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伊利亚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列夫·雷诺夫的豪宅里。 那一年伊利亚十八岁,穿着一身品质低劣的黑西装,第一次走进这样豪华的场所。这是一栋殖民地风格的白色大房子,坐落在富豪聚集的西区高地,拥有优美的落地窗和贴满花砖马赛克的游泳池,从正门走到大宅要穿过二十多英亩草坪。 列夫·雷诺夫,“雄狮”的沙皇(相当于意大利黑帮的教父),正在为他唯一的女儿举办生日宴会。 大宅里到处都是放声尖叫疯跑的孩子,一串串彩色气球挂在屋顶,所有桌子上都摆满了点心和果汁汽水,小丑向孩子表演滑稽的魔术,一只管弦乐队吹奏着轻快的爵士舞曲,到处亮闪闪的,散出令人眩晕的甜腻气味。 完全不像是伊利亚想象中黑手党头目的家。他总觉得那会是阴森森的城堡,墙上挂着枪支,地毯上有干涸的血渍。这里乍一看就像电影里有钱人家的家宴,只不过成年男人都穿着黑衣服,外面的车也是清一色纯黑宾利。 “嘿!快让开,你这不长眼的!狗娘养的烤箱,这么忙……”一个带着高白帽的胖子冲伊利亚嚷嚷,手推车上放着五层高的奶油蛋糕。他有明显的东欧口音,以及斯拉夫人种特征。伊利亚一声不吭闪开,溜到角落。 列夫·雷诺夫连厨子都只用俄裔,俄罗斯帮派都有类似惯例。以这个要求而言,伊利亚不算完全合格。 他的妈妈倒是纯种斯拉夫人,一个吸毒过量而死的东欧妓/女。至于从未谋面的嫖客父亲,据说是个西裔混混。伊利亚有一张混血儿的精致面孔,檀黑头,猫儿般的绿眼睛,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有一双长腿,身体又瘦又结实,巧手撬锁捅刀无不精通。 漂亮女人对帮派而言是有价值的商品,伊利亚的美貌却没有任何用途,他宁愿用脸换一盒好烟。再说以帮派的审美,像列夫·雷诺夫那样有一头狮子鬃毛般金红色头、轮廓深刻粗犷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帅哥。 屋里有那么多食物,但伊利亚一口也不能碰,他不是受到邀请的客人。东区组长格里高利推荐他晋级,这事本来应该挺顺利,但因为血统问题,他需要得到沙皇的面见同意。 隔壁小客厅里,穿着意大利高定西装的列夫·雷诺夫坐在壁炉前的沙上,被一群站立的手下包围,雪茄火光明灭,他脸色阴沉沉的,好像在讨论什么事。这不是自我介绍的好时机。 几个金碧眼的妖艳女郎走来走去,她们身上传来的浓烈香水味让伊利亚反胃。他讨厌女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对一个缺乏安全感的杀手来说,成年人让他神经紧张。 “不许乱转,不许乱碰,不许吃喝,最好连呼吸都憋着。”带他进来时,格里高利这样吩咐过。 可伊利亚实在受不了客厅里这股甜腻的气味了。三步远有一个仆人用的小门,鬼使神差的,伊利亚推开了这扇门。许多年后,他都认为这是注定的宿命。倘若云层之上真的存在一个神,他只给过这一次好运。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往仆人们的住处,主人自有希腊式宽敞楼梯,不会使用这里。他顺着通道向里走,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着。绕过一个直角弯后,头顶上伸出一双小小的红色皮鞋。 伊利亚愣住了,鞋子的主人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脚踝,纤细雪白的一截,踝骨圆润小巧。他看着那双脚来回摆动,愣了很久,抬头向上看去。 一个女孩儿垂头丧气地坐在上面的楼梯上,双腿穿过围栏,垂在空中。 她穿着真丝塔夫绸的白裙子,裙边是一英尺六十美元的尚蒂依蕾丝,金红色的卷像太阳光芒般灿烂。她傲慢又委屈的样子,像一个天使飞下来时不小心卡在了围栏里。 没有理由,伊利亚几乎是瞬间就爱上了她。 他站在她脚下,朝圣般望着她。全世界进入黑白默片,所有物体的颜色形状都变成灰败的剪影,只有她的存在是彩色。 那一年,薇拉·列夫·雷诺夫刚刚十岁。 伊利亚立刻猜到她是谁。她长得跟列夫·雷诺夫太像了,连那副骄傲的神情都一样,再说这宅子里也没有谁的女儿会戴镶钻王冠和珍珠项链。外面人声鼎沸的豪华宴会为她而举行,可小主人却闷闷不乐地躲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高兴?”伊利亚的声带越过理智出声音。他可能有好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他也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他就是想问问她为什么愁容不展。 女孩儿刚想让伊利亚滚开,可是看到青年翠绿的眼瞳,愣了一下,警惕地说:“我没见过你。” “我是东区格里高利的手下,来见沙皇的。”伊利亚简洁地回答,他不想令她惊慌。“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喜欢生日礼物。”女孩儿踢着腿,小红鞋从伊利亚耳边擦过,像熟透的果实在枝头晃动。“我不喜欢蕾丝裙子了,我想要唇膏和高跟鞋,我还想学抽烟。明明是我的生日,娜塔莉亚却只允许我吃一块蛋糕。” 她的每一句话都以“我”开头,可见是头唯我独尊的小狮子。 伊利亚问:“娜塔莉亚是谁?” “是我的家庭教师。”薇拉撅着小嘴说。 “可你是一个雷诺夫,在这里应该你说了算。” 女孩儿愤然高声说:“就应该如此!爸爸说过,我才是这宅子里的女主人!” 伊利亚无声地笑了起来,抬头欣赏她骄傲的样子。 列夫·雷诺夫的妻子几年前就去世了,他也没有续弦,这个女孩儿是他唯一的骨肉。当然,不再婚不等于他没有别的女人,只不过他不会让任何东欧□走进妻子住过的主卧。正妻之位悬置,薇拉是理所当然的女主人。 列夫爱她如爱惜自己的眼珠,经常带着薇拉出入各种场合,还暗示将来会让女儿继承家业。伊利亚想,为了这个天使,他也愿意挖出别人的眼珠。 说了没几句话,外面传来了呼唤薇拉的声音,看来终于有人现宴会的主人没有出场。薇拉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伊利亚不要出声,唇边显出淘气的笑容。在这个半封闭的小空间里,他们默契地渡过了五分钟,一段让伊利亚感到美妙极了的时光。 最先找到薇拉的,居然是她父亲,看来她在这房子里有几个固定的捉迷藏地点。列夫·雷诺夫高大的身材令这条通道显得更狭窄了,他登上楼梯弯腰抱起女儿,亲吻她玫瑰色的脸颊。 “我的蜜糖,大家找了你好半天,为什么藏起来?这可是你的生日宴会。” 薇拉鼓着腮抱怨:“我的生日,为什么我只能吃一块蛋糕?” “因为你已经有两颗蛀牙啦,而且再沉爸爸就抱不动你了,你不是准备参加芝加哥芭蕾比赛吗?”列夫安抚女儿的声音温和极了,和他平日里冷酷的样子大相径庭。不过也不奇怪,人类本身就是矛盾综合体。 “你答应让我获得冠军的!”薇拉女王般的神情让人想匍匐着把世界都献给她,她简直是列夫的翻版,拥有控制人心的天生魔力。 “我会搞定他们的。”列夫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你总不想留下一张胖乎乎的照片挂在纪念墙上吧?” 薇拉抿着嘴,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勉强点了头。 列夫抱着女儿下楼,经过伊利亚身边,像一堵墙压过来。他足有六英尺三英寸高(约一米九),体格非常强壮,没穿外套,肌肉把衬衫马甲撑得鼓鼓的,领带针上镶着一枚红宝石。薇拉在同龄女孩儿中算很高的,但被她父亲抱在怀里,好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沙皇已经四十五岁了,体力依然同年轻人一样好,思维敏捷精力充沛,这是长期锻炼的结果。他通常看起来慵懒而放松,像一只眯着眼睛打瞌睡的狮子。 伊利亚后背贴在墙上,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根柱子。列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好像这个穿着劣质西装的年轻人是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你是格里高利推荐来干湿活儿的那个?”(黑手党术语,指谋杀等暴力性质的工作) 伊利亚保持视线低垂,尊敬地应了一声。他看到列夫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格里高利曾经跟众人提起过,受到信任的人,都被要求跪下亲吻沙皇的戒指,就像国王加冕骑士的仪式。 列夫喉咙里哼出一个单音,那是一种不在意的态度,表示他知道了,接着抱着女儿与他擦身而过。薇拉趴在父亲宽厚的肩头,压着挺翘的小鼻子冲着伊利亚做了个鬼脸。父女俩消失在小门里,回到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伊利亚知道,自己连跪下亲吻他戒指的资格还没有。 一切都要从头做起。</P></DIV> <TR> 第二章 第二章 地下室里空无一人,伊利亚叼着一根烟,喉咙里轻轻哼着歌。他把衬衣卷到肘部,带着手套,脖子上挂着一件黑色橡胶围裙,像个大厨一样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桌子上摆着一具毫无生气的*,但不是牛羊或者猪,而是属于人类。半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伊利亚摆弄着尸体的手,把十根手指切下来放到一旁,然后用钳子把尸体嘴里的牙齿□。经过彻底焚烧后,这具尸体就失去了可辨认身份的东西。 桌子下面还有另一具尸体,是一个黑的漂亮女人。她属于意外,伊利亚的目标是男主人,可惜情妇回来的太早。 处理完两具尸体,伊利亚把他们装进准备好的行李箱里,将现场的痕迹擦拭干净。他手脚很利索,看不惯凌乱肮脏,甚至还帮主人把扔在地上的外套挂了起来。环视整间屋子,已经没什么好收拾的了,看起来主人只是出去旅行了一般。 伊利亚从桌子上拿起男主人的打火机放进口袋,随即走进隔壁的卧室。 女人的脂粉味还没有散去,梳妆台上有一瓶香水忘记盖上盖子。伊利亚皱着眉头翻了翻,从抽屉里的一个丝绒小盒子里找到一只唇膏。金色外壳上镂刻着精致的花纹,底部有一个字母m,大概是女人的名字缩写,她可能叫玛丽或者玛德琳。这是一个定制的礼物,女人还没有使用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伊利亚把唇膏放进口袋,拉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房子,一辆半旧的福特汽车等在后门,司机看他出来,帮忙把东西搬进后车厢。 “我还以为你死了,里面连枪声都没响。”司机把烟掐灭,启动汽车。 “我习惯用刀子。”伊利亚打开车窗,让晚风把头吹乱。年轻英俊的脸迎着月光,表情像刚从商店采购归来般平静。 两个小时后,工作彻底结束了,另一辆车将伊利亚送到西区的豪宅门口。 他一直没有自己的车。 很多普通人都认为杀手是一行收入丰厚的职业,其实只是被通俗小说欺骗了。绝大多数杀手都是底层最贫困的人,找不到其他出路才被迫选择这行,技术不好的干不了多久就会上电椅。相对于风险,报酬就显得很低了,况且这群人完全没有理财概念,钞票拿到手没几天就会挥霍一空。 伊利亚低着头迈进雕花栅栏门,双手抄进口袋,将身上的皮夹克裹紧。卵石在脚下沙沙作响,花园里传来沁人心扉的香气,大宅灯火通明的光在路的尽头闪烁,让人有种迷幻的错觉。 大门距离宅子本体还有一段不短的路,但伊利亚喜欢靠腿走进去,这样可以延长期待,让他见到她时的满足感更加强烈。就像饥饿的人坐在餐桌旁,等待食物降临,渴望在心中一丝丝滋长,撩拨着神经。 他沿着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地带行走,像猫一样溜进厨房后门。屋里烟火缭绕,四个穿黑夹克的俄裔男人坐在桌旁打牌,听到门响,手掌立刻按到枪柄上。看到伊利亚进来,他们才继续牌局。 一个光头男人咬着烟,头也不抬地说:“沙皇在小客厅等你。” 伊利亚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默默走向另一扇门。 他的身影消失后,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婊/子养的,我真看不上这杂种。” “哈哈,伊利亚就是妓/女生的,还是个混血杂种,你这句话根本没有骂到点子上嘛。” 光头懊恼地扔下一张牌,“不应该让杂种进家门,他整天在这晃来晃去,让我神经紧张。” “没办法,他做事就是干净。” “你是说擦厕所地板的时候吗?” 四个人放声大笑起来。伊利亚喜欢把现场擦拭干净的习惯,给他带来一个“清洁工”的外号。 嘲笑声穿过门板,隐约飘到耳朵里,伊利亚恍若不闻。就算生下他的女人在厨房被那四个保镖轮/奸,伊利亚大概也不会抬一下眉毛。人们所说的母子亲情,早就在那个女人把他捆在炉子上毒打时湮灭了。 她的美貌早就在多年自我糟蹋下毁了,皮肉松弛,客人很少。没钱买酒精和毒品时,她就把一切怒火泄到孩子身上。等伊利亚长出令人瞩目的美貌时,她甚至强迫他接客赚钱补贴家用,就在她那张浸透体/液的肮脏的床上。 确认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伊利亚简直松了口气,将尸体送去埋葬后,他回去头一件事就是把床单洗干净。直到如今,他闻到女人的香水味还会本能的恶心。 伊利亚走到小客厅,敲了敲门,列夫雷诺夫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他走了进去,把门带上。 沙皇坐在壁炉前的沙上,伊利亚什么话都没有说,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放在他手边的小桌上,那桌上有一本东正教圣经。 “sunt ma1a quae 1ibas;ipse venena bibas.”列夫拿起这个纯金的小玩意儿摩挲了一会儿,念诵上面刻的细小文字,接着大笑起来,“哈!真是讽刺,他居然刻下这句话。伊利亚,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伊利亚摇了摇头。他只念过几年公立学校,长一点的英文单词都不认得。 “是圣经上的一句拉丁语。意思是‘你索求的酒是邪恶的;自己去饮下那些毒药吧’,作为一个酒贩子,他还真懂得自嘲啊!” 列夫用这个战利品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满意地吐出烟雾。雾气像敌人的灵魂一样在空气中渐渐散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余一缕焦香。这让伊利亚想起刚才焚烧尸体的气味。 列夫站起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赏。 “以后那些该死的烈酒就只能通过我进入城市了。” 他大步在屋里转了一圈,似乎觉得拍肩膀不足以表达开心,于是伸手取下自己的红宝石领带针,别在伊利亚衣服上。这件饰品上有列夫名字的缩写,是件出本体价值的礼物。 “去买身好衣服!瞧你穿的这些垃圾。”列夫抽出钱包,抽出一叠大额钞票塞进伊利亚口袋里,“还有半个月就是复活节了,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不要让我失了面子。” 伊利亚的心跳立刻加了。复活节是东正教最重要的节日,列夫邀请他参加自己家的宴会,是一个清晰的信号,意味着一年来辛勤的工作得到了肯定。沙皇接纳他进入帮派家族了!他不在乎手上沾了多少血,也不在乎报酬多少,只要能继续留在这大宅里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他有自己的野心,不过什么都比不上那个目标重要。 为了平息澎湃的心情,他在客厅楼梯前站了一会儿。宅子里静静的,在静谧的夜里,一阵隐隐约约的钢琴声传过来。伊利亚轻车熟路地走上楼梯,向左拐,来到第二个门。这是音乐厅,晚上会这儿练琴的人只有一个。 在过去的一年里,伊利亚寻找一切机会在大宅里服务,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剪草坪、当司机、擦地板,他什么都干,就为了能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现在,他要去饮下属于自己的那杯毒酒。 伊利亚推开门,暖黄色的光立刻驱散阴影,笼罩了他全身。 房间正中放着一架三角形斯坦威钢琴,薇拉坐在琴凳上,度日如年地弹奏一支斯特拉文斯基的曲子,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家庭教师娜塔莉亚。 这个盘着头的白俄女子年轻时应当是个美女,现在还风韵犹存,略凸的颧骨上扫着一层玫紫色腮红。 “再来一遍!降调后的节奏一定要密集,就像雨点打在玻璃上。”教鞭落在薇拉的手指上,虽然不重,也令她烦恼地缩了下手腕。伊利亚登时有冲动拔出匕捅进这女人的眼睛里。 “距离复活节没多少天了,你要在所有宾客面前演奏这曲子,起码要弹得流畅。” 薇拉气得要爆炸,看起来非常烦躁。娜塔莉亚看到她抵抗的样子,知道今天再练下去也不会有进度,只好让她自由弹奏。家教走出音乐厅,瞥到门口的伊利亚,像穿过空气般擦身过去。 伊利亚走到薇拉身边,在钢琴上放了一朵白蔷薇,他在庭院里摘的。 薇拉恼怒地重重拍下盖子,钢琴出巨大的噪音。 “不要生气,复活节马上就要到了。”伊利亚像往常那样柔声哄她,“你会收到很多礼物的。” 薇拉不耐烦地说:“我知道爸爸的礼物是什么。我看见他派人去科诺夫斯基的店里,礼物肯定又是复活节彩蛋。去年是象牙的,前年是宝石的,大前年是钻石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我宁愿要巧克力!” 她嘴里没有新意的礼物,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艺术品。 伊利亚把手伸进口袋里,指尖碰到一个凉冰冰的物体。 “或许你喜欢这个。”他将那只金色的唇膏放在琴盖上。 薇拉抓起这个精致的小东西看了看,脸上的阴云才消散了些,她跳起来亲吻伊利亚的脸颊,“还是你懂得我的心!”她轻盈地飞奔到镜子旁,拔出唇膏试着涂抹。 一年过去,她长高了两英寸,遗传了列夫的基因,她育的比同龄少女要快。别的女孩儿还有凸肚子时,薇拉已经开始有了纤细腰身,双腿笔直修长,像一朵即将绽放的玫瑰花蕾。虽然年幼,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将会成为一名绝色丽人,就像她去世的母亲。那是个法国女人,列夫深爱她风情万种的神秘气质。 沙皇的敌人太多了,薇拉没有去私立学校,列夫请了几名老师上门教授她语言、音乐和数学。每周两次,伊利亚开车接送她去城里学习芭蕾。 薇拉玩了一会儿唇膏,回到钢琴旁,继续练习曲子生涩的段落。伊利亚在旁边陪伴她,享受难得的休息。他不能呆太久,那会引起别人注意。 列夫喜欢看到薇拉骑着马跟外交官的女儿用法语交谈,但从没有强迫过她学任何东西。钢琴和芭蕾都是薇拉自己要求的,她热爱赢得胜利的感觉,愿意为了参加比赛克制食欲,付出精力时间反复练习。以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且不说艺术天分高低,仅这份坚忍不拔的毅力也让列夫感到自豪。他经常说,习惯半途而废、屈从于*和懒惰的人是没有前途的。 薇拉练了一会儿,停下翻动琴谱,伊利亚突然说:“你的老师通知说这周六的芭蕾舞课取消了,教室地板要维修。” “哦,知道了。”薇拉无精打采地换了一段继续弹,“就算不跳舞,我还是得练琴。” 伊利亚沉静的声音传过来:“她只通知了我,别人不知道。” 琴键上的手指停下了,薇拉看向他,脸上光彩熠熠,“那就是说……我有两个小时自由时间了!” “加上路程,三个小时。”伊利亚神秘地眨眨眼,提供了一个替换方案,“周六有个马戏团会去城里。” 薇拉兴奋得胸脯上下起伏,克制住大声叫嚷的冲动,“那么,你就安排好吧。”她冲伊利亚点了点头,那神态好像她才是帮派的领袖。 “一切听您的,我的小姐。”</P></DIV> <TR> 第四章 第四章晚宴 复活节是东正教最重要的节日,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复活节已经出了宗教节日的范畴,更像是全民的狂欢。这一天,人们在教堂参加过祈祷仪式,接下来就是回到家中举办盛大宴会。 沙皇的豪宅灯火通明,花园也用临时的照明设施点亮了,繁星般映着天上的银河。白色复古建筑倒映在方形游泳池水面上,如同印度的宫殿般宏伟壮观。 芝加哥俄罗斯黑手党所有头面人物都接到邀请,车库停了整整十排黑色轿车,没地方放的车只能排队停在车道上。 花园里用上百英尺的金色布料围了一片场地,室内室外都摆放了长桌,桌上是庆祝复活节专用的圆柱形面包、甜奶渣糕、各种用干果制作的点心、整只的烤猪,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复活节彩蛋。俄罗斯人最喜欢伏特加,不过主人也准备了香槟、金酒等等供人选择。 沙皇接手了全城的私酒业务后,很愿意把其中一小部分拿出供宾客分享,同时接受他们的羡慕。宾客们大声向对方喊着“耶稣复活”的祝语,每个人都那么兴高采烈。复活节代表的意义是正义战胜邪恶,显然这些黑手党有一套独特的价值观,认为自己才是正义方。 伊利亚走进花园的时候,感到非常不适应,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服装。美式西装很宽松,被许多工人当工作服穿,而意大利式的剪裁却贴着腰线,马甲和外套都紧紧裹着身体。他不知手往哪里放,干脆抄着裤袋。 薇拉让他买一盒蜡把乱糟糟的头打理好,经过多次失败后,伊利亚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头向后梳,露出额头。他拘谨地走进入口,想找杯喝的润润喉咙,却现附近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他瞧。 从他人的视角看,这个青年的美貌简直光彩夺目。 黑色哑光面料华贵低调,意大利裁缝的手艺凸显出他修长优雅的体格。他的腰窄极了,在宽阔肩膀对比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墨绿色丝质方巾插在上衣口袋里,映衬着他的绿眼睛更加纯粹清澈。就像一个误闯宴会的贵族,他皱着眉头,与其他黑帮成员格格不入。 许多认识伊利亚的人也花了好几分钟才敢确认他的身份,这个出身贫贱的小子居然打扮得像议员少爷,就这么大模大样出现在沙皇家的复活节宴会上。 “搞什么鬼!这个婊、婊/子养的,他怎么敢……” “我觉得你最好闭嘴。看他的领带针,不觉得眼熟吗?” 几轮压抑着怒火的窃窃私语过去,人们放弃了找伊利亚麻烦的想法。既然沙皇用这种方式让他入伙,其他人最好不要多嘴。 伊利亚在花园里喝了一杯酒,没有看到薇拉的身影,于是放下酒杯往宅子里走,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男人嫉恨女人惊艳的目光。 “耶稣复活!”一声低沉浑厚的祝酒词响起,列夫·雷诺夫举起盛满伏特加的酒杯,屋子里的其他人跟他一起一饮而尽。他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被手下几个区的组长包围,列夫容光焕,像狮群领袖般骄傲。 瞥到伊利亚走进来,列夫叫了一声,伊利亚不得不走来跟他打招呼。 “嚯,这次终于穿对了。”列夫看来对他今天的打扮很满意,这不奇怪,因为衣服是他女儿选的,雷诺夫家的审美眼光向来一致。 “过来,小子,只说一声耶稣复活是不够的,你要正式向我致以敬意。”列夫左手端着酒杯,向伊利亚伸出右手。 伊利亚愣了一秒,立刻走过去,单膝跪下亲吻他的戒指。房间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黑道家族里又多了一名成员,这是值得祝贺的,虽然这个小子太年轻,长相也让人不快活。 又喝了两杯伏特加,列夫四处张望,问了一声:“我的小珍珠在哪儿呢?”他高声呼唤道:“薇拉!宝贝儿!” 伊利亚顿时神经绷紧,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出,他尽量表现出放松的样子。 “来了,爸爸!不要催我嘛。” 天使清脆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伊利亚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直直望向楼梯,那一刹那他连呼吸和心跳都忘记了。 薇拉穿着一件白色洒金的泡泡长裙,如一朵云从二楼轻飘飘地转下来。她带着钻石镶嵌的橄榄叶头箍,头挽起,几缕闪亮的卷垂在腮边,柔软的手臂套着蕾丝长袖手套,腕上束着一朵栀子花。 她雪白的皮肤如同最细腻的瓷器,但没有任何一个匠人能烧出她那精灵般的脸部轮廓,光洁的额头,圆润饱满的脸颊。她的小嘴如柔嫩如花瓣,噙着一丝笑容,看起来娇憨可爱。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睫毛浓密如蝴蝶。 水晶吊灯照耀下,她像一位小小的女神,从奥林匹斯山上落入凡间,带着世间最纯粹的美好。 “啊!我亲爱的宝贝儿!快看看她有多漂亮!” 列夫自豪极了,上了几阶楼梯,薇拉将小手放进爸爸的大掌里,骄傲地仰着下颌走下来。 恍惚中,伊利亚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从列夫手里接过薇拉的手。就像那些基督教的婚礼中,新郎从新娘父亲手中接过她的手。 这个念头只是转瞬,伊利亚克制住了自己的妄想,停下脚步,痛苦地紧紧抓住胸口。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大概会被列夫当场拔枪打成筛子。 宴会、美食、醇酒、华服,伊利亚享受到前半生从没有过的奢华,却也从未体会过今天这般的痛苦。被宾客包围下,他既不敢看薇拉,也不敢靠近她,注视只要过三秒就会被人现不对劲。 今晚,他打扮得像个体面人,看起来无限接近她的阶级,可事实却让距离更遥远。伊利亚感到有一把刀子从头开始把他一片片削成碎肉,骨头被扔进火焰焚烧,浓烈的感情让内脏沸腾冒泡。 她是沙皇列夫·雷诺夫的女儿,今年十一岁。这种禁忌的事普通市民不会原谅,黑手党当然也不会。 薇拉,Vera 他将这个不能出口的词藏在舌尖上,如同含着一粒不能咽下的樱桃。她的芳香娇美就在嘴边,却永远都不能吐露。 接下来度过的几个小时,伊利亚毫无印象,像漫步在一场光怪6离的梦里。 他可能吃了点面包,也可能没有吃,他想用无限量供应的酒水(都是没掺水的纯酒)把自己灌醉,可又怕醉了会干出失去理智的蠢事,于是只喝了两杯香槟。失魂落魄的人尝不出味道,伊利亚觉得这价值五元一瓶的起泡酒跟街上卖的廉价汽水没有任何区别。 他像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在列夫的大宅里走来走去,眼神迷茫空洞。好在其他人都喝了太多,已经有人踉踉跄跄地跳起舞,没精力来管他。 庭院里立起一个铜钟,装饰着彩灯和玻璃球,如同圣诞树般。午夜十二点时,人们将敲钟庆贺耶稣伟大的复活,迎接新一年的轮回。 欢腾的人群不受午夜寒意困扰,伊利亚受到这股狂欢气氛鼓舞,想着去看一眼薇拉。只说一声耶稣复活,隐藏在庆贺的人群后,应该不算过分吧? “十!九!八!七!六!五!……” 有人掐着表唱起倒计时,人群跟着高声附和,伊利亚已经看到了薇拉的身影,距离她只有五步远了。她满脸欢欣地望向窗外,等待盛大的焰火点亮夜空。 巨大深沉的钟声响了起来,伊利亚张开颤抖的嘴唇。 砰、砰砰。 一阵突兀的闷响打断了他,狂欢被枪声打断了。 列夫捂着腹部,双眼圆睁,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倒在地上。 宾客们惊呆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枪声和焰火同时响起,似乎四面八方都是枪手。人群登时陷入混乱,香槟酒撒了一地,喝醉了的黑手党拔出枪四处寻找敌人,可敌人也穿着黑西装,敌我混成一团无法分开。黑压压的保镖包围住倒下的沙皇,想从人群里揪出枪手,可意外现敌人比他们想象的多。 “女儿!抓住女儿!” 伊利亚听见这句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话,身体比大脑先行动,一把抱起薇拉,快步离开客厅。他听见一声枪响,像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伊利亚踉跄着稳住脚步,一阵无力感从左上臂蔓延开,他没感觉到疼,但知道自己中弹了。 伊利亚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紧地抱住薇拉。他故意挤进女人们聚集的圈子,那些薄透性感的礼服下藏不住枪,她们是敌人的可能性更低,而*是最好的防弹衣。 不断有人中枪倒地,许多蜡烛和灯被推倒或击碎,屋里光线登时黯淡了。伊利亚凭借对大宅的熟悉,摸索着找到一扇小门——就是他第一次来现薇拉的那道——他开门躲进去,用一根棍子别进门把手。 薇拉在他怀里一声不吭,在这尖叫起伏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沉默,伊利亚担心地摸了摸她。 “爸爸中弹了。”她小声说。苹果般的小脸血色褪尽,雪白如纸。 伊利亚安慰她:“他不会有事的,保镖已经行动了。”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是谎话,很少有人中弹倒地能再爬起来,通常就这样躺着进了坟墓。 有人猛拍小门,大喊着请求让自己躲进去,伊利亚充耳不闻。外面的混乱还在持续,枪声不断响起,看起来没有停歇的趋势,这个楼梯间也不会安全太久。 伊利亚单手抱着薇拉,沿着通道往里走。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但女孩儿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又轻又软感觉不到负担。 通过两扇门后,他们从侧门逃出大宅。沿着旁边的一排灌木往左走就是车库,这里人很少。伊利亚肘击砸碎一辆车的车窗,打开了门,从面板下掏出电线触点火,将车子动起来。曾经在偷车团伙练就的技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派上用场。他将薇拉藏在车后座下面的空间里,嘱咐她不要抬头。 车子窜出车库,向着大门冲去。车道绕过大宅正门,他们必须穿过人群。伊利亚加大油门,不管是否会撞伤人,外面冲进来一批同样穿黑西装的男人,但伊利亚一眼就看出他们与黑手党的不同。他们是FBI的白狗。 从枪战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六分钟,就算警察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这群FBI的家伙好像埋伏在大门外似的,一听到枪响就行动。 “停下!停车!”一个男人双手持枪对着车大声命令。 伊利亚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男人被撞飞,落在车盖上又滑下去,车轮无情地碾压着他的身体而过。 身后枪声大作,车后窗被FBI击碎,伊利亚趴伏在方向盘上猛轰油门,这辆四一年产的福特汽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大门,将半敞的铁门撞飞。 午夜的钟声落下,魔法结束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王子。</P></DIV> <TR> 第五章 第五章安全屋 开着带有几十个弹孔的汽车飞奔在深夜的街道上,动机的轰鸣划破夜空,让人有种不真实感。伊利亚拼命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击者,领先了几个街区的距离后,他停车撬开了一间修车铺,扔下千疮百孔的福特,换了一辆奥兹莫比尔。 这次他放慢车,兜着圈子转向城市边缘,从另一个方向驶向东区。与富人居住的西部高地有所区别,东区聚集着芝加哥的贫民窟和工业园,地势低洼排水不畅,每当下暴雨都会淹没部分棚屋。 伊利亚将车扔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然后抓着薇拉的手,带她钻进曲折黑暗的城市迷宫。步行穿越了四五个街区后,他们来到一栋上个世纪修建的公寓楼房前。隔壁的供热炉把楼体一半熏得漆黑,另一半则墙皮剥落,露出灰暗的砖色。 从一处隐蔽的砖缝里掏出把钥匙,他们顺着没有灯的楼道爬上三楼,伊利亚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走进房间把门反锁后,他侧身从窗口往外看了一会儿,拉上窗帘打开桌上的小台灯。黯淡昏黄的光照亮了房间,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出租公寓,几件简单家具,卷边的旧地毯,空气里飘着长期空置的霉味。 这间公寓是帮派为逃亡成员准备的暂时落脚处,他们把它叫做安全屋,是以跟帮派无关的人员的名义租的,不会被警察追查到,伊利亚没有想到有天会带着公主躲到这里。 逃亡的路上薇拉一声不吭,任由伊利亚拽着她飞奔,走进安全屋后,伊利亚才现她的鞋子丢了一只,白色短袜上沾满了泥土和煤渣。他连忙把她抱到桌上,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袜子检查。幸好,这只雪白娇嫩的小脚丫没有受伤。 “你的手……”细如蚊讷的声音从薇拉嗓子里挤出来,这是她逃出家园后说的第一句话。 伊利亚这才想起查看自己的伤。他的左臂中了一枪,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把手染得通红。原地站了一会儿,滴落的血就形成一小片水洼。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伊利亚试着把外套脱下来,意大利式的紧身剪裁现在成了折磨,衣料被血液黏在一起,使劲才拽下来。外套的黑色面料看不出受伤,里面的亚麻衬衫却触目惊心一片红,整条袖子都被浸透了。 他用牙齿咬住衬衣撕开,想用袖子扎紧胳膊止血,但并没起太大作用。薇拉从桌子上跳下来,脱下长裙里面的裙撑递给他。伊利亚立刻明白了:裙撑是用鲸须做的。他抽出指头宽的软片扎紧胳膊,汹涌的血渐渐止住了。 薇拉头散乱,小脸苍白,面对这一幕却没有哭泣或移开视线。她是列夫雷诺夫的继承人,虽然年纪幼小,但不惧怕鲜血。 暂时给伤口止血后,伊利亚开始搜索房间。衣柜里有两套替换的普通衣物,还有改装用的帽子围巾,几包军用压缩饼干,一支左轮手枪,两盒子弹。翻箱倒柜找了很久,也没现绷带和医用酒精,只找到两瓶宝狮牌伏特加,这倒确实很有俄裔黑帮的特色。 伊利亚咬着木塞开了一瓶,喝下一大口,无色透明的烈酒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让他登时精神一震。 房子里有一间小小的浴室,长期不用,水龙头里流出黄的锈水,但放了一会儿就有清水。因为失血口渴,伊利亚对着龙头猛喝了一气,然后用伏特加冲了冲伤口,酒精咬进绽开的皮肉,他咬着牙嘶嘶抽气。弹孔的样子露出来,前后各一个。 薇拉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受伤的保镖,眼神里满是担忧。 “要找医生取子弹吗?”她问道,“伊凡他们说子弹留在身体里会得败血症。” “不用,打穿了,省了麻烦。”伊利亚努力活动手指,确认骨头没有大碍,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价值一千元的高级华服扔在地上,蜡固定好的型也凌乱了,脱掉衬衫,高贵优雅的王子刹那间消失了,青年露出本来的身份:肌肉结实、一身纹身的黑手党份子。 伊利亚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让薇拉用衬衫撕成的布条帮他裹伤口。 冰凉柔软的手指碰触着火热的躯体,激起一阵阵寒颤,伊利亚绷紧背肌,又灌了一口伏特加。伤口已经止血,她的每一次碰触却让他血脉贲张。 两个人默契地不提列夫中弹的事,仿佛只要不说出口,那件事就从没有生过似的。 包扎完伤口,就没什么好做的了。薇拉跪坐在唯一的床上,轻轻碰了碰伊利亚背上的纹身。 纹身是黑手党的履历表,每一个图案都代表了一种经历,在帮派中的等级、成就、乃至狱中的年限,没有纹身的人等于没有存在过。他们把话烂在肚里,所有的故事用针刺在*上。 “给我讲一讲。”薇拉小声要求道。她柔嫩的声音像一只小鸟,在暴雨中被打湿了翅膀,出微弱的低鸣。 伊利亚心底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的宝贝儿,瑟瑟抖,却一声不吭的小鸽子。 “这个,代表我进过监狱。”他将双腕并起,展示手腕上一圈荆棘图样,像镣铐般束缚臂膀。 “你只有二十岁……”薇拉纯净的大眼睛里没有流露出鄙视或恐惧。应该说,她认识的人里有过入狱经历的占多数,她好奇的是原因。 “你干了什么?” “我洗劫了一家杂货店。”伊利亚诚实地向她告白,“那时我十四岁。” 她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学会了干完活要赶紧跑。”伊利亚开了个玩笑,继续说,“然后我就进了少管所,还好年纪小,轻判几年了事。” “那这个呢?”薇拉指向他锁骨间的一朵玫瑰。 “这个说明我在监狱渡过了十八岁生日。”在那里,伊利亚学到了更多技术,比如偷车撬锁、清理现场。他盼望着身上的纹身再多几个,好让她柔软的指头能继续流连在自己皮肤上。 “接着我被转到成人监狱蹲完剩下的刑期。” “肩膀上的纹身我知道,代表地位。爸爸肩膀上纹着流苏肩章,说明他是领袖。”薇拉的手滑向他的肩头,“你的是匕……” 伊利亚接续下半句话:“说明我是杀手。” 除了纹身,他的身体上还有无数旧伤疤痕。薇拉来回描画着他棕色肌肤上的匕,躯体的热传导到的指尖,纹着骇人图案的男人带给她温暖和保护。 手指划过脖子和肩膀,来到胸前。他的胸膛中央还是干净的,留着一片地方。 她用陈述语气说:“你还没有得到星星。” 伊利亚抽动着干渴的喉咙,将她游移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前,“你父亲还没把她赐给我。” “爸爸……” 薇拉睫毛颤抖,眼眶里蓄着闪亮的光。 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沙皇已经死了,薇拉就等于失去了国王和领地的流亡公主。 一辆鸣着警笛的车从附近开过,薇拉如同被电击了般挺直身子,眼睛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伊利亚将她搂在怀里。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不停颤抖,像一头被猎人逼入绝境的小鹿。 警车呼啸而过,并没有停下。 她像被抽去了骨头的娃娃般瘫软下来,嘴唇白,失去了花瓣娇艳的颜色。这一夜太漫长了,枪战、逃亡、隐匿、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使成年男人也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吓。而她从头至尾保持安静,没有吵嚷哭泣着要爸爸。 伊利亚拿起伏特加的瓶子,送到薇拉嘴边,“喝一点,慢慢喝。”他说。 她听话地张开嘴,就着瓶口喝了一口。高纯度酒液让小脸儿皱成一团,她被辣出了眼泪。 “啊……好像有点暖和。”第一次尝到伏特加,薇拉这么评价,“再让我喝一点。”她要求道。 伊利亚没有制止她。这是列夫的孩子,血管里流淌着俄罗斯人对伏特加天生的爱。再说五月的夜晚并不算寒冷,她的手却冰得不像样子,确实需要些东西加热。喝过伏特加,她的嘴唇又有了点血色,苍白的脸颊透出红晕,眼神带着温润的迷茫。 白裙子上到处都有血渍,是伊利亚的血,红白相间格外触目惊心。 “脱了裙子擦擦脸吧。”伊利亚轻声哄她,“等我好一点,一定给你洗干净。” 虚弱的女孩儿点点头,转过身让他帮忙松开腰带和拌扣。伊利亚的手指在抖。他可以稳稳地撬开复杂的锁,也能冷静地切割*,可此时灵巧的手指却抖得解不开一粒贝壳扣子。几次努力后,他才帮她把裙子脱下来。 薇拉里面穿着一条珍珠色的贴身衬裙,真丝面料包裹着柔嫩的小身体,如同一朵含苞的花蕾,绸缎般的光洁肌肤散出柔和光芒。 一阵眩晕冲上大脑,伊利亚的胸腔全部被这股浓烈的欲念占满了。如果有哪个人从此路过,会看见他的绿眼睛熠熠亮,像燃烧着魔鬼的火焰。薇拉的身高刚刚到他胸前,低头就能看到浓密光润的金红秀,帮她摘下箍时,伊利亚忍不住弯下腰,用嘴唇擦过丝,感受她的气味。 这勾魂摄魄的迷人气息与成年人截然不同,如毛茸茸的初生动物般,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羞怯柔软。 破旧的公寓不会全天提供热水,伊利亚烧了一小锅水,浸透毛巾,仔仔细细给她擦干净脸和手脚。洗净尘埃,她又像一颗星星般,从身体里散出光芒。 放下她不盈一握的雪白小腿,伊利亚觉得已经撑不住了。他不敢再看她,沙哑着嗓子说:“我去洗一洗。”接着跑进浴室关上门,好像这样就能把那束星芒关在外面似的。 关上灯,伊利亚站在浴缸里,用冰冷的水流冲刷烫的*。灵魂里邪恶的*在黑暗中熊熊燃烧,将要涨破皮囊的束缚,连打穿胳膊的剧痛都无法阻止。 道德、法律、人们的眼光,他什么也不在乎,只在乎她。如果真的做了……她会怎么看他?哭着离他而去,再也不要他? 一想到那张玫瑰色的嘴唇里可能说出的绝情话语,伊利亚就恐惧地抖。他会伤害她,在她身体里留下污秽的伤口,打碎她坚强的骄傲,让她泪流如注。 不断冲刷,不断忍耐,伊利亚用尽全身的意志,强行压制这股罪恶的*。就这样,维持冷静休息一夜,明天太阳又会升起,把扭曲的灵魂赶回黑暗之中。 他一遍遍默念着,擦净身体,穿上替换的衣服,打开浴室门。接着呆住了。 薇拉光着脚等在浴室门外,惊慌失措地瞧着他。 “你、你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流血太多死了……”薇拉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在看到他安然走出来后,她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下次不要关门好吗?我一个人……这屋子好暗……” 伊利亚晃了一下,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汹涌而出,冲破了用理智建造的高墙,如同一股黑潮瞬间淹没了他。那令人心碎的眼神击碎了一切,被冷水熄灭的欲/火重新燃起,他黑暗的灵魂再也没有约束了。 星星在召唤他,她说需要他。 伊利亚跪下,将薇拉的小身体圈在臂膀里,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她似乎吃了一惊,却没有逃开,舔了舔嘴唇,疑惑地说:“她们说吻是甜味的,但是……你更像伏特加。” 伊利亚浑身颤抖,孤注一掷地问:“那么,你讨厌我吗?” 薇拉认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主动凑上去,亲了亲青年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说。 心中的一切障碍都扫平了,伊利亚脑中空明,又给薇拉喝了些酒,将她抱起来,放在唯一的床上。 “我想跟你分享一个游戏。”他凑在她小巧的耳朵旁低声说,“一个秘密的游戏。”</P></DIV> <TR> 第七章 第七章 怀抱他的天使,伊利亚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每次都从噩梦中惊醒,害怕现实只是个虚幻的梦境。还好,薇拉仍然依偎在他怀里,枕着他的右臂,小脸儿埋在他颈窝里。抱了她一夜,伊利亚半边肩膀都麻了,但他不肯松手。 透过窗帘缝隙,泄漏进来的阳光扫过房间,角度不断改变。大约快到中午了,薇拉才睡醒。她轻轻蠕动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从毯子里静静地看向伊利亚,像一只藏在灌木丛里的受伤的小动物,警惕地观察外面的世界。 她脸上的表情是伊利亚无比熟悉的。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每时每刻都这样观察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躲避她无来由的怒火。 为了生存,孩子的学习能力是最快的。这只骄傲的幼狮,沙皇的掌上明珠,从未受过丁点委屈。只是一夜过去,她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而罪魁祸就是他自己。伊利亚为这个事实感到心痛万分。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充满感情地凝视她的眼睛,想尽可能化解这份警惕,“你需要什么吗?” 静默了一会儿,薇拉小声说:“我渴了。” 伊利亚立刻爬起来,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捧水。薇拉垂着小脑袋,埋在他手里贪婪地喝了起来,像只饥渴的小流浪猫。她的嘴唇和小舌头几次碰到他的掌心,伊利亚压抑着悸动的心,水从指缝里漏出大半。 喝完水,他拿出柜子里的压缩饼干给她,薇拉皱着小鼻子闻了闻,啃下了一点,就扭头不肯再张嘴。同样的菜色,在公主的每周食谱里不会重复第二次,她当然吃不下这淡而无味、像石头一样硬的劣质饼干。 大概是伤口还很疼,薇拉光着身子蜷在毛毯里不肯起床,伊利亚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他想如果她要求尝尝人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刀。 “……我要吃热狗。”薇拉撅着嘴,瓮声瓮气地说,“还有棉花糖。” 听出伊利亚话音里的内疚,她本能地改变了态度,指使他去买东西。 伊利亚立刻做出门的准备。衣柜里替换的服装派上了用场,他拿了一顶鸭舌帽戴上当做伪装。 “我很快就回来,你把门反锁,除了我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薇拉一声不吭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伊利亚不得不过去跪在床边,再次祈求她的原谅。 “我很抱歉,如果你想火,可以处罚我做任何事。”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卷。 薇拉不肯看他,长时间的对峙后,就在伊利亚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她突然翻了过来。 “第九大道51街13号,巴蒂理店。”她清晰地念出一个地名,“你去那里找舍曼斯基叔叔,他有一把姜黄色的山羊胡子。” 伊利亚疑惑地看着她,薇拉继续说:“他不是帮派人员,但可以信任。爸爸曾经说过如果家里出事,让我去找他。你去舍曼斯基叔叔那里,让他给我哥哥一封电报。” “哥哥?”伊利亚更惊讶了,“你有哥哥?” 薇拉不以为然地说:“看起来你在帮派里人缘不好,都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他是耶鲁毕业的,现在在纽约当律师。” 耶鲁,纽约,律师,这些陌生词汇跟伊利亚的生活相距甚远,令他茫然。 “第九大道51街13号,巴蒂理店。”他重复了一遍地址。 “是的。”薇拉点点头,“只要你做好这件事,我就原谅你了。” 听到她松口,伊利亚大喜过望。看来经过一段时间思考,薇拉做出了选择。 “你为了救我中了一枪,我也因为你流血,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她从毯子里伸出胳膊,伊利亚勾住她小小的指头,跟她拉了勾。 走出公寓大楼,伊利亚在附近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第九大道。街上人很少,整座城市气氛凝重,出租车里的广播不断播放着东欧黑手党大宅里生的枪击事件。伊利亚用心听了一会儿,现媒体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51街是一条狭窄的巷子,道路两旁尽是些昏暗陈旧的小店铺,经营着过时的商品,好像二十年前的街道。13号巴蒂理店也是如此。 房檐下挂着一个缓慢旋转的蓝白条标志,擦不干净的玻璃永远灰蒙蒙的,店里光线暗淡,人要趴在橱窗上才能看见里面的陈设。 伊利亚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一个蓄着姜黄色山羊胡的老男人正在擦桌子,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地说:“不好意思啊,今天休息不干活。” 伊利亚摘下鸭舌帽,“舍曼斯基?” 老男人顿了顿,伊利亚把手伸进口袋,对方立刻用高背理椅挡在身前,警觉地盯着他。伊利亚缓缓抽出手腕,掌心里不是手枪,而是一个镶钻的橄榄叶箍。 “薇拉让我来找你。”伊利亚平静地说。 看清楚箍的样子,老男人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也垂了下来,“谢天谢地!她还好吧?” “很好,没有受伤。”伊利亚将证物收回口袋,“她请你帮忙一封电报,给她纽约的哥哥。” “明白。哎,她平安无恙,真是一天里最好的消息。”舍曼斯基语音沉重地说。 伊利亚打听道:“沙皇他……” “还没有死,中弹后被送到圣乔治医院了,FBI包围病房封锁了消息,还不清楚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下手的是FBI?” 舍曼斯基摇摇头:“主要是意大利帮派那群私酒贩子,我们最近的生意分掉了他们大半利润,FBI应该收到了内部消息才会在门外蹲等。” 伊利亚听明白了这复杂的过程,“也就是说,有叛徒。” “大概吧。”舍曼斯基看起来也不想深谈,向伊利亚问,“你们躲在犹太区还是霍夫曼烟厂?” 伊利亚知道瞒不住他,老实说:“烟厂。” 舍曼斯基点点头,“那儿暂时还安全,你们不要出门,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会派人去接应。” 事情顺利完成,伊利亚戴上鸭舌帽,准备出门。老男人叫住他,抽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现金递给他,有零有整,大约几十元。 “保持低调,好好照顾公主。”他特意叮嘱了一遍,伊利亚答应了。 出了51街,他打车去了一趟工厂区。那里有伊利亚租用的一间小公寓,是他平时的栖身地。他回家拿了干净的床单和毛巾,又上街采购薇拉要的东西,热狗、糖果、汽水。从相熟的药店里,他用两倍的价格拿了一袋处方药。伊利亚已经习惯于受伤,他担心女孩儿会伤口炎。 做完这些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想到薇拉还光着身子裹在毛毯里挨饿,他内心焦急,但依然严格按照反追踪的习惯绕行多次,才回到霍夫曼烟厂的安全屋。 悄无声息地上楼,开门,伊利亚现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薇拉逆光趴在凌乱的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男士衬衫。她双手托腮,无聊地翻看一张旧报纸,两条细腿翘在身后晃来晃去。 那件衬衫刚好盖住她圆润的小屁股,布料勾勒出肩胛骨纤细脆弱的线条,过于宽大的领口滑落到肩头,伊利亚立刻感到血液向下身涌去。 他蹲在地上无声呻/吟,这只小小的妖精,看起来天真无邪,却无时无刻不让他饥渴难耐。 看到伊利亚回来,薇拉小声欢呼,亮闪闪地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才过了一夜,她伤势未愈,当然什么都不能做。伊利亚叹了口气,把东西堆在床上任她挑选。 “没有买到棉花糖,我带了些果汁软糖。” 薇拉本想点小姐脾气,但看到纸袋里不仅有热狗,还有两本彩色漫画书,她的火气登时烟消云散,惊喜地叫起来:“superman!” 伊利亚疲倦地拉出椅子坐下,“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店主说这个销量最好。” “我已经追到人获得显微镜视力那节了,不知道后面的剧情是什么。”她兴致勃勃地翻看漫画,从纸袋里抓出果汁软糖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伊利亚哄她:“先把药吃了吧。” 有汽水和糖,几片药不在话下。等她吃完热狗,伊利亚把从舍曼斯基那儿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讲给她听。 薇拉皱着眉头听完,小声念道:“爸爸在圣乔治医院……” “你叔叔让我们留在安全屋,FBI包围了那里,恐怕混进去不容易。” 薇拉很快接受了现实,叹了口气说:“那我只能在这儿为他祈祷了。该死的警察,昨天可是复活节呢,愿上帝保佑他们吃枪子。” 听到她提到节日,伊利亚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一只用彩带捆扎的纸盒递给她。 薇拉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复活节礼物。” “那你怎么没在晚宴上给我?”薇拉开始拆彩带。 伊利亚低下头,摆弄着修长的手指,“我看到你收到的其他礼物了,所以没……没……” 在那么多镶嵌宝石和水晶的复活节彩蛋里,他的礼物显得黯淡无光,因此都没有拿出来。 薇拉撕开包装纸,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六个包着金箔纸的巧克力彩蛋。 “是我自己做的。”伊利亚扭过头去,脸上已经显出可疑的红晕。“你可以打碎了看看。” 薇拉拿起一个彩蛋剥开,在上面咬了一口。甜蜜又苦涩的巧克力融化在嘴里,蛋里面放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兔子,迷你玩偶身上刻着精致的裙子。她继续打开其他彩蛋,每一颗里面都有一只小兔子,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修女、舞者、公主、军官等各种样子,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昨天是艰难的一天。”伊利亚说,“拿着这个,假装今天是复活节吧。” 薇拉低头玩玩那些兔子,又咬了一口巧克力,突然瘪起嘴,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她搂住伊利亚的脖子,把这一天受到的磨难和委屈释放出来,哭得直打摆子。</P></DIV> <TR> 第八章 第八章 跟同事们告别后,托马斯·菲舍从俱乐部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服务生把他白色的凯迪拉克V16开到车道上,问他需不需要代驾服务。托马斯拒绝了,抽出一张小额钞票递给服务生,自己驾车离去。 今晚在俱乐部举行的小型聚会,是为了庆祝他成为曼迪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结果同事们都喝醉了,托马斯本人却只喝了一杯香槟。为了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他向来不碰高浓度烈酒。 托马斯·菲舍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耶鲁法学院,兄弟会成员,年收入两万五千美元,处在纽约金字塔顶端的金领律师。他擅长打刑事案件的官司,为人低调谦逊,从不张扬炫耀。托马斯的同事们只知道他有法国血统,家里很富有,但并不清楚详细情况。 他的生活按部就班,住在纽约高档公寓,开着新款汽车,女朋友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旁系的一位年轻小姐,来往的圈子非富即贵,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 但托马斯有些不想告诉别人的小秘密。 停好车,托马斯进入公寓大门,保安向他点头致意。凌晨时分,空荡荡的大楼里传来孤单的脚步声,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只有他自己的影子。电梯灯停在十八层,托马斯迈着略有些疲倦的步子,走向自家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松了松领带,摸索墙上的电灯开关。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双骨节粗壮的大手,将一根金属丝套在托马斯脖颈上,使劲勒紧。背后遇袭,托马斯反应迅,立刻举臂格挡,金属丝勒进他的手指,血珠一下子冒出来。眼镜飞了出去,皮包落在地上,托马斯想去捡,却被沉默的凶手一脚踢开。 他有些后悔没把枪随身携带而是放进了包里,但这时候后悔也没用了。两个人默契地都不出声,在这间高级公寓里展开了致命格斗。托马斯的左手带着一枚兄弟会的戒指,多亏了这个坚硬的饰品护住动脉,金属丝没有勒断他的脖子。 对方猛踢他的膝盖后侧,试图将他压倒在地,他反踢回击,精准地揣在对方裆部。一声痛苦的闷哼过后,金属丝稍微松弛了一两秒,抓住这稍瞬即逝的机会,托马斯分出一只手摸索玄关的桌子。 公寓是他的,即使在黑暗中,他也占据有利地形。指尖触到一根冰凉的工具,托马斯迅抄起来,向着背后猛刺几下。绷得紧紧的金属丝松弛下来,背后偷袭的敌人慢慢地瘫软在地。托马斯先去把半敞的门关上,然后才打开电灯开关。 屋里瞬间亮如白昼,一个粗壮的男人躺在地上抽搐,鲜血从他腰腹部涌出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蔓延开来。 托马斯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捡起眼镜戴上,将凌乱的几丝头抿好,接着走到边桌旁,从水晶瓶里倒出半杯白兰地。碎冰锥还插在凶手身上,他只能将就着喝温酒了。托马斯平时不碰高度酒,这些价格昂贵的储藏品是招待客人的。 此时他需要理顺一下思路,来点提神的东西有助于稳定情绪。 将最近接的案件在脑中过了一遍,托马斯没现什么特别的。地上的男人吐着血沫,已经失去了意识,看起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站在这具垂死的*旁,托马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那杯白兰地。 他现在应该通知保卫报警,这是无可争议的正当防卫。 但想到复杂的程序和随后而来的麻烦事,他又改了主意。如果不是案子,那么是老家来的吗?芝加哥距离纽约上千英里,如果为了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养子派来杀手,事情非同小可。 考虑完,托马斯决定下手了。 他脱了外套卷起袖子,翻出一件雨衣穿上,将杀手拖进浴室,用绳索捆住腿,把他倒吊在淋浴头上。趁着人还有一口气,托马斯割破了他的颈动脉,跳动的心脏像水泵一样将血液压迫出来,十分钟后,约四升血液顺着浴缸的出水口流入下水道,男人变成一具苍白干净的死尸。 处理过数不清的刑事案件,托马斯可不会干将尸块塞进马桶的蠢事。他把尸体分成两截,分别装进两只旅行箱里,放水冲洗浴缸,接下来就是工程量巨大的清洁工作了。花了整整两个小时,他才把自己的公寓擦干净。托马斯心里反复抱怨为什么用碎冰锥捅死他,而不是用干净的子弹。 打扫完卫生,他用专业目光检查了一遍细节,满意地回到床上睡了三个小时。明天要做的事更多,他必须有足够的精力应付。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托马斯叫来公寓服务人员,说自己要出一趟差,请他帮忙把行李箱搬下楼装进车里。 开车来到市郊的一处在建中的半成品建筑,托马斯把尸体妥帖处理好,这栋楼申请的使用年限是一百二十年,过了追诉期。 做完收尾工作,他有些心神不宁,决定一封电报回家问问情况。没想到刚来到邮局,就收到了芝加哥来的电报,雪白纸片上只有几个词:The prinneteeds you. ☎ ☎ ☎ ☎ ☎ ☎ ☎ ☎ ☎ 在倒闭的霍夫曼烟厂旁的这栋旧公寓里,伊利亚和薇拉共同渡过了一段短暂时光。能够不顾他人眼光和薇拉独处是件无比幸福的事,但他也现自己对照顾她无能为力。 在父亲羽翼下时,薇拉的饮食起居都被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有六名侍女专职为她一个人服务,家庭教师、营养师、私人医生和无限量的金钱,这些都是伊利亚想不到更做不到的。他想给她洗洗裙子,结果娇弱的真丝面料一次就毁在了手上,只能去买些棉布衣服凑合。 她美丽的头要用克莱门特公司生产的高档洗水伺候,洗完用果油湿润梢,再一缕缕用卷卷好。伊利亚根本不懂,用肥皂给薇拉洗过一次后,她的头就变成了一堆蓬松纠结的茂盛海草,梳子无能为力,他每次试图给她梳头都惹得她大哭。 伊利亚曾经想过偷走星星,带着她逃到天涯海角,但现实实实在在教训了他,才不过两三天时间,薇拉就从亮闪闪的小天使变成了哭丧着脸的黄毛丫头。 通俗小说里总宣传感情可以弥补一切不足,事实是物质上的鸿沟感情无法跨越。意识到这件事后,伊利亚无比沮丧。虽然如此,他依然不想结束这段同居生活。只要静静地注视她躺在床上看漫画书,他就感觉到巨大的幸福。 复活节后第三天的晚上,伊利亚听到楼下有车的动静,他从窗帘里往下看了一眼,立刻把薇拉藏进浴室,接着拔出枪检查子弹,扣住扳机躲在门后,竖起耳朵静听。 大约有四到五个人进入楼道,互相之间没有交谈,他们径直爬到三楼,向走廊尽头的这间公寓走来。伊利亚绷紧身体,准备进入战斗。一个人轻轻敲了敲门,四短一长的节奏。伊利亚顿时松了口气,打开反锁的门。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年纪大概二十五左右,身材修长,穿米色西装,戴银框眼镜,褐色头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那种在金融街工作的高级白领。伊利亚登时愣了,他没想到来接应的人竟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四个黑衣的保镖等在门外。 “薇拉在哪儿?”他直白地问道。 伊利亚还没做声,女孩儿已经从浴室里飞奔而出,小鸟归巢般冲进他怀里:“汤米!”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四条手臂才分开。 屋里乱糟糟的,毯子堆在床上,桌上放着半瓶伏特加和上一餐没吃完的热狗,地上扔着糖纸和垃圾食品的包装袋。只一眼,托马斯就知道妹妹这几天过的日子是什么样。 “让我好好瞧瞧你。”他捧起薇拉可爱的脸颊,仔细凝视着她,像检查珍贵的文物。他的双腕很干净,没有一个纹身,指甲修剪得光洁整齐,手指修长漂亮,只有一个长期握笔形成的薄茧,左手带着一只黑色半掌手套。 看了一会儿,他挪揄地挤挤眼睛,笑了起来:“亲爱的,你怎么变成了一个苏格兰小妞儿?” 薇拉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乱蓬蓬的红头和格子裙,委屈地撅起嘴:“讨厌的汤米。” “对不起,我来晚了。”男人立刻软化,亲了亲她的额头,“纽约到芝加哥真的有点远,我借了一架螺旋桨飞机才赶到。” 交接完毕,托马斯抬起头看了伊利亚一眼。目光穿过镜片,伊利亚不知怎么打了个哆嗦。那张温和亲切的脸虽然还在笑,眼神却带着冷冷的探究,他的眼珠是浅灰色的,像无机质的玻璃球。伊利亚野兽般的本能生出警惕。 盯着陌生的青年,托马斯问妹妹:“这个是?” 薇拉嘴唇蠕动,没有立刻开口。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她扭头看向伊利亚。 伊利亚用那双绿眼睛静静地回望她,手臂松弛,手指离开了扳机。 那些带血的证据还藏在浴室里,只要薇拉一句话,他就会被当场打成蜂窝。但是他不打算反抗,心甘情愿束手待毙。 “……他叫伊利亚,那天晚上救我出来的,还中了一枪,流了很多血。” 薇拉做出了决定。她把事实的一段陈述给哥哥,隐去了另一段。 托马斯“哦”了一声,对这段诡异的沉默没有深究。 “你会获得应有的报偿。”他淡淡地说,招手让四个保镖进来。 “清理一下,这个安全屋算废弃了。”</P></DIV> <TR> 第九章 第九章 一坐进车里,薇拉迫不及待问:“汤米,我们去圣乔治医院看望爸爸吗?” “恐怕不行宝贝儿,FBI没有批准探视权。”托马斯安慰她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回来后立刻去找他的主治医生谈过了,爸爸没有生命危险。当时子弹打中了他的腰带扣,又嵌入腹腔,医生截掉了一段肠子后,他就没事了。” “可他摔倒就没起来,我好担心……”在薇拉心里,列夫就像天神一样,是无所不能的,他的重伤让她失去了心理上的依靠。 托马斯为了照顾妹妹的心情,语音轻快地说:“没爬起来是因为爸爸那天晚上喝太多了,亲爱的,医生告诉我给他做手术时都不敢打麻醉,因为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伏特加!” 薇拉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回家吗?” “还不行,宅子作为犯罪现场暂时被封锁了,我们去科莱昂大厦,那里有两层公寓是家里的产业。我已经让人去给你买新衣服和日用品了,萨莎和玛丽愿意留下继续工作,她们俩会照顾你。”托马斯抓抓妹妹的头,充满信心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得到哥哥的安慰,薇拉总算有了一点安全感,她全身放松,把头靠在托马斯肩膀上,“你回来了可真好。” 事情远非托马斯安慰妹妹的话那么简单。 列夫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遭此重创,他至少要卧床休养两个月。检方还没有提起公诉,没有正式的拘捕令,FBI只能将他暂时软禁在医院里。托马斯通过一些手段和养父取得了联系,列夫命令他跟几个区的领合作管理帮派。 科莱昂大厦的两层高级公寓成为“雄狮”新的总部,托马斯每天在这里约见帮派人员、法律顾问以及上层关系人,晚上则阅读大量资料,为列夫的诉讼准备材料。他以凡的智慧和冷静的态度梳理这团乱麻,混乱的局势看起来被暂时控制住了,但实际上海面下仍暗流汹涌。 帮派中的高层对突然回来的托马斯并不信任。 他不是沙皇的亲生儿子,是那个法国女人跟列夫结婚时带来的小孩,菲舍是她的姓氏。不是俄裔、跟列夫没有血缘关系,托马斯并没有继承权。如果不是列夫意外受伤住院,高层不会接受这个外人的指挥。托马斯将妹妹带在身边,强调她的正统继承人身份,加上父亲的嘱托,才勉强获得了组织中的言权。 托马斯·菲舍面临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诉讼、争吵不休互相指责的帮派成员、以及意大利黑帮的仇杀。从回到芝加哥的第一天起,他每天的睡眠不足四小时。 薇拉被托马斯接走后,伊利亚连续几天都没能见到她,突然被夺走宝物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像只流浪的野兽一样在科莱昂大厦附近徘徊,企图在窗户里瞧瞧天使的影子。 可连这么点卑微的愿望也难以实现,那栋公寓的价格是市价四倍,保卫措施很严格,复活节枪击事件生后,帮派一直在对人员进行过滤,没受到召唤,伊利亚没理由进入大厦找她。 得到又失去的爱情令他痛苦万分,伊利亚失去了冷酷的伪装。若是永远当一只黑暗生物,就这样走向终结也就罢了,可已经适应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见过那一丝美丽的星芒后,他再也不能忍受暗无天日的生活。 薇拉,薇拉,薇拉…… 一遍又一遍念着星星的名字,孤独的野兽在寂寞中狂。 ☎ ☎ ☎ ☎ ☎ ☎ ☎ ☎ 凌晨两点,薇拉第五次伸手去摸空荡荡的旁边,最终忍受不了,偷偷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通过走廊来到客厅。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垫起脚尖,从小吧台上摸了一瓶伏特加,手口并用拔出木塞,倒出一杯酒液。伏特加透明无色,虽然入口刚猛,喝完却闻不出酒味,不怕被人现。 捧着杯子,薇拉将小嘴巴凑了上去,电灯啪的一声点亮了。 托马斯站在开关旁,静静地看着她。 “我坐在客厅想事情,没有开灯。”他说。 光着脚的女孩儿像个被当场捉住的小偷,手足无措地看着哥哥。 “怎么想起喝这个?”托马斯走过来,抽出她手里的杯子放回去。 薇拉低着头说:“我睡不着,做噩梦。” 托马斯想起安全屋里桌上的半瓶伏特加,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卧室。 “害怕的话可以来找我,不要借助酒精催眠,会上瘾的。”他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换上银灰色的睡衣,躺坐在她身旁。 他开了一盏小夜灯。 洗去蜡的棕色头柔顺地垂在额角,修长白皙的脖颈从睡衣领口伸出。摘掉眼镜后,托马斯显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清秀相貌,与白天时的精英印象截然不同。微弱的光芒映出他温和的轮廓,显得那么温馨。艾琳·菲舍的美貌毫无保留地遗传给了两个孩子。 依偎在哥哥身边,薇拉感到一丝慰藉。他向来这么可靠,让人安心。 “爸爸说我应该像头狮子一样勇敢,狮子不能因为害怕半夜跑去别人床上。” 托马斯拍拍她的背,对妹妹的坚强感到骄傲。那天晚上死了六个人,成年的宾客也会为此做噩梦。 “亲爱的,你是头小狮子,但还没长大。而我是你哥哥,你永远都可以依赖我。” 薇拉蠕动着靠近,把头枕在他腿上,“汤米,你为什么不回家?以前假期时还回来陪我,可自从去了纽约,你连信都写得很少。” 托马斯不知如何回答她。 列夫对这个养子尽到了养育责任,在妻子去世后,依然送他去上贵族学校、支付他的大学学费,申请法学院时,列夫还通过自己的人脉找名流为他写推荐信。托马斯对自己的养子身份很清楚,他念耶鲁,学法律,故意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就是不想让列夫感到为难。 “薇拉,你是爸爸的正统继承人,而我是个没有继承权的王子,成年后必须离开国王的领地,否则会让臣民不知该效忠于谁。” “可我需要你!” “我知道,亲爱的。”托马斯为她塞好被角,抚摸她的头。 “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你召唤,我都会立刻赶到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 女孩儿把脸埋在哥哥柔软的睡衣里,丝绸料子包裹着他结实的躯体,薇拉感受到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她安然闭上眼睛。 “汤米,我爱你。” 沉默了一会儿,托马斯回答:“我也爱你。” ☎ ☎ ☎ ☎ ☎ ☎ ☎ ☎ 无论局势多么混乱,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经过几天折腾布置,兄妹俩在科莱昂大厦定居下来。薇拉要求继续去上芭蕾舞课,并且点名要她以前的司机伊利亚接送。托马斯没有拒绝妹妹,毕竟遭遇家变,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这点要求不算过分。 伊利亚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召唤。 换了身衣服,他拘谨不安地来到科莱昂大厦第十一层。托马斯说要找他谈谈。 这里的公寓和那些鸽子笼般的廉价出租屋完全不是一种类型,一层只有一户,站在整面玻璃的落地窗前可以俯视中央公园,层距跟别墅一样高,几乎是寸尺寸金。 托马斯将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示意伊利亚收下。 “这是你的报酬。”他点燃了一支清淡型的薄荷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薇拉很信任你。”他说。 伊利亚保持惯常的沉默态度,不言不语地拿起信封,揣进夹克里。就在他弯腰伸手时,托马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荆棘刺青。 “这是你在监狱得到的吗?” 伊利亚点了点头。 “出生于单亲家庭,母亲是妓/女。从小一直受到虐待,十二岁时母亲死于吸毒过量,从此流落街头,但不会再每天受到毒打和性侵。” “十四岁,洗劫了第三大道12街的埃文杂货店,杀死两名店员。事先考察过地形,选择了一个没有客人的晚上,以第一次作案来说,准备的相当充分。可惜逃出来时被路人看到,这种意外总是难免的,你的外貌很醒目。” 托马斯将烟灰点在水晶缸里,屋里飘着薄荷烟冷冷的气味。 “十九岁时走出监狱,假释官比尔·怀特经过长期监视暗访,认为你应该永远呆在监狱里。但很快他从楼梯上意外滑到,不幸摔断了脖子,你顺利得到释放。” “你为组织做过很多清洁工作,擅长灌醉对方,然后推进河里溺死,或者造成吸毒过量的假象。黑帮分子多数五毒俱全,这两种都属于意外死亡,警察不会过多追查。手段干脆利索,构思巧妙,让人佩服。” “伊利亚,你的人生真是有很多意外和巧合。” “问题是,我不认为杂货店那个案子是你第一次犯罪。你太冷静了,如果不是运气差,是可以逃脱牢狱之灾的。” 托马斯冰冷的眼神透过镜片,似乎看穿了野兽的灵魂。 “你杀了自己的母亲,对吗?” 伊利亚神色冷漠地回望他,不承认,也不反驳。 “我并不反感杀人犯。毕竟生意就是生意,组织需要有技能的人来做特殊工作。但是关系到我的妹妹,薇拉……” “我忠诚于她。”伊利亚突兀地打断了托马斯。 “忠诚,当然。但除了信仰,我还要求方式。她是个很美丽的小姑娘,不是吗?美丽的事物总是很脆弱,需要方方面面考虑周到。” “我会保护小姐。”伊利亚继续说道。 “你做得不错。”托马斯点了点头,“她像一枚完美无缺的蛋,没有受到破坏。你对蛋有了解吗?在孵化完成之前,蛋壳都是完整的,但内部却会不断生变化。当你打碎一枚蛋,里面流出来的可能是粘液,也可能是长毛的胚胎。我不允许任何人干预这个过程,薇拉的展要循序渐进,试图在她孵化前强行催育的,我绝不原谅。你听懂了吗?” 伊利亚望着这个穿浅色西装的斯文男人,感到一股刻骨的寒意。那是一种同类相斥的感觉,和他相同的野兽气息。 托马斯·菲舍就像一头潜伏在深海中的怪物,水面看似无波,深处却藏着极度危险。 “当我问话的时候,你要回答。” “……是的,听懂了。” 托马斯把烟摁灭,在袅袅白雾中微笑着说:“去吧,薇拉在等你。”</P></DIV> <TR> 第十章 第十章 侍女把薇拉送出电梯,她朝着车这边走过来,踢踢踏踏的三步一跳,每一下都敲在伊利亚心脏上。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车外等她,只是紧紧握住方向盘,把帽檐往下扯,以免让表情露出破绽。然而薇拉开门坐进后排,空气流动将她好闻的气味送进鼻腔里,伊利亚还是忍不住抖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公主对今天的服务不太满意,从后面踹了下司机的座椅。 “我没看见您,小姐,对不起。”伊利亚道了歉,启动动机,将车开出停车场。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两人又一次独处了。街景和人群不断在车窗外流动,车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薇拉以为生了复活节晚上那件事后,伊利亚应该对她表现出殷勤和热情,没想到几日没见,他竟然这么礼貌客气。故意表现出疏离感让薇拉不高兴,她想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又骄傲地不想先开口,于是一下接一下踢着他的座椅,酝酿积累脾气。 薇拉的一举一动都是伊利亚的心情指示灯,从倒后镜瞥到她鼓着腮的样子,先受不了沉默的是伊利亚。他败下阵来,亮出投降的白旗:“你想要点什么?礼物的话,我刚拿到一笔钱……” 薇拉打断了他,撅着小嘴说:“我要个抱抱。” a hug 她念这个词的音是那么与众不同,元音拖得长长的,委屈又骄傲,清脆婉转的声音如同出谷莺啼。 伊利亚神思恍惚,以为自己听力失常了。 “我说要个抱抱!”她从后面凑上来,湿乎乎的呼吸几乎吹到伊利亚耳朵上。 车身猛地一歪,冲向路边,尖锐的刹车后伴随着撞击声,伊利亚把列夫的劳斯莱斯开向人行道,撞上了一根灯柱。 车不算快,只能算小事故。薇拉吃了一惊,定了定神,看见伊利亚明明没有受伤,却趴在方向盘上,痛苦地忍耐着什么。聪明的小妖精当即开心地大笑起来。 “哈哈,你撞坏了爸爸的车!” 她摆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表情,即是幸灾乐祸,又得意于自己一句话的能量。 伊利亚拖着沉痛的步子开门下车,检查了一下车身。他刹车及时,车头只是撞凹了一小块,但还是剐蹭掉一片漆。这是列夫最喜欢的一辆车,总是留给最爱的女儿用,估计仅仅修理就是个天价数字。 事故生在城区,周围人来人往,一辆路过的巡逻车停在附近,下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很年轻,他穿着簇新的制服,端正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留下青色的胡茬,有种生涩的英俊。 年轻警官大声冲伊利亚喊到:“嘿!你的车怎么开的,喝酒了吗?” 他的搭档年长一些,看清车牌号码后,拉住了莽撞的同事。 “好了,肯,让他走吧。” 年轻警察诧异地看向搭档:“怎么了?这家伙都冲到人行道上去了!” “又没有人受伤,就这样吧。”他低声跟警校刚刚毕业的新人说,“这是列夫·雷诺夫的车。别找他麻烦,等于给我们自己帮忙。” 搭档的退缩态度让新警官很是恼怒,还想分辨两句,却被揽住肩膀往警车上推。 “对黑手党的事我们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我们只是巡逻警,不是FBI,别这么幼稚,去车里等着。” 伊利亚抄着口袋,神色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不说。年长的警察对他招招手,“走吧,这儿没什么事!”伊利亚钻进车里,倒车离去。 为了处理来源非法的车辆和零件,黑帮一般都有自己的修车厂,偷来的车喷一遍漆、换换轮胎就可以销赃了。伊利亚把蹭掉了漆的劳斯莱斯开过来,让技工处理一下,这比用汽车公司的售后服务便宜多了。 薇拉的芭蕾舞课彻底迟到了,两个人站在修车厂门口,一个兴高采烈,一个郁闷不已。 “我叫辆出租车送你去。”伊利亚说。 薇拉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要!我今天就没打算去上课,连舞鞋和裙子都没带。” 伊利亚无奈地问:“那你想去哪儿玩?” “地点由你来想。”小狮子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就像那次你带我去的马戏团,必须让我满意!” 伊利亚这才现,她召唤自己回来开车是早有预谋的。出于那一晚弄疼她的报复,薇拉故意提出任性的要求,令他满足自己。她伸出粉嫩的胳膊搭在伊利亚臂上,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只这么一眼,伊利亚就完全投降了。他的星星是一位威力无边的小小女王,在她面前,他彻底臣服。 用送小姐上课的借口,伊利亚跟修理厂借了一辆雪佛兰。巡回马戏团已经走了,带她去哪儿呢?他的生活圈子围绕在社会最底层,烟熏火燎的赌场、前面是餐馆后面提供色/情服务的地下妓院、毒贩徘徊的洗浴场,以上场所都会随时生枪击和斗殴。 苦思冥想后,伊利亚提议去看电影。薇拉有点失望,哼哼了几声说:“那么不要看罗曼电影,我已经看烦了,而且有几个女明星好讨厌。” 电影业被黑手党操纵不是什么新闻,列夫就投资过十几部电影,也花钱捧红过明星,想嫁给他当薇拉后母的一只手数不过来。 伊利亚说:“第八街有个电影院,会放些有意思的老片子,只是环境不太好。” “第八街?我怎么不知道那儿有电影院?” 伊利亚带薇拉去了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现过。那个地方在一栋大厦的地下二楼,是个没有经营权的地下电影院,放的胶片有一半是偷来的,自然也没有最新上映的影片。墙上糊着许多颜色鲜艳的劣质海报,要么色/情要么恐怖,片名都是薇拉闻所未闻的。 没有售票口,两角钱就可以入场。白天没什么客人,伊利亚多掏了一只硬币,涂丹蔻的中年胖女人瞥了一眼薇拉,给她盛了一桶有些潮的隔夜爆米花。 走进黑沉沉的放映厅,薇拉才现今天几乎算包场。除了最后排有两个醉倒大睡的男人,其他座位都是空荡荡的。她怀着干坏事的雀跃心理,拉着伊利亚坐下了。 屏幕亮了起来,胶片貌似被剪掉了一块,出品方没有了,屏幕上直接映出《德库拉》的片名。这是一部贝拉·路高西主演的恐怖片,讲述一个特兰西瓦尼亚的吸血鬼如何混进城市,诱惑残害年轻女郎的故事。 薇拉从来没有看过恐怖片,片子刚开始,阴森的配乐和画面就把她吓得心脏打鼓。她放弃了自己的座位,躲进伊利亚怀里,让这名忠诚的保镖紧紧抱住她。伴随着剧情展,她不断爆出短促的尖叫,把头埋在他的夹克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屏幕。 看她吓成这样,伊利亚几次提议出去,薇拉却不同意。她体会到了恐怖片的精髓,那就是越怕越想看。伊利亚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他几乎不知道那片子讲了什么,薇拉的小身体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温热甜蜜的呼吸近在咫尺,丝不断摩擦他的下巴,伊利亚浑身燥热,好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灼烧一样。 德库拉伯爵剥去了伪装,露出獠牙咬向女主角的脖子。 薇拉紧紧搂住了伊利亚的腰,他凑近她的粉颈,嘴唇颤抖。或许他才是那个混进人类社会的野兽,被少女迷人的鲜血和体香诱惑。德库拉最终在熊熊烈火中下了地狱,而他的结局又会怎样? 看完电影,薇拉说饿了,那桶潮的爆米花她只尝了一个就没有动过。 伊利亚想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饭,但薇拉上下打量他后,摇摇头说:“第一大道上的所有餐厅都要求着装,你这样穿,我们两个人都进不去。” “有钱也不行吗?” “不行。很早前有家酒店要求女士必须带珍珠项链和手套才能入内,我妈妈刚好穿着猎装,被拒之门外。她很生气,第二次只披了一件貂皮披肩,带上珍珠项链和手套就去了。哈哈,后来那餐厅给了她终身会员,这件事被爸爸念叨过很多遍了。可这种事只有妈妈才能干,你不能脱光了带着领结就进去,会被警察当疯子抓起来的。” 伊利亚唯一一套像样的衣服已经毁掉了,现在再去买也来不及,带她去高级餐厅的想法无法实现。 薇拉干脆说:“我已经吃烦了法国菜,想尝尝别的。你平时在哪里吃?” 伊利亚妥协了:“去唐人街好吗?那不太卫生,不过味道很棒。” 薇拉立刻点头同意了。两人驾车去了瑟马克大道,从半个世纪前起,东亚来的移民将这里建设成了国中国。充满异国情调的建筑和中文广告牌充斥街道,接近晚餐时间,街上飘着中餐特有的爆炒香味。 伊利亚带薇拉去了一家他常去的馆子,开门后,薇拉就被辣椒油烟呛得流泪了,她不甘心来了吃不到,让伊利亚进去打包。他买了炒面和陈皮鸡,两人坐在安良堂商会对面的广场阶梯上吃完了这一餐。 薇拉擦擦油乎乎的嘴巴,对炒制面条的味道很满意。饭后没有甜点,伊利亚带她去了附近的糖果店。拿着一只锥形纸筒,薇拉站在几百个透明玻璃糖罐面前,好像松鼠钻进了榛果仓库。她开心地小脸通红,指使伊利亚帮她拿下高处的罐子,用小铲子挖出水晶软糖。 夜幕开始降临,伊利亚必须送她回家了。 车停到停车场,薇拉却没有开门下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望了伊利亚一眼,高傲地要求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伊利亚以为自己被冲昏了脑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薇拉自顾自地说:“舞蹈班上有个叫莉莉的女孩儿,总是炫耀她有个男朋友,其实那个笨小子是她家园丁的儿子,才十四岁,都没有长胡子。从来没有什么别人有而我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要做我的男朋友!” 她像个赐给臣下勋章的女王,又打量了一遍伊利亚,认为他的外貌完胜那个青春期园丁男孩,经过今天的约会考核,服务精神也可以胜任这一荣耀职务。 “以后我们就是情人了,记住了吗?”单方面宣布关系后,女孩儿满意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蹦蹦跳跳下车回家了。</P></DIV> <TR>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段秘密的地下恋情在两名年龄地位悬殊的男女间展开了。 少女的叛逆期并不是悄悄到来的,而是如同地震般改天换地。薇拉将家变的心理压力转变成反叛行为,她拒绝再去芭蕾舞课,每周两次的上课时间变成了两人私下约会的借口。她几乎在朝夕之间就领会到了如何用嗓音和眼神操控自己的情人,胁迫伊利亚带她见识从未经历过的外面世界。 纯洁无辜又天然残忍,明知这份爱是一杯致死的毒酒,可它如此甜美,伊利亚仍忍不住一饮再饮。 野兽偷出了公主,地下电影院、河滩上的野餐、赛马场一掷千金、夜总会脱衣舞表演、废弃大楼冒险……城市的大街小巷留下他们欢快自由的足迹。 薇拉拥有了同龄人得不到的东西,一名成熟、英俊、酷酷的秘密情人。当她的同学还在悄声谈论拉手和亲吻时,她已经做了所有大人不许提的禁忌行为。所有这些都让她感到骄傲得意,雀跃万分。 伊利亚失足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的漩涡,托马斯菲舍的危险警告犹在耳边,可他已经踏上罪孽深重的悬崖,一步步走向不归路。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托马斯和妹妹共进晚餐。她慢悠悠地喝了两勺奶油芦笋汤,就放下了勺子。 “怎么,新厨子的手艺不合口味?你最近吃的很少,特别是上完芭蕾舞课以后,运动不会让人胃口大开吗?” “我……我得保持身材参加比赛。”薇拉眨了眨眼,随口撒谎,“班上的女生都好瘦啊。” “你正在长身体,还不到需要节食减肥的年纪。”托马斯将餐巾扔到椅子上,绕过桌子抱了抱她。小姑娘不仅没有瘦,还重了不少,沉甸甸的有些坠手。他没有说什么,亲亲她的额头。 “那,我先回卧室了哦。”薇拉款款站起来,下意识在银质水瓶上照了一下影子。她今天的头打理得格外用心,似乎还擦了点唇膏。虽然外貌依然可爱,但她的气质却生了悄无声息的的变化。凝视人的神态,说话的嗓音,无不隐隐展现出女性特有的魅力。本来是一朵紧抱的花苞,现在却渐渐舒展开花瓣,似乎即将要绽放了。 两个月中,托马斯一言不地目睹了妹妹悄然的变化。刚开始,他以为是长久未见的陌生感,毕竟自己已经离家一两年了。直到最近,他才确认这变化是在飞展中的。 确认薇拉回到自己房间后,托马斯打了几个电话,问到了妹妹上课的舞蹈教室,老师礼貌地接了他的电话。 “您好,我是薇拉·列夫·雷诺夫的哥哥,想询问下次缴费的时间。” “啊!可怜的女孩儿,一定因为家里的事伤透了心,请不要担心费用问题,我们会为她保留空位的。这两个月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真让人担心,她还好吗?” “……很好,感谢您的关心,我会让她尽快恢复课程。” 挂上电话,托马斯掏出打火机,拨了两次才点燃一支薄荷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让冷冽辛辣的烟雾充满胸腔。 ☎ ☎ ☎ ☎ ☎ ☎ ☎ ☎ 伊利亚接到了一个组织内部的邀请,上司格里高利让他去参加莎莎俱乐部的活动。 这个俱乐部经营着帮派的性产业,每年都有大量东欧女性通过这里的中介来到芝加哥。怀揣着一个获得理想生活的美国梦,她们以为可以靠好相貌当上好莱坞明星,来到后却现自己能选择的职业只有寥寥几种,脱/衣舞女、妓/女、或者以上皆是。 伊利亚很意外自己会接到这种邀请,他对性/交易向来不感兴趣。可格里高利说,这是他通向高层的好机会,而邀请并不是自由的,也就是说:不可拒绝。 无奈之下,伊利亚只能接受了。 莎莎俱乐部拥有一个很大的剧院,这是合法的,每天都有表演和酒会在此举办。然而地下的生意才是真正的收入来源。闪烁不停的霓虹灯让人眩晕,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们东倒西歪,伊利亚被引进后院,通过一条密道走廊后,他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装修豪华的地下宫殿。 年轻貌美的妓/女们有的打扮成苏丹王的妃子,有的穿高叉泳衣带兔耳,有的甚至几乎全/裸。她们目光迷离,像性感的幽灵般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逛来逛去,不断被男人扯进沙深处。浓郁的香水味、性/交的特殊气味和酒精融合在一起,快把伊利亚熏吐了。 伊万诺维奇、谢尔盖、安德烈、叶普盖尼……雄狮中的几乎所有高层都在场。 “好好享受,小子。”格里高利喝了一口伏特加,使劲拍打他的肩膀,“知道什么能让男人们互相信任吗?那就是一起嫖/娼和蹲监狱。” 伊利亚知道逃不掉,只好寄希望于喝几杯伏特加混过去。他接过妓/女递过来的杯子,试图用酒精麻痹神经。给他倒酒的女人摸上他的大腿,伊利亚下意识推开了她的手。 “哦,这样拘谨可不行。”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声音响起。薄荷烟的一点红芒照亮了托马斯·菲舍的脸,他面前放着一杯香槟,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妓/女敢走过去。 “伊利亚,我推荐你进入高层,可你得先获得其他人的信任。”托马斯意味深长地笑着拍拍手,三个女人的身影从门外鱼贯而入。 一名十五六岁的短女孩,肤色苍白,胸部平坦,乍一看像个青春期男孩。一名金的高个女郎,三十岁左右,巨/乳垂在胸前,虽然有些色衰,但仍称得上性感艳丽。最后一个甚至称不上是女人,那是个十岁出头的雏/妓,一头乱蓬蓬的红,紧张又惊慌地打量着屋里。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类型,所以帮你选了几个。不要辜负我的好意,随便挑。”托马斯客气地扬手,三个妓/女并排站在伊利亚面前。 伊利亚瞬间明白了他的恶意。这里面他唯一能接受的只有那个小姑娘,可她分明就是照着薇拉的外形挑出来的。 “不要愣着!快点,我们都在等。”格里高利催促道,“别选那个短头的,除非你是个该死的同性恋。你不是吧?如果是,我现在就把你打死。” 俄罗斯黑手党对同性恋的仇视人所共知,伊利亚不近女色的习惯已经为他带来了不好的传闻,作为他的上司,格里高利绝不想从自己手下中现这种事。 剩下的选项只有一个了。 伊利亚喉咙干涩地看向那个高个金女郎——在疲倦的浓妆遮盖下,她有一双绿眼睛。 已被埋葬的记忆汹涌而来,香水、色衰的女人、殴打与不能言说的耻辱,所有的一切挣脱了伊利亚的心理防线,黑暗瞬间淹没了他,灌进他灵魂的每一个缝隙。 托马斯选的这个女人,像他死去的母亲。他彻底调查过他,知道那女人曾经对他做过什么。 “干了她,伊利亚,这个妞儿不错,瞧她的奶/子。”其他黑手党成员为即将上演一幕感到兴奋,催促他立刻上阵。金女郎扭着臀部向他走去。 伊利亚最后挣扎了一下,沙哑着嗓子问:“有没有……有没有单独的房间?” 大厅里爆出整齐的哄笑声:“天哪,听见他说什么吗!像个娘们儿似的,他要个单间!” 叶普盖尼擦着眼泪,笑着说:“伊利亚,你有什么好藏的?难道你的阴/茎很小吗?话先说到前头,我们俄罗斯帮派,不接受五英寸以下的长度。” “叶普盖尼,你说的是勃/起前还是勃/起后呀?” “掏出你的量一量就知道了!” 周围喧哗的人群面目模糊,伊利亚木然地站在屋子中央,好像身处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里。 托马斯·菲舍安静地坐在角落,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笑意。 伊利亚缓慢地脱掉了夹克,松开皮带。他慢的就像上刑场,在托马斯的指使下,金女人弯腰帮他解开扣子,伊利亚用黑暗生物特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女人吓得缩回手臂。 他把拉链拉到底,掏出了器官,让屋里的人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 想看笑话的人失望了,伊利亚的本钱很好,远平均。只有将所有丑陋的*暴露在别人眼里才能得到信任,就像野生动物要向同伴露出柔软脆弱的肚腹肛/门。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依然摆脱不了兽性的本能。 金妓/女跪下来,张开嘴想给伊利亚口/活预热。他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掀翻过去,让她四肢着地跪在地板上。 “干得好!用你的抢操翻她,教教她谁才是老大!” 有人吹口哨叫好。在酒精催化下,屋子里进入了一种迷幻气氛,似乎所有人化成了野兽。 没有前戏,伊利亚侵入了那个妓/女,掐着她的后颈不断动作,表情冰冷麻木,好像操的是根木头。她的金,她的气味,她装出来的呻/吟浪/叫,每一种都激起伊利亚心中翻腾的杀意和愤怒。维持这个姿势,他干了很久,故意用凶猛的撞击折磨她,快高/潮的时候,伊利亚的表情扭曲,像头野兽般露出雪白的牙齿。 托马斯·菲舍举着香槟,矜持地微笑着,从头至尾欣赏了这出闹剧。玻璃一样的浅灰色瞳孔里,流露出惬意的眼神。 复仇的滋味最甜美。 伊利亚喝了记不清多少伏特加,等到终于能脱身时,他跑到最近的洗手间里,抱着马桶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冒冷汗,像把五脏六腑都倒了出来。汗和泪水混合而下,他抱着自己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哆嗦得无法站起。</P></DIV> <TR>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托马斯把年轻女孩儿让进办公室,关上门,客气地请她坐下。这个名叫萨莎的二十五岁女性是薇拉的贴身女仆之一,已经在雷诺夫家工作四年了。生复活节事件后,她仍然愿意留下来照顾小主人。 托马斯端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放在桌上,萨莎登时被他的礼貌打动了,拘谨地在沙上挪动。这位主人说话做事向来文雅客气,给足人面子,跟其他黑手党完全不一样,家里的所有仆人都喜欢他,暗恋他的女仆不止几个人。 “少爷,感谢您给我加了工钱。”萨莎揉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托马斯笑了笑说:“在家里生不幸后你还愿意留下,证明了你的忠诚值得这份报酬,请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那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呢?” 托马斯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有件难以启齿的事想要询问你,关于薇拉。你知道我最近工作很忙,没空妥善处理家里的事。父亲不在,她正值脆弱时期,当哥哥的却不能好好关照她,这让我感到非常内疚。” “哪里,我觉得您是位很温和的主人,小姐很爱您。” “是的……不过毕竟母亲去世的早,我和父亲都是粗心的男人,即使有心关怀,有些细节也无法面面俱到。薇拉最近有些太淘气,我、我想问的是……” 青年俊秀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吞吞吐吐问道:“她是不是、是不是有了身体的变化?比如月经……哎,由我来询问这些事真令人难为情,如果母亲能多活几年该多好!” 年轻男主人的羞涩让萨莎感到有点好笑,但随即又十分感动。谁能拒绝一个为小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呢?她连忙说:“薇拉小姐从没有来过月事,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我瞧她至少还能长高八英寸。女孩子都会这样,有段时间不太听话,但您不用担心,过几年就好了。” 托马斯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再次感谢萨莎出色的工作,礼貌地将她送出房间。 关上门,托马斯将背后枪套里的消音手枪拔/出来,放回书桌第一层抽屉里。 这名女仆不知道她刚刚侥幸逃过一劫。假如薇拉已经来了月事,不巧最近两个月又停经的话,她就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托马斯的办公室。 他不能向任何人透漏这件事,即使是沙皇。 薇拉还未成年,必须保持纯洁无暇的好名声,这种禁忌的事件一旦传开,受害人也将名誉扫地。她从小就是个骄傲又特别有主意的孩子,直接干预只会引起更大反抗,托马斯唯一不愿见到的,就是跟妹妹的感情产生裂痕。他必须静悄悄地处理这件事。 沉思了一会儿,托马斯接到了格里高利打来的电话。 “找到她了?在哪儿?” “在意大利人那里,埃弗格林公园的别墅区。我们暂时拿那个婊/子没办法,那宅子里起码有二十个拿着芝加哥打字机的意大利人。”(芝加哥打字机又名汤普森冲锋枪,当年黑帮最爱用的自动武器。) 托马斯立刻说:“让伊利亚去,他擅长安静地潜入。” 格里高利惊讶道:“有点太冒险了吧?” “接应的好就没问题。不要心疼你的手下,如果这次干得漂亮,我考虑给他星星。” 托马斯的慷慨承诺令格里高利感到意外,能得到胸口星型刺青的人就是骨干成员了,一年之内,伊利亚从“帮手”晋级为“战士”,接着又成为“执行者”,提升度不可谓不快。不合群的年轻杀手在帮派中并没什么人望,托马斯竟然这样信任他,实在让人大感意外。 “好的,我会安排。” “越快越好。” (associate是为家族工作但还没宣誓的新手,so1dier是正式被批准接触家族业务的成员,enforcer为家族清理敌人的行刑者) ☎ ☎ ☎ ☎ ☎ ☎ ☎ ☎ 周六下午,伊利亚来接薇拉时,显得特别沉默。他脸色苍白,双眼下隐隐青,像是大病一场。 两人早约好了去停车场看户外电影。伊利亚和以前一样把劳斯莱斯藏起来,换上他刚买的二手雪佛兰,没想到车开到中途,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白天的停车场空荡荡的,电影虽然照常播放,但受到下雨影响,幕布上的画面模模糊糊,关着玻璃,音效也不好。薇拉坐在车里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转头望向伊利亚,却见他神色恍惚,眼睛里一片空茫。 “嘿!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薇拉摸了摸他的脸,触手冰凉,并没有烧迹象。她登时有些生气,埋怨伊利亚注意力不集中。 他神情疲惫地说:“对不起,昨天喝的有点多。” “你去哪里玩儿了?怎么不带上我?” 伊利亚含混地解释说:“是格里高利叫我去的。” 薇拉还想责怪他,突然想到两个多月前的事,那时候他失血过多,也是这样脸色苍白。她紧张地问:“你不是受伤了吧?” 伊利亚摇摇头。昨晚在莎莎俱乐部生的事没有让他掉一根汗毛,但却重创了他的精神。伊利亚隐约知道有什么事要生了,却本能地不愿深想。这两个月过得如在云端,即使再中一枪,只要薇拉开口,他也会按时去接她看电影。 这场秘密游戏没有回头路。 伊利亚不承认受伤,薇拉却不相信。固执的女孩儿从副驾驶座上爬起来,伸手扯他的衬衣:“我不信,你脱掉衣服让我瞧瞧。” 伊利亚还想说些什么,薇拉轻巧地翻身而上,骑跨在他大腿上,开始解他的衬衫纽扣。体温隔着牛仔裤传到伊利亚身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虚弱,甚至不能阻止这个小女孩儿的动作。 雨越下越大,屏幕几乎看不到了,雨幕笼罩了停车场。倾盆而降的水冲刷着玻璃,这辆半旧的雪佛兰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全世界只有唰唰作响的雨声,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薇拉终于把伊利亚的衬衫脱了下来,经过检查,他确实没有受伤,可她却不愿意就这么翻身下来。骑在他身上的感觉很好玩,比在赛马场上驾驭那些臭烘烘的马匹好玩多了。 她凑近伊利亚,仔细嗅他身上的气味。奇怪的是,除了一点点烟味,没有其他体味。他干净的像某种没有生命的物体,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伊利亚用他清澈的绿眼睛凝望着她,目光里有渴望也有祈求,但他的双臂却自然垂在身侧,没有任何行动。从复活节那天晚上后,除非她主动,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雨幕加上人呼吸产生的湿雾,使车窗玻璃白茫茫的一片,车里看不到车外,车外也看不清车里,私密的小环境让人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四目相对,薇拉搂住伊利亚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这个吻并不像以前那样蜻蜓点水轻轻拂过,她的嘴唇如同蔷薇般绽放开来,伊利亚感到湿润柔软的小舌舔了舔他。 一阵过电般的酥麻拂过神经末梢,伊利亚在她唇齿间喘了口气,手臂微动想要抱住薇拉,却立刻被她阻止了。 “不许动!这次我要报仇。”薇拉故作严肃地说,“你要是不听话,我这就跑进雨里去。” 伊利亚的绿眼睛湿润了,如同蒙上一层雨雾,他叹息着放下手臂。 如果她说复仇是他心脏上捅一刀,他也会束手待毙,愿鲜血不要弄脏了她柔软的手。 薇拉像舔冰激凌一样,不断用嘴唇碰触他修长的脖子,漂亮的锁骨,以及身上的每一个纹身。伊利亚有一种中性的美,比起其他东欧人,他的相貌更精致,也更脆弱。拥有这样的特质,无怪乎其他同性会排斥他。可对于薇拉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他是完美偶像的模板。 她喜欢他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的样子,也喜欢他扬起头喉结抖动的忍耐。她一点点舔着她喜欢的部位,生涩的吻带来的折磨比匕还痛苦,伊利亚的喘息好似悲叹。 贴在他耳边,薇拉蹭了蹭,轻声说:“知道吗?如果这样的事被爸爸知道,他会用领带针捅进你眼睛里。” 伊利亚苦笑着回应她:“我早知道了,可是我忍不住。” 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了里面纯真残忍的妖精。她睁开眼睛,来到外面的世界,第一个毁灭的人就是打开盒子的伊利亚。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祭坛,却不能控制脚步。她的魔性魅力飞增长,假以时日,将征服世间一切。 两人相互依偎在车里,听有节奏的雨声敲打着车体,好似时间终结在此刻。薇拉用指尖在玻璃的湿雾上画了一个涂鸦,露出一点外面的光。 “你经常到我家里来,为什么从来没有邀请我去过你家?” “我的……家?”伊利亚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的是他栖息的巢穴,那个冰冷无人的空间。 “带我去,现在。”薇拉从他身上翻下来,催促伊利亚开车。 她向来是这么任性,想去哪儿就立刻出,想要什么东西也必须得手。而他是她心甘情愿的奴隶,化身为犬的野兽。 雪佛兰穿梭在雨中,车里开着广播,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听是什么内容。来到那片破旧的工厂宿舍区,伊利亚把车停到路边,开门冲进雨里,从楼上翻出一把大黑伞,再回来接车里的薇拉。除了鞋底,他不让任何一滴雨打在她身上。 大概是为了充分利用空间,伊利亚租住的公寓夹在两栋楼之间的缝隙里,灰白色的墙体跟暗黄砖墙区别开,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压抑。又窄又陡的楼梯只能勉强让一个人通过,吱呀作响的旧地板似乎随时都会散架,让人觉得自己前往不同的空间。 伊利亚掏出钥匙打开门,让薇拉进去了。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屋里没有地毯,磨损的地板擦得很干净,没有几件家具,也没什么日用品,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好像空置待租中。让薇拉感到奇怪的是,屋里什么气味都没有,如同主人伊利亚,这里没有活物存在过的证明。 唯一一个有光的窗户边放着张很长的木质工作台,上面用一张白床单盖着。她走过去,想要看下面藏的是什么,伊利亚想要阻止,但她手快已经掀开了。 木台上放着一套工具,还有数不清的木块,一个被肢解的艾丽娅牌八音盒摊开在桌面上,零件如同内脏般按照顺序摆放,这是个很常见的芭蕾舞女八音盒,只要打开盒盖,舞者就会转圈跳舞,同时出音乐声。 薇拉掀开另外一半白布,现有一套差不多相同的八音盒半成品,但明显是手工制作的,与那个艾丽娅牌不同的是,这里面的芭蕾舞者是一个小小的少女,浓密的金红色头,棕色大眼睛,穿着雪白的天鹅裙起舞。 她拿起这个精致的小木雕看了看,惊讶地问:“这是我吗?” 伊利亚红着脸把白布重新盖回去,“还没有完工。” “你怎么会做这么复杂的东西?” “时间很多,慢慢琢磨。我偷了一套拆开看,弄明白结构就行了。最后只缺铜带,要在上面打孔才能有声音,可我没学过音乐,打出来的曲子不成调。” 他犹豫一会儿,低声问:“你会喜欢这个吗?” 薇拉开心地叫起来:“当然!可你要快啊,七月二十三号就是我的生日了,可不要像复活节那样,让我晚一天才收到礼物!” 少女雀跃的心情无法隐藏,薇拉踢掉鞋子,跳到床上,伸展开手臂,稳稳地立起脚尖,开始跳舞。 伊利亚敬慕地仰望着这具灵巧轻盈的小身体,祈求时间就停止在此处,让这只欢乐的小鸟永远不会长大,不会离去。 薇拉跳啊跳啊,跳得额头出汗,自觉美极了。蹦了好半天,她喘息着停下,嘟囔说:“或许我应该回去继续上课,下半年还有一场比赛呢。” 伊利亚登时打了个哆嗦,失落地望着她。 “不要担心,我不会抛弃你的,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约会,总有一天我能说话算话,想去哪儿去哪儿。”薇拉轻描淡写地说。她抬起腿,用脚尖碰了碰伊利亚的胳膊,示意他走近。 “到床上来,我们做点别的事。”她顿了顿说,“这次你可不许再把我弄疼了!”</P></DIV> <TR>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靠在床头上,伊利亚点燃了一支事后烟。 薇拉裹着床单,咯吱咯吱吃事后洋芋片。盐粒和胡椒粉粘在细软的手指上,她有滋有味地吮吸着,全然不管碎片会落在枕头上。油炸洋芋片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打破不能躺在床上吃零食、不能吮手指等等禁令,她更享受肆无忌惮的自由感觉。 和伊利亚生关系也是如此,精神刺激远比身体快感强。任性叛逆的女孩儿对一切都好奇,越是禁区越要挑战。 “烟给我抽一口。”她朝伊利亚伸出胳膊。 伊利亚举高了手臂,试图拒绝:“不,你不能抽这个。” “凭什么?你怎么敢跟我讲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她恼怒地爬起来,像头小狮子般出威胁声。 伊利亚终究不敢违逆她的想法,烟被薇拉一把夺过。她咬着过滤嘴吸了一口气,马上剧烈咳嗽了起来,伊利亚无奈地拍背帮她顺气。薇拉咳了好半天才喘匀了,噙着眼泪抱怨:“这么难闻的东西,为什么你们都喜欢?” “因为烟草会上瘾,所以你不要试了。”伊利亚趁机夺回那半支烟,熄灭了丢在地板上。 薇拉重新躺回床上,蜷在伊利亚身边,问道:“上瘾是什么感觉?” “就是每时每刻都想得到,离开了很痛苦,看到就很渴望。明知有害,还是想要。” 薇拉小声咕哝:“听起来很像我想喝伏特加时的症状。” 伊利亚摸摸她的头,心说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是早就上瘾了。薇拉就像一只极纯的毒品,一针注射进他的动脉,从此他受尽折磨也离不开她。 雨已经停了,公寓后面有根裂缝的排水管仍在滴水,啪嗒啪嗒打在楼下的棚子上。 薇拉歇足了精神,有点无聊,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本印刷恶劣的小册子翻看。伊利亚瞥见那封面上印着个双腿m字张开的女郎,讶异地坐起来,“你从哪里弄的?” “你刚才出去买洋芋片和甜甜圈的时候,我从楼下报摊买的。” 伊利亚捂住脸说:“我要宰了他……” “要了我五角钱呢,这册子印的不怎么样,可比dc公司出版的漫画还贵。”(当时一本漫画约1o美分) 薇拉哗啦啦地翻动,对里面的内容一头雾水:“奇怪,每个词我都认识,可又看不懂。”她把册子递给伊利亚,理直气壮地要求,“你给我念。” 伊利亚扭过头去,“我不识字。” 薇拉大叫:“你当然识字!你认得路标店名!还看得懂鱼竿说明书!”她硬是把书塞进伊利亚手里,翻到其中一页,强迫他念。 “他们、他们看到那个金的女孩,她穿着、穿着一件紧身皮衣,露出了、露出了清晰的骆驼趾……” 伊利亚结结巴巴地念着这本地下色/情刊物,越念声音越小,直到薇拉快把耳朵贴到他嘴巴上了。她疑惑地问:“骆驼趾是什么?” “……就是内裤太紧,勒出了私/处的形状……”伊利亚一幅胸口中弹的惨状。 薇拉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真的挺形象,就是班上那些大号女孩总把自己塞进小号舞衣里的效果。不要停,继续念。” “他们问她:‘多少一晚?’她说:‘两个人的话五块钱。’他们又问:‘有点贵,你会飞翔的荷兰人吗?’女孩儿笑着说:‘我更擅长雪球’。”伊利亚尽量用含混不清的句子糊弄,可薇拉听力敏锐,没有放过一点细节。 “停停!什么是飞翔的荷兰人?雪球又是什么?” 伊利亚简直要崩溃了,扔掉册子把脸埋进枕头里,耳背都红透了。他哀声恳求:“饶了我吧,请仁慈一点!你可以命令我干任何事,只要别再让我念这个……” 薇拉骑在他背上,不满地捶打:“真没用!你太逊了!” 可不管她怎么逼迫,伊利亚再也不肯碰那本色/情刊物了。现劣质油墨染黑了她的手指后,薇拉也迅失去了兴趣。 又到了魔法时刻结束的时候,薇拉再次强调生日礼物必须及时,并约定下次去密歇根湖上划船。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回家,伊利亚回到工作台前,继续在铜带上打孔,一遍遍试验乐曲效果。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约会。 美梦终将苏醒。 ☎ ☎ ☎ ☎ ☎ ☎ ☎ ☎ 抽着雪茄,格里高利把一张黑白相片放到桌上,伊利亚拿起来看,现那是个很面熟的女人。 “这是……” “对,就是公主的钢琴教师,娜塔莉亚·扬·科索尔,那个白俄婊/子。”格里高利喷出一口烟,“她就是叛徒。” 伊利亚沉默地听上司解释。 “娜塔莉亚是FBI的线人,沙皇用钱收买了她。但这婊/子并没有断掉跟FBI的联系,又勾搭了意大利人,是个三面间谍。复活节那件事后我们收拾残局,没有现娜塔莉亚的尸体,她不告而别消失了。梳理了两个多月,证明她是唯一的缺口。” 伊利亚把照片放回桌上,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下一个工作目标。 “她现在在意大利人那里,地点是埃弗格林公园的别墅区。这是那房子的结构图,和附近的地形图。你的老搭档瓦西里会开车接应你,尽量不要惊动意大利人,静悄悄的干完就出来,这是‘复仇’,不需要清理现场和尸体。” 这个任务危险程度极高,格里高利把所有细节交代清楚,本以为会看到伊利亚为难,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句抗辩,绿眼睛里亮着一簇火苗,像午夜墓地里的鬼火——他在为有杀人的机会感到高兴。 格里高利从心底产生了排斥厌恶的心理,这是见到异类的本能反应。 伊利亚不合群,也没有人想跟他一起。他像某种披着人皮的怪兽,乍一看是人类,内里却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同样的感觉,格里高利也在托马斯·菲舍身上体会过。这名黑手党兵团长不愿多想,跟伊利亚捋顺流程后,就让他拿着地图离开了。 综合各方消息,行动时间最后确定在二十三号,刚好是薇拉生日那天。 伊利亚虽然不愿意,可如果不能完成分内工作,他也就失去了呆在她身边的理由。好在根据过去的经验,两个小时内就能结束,他不会错过薇拉的生日宴会。格里高利暗示,如果他做好这次工作,托马斯很可能会赐给他星星纹身。 ☎ ☎ ☎ ☎ ☎ ☎ ☎ ☎ 七月二十三号这天,天气阴沉沉的。星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周围的环境也时暗时明。埃弗格林公园紧邻赖丹恩森林,周围被茂密的乔木和灌木包围,别墅区就星星点点分布在森林边缘。许多富人在此买了房子,但只在度假时来住,平时几乎都是空置的,意大利黑帮的一个据点也在中间。 借着月光,伊利亚看了一眼腕表,指针显示晚上九点。如果能在一个半小时内了结这件事,他还有时间换衣服去参加薇拉的生日宴会。托马斯为她订了一艘豪华游艇,宴会将在密歇根湖上举办,既私密又安全。 抬头看看天色,开车的瓦西里抽完第三只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碾灭,“开始吧,快去快回。” 伊利亚摸了摸腰间的工具包,点点头。他向来没有带枪的习惯,而这次的任务需要安静,更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如同一只豹猫,伊利亚静悄悄地向视线中的别墅潜入。两名带枪的黑帮在大门内侧巡逻,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外围有铁丝网,他藏在一丛灌木里,剪出一个小豁口钻了进去。 别墅有三层,伊利亚知道不管前门后门都会有敌人,他靠着敏捷的身手攀上排水管,顺着管道爬到二楼,用铁丝拨开窗子里面的插销,翻身进去。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 娜塔莉亚的房间就在二楼北侧,从左数第二间。他们刚刚吃完漫长的晚餐,娜塔莉亚一般会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伊利亚做好布置,藏在窗帘后,等待目标出现。 时间过了约二十分钟,这名中年女人开门走进来。她先伸手开灯,灯泡亮起一瞬,噗嗤熄灭了。她愣了一下,以为灯丝烧了,转身想要找人更换。伊利亚从窗帘里钻出来,利用人眼对黑暗的短期不适潜伏到她身后,捂住她的口鼻,用匕在颈间一拖。 娜塔莉亚顿时失去了声音。这一刀避开了她的颈动脉,只割开了气管和声带,她既不能喊叫求救,力气也将因窒息缺氧迅流失。目标是一个单身女人,伊利亚这样灵巧强壮的杀手绰绰有余。 他轻轻关上门,把她拖到窗口月光下,双手绑在床柱上。她像屠宰场的牲畜般四肢张开,惊恐地躺在地毯上,脖颈中的伤口噗嗤噗嗤冒着血泡,肺部竭力维持主人最后几分钟生命。 伊利亚掏出一只手掌长的小锤子,这是把给钢琴调音的调音锤,他特意弄了一只装进工具包里带进来。 “你经常用教鞭敲打她的手指。”杀手贴在受害人耳边,轻柔地说出预告。 伊利亚踩住这位前钢琴教师的手掌,用调音锤将她的指骨一根根敲成粉碎。娜塔莉亚身体剧烈翻腾着,血沫从伤口和嘴里喷出来,可这已经是无用功了。伊利亚死死摁住她,直到她耗尽了体内最后一点氧气,抽搐着失去了生命。 他没有解开她,让尸体保持披头散、鲜血四溅的样子,调音锤放在她的胸口,匕擦干净收回包里。娜塔莉亚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伊利亚打开门,想从原路顺着排水管道溜下去,但楼梯上刚好下来几个人,他只能缩回房间。这里不能久留,如果巡逻的人现铁丝网的缺口,那这栋别墅就会变成监狱。 打开娜塔莉亚房间的窗户,伊利亚翻身下去。这里没有排水管道,他只能沿着四英寸宽的屋檐平行挪动。但移动了大约几英尺后,前面的路就被一根柱子拦住了。伊利亚深呼一口气,从二楼跳了下去,着地打滚缓解了冲击,但他站起来时依然双腿麻木,勉强从铁丝网缺口处爬出去,脚步也踉踉跄跄了。 道路被人监视,他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之前约好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瓦西里和车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烟头。这里距离市区还有十几英里远,徒步不可能及时逃走。 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的夜晚,也惊醒了喝餐后咖啡的意大利人。 伊利亚现自己被搭档抛弃了。</P></DIV> <TR>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从前,有一头绿眼睛的野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森林中。】 【它独自游荡狩猎,没有朋友,也没有伙伴。】 【有一天,它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儿,并深深迷恋上她。】 【当她回家后,野兽再也受不了黑暗和寂寞。】 伊利亚在赖丹恩森林里狂奔,树枝刮破了他的脸,泥土弄脏了他的鞋裤。狗吠声和零星枪响不断在身后响起,手电筒的强光像探照灯般扫来扫去。大约二十名意大利黑手党带着枪械追踪过来,他们牵着用生肉喂大的狼犬,利用黑暗和复杂地形躲藏是没有用的。 伊利亚的左半边身体已经麻木了,瓦西里走之前给了他一枪,不知是否因为忌惮前搭档的凶残,他距离较远,本来应该正中胸口的一枪打偏了,擦着肋骨而过,留下一条又深又长的血痕。另一种可能是将伊利亚打伤留给意大利人,结局更符合要求。 托马斯菲舍许诺的星星不是纹身,而是一粒子弹。 伊利亚一边拼命挪动沉重的腿,一边嘲笑自己的愚蠢。莎莎俱乐部那件事后,他不就应该清楚理解了托马斯的恶意吗?他捂住眼睛,堵住耳朵,故意假装什么都没生过,因为一旦戳破了,他就必须离开薇拉。 薇拉,薇拉,薇拉……伊利亚默念着这个词汇,似乎她是能镇痛疗伤的灵药。只要能多一天、多一小时、多一秒陪在她身边,伊利亚愿意干任何事。这头孤独的野兽已经疯,即使清晰看到危险,还是一步步自愿踏入了猎人的死亡陷阱。 狗吠声越来越近了,伊利亚在黑暗中的视觉比普通人好得多,但终究无法摆脱狗的灵敏嗅觉。牵狗的两个胖子跑得气喘吁吁,确认敌人只有一个后,他们干脆松开铁链,让狼狗自由追击。两条猛犬以时四十英里的度冲进森林深处,几分钟后就寻觅着血腥气味追上了受伤的伊利亚。 他脱下夹克缠在左臂上,第一条扑上来的狗咬住了这个护盾,另一头狗则咬住了他的右腿,这里没有防护,锋利的獠牙深深插入身体。这是一场真正的困兽之斗,伊利亚没有枪,只凭着一把匕跟两条体重接近成年人的猛犬搏斗。 当那两条畜生倒在地上时,他也被撕咬得鲜血淋漓。被阻拦的这段时间,意大利黑帮最快的前锋已经追到了,伊利亚忍着剧痛藏身在树后,躲过了芝加哥打字机的扫射。他无声无息滚动到持枪人身边,从下而上将匕捅进对方的肺部,手腕一转剜出一个血洞,冲锋枪落在地上,火舌弹跳了两下失去动静。 一群体力不同的人追赶同一个目标,总有先来后到,伊利亚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潜伏在黑暗里,一边逃跑一边应付敌人。但他的劣势也很快暴漏:不擅用枪、身体多处受伤、体力不支。 意大利人的尸体一具具标示出他逃亡的方向,而后到的追击者目睹了这些武装同伙的惨状后,也激起了狂暴的兽性,阴影不断被示威的冲锋枪火舌撕裂。伊利亚被追得走投无路,只能不断钻进森林深处。那里灌木更加茂密,更有利于他躲藏。 一个小时过去了,伊利亚感到了冷,失血导致的热量流失让他在七月末的夜晚瑟瑟抖。如果不能及时止血,这种环境下他注定死于意大利人手中。他抬头看向天空:云朵被风驱赶散开,月光更加明亮了,似乎上帝也不想让这头野兽活着走出陷阱。 然而天边有一颗星。除了月亮之外,夜空中最闪耀的北极星。伊利亚望着那颗星星,根据常识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他决定铤而走险。 黑帮们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他们茫然在赖丹恩森林里转来转去,却找不到伊利亚的踪迹。他留下了五具尸体,还有两条死狗,每具死尸都凄惨得难以直视。黑手党们用最狠毒的意大利语诅咒这个怪物,握着枪的手不停出汗。 与此同时,伊利亚已经徒步绕了一大圈,回到了之前潜入的那座别墅。 【为了再见那个小女孩儿一面,野兽走出森林,来到外面的村庄。】 【人们痛恨惧怕这头凶残的怪兽,猎人设下陷阱将它打伤,它奋力挣扎,勉强逃脱。】 现娜塔莉亚的尸身和铁丝网的缺口后,意大利人几乎倾巢出动,伊利亚顺着原路进入庭院。车库里停着一辆车,钥匙就插在孔里,可门外巡逻的人已经增加到四名,并且每个人都怀抱冲锋枪,就这么开车冲出去,连人带车都会被打成蜂窝。伊利亚只好藏进后座底下的空间里,等待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没有搜到敌人,意大利人三三两两回到别墅。打过电话,小组长要去跟老板汇报这次莫名其妙的战斗,两个人6续坐上司机座和副驾驶座,将车动,开出大门。 别墅区在视线里渐渐消失了,在一个减的上坡道,伊利亚猛然坐起,将匕捅进副驾驶座上的人的太阳穴里,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死了。司机急晃方向盘,车子失控地甩尾,刺耳的刹车声让人听不见别的动静。 车侧面撞在树上停下了,司机掏出一把手枪,伊利亚死死握住他的手腕,让枪口偏离自己,另一只手则持匕逼近对方的颈动脉,四条胳膊在狭窄的空间里僵持着,肌肉暴起,血管突出,任何一点松懈就会让自己命丧黄泉。 刀尖一寸寸逼近,伊利亚以长久的坚忍赢得了这场耐力赛,司机觉得刀尖只是刺入皮肤一丁点,但伊利亚找的位置太准,动脉上被戳穿一个小洞,他越用力,鲜血就越快涌出来,两条臂膀渐渐松弛下来。 绝望的眼神在这个黑帮份子眼中出现,他再也没机会用枪打爆伊利亚的头了,但在死前最后一刻,绝望的人还是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紧接着是几乎重叠在一起的金属撞击声,伊利亚突然觉得胸口像被大锤砸了一下,他猛得跌进后排座位。 有那么几分钟,伊利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无法呼吸,视线里是晃动的金星,以胸口为中点,整个胸膛都像被怪力撕裂了。他中了跳弹。那个男人死前的最后一子弹击中了车里某个金属部位,反弹后击中了伊利亚胸膛正中。 他在后座上躺了一会儿,现除了疼还是疼,可就是没有要死的迹象。伊利亚撕开脏兮兮的衬衫,现那颗子弹嵌在自己胸骨上,反弹减弱了射击度,他没有被当场贯穿。 虽然没有立刻死掉,但胸骨一定碎裂了,喘息良久后,伊利亚踉跄着将司机的尸体拖下车,坐到驾驶座上动汽车。他已经遍体鳞伤,被狗咬到的伤口深可见骨,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一夜后,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色,任何一个看到他的正常人都会惊声惨叫。 伊利亚已经恢复了一头野兽应该有的样子,凶残、悲惨、肮脏。在泥土和血污掩盖下,他的眼睛出绿荧荧的幽光,如同疯狂的狼。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油箱是满的,开车顺着这条道一路南下,只要十几英里就能逃出芝加哥,到加里后找个私人诊所包扎伤口,然后从港口乘船进入密歇根胡,逃到对岸的加拿大。FBI很难处理跨国事件,跑到异国他乡,黑帮也没人能抓到他。 走吧,逃回森林,回到那个漆黑一片的绝望世界中,那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伊利亚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另一个声音说:那么,你再也见不到薇拉。 只此一念,伊利亚几乎被悲痛贯穿灵魂。 她很快就会长大,忘记这段往事,继续过着公主般的幸福生活。这位纯洁的天使、这只快乐的小鸟,将永远失去现在的模样,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 他必须再见她一面,将礼物送到她手上。那是薇拉亲口要求的,他绝不能让她失望。 伊利亚转动方向盘,顺着离开芝加哥的路逆行而上,返回人烟密集的市区。这是一个极端疯狂的举动,哪怕最不要命的恐怖分子都不会做出如此选择,可伊利亚已经下定决心,他不再受恐惧操纵,不再受理性束缚,不再受伤痛干扰,世间一切合乎逻辑的道理都与他无关了,野兽完完全全地释放了自由的灵魂。 砸碎一家高级定制店的橱窗,伊利亚从模特上扒下一套西服。洗净身上的泥土和血污,他将这身美丽的行头穿戴在身上。黑色外套,酒红色衬衫,对着镜子,伊利亚给自己戴上领结,将黑向后梳好。因失血而苍白的皮肤映衬着绿眼睛,他像午夜的吸血鬼伯爵,风度翩翩,危险优雅。 薇拉的生日宴会在游艇上举办,船开入密歇根湖,除了可以信任的人,不会有无关外人上船打扰她。 伊利亚来到港口,看到有认识的人在岸边抽烟,对方惊讶地说:“你怎么才来?公主都问了好多遍了。” “工作有点麻烦。”伊利亚简洁地回答。 “快点上船,我送你去游艇。”男人把烟蒂扔进水里,跳上一条运送客人的小船。 伊利亚突然意识到,除了瓦西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托马斯想除掉他。这也很容易理解,伊利亚对薇拉做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为了保护妹妹,托马斯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其中真相。他现在仍然是雄狮忠诚的一员,有资格参加公主的宴会。 伊利亚跳上小船,他胸口中弹的部位已经浸透了衬衫,可布料是酒红色的,看起来就像被冒失鬼泼上一杯水。伊利亚已经是强弩之末,如同一艘开始沉没的船,生命在迅流逝。 富丽堂皇的游艇漂浮在宁静的湖面上,船上传来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悠扬乐声。 是她在弹琴。 伊利亚眼中的世界已经黯淡下去,光芒从一个小小的孔洞里照射进来,他寻觅着那束光,登上了仙境般的船只。 甲板上,宾客们正在欣赏雷诺夫兄妹俩的精彩合奏,托马斯的小提琴拉得精彩异常,薇拉却弹得心不在焉。她今天穿着香槟色的希腊式裙子,颈间戴着托马斯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 一曲终结,掌声四起,薇拉皱着眉头对哥哥说:“我想喝杯酒。” 托马斯温柔地拒绝了她:“你有果汁,亲爱的。” “我只想喝酒,我感觉糟透了。”薇拉看向黑乎乎的水面,“伊利亚为什么还不来?” 他永远不会来了。托马斯想。 可接下来生的事,是托马斯的人生中唯一一件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 本应死在意大利人手里伊利亚穿着高级西装,穿过人群,从黑暗处来到亮如白昼的甲板上。 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蔷薇,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将那束花染成半红半白。在游艇高强度的灯光照射下,人们惊恐地现这个俊美青年受了重伤,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迹。 薇拉尖叫了一声,推倒琴凳站起来,伊利亚朝她微笑着,如同一个健康人般走了过去。 托马斯菲舍的脸色登时变得极端复杂。 “生日快乐,天使。”他将一个八音盒递给薇拉,已经没有时间包装礼物了,盒子上染着血红手印。 薇拉脸色惨白,浑身抖,泪水汹涌而出。她尖叫着大喊:“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他在流血!” 伊利亚向她单膝跪下,握住她的小手,郑重地低头吻了一下,如同向沙皇宣誓时一样。 “我不需要星星。”他用如同耳语叹息的微弱声音说,“你就是我的星星。” 【野兽明明有机会逃回黑暗森林,可它不愿离开女孩儿。】 【拖着重伤的身体,野兽回到村庄,流尽鲜血,倒在了心爱的女孩儿脚下。】</P></DIV> <TR>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房间里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天花板,雪白的绷带和床单。微风吹拂起窗帘,温柔的阳光像碎金箔一样洒在床上。 伊利亚知道自己绝不会去天堂,所以他又回到了人间。输液管里的液体滴滴答答流进血管,他轻轻挪动了一下,现全身被绷带缠得像个木乃伊。 “醒了?” 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伊利亚扭过头去,看到托马斯坐在病床边正在翻看文件。他神色平静,眼神关切,好像是陪床的病人亲友似的。 “托马斯·菲舍,你的律师。”他掏出一张雅致的名片当自我介绍,硬拉着伊利亚的右手晃了晃。 “你的生命力顽强的令人惊讶,被意大利人追杀,胸口中枪,流了将近两升血还不死,简直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臭虫一样。诚恳地说,我吃了一惊。可惜薇拉要救你,而我不想在她眼里成为一个混蛋哥哥,你现在才能躺在医院而不是棺材里。” 伊利亚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微动,试图吐出一个词汇,托马斯立刻阻止了他。 “不不不,不要问,不要用你恶心的嘴念她的名字。我说,你听。薇拉很好,我送她继续去上芭蕾舞课了。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改正你教的坏毛病:吃垃圾食品、滥用酒精、逃课、谎话连篇……上帝保佑!你还没来得及教她吸毒。” “你那可悲的妓/女母亲在你童年时代一直虐待侵犯你,这种*行为让你对成年女人既畏惧又痛恨,只能将下流的*泄在小女孩身上。伊利亚,你就是一颗毒瘤,一个下贱的、卑微的、令人作呕的变态,一个被低级*驱使的低等动物,下水道里出生的虫子。” “你克制不住杀戮的*,遇到什么就毁灭什么,看见什么就污染什么,将周围亲近的人全部拉下地狱。你没有任何创造和维护的能力,唯一懂得的就是破坏,你把薇拉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和你在一起,她早晚会被毁掉。一想到你肮脏的手曾经碰过她,我就想把你碎尸万段喂狗,让蛆虫从你腐烂的眼眶里爬出来。按照我原定的计划,这应该是最合适你的下场。” 托马斯惋惜地叹了口气:“意大利人居然还给你起了个外号:赖丹恩森林里的恶魔。哈!” 伊利亚望向天花板,神色麻木地听着,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假人。 “所幸,你也不算全然没有用处。”托马斯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 上面拍摄的物品是一只金色花纹的唇膏,底部有m字样。 “认得吧?FBI封锁大宅后,从薇拉的房间搜出了这个。经过警方调查,这只唇膏属于玛丽·格兰特,是个定制的纪念品。她在四个月前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人间蒸。为什么这只唇膏会在我们家,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伊利亚,你居然拿走一个死人的东西当战利品送给我妹妹。” “我们家族的人做事向来干净谨慎,不留把柄。FBI找不到其他理由继续扣押沙皇,就打算利用这个关键证物起诉他杀害玛丽·格兰特。不过父亲不知道弃尸地点,我在努力帮他洗清罪名,事情暂时陷入僵局。” 托马斯把证物照片放回文件夹,沉沉地说:“现在,你有个机会。从你卑微的诞生到毫无意义的死亡过程中,在你摧毁污染一切的生命里,唯一一件有价值的事。说出弃尸地点,承认是你杀死了玛丽,当然,是在没有任何人指使的情况下。这样,沙皇就可以回家了。” “公主还年幼,需要国王羽翼的保护。牺牲自己,让星星继续闪耀吧。这也是你最后能为薇拉做的事。” 直到听到她的名字,伊利亚才动弹了一下,眼神转过去。托马斯将一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递给他,并在他手里放上一支笔。 “我把认罪说明准备好了,检察官和陪审团也能搞定,你只需签字即可。” 伊利亚握着笔,在签字栏里潦草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他迟疑了一会儿,问:“我姓什么?” “沙利克,伊利亚·沙利克,你法律意义上的身份。” 托马斯回答。 他痛快地把最后一个词写上,没有看纸上的其他文字。 “合作愉快!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托马斯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收好文件后,他站了起来,“你要记清一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跟薇拉的关系,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哪怕在梦中。她的生命轨迹里,你从来没有存在过。懂了吗?” 伊利亚行将就木地点点头。 脚步声过后,门关上了。 他又恢复了孤身一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 ☎ ☎ ☎ ☎ ☎ ☎ ☎ 伊利亚·沙利克一级谋杀罪成立,被判终身监/禁,刑期一百五十年,不得假释。 得知这个消息后,薇拉扑在哥哥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抽搐。 “你答应给他辩护的!你答应给他辩护的!汤米,你保证过他会没事的!” 托马斯紧紧抱住妹妹颤抖的小身体,柔声安慰她:“我保证过,所以他没有被立刻送上电椅。伊利亚杀了人,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又怎么样?只要不承认就好了!汤米,汤米,我要他,我只要他……” 她扭动着,挣扎着,婆娑眼泪打湿了托马斯的肩膀,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哄任性的婴儿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宝贝,你很难受。酒精、毒品、尼古丁和某些人,都是甜蜜致命、容易让人上瘾的坏东西。如果你想要强大起来,就必须摆脱它们的控制。戒断的过程很痛苦,但我会陪着你,亲爱的,时间会平复一切。” ☎ ☎ ☎ ☎ ☎ ☎ ☎ ☎ 带着胸口的枪伤疤痕,监狱的铁门在伊利亚身后关闭。有生之年,那扇门不会再为他打开。这是安全级别最高的重刑犯监狱,从未有人成功越狱过。 犯一级谋杀罪、黑手党成员的身份让他免于新人的洗礼磨难,赖丹恩森林恶魔的外号也很快流传开。偶尔,有些直觉迟钝的犯人会针对伊利亚的相貌进行骚扰,他们立刻获得了惨烈教训。 伊利亚无欲无求,绝大部分时间沉默的像一株植物,不参与犯人的派系斗争,但一旦遭到攻击,则立刻化身为无情的野兽。他被判终身监/禁,不在乎增加刑期或多蹲几次禁闭室。久而久之,犯人们当他是怪胎,再也不去招惹他。 每天关押时间过二十二小时,仅有一小会儿能在院子里放风,整天呆在狭小的囚室内,很多人陷入精神崩溃,另一部分人则死于帮派械斗、痢疾或感染。高墙内不讲究人道主义,狱卒们忙于收受贿赂和虐待囚犯。监狱的收入来源于犯人的免费劳动,他们每天被强制工作十二小时,制作皮鞋和皮带。 伊利亚任劳任怨的安静态度渐渐带来一些好处,他被批准去打扫监狱内部的图书室,可以顺便带一些过期的书刊和报纸回囚室。他用自制的浆糊做了一本剪贴簿,将报纸上关于“雄狮”的新闻收集起来。其他人以为他是个了疯的前黑手党,只有伊利亚自己知道想看的内容是什么。 刚入狱的两年,薇拉经常给他写信,用粉色的信纸贴上她喜欢的卡片。渐渐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短,到她十四岁那年,他们彻底断了联系。伊利亚知道是什么割断了这段感情,是时间。时间让她长大,让她清醒,让她终于明白到曾经的情人只是个可悲的变态。 伊利亚知道薇拉不再爱他了。每当想起他时,那女孩儿可能会感到恶心又悔恨。事实像一把冰冷的钝刀切割着他的心,伊利亚早已料想到会这样,入狱就是一场缓慢的死刑,对生命,对希望,对灵魂。 刑期满十年的时候,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列夫·雷诺夫被通缉的消息。FBI终于抓到了把柄,可沙皇早有准备,十天前就乘私人飞机前往南美,享受阳光沙滩及免引渡条例了。前任沙皇的提前退役并没影响到家族生意运行,他唯一的女儿正式接替父亲成为雄狮的领。 报纸上刊登了薇拉清晰的照片,二十一岁的她已经是名绝色美人了,披着一件华贵的披肩,正从黑色轿车上走下来。她霸道、艳丽、风姿绰约,比任何好莱坞女明星都耀眼。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将成为美洲大6上最大的俄裔黑手党的女沙皇。 照片上的人有种可悲的陌生感,伊利亚将这篇新闻仔细地裁下来,贴到剪贴簿上,为这段疯狂禁忌的感情画上句点。他以为这是最后一张了,从此心火熄灭,再也不会燃起,十年囚禁,他终于把对她的瘾戒掉了。 可是伊利亚想错了。 一年后,报纸又刊登了薇拉结婚的新闻。新郎是一名背景干净的医院合伙人,她穿着白纱,挽着英俊温雅的丈夫,笑得十分开心。 伊利亚被这个新闻击溃了,像个疯子一样拼命打砸,狂吼乱叫,直到被狱警的橡胶棍打成骨折,关进没法躺下的禁闭室里。 他在黑暗中痛哭流涕。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戒掉毒瘾,那份爱已经深入骨髓和灵魂,再也无法剥离。可她已经彻底走开了。 野兽被关进囚笼,天使再也不会回来。</P></DIV> <TR>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薇拉·列夫·雷诺夫裸着身子从自己床上醒过来。 这是她正常起床时间,每天都能对着朝阳吃早餐姑娘要么得辛苦工作养活自己,要么丑得没有夜生活。 地毯上扔着凌乱衬衣和鞋子,一条内裤挂椅子上,黑色蕾丝吊袜带跟一只枪套缠一起,皮质上还印着联邦调查局徽章,可见昨夜“战况”激烈。 大床另一侧,一个男人俯卧着睡得正沉。他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肤色微黑,有张端正刚毅方脸,身材高大结实,伴随着呼吸,男人宽厚肩背上肌肉也随之起伏。就算梦中,他还是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满怀心事。 薇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拨动床边传声铃。一分钟后,两个侍女开门走进来,一个拉开窗帘收拾屋里脏衣服,第二个送上咖啡和烫好报纸。午间强烈阳光照射进来,她眯着猫一般深邃神秘大眼睛,推推身边沉睡男人。 “醒醒,肯探长!要我找只军乐队给你吹起床号吗?” 男人呻/吟了一声,捂着眼睛苏醒过来,他昨夜喝得太多,一觉醒来不知自己什么地方。等看清两名侍女站旁边,他登时脸涨得通红,惊慌失措地抓起床单盖住下/体,从床上翻了下去。 “该死!我这是……” 薇拉笑得花枝乱颤,挥手让侍女出去了。她翻了个身,翘着修长小腿趴床上瞧他,笑容可掬,慵懒性感。“啊——你真可爱,居然还会害羞。” 男人已经回忆起昨夜疯狂行为,悔恨又懊恼,恨不得捡起武器往嘴里开一枪。他慌乱地捡起地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可摸遍全身,也没发现自己证件。 “你找这个吗?”薇拉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本带铜徽小本子晃动,肯上前要夺,却被她机灵地闪过。 她翻开本子,审视里面证件照,很是感慨地说:“正直廉洁肯探员视金钱如粪土,死亡威胁也不怕,后还是要我亲自出手才搞定。你跟前妻离婚后,多久没碰过女人了?昨晚真是如饥似渴啊。没有想到长着这么一张端庄脸,*却那么火辣。” 肯面如死灰地站着,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名司法机构人员,做了不该做事。跟薇拉列夫雷诺夫上床后,他再也不能作为正义一方办案了。抵御黑帮软硬皆施手段十多年,他清白立场终毁到这个魔女手里。 “不要一副被强/奸了委屈样子。”薇拉笑着说,“既然已经干了,就开心地当个黑警吧。其实之前你不是无意中透给我几条信息了吗?爸爸现能南美悠闲地抽雪茄晒太阳,多亏了你帮助呢。” 肯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句话都无法反驳,他抓起外套,逃难一样从卧室里冲了出去。 薇拉以胜利者姿态从床上跳下来,踱步去浴室洗了个澡。将一头华丽金红色波浪卷发整理好,换上衣服首饰,女王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喝着加了朗姆酒咖啡,薇拉随手翻了翻今天报纸,秘书旁叙述今天行程。 “晚上计划全划掉,我今天要放个假。” “斯皮尔曼先生已经等了您一上午了,他需要您审阅这个月账目。” “让他再等一会儿。”薇拉扔掉报纸,吩咐秘书,“把电话拿过来。” 看了一眼时钟,薇拉拨了圣玛丽医院电话。接电话也是女秘书,薇拉说:“叫阿历克斯接电话。” “很抱歉,库克医生今天不。” “这个时间那工作狂一定办公室,告诉他如果不接电话我就直接杀去医院。” 女秘书无奈地消失了一会儿,给她转接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是个清朗好听男声,但他明显心情很抑郁。 “有什么事?” “嗨宝贝儿,接到心爱妻子电话,不要那么冷漠嘛。” “对分居三个月妻子来电话,我还是保持礼貌比较好。”阿历克斯冷淡地问,“到底有什么事?” 薇拉毫不乎地玩弄自己漂亮指甲,说:“下周就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了,你不想跟我一起用顿晚餐吗?分别这么久,我很想念你。” 骄傲医院合伙人虽然语言文质彬彬,嗓音却不能控制地提高了,“想我?你不是每晚都有不同情人陪伴,夜夜笙歌吗?” 薇拉恍若不闻,“可我确实有话想跟你聊,下周三怎么样。” 阿历克斯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想谈什么。你想拿到那条洲际公路工程合同,要利用我人脉。不要妄想了,我绝不帮你做那些不正当黑道生意!” 薇拉声音也冷下来,“我生意是合法,跟你谈不过是想用斯文一点方式达到目罢了,你以为拒绝就会让我束手无策吗?阿历克斯,我想得到东西和人从来没有逃得掉,包括你!” 铿一声,阿历克斯·库克把电话挂上了。薇拉也有些恼怒,但想到晚上安排,她心情又明朗起来。 踏着轻脚步,她来到客厅,一个瘦削青年正坐立不安地反复看手表,桌上放着一叠报表和说明。他是“雄狮”首席财务官肖恩·斯皮尔曼,一个波兰移民,苍白清秀脸庞上有个犹太人特有鼻子。 看薇拉走进来,男人站起来,叹道:“上帝啊,我从早上八点来到这里,已经等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了!” “淡定点,有人等了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我呢。”薇拉坐进沙发,将左腿自然地叠到右膝上,大腿和臀部丝绒裙包裹下曲线毕露,没有露出一寸肌肤,却让人遐想连篇。肖恩面色一红,尴尬地侧过头去,直接进入了今日工作主题。 “进货商已经全力以赴了,但还是满足不了订单需求,这个月我们至少要从通用拿出一千箱勃朗宁重机枪和两千箱98K步枪,还有波音公司四十架轰炸机。” 薇拉露出了发自内心笑容:“愿这场战争再打一百年!” 肖恩阴沉着脸说:“有您这样既接英法订单又接德意订单大军火商,战争会持续到世界末日。” “我是生意人,不是维护和平大使,再说美国政府才是大军火贩子。不用担心,炮火不会波及到本土。美利坚加入战争后,我们生意规模还能再扩大三倍。” 肖恩做了个上帝宽恕姿势,薇拉不满地说:“你们这些贪财如命犹太佬怎么敢讽刺我?当初德国已经有反犹趋势,你舍命不舍财父母放不下欧洲产业,只把你送到美国来,结果如何?瞧瞧你,本来是大银行家之子,现却穷到给我打工。要不是汤米看你有财务上天赋,把你带到芝加哥介绍给我,你就得纽约当流浪汉了。” 肖恩激动地反驳:“我是被托马斯骗来!他说这是正经生意!” “本来就是正经生意,我商贸公司和建筑公司都是合法注册,至于以前爸爸留下那些产业,你不都帮我洗白了吗?”薇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瞧着他说,“斯皮尔曼,从翻开我们家族账本那一刻起,你就不是自由人了。想退出,就得横着出去。” 青年脸变得加苍白了,他颓丧地靠向沙发背,消瘦双手搭膝盖上。 “我父母……我失去他们俩消息已经半年了,听说纳粹建了很多集中营,把波兰犹太人都扔了进去,那里面糟糕好像地狱。”他以祈求眼神看向薇拉,一声不发。 薇拉怜悯地叹了口气,柔声说:“可怜肖恩,担心透了吧,这就是你继续为我服务条件吗?” “求求您!至少想想办法!” “好吧,下个月我会去一趟欧洲,德国人想跟我谈生意,让公司多接一点订单。既然是有求于我,说不定有机会要出两个无关紧要囚犯。” 肖恩大喜过望,深陷眼眶眼睛放射出神采来:“感谢你!太感谢了!” “努力工作来回报我吧。”薇拉沙发上挪动了一下,逼近肖恩,捏住这位首席财务官尖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瞧瞧你,还没进集中营就饿成了一架骷髅,本来脸还能看,现好像我虐待过你一样,不能多吃点东西吗?” 肖恩不敢推开她手,只好将身体向沙发深处移动,怯怯地回答:“我、我觉得现情况很好。” 薇拉叹息一声松开了手。他思虑过度,瘦成这个鬼样子,让她没有半分胃口。 肖恩翻开财务报表,想让老板过过目,但薇拉心不焉,翻了两页就丢下了。她客厅里逛来逛去,不时露出意义不明笑容。 “今天有什么好事吗?”肖恩·斯皮尔曼好奇地问了一声。 她走到陈列柜前,伸手打开了一个旧音乐盒。清澈乐声叮咚响起,穿着天鹅裙小小舞者旋转起舞。小女孩儿有一头金红色卷发,稚嫩脸上带着天使般纯洁笑容。 肖恩从沙皇冷酷无情脸上看到了一丝温柔神情,但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幻觉。 “是,今天我要去接一个人。”她轻轻抚摸着光润盒盖,低声说,“打点了很久,终于能把旧玩具拿回来了。” ☎ ☎ ☎ ☎ ☎ ☎ ☎ ☎ 伊利亚莫名其妙被关了禁闭。他没有打架生事,也没有高声喧哗,狱警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宣布把他关进单人禁闭室。这次关押格外久,伊利亚觉得自己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过太阳了,禁闭室门打开时,他差点被阳光刺瞎了。 两名狱警把他拖了出来,但没有放回犯人区,却带进医务室里。屋里放着一张担架,神色紧张监狱医生扫了他一眼,问:“就是这个?” 狱警点了点头。 “伊利亚·沙利克,白人男性,三十一岁,死于麻疹感染,死亡时间下午六点十三分。” 医生迅速开出死亡通知单,和另外两名狱警一起签上名字。 “躺上去!”他向伊利亚命令道,“躺到担架上去,不许出声。” 事情进展非常诡异,伊利亚迟疑了两秒,被狱警从背后抽了一棍,他头脑发昏跌倒了,医生趁机用针筒给他推注了一点液体,伊利亚立刻陷入昏迷。 三个人把伊利亚摆放好,蒙上白布,看起来和一具尸体一样。 “车准备好了吗?”医生问。 “准备好了,其他人都去吃晚饭了,后门只有我们两个值班。” “那就点抬!”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担架抬出去,监狱后门有一辆印着红十字急救车,司机给他们打开车厢。里面已经有一张担架了,白布下躯体一动不动,一条手臂掉外面,灰白皮肤上布满可怕红点。 狱医掀开白布看了看尸体脸,那是个面色愁苦中年流浪汉。 “长得一点也不像,连年龄都对不上。你只能找到这个吗?” “嘿,中等体型白人男性哪有那么多,我转了好多家救济院才弄到这个。麻疹要焚烧才能下葬,火炉里面过一遍,谁还看得出相貌年龄。”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选择了,狱警把伊利亚担架并排放尸体旁边,关上车厢,急救车开走了。一切了无痕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 ☎ ☎ ☎ ☎ ☎ ☎ 伊利亚从昏迷中醒来时,天色已近黑透了。他发现自己躺一辆豪华轿车后座上,车是定制,后包厢像个独立小房间,有两排相对沙发和一个小吧台。 温暖黄光照亮了这里,伊利亚看到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艳光四射年轻女人。她身穿酒红色丝绒长裙,脖子上戴着梵克雅宝红宝石项链,手里端着一杯酒,一边啜饮一边盯着他。 伊利亚觉得血液瞬间凝固了。 “嗨,好久不见。”她放下酒杯,打了声招呼。伊利亚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些年你居然没什么变化,因为监狱里晒不到太阳缘故吗?听说你经常被关禁闭。” 伊利亚眼睛湿润了,他以为不必如此,因为对面坐着女人已经如此陌生,可面对她时,他依然和以前一样心潮澎湃。 “为什么要放我出来?”他用颤抖声音询问,“你不恨我吗?” “我没有放你出来。伊利亚·沙利克法律上已经死了,从此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只能依附于我而活。确切来说,我只是把你从一座监狱转移到另一座,依然是终身j□j。当然如果我想,只要一句话,你早就死里面了,可是我觉得这样还不够。” 薇拉从对面移过来,伊利亚退到沙发边缘,成年她充满了暴君气质,让他不寒而栗。 她仔细看了看他,突然咯咯笑起来,“你瞧,我想得到东西,向来都能弄到手。” 就这一刹那,伊利亚从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他熟悉无比东西,那个小天使骄傲任性神气。她灵魂仍这具躯体里!可只是转瞬间,那丝熟悉感又不见了,伊利亚急切地搜寻着,可一无所获。爱恋灵魂和畏惧躯体融合一起,巨大矛盾感要把他撕碎了。 薇拉靠了过去,伸出漂亮修长手指,把伊利亚衬衫纽扣一粒粒解开。她指尖来回碰触他皮肤,抚摸肌肉上纹身。伊利亚像被无形绳索捆住了一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她摸索他胸前枪伤,多年过去,那里已经变成了浅棕色疤痕。 “这个伤,看起来像个星星不是吗?”她轻声说,“说起来,你是第一个向我宣誓效忠人。既然有了这个,也就不用再纹身了。” 她抬头,看到他眼睛里畏惧和渴望,痛苦地不能自拔。 薇拉笑了起来。 “还记得我们秘密游戏吗?”她贴到他颈边,暧昧地耳语道:“游戏由你开始,但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P></DIV> <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