接下来众人首先要做的,但很明显,这不是件容易事。 钟无艳微一阵沉吟,只见,她眸子扫过万兽堡铺天盖地的那些古怪房子,忽的道:“暂时,我们先进去一间那种房子里去察看一番罢。” “慢着,特使!前方那平坡后面的房子,眼看是此万兽堡的妖怪们居所,我们贸然闯入,岂非要起冲突一番,届时打斗起来,可不是小事!这事,是否要从长计议?”马红谨慎地道。 他毕竟年长些,心思自然也多些,故,提出的也总是较谨慎的建议。 加之他这说法,颇有道理,霎时众人纷纷点头。 然,钟无艳立即摇头道:“起冲突,暂时应该不会!我以生机手段感知,那些房子里暂时都是空的。想来,妖怪们都集结在万兽堡中了罢,趁此机会,我们正可入内一探。” “啊,都是空房子么?”上官仙仙惊讶道。 钟无艳点头:“现下的确是这样的!毫无疑问,居住此古怪房子里的妖怪,估计都在万兽堡中忙着什么……我们先去探了,等房子主人们回来时,我们再随机应变,伺机撤退。” 马红点头道:“特使,那我们一会要探的房子,地势上得好好选择一番了,须得择一间比较好脱身的才是。” 钟无艳赞同道:“马红你这建议很不错,所以我打算从边缘选一间探起。”摇臂一点,她指向山坡上一间黄色的六边形房子,“就那间了!都看见了没?周周正正,六个边角的,黄色的那间。” 那是一间只两丈左右高的小房子。也不知房子外层弄得什么染料,使得那房子远远瞧去蜡黄一片。因为山坡上各种各样的房子层出不穷,故,纵然这房子颜色耀目,倒并不怎么显得扎眼,比起周边千奇百怪的房子,它反而挺“普通”。 “看见了。”上官仙仙等人异口同声。 钟无艳点点头:“出发!” 当即,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潜伏了过去。 因为要抵达奇怪的六边形黄房子,他们必须经过停靠了数百只棕色怪鹰的平坡。是以,钟无艳边走边叮嘱:“大家注意,到了那平坡上,我们五人散开来走,同时注意隐蔽身形,且要以最快速度通过,等到了山坡上大家再集合。万兽堡难说没有设置暗哨,若是在平坡上发觉了我们,就打草惊蛇了。” “是,特使!” 须臾,他们一行人踏上平坡,置身在了周围密密麻麻的那些棕色怪鹰身侧。而那些怪鹰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出现,跟死的“木头”一样毫无反应。对此,他们毫不惊讶。接触此类棕色怪鹰之前,他们这些人已使用过黑色怪鹰,他们都晓得,这类怪鹰乃是以机窍而活动,内里机窍一旦停止,属实就是死木头了。 平坡上,他们依计划很快散开来,接着迅捷地朝平坡后的陡峭山坡攀援了去,须臾就涌入了密密麻麻的大片房子中间,安全潜伏了起来。 不多时,他们顺利抵达事先选择好的六边形黄色房子旁。 站立在蜡黄色的六边形房子面前,他们才发现,此房子居然没有门,只有一个直径手臂长的洞口。 钟无艳领头第一个钻了进去,众人跟在后,鱼贯进入。 第六十六章:蜜脾下挂明黄珠子 却说钟无艳一行人甫一进入此六边形的蜡黄色房子中,顿时个个惊叹起来。 “天!”钟无艳脱口一声赞! “好香啊!”上官仙仙的声音。 “好多!”马红的声音。 “好神奇!”唧唧的声音。 “厄……”朱烈也一阵错愕。 他们俱是被眼前景象惊呆。 钟无艳不可思议地道:“我们这是进了一个蜜窖了么……” “特使,好像真是这样啊!”上官仙仙是又新鲜又兴奋。 马红道:“这到底怎回事?” 疑惑中,他们一个个散开,打量四周起来。 却说这间六边形的小屋子,外头看着虽然只有两丈高,可里面空间,属实小巧玲珑,因为它内里被一块块扇形蜜脾塞得满满当当的。 也正因此,钟无艳他们才有那些困惑。 对刚进入的他们来说,所看即事实,自然以为进入了一个蜜窖。 钟无艳也跟其他人一样,走动着,观察着…… 她一边走动,间或伸出手指,从身边那些蜜脾上轻轻揩过,顿时,手指就变得黏黏的了,因为沾了可口的蜂蜜。 只见她忽的将沾了蜂蜜的手指送入口中,微微一吮吸,霎时,她脸上立即露出享受的表情,她高兴地道:“哈,可口着哩,大家也尝尝!” 于是马红、上官仙仙等人也一一伸手,尝试着开始揩蜂蜜吃。 不知不觉,钟无艳走到小屋的洞口,也即她一开始进入此小屋的位置。 站在直径仅仅只有手臂长的洞口,她忽的将脑袋探出去,仔细瞅了瞅这小屋的外壁。 为何她会有这奇怪举动? 因为自一开始探索这间小屋,她对于小屋蜡黄色的外表,就疑惑不已。 这刻经仔细打量,外面看看,里面再看看,只听她喃喃出声,感慨地道:“现下我晓得这小屋为什么是这种蜡黄的颜色了,虽然很不可思议,然而……这小屋好似真的乃是蜡制作而成。” 这点,上官仙仙等人一番观察后都深有体会。此番他们探险的这小屋,无论质地,还是近距离接触,小屋内弥漫的那种气味,都和“蜡”十分相似,是以,他们纷纷赞同钟无艳的这发现,都点头不止。 钟无艳又道:“眼下来看,这房子主人极可能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妖怪了。” 上官仙仙道:“特使,据我所知,小蜜蜂寿命可短着哩,只能活几个月,真不知如何可修成妖怪的,实在稀奇呀。” 马红笑道:“上官大人,难道你不知那蜂王寿命长着么,有些据说可跟人一样长寿哩。” 上官仙仙道:“所以,马大人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只蜂王的老巢?” 马红犹在沉吟之中。 然,钟无艳却摇头否定道:“仙仙哪,我觉着应该不是的,此老巢,眼看乃一只蜜蜂的居所。若真是蜂王出没之地,则必然有一窝蜂的。再一个,你们仔细瞧这小屋的形状,它是一个六边形,乃典型的一只蜜蜂独居巢穴特征。根据这些线索,所以,我判断此屋子恐怕乃一只普通蜜蜂成妖后打造的住处。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上官仙仙道:“特使,这样来看,这只小蜜蜂必然是有不可思议的奇遇了。” 钟无艳深表赞同。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不做声的朱烈在旁边嚷起来:“大家快来瞧,这是什么?” 钟无艳等人立即朝屋子一角的朱烈靠近过去,顺着他手指方向,众人瞧见,这刻朱烈乃站在此屋子最北位,在那位置,屋顶、墙壁,依然是挂满一块块扇形蜜脾,而朱烈却用手点着其中一块。靠近后,众人瞧见,朱烈原来是在那扇形蜜脾下发现了一枚琥珀质感的明黄色珠子——龙眼大小,美轮美奂,极小巧精致,吊在被发现的那扇形蜜脾最下端,好似蜜脾上多出来的一个“蜂王台”(在普通蜂巢,蜜蜂为制造蜂王,会选择一张蜜脾的边缘,空出小小一片区域,培育蜂王,此区域会稍微凸出于蜜脾,即蜂王台)。 然,它并不真的是,只是那样普通地“凝结”在那块蜜脾下。好似一颗即将坠落的大水滴,不过它是规规矩矩的一个圆形。 上官仙仙亦好奇地凑在旁边看着,她忍不住喃喃地道:“特使啊,我们要不要把这珠子扣下来细瞧瞧?” 对此,马红等人虽没附议,但从神情瞧去,均有这种意思。 可,钟无艳却摇摇头,压制了他们内心的这股冲动:“暂不要轻举妄动!这珠子,一看就不是凡物,还是再安安静静观察一阵再说罢。” 一时间,她盯看着那琥珀质感的明黄色珠子不停打量起来,时而从左边到右边,时而又从右边到左边,不停走动着,好全方位多角度观察。 看了好一会儿,突的,她皱起眉头。 在她旁边,上官仙仙看见她异样的表情,关心道:“怎了,特使?” 钟无艳困惑地道:“怪了!这东西,刚刚,我隐隐感觉到它似乎蕴涵极其强大的生机,可,它却隐藏得如此晦涩,不说要靠得如此近了才有感应,偶尔还完全消失于无形,几乎叫人难以察觉。” 上官仙仙不可思议道:“天哪特使,极其强大的生机,那是什么概念?” “按照我的感觉,此珠子蕴涵的生机全部爆发出来,足以震碎一座山!” “毁天灭地啊!”上官仙仙感慨道。 马红道:“特使,难道说,这珠子乃一枚奇异武器?” “难说。”钟无艳摇摇头。实在是眼前之物太过蹊跷,她一时也无法下判断。 上官仙仙道:“特使啊,那现下我们怎办?这东西明显乃是这屋子里面最特别之物,想来,必和居住此屋子的那蜜蜂妖怪有莫大干系哩,或许,也事关此万兽堡的秘密。不如,我们先毁去它再说,免得贻害无穷?” 钟无艳摇头道:“仙仙啊,须不能这样鲁莽,我们要谨慎些才好哩。再一个,你仔细想想,这东西虽然不寻常,看起来非常重要!可,那蜜蜂妖既离开了却没将它带走,而是任其暴露于此。这不是很奇怪么!” “也许那蜜蜂妖觉着此屋子是安全的罢。”上官仙仙理所当然地猜测道。 马红道:“特使,会否那蜜蜂妖只是暂时离开,故,就没有那么神经质地将此重要之物随身携带?” 钟无艳道:“你二人说的都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有一种猜测。” “是什么?”上官仙仙和马红异口同声问。 钟无艳眸子扫一眼屋子里密密麻麻的无数蜜脾:“我猜,这珠子是不能离开这屋子,它需要此屋子里无数的蜜脾散发的食物香气来温养!” 一时间,马红、上官仙仙皆沉吟起来。 钟无艳这种说法,让他们陷入更深的思考。因,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来,这屋子里挂满了蜜脾,可谓食物多多,食物之芬芳自然浓郁至极。二,眼前明黄色珠子一看就重要非凡,光卖相就不差,却被屋子主人高调地和无数蜜脾暴露在一起,颇有些“不得不这样做”的意思,故而,就没随身携带罢…… 那么问题来了,珠子既不能离开或轻易移动,则,怎么处理?毫无疑问,此珠子和神秘的万兽堡,以及无数妖怪聚集万兽堡,必然有一定联系。是绝不能忽略过去的一条线索。 就在他二人困惑之中,钟无艳突的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一个试验了,再证实一番这种猜测!” “什么试验?”上官仙仙忙问。 钟无艳道:“既然不能轻易移动珠子,但我们可以尝试着小范围移动一些蜜脾,譬如将其中一部分扔出这屋子,看珠子会发生什么反应。” 如此决定了,她很快安排人员忙碌起来。 第六十七章:奇异美食十二珍珠 因为蜡黄色小屋实在小的很,里面塞得蜜脾虽然多,但也数量有限,不多时,由钟无艳安排的朱烈、唧唧、马红等人,已将小屋内一小半蜜脾都扔了出去。 当然,那琥珀色珠子依旧岿然不动吊在被发现的那扇蜜脾下,且,并无异常反应。 “仙仙。” “在,特使。” “你盯着这珠子,我去屋子外看看。” “是,特使。” 钟无艳是想到,蜜脾被丢出去可别惹来什么不好的东西,暴露了他们这行人就糟了。 是以她才决定暂抽身去处理一下,譬如,一把火烧掉。 可,她身子才钻出屋子,身后上官仙仙突的嚷叫起来:“啊啊啊!特使,快来看,珠子有反应了。” 钟无艳立即从屋子的洞口外重钻了回来,连忙朝珠子凑过去。 “怎么了?” “特使,刚刚你才走,这珠子就闪烁起来了,且,闪起来的样子好吓人,表面惊现一丝丝的纹路,好似要裂开一样。” 钟无艳凝眸朝那珠子瞧去,看它还是照旧,并无什么纹路,更没有要裂开的痕迹。若不是相信上官仙仙,她简直以为上官仙仙在扯谎。 上官仙仙也意识到珠子恢复正常的时机很不“配合”,就闷闷地道:“怪了,这会子它又正常了。” 钟无艳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屋子外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这回你别太激动了,我让马红跟你一起,你们一块儿盯着它。还是那样,有异常了,立即唤我。” “是,特使!” “是,特使!” 上官仙仙和马红齐齐接下命令。 钟无艳点点头,一扭身,又朝此屋子的洞口外钻了出去。 可,她才出去一个呼吸不到,她身后…… “有异常,特使!”马红急急地喊。 “快来看啊,特使!”上官仙仙又激动了。 钟无艳不得不再次钻回屋内察看。 小屋内,明黄色珠子旁,上官仙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面对返回来的钟无艳,手指着又“不配合”地恢复了正常的珠子道:“特使,这回可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马大人也瞧见了的,还是那样,这珠子还是和上回一样,闪烁起来了,似要碎裂开哩……” “是啊,特使,我亲眼所见!” “马红、仙仙,我是完全相信你们的,只是,现下出现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好似我一离开,这珠子就有异常!” 这点,上官仙仙和马红亦有发现,齐齐点头。 上官仙仙道:“这是为何啊特使?” 马红道:“实在是蹊跷,特使,莫非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影响这珠子?” 钟无艳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欣慰神情:“现下来看,还真是这般!我猜,不只是我身上某些东西在影响这颗珠子,而是这珠子在依赖着我身上某种东西。故,对我离开,反应才如此大……” 言着,她伸手自怀中一掏,取出一小包裹,摊开,包裹里是鸡蛋大的十二颗珍珠,正是之前从那红皮河蚌内取出来,且,彼时芙儿让她带在身上做计划在渡林间大白河时喂食给鳄鱼王作为食物的。 十二颗珍珠色泽亮丽,望着诱人不已,作为食物,它们在卖相上的确不错。然,按常识来说,是个人都知,珍珠并不是常规食物,顶多只能磨成珍珠粉来食用,没滋没味的,作为“美食”,它明显又不够资格。 上官仙仙道:“为何啊特使,为何这珠子离不开你身上这些珍珠?” 马红也道:“是啊,特使,其实我从始至终不理解,为何之前那芙儿会说大鳄鱼王喜欢吃这种珍珠,作为食物,这东西俨然太匪夷所思!” 钟无艳道:“你们不要忘记,这是妖的食物,对妖喜欢吃什么,好似我们都没发言的资格……既然我们不知它们喜欢吃什么,又怎敢断定它们不喜欢这种珍珠?” 顿了顿,她继续道:“眼下来看,此明黄色珠子,必是一件诡谲的妖之物。若我没有猜错,它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妖之精。” “什么是妖之精啊特使?”上官仙仙问。 钟无艳道:“其实我也是这刻才想起,据说,妖有精和怪的区别,妖没有正式成为怪之前,没有什么神通、本事,只能叫精。一旦真进化成为怪了,才真正是一枚合格的妖了,也就有了颇具神通的妖丹。” 马红道:“所以特使你是说,眼前这明黄色珠子是成为妖丹之前的妖精?” 钟无艳淡淡一笑,点点头,忽的伸手自怀中一掏,取出来一巴掌大的小东西,正是参宝。 “主人,你唤我做什么?”参宝出来,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在看到钟无艳手中捧着的那十二枚珍珠,霎时激动不已,“哈,没想到主人你这么好,找到这么多精华给我吃!谢谢,谢谢了!” 言着就要伸出小小的触须手掌去抓一颗大珍珠。 “住手!你倒想得美,这可不能给你吃。”钟无艳装作生气,怒冲冲呵斥一声。 参宝赶紧住手。 钟无艳看一眼上官仙仙和马红,对他们使一个眼色。 那意思很明显:这些珍珠果然就是妖精们喜欢的食物。 同时,她开始解释:“仙仙、马红,你们是不知,我这参宝就是一只还没成为怪的妖,不过它更特别,它乃植物之妖,是一枚人参妖。它没有妖丹。故,也没什么妖之精华。硬说它之精华,也就是它的本体了。所以人人想把它炖了吃掉以补充生机。” 参宝被主人这样说,一脸无语的样子,但也无奈,谁叫这些都是事实呢。 “那么它有什么神通本事吗,特使!”上官仙仙好奇地道。 她是第一次见钟无艳亮出参宝,完全不了解。 钟无艳无奈道:“这参宝,好像除开跑得快,也是个废物了。” 参宝委屈地瘪着嘴。 钟无艳补充道:“哦,它找吃的也很在行。” 上官仙仙哈哈笑。 钟无艳言归正传道:“好吧,说正事。这些珍珠食物,我想,和参宝对它们本能的就感兴趣一样,象明黄色珠子这类的妖之精华,故而也对它们充满依赖……刚刚,我们将此屋子里温养妖之精华的食物扔出去了大半,这个无心之举,让此屋子里这明黄色的妖之精华对我身上这十二颗珍珠更恋恋不舍了,所以,我一离开,它就躁动了。这种躁动恰使它暴露自身是妖之精华。接下来,我们这样……一间屋子接一间屋子探索过去,将所有屋子里的妖之精华全盗走,我想,这样也算从‘内部’瓦解此万兽堡了。不论万兽堡里面的妖在做什么,这些妖之精华被我们捏在手里了,它们肯定要受制!” “哈哈,”马红大笑,“特使,这招实在是高!” 可上官仙仙却忧愁起来:“特使啊,如此一来,我们让那些妖之精华离开了温养它们的房子,它们岂非一个个都要躁动不已?想来,其他小屋里,必也有类似的食物以温养它们的哩……特使啊,你是没有瞧见之前那妖之精华闪烁时候的可怕样子,好像要碎裂,要爆炸开一样哩,这样,会否有些冒险?届时真的爆炸开来,必然惊动在万兽堡里面的无数妖精哪!” 对此,钟无艳早就心有定计,她一面收好参宝,一面将手中拎着的十二颗珍珠小心翼翼放在地面,这才道:“仙仙言之有理,故而,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们需要先做一个盒子,将这十二颗珍珠妥当围成一个圆圈,然后,将盗取来的妖之精华都放在圈中以温养,自然可让它们安安静静。这个盒子,马红你带着朱烈速度去做好!快!” “是!特使!”马红领命带着朱烈去忙了。 “仙仙!” “特使,在!” “你和唧唧赶紧一把火将外面我们刚刚抛弃的那些蜜脾烧掉,过一会,我们就要一间间去探索这些屋子,盗取妖之精华了。” “是,特使!”上官仙仙和唧唧也领命去忙了。 小屋中瞬间只剩下钟无艳一人守着十二颗黑白珍珠和妖之精。 第六十八章:派出参宝接应太子 不多时,马红和朱烈重钻回小屋,他们已制作好放置十二颗珍珠的木盒子了。几乎同时,上官仙仙和唧唧也钻回了小屋。见众人集齐,钟无艳欣慰地点点脑袋,而后捋起袖管大忙特忙起来。她首先将十二颗珠子环成一个圆圈妥当摆至木盒子中,而后才将明黄色的妖之精摘下,安放于十二颗珍珠环绕的圆圈内。妖之精珠子一切如常,并未因为被摘下发生异常。 此过程说来风轻云淡,然,彼时在场的众人,包括钟无艳在内,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属实有点紧张。好在一切有惊无险,钟无艳之计策,证实可顺利推进下去。 当即他们哪里还会迟疑,速度钻出此蜡黄色小屋,转去了别的屋子里。目的,当然是盗取妖之精。霎时间,他们可谓大开眼界,在各种小屋里,见识了眼花缭乱的各种美食,比如牛妖的青草屋,猫妖的鱼干屋,松鼠妖的坚果屋,不一而足,全是各色美食,当然,其中不乏一些令人倒胃口的恶心食物,例如腐肉、昆虫之类。 随着探索的奇异小屋越来越多,众人发现,这些造型各异,储存了不同食物的小屋之中,都可找到“妖之精”。而钟无艳对此是毫不客气,一一将之盗走,放入十二颗珍珠环绕成圈的木盒中,带走。 众人按部就班,就这样一间接一间小屋探过去,当又进入一间小屋,众人看见,里面是各色鲜美水果和肉干,所贮存的食物实在令人胃口大开,虽然一时瞧不出来这小屋是什么妖精的住所,但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于是乎,钟无艳一面收取妖之精,同时让众人带走一些这里的食物,边忙边吃,解决了晚饭再说。 上官仙仙一面收取着食物,一面看钟无艳收取妖之精,忽的突发奇想问道:“特使,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此地既然有如此多妖精聚集,为何叫万兽堡,而不是叫万妖堡?” 钟无艳笑一声道:“关于这个,其实我一时也说不好。我对妖,了解不多啊。我只是大略晓得,兽进化成妖,要经历妖兽、妖精,直至成为真正的妖。只要还没成为真正的妖,就都属于兽罢……故,此集结之地叫‘万兽堡’也没错!当然,也许有别的原因……这个就要我们进一步去探究了。” 上官仙仙“恩”一声,点头道:“不过特使啊,这些妖兽或说高级的妖兽、妖精,应该战斗力不怎样罢,毕竟,它们不算真正的妖。” 钟无艳道:“应该是有限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此地既然是它们的集结之地,难保没有隐藏手段,譬如机窍或陷阱之类。总之,此番我们盗取完这些妖之精,接下来闯入万兽堡主屋时,还得从长计议哩,届时再仔细思考罢,忙完眼前再说。” 言着,她忽的想起什么,低下脑袋,伸手自怀中一掏,又取出了参宝。 “主人,干什么啊?”参宝一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钟无艳脚边放置了十二颗珍珠的木盒子和其中颜色各异的妖之精,当即兴奋地道,“哈,主人,把我也放进这盒子里去吧,待在里面一定很舒服,求你了!” “那可不行!”钟无艳白它一眼,想也没想,立即拒绝。 参宝嘴巴立即一瘪,不开心的样子。 钟无艳摇摇头:“参宝你这家伙一天到晚不是想着吃就是要享受,也太废物了吧!给我听着,此番我有重大任务交代你。” “哦……” “接下来,我们还要收取许许多多妖之精,会很忙,可能,要一直忙到天黑了。趁这个空档,你溜出此地,去往河间一趟。” “去那干嘛,还有,河间在哪儿啊?”参宝茫然地问。 钟无艳脑袋一偏,看去旁边,冲马红点点头。 马红立刻会意,自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一边凑上前来。 钟无艳接过地图,递给参宝:“你依此图,自然可找去‘河间’,不过你小心,千万注意隐蔽。这地方很多妖精出没,被抓住,你可就惨了!” 参宝悻悻地接过地图:“知道啦!只是我去那到底做什么啊?” “寻找田劈疆!” “哦,晓得了!”参宝微有一丝诧异。 钟无艳叮嘱道:“我估计,你赶过去的时候田劈疆不一定出现在那附近,所以你要有耐心,在那隐蔽好,安安静静等着。因为田劈疆是一定会攻打到河间的,只要他攻下十城了,就一定会在河间和燕军大决战。等大决战时,你直接上战场找他去,同时报告给他我们这些人的讯息,好使他安心。” “知道了。”参宝点头。 钟无艳亦点点脑袋:“忙完这些,你才能回来寻我!” “遵命!” “去吧!” 参宝点点小脑袋,一溜烟就钻出了这间小屋,身形迅疾消失不见。 马红眼看着参宝离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特使,这个时间段太子真的会出现在河间吗?” 钟无艳摇摇头:“难说,毕竟我们离开高唐也没多久,就算太子已开始攻打十城,也是要时间的,我让参宝去那等着,实在是没办法。现下我们被困于此,进退两难,有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参宝一走,接下来他们自然又忙起来,继续悄无声息摸索在各个小怪屋中盗取妖之精…… 却说这刻他们又进入一间古怪小屋内。这间小屋和之前进过的任何一间都不同,一是大,二是里面死气沉沉。因为,这屋子里居然挂了数具人的尸体。而这些尸体,俨然就是“温养”此小屋内妖之精的“食物”。 上官仙仙有洁癖似的嚷道:“呀,特使,这地方……怎的跟之前那尸体四合院一样呀。真恶心!” 怨不得她有这种感慨,在钟无艳等人首先突破边哨,进入燕国,就是抵达的一个叫离城的小城池内,在那城内一个废弃四合院里,就发现了不少尸体,彼时,他们还在那遭遇了蜥蜴群围攻,随后才一路深入探险走来了此地。 钟无艳对小屋游目四顾一阵,摇头道:“我想,我晓得是怎回事了!” “特使,怎了?”马红对眼前小屋里的尸体并没看出什么门道,是以很困惑。 钟无艳无奈道:“我是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出现了一些严重失误。” 上官仙仙:“……” 包括唧唧、朱烈都不知他们的特使,为何突的讲这样严重的话。 钟无艳一脸遗憾地道:“我想,之前我们探索过的那个四合院中应该也隐藏了妖之精。很明显,那间有尸体的屋子,类似眼前这小屋,亦是用来温养妖之精的……只是彼时我们因为没有对那冒寒气又发热的屋子深入探索,故,就错过那里隐藏的妖之精了。” 言着,她低头看一眼木盒中已收集的众多妖之精,神情伤感。 她叹一口气继续道:“我原本想,收集全了这些妖之精,或许可一举捣毁神神秘秘的万兽堡。眼下来看,显然无法收集全了。也不知道倘不能将所有妖之精收集全,届时毁去这些妖之精会有什么变数?” 马红在旁边却忽的脸色一喜,兴奋道:“哈哈,特使,或许这种失误反而是一件好事哩!” 众人都不解,包括钟无艳。于是都扭头困惑地看去说出这奇怪言论的他。 马红不慌不忙解释道:“特使,你想,若我们之前就收取了那四合院里的妖之精,可没有这十二颗珍珠温养之……如此,必然引发那妖之精发生异变,甚至碎裂、爆炸!可不就等于打草惊蛇了么!若彼时真的发生这种事,此刻,我们恐怕都探不来这万兽堡了哩。所以,那点失误,眼下看反而暗中助了我们哩。” “有道理!”钟无艳立时眉开眼笑道,“真是一饮一啄,皆是造化哈!看来,我们继续勇猛干下去就是了,别去想那许多,固步自封属实不智!大家加油吧,天黑了后行动多有不便,趁天黑下来之前,我们尽快把此山坡上全部小屋里的妖之精都收了,届时一举毁去,再去探万兽堡!” “是,特使!” 当即他们又转去别的怪屋中忙碌去了。 不知不觉,他们收集的妖之精愈来愈多…… 第六十九章:事发突然紧急入堡 却说钟无艳等人偶然发现万兽堡山坡上的怪异小屋群落中隐藏了妖之精秘密,并大肆收集,行为可谓猖狂。 而此前不久,万兽丛林中,万兽堡的大管事和她带的五位属下有重大发现。本来,他们一行六位,要追查一番九只侦查神鹰为何迟迟不归的谜团,可在去往万兽丛林途中,他们意外地和驾驶五只神鹰朝万兽堡而来的钟无艳等人错过了。糟糕的是,他们虽然没有找到九只神鹰,却在林间大白河的岸边发现了四只被破坏的神鹰残骸。 大白河边,大管事愤愤地对身边道:“可恶!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损坏神鹰,还是巨大的侦查神鹰!他们这是公然和万兽堡作对啊!” 大管事身边除开猿老,还有狸儿、小马、白白、地犬另外四个跟班。 大管事骂完,除了猿老点头不止,准备回应,其余四妖都紧张地保持缄默。俨然没什么主见。 却说猿老这猿猴妖精,他眸子冷冷瞥着岸边四只残破的神鹰……对其中最破、肢解得最彻底的那只,他盯看的时间尤其之长…… 大管事发完火,他“哎”地叹息一声道:“大管事,你快仔细瞧瞧那只,可不只是简单地损坏哩!” 摇臂一点,指向破损最严重的那只神鹰。 “你意思是?”尖尖脸的大管事虽然在生气,长得也挺奸,可,好似心窍并不真的特别玲珑。 猿老老谋深算地道:“大管事,依照我的猜测,那只神鹰……唔,好似是被故意肢解而不是无心破坏的!” “所以你意思是?”大管事追问。 猿老痛心地道:“我想,可能这群毁坏神鹰的敌人,通过肢解了一只神鹰,就了解了神鹰内里的机窍,而后,他们就乘坐另五只神鹰逃了罢。” “啊?”大管事震惊不已,立即又是一通咒骂,“可恶!太可恶了!绝不能放过他们!这神鹰过处,必有蛛丝马迹,还等什么,我们立即追那五只神鹰去!” “是!” 当即,大管事这一群妖再无心察看河岸边被毁掉的四只神鹰,撩脚即追踪起来。 追了不多时,他们震惊地发现,五只神鹰好似是朝着万兽堡方向匿去了。 大管事边走边迟疑道:“猿老,莫非另五只神鹰乃自己逃回了万兽堡?按照此追踪的路线,它们俨然返回万兽堡去了。” 猿老眸子一眯,想了想道:“大管事,即便这五只神鹰返回万兽堡方向去了,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它们乃自己返回,二,那些敌人胆大包天驾驶这五只神鹰潜伏去了我们的万兽堡!” “哈哈哈!”大管事立即仰天一阵大笑,“好大的胆哪!居然敢自投罗网,不论怎样,这回定生擒了这些恶僚,看还敢放肆不!” “大管事威武!”白白、狸儿等妖立即附和。 接着,他们更快地朝五只神鹰可能降落之地赶了去…… 不多时,他们终如期见到五只神鹰。 不过,并非在万兽堡前面的平坡,乃距离平坡不远的一片竹林之中。 当真真切切看见竹林空地中五只神鹰重现了,大管事他们个个震惊不已。 便是他们再憨再笨,也晓得了,神秘敌人已成功入侵! 毫无疑问,敌人驾驶五只神鹰在此竹林落地离去,是怕暴露才暂舍弃了夺取来的坐骑。 然,大管事带着属下在竹林附近正勘察着,接下来发生的一件异常之事,叫他们不止震惊而是恐惧了! 事件发端源于大管事一个属下的异常。 那属下乃一只蛇妖,叫“白白”,平素以机警、敏感著称。 “不好了大管事,大事不好了!”大管事正带着属下在竹林转悠,她旁边,那白白突的大喊大叫。 这白白此刻的表现,与她平素那种稳重、老成的性格十分矛盾!要知道,此刻的白白,尚和大管事他们在一起勘察!更应谨言慎行的。可,白白确凿就那样失态地嚷叫了起来。 大管事顿时诧异地盯去脸色慌得一片惨白的白白。 这白白虽是女蛇妖一枚,但容貌极其美丽、素雅,这刻因极度的惊异、慌乱,好似疯了,眼眶凸出,脸色怪异。 “怎了,白白?你脸色好吓人哩!”大管事关心了一句。 “大管事,刚刚我察觉到我那藏匿于‘食屋’的妖之精,好似被人动了……唔,不会是那些敌人发现了食屋中的秘密了罢?天哪,这可怎么得了!” 听此白白之言,原来山坡上那无数的怪异小屋乃所谓“食屋”。 白白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 “啊!” “真的吗白白?” “天哪!” “不得了!” 狸儿、小马、地犬包括猿老,纷纷紧张不已。妖之精被发现可不是小事啊!他们俱慌了手脚。感慨完,他们眸子齐齐看去大管事,等她拿主意。 大管事咬咬牙,也急得不行,当即道:“白白这可不是小事,可不能乱说!要不你现下立刻匿去你的食屋中察看一番,看你那妖之精是否还在?快去!” “是,大管事!”白白立即领命去了。 须臾,她急匆匆地返回了。她还没靠近众位同伴,一面小跑着,就哭哭啼啼哀嚎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大管事!我的妖之精不知被谁偷走了,真不见了!天哪!我怎办哪!呜呜呜!” 接着,大管事又让狸儿、小马、地犬和猿老都回去各自的食屋察看了一番。 不多时,这些妖也都返了。而他们带来的消息亦惊世骇俗。和白白一样惨烈,妖之精俱是被盗! 事态严重到如此地步,大管事哪里还能淡定。 她摇摇脑袋,当即吼道:“诸位听令!眼下大事不妙!强敌来袭,我们速度撤回万兽堡中从长计议。” “是,大管事!” 当即,他们迅疾越过竹林,踏过平坡,又攀爬上万兽堡主屋前的山坡,在其中寻了一条近路,朝万兽堡大门就直奔而去,须臾,他们至了大门前,而后大门疏忽闪开,他们鱼贯入内。 随着他们身形俱消失在万兽堡大门后,大门“哐”一下又关了,门前重归一片寂静。 第七十章:红袍星宿包罗万兽 却说尖尖脸的美艳大管事带着属下慌慌张张撤回万兽堡,入内,来到一个诺大地宫,进入正中一间宽广的厅堂中。 此刻这里众妖正在集结。它们有序地围成一个大圈,众星拱月似的正对着正中一块颜色诡异的青石呼吸吐纳不止。原来它们正以自身生机在“温养”圈中之物。细瞧发现,它们“温养”的并非圈中那古怪青石,而是青石上,铺着的一张火红色薄薄绸布。 却说那火红绸布,粗看似一床被单,上面绣满各种活灵活现的动物,狗啊、马啊、猴啊,虎啊,应有尽有。每种动物皆形态逼真,仿若不是绣工,而是天然就长在上面,随时要窜下来似的,甚至会张开血盆大口,冲入环绕成圈的众妖之中发狠、撒泼。 更不可思议的是,薄薄的火红绸布上,蒸腾着一层淡淡烟霭,似有若无,好似塞满了奔涌的千军万马,杀气腾腾! 却说大管事跑入厅堂后,第一时间就跃入众妖围成的圆圈之中。 “大事不好了,诸位!”她当堂就是一声吼叫。 众妖本眼神迷蒙,正如痴如醉“温养”着火红绸布,经大管事一打岔,个个停歇下来,诧异地朝她望去。 却说此众妖之中,若钟无艳在此,定能发现,此前她接触过的那芙儿,亦端坐其中,正虔诚地远目瞧着在发言的大管事。匿于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她,看来地位还挺低的。可,她那虔诚的、一心一意的态度却不比在场任何一只妖低。她属实是无比信任大管事,无比笃定地在坚持自己做的事的!她身上有一股“相信”的大无畏精神,令人肃然起敬!而这样的她,场面上属实不少!乃绝大多数妖普通的一种姿态! 再说大管事,她见众妖都停下了,霎时,声音无限悲怆地再次传出:“诸位,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知大家……适才狸儿、小马、白白、地犬和猿老检查了他们食屋中的妖之精,居然不见了!而他们检查时,顺带察看了周边食屋里的妖之精,亦被盗了!是的!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我们这里绝大部分同僚的妖之精,极可能都被神秘的敌人盗走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而众妖之中,那不起眼角落里的芙儿,脸上却略带一丝侥幸。她因为来此万兽堡时间晚,还没建造好自己的食屋,故,妖之精暂时还是随身携带的,就躲过了这一劫!当然,和她情况类似的也不少,毕竟这里不是所有妖都有那种奢侈的食屋。而大管事却因为已经是妖,却是有妖丹的,在体内完好保存着,亦躲过一劫。 这时,大管事又道:“诸位,现下我们得赶紧自救!这里面不是所有同僚的妖之精都被盗了的,有些已进化成妖,妖丹一直在体内,有些还没有食屋,妖之精侥幸留存在了身边。下面请这些同僚都出列,我们要为大家夺回妖之精,做一点努力了。这攸关所有人,请大家无私一些,主动一些……” 顿时从一大片妖中稀稀落落走出来十几个“幸运儿”,其中就包括芙儿。 大管事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你们都走到我身边来,坐成一圈。” 霎时,芙儿等妖,在众妖环绕成的大圆圈内,随大管事的指示,环绕那青石,又形成了一个小圆圈。此小圈,因为仅有十多只妖,只能算围绕青石勉强环绕成了一个稀疏的圈。 接着,此稀疏小圈中的众妖依照大管事的指示,一一吐出各自的妖之精、妖丹…… 被吐出的妖之精、妖丹,渐渐漂浮在了一起,形成一堆,齐齐朝青石上的火红绸布坠落下去。 当这堆妖之精、妖丹尽皆落在了火红绸布上。霎时,那烟霭蒸腾的火红绸布剧烈抖动起来。随着它抖动,它下面之青石,开始缓缓上升。 “来人!”大管事突的一声喊。 霎时,十几只妖出列,上前等候吩咐。 “速把万兽红袍掀开。” “是!” 缓缓上升的青石上,万兽红袍“呼啦”一声当即被掀开。 随着万兽红袍被掀开,之前坠入万兽红袍里的妖之精、妖丹凌空又漂浮起来,静静悬于空中,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 然,随着万兽红袍被掀开,就露出了红袍下青石的真相,居然是一黑漆漆的洞。 “吱吱吱!”在那洞中,隐隐约约传来一种遥远的嘈杂之声。 这时大管事高声道:“诸位,大家的妖之精一旦失去非同小可,最严重的自然是再也不能温养此‘万兽红袍’做贡献了!不能做贡献,自然无法习得御兽神通‘进化成妖’!此番我打算孤注一掷,利用我们仅存的十多粒妖之精、妖丹,强行开启‘万兽门’,放出鼓舞万兽嗜血的战甲蝈蝈,目的只一个,让它们鼓舞万兽来袭,嗜血杀戮,为我们灭了神秘强敌,凭此我们或可为大家夺回被盗走的妖之精!成与不成,在此一举了!” 原来万妖们聚集于此,目的居然是通过以妖精的本能虔诚喂养青石上那火红的所谓“万兽红袍”,通过做这种贡献从万兽红袍上学习一种“御兽神通”,一旦领悟、学会,就算有了神通,等于进化成妖!为此,众多菜鸟妖精对青石上的万兽红袍虔诚不已…… 大管事才动员完毕,下方响应之声有如潮水…… “大管事威武!” “谢大管事!” “由大管事做主!” 愚蠢的众妖,个个如获重生! 大管事对众妖的反应显然十分满意。 点点头,她继续道:“好,即刻我就开启万兽门,放出战甲蝈蝈!” 言毕,只见她手指一弹,本来悬浮于青石上的那一小撮妖之精、妖丹,瞬间凝在了一起,形成一股“妖丹团团”,集体朝青石下露出之黑洞猛地就钻入进去。 可,那妖丹团团甫一钻入青石的黑洞中,似遇上无穷大阻力,才钻入寸许,就被强行抵挡住,而逼了出来。 对此那大管事见了毫不在意,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也许,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只见,随着妖丹团团被逼出,黑洞里霎时聒噪不已,似什么东西被刺激、激发了,霎时间里面“噗、噗、噗”冒出一股又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简直汹涌如惊涛骇浪! 须臾,内里黑压压地冲出无数的黑甲壳蝈蝈。正是之前钟无艳等人在白昼梅花坳怼过的那种蝈蝈……难以置信,这些,即所谓“战甲蝈蝈”。且,按照大管事之前的介绍,这东西可鼓舞万兽,引来暴戾杀戮! 事实上,蝈蝈确凿是一种极有灵性的虫中之杰。它与蟋蟀、油葫芦并称为三大鸣虫,叫声宏亮,乃大自然神奇的杰作!但不知怎的,在此万兽堡,它被如此批量豢养,且成了引领万兽的恶畜! 大管事见大量战甲蝈蝈现身,兴奋不已,大喊道:“太好了!战甲蝈蝈已成功引出,大家静候佳音罢……” 然,事情总变化无常。 就在大管事和众妖巴巴地望着铺天盖地的战甲蝈蝈火速朝青石洞口涌出,即刻后就将一举冲出万兽堡去追踪钟无艳等人,甚至不知将以何种秘法灭掉钟无艳等人…… 值此千钧一发之时刻,突的,青石外,众妖环绕而成的巨大圆圈中,众妖突的一个个痛苦倒地,同时,它们的身体“轰、轰、轰”一一爆炸开来,瞬间燃烧成一堆堆巨大的火焰。 大管事瞧见这幕,惊呆,也吓呆了!虽然她所在的那个青石旁小圆圈,里面和她一样,还拥有妖之精、妖丹的极少数十几只妖没爆,没形成火堆。 但,不远处众妖形成的大圈里,几乎所有,爆得根本停不下来,随着爆炸,燃起的巨大火焰愈来愈盛!一瞬间众妖爆炸之尸就成了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巨火圆圈,团团将大管事和青石,以及青石旁那火红绸布,困在了中间,那是插翅难逃…… 大管事等十多只没爆炸的妖被团团围困,这不是最严重、最惨烈的…… 只见那些正凶猛朝外冲的战甲蝈蝈,只知前进,不知后退,前仆后继冲入火海,霎时,燃起万丈烟尘。 “砰!”一声巨响,这时,万兽堡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钟无艳带着马红、上官仙仙等人闪电般冲了进来。他们瞧见火海一片,也有些震惊! 他们在进入万兽堡前,只是毁去了收集的那些妖之精而已,随后听到一声声巨响,这才勇猛闯入…… 马红、上官仙仙等人盯着巨大火海看得目不转睛。 可,钟无艳不止于此。她虽也很震惊,但,她眸子一转,立即被火海正中,一张跌落于青石旁的火红绸布深深吸引。那火红的绸布,实在太特别,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吸引,虽然,她暂不知为何会被吸引!但她隐隐有一种猜测! 只见她自怀中一掏,取出鱼跳石,立即打出一个“四向五方”阵势,还原本真! 霎时,她瞧见震惊一幕:火红绸布浸在一片火红血海之中,沉浮不止,它上面奔跑着无数凶猛的野兽,数量成千上万,简直无穷无尽! 看到这些,她喃喃地道:如此肆虐生机,生灵涂炭!难道那火红绸布是只星宿?怎么我感应不到呢?还原本真后还是如此迷糊! 瞬间她想到,莫非因为这是与妖有关的星宿?她记起她在象笏山庄捉过一只与妖有关的星宿,就差点失误!毕竟,她之阳退术,与妖犯忌啊! 突的,她眸子一眯,看见火红铺上有似有若无淡淡的那一层奇异烟霭! 她心中警觉道:看来那烟霭大有蹊跷啊! 她无奈地摇摇头,突的伸手自怀中一掏,取出一张符箓,“哗啦”一声化作一个巨大包袱,朝远处火红一片的绸布上淡淡的那层烟霭立即打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巨大包袱将火红绸布上那一层淡淡的烟霭彻底打散。 “啊!”瞬间,她全身一阵冰凉,一股汹涌至极的星宿危机裹挟了她,叫她浑身战栗不止。 “天哪,这火红绸布果然是一只星宿!”她心中霎时振奋不已。 第七十一章:黄金满地情比金坚(全剧终) 万兽堡中熊熊烈焰越烧越盛,陷身火海的大管事等妖气数已尽,实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而这刻,钟无艳终于悟了此万兽堡终极的秘密。原来,所谓“万兽堡”并非因为有众多妖兽集结才叫“万兽堡”,而是妖兽、妖兽们“引来”万兽,才成就“万兽”威力! 其间原理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妖兽、妖精们受蛊惑,被火红绸布星宿所诱,为进化成真正的有神通的妖,去学习万恶的御兽神通,为此不惜将自身作食,温养星宿。然而这样做后果严重,最终它们会丧失自我,被火红绸布星宿控制,从此与无数野兽战仆为伍,彻底成为弑杀的工具,也即“万兽”威力!表面看是“御兽”,其实乃是被星宿控制,夺人生机,为祸人间。 钟无艳很自然地想到,毫无疑问此万兽堡乃燕国某大恶人布置的一星宿局。目的乃利用这些愚笨的妖,将它们制成傀儡,借它们的力,驾驭百万野兽来打仗! 瞬间她感觉无比庆幸。还好叫她及时勘破此局,一举捣毁了此阴谋。否则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之后,她以奄奄一息的大管事等妖为开路先锋,徒手捉下了火红的万兽红袍。 奇异的是,这次因没有鱼火碧玺,她以阳退术逼迫万兽红袍彻底去除星宿之力后,万兽红袍并没化身亿万消弭于大自然,而是化作一件威武披风,被她骚包地披在了肩上,成了收获的一件耀目战袍! 有点遗憾的是,捉星宿途中,她本有心放单纯的芙儿一马。可,那芙儿到底愚钝,矢志不渝要追随大管事殉志,自投火海中去了。令她惋惜不已…… 捉完星宿,钟无艳、马红、上官仙仙等人安分待在万兽堡中捱着时间,等大火消下去。 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场大火足烧了三天三夜。 大火燃烧的第三日夜里,突的,万兽堡外擂鼓其鸣,由远及近,不断传来。 钟无艳等人正担忧着,来者是敌是友? “美人!我的主人!哈哈我来也!”一句调皮的笑声,将紧张的气氛彻底打破。 原是参宝归来了。 “参宝!” “主人!”参宝雀跃地从万兽堡大门外涌入,一跳,扑进钟无艳怀中。 “你回来啦!” “是啊是啊,主人,还有太子也来了哩!” “啊!太子就攻打过来了么?” “是的主人,啊!你是不知道呀,河间那一场大决战,好精彩,好神奇哩!” 参宝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钟无艳预估的分毫不差,田劈疆带领田齐大军正是在河间与燕国大军决战! 说起那一场决战,打着打着,两军正呈胶着之势,突的,燕国大军忽然放出无数野兽大军,所向披靡冲向田齐大军的阵列,眼看就要排山倒海般压倒而来。然,一瞬间,那些野兽大军忽的失控,冲锋之中却兀自折返,四散逃了去。至此,燕军一败涂地,田劈疆趁胜追击,长驱直入,一战而定,一举解放了河间。后头,参宝赶紧寻了田劈疆,报告了他关于钟无艳等人的讯息。田劈疆于是让参宝带路,亲自来此接钟无艳回去! 参宝热血澎湃说着这些战场实况,钟无艳等人听得如痴如醉……而万兽堡外,那擂鼓其鸣的声响愈清晰起来,简直近在耳边。 “踢踏!踢踏!”猛一阵清脆之声传来。 万兽堡的大门外突的发出大队士兵走动的那种特有音调。 钟无艳本能地扭头瞧去,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响,万兽堡的大门被推开,正中,一个身穿戎衣,英武俊朗的大男儿阔步走入,不是田劈疆还能是谁? 钟无艳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思念,起身,飞奔着朝田劈疆怀中就扑了去。 而田劈疆伸手一揽,宠溺地拥她入了怀。 其他人见状,纷纷微笑着识趣退下。 “无艳!” “太子!” “我们攻下十城了,无艳。师父说,定是你勇捉星宿,才在关键时刻,为我田齐大军破去那万兽之阵!无艳,你立了大功!你,又救了我!你……我……” “我……哎呀,你这刚得胜的大将军怎变得吞吞吐吐的了,不过,讲的话可真好听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也夸了夸他。 可话一出口,她暗暗觉着,怎的好似有些词不达意!她本意只是想夸下他的战绩的,但听着,似乎在夸他这个惹人稀罕的人哩,嗨,真叫人难为情! “那么……”他看着她的眸,欲言又止。 “怎啦?” 他邪魅一笑:“那么,你要践诺了!” “我……践诺?”她有些不大明白。 “我该叫你太子妃了!”他提醒她。 原来,他是在说此场战役前,齐王动员晚宴上,她当场立下的那誓言——“臣钟无艳发誓,不取下贼燕国十城,终身不嫁!” 她“啪”地拍了他脑壳一下:“呀,好端端的你怎突的说这个了!” 他被打,没有恼,反而有些兴奋。 他脸红红的,可爱至极地道:“师姐,你应了我吧。我悟了!我不能没有你。经历这些天的生死之战,我终于懂了你对我的真心。一次次,你出生入死,你真的很勇敢!” “呀,”她见他对她的称呼又改了,害羞不已,“你乱叫什么啊……” “那好,本宫命令你,嫁给本宫!” 她怔怔瞧着他傻兮兮的憨样,眸子心疼地掠过他被风吹裂的皮肤,红红的鼻头,黑黑的眼圈,晓得他经历这场战役,是成长了:“耶,几天不见,你怎好似变了个人……” “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他目光定定地锁着她黑黑的眸。 “黏人!”她美目一转,咬了咬嘴唇,有些小别扭地假装烦他。 “这也是我!”他在努力让她正视他开始重视她这一事实。 “你……”她其实隐隐约约中已被他感动,但还在坚持,顿了顿,她含糊地道,“你有好多个你……” “都是你的。”他大方地道。 “真的?” “当然。” “她呢?” “她……”他沉吟着,有些伤感,“其实迎春离开了。从此与你我无事。” “她去哪了?” “她……” 她忽的出声粗鲁打断他:“难道你负了她?天哪,你竟说走她?” “不!我没有。” “那她怎……”她欲言又止,陷入深思与质疑中。 “她……是这样的。此十城战役,佳报频传。居于田府,她自然感同身受。许是晓得你在为我出生入死,她心中郁结,就留书一封,带着她新结交的妹妹,和掸儿、荆吒,在师父处寻了个任务,从此游走天涯海角去了……” “她赢了。”她失落地道。 他:“……” 她眸子一阵黯然,又道:“我有一种错觉,这几乎不像她。她真就这样走了?” “这才是她。”他点拨她。 “为什么?” “她总是这样体贴和优雅的。” 她似懂非懂:“大概吧……也许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不开心。” 他点头:“对,这是她的心意。无艳,你看看……这么多人成全你我。所以,你应了我吧。” 她终点下头。 他长舒一口气。 莞尔一笑,她忽的逗起他:“那你何时娶我?” “随时……哦不,一定风风光光迎你入东宫。回去就办!” “何须那样劳民伤财,这一战我田齐耗费多多,还是节省点罢,无艳不在意那些。” 他突的眸子一亮,摇臂一点:“快看你身后……” 她扭头,朝万兽堡中还“噼里啪啦”在燃烧的大火瞧去。火势正渐渐暗淡,无数燃烧殆尽的战甲蝈蝈尽皆化作了灰烬。它们燃烧过后,遗留下一地金灿灿。乃是它们体内无数金粒遇火融化,凝结成了满地金块。 她转过脑袋,深情望着他:“这是黄金。实是天佑我田齐,晓得我田齐此战消耗颇多,才降下这些财富。” “不,是你的福缘,是你豪华的嫁妆。” 她一辈子没听过这么多甜言蜜语:“你……嘴巴刚吃蜜了?” 他笑:“是,那个蜜,就站在我面前哩。” 他伸出手,温柔地朝她脏兮兮的小脸、额头抹去……当他擦掉她额头的灰烬,一眼瞧见那天女木兰的疤痕又闪现了,霎时哭笑不得:“迎春无事,我的无艳却有事了……” “我怎啦?”她这时才想起要照镜子,就慌慌地掏出小镜,才看一眼,立即大嚎,“啊!我这毒怎又出来了?” “无妨,我已看惯你额头这朵小花,好可爱哩。” “不嘛,我不要!”她自卑地用双手去挡。 “好看着呐!”他微笑着伸出双掌,强行捏住她挡住额头的一双手,定在背后,将她整个身子直朝怀中压来,无限贴紧他,“我永不会嫌弃你。” 言着,俯首霸道吻上她的唇。 她回应着他,披在肩头的一袭火红战袍霎时仿若跳起舞来,光影中轻轻摇曳着,荡起一波波温柔的涟漪。 一双璧人,脚踩满地黄金。情似真金,愈练愈真。 注:《捉星宿》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