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世风暴 冬善儿站在高维集团那座五百米高,共七十八层的白色大厦的顶层,骇然望着眼前逐次崩塌的城市,完全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世界。 凛冽的风吹得她衣襟猎猎作响,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风中纷乱的翻卷着,扑打在脸颊上,生疼。 但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它们了,最初热血冲头的愤怒、绝望,被眼前的景象完全转化成了惊悚和恐惧。 天际,一团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乌云,如悬在空中暴怒的海洋,裹挟着毒蛇般的闪电,翻滚着席卷而来。 灭世风暴不断吞噬着大地,像无数贪得无厌的怪兽组合,毫不吝惜地毁灭人类数千年的文明。 城市的边缘很快消失了,庞大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善儿这边移动。 随着它越来越近,可以隐约看到乌云内部是由无数个龙卷风组成,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那些不时爆发的闪电、火光,偶尔照亮云层,现出巨兽般的血盆大口,和被它吞噬的房屋、树木、车船…… 善儿脚边的霓虹灯闪烁了几下后,爆出一串火花,彻底熄灭。 在她身后,城市的灯光渐次黯淡,乌云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量,所到之处,能源消失,电力中断,所有机械停摆。 一架途径的客机突然失去动力,从万米高空俯冲下来,一头扎进高维集团大厦对面的国贸中心,撕裂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腾空而起的火光,和巨大的气浪,险些把善儿掀翻。 她惊得倒退几步,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护栏,才勉强站住。 另一只手里,依然紧紧抱着块幽黑的数位板。 不等她回过神来,城市的另一面又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 善儿惶恐地回过头,看到两架参与救援的直升机,也因失去动力而坠毁,爆炸后升腾起的两股黑烟,在狂风中扭曲着飘散。 马路上停满了失动的车辆,昔日车水马龙的喧嚣,突然间安静下来,只剩呜咽的风声。 人们惊恐地望着乌云压过来的方向,茫然不知所措。 “快跑啊!外星人来了!” 有人开始朝乌云相反的方向奔跑,原本凝滞观望的人群产生骚动,有人开始跟着一起跑,但大多数人还在发呆。 直到那团乌云出现在不远的街区,人们看到龙卷风中像玩偶一样飞舞的各种物体,以及人、畜的尸体,才恍然大悟,洪水一般逃散。 前面有人倒下,后面的人便踩着前面人跑过去。 与父母失散的孩子在路边无助地哭泣,很快便被黑压压的乌云吞没。 无力奔逃的老人双手合十祈祷,旋即被倾倒的广告牌当头压下。 人们惊慌地逃进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避难,然而那些本可以抵抗八级地震的钢筋水泥结构,在风暴面前却像稻草房不堪一击。 更多的人被倾泻下来的碎玻璃、水泥块、各种电器、变了形的车辆……等等一切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东西砸中,哀嚎声响彻整个城市上空。 善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召唤”来的“未来文明”吗? 她只是想召唤那个先进而神秘的暗文明,来改变人类的愚昧、狭隘、自私、邪恶的一面,并没有想要毁灭人类世界!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乌云离高维大厦越来越近了,狂风吹得她飘摇不定,纤弱的身子随时都会被卷向天空。 善儿并不想逃跑,也无处可逃,因为她知道,这股力量有多强大,多可怕。 反正这个自私冷漠贪婪的世界,她早就待腻了,也许,这是最好的解脱。 她吃力地站直身子,松开抓着护栏的手,紧紧抱着那块数位板,迎着乌云,艰难地走向大厦的边缘。 狂风刮得她睁不开眼,耳畔全是建筑被龙卷风撕裂的巨响,那架落在对面世贸中心的飞机旋转着被裹挟进风暴,就好像被小孩子玩儿坏的布偶。 附着在高维集团大厦顶层的设施,发出撕裂的怪声,频率越来越急促,随时都会脱离楼体飞出去。 善儿甚至觉得楼顶的空气已被抽空,无法呼吸,身体快被强风吸走。就要解脱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就让自己跟这个冷漠自私,充满谎言和背叛的世界,一起消失吧! 就在这时,她感到腰部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抱住,冲进旁边一个圆球形的废弃太空逃生舱。 那是数年前高维科技宣传企业文化时,专门购进的太空逃生舱,一度展示在大厦宏伟的一楼大厅中,成为高维集团的标志。后来被新任的总裁卓航废弃,随随便便扔在空寂的顶层,任凭风吹雨打。 她刚被人用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逃生舱便剧烈的震动起来,接下来是漫长的黑暗。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善儿听到激烈的撞击声,像是有无数子弹、炮弹、铁锤,落在逃生舱坚硬的钛合金外壳上,随着一声可怕的嘶鸣,逃生舱突然翻滚起来,旋转、上升,过程中,不断发生剧烈的撞击。 她的五脏六腑颠得都要碎裂了,闪电和爆炸偶尔照亮舷窗外的乌云,可以看到各种奇异的东西从窗外飞过,她甚至看到一条狰狞的鲨鱼。 又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善儿看到一张扭曲变型、无比恐惧的脸,紧贴在舷窗的玻璃上,她认得,是动漫部三组的主编,那个整天把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的卢薇。 卢薇显然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一双眼死鱼一样紧紧盯着救生舱里的善儿,仿佛在说:“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总是连累大家!” 一块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钢筋水泥块突然撞过来,正好砸在卢薇的后脑勺上,卢薇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脑浆和鲜血涂满了舷窗。 善儿打了个激灵,大喊一声闭上眼睛,死死抱着数位板,就好像是自己的脑袋被砸中一样。同时,逃生舱受到巨大的冲击,疾速旋转着冲进风暴中心,强烈的眩晕感引发的各种不适,时而失重、时而超重的剧烈变化,让人生不如死。 这一刻,善儿好像看到了死神的微笑,地狱的大门向自己打开,听不到任何声音,陷入无穷的冰冷和黑暗中。 她飘飘荡荡向地狱的大门走去,却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冬善儿醒来,逃生舱已不再翻滚,四周也没有可怕的风声,静寂的像是到了外太空。 她稍稍一动,便牵着全身疼痛,骨骼像散了架。 善儿在黑暗中嗅到霉湿和血腥的混杂味道,还嗅到一股淡淡的仿佛阳光的味道。那阳光的味道,让她从错乱的恍惚中渐渐恢复知觉,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记得,在高维大厦崩塌的一瞬间,被人拽进了密闭的逃生舱。接下来是漫长的噩梦,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善儿忍着疼痛,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把身体从另一个温暖的躯体下抽离出来,伸手在逃生舱四壁摸索着,冰冷的手指,终于触碰到开关气阀,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舱门。 一缕晚霞的余晖透进来,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略显刺目的阳光,直到慢慢适应了光线,这才睁开眼望过去。 逃生舱漂浮在死寂的水面上,岸边的树木不是被狂风折断,就是被连根拔起,触目惊心。一轮血红的夕阳,孤独冷寂地挂在远远的地平线上,仿佛一只充血的眼球。 善儿背心竟无端冒出一股冷气,打了个寒颤。 完了,一切都完了,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活着。她最应该随着这世界一起毁灭的。 她望着这毫无生机的世界,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召唤自己归去,于是不由自主抬起腿,一只脚跨出逃生舱,眼看就要栽进水里。 逃生舱里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善儿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救了自己的人还在昏迷中。 自己求死不要紧,至少,先帮助这个救了她的人脱离困境,虽然这人有点多管闲事。 当善儿清理掉遮盖那人面孔的陈旧广告纸时,不由愣住了,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昏迷的男人正是高维集团的前CEO、有名的冷面男神——段舍。 怎么会是他? 善儿的脑子像是被灌了铅,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来,自己可是害他离职的帮凶啊,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台舍身救自己? 段舍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你还好吧?”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冬善儿的状况,这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段舍强撑着坐起来,一缕鲜血顺着他优雅端正的脸庞淌下。 他受伤了!善儿的心一阵紧缩,想起在那短暂的惊魂一刻,他只来得及把自己扣在安全座椅上。剩下漫长的可怕时间里,他应该是承受了无数次的撞击,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她很矛盾,面对这个曾经叱咤风云、高冷霸道,帮过自己,却被自己害惨的男人,一时不知所措。 段舍想站起来观察救生舱外的情况,但是刚一动,浑身的骨头便酸痛无比,他咬着牙没吭声,额头却已渗出冷汗。 善儿愣了一下,大脑处在浑浑噩噩中,甚至根本没有思考,只是本能伸出手,扶着他坚实的手臂从逃生舱里站起。 一股阳光的味道,从段舍的白衬衫上传来,那气息,让善儿浑噩纷乱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段舍从水面上捞起一块木板,当做船桨,把“伤痕累累”的逃生舱划到岸边。 在一块石壁上,善儿看到“燕巢水库”四个大字,才知道,逃生舱被灭世风暴卷到了城市西南五十公里外的地方。 昔日游人如织,鸟雀成群的水库,今天却寂静如死水一潭,别说活物,连根羽毛都看不到。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天很快黑下来,没有月,星辰隐匿在云层中。 第2章 劫后余生 冬善儿在书里看过钻木取火,电视里看过,甚至在漫画里画过钻木取火,但亲眼所见,这是第一次。 段舍把一小撮枯叶引燃,然后将捡来的枯枝投入火种,火光渐渐升腾起来,寒凉的空气有了一丝暖意。 她还是首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段舍。 头回听说这个男人时,还在上中学,那时候,段舍就已经是业界精英、行内翘楚了。 大学的时候,段舍曾经到文学院做过一次演讲,好像是讲互联网对文学的影响。 她是美术系的学生,主修平面CG设计,对文学并不是很感兴趣,仅仅读过几本名著而已,当周围的同学都在追更那些五花八门、看上去幼稚白痴的网络小说时,她每天都抱着素描本,不停地画啊画,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那天,她并没打算去听段舍的演讲,总觉得一个商界的精英,去谈什么文学,一定很扯、很枯燥,充满金钱腐朽的气息。偏偏当天她忘了带宿舍的钥匙,同屋的室友又全都跑去听段舍的演讲了。她只好去礼堂找她们。 原本,善儿打算拿了钥匙就走,可等她到了礼堂,才知道段舍有多受欢迎,诺大的礼堂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得满满的。 段舍真有那么厉害吗?他的演讲比当代文学大师还受欢迎吗? 很快,善儿发现,来听演讲的,除了文学院的学生,还有很多外系的,并且女生居多。 她根本无法从黑压压的人头里,找到室友,力小单薄又腼腆的她更是无法挤过重重人墙。只能放弃初衷,打算转去图书馆度过这个下午。 但想要离开时,过道已经被后面赶来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移,她被迫站在那里跟着听演讲。 善儿很快就被段舍风趣、精辟的演讲内容吸引了,随着段舍清晰、坚定的声音娓娓道来,善儿才知道,原来,互联网文学竟然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很多她熟悉的经典漫画形象,全都来自于网络文学。段舍的演讲,完全颠覆了她过去对于只有传统文学才有经典的认知。 但是那天被挡在人墙后的冬善儿,并没有机会看到段舍的真人,对他的认知还是停留在搜索引擎上那一大篇长长的文字介绍,和商业活动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段舍年轻英俊,儒雅中透着自信和刚毅,给人一种冰峰般的冷傲印象。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宿舍被段总裁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充斥,同屋的舍友每天睁开眼谈论的就是他,床头挂着他的照片,墙上贴着他的海报,枕头下压着介绍他的杂志,张口闭口就是“未来老公”。 只有她依然像过去一样闷声不响,默默画她的画儿。但是,从那天起,心里就默默打定了一个主意,将来,她要把更多的网络文学作品,变成经典的二维漫画。 * “你可以坐近一些,这里暖和。” 苍凉漆黑的湖边,段舍对紧紧抱着数位板瑟瑟发抖的冬善儿说。 冬善儿没动,依然远远藏在黑暗中。她还是习惯把自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而且很不习惯单独面对像段舍这样气场强大的男人。 段舍回到逃生舱,从里面抱出一捧海报,那是高维集团几年前的旧海报,印着浩瀚的银河、未来战舰游戏宣传画,还有一些印着段CEO霸气测漏的半身照。 段舍把那些过气的海报折在一起,做成一件斗篷式的外衣,递给冬善儿:“纸张是最好的保暖御寒品。” 冬善儿用一只手接过那件简陋但实用的纸衣,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抱着自己的数位板。 段舍坐回到篝火边,又添了几根树枝,让它燃烧得更旺。 “它对你很重要吗?” 善儿没有回答。 段舍以为她没听明白自己的问题,解释:“我是指,你抱着的那个,那个……绘图的东西,”他一时没想出来它的中文学名,就说了它的英文商标,“wacom。” 善儿还是没有吭声。 段舍碰到了比自己更不喜欢交流的人,便不再说话,起身找了根粗壮的树枝,把逃生舱一点点撬到篝火边,放平座椅,用那些废弃的海报在里面铺了个简易的“窝”。 “你可以睡在这里,如果害怕,就关上舱门。” 说完,他自己走到篝火的另一面,背对着逃生舱躺下,很久没有什么动静,似乎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冬善儿才稍稍抬起头,隔着火苗观望了片刻,确定段舍不会醒来,这才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那件散发着阳光味道的白衬衫下坚实的背影,拖着有点发麻的双腿,朝湖边走去。 漆黑的湖畔伸手不见五指,星光被满天乌云遮蔽,灾难之后的大地,没有半点灯火,仿佛沉入修罗地狱。 湖水潮湿冰冷的气息包裹着善儿全身,寒意穿透单薄的衣衫,渗入肌肉,直透骨髓。 她继续向前走着,听到脚下传来轻微的水声,“哗哗”,湖水淹没了脚腕,淹没了小腿,快要淹到大腿根,寒意刺得她猛然打了个激灵,瞬间犹豫了一下。 自己这是做什么?自杀,曾经是她最鄙视的行为,她一直认为这是最懦弱、最不负责任的选择,可自己正在往这条路上走。 但,世界已被毁灭,无力回天,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一直在水里站着,不冷吗?” 身后突然传来段舍的声音,冬善儿猛回头。 段舍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看着那只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放弃那个愚蠢的念头上岸,但并没有接受他的帮助。 逃生舱被篝火烤得暖烘烘,很快驱散了善儿身上的寒气,她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一起,抱着数位板,脑子里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眼皮却越来越沉,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 冬善儿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最后梦见自己掉进一个黑洞里,那黑洞仿佛永远没有底,她就那么一直坠落下去。 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微亮。 她打开逃生舱的门,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段舍也不在,只有几张印着他半身像的海报,散落在熄灭的篝火边。 善儿捡起一张,轻轻拂去沾在上面的灰土和枯草,看着海报上意气风发、不苟言笑的CEO,再想想昨晚陪自己度过一夜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他鬓边早生华发。 半年前的那个打击,对他来说一定很大,他突然宣布离职,走得非常决绝,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反击,至少会挣扎一下,谁也没想到,他就那么突然消失了,之后再也没人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段舍沿着水库的堤坝跑步回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没有放弃锻炼。 “你醒了?那么咱们出发吧。”他的语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善儿迟疑地望着他,出发?往哪儿出发? 段舍有一双能透视人心的眼睛,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我们得回城,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朋友。” 善儿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昨天被摔坏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回城了。 她得回去看看自己养的一缸金鱼和几盆花怎么样了,是否幸存? 但如果说幸存的朋友……她犹豫了,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一个能让她牵挂的朋友,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来,那么,就只有他了,那个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卓航。 尽管她恨那个男人,可还是暗暗希望他平安。 段舍伸手轻轻搭在逃生舱上,眼睛里竟流露出一股苍然的柔情。 这个逃生舱是他当年专门为高维集团定制的,一比一全部模仿真正的飞船逃生舱,从材料到做工,甚至每一个按钮的细节,都百分百相同,除了没装载能源和引擎。 “想不到竟然是它救了我们一命。”他感慨。 冬善儿头一回看到段舍真情流露的样子,在她的印象里,霸道CEO总是一副不容质疑的禁欲系脸谱,七情六欲似乎跟他一点也不沾边。 这个在大厅摆放多年的太空逃生舱,在卓航开始掌管高维的当天,被拆掉运送到了顶楼天台,有关段总的一切,都随着逃生舱被废弃、遗忘了。 两个人踏上回城的路。 段舍走在前面,冬善儿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怀里依然紧抱着她的数位板。 他们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也没有通讯工具。手机在逃生舱翻滚的时候早就摔坏,即使没摔坏,也无法使用。 灾难过后,所有的电器都失灵了,无法启动,没有电力,没有能源。 冬善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段舍赶紧回到她身边:“怎么了?” 善儿脸色苍白望着路边的草丛,那里有一辆被扭曲变型的汽车,一家三口惨死在车厢里,肢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段舍从旁边拔下一些蔓草,覆盖在车厢上,轻轻按了按善儿冰冷的肩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毁灭性的风暴过后,只有这些平时看起来弱小、不堪一击的蔓草,还坚强的活着,扎根在大地上。 越往前走,各种房屋、设施被毁坏的痕迹越严重,尸体也越来越多,人类的,动物的,随处可见。冬善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她紧扣数位板的指甲折断了,却丝毫没感觉到疼。 下午,他们终于来到城市边缘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那座他们曾经工作学习生活过的城市,整个从地平线上消失了,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废墟和大火的余烬,透着说不清的荒凉和悲怆。 一切都毁灭了。 冬善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地狱般的画面,没错,就是这幅景象,当遥远的暗文明,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大举入侵时,地球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人类文明将不复存在。 可是地球的人类呢? 在她的想象里,应该人类都幸存下来了啊,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类得到应有的教训,从暗文明那里学习新的文化。 但现在看来,除了自己和段舍,还没发现一个活着的生物。 “我们回来的意义不大。”段舍的声音沉痛。 冬善儿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当她看到那些埋在废墟中、难以计数的尸体时,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3章 黑暗中女孩儿 冬善儿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座城市的废墟上了。 她慢慢睁开眼,周围很暗,像是在一个密闭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没有光,她看不清房间有多大,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被子上透着阳光的味道,同段舍衬衣上的味道一样。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段舍举着一小截蜡烛走下来。 “你醒了?” 乍一看到光亮,善儿下意识的缩起身子,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饿了吧?” 善儿听到段舍把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这有一些饼干,矿泉水,起来吃点吧。” 善儿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被子上,想要把它掀开,她拼命抓紧被角,躲在下面,就是不肯出来。 段舍对她的表现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我把蜡烛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自己起来吃。” 善儿听到脚步声离去,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把被子拉下来一角,露出一双眼睛,确定屋子里只有自己,才松弛下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任何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冬善儿环顾四周,注意到门口处是一段向上的台阶,看格局,应该是间地下室。 室内的面积不算小,四面全是书架,书架上满满都是书籍,空气中散发着纸张的清香。书架中,嵌着一个西式壁炉,当然,是烤电的那种,不是烧炭的,所以,现在是冷的。 冬善儿的目光越过那些精致古朴的西式家具,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小半截蜡烛上。 平静燃烧的烛光,突然爆出一个灯花,跳动的火苗激得她瞳孔一阵紧缩,眼前仿佛又看见乌云中的电闪雷鸣,火光迸发。 她惊叫着打翻蜡烛,双手胡乱在黑暗中挥舞,像是在拼命驱赶什么。 闻讯而来的段舍犹豫了一下后,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善儿,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冰冷的脊背,像安抚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 冬善儿僵硬了足足半分钟后,突然哭泣起来。 她努力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冰冷的眼泪却像决堤的河水,沾湿了段舍的白衬衫。 “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错,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她不住地忏悔着,泣不成声。 段舍心疼地搂着无依无靠的女孩儿,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她一直不肯开口,他真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出什么问题。 * 接下来的几天,冬善儿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间半地下室改建的书房里,每天抱着被子缩在一张沙发里,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就是发呆。 不管段舍怎么努力想让她走出房间,她都无动于衷。 她拒绝一切光明,躲在黑暗里消耗着生命,任由灵魂腐烂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小奶猫细细的叫声。 冬善儿鬼使神差从那张窝了好几天的沙发里站起来,扶着书架,顺着声音虚弱地走到墙角。 抬起头,墙壁上方有半扇气窗,但是被一些杂物遮挡,外面的光线无法透进来,不留神真就注意不到。 她吃力地挪过来一张凳子,艰难地爬上去,打开气孔的百叶窗,从缝隙里望出去。 窗外,竟然是一个猫窝,一窝拇指大的小猫刚刚降生,还没睁开眼睛,母猫正逐个舔舐它的孩子们。 冬善儿心底最柔软的某处,被这温馨的一幕,狠狠击中了。 她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在一个下着漫天大雪的冬夜,一个流浪的老人从花坛里捡到了她,据说,当时她甚至没有一片衣物遮盖御寒。 老人把她裹在怀里,缩在天桥下,和几只流浪的猫、狗一起,温暖着这个冰冷的小生命。 第二天,老人在严寒中溘然长逝,为她遮风挡雪的几只流浪猫、狗冻成了冰块,而她却奇迹般的活下来。 她的哭声惊动了早起铲雪的环卫工,环卫工脱下自己的棉袄把她裹起来,送到派出所,民警又买来奶粉奶瓶轮流喂养她,直到社工把她送进福利院。 因为她是在冬天出生,院长就给她取名“冬善儿”。 某种程度上,善儿的命是猫换来的,所以,她对猫有种天生的敏感。 看到那些新生的小生命,她的眼眶再次模糊了,但这次不是冰冷的眼泪,而是温热的潮湿。 * 段舍把一盒猫罐头喂给刚刚产下小猫的母猫,母猫狼吞虎咽,它现在需要大量进食,以便有充足的奶水喂养孩子。正吃着,母猫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段舍的身后。 段舍回过头,看见冬善儿端着半杯牛奶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 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喜,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她终于肯出来了。 善儿还是不怎么适应阳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迟疑了好半天,才用很小的声音道:“我想把这杯牛奶给它……” 段舍招了招手:“过来,它是个光荣的妈妈!” 善儿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走过去,在段舍身边蹲下。 母猫一共产下五只小猫,它们眼睛还没睁开,紧紧偎依在妈妈的肚皮下酣睡。 一般出于保护幼崽的天性,母猫都会对陌生人充满敌意。 但这只白色的母猫对善儿不但没有敌意,还眯起眼发出温柔的叫声。 善儿一下子认出来:“是花耳朵!” “哦?你认识它?” “对,我记得很清楚,它一只耳朵是黄的,一只耳朵是黑的,蓝色的眼睛,不会错,就是它!以前,它在咱们公司附近的小公园里流浪!我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给它带东西吃。可是半年前,它受伤了,我想等下班的时候把它带回家,但那天加班到很晚,等我再去公园时,就再也找不到它了。我还难过了很久,以为它死了。” 段舍出神地望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不带结巴地说了这么多话。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孩子,就像藏在套子里的人,每时每刻都低着头,任何活动都藏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就算被点名发言,也是坑坑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像样的话。 善儿被他的目光烫到了,突然语塞,耳根发烫,心慌慌转过脸去看小猫。 虽然他已经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霸道总裁,可依然是女生们心目中的男神,那种强大的气场无时不在,总之,跟他在一起还是会有很大的压力,尤其被他盯着看的时候。 段舍的目光也转向小猫,像是自语,又像是给善儿一个解释:“我有时工作乏累了,偶尔也会到那个公园走一走。那是我离职的前一周,有些事,压得我喘不过气,就到公园散步,结果听到它在草丛里叫的很凄凉,我看到它受伤了,不知哪个好心人帮它包扎了伤口,可它那个样子肯定没办法觅食,就决定把它收养了。” 善儿用心倾听着,原来,是段总收留了花耳朵。以前她总觉得段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看来,他的心也有柔软的时候。 她瞧着那些无忧无虑偎在妈妈怀里的小猫,突然悲从终生,忍不住沉沉叹口气。 段舍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问:“怎么了?” 善儿忧心忡忡道:“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还有它们,能不能活下去。” “你好像很担心?” “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生命都毁灭了,只剩我们两个人,怎么生存下去?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的。” “他们?他们是谁?” 冬善儿紧紧闭起嘴巴,脸色苍白。 段舍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对自己尚存戒心,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了笑:“放心,既然我们能活下来,这个世界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生存下来,我们不会孤单。”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那毁灭一切的风暴,不可能留下任何生命的,那么大一座城市,一转眼就被夷为平地了!”善儿的眼眸里满是惊恐和自责。 “风暴是毁灭了一座城,可并不是全部啊,你看,至少这里没被全部毁灭。” 冬善儿顺着段舍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看到,段总别墅所在的居住区,虽然也遭到了风暴的洗劫,但并非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片高档住宅区,选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风景区,山水环绕,人烟稀少,风暴的强度,在这里似乎减轻了许多,除了一些简易临时建筑,和建在风口的建筑被无情摧毁,大多建筑都只是门窗等附属装饰被毁坏,主体结构还算完整。 段舍的住宅,更是因为隐藏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被那座半人工、半天然的假山阻挡了大部分风力,而幸免于难。 但冬善儿还是没有信心,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招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里的房子虽然还算完好,可是人呢?您的邻居呢?这么久了,除了花耳朵,连一声狗叫鸟啼都没有。” 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不等段舍开口,远处就传来人类说话的声音:“看,那儿还有座房子完好无损!” 第4章 不良少年 冬善儿顺着人声看过去,只见有十几个奇装异服的杀马特少年,跟在一个长相凶悍,头发剃光,只留顶门一长溜,还染成了火红色,像个鲜红鸡冠的年青人走过来。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匕首、球棍、铁链、老虎钳……公鸡头手里掂着把东瀛刀,扛在肩上,腆着肚子,歪着脑袋,旁若无人涌进段舍的小院,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公鸡头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最后凶神恶煞似地瞪着段舍,问:“大哥,兄弟们几天没吃饭了,有吃的吗?快点都拿出来!” 冬善儿从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吓得手心都凉了,紧紧咬着嘴唇,她知道,这些人绝不会只是借点粮食那么简单。 段舍感到了她的恐惧和轻微的颤抖,便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如果把吃的都给你们,我们就要挨饿了。” 花耳朵突然跳出来,浑身的毛炸起,弓着背,冲公鸡头发出厉叫:“喵!” 它在警告这些入侵者离开自己的领地。 公鸡头根本没把花耳朵当一回事,反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这猫有罐头吃,有牛奶喝,你居然不把粮食给我们!” “这罐头还是进口的呢,全英文!” 公鸡头的小弟们随声附和,其中一个拿起罐头,大概是饿极了,也不管有没有被花耳朵舔过,直接用沾满泥灰的手指挖出一块填进嘴里。 “嗯嗯,味道不错,好吃!” 善儿差点忍不住想提醒那是宠物罐头,不是给人吃的,但是被段舍用目光制止了。 小弟中似乎有人认出了段舍:“咦,这人好眼熟,这不是那个什么高维集团的CEO吗?” “对对,是他,叫什么舍的,没错!那个劈腿女下属,害未婚妻跳楼自杀的渣男!这么快又勾搭上一个啊?不过已经是前CEO了,听说挪用公款被炒鱿鱼了。” “就算是被炒鱿鱼,那也是有钱人啊,看人家住的这别墅!得上千万吧?也不知贪了多少黑钱!” “那么有钱还贪啊?” “有钱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他家里一定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 “走,去看看,既然来了,CEO总不能让咱们饿着肚子空着手回去!” 公鸡头留下两个人看着段舍和冬善儿,其他人不由分说,闯进别墅。 段舍紧紧拉住善儿的手,不让她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 冬善儿确实差一点就要站出去制止公鸡头他们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力量弱小,可就这么眼睁睁被人欺负,连大气都不敢喘,有点太窝囊了。 她以为霸气测漏的段总,一定会挺身而出,捍卫自己的家园,就像当年他在任时那种指点江山、无所畏惧的气魄。 但是她失望了,段舍始终表现的平静隐忍,随便那些人在他的家里肆虐抢掠。 呵呵,原来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强大,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 算了,人性本来就充满虚假和懦弱,自己不也是缺乏站出来的勇气吗?所以并没有资格责备他。 公鸡头在别墅里扫荡了一番,拿走了所有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和所有能找到的现金、食物,甚至连猫粮也没有留下。 临走,还用他的东瀛刀指着段舍的胸口,用及时行乐的语气说:“算你识相!好好跟你小女友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我们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望着扬长而去的不良少年们,冬善儿使劲抽出手腕,用因为气愤和害怕而微微发抖的声音责问:“段总,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 “他们抢了你的家!” “他们还都是些孩子,只是想填饱肚子。” “可他们的行为分明是强盗!” “但至少我们没有受到伤害,财物不过身外之物。” “可他们连吃的也都抢走了!” 段舍却只是淡淡一笑,鬓边星星点点的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善儿突然语塞了,那些白发,不知怎么,又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眸。 段总刚过而立,正是风华正茂、英姿勃发的年龄,这才半年怎么就长了这么多白发呢?其实,他也挺无辜的。这一切,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罪孽深重啊。 花耳朵温柔地叫着,在两个人的脚边蹭来蹭去,似乎在安慰他们。 善儿看看窝里待哺的小奶猫,叹口气:“怎么办?吃的都没有了,没有吃的,花耳朵就没有奶水,小猫就会饿死……” 段舍问了一句:“你只担心小猫没有吃的会饿死,就没想过你不吃东西,也会饿死?” “这个……”善儿又语塞,同时,听到自己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噜的饥鸣。 她已经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 可是现在,就算她想吃,也没有食物了。 “不如……我们去附近的超市看看,买些食物吧。” “你觉得现在去超市,还能买到食物吗?” 善儿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如果附近的超市还能找到食物,刚才那些人也不会跑来抢劫了。 但是有一点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这个世界并没有被完全摧毁,还有幸存的人类。 * 冬善儿站在被洗劫一空,只剩几件家具的客厅里,环顾这栋两层楼体,带一层地下室的欧式风格小型别墅。看得出,段舍是个简约并善于享受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公鸡头他们把这里抢得一团糟,还是非常干净整洁舒适的。 段舍把小猫连同猫窝一起端进屋,安放在沙发后僻静的小角落里,锁好门。大门的指纹识别密码锁已经失效,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关紧。 然后,不慌不忙来到楼梯间下,俯身,揭开地毯,撬掉几块橡木地板,露出一个隐秘的地窖。 段舍像便魔术一样,从地窖里取出水、麦片、八宝粥、蛋黄派和一小袋猫粮。 “坐啊,愣着干什么?” 他把被公鸡头弄乱的桌椅重新摆放整齐,并把食物放在上面,回头看看洗劫一空的灶台,叹口气:“这些孩子,连口锅都没给咱们留下,只好吃冷食了。” “他们不是孩子,是强盗!” 善儿执拗地强调。 段舍并不跟她争论,宽容地拉开一张椅子:“冬善儿小姐,很荣幸能与你共进晚餐。” 在他的彬彬有礼下,善儿反倒不好意思再生气了。唉,段总说得也对,钱财是身外之物,人没事,比什么都好,跟一帮小强盗较什么劲啊? 但她还是不习惯昔日的霸道总裁为自己拉椅子,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更加拘束。 “段总,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不用客气,现在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也不是我的员工,能来到我家里的,都是我朋友。” “朋友……” 冬善儿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和荒凉。 “你要粥,还是麦片?” 善儿有点选择困难症,自己要哪个无所谓,关键段总喜欢喝粥?还是吃麦片?她还在琢磨的时候,段舍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喝粥吧,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对肠胃好。” 他为她打开易拉罐,展开折叠的塑料勺。 “餐具都没了,凑合着用吧。” 善儿看着他打开一袋蛋黄派,表示疑惑,以这个男人的品味,不像是喜欢吃这些不知放了多少防腐剂的食品啊,怎么家里会储存了这么多? 段舍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洞悉人心似的,她刚一动这个念头,他便解释:“当我知道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时,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超市,把能久存的食物,生活必需品,尽可能多的采购回来。” 善儿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世界末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天会突然召唤来他们,一切,都是她一个冲动下临时的决定。 段舍没有马上回答,起身下到书房,不一会儿,取来一摞装订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放在餐桌上。 “你先看看这些。” 冬善儿不明所以,伸手拿起那些文件,打开。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里面竟是她最近一年,发表在高维动漫网站上的所有CG漫画! 更让她动容的是,那些漫画中有不少,都配了相关的新闻简报! 善儿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鼻翼全是冷汗,指尖微微发抖:“你,你一直在调查我?” 段舍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说:“我并不是想要调查谁,只是不想输得糊里糊涂,就算输,也要明明白白才是。” 善儿心中一凛,她早该想到,段总这样的人,是不会不明不白离职而去的,他一定会有后手,只是没想到藏得这么深,半年了,居然一直不动声色,暗中监视自己,搜集情报。 她咬咬牙,道:“您到底想怎么样吧?如果想报仇,那么,来吧,现在就算把我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反正世界很快就会灭亡了。” 段舍抬头看了善儿一眼,目光有些诧异:“杀了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因为,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高维解雇……” 段舍没生气,反而笑了:“我是主动离职,不是被解雇。” “那也没什么不同,反正丢了饭碗。” “我离开高维,有很多原因,但有一点,如果不是我愿意,没人可以把我逼走。现在,我只想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厚厚一摞文件,用那双睿智的眼睛,紧紧盯着冬善儿的飘忽不定的眸子。 第5章 诡异的车祸 冬善儿的思绪回到一年前。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六点起床,闭着眼睛刷牙、洗脸、穿鞋,戴上耳机,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离开那间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简易衣柜的合租隔断房,在路边买了个鸡蛋灌饼,一边吃,一边排队挤上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开始了周而复始的一天。 她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从城乡结合部坐车,中间倒三趟车,才能来到位于城市中心繁华地带的高维集团大厦。晚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时,往往已经是十一点。 她全年这样忙碌,然而挣到的工资仅仅够温饱和交房租的钱,每个月还要省吃俭用留下一千块钱寄给孤儿院,给那些同样没有父母的弟弟妹妹们添置衣物、玩具和学习用品。 生活虽然一直很艰辛,但她很满足。 因为她喜欢这份工作,可以画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不用跟人交流,不用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每天沉浸在二维世界里,这些,就足够了。 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只有那个每天看谁都不顺眼的C组主编——卢薇。 卢薇是高维集团的资深老员工了,创业的时候就跟着老板一起闯天下,同期的元老不是已经离职,就是成了高维中上层的管理,但是她却还只是个基层的主编。 据说,她上不去跟个人能力、和古怪的脾气有关,部门的同事都在私下里抱怨,摊上了个更年期提前到来的大龄老剩女当主编,简直倒了大霉。大家甚至怀疑她至今还是处女,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男人爱? 冬善儿更是倒霉蛋里的倒霉蛋。 那时的她没有背景,没有关系,资历浅,内向自闭,缺乏自信,不爱说话,忍气吞声……这一切,造成卢薇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意发泄的出气筒。 那天,当卢薇开完晨会,黑着脸出现在办公区,大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一定是C组的成绩又是倒数,被上面尅了。 果然,卢薇逮住了刚刚冲了一杯咖啡想要回到座位的冬善儿。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创造的那点价值,配得上喝这么好的咖啡吗?知道你上周的那版漫画流量是多少吗?二百五十一,比二百五多一点!就算是个业余新手都比你强!” 冬善儿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她本来想说,那版漫画并不是自己的创意,完全是按卢主编的意思修改的,自己最初绘制的那版大家都说好的,被卢薇否定了。 但是卢薇机关枪一样的巴拉巴拉,让她根本插不进嘴。 “我告诉你,冬善儿,别给我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臭脸,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啊?装什么可怜?如果你的成绩再上不去,就给我收拾收拾走人!公司不会白白养着你们这些废物!” 冬善儿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说你对得起你师父大河吗?他在的时候你们的栏目,至少偶尔流量还能上万,你师父病了,你也病了吗?我看,这栏目早晚让你给作死!” 冬善儿如芒刺在背,无地自容。 其他的人都低着头假装忙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分辨。他们才不会引火上身呢,这个时候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就让这个傻不拉唧的丫头做挡箭牌好了。 卢薇把在晨会上受的气全部发泄在善儿身上后,还不罢休,怒吼一声:“这周的稿子呢!别告诉我你还没画完!干什么都像个蜗牛,慢吞吞的消耗时间,你知道时间是什么吗?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 善儿赶紧放下咖啡,把通宵达旦赶出来的稿子双手递给卢薇。 这一稿,她画得非常用心,灵感迸发,画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画里的人物,情绪完全沉浸了进去。 她以为,这一稿一定没问题了,至少不会被卢薇全盘否定。 可是,她错了。 卢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刁难她的机会。 “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先不说没有美感,看看,三观都不正!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把人当成狗,把狗当做人!还有,一点也不尊重年长者!在你们眼里,年龄大的人都那么迂腐,那么神经、那么变态吗?” 善儿想告诉卢薇,这些漫画里的表现手法,就像是文学里的比喻、拟人、借物讽志的手法,绝没有针对某个人的意思。 可是卢薇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把草稿摔到她脸上:“立刻重画!下班前如果搞不定,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冬善儿呆呆站在哪儿,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看着自己,像是嘲笑一只落水的癞皮狗,那些目光,刺得她脊背一阵阵紧缩、发寒。 她不声不响地弯腰捡起洒了一地的稿纸,努力抑制着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眼泪就算能博取一点可怜的同情,也不能改变什么,要想在这里冷漠残酷的世界生存,就得学会坚强,学会忍耐。 她回到工作台,打开photoshop,对着空白的稿纸,大脑一片迷茫,触控笔久久悬在数位板上方,却什么都画不出来。 所有的灵感都消失了,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 这个职业,她真的选对了吗?也许,这根本不适合自己,把喜欢的文字,变成美好的二次元世界,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现实总是残酷的。 不知怎么,她想起在大学时听到的那场段舍的精彩演讲。段舍给她构筑了一个美丽的梦,为了追随梦的脚步,她毕业后选择来高维集团,做一个二维动漫画师。 她以为,在段舍的引领下,可以专心致志把梦想变成现实。 等来了后,才知道自己太幼稚了。 在高维集团上了两年班,她连跟段舍正面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偶尔在全体员工大会的时候,远远看一眼那个造梦人。而高高在上的段总,恐怕从来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因为无意中听了他的一回演讲,而跑到高维集团追随他实现理想的傻姑娘。 她用了整整半年,才好不容易从试用转正。 而她真正接触到画笔,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她就是个打杂,端茶倒水取文件跑腿带饭打扫卫生……几乎所有别人不想干的事,都交给她去做。 直到师父大河因癌症住院,她才有机会当了临时替补。 可这个替补也不好当。善儿以为终于有了发挥自己才华的机会,事实上,主编根本看自己哪里都不顺眼,几乎每一版画稿,都被她批得体无完肤。 冬善儿真的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时间飞快地流逝,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下班了,同事们商量着晚上吃什么,到哪个酒吧,陆续离去。 诺大的办公区,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台电脑。 安保已经来转了三圈了。 她看看时针指向十点,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然而,画稿一点进展都没有。 明天,真的要失业了吗? 她把头埋在胳膊里,一遍遍骂自己没用。 突然,她抬起头,把所有私人物品放在一个纸箱里,最后,把那块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来的数位板放在最上面。 原本以为,可以用它画出最好的漫画,现在看来,它已经没什么用了。 或许,应该把它当垃圾一样丢掉! 冬善儿魂不守舍走进电梯,甚至忘了按下去一楼的按钮。 也不知停了多久,电梯自己运行起来,径直来到地下二层的停车场。 她抱着箱子走出来后,才发现,这不是一楼大厅。 等她再想乘电梯上去一楼时,却显示电梯故障。 冬善儿苦笑,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连电梯也跟自己过不去。 她只好转身沿着车道,一步步走上去。 就在她刚转过一个弯道时,突然,迎面驶来一辆轿车,雪亮的大灯,刺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甚至来不及惊叫,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等着灭顶之灾到来。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咚”的一声巨响。 冬善儿以为自己一定被撞飞了,那一刻,她的精神都仿佛到了虚无的世界。 然而,等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飞起来,那辆车紧挨着她停下。 喇叭在长鸣,车灯在闪烁。 一片耀眼的光芒中,善儿似乎看见了一条人影,挡在她和车子中间。她惊讶地瞪着那个精灵一样绝美的人影,不敢相信仅凭一个人的力量,能阻止一辆高速运行的车! 不对,这是幻觉!那么漂亮充满仙气的人,只有在魔幻电影里才会出现,这绝不是现实! 可是那幻觉却对她说话了:“还不快闪开!” 冬善儿一时没有反应,那幻觉竟一口鲜血喷在她的纸箱上。 “快闪开,我坚持不了太久!” 冬善儿惊觉,赶紧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挪到墙边。 强光和幻觉一起消失了,那辆汽车正常地继续行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善儿稍微迟疑了一下,放下纸箱,紧跟着那辆车跑下去。 第6章 神奇的数据 冬善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那辆车前面,伸开双臂挡住去路。 轿车一个急刹车停下,司机探出头,气冲冲吼:“不要命了?” 她喘着气,憋了半天,才说:“你刚才撞到人了!” 司机有点气愤:“刚才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看你文邹邹的样子,想不到居然是个碰瓷的!” “不是我,是一个男人,就在转弯那里。”善儿伸手指着刚才的位置。 司机一脸狐疑,转过头,看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什么男人?我怎么没看见?” “真的!” “你可别想讹我,我有行车记录仪的!”司机说着调出刚才转弯时的录像。 冬善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从镜头里看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紧贴着墙壁,车子正常行驶过去,连停顿都没有,更没有什么男人! 见鬼了? 司机没好气地骂了她几句,开着车扬长而去,剩下善儿一个人愣在那里发呆。 难道真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 冬善儿气馁地走回到纸箱旁,弯腰想要抱起来,却突然发现,那块数位板上沾着一片血迹。 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抹了一下,血还很新鲜,明明就是刚才那个精灵一样的男人喷出来的,这说明,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可,为什么行车记录仪里什么都没有? 带着重重疑问,冬善儿来到公交车站,最后一班车刚刚驶离。 她摸了摸钱包,只剩二百块钱了,而明天又面临失业,从这里打车回去,至少要花掉一百大钞。 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了,干脆,走回去吧! * 冬善儿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其中一半的路,还是搭了一辆菜农的顺风车。 她把纸箱随便堆在床边,一头扑倒在床铺上,原本就狭小无比的空间,更是没有立足之地。 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身体疲惫至极,却怎么都难以入睡。 躺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距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wifi,翻开高维网站,看到自己负责的栏目那篇漫画可怜的浏览量,不由心塞塞。 冬善儿了无生趣地合上本子,又一次仰面朝天躺下,一团乱麻的脑袋渐渐昏昏沉沉,睡意袭来。 刚要迷糊,起床的铃声响了。 她坐起来,习惯性地要去刷牙洗脸,一下床,就被装满了杂物的纸箱绊住,差点摔倒,这才意识到,卢薇说过,完不成新设计稿,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 她又回到床.上,想想就这么失业了,有点不甘心。 当初来高维集团,不就是想画自己喜欢的漫画吗? 可来了两年,自己喜欢的漫画,一副也没能发表出去。反正马上要被开除,走之前,怎么都要圆了自己这个梦! 冬善儿不知哪来的勇气,打开电脑,连上数位板,登陆工作帐号,拿起触控笔,笔走龙蛇,刷刷刷刷,很快,按照自己的想法,画了一套漫画,犹豫了一会儿后,咬咬牙,坚定地点击了确定发布。 看看时间,刚刚八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被卢薇发现删除前,她的作品还可以存在一个小时。 有这一个小时就够了,哪怕只有几个读者看到,也证明自己没有白来高维集团两年。 冬善儿退出登陆,关上电脑。 现在,她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 * 电话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把冬善儿从酣睡中吵醒。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卢薇的狮子吼:“冬善儿!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的画稿……” “唔……我画不出来,你炒我鱿鱼好了。” 冬善儿说完直接挂掉电话,继续睡。 但手机又响了。 她接通,里面沉默了一下,传来卢薇恶狠狠的声音:“现在,你,马上给我来公司!如果迟到超过两个小时,按旷工一天算!” 电话断了,听着里面的忙音,冬善儿好像清醒过来。 迟到?旷工? 这意思是……自己并没有被开除? 冬善儿一下跳起来,着急忙慌地背上包就往外跑。 现在已经十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她怎么也赶不到啊! 算了,还是打车吧,听卢薇的口气,如果自己十一点前赶不到公司,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 当冬善儿气喘吁吁出现在卢薇面前是,时针刚好指向十一点。 卢薇白了冬善儿一眼,把电脑显示屏转向她,指着上面的漫画,厉声问:“冬善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擅自发布的?谁审核的?” 冬善儿傻眼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并没有被解雇,昨天卢薇那句话不过是吓唬自己罢了,打死她也不敢把这套漫画放上去啊。 “你知道吗?这个栏目,是咱们C组多少漫画师几年的心血,才闯出来名气,你想把大家都毁了吗?” “我……我……” “我什么我?马上去写份检查,不能少于三千字!这个月的奖金没你的了!还有,立刻把它删掉!”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删掉?太可惜了,这才放上去三个小时,流量已经过万了!如果推一把,今天过五万+应该没问题。” 五万+是C组历史上最好的成绩,虽然还没A组的零头多。 “谁?刚才谁在说话?” 卢薇一询问,办公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低头做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冬善儿可是听清楚了,那套漫画浏览量已经过万了!她紧紧盯着作品下的统计数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浏览量、评论数和点赞数,还在不断地攀升!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还不快去删掉!” 冬善儿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打开电脑,登陆,可是当鼠标挪到删除键上时,她犹豫了,真的要删了吗?好可惜,这可是自己第一套作品,而且这么受欢迎。 但如果不删,卢主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动漫部的杨副总编来了。 “卢薇,今天你们组负责的那个板块是谁在更新?” 卢薇的头转向冬善儿:“副总编,是这样的……” 没等她说完,杨副总编继续道:“那个职场白骨精日常的漫画,不错嘛,很受欢迎,流量上的很快,连段总都说好,有网感。” 卢薇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能得到段总的赞赏,是我们组的荣幸!” 杨副总编满意地点点头:“你总算开窍了,以后就按照这个思路,多出一些有网感,符合时代,符合年轻人审美的作品。” “请您放心,我一定带领我们组做出成绩来!” 杨副总编一走,卢薇立刻把目光转向冬善儿。 冬善儿赶紧低头:“主编,我马上删!” “删什么删?没听杨副总编说吗?段总都称赞咱们组这副漫画做得好!” “主编的意思是……不删了?” “当然不删了。大刘,你赶紧安排推荐,马上去协调,上最好的推荐位,全平台推!” 冬善儿晕乎了。就在三个小时前,她还以为,要永远离开高维,再也没机会画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可现在,她的漫画竟然受到了段总的夸赞! 她仿佛看到未来在向自己招手,梦想照进现实! 卢薇长长出了口气,心情特别好,昂起头,踩着足有十寸的高跟鞋,走向茶水间。 这一瞬间,冬善儿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应该阻止卢主编进茶水间。 可是,有什么理由呢?仅仅是自己虚无缥缈的预感吗?卢主编一定会骂死自己的。 卢薇的身影消失在茶水间门后。 冬善儿坐下,继续工作。但刚打开photoshop,就听见茶水间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茶杯摔碎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地上。 冬善儿赶紧和几个同事跑进茶水间。 “主编,您怎么了?” 当冬善儿看到茶水间里的景象时,当场就愣住了。 只见卢薇狼狈地倒在地上,高跟鞋一只在脚边,另一只断了跟的,躺在一米外的地方。盛咖啡的杯子摔成了好几块,卢薇胸前的白衬衫,沾上好大一片咖啡污渍。 “我的脚,我的脚扭了……哎呦!好疼……” 冬善儿傻眼了,这情景,怎么跟自己今天画的漫画那么像? 不,简直一模一样! 这也太巧合了! * 冬善儿的思绪从一年前,又回到眼前。 那一次,卢薇足足有一个星期来没上班,之后,就再没见她穿过十寸高的跟。 那是她第一次拥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但因为事情很小,大家都当作是跟她的漫画创作巧合,所以没人在意。 就连她自己,也没在意。 但是,段舍的资料却提到了这次巧合,并且注明,漫画里职场白骨精的高跟鞋断了,扭伤了脚,现实对应在了卢薇身上。 善儿被段舍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心慌地站起来:“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第7章 数位板的神秘力量 冬善儿又躲进那间地下室改建的书房。 当黑暗包裹住全身时,她慌乱的心跳才渐渐稳定下来。只有在这与世隔绝的黑暗中,她才能感到些许安全。 她僵硬地窝在那张沙发里。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凝滞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抹淡淡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分隔成道道条纹,柔和地洒在地面上,又缓慢的,不知不觉,移动到她的脚边。 如果不是她的眼珠随着月光动了动,简直就像一尊石像。 冬善儿的思绪再次回到一年前。 那天,卢薇扭伤了脚被送去医院后,她那篇漫画便被重点推荐,不到下班就竟然过了十万+! 这是C组的史无前例。 即便是A组的资深绘师,有这个成绩也已经算是相当好了,何况她还是个C组新手。 第二天,冬善儿被叫去破格参加了只有主编以上才有资格列席的晨间例会。 杨副总编当着陈总编的面,夸了那副作品,并要求她把“职场白骨精”做成一个系列,定时定期更新。 再回到工作区的时候,冬善儿感觉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平时大家都当她是空气,只有做杂务的时候才会想到她,今天,却破天荒主动跟她打招呼,午饭的时候,甚至还有人约她一起进餐。 冬善儿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不习惯这种热情,谎称已经有约,做贼似的逃离大厦,花了六块钱买了一碗热干面,来到平时中午小憩的公园,找了张长条椅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想着画稿的事。 花耳朵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一般情况下,流浪猫都会尽量躲开陌生人,但这只猫似乎并不怕她,径直来到她面前坐下,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她。 善儿一下被它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迷住了,这只浑身雪白的猫咪,耳朵一黑一黄,很懂事的样子,既不打搅她,也不离去,只是当她看向它时,会发出喵喵的叫声。 那时候花耳朵很瘦很瘦,善儿猜它可能是饿了,便把剩下的小半碗热干面放在花耳朵面前。 花耳朵闻了闻,并没有吃,抬起头又向她“喵”了一声。 善儿为难地说:“你不喜欢吃,是吗?可我只有这个,明天如果你还来,我给你带火腿肠!” 花耳朵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站起来在她脚边来回蹭了两圈,像是在表示感谢,之后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善儿叹口气:“这么懂事乖巧的猫咪,主人怎么舍得丢弃?” 看着花耳朵,她忽然有了灵感,拿起纸笔,飞快地画起来。 * 白骨精系列的第二篇更新,虽然那只跟白骨精作对的小猫赢得了很多网友的喜爱,但浏览量明显不如第一篇画稿,一天下来才一万+。 冬善儿马上就被杨副总编约谈了。 杨副总编说话很随和,不像卢薇那样句句带刺,但善儿还是听出言外之意,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成绩上不去,就没必要做系列,浪费公司的人力物力,和宝贵的推荐位。 冬善儿心里委屈,这些画稿都是自己一个人创作的啊,什么时候浪费公司的人力物力了? 世故老道的杨副总编一眼就看出冬善儿的心思了。 她虽然平时像个闷葫芦,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但却没什么城府,有点心事就都挂在脸上了。 副总编也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副总,对一个底层的员工说这样的话似乎太重了。 况且,上层有消息透露,动漫部的陈总编很快就要高升一步,做高维文化的副总裁了,那么,动漫部总编这个位置由谁继任,就尤为敏感。如果现在自己能取得显著的业绩,就能为将来的晋升多加一道保险。 想到这些,杨副总编放轻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小冬啊,段总常说,像你这样有想法、有网感、有能力、有干劲的年轻人,是企业最大的财富。你这么年轻就有主笔创作的机会,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好好把握!我全力支持你!” 有了杨副总编最后这句话,冬善儿沉到谷底的信心又重新回来了,继而把副总编前面的话也都当成了是对自己的激励。还是副总编说话有水平,不像卢主编,总是打击人。 接下来的几天,冬善儿简直到了不眠不休的忘我境界,绞尽脑汁创作职场白骨精系列。 可是成绩起起伏伏,一直达不到预期,最高的一稿流量也没过两万,似乎进入了漫长的瓶颈期。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又有了变化。 冬善儿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自己,是烂泥扶不上墙,来了公司两年,没见有什么本事,那天的高流量,不过是个巧合。如果这个栏目继续让她这么折腾下去,早晚会影响整体的绩效,说不定连年终奖都泡汤了。 冬善儿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中午,她带着盒饭来到小公园,花耳朵已经准时等候在那里。 不过,除了花耳朵,还有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正在把饭盒里的肉丸子夹给花耳朵。 花耳朵小心翼翼嗅了嗅,又用爪子碰了几下,确定没有问题,这才一口咬住,叼到远离年轻人的安全地带,吃了几口,忽然看见善儿,便弃了肉丸,飞快地迎上去,在善儿腿边来回蹭,表现出极度的亲昵。 年轻人抬起头,冲冬善儿微微一笑。 当时,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树缝,斜照在年轻人清隽的脸庞上,他那一双深陷的眼睛,反射出明亮的异彩,薄薄的唇角,流淌出浅浅笑意。 “这只猫是你养的?” 冬善儿被对方的微笑,和好听的声音冲得心潮一阵翻腾,顿时结巴起来:“不,不是,它,它是流浪猫。” “可是我看它对你很熟悉啊。” “我,我每天都,都来喂它。” “哦,既然它这么信任你,你也喜欢它,干脆把它收养了吧。” “不行啊……房东不让养小动物,否则会收回房子的……”冬善儿为不能收养花耳朵感到自责,郁闷地垂下头。 “这样啊……这些房东们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唉,我的房东也是这样,不许养宠物,否则就撵人。” “你也喜欢小动物?” “是,喜欢,我小时候家里就养狗、养猫,还有鸡、鸭、牛。” “啊?这么多?”冬善儿的眼睛开始闪光,面对陌生人的紧张也一扫而空,说话也不结巴了:“你家在哪里?” “湘西,大山里。我们那里到处都是大山,从我家到最近的县城,坐车要一天的时间。” “那么偏僻?” “是啊,不过,我家乡风景很美,空气也特别好,不像这里,整天都是雾霾。我是我们哪儿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 冬善儿不知不觉跟那个年轻人一起坐在长条椅上,安静地听他侃侃而谈。 年轻人跟自己一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怀揣理想闯天下,同病相怜使善儿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年轻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歉意地对她一笑:“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边,善儿影影绰绰听到讲的都是工作上的事,似乎被上司训斥了。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回到长条椅前:“抱歉,我得赶回去了,有个项目,主编催得紧,很高兴认识你。” 冬善儿很少遇到能跟自己说这么多话的人,竟然有点依依不舍,她想问年轻人要个联系方式,又觉得这样太唐突,大家不过偶遇,也许人家根本不想再联系呢? 年轻人走了,善儿的心有些失落,毕竟,让人开心的事总是一闪即逝。 可没想到,年轻人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头问了她一句:“我以后可不可以也经常来喂这只猫?” 善儿的脸上露出笑容:“当然可以!我每天中午都会在这里!” 年轻人笑了笑,这次是真的走了。 不过善儿很开心,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以后还是能再见到他,能有个人说说话,真好。 偶遇激发了冬善儿的灵感,她一口气跑回公司,打开photoshop,直接用数位板飞快地画出一组图,满意地点击“上传”。 完了之后,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喝着。 等她喝完咖啡回来,忽然发发现大家都离开了工作位,凑在一起专心致志不知在看什么。 球赛吗?除了精彩的球赛,很少有事情能让大家放下手头的工作冒着被上级训的风险凑到一起。 “涨了,涨了,又涨了!” “涨得好快!” 善儿轻轻摇摇头,原来他们在看股票,熊市了那么久,也不知哪支股票涨了,反正她也没兴趣。 “冬善儿!” “啊?”她愣了一下,不知他们叫自己做什么。 “快看,你的职场白骨精第5期!” 善儿犹豫了一下后,走过去,从大家背后看向电脑屏幕,只见她刚刚上传的职场白骨精下的实时浏览量,就像出了故障的读秒,疯了一样往上跳动,不过一杯咖啡的功夫,现在已经涨到两千+,并飞快的继续飙升。 下班的时候,冬善儿看了一眼职场白骨精的流量,已经妥妥的十万+,并且还在涨。 第8章 突如其来的幸运 冬善儿又一次成为C组的荣耀,职场白骨精5的流量甚至跟精英A组打平,就连养伤的卢薇,也抑制不住激动,拄着拐就回来探班了,如此荣耀,她当然不会放过在例会上露脸的机会。 善儿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邻座竹子就端来一杯咖啡,双手恭恭敬敬放在她手边,脸上满是笑容: “善儿,看你这段时间,都累瘦了,哎呀,有黑眼圈了!是不是熬夜赶画稿特别辛苦啊?” 善儿一时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慌乱地应付着:“还好,还好啦……” “哎呀,我就是特别佩服你这点,再苦再累,都不言语,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善儿更加懵了,像是遭遇外星人一样,身体后倾,尽量拉开跟竹子的距离,她实在不习惯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虽然同是女生。 可竹子只想表现得更亲密,善儿后退,她就使劲往上贴:“善儿,不要太辛苦啊,现在,你可是咱们组的希望,要保重身体哦!” 善儿紧张地眨了几下眼睛,对方的口气就好像自己马上要过劳死一样。 “你需要一个徒弟,帮你打下手,你看,我怎么样?我什么都会做!以后,端茶倒水带饭打印文件的杂事,统统交给我,师父你就安心创作!有空的时候,就指教徒弟一二,比如,帮师父的画稿润色什么的。” 看着竹子一脸的期待,善儿为难地说:“竹子,你知道的,我自己还是个徒弟,没出师呢,怎么好带徒弟?再说了,你的资历比我老……” “善儿你又谦虚了,要知道过度谦虚就是虚伪。你师父他肺癌晚期,能不能回来这大家心里都有数啊。” 幸好,开完晨会的卢薇帮冬善儿解决了当下的尴尬:“怎么回事?不用干活儿了吗?上班时间聚在一起聊天,我不过几天不在,你们就松懈了吗?还有你,冬善儿,别以为偶尔出了几期作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习!” 竹子赶紧缩回去。 善儿也摊开画纸,琢磨着这一期该画些什么。 * 中午,冬善儿又来到小公园,昨天遇见的年轻人已经到了,看见她,便从身后捧出一个黑森林蛋糕,微微笑着说:“送给你!” “送给我?”善儿表示很意外:“为什么?无功不受禄。” “因为你是我的幸运星啊。” “幸运星?这从何说起?” “我有个项目,怎么都做不好,已经陷入死结,眼看就黄了,经理说这一单再失败,就炒我鱿鱼。可昨天遇到你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反转了,客户主动打电话来,说我的方案更符合他们,今天一早就约我谈合同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我的幸运星?” “哇,那恭喜你啊……” 说完这话,冬善儿突然愣住了,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记得昨天上传的那副作品里,按年轻人的形象,设计了个刚入职的实习生,虽然很努力地工作,累成了狗,却时时受白骨精打压,处处碰壁,眼看就要被解雇,但是突然出现了反转,谈成了一单业务。 怎么这么巧? 如果说上次卢薇摔伤是巧合,那这次又算什么? 年轻人看到她发呆,问:“怎么了?不喜欢黑森林?那你喜欢什么口味?抹茶?” 冬善儿回过神来,微笑:“不不,我喜欢,只是,这家蛋糕好贵的……” “没事儿,我保住了工作,这比什么都值得庆祝!” 两个人在长条椅两头坐下,中间依然隔着两个人的位置。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卓航,卓越的卓,领航的航。”年轻人温柔地问。 “我……叫冬善儿,冬天的冬。” “这个姓很独特啊。” “我是孤儿,出生在冬天的大雪中,院长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既然是下雪天出生,为什么不叫冬雪儿?似乎更好听一些。” 善儿笑笑:“因为我的命,是很多善良的人一起救下来的,院长希望我长大了,也能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原来是这样,你的名字这么有意义啊。你每天中午都来这里吗?” 善儿点点头:“嗯,我就在那边高维集团上班。” 卓航听到惊讶:“是吗?好巧,我也在高维集团,这么说来,我们是同事了!” 善儿也觉得好意外:“真的?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咱们公司几万员工呢,光在这栋大厦里工作的,就有五千多人,流动性又那么大,见面不相识的多了。” “也是。” 冬善儿隐隐觉得,跟卓航的相识,像是上天注定的,两个人有着相似的经历,同在一个公司上班,又每天中午都来这小公园喂猫,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缘分吧? 当卓航知道,就是冬善儿创作了职场白骨精系列时,更是对她赞不绝口,说,他部门的同事也非常喜欢这个作品,简直就是画出了大家的心声。 时间过得飞快,善儿头一次觉得午休的时间那么短暂。 * 接下来的一周,白骨精系列虽然数据起起伏伏,但最低也维持在五万+每天,动漫部专门为白骨精开通了公众号,由冬善儿负责定时更新。 冬善儿觉得苦熬两年,终于迎来了职场的春天,也不枉这些年的努力,在心底某处,默默地感激段总当年对她的引领,如果不是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梦想的方向,也许自己还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呢。 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至今还有很多人不是到处跳槽,就是最终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回到家乡或做个小职员,或做小生意,或干脆嫁人生孩子了,他们终究跟当年的梦想错过,甚至背道而驰。 * 白骨精刚有起色,卢薇就来找她谈话了,要求让竹子做她的助理,一起负责白骨精系列的项目。 据说,竹子是卢薇的外甥女。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卢薇这是在给竹子谋晋升的机会。 竹子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相貌平平,学历一般,虽然是美院毕业的,可画风没什么特色,CG手绘更是没什么创新,仅仅局限于模仿别人的风格。 所以,她来高维集团几年了,也只是修修图,上个色,做做后期制作而已,一直没有机会主笔。 卢薇安排竹子跟冬善儿一起负责白骨精的公众号,其实就是看善儿年轻单纯,又没什么后台,准备让她的外甥女学会了白骨精的画风后,挤掉冬善儿。 冬善儿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和险恶用心呢? 她以为是领导们非常重视白骨精项目,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让竹子帮助自己的。 善儿对竹子倾囊相授,把白骨精的创意、画法、画风,全都教给了竹子。 竹子学得很快,她的模仿能力相当强,没用几期,表面上看,画出来的作品几乎能以假乱真,分不出到底是谁画的了。 这一天,冬善儿感冒,竹子殷勤地跑上跑下,专门为她买了感冒药。 吃了药后,善儿昏昏欲睡,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说作画了。 竹子大包大揽:“师父,你都累病了,就好好休息吧,这期更新交给我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必须休息!只用告诉我,这期出什么内容好了!” 善儿确实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便把这期的创意内容告诉竹子,然后趴在工作台上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被竹子叫醒:“师父,这期的更新内容我画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善儿强打精神睁开眼,可是头晕目眩的,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大致看了一眼,点点头:“行。” “要是没问题,师父签个字,我用你的工号发出去。” 冬善儿拿起笔,魂游一样签下自己的名字,便又睡过去。 下班的时候,竹子还专门打车,把冬善儿送回了家,嘱咐她好好休息。 善儿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好幸运,碰到竹子这么好的搭档。 * 冬善儿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回到公司上班迎接她的,却是一场暴风雨。 她拖着虚弱的病体,刚刚坐在工位上,就被杨副主编传唤。 杨副总编的办公室里,卢薇已经被骂了一头血。 善儿刚进去,卢薇就把一套签了她的名字的画稿丢给她:“冬善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冬善儿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接过画稿,一张张翻看,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这是你画的吗?” “是……是我让竹子帮我画的……” “呵呵,你是想推卸责任吗?她只是你的助手,没有你的签字许可,这些东西是不能发布的!我只问你,这期的内容,是谁的主意?” “是我策划的……” “你也算是老员工了,来公司两年了吧?公司天天大会小会说,要净网,那些三观不正的内容,不能出,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冬善儿更晕了,心说自己的内容一直很健康啊,怎么就违禁了呢? 第9章 发配蛮荒 卢薇把其中一页画稿抽出来,用力在冬善儿眼前晃动,几乎甩到她鼻子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这个明星作风不正,是总局点名封.杀的,你居然在白骨精里封他为偶像,还大力赞扬他的影视作品!现在被投诉了,上面责令我们停止一切活动,马上自查,如果被发现任何违规稿件,就要关停网站!” 冬善儿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天啊,这么严重? 都怪自己昨天病得晕晕乎乎,竟然没有仔细审查。可就算认真看了,这种问题,她也看不出来啊,那个明星是实力派演员,拍的片子确实不错啊。如果不是卢薇点出来,让她坐那里想一天,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 问题看来比自己想象得还严重,冬善儿吓得心脏乱跳:“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会不会罚款?要是罚款,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 “罚款?你以为只是罚款那么简单吗?最近因为发布违规内容,网站被请去喝茶的编辑、写手、主播还少吗?” “啊?要,要被请去喝茶?要坐牢吗?”冬善儿头皮都麻了,指尖冰凉,她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当然!”卢薇深吸一口气,“你的问题还没严重到那一步,但是,给高维造成损失是一定的了!” 善儿被卢薇的大喘气吓得不轻,手心里全是冷汗。此刻,她也顾不上多想,只想着千万不要连累到竹子才好,毕竟竹子昨天是在帮自己。 “杨副总编,卢主编,都怪我不好,是我的错,要罚罚我好了,就是请你们不要追究竹子,她是看我病了,才帮我代笔,她都是按我的要求画的……” 冬善儿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过失往自己身上揽。 卢薇气咻咻道:“罚你?就你那点工资?十年不吃不喝也不够弥补!你知道网站停运一天要损失多少吗?你知道有多少人要陪你一起倒霉?连陈总编都连累被约谈!” 冬善儿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懊悔不已。 杨副总编咳嗽了几声,虽然他也挺生气,但觉得卢薇的口气有点重了,尤其这是在他的办公室,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卢主编,冬善儿还年轻,年轻人不懂事,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也是在所难免的,身为C组的主编,你要加强监管。” 卢薇面对杨副总编的时候,马上换成一副低声下气、陪着小心的神情:“是,是,我最近在家养伤,确实疏忽了对他们的监管,我检讨。” 她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现在,她可是在名正言顺的工伤假内。 “好了,你们先回去抓紧时间自查,每停运一秒,对高维都是巨大的损失。C组要好好吸取教训,至于对冬善儿的处罚,等开会研究之后再决定。” * 整整一天,冬善儿的情绪都及其低落,中午也没去小公园。 所有的人都忙着检查已发布的图片、文章,生怕漏过又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冬善儿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排查所有往期作品,不敢抬头,总觉得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看,如芒刺在背。 下午,人事部送来通知,冬善儿因严重失职,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记大过一次,停发三个月奖金,并调离动漫部,暂时到后勤部,以观后效。 冬善儿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心情就像秋天的落叶,别提多飘零了。 她垂着头,默默从大伙埋怨的眼神中走出去。 * 后勤部的仓管周姐,怀孕已经八个月,马上要休产假,需要有人接替她。 仓库位于地下四层,比上面三层车库更低一层,暗无天日,终年不见阳光。 对于高维集团来说,这是“最底层”。 后勤部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学历,不需要技术,不需要才干,只需要力气的部门,如果被调到这个部门,就算是“发配荒蛮”,永世不得翻身了。 大凡从楼上调到这里的人员,通常不会做满两个月便辞职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找工作缓冲的时间,对于高维来说,即显得人性化,又不用支付双倍工资的解雇费。 跟周姐交接完,已经五点,周姐和后勤部的员工们就像定了闹钟一样准时,到点便都下班了。 这让冬善儿很不适应。在动漫部,加班加点的赶活儿,是常态,而这里相比之下,简直太轻松了,轻松得像养老院。 出来的太早,天还亮晃晃的,她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那个憋屈的出租屋,想起师父住院以来还没去看望过他,现在总算有时间了。 * 冬善儿到医院的时候,大河师父正在吃饭。 看得出,他吃得很勉强,化疗对他的影响很严重,除了没有食欲,头发几乎掉光了。 看到有人来,师母腾出板凳让冬善儿坐下,低头把还剩大半碗的蔬菜粥端了出去。 冬善儿看到,师母的眼角有泪痕。 师父刚过三十岁,跟师母有个儿子叫帅帅,今年刚四岁。没想到自己却得了绝症,谁都知道,这种倾家荡产也治不好的病,会把一家人都拖垮,最终还是留不住人。 本就不善言辞的善儿,看到这种情形,就更说不出话了,喉头一阵痛楚,眼圈先红了。 反倒是师父笑着安慰她:“傻丫头,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 冬善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收回去,笑着说:“师父,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咱们组这周的流量,就快超过A组的污力哥了!” 师父宽慰地笑了:“我知道,我每天都有看,师父为你高兴,从你来咱们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师父赶紧好起来吧,等你回去,咱们一起赶超A组!” 师父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涩,他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说:“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赶超A组,让他们仰视我们!” 冬善儿原本是抱着一肚子委屈,想来找师父倾诉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除了一直罩着自己的师父,她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说说心里话。 可看到师父现在的状况,她觉得,那些糟心的事儿,还是别告诉师父为好。 * 冬善儿渐渐适应了仓库的工作。 其实后勤部也挺好,除了不能随心所欲搞创作,这里人少、清净,不用跟人打交道,没有做不完的项目,更没有卢薇咄咄逼人的训斥,闲下来的时候还能画上几笔,再惬意不过了。 可是,就在她刚刚把心定下时,竹子来了。 竹子给她带来了奶茶和她最爱吃的榛果巧克力。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上面不是应该很忙吗?” 冬善儿很清楚,动漫部每天都忙得像打仗,有时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竹子眯起眼笑:“来看你的时间总还是有的。你被贬到后勤部好几天了,一定很不好受吧?” “还好吧,这里挺清净,适合我的性格。” “好什么好啊?这里冷冷清清,是咱们高维的蛮荒之地,到了这里,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唉,我给公司造成那么大损失,接受惩罚,应该的。” “对不起啊,善儿,都怪我,其实,那期是我画的,真没想到,竟然被人举报,这些人真是闲得无聊!如果你离开高维,我可以给你介绍一间挺不错的动漫公司,我认识他们的人事部主管。” 冬善儿不想再纠结那件事,也没打算现在就离开高维,便岔开话题:“白骨精恢复更新了吗?” “恢复了。” “成绩怎么样?” 竹子一脸愁闷:“你没看吗?” 善儿摇摇头,自从来仓库,为了能尽快适应,她忍着不去看白骨精,生怕自己难过。 “这几期的流量掉得好惨……”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那些粉丝、读者都好挑剔,一会儿说这样,一会儿说那样,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内容,结果他们还是不满意,太难伺候了。” “哦。” 善儿只应了一声便没下文了,反正这些跟自己也没关系,她能怎么样? 竹子往前凑了凑:“善儿,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我恐怕不行,万一再害高维受罚,这损失……” “可只有你才能get到那些粉丝的爽点啊。” “可是……” “善儿,白骨精系列可是你做起来的,你忍心看着它衰落吗?上面说了,如果公众号的吸粉量、流量再上不去,就要停止更新。” 善儿很为难,这次惹的祸,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没被开除已经是对自己最宽大的处理了,要是再弄出点差错来,恐怕以后再也别想回到动漫部了。 竹子不停地怂恿:“你真的想要白骨精就这么完了吗?真想一辈子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蛮荒地带?” 善儿犹豫了。 就在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师母哭泣的声音:“是善儿吗?是我,你师父他……他出事了……” “怎么了?您慢点说。” “他,他趁我们不注意,跳楼了。” 第10章 师父病危 冬善儿一口气赶到医院时,师父正在抢救,师母搂着四岁的儿子,在手术室外面哭成了泪人。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给了母子一个漫长的拥抱。 “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师母立刻上前问:“大夫,我老公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颅内积血已基本清除,各处骨折也做了处理。但病人伤势太重,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大脑受损严重,已基本失去功能,仅靠仪器维持心跳,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病人从五楼摔下来,如果不是被绿化带缓冲了一下,恐怕已经……”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活我老公,他不能有事,孩子还那么小,父母也老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下去?”大河媳妇说着说着“噗通”一声跪倒,不停地磕头。 医生赶紧把她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是,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就算醒来,脊椎骨断裂,也是个植物人。况且,病人自己缺乏生存的意志,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啊。” 医生叹息着走开。 师母颓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他是不想连累我们,才走上这条绝路的啊……” 四岁的男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是很不好的事,看妈妈这个样子,拉着妈妈的衣角,“哇”的一声哭出来。 冬善儿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她不会劝人,只好抱起师父的儿子,道:“师母,师父一定会醒来的,您得坚强,您还有孩子啊。” * 冬善儿陪着师母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浑身上下打满石膏,插满管子的师父。 师母的情绪虽然稳定多了,可还是在一直抹泪。 冬善儿叹口气:“师母,这里有护士呢,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歇会儿吧,您还得照顾孩子,别把身体熬坏了。” 师母鼻音很重地说:“善儿,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陪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河平时玩得不错的朋友、同事,开始还来看看他,后来知道这是个无底洞,怕我们借钱,就都不来了。” 善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血亲尚且还不管不问,何况别人?这个世界,是越来越冷漠了。 师母继续说:“大河这一跳,把我的魂儿都跳没了,当时就想着跟他一起跳下去算了,如果不是孩子还小……” 善儿赶紧劝:“是啊,师母,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为了孩子,您也要撑下去。” “善儿,你是个好人,手术的时候,我举目无亲,大河的病情又一直瞒着家里,想找他的朋友帮忙,可他们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推说有事过不来。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打了你的电话,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你借钱,我们有社保,能报销好多医药费呢,我只是想有个人能陪着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冬善儿听了心里更难受,她知道师父的压力,师母没有工作,孩子还小,老家有父母要养,这边还要租房,现在突然得了这种病,就算有医保,自己还得花一部分,加上其它七七八八的花销,恐怕也不轻松。 她很想帮忙,但摸摸自己的口袋,竟也是捉襟见肘。 * 离开医院时,已经满天星辰。 冬善儿的心像是被堵了一大块海绵,连呼吸都不自在了。 公交车在她眼前一趟趟开过去,站台上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背后,巨大的灯箱广告上,是一家三口牵着牧羊犬、其乐融融在草坪上放风筝。 最后一班公交车停靠,她木然登上,坐在空荡荡的车厢最后,呆呆地看着路边绚丽的景观灯从视野中闪过,她忧伤的脸颊,时而被映照成红色,时而蓝色,时而绿色,时而苍白…… 不知道停靠了多少次后,公交车终于不再启动,熄火。车长冲她喊:“美女,终点站了!” 冬善儿猛然惊醒,赶紧下车。 “你的包忘了!”车长提醒。 她折回去,抱起自己的包包,下了车,沿着路牙,步履沉重地往回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谁找自己?不会是师父的病情有反复吧? 善儿赶紧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竹子的声音:“善儿,睡了吗?” “还没……” “你不会是还在外面吧?我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了。” “嗯,去看师父,刚回来。” “哦,大河前辈的病情怎样了?” “他不太好……” 竹子显然并不关心大河的情况,随便问了几句便转到正题:“白天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什么?” “哎呀,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想呢!这有什么好想的?我这也是为了挽救白骨精系列啊。善儿,求求你,别犹豫了!如果这期做好了,我请你吃巧克力!” “我……” “别想了,就这么定了,我等你的稿子!”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冬善儿发了一会儿呆,默默收起手机。现在,她哪儿有心思管稿子的事儿啊,大河师父那边的情况那么糟糕…… 想到师父,善儿的眼睛忽然一亮,脑海里出现一个点子,她立刻浑身充满力量,飞快地跑回出租屋。 * 第二天,冬善儿像往常一样,上班、打卡、盘点库存。 她吃力地搬动几箱宣传物料时,听到另外几个库管聚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议论: “哎呀,这说的好像是咱们公司的员工啊。” “呦,可不是嘛,是前阵子得癌症住院的那个吧?” “对,就是他,好像跟新来的冬善儿还是一个部门呢。” “不得了啦,咱们段总亲自在公众号下回复了!” “是吗?我看看我看看,哪个是段总?” “就是这个,霸主……” “冬善儿!别忙了,快过来看!你那个白骨精系列,段总亲自回复了!” “嘘!你傻啊,别叫她了,她就是为了这个白骨精才被发配到咱们这里的,你这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 “哦……” 大家的议论声立刻小了下去,故意背着善儿。 但是善儿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善意。她想了想,掏出手机,进入APP。 虽然整栋高维集团大厦都被网络和移动信号覆盖了,但仓库的接收还是不太稳定,缓冲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开白骨精的公众号。 果然,竹子放上去的就是昨晚自己发到她邮箱里的内容,几乎未做任何改动,只是签名改成了竹子的笔名。 不过善儿不在意这个,她看到了飞速上涨的浏览量,和无数的留言,所有的留言都是在祝福大河能早日康复。 留言里,被点赞最多的,是段舍的回复,系统自动置顶。他说:“一个好的企业文化,不应该让他的员工在遭受病痛的摧残时,还要遭受心理上的折磨。” 善儿的心一暖,虽然段总的话是留在公众号下面的,但她总觉得,像是在肯定自己的工作。 不管怎么说,她这期以大河师父的经历为主题,就是想引起人们的关注,希望有好心人可以帮师父一把,度过难关。 现在看来,还是有作用的。 * 一下班,冬善儿就来到医院。 她发现,徘徊在住院部楼下的人,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 上到五楼,走廊里更是挤满了人,有人捧着鲜花,有人提着果篮都在朝师父的病房方向张望。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病房外,但房间里里外外已经被拿着摄像机、单反、录音笔的记者们挤得水泄不通,根本就进不去。 从屋子里,传出段舍坚定、文雅、清晰的声音。 冬善儿心里一阵激动,段总竟然亲自来了!还招来了这么多媒体的关注,看来自己这期做得不错! 不对,是竹子做得不错。 嘴角露出微笑,想要仔细听听段总都讲些什么,却被后来的记者给不断地给挤出去,最后,几乎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又想起大学里那场演讲,自己也是被拥挤的人群包裹着,从始至终,没看到过段总真人一面。 ICU那边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病人情况有变!” 顿时,走廊上的人群动起来,全部涌向ICU。 冬善儿被裹挟在里面,身不由己。 她努力掂起脚尖,想要看看师母在哪里,这个时候,师母一定最想知道这个消息。 但她却看到,段总的身影在病房门口一闪,趁着记者们纷纷涌向ICU的空档,在随员地护送下,朝楼梯间走去。 “大家都让一让,让大夫过去,时间就是生命!” 随着一声喊,人群又开始朝走廊两边分开,给闻讯赶来的大夫和护士们让开一条通道。 瘦小的冬善儿背后是砖墙,前面是人墙,被挤得动弹不得,什么也看不见。 当大夫过去,人群稍微松动,她总算能喘口气,再抬头,段总已经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对大河的老婆说:“恭喜家属,病人醒了,已脱离危险!” 顿时,走廊上一片欢呼声,所有的人似乎比家属还要开心、兴奋。 可冬善儿却一下子僵硬到那里了。 师父醒了?师父居然醒了? 她不是不高兴师父醒来,而是,这太诡异!竟然又一次应验了她漫画里的场景! 第11章 人心隔肚皮 冬善儿呆呆站在原地,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师父已经脑死亡,醒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只是不想太过悲凉凄惨,才给了读者们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大河在爱的感召下,从昏迷中醒来。 可是今天,师父竟然真的醒了。 联想到前两次发生的事件,冬善儿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错乱。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师父能醒过来是件好事,毕竟师父是除了福利院院长,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把自己当亲人一样疼爱的人。以前每次被主编训斥时,都是师父帮自己开脱。 * 那段时间里,冬善儿每天下班都会去医院帮着师母照顾师父大河。 平时上班,只要不忙,她就抽出闲暇时间,帮竹子出画稿。 虽然署名不是自己,但看到职场白骨精系列的流量逐渐稳定,并呈上升趋势,善儿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并且竹子向她许诺,等过了风头,只要有机会,就会跟卢主编提出让她重回动漫部。 有了希望,善儿觉得日子能这样一天天好起来,也是很不错的。 直到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竹子又拜托她帮忙做下一期的画稿后,留下两块巧克力匆匆离去后,仓管周姐挺着大肚子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善儿,善儿,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不过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什么话?”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善儿表示莫名其妙,不知道周姐的意思。 周姐拿起那两块巧克力,看了看,嗤之以鼻:“听说她从助理升画师,涨了两级工资,除了奖金,还额外得了三千元奖励,就用二十块钱的巧克力,把你打发了?” 善儿微笑:“我不图钱,也不图名。” “那你图啥?” “我就想我画的东西有人看,被读者认可。” 周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哎呦,这年头,你这么……这么高尚的人可不多了。只可惜,到了后勤,就永无出头之日,你有再多才华也没用。” “不会的,竹子说了,她会帮我重新回到动漫部的。” “她说你就信啊?” “竹子是不会骗我的。” 周姐摇头:“我是看你太老实了,才好心提醒你,防火防盗防闺蜜,那个竹子,心眼儿可比你多多了。” 善儿的脑回路不够用了,完全不明白周姐的意思。她让自己提防竹子什么?自己一没家世,二没钱财,三没男朋友,竹子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不过,她也没时间细想这些问题,还得赶紧去幼儿园帮忙把师父的儿子帅帅接出来呢。 * 帅帅一出幼儿园大门就直奔旁边的蛋糕房,善儿给他买了最爱吃的毛毛虫后,问:“帅帅喜欢姐姐不?” “喜欢!”帅帅用力点头。 “那以后姐姐天天来接帅帅,好不好?” “好!”帅帅答应了一声后,却突然皱起眉头:“可是,我很快就要跟爸爸妈妈回老家了。” “但你爸爸的病还没治好呢。” 帅帅噘起小嘴:“可妈妈说,车票已经买好了,下周就走。” 善儿心里一阵难过,握住孩子的小手:“是不是爸爸没钱治病,所以才急着出院?可如果不治,爸爸的病会越来越严重,他会很痛苦的。” 帅帅摇头:“才不是呢,爸爸有好多好多钱,他说要带我和妈妈回老家买房买车开公司当老板,而且,医生说,他身体里的坏虫子已经全都没有了。” 冬善儿脑袋有点乱了,这怎么可能?师父明明是癌症晚期,就算跳楼的伤好了,癌细胞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全都消失。而且师父那点家底,治病都不够,怎么够他买房买车开公司? 善儿摇摇头,小孩子说的话怎么可信?或许是师父师母安慰孩子的话呢? 冬善儿到了医院,迎面碰到师母送一些人从病房里出来,那些人边走便嘱咐让大河好好养病,让师母不要担心医药费的问题。 看见善儿进来,大河匆匆把什么东西塞到枕头底下,不太自然地跟她打着招呼。 善儿把帅帅交给师母后,提起水壶去打水,路过医生办公室,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大夫,我想问一下,我师父的病怎么样了?” 医生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是你啊,怎么,你师父没告诉你?经过复查,他身上的癌细胞,已经全部消失了。” “啊?真的吗?” “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见到,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什么情况,你师父就可以出院了。” “大夫,您确定吗?”冬善儿还是不敢相信。 医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回答:“说实话,我也有点不敢相信,他从楼上摔下去,明明伤得很重,可一夜之间,像是奇迹发生,不但所有的外伤和骨折都好了,连癌细胞也消失了。” “会不会是检查结果错了?或者仪器故障?” “不可能,我们的仪器是目前最先进的,检查结果也是专家会诊确定的,绝不会出错。” 冬善儿提着水壶来到茶水间,心事重重打开水龙头,冒着热气的开水“哗哗”流淌着。 旁边两个洗碗的家属在神神秘秘聊天。 “前阵子跳楼的那个病号,你还记得不?” “记得,说是恶性晚期,不想连累老婆孩子才跳楼的。” “他运气那叫一个好。” “可不,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居然没事儿。”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运气,你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那个病号的事儿,不知怎么上了网,结果,招来好多人!” “是啊,我也看见他病房整天进进出出很多人,送的水果鲜花堆满屋子放不下,都送给病友了。” “那点水果鲜花算什么!不少人给他捐款治病呢!” “哎呦,真的?” “骗你是小狗!” “现在好心人真多。” “是挺多,我一亲戚正好在医院对面那间银行做出纳,听说,那两口断断续续已经收了这个数的捐款。” 那人伸出四个指头。 另一个人猜:“四万?” 那人摇头:“往大了猜!” 另一个人犹豫着说:“四十万?” 那人还是摇头。 另一个人瞪大眼睛:“不会吧?” “呵呵,没错,四百万!” 冬善儿听到这个数字时,手一哆嗦,被开水烫倒,猛吸了一口凉气。 那两人看了她一眼,赶紧压低声音端着碗离开了。 冬善儿想起帅帅和大夫的话,脑子里乱成一团,师父真的收到了四百万捐款? 耳听为虚,她要找师父问清楚。 冬善儿提着水壶回到病房,师母领着帅帅去吃饭了,房间里只剩大河一人。 “师父……”善儿结结巴巴,难以启齿的样子。 大河微笑:“善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是不是工作不顺心?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其实,以你的才华和天赋,被调去做仓管,实在太屈才了。这样,你再忍忍,过阵子,我帮你介绍个好地方。” “不,不是这事儿……” “那是缺钱交房租吗?需要多少?师父借给你!” 大河越是对她关心,冬善儿越是开不了口,可是憋在心里又极难受,最后,咬咬牙,问:“师父,您是不是收了四百万的善款?” 大河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下,反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您别管我从哪儿听说的,您连回去的车票都买好了,为什么瞒着大家?” 大河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善儿:“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瞒你了,我确实收到了一些善款,准备老家治疗,反正我这个病在哪儿治都是死,不如回家,还能多陪陪父母。” 善儿表示失望:“师父!我问过大夫了,你的病已经全好了!” 大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师父的病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收这些善款?这是欺骗!” “我没有欺骗,他们捐助的时候,我确实得了绝症,命在旦夕。” “那……那也不应该拿去买房买车开公司!” 大河面色变得沉重,语气满是心酸:“善儿,你知道那天我跳楼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怎么那么没用,出来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了,却连间能遮风避雨的房子都没给妻儿留下,反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累她娘俩。我不是贪图富贵,只想给她娘俩一个安稳的家,然后还可以用这些钱办公司,挣更多的钱,再回馈社会,救助需要救助的人。” * 冬善儿站在班车上,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任由那些上上下下的乘客,把她挤得东摇西晃。 今天发生的事儿,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 师父的那番话,她竟无力反驳,但是觉得心里不安。 车上的人渐渐下空,终点站到了。 善儿最后一个下车,她觉得很疲惫,回到家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清晨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到无数条未接电话和短信、微信、QQ留言,才突然想起,昨天答应竹子的画稿,还没弄呢! 善儿惊出一身冷汗,完了完了,要耽误今天的更新了,竹子肯定会挨骂! 当她匆匆忙忙打开电脑,连上网络时,却被一条消息镇住了: “据匿名知情人透露,高维科技患癌平面画师大河,跳楼未遂,疑利用网友同情心骗捐四百万……” 第12章 骗捐门 冬善儿看到消息的时候,当时脑子就一懵。昨天她就觉得师父做的事有些不妥,但不妥在哪里她也说不清楚,没想到今天一早就被人曝光了。 看看新闻下面的留言,已经上万条,有痛骂的,有质疑的,有要求调查真相的。 善儿第一个反应是赶紧给师父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河。 她刚拿起手机,就有电话进来,是师父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师父气愤的声音: “善儿,枉我这两年那么照顾你,想不到你竟然出卖我!” “啊?师父,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说我骗捐!” “我也是刚看到,正想告诉您……” “别装无辜了!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件事,你要是眼红我得到这些捐款,想分多少,尽管跟我开口啊,师徒一场,我不会亏待你。可你为什么要告诉媒体?你想逼我死不成!” “师父,真的不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大河根本听不进去善儿的解释,直接挂断。冬善儿愣愣地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紧接着,又有电话打进来,这次是竹子,竹子也是怨气冲天:“善儿,你怎么回事?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今天的稿子呢?” “啊?我……我忘了……” “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忘了?你是不是故意害我啊?” “我,我没有……” “行了,我知道,你看我受到奖励心里不痛快是吧?不就一点奖金吗?你想要,分你一半就是,干嘛这样?哼!不用你帮忙,我照样可以把这个公众号做好!” “竹子你听我说……” 电话又被挂断。 冬善儿憋了一肚子委屈,却无处诉说。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是想帮大家的,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 整整一上午,冬善儿都显得心不在焉,不是拿错物料,就是记错账。 周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着没旁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她说:“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那个总抄袭你创意的竹子,被停职反省了。” “啊?!”善儿吃惊非小:“怎么会这样?不就今天错过发稿时间了吗?最多扣奖金,怎么可能……”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职场白骨精被勒令停刊整顿了。” “啊?!”善儿更吃惊了,“怎么可能?每期的内容我都看了,没有违规的地方啊?” “是因为卷进了‘骗捐门’!” 善儿一阵心惊肉跳,她想起来,前阵子,竹子因为流量上不去,求她帮忙,当时正赶上师父大河出事,她就以师父的经历画了一期稿子,引起了社会轰动。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时,后勤部的主管领着一位行政部的文员,和两名安保,脸色严峻地匆匆走来:“冬善儿,动漫部的杨副总编叫你立刻去八楼会议室。” 两名安保随即一左一右站在善儿身后。 这阵仗,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周姐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问的别乱打听!”主管脸上连点笑纹都没有。 周姐吓得把话咽了回去,同情地看了善儿一眼,退到一旁。 冬善儿脸也白了,心里七上八下问主管:“副总编有没有说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善儿忐忑不安地跟着行政部的人走进电梯,来到八楼,两名安保始终不离她左右。 一出电梯,她便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每个人都面色严峻,脚步匆匆,如临大敌。看到冬善儿,大家都像看到瘟疫一样忙不迭地避开,似乎从来都不认识她似的。 她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看到杨副总编和行政部的专员,正陪着两名身穿警服的人,跟竹子谈话。 竹子一直在用力搓自己的手,目光游离不定。 等了好一会儿,竹子才从里面出来,脸色苍白地看了冬善儿一眼,便被人领到另一间空屋子。 冬善儿硬着头皮走进会议室,里面肃穆生硬的气氛,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这比当年应聘的时候,还紧张。 杨副总编示意她坐下,跟行政专员和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道:“冬善儿,这两位是经警大队的同志,接到举报,说我们的公众号,涉嫌伙同大河诈骗,专门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两位警官,要诚实、坦白,不要杜撰。” 冬善儿手心里全是冷汗,茫然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警官例行公事询问了她的姓名、年龄、职业、工作单位等个人信息后,转入正题:“你跟大河是怎么认识的?” “我大学毕业,应聘来高维,被分配到动漫部后,认识师父的。” “你称大河为师父,应该关系还不错吧?” “师父平时挺照顾我的。” “在哪方面照顾?” “就是工作啦,技术啦,他给了我很多指导。我有困难,他总是第一个帮我。师父他人很好,热心肠,很多同事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他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大家都知道,他患了癌症,为了不连累家里,还跳楼……” “那篇通过公众号,向社会呼吁帮助大河的画稿,是你创作的吗?” “……”冬善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什么回答。 她答应过竹子,不把捉刀代笔的事儿说出来,况且那是自己被调离动漫部后发生的事儿,如果让上面知道自己还在更新公众号,竹子是会被牵连的。 看冬善儿一直不回答,警官又问了一遍:“那期公众号的画稿,是你创作的吗?” 她错乱地把目光转向杨副总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但副总编却迅速撇清:“看我做什么?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欺骗警官后果会很严重。” 冬善儿只能自己做出判断,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师父涉嫌骗捐,有人又把这事儿跟公众号联系到一起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捉刀代笔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不行,不能让竹子替自己抗这个雷。 想到这儿,善儿拿定主意,道:“那一期,是我创作的。” 两个警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如果有需要,我们会随时传唤,还请你近期尽量不要出远门。”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善儿仿佛听到杨副总编和行政专员都松了口气。 * 从会议室出来,冬善儿才知道,师父大河的事儿,已经引起网媒的高度关注,就连高维集团也受到牵连,从上到下引起强烈的震荡,所有员工都在议论这件事。 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扫视她,等她用目光回视那些人,他们又忙不迭的避开,假装没看见她,加快脚步离去,就仿佛她是什么洪荒猛兽。 善儿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躲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让发胀的脑袋冷静下。 她呆呆看了一会儿镜子里显得惊慌失措又无助的自己,掏出手机,看到各大网媒客户端的头条,都被师父“诈捐”的新闻给占据了。 最可怕的是那些舆论,师父大河不但成了千夫所指的渣男、败类,更有人说,这次的骗捐门,其实是高维集团的CEO段舍操纵的一次炒作,大河做为高维的员工,根本没有身患绝症,更没有什么跳楼,完全是一场靠博取大众同情炒作公众号的作秀。 冬善儿又一次懵了,怎么把段舍也牵扯进来了?怎么就成了炒作公众号?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她一个哆嗦,差点把电话摔地上。 善儿看到显示是集团的总机,以为是仓库有事,催自己快回去,等接通电话,却听到一个甜美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冬善儿吗?” “是我。” “我是段总的助理江昕,如果方便,段总请你现在就来七十六层一下。” 善儿的脑袋“嗡”的一声又炸开了:“段,段总找我吗?” “是的。” 冬善儿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个时候被段总召见,肯定不会是好事。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就算是虎山,也得硬着头皮往上闯。 * 冬善儿来到大厦最东边的金色专梯前,刷了自己的工作卡,等待电梯回应。 在高维,除了餐厅、健身、娱乐等几个少数楼层是所有员工可以随便出入的,其它都是只能本部门的员工进出。电梯、门卡会根据技术部预先在工作证上植入的信息,来判断是否准予通行。 而六十五层以上,更是集团核心机密、以及高层办公所在地,除了东边这两部金色专梯,其余电梯都止于六十四层。 门开了,江昕已经为冬善儿开通了临时授权,可直达七十六层。 电梯平稳地运行着,善儿一个人待在里面,说不出的紧张和惶恐,只觉得电梯里的空间忽然变得非常狭小,局促的让她无法呼吸。 终于,电梯在七十六层停下,冬善儿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出去。 第13章 七十六层 七十六层,是一种简约的,青灰色的,略带钢冷的风格。尽管下面的楼层,已经被这次突如其来的公关危机给搅得沸沸扬扬,但这里依旧保持着有条不紊的肃静。 段舍的助理江昕,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大大的眼睛透着活力四射的微笑,她的笑容和甜美的声音,让冬善儿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 “先坐这儿等一下,段总正在开会。” 冬善儿接过江昕递过来的温水,捧在手心,坐得笔直,双肩僵硬,显得有些拘谨。 江昕随便跟她聊了两句后,便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善儿这才好奇地偷眼打量七十六层。 神秘的七十六层,除了段舍的那间可以鸟瞰城市的全景办公室外,还有会议室、机要档案室、助理办公室、策略研究室、秘书处等部门。 她隔着磨砂玻璃墙的间隙,偷偷看了一眼会议室,段舍正在跟集团公司的几位高层讨论着什么。 在看到他的瞬间,善儿忽然觉得整个会议室像是被阳光普照了一般,亮堂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白衬衫。 他虽然穿着西装,但没有打领带,雪白的衬衣领口自然地敞开两粒扣子。微锁的眉头,冷静的面庞,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安稳。 大多时候,是那些人在说,段舍在倾听。 那些人的情绪开始都很激动,段舍等他们都发泄完了,简短地说了一些话之后,那些人的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最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会议结束,段舍把那些人送出会议室。 冬善儿赶紧放下水杯,站起来,准备去见段总。 可段舍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径直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 冬善儿按捺住狂跳的心又坐下,不断安慰自己,不要紧张,放松、放松。 又等了一会儿,段舍从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电话,一边通话,一边径直快步走向另一头的总裁专梯,还是一眼都没往这边看,便离去了。 善儿傻眼了,不是要召见自己吗?他怎么就走了?忙忘了吗? 他走了,笼罩在七十六层的阳光好像也消失了。 江昕放下电话,微笑着朝善儿走过来:“对不起,善儿,段总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让我代为转达歉意。” 善儿赶紧摆手:“没,没什么……” 江昕打开手中的平板,翻出白骨精公众号近期的画稿:“段总想知道,这些画稿,都是你做的吗?” 冬善儿迟疑了一下,回答:“不,不是我,我前阵子已经调离动漫C组,这些都是竹子做的。”她牢记竹子的嘱咐,不能对外说出自己是竹子的枪手。 江昕滑出向外界公布大河病情、征集祝福的那期:“这期也是竹子做的吗?” “是……不,不是,这期其实是我做的,我想帮大河师父,所以就偷偷登陆了公众号,竹子事先根本不知情。江助理,你跟段总说说,竹子跟师父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师父也没有骗捐,我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我出了那期作品,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一定要给公众一个交待,你们就把我开除吧!” 江昕看了善儿一眼:“你跟竹子言辞倒是很一致,她也这么说,除了公布大河病情的那一期,其余都是她创作的。” “所以说,竹子是冤枉的啊。” “可是,我听到另一种说法,除了这几期流量超低的是竹子创作,其它都是你替她捉刀代笔。” 冬善儿一怔,低下头,避开江昕的目光:“没,我没替竹子代笔过,真的……” 江昕笑了笑,合上平板:“好了,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的话,我会转告段总,你可以走了。” “那竹子她……” “你先回去,至于其它,人事部会有安排。”江昕一直把善儿送到电梯上,又补充了一句:“待会儿我会把你拉进此次事件紧急应变小组群,你要随时保持在线。” 冬善儿甚至来不及回答,电梯门便关上了。 她迷迷糊糊下到地下四层,一出电梯就被周姐拖到库管们平时休息的小屋里,大家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行政部把你带走干什么去了?” “是不是骗捐门的事儿?”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听说段总也召见你了?” “七十六层啊!你居然去了七十六层!” “……” 冬善儿不知道回答谁的问题好,其实自己根本没见到段总的面。 但在高维所有员工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能踏上高不可及的七十六层,是件很了不得的事。 高维集团,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旗下除了拥有目前国内最先进的私人高科技实验室外,还有五个分公司,分别是高维AI开发公司、高维地产、高维风投、高维电器,以及高维文化传播公司。 董事长高原除了做为高维集团的董事长外,醉心于实验室的研究开发,和AI人工智能项目,深感力不从心的高原,在三年前高薪聘请双硕士学位的段舍,做为首席执行官,负责管理集团公司。 段舍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和远见,做事果决,在他出任高维集团首席执行官期间,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便让公司的市值翻了几十倍,因此深得高原信任。 同时,也因变革触动了一些高维元老的利益,而遭人嫉妒。 高维是按照部门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以及个人资历、地位,来划分楼层的。就像动漫部,仅仅只排在七楼,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新兴的部门,其创造的价值目前对集团来讲,可以说可有可无。 冬善儿这次竟然得到七十六层的召见,大家当然充满好奇。 幸好,后勤主管进来催促大家干活,才替冬善儿解了围。 但冬善儿还来不及松口气,那个紧急事件应变小组群已经开始“嘀嘀嘀”的响起来。 善儿被拉进群才知道,在这个群里的,都是高维顶尖的精英人物,大都身处六十五层以上,他们正在不停地把事态发展的状况汇总,并激烈的讨论如何应对处理。 她基本看不懂大家在谈论什么,这些言论,对她来讲,就跟天方夜谭一样,根本插不上嘴,只好当哑巴旁观。 冬善儿后来发现,段舍也在群里,只是几乎不发声,只有当大家讨论有了结果,需要他做决断的时候,他才会给一句行或不行,并附上自己的改进意见。 大家很快拿出了方方面面的解决方案,最后,提到了白骨精公众号。 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大多数人认为,应该关停这个公众号,现在这个公众号已经“臭名昭著”,继续经营下去,只会给高维带来负面影响。 冬善儿看到讨论结果时,手心里全是冷汗,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是要结束公众号了吗?这可是自己全部的心血啊!她一阵难过,鼻子一酸,眼睛模糊了。 就在这时候,群里跳出段舍的头像:“@冬善儿,你的意见?” 原本热闹的群,一下安静下来。 就在几分钟前,大家甚至根本没听说过这个级别低微的小员工,而现在,这些精英翘楚们,却都在等着她发言。 冬善儿慌神了,本来就紧张,冷不丁被段总亲自提问,更是不知所措,简单的一句话,连续打错字,足足用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才总算发出去一句话: “我听大家的。” 紧急应变群依然沉默着,善儿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怎么没人说话?难道自己说错了?还是…… 过了一会儿,段总又发了一句比较长的话:“@冬善儿,请你进来不是听大家的,而是你有什么话要说给大家听。” 冬善儿就像被段总当面批评了一样,脸“腾”的就红了,无地自容。 群里还是很安静,显然,大家还在等她说话。可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终于,一个叫“丞相”的人打破了僵局:“人呢?被咱们段总吓跑了?退群了?” 另一个“毒药”冒出来:“没退群,她正抱着手机像吓傻的狍子一样发呆呢。” 丞相:“你怎么知道?” 毒药:“我当然知道,在这栋大楼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丞相:“我不信,我现在在做什么?” 毒药:“躲在梁总编的办公室里偷猫屎喝!” 丞相:“呃……兄弟,高抬贵手!” 被这两人一闹,冬善儿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终于冒出一句话:“我觉得,公众号不能停。” “为什么?”丞相和毒药同时问。 “因为大家本来就在怀疑我们炒作,如果这时候废除,反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 冬善儿说完就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反正是被逼急了,也只能找到这么点理由。 群里又热闹起来,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废除与不废除,各占一半。 大家只好把这个难题交给段舍。 冬善儿紧张地看着小群,这是决定白骨精公众号命运的时刻,她只恨自己嘴笨,分明很想保住公众号,却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来说服大家。 估计段总对自己也不会抱希望,一定觉得自己很没用,还不如早早关停了省心。 然而,段舍却很快给了大家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认为,冬善儿说的有道理,我们堂堂正正做事,无需害怕。我建议,除了媒体公关外,公众号尽快恢复更新,以最诚挚的内容,给网民一个导向。” 冬善儿长长松了口气,公众号保住了。可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样的内容,才能度过危机? 第14章 画由心生 时间回到暗文明入侵后一周。 冬善儿窝在段舍书房的沙发里,望着已经从自己身上移走,渐渐拉长消失的月光,五味杂陈。 宇宙赋予了她神奇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帮她改变了人生,同时,也毁了她的人生,她越来越无法操控那股强大的力量,本想把它遗忘,但那股神秘的力量却如梦魇般,不停地召唤她。 她想起那天从七十六层下来后,脑子里便全是段舍的身影。 确切地说,是集中在他白衬衣的领子上,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格外留意那个部位。 不过,那天应该是自从她听说这个人之后,最靠近的一次接触了,至少距离已经缩减到十米,足够让她彻底感触到段舍身上那种压倒性的、强大不可冒犯的气场。 其实他的举止一点也不嚣张霸道,反而极文雅、绅士、内敛,但就是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人身不由己地折服。 可以说,那次事件,段舍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让她学会了什么是危机公关,如何应对类似危机。 地下室的门开了一条缝,花耳朵挤进来,轻巧地跳上沙发,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冬善儿,“喵喵”叫着,似乎在询问她怎么了。 冬善儿把花耳朵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温暖的小身体上传来的热度,情绪稳定了许多。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段舍的声音。 冬善儿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能回避,总要去面对。 段舍拿着两盒牛奶进来,点亮桌上的蜡烛,搬了张椅子,在冬善儿旁边坐下,递给她一盒牛奶:“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善儿接过来,纤细的手指苍白冰冷,微微发抖,全身依然处于高度的紧张和防范中。 “想什么呢?”段舍问。 冬善儿嘴唇紧紧抿着,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段舍看了看她怀中的花耳朵,道:“刚才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冬善儿目光跳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跟段舍的眼光有了一次碰撞,但马上就避开了,转到花耳朵身上。 “您,您是说,您离开高维那天吗?”在她的印象里,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段舍面对面,并且有了交流,虽然很短暂,只有两句话。 段舍却摇摇头:“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十六层的办公室,那天,发生了公关危机,跟你师父大河有关,我让人请你上去谈话。” 冬善儿心里一颤,再次抬起头,望着他:“您是说,那一天?” “对,那天,你从电梯里走出来,像头迷路的傻狍子,惶恐不安地端着一杯水,僵硬地坐着,我就在想,难道这就是那个凭着几张画稿,就把网媒和高维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的画师吗?” 善儿脸一红,说话又开始结巴:“我,我还以为,您,您根本没注意到我……不过后来,后来,您,您并没有接见我。” “其实那天我找你,就是为了证实一件事,你到底跟骗捐有没有关系。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搞事的人,所以,谈话也就没什么必要了。而且,当时你那么紧张,我担心继续谈话,会吓坏你。” “啊?那天您不是有紧急会议呀?” “当然没有了,所以,我就利用那个时间去喝了杯茶。” 善儿渐渐对段舍放下心防,他其实并不像之前卓航形容的那样精于算计、冷酷无情。 他的心思还是蛮细腻的,他收养流浪动物,原谅那些抢劫他家的小混混,担心吓坏自己而临时取消谈话…… 总之,自己这几天眼中看到的段舍,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跟卓航口中描述的更加不同。 她试探地问:“那次骗捐事件,很多人都说是我跟师父合谋牟取暴利,您为什么还选择信任我?其实,您完全可以把我开除,发个声明,给外界一个交待就行了,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做公关,甚至还成立了专门研究攻克癌细胞的科研小组,和专项救助基金。” 段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知道你是个孤儿,可能体会不到父母想尽办法维护子女的心情。不过,我听说,收留你的福利院院长,是个很好的人,你可曾见到她把犯错的孩子赶出大门?” 善儿轻轻摇头:“院长就像我们大家的妈妈,看到我们犯错,她会生气,会批评,但从来不会不要我们。” “同样的道理,做为一个企业的首席执行官,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一个无辜的好员工做替罪羊。一个是非不分、推卸责任的企业,是不会长久的。” “可那时候我们从未说过话,您就那么信任我?” “我信。” “为什么?” “出事后,我已经做了些调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推卸责任,只有你,拼命把过失往自己身上揽。并且,我看过你的画稿,一个人的心性,是可以从画风中看出来的,画由心生。” “您是说白骨精系列吗?那里面有些是竹子画的,并非全是我的作品。” 段舍笑了笑:“她虽然模仿你风格,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差别的。” 冬善儿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决定不再向段舍隐瞒自己的“超能力”,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瞒的?反正,在暗文明的强大攻势下,地球的人类也生存不了多久。 “段总,您之前的猜测没错,那些资料上记载的事情,确实是因为我而改变的。” 段舍没有打断善儿的话,而是取了条毛毯裹在她肩上,让她感觉温暖一些。 人在温暖的时候,情绪会平静很多,也更容易吐露心声。 “段总,其实我第一次遇到你,不是在七十六层,而是在大学。那年你到我们学校文学院演讲,我被迫听了,听完之后,突然就立志要把文学以二次元动漫的形式表达出来,所以,毕业后就追随您的脚步,来到高维。” 段舍安静地倾听着,专注随和的神情,让冬善儿不再拘禁,尽情讲述。 “最初,在高手云集的高维,我根本没有机会主笔,除了打杂,只能在师父忙不过来、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有机会画几笔。 师父突然患病住院,倒是给了我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可我出的画稿,一直平淡无奇,几乎没什么流量。 就在我快要失去信念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神秘的人,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里救下我,从那天开始,我的数位板就拥有了神奇的力量,那些我通过数位板直接绘图的稿子,一经上传,会变成现实!” “神秘人?” “嗯,他完美的像个精灵,有时会突然出现,我只知道他叫‘奇少’,别的一概不知。” 段舍问:“你师父大河患病跳楼后,你想救他,所以就做了那一期为他祈福的稿子,结果,他真的痊愈了,是吗?” 冬善儿点点头:“当时,我没想到他能痊愈,只是想为他祈福。结果出来的时候,连我都被吓坏了,一直不敢相信。” “也就是那次之后,你意识到了自己的超能力,所以,一直用你的数位板,改变着自己和他人的人生?” 冬善儿赶紧摇头:“不是那样的!” “别急,慢慢说,我没有责问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前因后果。”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这种超能力,虽然能改变一些事情,可它带来的负面作用,更强大,在师父那次事件中,我就有所察觉。” “你察觉到了什么?” “原本,那期漫画我只是为师父祈福,希望师父能康复。可没想到大家看到之后,自发为师父募捐。更没想到,那笔数额不小的捐款,差点毁了师父,毁了我,毁了高维的声誉。这就是超能力带来的负面影响,所以,从那之后,我打算再也不用那个数位板。” 段舍点了一下头:“嗯,我注意到资料显示,从那次事件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现实与漫画内容的巧合。后来,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公众号的流量维持一直很稳定,凭你的资质和能力,就算不用超能力,也能成为动漫部的骨干画师。” 冬善儿眉头轻轻拧起,眼眸中掠过意思忧伤。 她换了个姿势,裹紧肩上的毛毯,缩进沙发的一角:“是因为……卓航。” 她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名字,虽然她跟卓航已经结束了,但他带给她的伤害,不是短时间内能消除的。 段舍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站起来:“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冬善儿却道:“没关系,我不累。其实,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找个人聊聊,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段舍从新坐下:“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有些事虽然我很想搞明白,但绝不会强人所难。” 冬善儿的神情更加凄迷、痛楚了,烛光在她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眸中跳动着,蒙上一层薄雾。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一切都毁灭了,他肯定已经遇难了,还有什么过不去、放不下的呢……” 第15章 危机小组 冬善儿的思绪又回到一年前的“骗捐门”事件中。 那天,段舍在危机小组群里决定继续启用白骨精公众号后,不到十分钟,她就接到通知,立刻回动漫C组上班,并上十二楼参加紧急会议。 当她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到七楼时,竹子正收拾东西离开。 “竹子……”善儿主动打招呼。 可竹子却一脸怨恨,冷冷瞪了她一眼:“冬善儿,你够狠!” “什么?”善儿茫然,不解竹子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心机婊!”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在背后出卖我!” “我怎么出卖你了?” “哼,别装了!就是你告诉上面,公众号的画稿都是你做的!现在你回来了,我却被调去后勤,你满意了吧?” “不是那样的,是……” 竹子根本不想听她解释,抱着纸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善儿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卢薇一脸黑线走过来,没好气地命令道:“冬善儿,上面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消除这次公众号参与骗捐事件的负面影响,如果你做不到,趁早卷铺盖走人!” 冬善儿小声嘀咕:“这不是骗捐,我们的公众号也从未号召网民做募捐,只是征集祝福……” “你说什么?”卢薇怒气冲冲打断她:“上了一趟七十六层,翅膀硬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见过段总就有什么了不起!也别以为回到C组就能高枕无忧!一旦查清你们师徒合谋骗捐的实证,照样会被开除!” 周围一片哗然,谁都看得出,卢薇这是因为外甥女竹子的事儿,跟冬善儿过不去呢。 有人还低声嘀咕:“就是,骗了那么多钱,还来上什么班啊?” “平时看她不声不响,想不到心机这么深。” “这年头,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上面是不是眼瞎?这种人应该开除,怎么还敢用?” “兴许人家有什么门道呗。” “听说段总曾经去过R大,她不就是R大毕业的吗?那时她还是在校生。” “真的?莫不是她那时候就攀上段总的高枝了?” “说不好,现在的女大学生,不务正业,全都是拜金主义,还有几个用功做学问的?” “……” 那些带刺的话语,飘进善儿的耳朵,而单纯的她,却只能像傻狍子一样,呆呆站在那里骂不还口,手指紧紧扣着怀中的纸箱。 卢薇得到大家的响应,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又盛气凌人训斥了善儿一番,警告她最好别出任何差错。 好不容易等卢薇训斥完了,冬善儿强忍委屈,小声问:“主编,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去哪儿?” 冬善儿用手向上指了指:“上面通知我去开会。” “开什么会?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卢薇先是一愣,随后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询问八楼办公室,是不是开会忘了通知她。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卢薇的脸色越来越尴尬,失望地放下电话后,瞪了善儿一眼,转身走了。 冬善儿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这怎么就得罪卢主编了,不就开个会吗? * 十二层是高维文化的核心办公区,冬善儿自进高维,也不过来了十二层两回。 进了会议室,她才知道这次会议,除了自己是个平头小职员,其余都是中高层人物,什么高维文化的总裁、文学部总编副总编、新闻部总编副总编、动漫部总编副总编……还有这个总监,那个主管,反正,都比卢主编的职位高。 她不明白这种等级的会议,为什么会把自己叫过来,只好坐在最末的角落里,缩起身子,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事实上,大家也都直接把冬善儿忽略掉了。 之所以把她叫来,也是因为她刚刚被段总办公室亲自授命,在这个危急时刻负责那个出了问题的公众号。 大家也根本不指望这个丫头片子能解决什么,无非是“段总的人”列席会议,会突出他们很有诚意、很努力、很及时、很迅速地在处理问题。 冬善儿似懂非懂听着领导们格式化的演讲,有些昏昏欲睡。那些讲话,虽然听起来很高深的样子,可她总觉得无法解决眼下自己面临的难题。 但领导们又都说得兴致勃勃,与会者听得也津津有味。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冬善儿小心地松口气,差点就睡着了。 她等领导们都走出去了,这才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冬善儿遇到杨副总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跟副总编一起下去?还是等下一趟电梯? 但副总编却按住开门键,微笑着主动先跟她打招呼:“冬善儿,快进来。” 善儿躲不过,只好进了电梯,说不出的拘谨。 平时,她经常看见一些同事想方设法跟领导套近乎,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来,总是能避开就避开。 副总编看她一直低着头,便没话找话:“今天会议的内容有没有领会到啊?” “呃……”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这会儿,冬善儿已经完全忘记会议的内容了。但是不回答似乎太不礼貌。 幸好,副总编并没想要她回答,其实他对冬善儿有什么想法根本没兴趣。 他关心的是,这个小女生到底什么背景?竟然得到了段舍的关照。 段舍在整个高维集团,那可是出了名的独断专行、六亲不认啊,来高维这几年,他还从没见过段舍对谁笑过,更不要提关照谁了。 眼下,陈总编升迁高维文化副总裁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如果这个小女生真跟段总有什么关系的话,搞定她,自己升任动漫部总编的日子就不远了。 杨副总编对善儿一脸笑纹道:“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非常看好你。既然段总亲自交待让你重新负责白骨精的公众号,你大胆去做!有困难尽管跟我说,我让整个部门都配合你,尽早平息这次危机。” 冬善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这算交了什么好运?不但回到了动漫部,保住了公众号,连副总编都这么照顾自己。如果还做不好公众号,简直就是对不起所有人了。 可是想到网上对这次“骗捐门”的各种议论和攻击,她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到底如何才能平息这些网民的愤怒? * 中午,冬善儿端着盒饭,心事重重来到小公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把一根火腿肠喂给花耳朵。 “卓航?” 卓航抬起头,微笑:“冬善儿,好久不见。” “是啊,有些日子没见你来这里了。” “最近有些忙,抽不开身。” 两个人并肩在长椅上坐下,各自端着各自的盒饭。卓航看了一眼冬善儿饭盒里的青菜,皱眉:“怎么就吃这些?难怪你这么瘦,刮阵风都能把你吹走。” 他夹起自己的狮子头,放在善儿的饭盒里。 冬善儿赶紧回避:“不用了,给我你吃什么?” “我还有。” 冬善儿推辞不掉,看着那颗香气四溢的狮子头,一股暖流从心田流淌过。 卓航吃着饭,很随意地问:“最近忙吗?我看那个白骨精公众号很受欢迎呢。” 冬善儿吃饭的动作慢下来:“我被调离动漫部了。” “什么?”卓航表现得很惊讶:“发生这样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一定很难过,要不,我请你吃饭,算是安慰。” 善儿笑了笑:“不用了,我今天又被调回去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不过,这么调来调去的,为什么啊?” “还不都是为了白骨精的公众号,今天的新闻你没看到吗?” “你是说,骗捐门?到处都在说这件事,原来就是你的公众号啊。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让你不高兴了。” 善儿摇摇头:“这跟你没关系,不用道歉。” “那个大河也真是的,你帮了他,他却害了你,搞出骗捐这样的丑事。” 善儿赶紧解释:“师父他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他也没有骗捐,他先前确实得了绝症,那些善款,都是大家主动给他的啊。” 卓航望着她:“你就这么相信他?你真是太善良了,人心很复杂的。” 善儿有点不高兴:“我了解师父,他不是那种贪财的人,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不管是不是一时糊涂,反正,这件事解决的关键,在那四百万善款上,除非,大河主动退还,否则,这么炒作下去,一定会害死你的。” 善儿眼睛一亮:“你是说,只要把这笔善款退还,就能解决危机了吗?” “那当然了。大河平白无故得到这么一大笔钱,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只要他手里还攥着这笔钱,那些人就不会善罢甘休,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冬善儿像是看到了希望,连饭也顾不上吃了,站起来就走:“卓航,谢谢你!我有点事,先走了!” “把饭吃完了再走!” “不了!你帮我喂猫吧!” 善儿像一阵轻快的风,一路小跑着离开小公园。 第16章 农夫与蛇 冬善儿在医院并没能找到师父大河,反而差点被埋伏在这里的狗仔队给逮住。 护士告诉她,大河一早就办了出院手续。 幸好善儿知道师父的住处。她避开狗仔队,从偏僻的鲜为人知的小门离开医院,辗转来到那片郊区农民自建楼林立的都市村庄时,大河夫妻俩已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离开。 看到冬善儿,大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师母更是一脸怨气:“你还来干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 “我不是……” “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师母一把将她推出,“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善儿焦急地拍门:“师父、师母,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你们开开门听我说。” 屋里沉默着,善儿等了很久,打师父的手机又关机,就在她彻底失望,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大河一个人走出来,显得很憔悴,他站在栏杆边,掏出一根烟,手指摆弄着打火机,却没有点燃。 善儿知道师父的烟瘾很大,但自从知道得了肺癌后,便戒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反正我明天就回老家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看到师父这么平静,善儿反倒不知从何说起。她也不太会说话,想了想,索性有啥说啥:“师父,我觉得,你应该把那些捐款退还给人家。” “退还?” “对,退还给人家!那些为师父捐款的人,都是善良的人,他们都是真心想要帮助您治病,现在您的病痊愈了,就该把钱还给人家,我们不能寒了那些善良人的心。” 大河烦躁地转动着打火机,似乎内心在做激烈的搏斗。 善儿继续道:“今天上午,经警大队有人来咱们高维了解情况,卢主编说,要是认定是骗捐,我们两个不但会丢掉工作,还会坐牢,所以……” 冬善儿的话还没说完,大河就变脸了,他把手里的香烟拧成一团,揉烂,狠狠扔出去,道:“我又没开口要钱,是他们主动捐赠的,如果非要说这也是诈骗,那就来抓我好了!” “师父……” “别叫我师父!你不就是怕我连累你丢工作吗?放心吧,如果他们来找我,我会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不认识你!” 大河进屋“嘭”的一声锁上.门,再也不出来。 冬善儿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师父如此生气。她叹息一声,垂头丧气离去。 * 整整一个下午,冬善儿都在对着电脑发呆,她实在不知道该画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才能让那些网民停止声讨和谩骂。 一些网站、贴吧、论坛,铺天盖地都在讨论大河是不是骗捐,白骨精公众号是不是炒作,高维有没有参与其中,甚至曝出当事人已携善款潜逃。 还有人开始人肉冬善儿,挖出她是大河徒弟,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的内幕,甚至曝光了福利院的照片,还有她当年被环卫工和派出所警员捡到的新闻,并附上了一张派出所女警用奶瓶给她喂奶的新闻照。 且留言说,一个真实版的“农夫与蛇”,社会用爱心养育了她,这条小蛇长大后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社会。 冬善儿感觉自己像是毫无遮挡被人拉到大街上示众一样,别提多难堪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等同事都走光了,天黑下来,大楼里基本没什么人了,这才背着电脑包,做贼一样,躲躲闪闪下到一楼大厅,左右看看除了值班的安保,和安放在大堂正中那个闪着神秘光晕的太空逃生舱,没别的人,赶紧一溜小跑冲出大门。 “冬善儿!请问您是冬善儿吗?” 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几个拿着录音笔、摄像机和单反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冬善儿一脑门子汗,这些人好像白天在医院的时候见过,天啊,他们怎么来这里了?都这个时候了…… 还是赶紧逃吧! “你,你们认错人了!”她低下头,绕开那些人,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逃离。 可那些人紧追不舍:“你就是冬善儿,我看到工作卡了!” 她慌忙把忘了收起来的工作卡摘下,继续跑。 “冬善儿,请你谈谈对骗捐事件的看法吧!” “请问你有没有参与骗捐?” “大河是你的师父吗?” “是不是高维集团的CEO段舍指使你骗捐?” “……” 善儿跑得更快,慌不择路,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跟我来!” 冬善儿抬头,看到是卓航:“你怎么……” “快跑!”卓航顾不得解释,一把将她拽进旁边一间大型商业中心,熟练地穿行于眼花缭乱的商铺之间,终于,甩掉了那些狗仔队。 善儿扶着墙停下,气喘吁吁,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小巷:“那些狗仔队无孔不入……” 卓航也在大喘气,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我送你回家吧?” “这,不合适吧……” “如果那些人再骚扰你,我可以保护你啊。” “你……保护我?” “怎么,信不过我?是不是看我长得太瘦?但我毕竟是个男人,总是有些力气的。”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对我说,要保护我……”善儿的眸子闪着光,脸颊不知不觉红了。 卓航笑得更温柔了,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家伙,是不是很感动啊?” 善儿的脸更红了。 卓航帮她背起沉甸甸的电脑包:“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善儿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赶紧用手指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快步跟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赶哪班车?” “嗯……你猜?” “难道你也在新区住?” “现在我知道你要赶哪班车了。” “呃……原来你不知道啊。” “其实,到这个点,基本都是末班车了,根本不用猜,是你自己以为我知道哦。” 善儿觉得,跟卓航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智商明显不在线。 那一晚,第一次有人送冬善儿回家,而且是个非常帅的小伙儿。 卓航不但送她,还请她吃麻辣烫,讲了很多笑话逗她开心。 在那种四面楚歌的境况中,善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贴心,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田中悄然滋长。 但是当她站在窗口看着卓航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后,那些理不清的烦恼又将她包裹起来。 她还是没有任何灵感,不知道这期公众号该做些什么,不知道如何应对那满网的攻击,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师父退出那笔捐款。 她又打了一遍师父的电话,还是关机。 善儿只好打开那个危机小组群,翻看所有的聊天记录,想从里面找出解决公众号危机的启示。 虽然群聊记录很多都是她看不太懂的,但比在十二楼开会的内容,要切实得多,都是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翻着翻着,段舍的头像出现在聊天记录里,“霸主”用一片蓝天做了头像,那天空,蓝的深沉透彻,很像小时候夏天雷雨过后初放晴时的天空,不带一丝杂质。 冬善儿盯着头像看着看着,竟莫名地睡着了。 * 清晨,冬善儿被闹铃吵醒的时候,还保持着昨晚睡着时的姿态,手机依然在手心里。 她疲倦地打开手机,界面还是群聊,江昕刚刚发布了一条新闻键链,主要内容是“大河承诺退还所有捐款,高维CEO段舍发布公告,高维集团将投入一个亿,设立癌症专项基金,用于治疗癌症的科研项目,和资助癌症患者。” 冬善儿的睡意一下全无,顿时坐起来,无比清醒。 看看时间,现在才早晨六点,而那条新闻是凌晨2点21分发布的,阅读量已经过了十万,评论两千多条。 在那些评论里,一改先前一边倒的声讨,大多网友都在支持段舍设立的癌症专项基金的举措,舆论正在往好的方面扭转。 善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她把手机贴在胸前,站在床.上原地转了个圈,很想开心地大叫几声,但又觉得那样太傻,最后,对着屏幕上段舍的头像来了个“么么哒”,虽然有点疯狂,不过好在没人知道。 不管怎么说,师父总算想通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后,善儿决定,上午请个假,去送送师父。 * 冬善儿赶到师父家里时,已经没人了,房东告诉她,大河一家要赶中午的火车,所以,一大早就带着孩子去游乐场了。 善儿知道,帅帅早就想去游乐场玩儿了,但师父忙着工作养家,每天早出晚归,经常加班,根本没时间带孩子去。或许知道这一走就很难再回来了,所以去了结孩子的心愿。 她直接打车来到游乐场,在人群中,终于找到大河一家的身影。 帅帅玩儿的非常高兴,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并不知道父母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 冬善儿本来想去打个招呼,可看到师父落寞的背影时,忽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该对师父说什么。 或许,这最后的欢愉时刻,应该留给他们一家三口最合适。 第17章 天国也有摩天轮 冬善儿买下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气球,嘱咐卖气球的人送给帅帅。 当帅帅接过那一丛气球时,高兴得连蹦带跳,躲在树后的冬善儿被感染,也露出了笑容。 忽然,昨晚拦截善儿的那几个狗仔冲了出来,直奔大河一家。 善儿的脸色变了,他们怎么来了?难道……他们一直在跟踪自己? 大河看到那些人,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赶紧招呼妻子带着帅帅离开。 他们慌乱的离开游乐园,大河努力挡住那些苍蝇一样挥之不去的人,让妻儿先走。 大河的妻子如惊弓之鸟,带着吓坏了的帅帅,顾不上看信号灯,忙不迭地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 那一大丛缤纷的气球,来回飘动,就像醒目的路标,指引狗仔们追踪的同时,也遮挡住了母子俩的视线。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嘭”的一声巨响,紧跟而来的善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飞起,又重重跌落。 五颜六色的气球也随之飘起来,又慢慢落下,轻柔地铺撒在帅帅小小的身体上…… * 坐在工作台前,冬善儿就像失了魂一样,手上、衣服上,还沾着帅帅的鲜血。 她忘不了发了疯的大河一手抱着师母,一手抱着帅帅声嘶力竭地呐喊,忘不了师父愤怒而绝望的眼睛。 更忘不了帅帅那双映着蓝天和气球和摩天轮的瞳孔,渐渐扩散,失去光彩的模样。 她忽然拿触控笔,不管不顾地在数位板上奋笔疾书。 时间仿佛停滞,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只活在虚无的二维世界里,眼前,只剩下那个手里牵着一大丛缤纷气球的小男孩,和他身后高耸入云的摩天轮。 上传完作品,冬善儿长长舒了口气,关上电脑。 现在,她不想看也不想管网上那些评论了,只想赶紧到那座小公园里喂猫。 * 冬善儿端着两杯奶茶,安静地坐在长条椅上等待着。 12点15,卓航准时出现。 冬善儿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出主意,还送我回家,请我吃饭。” “问题解决了吗?” “嗯,师父已经决定退还全部捐款,只不过……”善儿的神情很忧郁。 “解决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师母和帅帅都死了。” 卓航愣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死了?” 善儿陷入难过和自责中:“都怪我,我太粗心,把那些狗仔队带到了游乐场,师父他们为了躲避采访,慌不择路,结果,发生了交通事故……” 卓航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不怪你,跟你没关系,要怪也是你师父自己做错在先,还有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 善儿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她把头埋下,双手捧着,柔顺的长发,流水般从指缝间滑落:“师父他们本来都要回老家了,票都买好了,今天中午的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卓航望着她柔弱无助的肩头,在微风中轻轻颤抖,感觉心脏被什么刺中了一样,一阵疼痛。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思索了片刻,又缩回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道:“或许这都是命吧。” “命?”冬善儿抬起头,望着卓航,眼眸中还噙着泪光。 “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孩子,拼命打拼,不就是想在这高楼林立中谋取一个立足之地吗?可是,最终,大多数人还是败给了城市的残酷竞争,和人心叵测。” “那为什么还要来城市?大家整天说城里空气不好,污染严重,竞争激烈,人心复杂……好像一无是处,而家乡哪儿哪儿都特别好,但就是不肯回去。” “这就是人啊,总是充满矛盾。比如我,我是乡里第一个考上大学出来的,我走的时候,全村都来送我,对我说,出去了就争口气,不要再回去了。” “为什么?”善儿表示不解,书上不是常说,叶落归根吗?怎么会有人不要回乡呢? “乡下的确没什么污染,可是交通不便,没有繁华,没有机遇,没有现代化,甚至很多地方没有网络。你能想象那种十天半月洗不了一次澡,走几十里路见不到一家超市的生活吗? 那里的人不知道达芬奇、贝多芬,不知道引力波、王家卫,空气里充满牛粪鸡屎的味道,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奶茶是什么。 他们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争口气,把他们见识不到的都见识一遍,把他们去不了的地方都去一遍,把他们想过但是过不了的生活过一遍。 他们要我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城里人,这样他们便觉得脸上有了光彩。” 善儿默默的听着,觉得卓航说的哪里都对,就是听着不是味儿。 小公园旁边一家商场的巨型显示屏切换成新闻画面,正在播出某家媒体对段舍的采访,当记者问及这次网络上盛传的“骗捐门”对高维有什么影响时,段舍很巧妙的把话题引到高维集团新设立的癌细胞研究项目,以及癌友基金上来。 善儿用忧郁而又钦佩的目光望着屏幕上的段舍:“段总真有办法,这么短时间就把危机解决了,还设立了癌友基金,来帮助更多身患绝症的病人。” 卓航却道:“要是我手上有那么多资金可调动,也能做出这么精彩的秀。只可怜你的师父,声名狼藉回乡,什么都没落到。” 善儿觉得卓航的口气怪怪的,想要为段舍分辩,手机就响了。 电话里传来卢薇尖锐的声音,训斥她这期内容做的乱七八糟,肯定不能平复网民的情绪,要求她立刻回来撤掉重做。 善儿一脸无奈地看看卓航,取下外衣还给他:“对不起啊,我得先回去了。” 卓航表示理解:“快去吧,下班我等你一起走。” 他一直看着冬善儿的身影消失,这才收敛笑容,皱了一下眉头,把那杯奶茶随手扔进垃圾箱。 * 冬善儿第一次跟卢薇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其实都是卢薇一个人在训斥,善儿很少反驳,偶尔说几句,也是坑坑巴巴表达不清,但就是执拗地不同意撤换这期内容。 最后卢薇被气得两眼冒火:“冬善儿,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撤不撤稿!” 冬善儿憋红了脸,说了一个字:“不。” “好,好,行啊,我管不了你了,有段总给你撑腰了是吧?” 冬善儿嘟囔:“这跟段总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内容挺好,为什么要撤?” “为什么要撤你还不明白吗?上面一直交待,要尽快消除这次事件的不良影响,你不诚恳的跟网民道歉、解释,整个小孩子在游乐场玩儿,还什么天国也有摩天轮?完全驴唇不对马嘴!至少你也该把高维设立癌友基金的事儿画进去啊,这么正面的东西为什么不弄?” “新闻里到处都在宣传癌友基金的事儿,这里就不用再说了吧……” “到底你是主编还是我是主编?到底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冬善儿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了一声,提示有信息。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危机小组群里的毒药,发了条消息给她: “快看公众号,段总点赞亲自评论,不用谢我哦!” 末尾还发了一串小魔鬼的怪脸。 冬善儿赶紧打开公众号,果然,那篇漫画下面刚刚多了段舍的留言和点赞,称这期内容很生活,很感人。 卢薇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段总的留言,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善儿小心地问:“现在还要撤回吗?” 卢薇没好气地说:“撤什么撤?段总都看过了,这会儿再撤,不是要我好看吗?” 善儿松口气,暗暗感谢老天有眼,要不是段总这个时候点赞,这篇稿子还真保不住了。 后来善儿才知道,其实那天是毒药无意中看到善儿被刁难,告诉了段总,段舍才在那个时候及时点赞支持了她。 善儿很钦佩段总的情商,他没有用上司的身份去干预下属,而是用一个“赞”,不着痕迹地解决了一场纷争,即给卢薇留了面子,也不让善儿为难。 能做到这种境界的人,还真不多。 * 事实证明,冬善儿这期的内容做对了。 原先公众号上几乎全是谴责的留言,各种道德啊,良心啊,全变成了原谅、理解和宽容。 有人留言说,看到小朋友望着摩天轮时留恋的眼神,觉得心里好难受,不该在事情还没搞清楚时就随波逐流,声讨大河。如果换了自己突然收到这么多捐款,恐怕内心也要挣扎一番。 现在那个无辜的孩子,却成了舆论的受害者,大河也失去了亲人,被迫离开自己挚爱的事业回老家,他们正在检讨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善儿看到那些留言,终于稍稍松口气,这次的风波,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坐在对面的一位助理画师冲茶的时候,顺便帮她捎了杯咖啡:“恭喜你啊,善儿,这次你总算扬眉吐气了!” 虽然得到表扬,但善儿心情并没有多少舒畅,接过咖啡时,不小心洒落了一些,滴在数位板上。 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拭。 擦着擦着,善儿的动作慢下来,又想起不久前在车库发生的一幕,那个神秘的,幻影一样的精灵男人。 第18章 沉睡千年的记忆 冬善儿仔细翻看数位板,看不出与过去有什么不同,可她总觉得,自从遇到那个神秘男一口鲜血喷在数位板上之后,生活开始有了转变。 每次当她有了超强的灵感时,只要使用数位板绘图,第二天,就会有事情在现实中对应发生。 师父大河身上发生的奇迹,是最好的印证。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好像每次印证之后的后果也挺可怕,比如上次卢薇崴了脚,在家歇了好久。还有师父大河,虽然病好了,可精神上遭受的创伤,怕是一辈子也很难忘记。 但也不尽然都是这样,记得有次以卓航为蓝本做了一期内容,第二天,他的单子就做成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想到卓航,善儿看了一眼时间,马上要下班了,卓航说下班的时候等自己一起走,今天说什么也不加班了! 但卢薇好像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临下班跑来跟善儿说:“白骨精的公众号自开通以来,反应不错,粉丝量已经上升到三十万,上面决定,由每周两更,增加到每天一更,就是说,除了星期天,你每周要更新六次。” 善儿瞪大眼睛:“啊?每天都要更新?” 卢薇眼睛瞪得更大:“怎么,你不愿意?” 善儿又蔫了:“不是不愿意,我的意思是,每天都更新,我上哪里找那么多题材?” 卢薇不屑地撇撇嘴:“就知道你这智商是找不到什么好题材的,放心吧,原创那边已经联系了一位知名的网络作家,每天专门为白骨精写故事,你只用负责把故事画出来就行。” “哦……” 卢薇皱眉:“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上面现在对这个公众号非常重视,高价请大神写故事,你可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哦……” “除了‘哦’你还会不会说别的?” “哦……知道了。” 卢薇吞了口气,毕竟这丫头现在是段总眼前的大红人,她也不好过分为难,便把一摞书稿扔给她:“这是明天的更新内容,你赶紧做出来!” 冬善儿接过稿子,无奈地坐下,看看时间,今天又要加班了。 不过,白骨精公众号现在做的这么好,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儿。 她轻轻抚摸了一遍自己的数位板,擦拭干净,把它收进柜子,锁起来。 从今天起,她决定不再碰这个被神秘男鲜血浸染过的数位板了,她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公众号做好。 当冬善儿把最后一笔画完时,抬头看看,外面夜色沉沉,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糟糕,忘了卓航说下班一起走的事儿了,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先走了。自己这脑子缺根筋,当时怎么忘了问他要个电话号码呢?这样就可以通知他一声,不要他白等一场。 等善儿收拾好东西来到一楼,看到,卓航竟然还在等她。 那一刻,冬善儿忽然觉得,幸福来袭。 * 灭世风暴过后第七天,凌晨。 被暗文明摧毁后的地球,失去电力,夜晚不再有明亮的灯光,陷入原始的黑暗中。 没有了污染,没有了繁华,没有了喧嚣,没有了闪烁的霓虹和污浊的空气,月色反而变得皎洁,星空恢复了璀璨。 月光静静地照着大地,仿佛镀上一层银霜。 段舍同样安静地坐在椅子里,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托着下巴,专心地听冬善儿讲述她的故事。 一年前,发生“骗捐门”事件后,他意识到问题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会给集团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在多方了解了一些细节后,让助理江昕通知冬善儿来办公室,以便确定一些判断。 当电梯门打开时,他的目光正好扫过。这个小姑娘走进了七十六层,同时也走进了他的视线。 在那之前,他对“缘”这个字,虽然并不怀疑,但也不完全认可。 但看到冬善儿的时候,他觉得像是有道光从脑海里划过,一种恍惚来自前世的记忆,在沉睡了千百年后,悄然复苏。 就像玄幻、仙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前世,他应该见过她。 要说,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有这种虚无的幻想,那些都应该是小女生的把戏。 可段舍还是禁不住认为,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不是今生,而是上辈子的某个特定时刻。 他坐在会议室里,能感觉到,那个怯怯的小女生,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 他早就习惯了被人瞩目,所以对众人的注视一直都有良好的应对心态。 但那天,段舍明显察觉到自己有点心不在焉,所以匆匆结束了会议后,决定下去喝杯茶,暂时不跟冬善儿面谈。 他有点怀疑自己面对这个紧张兮兮、可怜又可爱的小女生时,还能否保持客观的、公事公办的心态。她显然已经被这突发的事态吓坏了,真不忍心让她更紧张。 所以,他让江昕跟善儿谈话,而江昕全程保持手机通话状态,善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擦肩而过,潜意识里,总觉得会跟她之间发生些什么,所以,特意嘱咐江昕,把冬善儿拉进那个危机处理小群。 这应该是最好的,不着痕迹的,能跟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联系的方式了,既不会惊吓到她,也不会打搅她的正常生活。 有时,段舍看到她无助又伤心的时候,会莫名的心疼,甚至会想,如果她来向自己求助,一定会不遗余力帮助她。 但潜意识里又有另一种想法在作祟,如果她真的来求自己,又会把她跟那些带有各种目的接近自己的人,归结到一类,而影响了最初的印象。 事实是,冬善儿从未向他开口寻求过帮助。 欣慰之余,段舍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和感觉,或许缘分一说,本就子虚乌有? 但不管怎样,每当善儿有难处的时候,他都尽可能的,用不着痕迹的方式,悄悄帮她一把,能不让她知道的,尽量不让她知道。 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毕竟,无聊的人很多,仅仅是让善儿上来七十六层一下,甚至连句话都没说,便已经让某些人浮想联翩,造了很多根本不存在的谣言。 他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习惯了人们各种莫须有的中伤。 但那个弱不经风的小女生呢?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冬善儿一直在跟段舍讲述她跟卓航的事,却完全不知道那些事情,段舍早就了然于胸了。 段舍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八卦的人,更没时间操心那些东西。 他关注冬善儿,只是因为那种莫名的前世缘,还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事。 如果说,他输给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倒也罢了,可算计自己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而这个毛头小子的每一次得手,似乎都与冬善儿的作品暗合。 这让他想起一部热播的韩剧,剧中的男女主,可以在特定的条件下,穿破二次元壁,到达对方的世界。 原本,这只是一些无厘头的言情剧,但是高维集团的科研项目中,除了对AI人工智能的开发,还有对天体物理等方面的研究,所以,他对从一维空间到十二维空间的概念,还是有些基本的了解。 并且,理论上,不同空间、时间的穿越,是可行的,唯一的障碍就是人类科技水平还无法技术性实现。 如果排除那些超自然的玄学,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其中有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正在改变时空线,让未来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问题是,冬善儿是怎么拥有这股力量的? 这半年来,段舍搜集了所有跟善儿相关的资料,以及关于高维空间的一切科研成果,也跟一些研究这方面的专家讨论过用二维平面的方式,改变高维空间未来发展趋势的可行性,得到的答案是匪夷所思,虽然有实现的可能,但人类目前不具备这样的高科技能力。 除非,是具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或者,遥远未来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的人类,穿越到了今天。 听起来像是个科幻故事,但当灭世风暴来袭,摧毁地球文明的时候,段舍越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绝不是巧合。 所以,他才冒着生命危险,找到准备跟城市一起毁灭的冬善儿,把她救了出来。 尽管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地球上到底发生的这一切后果有多严重,人类又会面临什么危机,但他直觉冬善儿是解决这一切的关键。 他要保证她的安全,接下来未知的日子里,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并想办法打开她的心门,了解更多信息。 冬善儿絮絮叨叨,讲到自己都累了,看到段舍还在聚精会神地倾听,不由尴尬: “我是不是很啰嗦?这些是不是很无聊?” 段舍看到蜡烛燃尽,重新换了一根后,道:“你早就应该找人倾诉,有些事,闷在心里太久,是会成为心病。” 第19章 虐猫事件 冬善儿不是不明白段舍说的那些道理,可她不善于表达自己,并且,在过去,她几乎没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而且每次当她打开心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最终会背叛自己。 “其实小时候,我不是这样的,我也有过朋友,但后来,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们后,她们却用那些秘密来嘲笑我,所以,渐渐的,我就沉默了。” “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嘲笑你,现在把那些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不是也没什么吗?” 冬善儿想了想,道:“是啊,憋在心里不说的时候,觉得是天大的事,每天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今说出来,发现也没什么,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失恋啊,背叛啊,被利用啊……比我惨的人多得是,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段舍认为不能让她一直沉浸在阴郁低落的情绪中,便问:“卓航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有超能力的?” 善儿从感情的低潮中摆脱出来,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那个神秘的奇少再次出现后。” “奇少?” “您对我的那些调查里,还少写了一件事,花耳朵其实是死而复生。” 段舍看了一眼蜷缩在善儿腿上的花耳朵:“你是说,这只猫死过一次?” 冬善儿道:“师父的事儿过去后,差不多有一个月,我一直没再用那张数位板画过画。 可是有一天,我又去小公园喂猫,却遇到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们抓住了花耳朵,拿它取乐。 那些人残忍地折断了花耳朵的四肢,用打火机烧它的皮毛,用树枝戳瞎它的眼睛…… 我赶到的时候,花耳朵已经奄奄一息。 我想要把花耳朵从那些人手里救出来,他们不但不给,还把花耳朵扔进河里。我从水里把花耳朵救上来的时候,它已经死了。是卓航帮着我一起把它埋在小公园的草坪里。 那天我很伤心,心里充满愤怒和对那些虐.待花耳朵的人的失望,回家后怎么都睡不着,就出来散心。 走着走着,我隐约听到猫叫,很像花耳朵的声音,以为自己太想它了,产生了幻听。可刚走几步,忽然看见一只猫从眼前跳过,跟花耳朵长得一模一样,它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像是在等我,还回头冲我喵喵叫。我确定不是幻觉,赶紧跟上去。 花耳朵走着走着,在一片星星点点闪烁的流星灯下消失了,奇少就站在灯火中,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不过,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清楚真实得多。 他看我发愣,就问我,想不想救活花耳朵。 我就问他是谁,怎么会知道花耳朵的事。 他告诉我他叫奇少,奇点的奇,来自另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他能像阿拉神灯那样,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我问他怎么才能让花耳朵复活? 他说很简单,只要我拿起那个染上他DNA的数位板,就能为所欲为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改变未来,但是需要他的DNA密码激活。他的到来,就是为我激活这股力量。 我想问他更多问题的时候,他却消失了。 回去后,我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我有点惧怕那股力量,总担心它会不会造成什么恶果。可是我又很想花耳朵,觉得它死得太可怜。 第二天,到了公司,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把锁了一个月的数位板,重新拿出来,没按原定的文字稿,自作主张出了一期内容。” 段舍一直仔细地听着,当他感觉到善儿的情绪又紧张起来,身子在微微发抖时,适时插言: “我有印象,公众号确实出了一期虐猫事件的内容,反响很大,那期的主角就是花耳朵,你给了它九条命,让它得到了重生。后来我离开高维那天,遇到了花耳朵,还很好奇,这只猫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花耳朵光滑的皮毛:“其实那天,我也不确定花耳朵能不能活过来,死而复生,毕竟是太诡异的事了。” “但是它真的活过来了,而且被卓航看到了,所以,他知道了你异于常人之处?” 善儿点头:“是的,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一起上下班,以为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他拿着那期公众号对比复活的花耳朵,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既然他是我的男朋友,就没必要欺骗他,便把数位板和奇少的事情,告诉了他。” 段舍沉吟了片刻,问:“那么之后,爆出跟你合作公众号的网文大神,涉嫌抄袭、刷数据,身败名裂退出网文界的事,应该是卓航给你曝的料吧?” “嗯,是他。那时候,因为虐猫事件没按照那位大神的构思创作,他很不爽,要告我违反合约,要求赔偿他的损失,还威胁一定要告到我失业为止。 我当时很害怕,六神无主,就告诉了卓航。卓航要我不要怕,第二天,就帮我找来那个大神抄袭、刷数据的铁证,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自保,就把大神的丑恶嘴脸做成了漫画。 反正我挺恨那种抄袭的人,他也是咎由自取。 难道我做错了吗?” 善儿反问段舍。 段舍温和地安慰她:“你做的没错,只是,扳倒了那个大神后,你就可以自己随心所欲发挥公众号了,于是,后来的内容,渐渐就被卓航操纵了,对吗?” 善儿愣了一下后,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悔:“我也没想到会被他利用。” 段舍叹息:“爱情总是使人盲目。” 善儿显得很痛心:“我以为,他让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惩恶扬善。” “表面看上去,是很正义。但……”段舍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但怎么了?” “没什么,天快亮了,熬了一夜,你也累了,休息吧。” 冬善儿不明白段舍怎么突然不说了,不过她也确实累了,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段总也休息吧,您也辛苦一天了。” 段舍起身:“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善儿目送他走出去,掩上房门,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跟他把闷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后,果然轻松了许多,她裹着毛毯,很快进入梦乡。 * “砰,砰!” 两声枪响,把冬善儿从睡梦中惊醒,她一下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一线曙光从气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天已经亮了。 善儿掀开毛毯,惊疑地从地下室上去,打开门,看到段舍手里擎着高尔夫球棒,正侧身站在窗边,借着窗帘的掩护往外看。 外面有什么? 冬善儿慢慢走过去,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景观窗前,正好跟一个端着散弹枪,到处搜寻的男人来了个面对面,四目相视,两人都愣了一下,男人马上瞄准善儿,扣动扳机。 段舍全副精神都集中在窗外,看到散弹枪男人的反应,才注意到善儿出来了,赶紧吼她:“趴下!” 但是已经晚了,就听“砰”的又是一声枪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很多冰雹砸在窗户上。 当然,那些不是冰雹,而是很多小钢珠。 善儿并没打算躲闪,当男人扣动扳机时,她反而有种解脱感,闭上眼睛,默默等着子弹穿透自己的身体,让罪恶得以解脱。 然而,那扇落地窗竟然没破,只是被那些钢珠擦出很多白点。 善儿没有等到子弹,睁开眼,呆呆看着窗外同样发呆的男人。 段舍一把将她拉到墙后:“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听到枪声……” “幸亏我装的是防弹玻璃!” 冬善儿抹了一把冷汗之余,并没有侥幸的心理,反而很遗憾,如果是普通玻璃就好了,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外面的人看一枪没有轰碎玻璃,又连开了两枪,还是不管用,骂骂咧咧离开了。 善儿紧紧挨着段舍站在他身后,又闻到他衬衣上阳光的味道,不知为何,很想为他拉平领子上的皱褶。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走了吗?”她轻声问。 段舍放下手中的球棒,从窗帘后闪身出来,往四下看了看,道:“那人有同伙,应该还会再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有同伙?” 段舍指指假山另一面冒出的浓烟:“杀人、放火、抢劫,大灾之后衍生的现象,通常,某些人会结伴行凶,一是制造声势、相互壮胆,二是这样生存几率会大很多。” “那警察不管吗?” 段舍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善儿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及其愚蠢的问题,那场灭世的风暴,早就摧毁了一切,能幸存下来的人已是万里挑一,哪里还会有社会秩序? 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人们为了生存,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不过善儿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的生,不过是苟延残喘,她并不害怕死,只是稍微有些紧张罢了,毕竟也是头一回遇到只有在好莱坞大片里才能看到的情节。 “我们现在怎么办?” 第20章 暴徒闯入 “别担心,有我在。” 段舍的语气坚定、轻松,但冬善儿并不觉得轻松,那些歹徒手里有枪,跟昨天来打劫的那帮少年不一样,就算段舍是商界精英、霸道总裁,曾经管理着数万员工,但打打杀杀,他可未必在行。 果然,被段舍说中了,没一会儿,散弹枪男人带着五六个歹徒回来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或枪支,或斧子,或军刺,杀伤力远非昨天鸡冠头那帮人可比。 那些人先是试图砸碎防弹玻璃,可不管刀劈斧砍,都是浪费力气。 有个拿消防斧的人,索性转到大门前,开始砍门锁,每砍一下,躲在墙后的冬善儿心脏便一阵惊悸,她看到墙皮的灰尘随着防盗门的震动抖落,不由自主伸手拽住了段舍的衣襟。 段舍感觉到了善儿的紧张,从腰间拔出一把黑黝黝的枪,递给她:“如果有人想靠近你,伤害你,就开枪。” “……”善儿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枪,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怎么会有这东西?这可不是美帝,在国内,这是管制品,个人根本不愿许持枪!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听到“铛”的一声,像是门锁被砸落的声音,防盗门“咣”的被撞开,一个手臂上纹着老虎刺青的肌肉男,挥舞着消防斧冲进来,对着段舍搂头就是一斧子。 冬善儿惊叫一声,闭上眼睛,以为段舍要身首异处了。 但是,她却听到肌肉男一声惨叫,然后“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跌倒了。 善儿赶紧睁开眼,看见肌肉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哀嚎,斧子脱手甩出去好远,而段舍,毫发未伤站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面的歹徒紧跟着也要冲进来,但段舍守在门口,球棒挥洒自如,来一个撂倒一个,那拳脚功夫,干净利落,绝对专业! 散弹枪男人没想到段舍这么厉害,赶紧端起枪瞄准他。 段舍哪会给他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踢掉散弹枪,接着一个连环腿,那男人“啊”的一声向后跌倒,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时,冬善儿看到,先前被段舍撂倒的肌肉男挣扎着爬起来,悄悄靠近段舍,从后面一把抱住,紧紧箍住他双臂。 拿军刺的歹徒也扶着门爬起来,捡起刺刀,朝段舍刺过去。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善儿,整个人都呆傻了,手里举着枪,却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开枪!开枪啊!” 段舍一边试图摆脱肌肉男,一边提醒善儿。 善儿癔症过来,对啊,自己手里有枪啊,可是开枪杀人……她感觉四肢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双手一个劲儿打哆嗦,根本扣不下扳机。 眼看刺刀就要刺进段舍的身体,半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一条人影从天而降,直接一脚就把拿军刺的歹徒踢到院子外面去了,紧接着又是一拳揍在肌肉男的太阳穴上,肌肉男顿时松开段舍,瘫软在地。 其他的歹徒看到段舍这么厉害,来的帮手更厉害,吓得胆战心惊,连同伴都顾不上管了,抛下肌肉男,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来人赶走了歹徒,这才对段舍道:“段总,我来晚了。” “不晚,来的正好!” 段舍脸上露出老友重逢的喜悦,两个男人互相给对方一个有力的拥抱,基情满满,直辣眼睛。 冬善儿认出眼前这个粗壮结实,面堂黑红的北方汉子正是段舍之前在高维任职时的司机——高渐离。 她长长松口气,手一软,那把枪脱手掉在地上。 * 高渐离姓高,但原名不叫高渐离。他曾经在少林寺学过武术,又在部队上当过侦察兵,复员后当过刑警,高渐离是大家给他起的绰号。 他是段舍带进高维集团的,段舍在高维当了三年CEO,高渐离就给他当了三年司机兼保镖。 后来段舍离开高维,高渐离也跟着辞职,去向不明,据说是回老家照顾重病的母亲。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倒让冬善儿感到有些奇怪。 段舍让高渐离进屋,取出瓶矿泉水和一些食物给他。 高渐离先捡起冬善儿掉在地上的手枪,子弹退膛,还给段舍,这才接过水,一口气喝光,擦了把头上的汗珠,道:“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来的?” “走来的呗。”高渐离白了一眼躲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善儿:“你不顾安危专门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她?” 善儿是个及其敏感的人,她从高渐离的语气中感到了不满和敌意。以前她没怎么跟高渐离打过交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 段舍点头:“没错,现在她的安全,比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重要。” 高渐离皱了一下眉,表示怀疑:“她真能拯救人类?看上去可不像个英雄,连枪都拿不住。” 冬善儿心里嘀咕,这人是美剧看多了吧?以为是个女人就能像“黑寡妇”、“金丝雀”一样能文能武? “人不可貌相。” “我信不过她!”高渐离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他对段舍一直忠心耿耿,别的什么都能忍,但凡是害过段舍的人,他统统不能忍。 “为什么?” “就是她跟卓航合谋害了段总您!” “她也是被人利用了。”段舍耐心地跟高渐离解释:“现在,她也是受害者。” “活该!谁让她喜欢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枉费你当初对她那么好!” 段舍赶紧制止高渐离,怕他一激动说出不该说的话:“你休息一下,我们准备好,明天就出发吧。” “我不用休息,现在就可以动身,时间不等人。” 冬善儿一怔:“出发?这种时候,我们还能去哪儿?” “我们先去找到几个人,然后去一个能给人类带来希望的地方。” “整个地球都被暗文明毁灭了,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能跟先进的暗文明抗衡,哪里还会有那样的地方?”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段舍拿出早就收拾好的长途旅行装备,把地窖里的食物、必需品,分别装进三个背包,一人背一个,准备上路。 到了门口,善儿忽然听到花耳朵的叫声。 花耳朵从角落里钻出来,在她脚边来回蹭着,像是知道她要走了。 善儿蹲下身,把花耳朵抱起来,跟段舍商量:“能不能把花耳朵一起带走?把它和它的孩子单独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段舍刚犹豫了一下,高渐离已经出声反对:“我们这可不是搬家,也不是旅游,带只猫算怎么回事?女人真麻烦!” 段舍轻轻摸了摸花耳朵的脑袋,道:“我们这一路,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险阻,带着它只怕不安全。它留在这里,好歹有个窝。” 像是听懂了段舍的话,花耳朵从冬善儿怀中跳出来,冲她又叫了几声后,钻进幽暗的地下室。 善儿叹口气,问:“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吗?”她对段舍描述的那个承载人类希望的地方,并不抱什么希望,觉得就算有那种地方,也一定已经被暗文明毁灭了。 段舍却坚定地点点头:“你不是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给人类带来了灾难吗?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弥补这一切,就看你怎么做了。” 善儿的心情是矛盾的,她对人类的虚伪卑劣狭隘原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可这几天跟段舍在一起交往下来,又觉得,好像人性也不是那么糟糕到无可挽救。加上亲眼看到灾难造成的损伤,她一直深深自责,也就不再迟疑。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糕吗? 走出去是希望,待在这里只能等待灭亡。 * 离开的时候,小区里个别幸存者在加固自家的房舍,还有一些拖着行李举家搬迁。 一路上,都是惨不忍睹的景象,那些在风暴中死去的人畜尸体无人掩埋,暴尸荒野,开始腐烂。活下来的野狗、老鼠,便以这些腐尸为食,有些尸体被咬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冬善儿看到这些景象时,把刚吃下的早饭全都吐出来了。 段舍忙着给她递水漱口,高渐离则一脸鄙夷。 “才走几步就成这样了?那一路上比这惨的景象多了去了,你还不得吐死?” 段舍用目光示意高渐离不要再说下去了。 高渐离闭上嘴,到一旁生闷气。 冬善儿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才稍稍缓和一些,三个人继续上路。 只是,为了照顾她,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这让高渐离更加不满,忍不住问:“这丫头片子真有这么大能耐?就是她招来了这场灾难?” 善儿低头不语。 段舍瞪了高渐离一眼:“说点别的吧。” 高渐离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紧紧闭上嘴巴。 就这样沉闷地走了几个小时后,冬善儿实在走不动了,一下跪倒在路边。 段舍看到她脸色苍白的样子,道:“老高,我们休息会儿吧。” 高渐离皱眉:“才走了多远啊,就休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段舍举目四望,看到一座被风暴毁灭的小区,有座地下车库,便道:“老高,你下去看看有没有车。” 第21章 土匪劫道 高渐离听到段舍要自己下车库找车,一脸不可思议: “啊?有车也开不了啊,自从那破玩意儿来了之后,所有的机动车都成了废铁。难不成你有办法让它们发动起来?” 段舍轻轻叹口气:“我是说,自行车。” 高渐离摸了一下脑袋,在这方面,他总是没段舍脑子好使。 半个小时后,高渐离真的从坍塌的车库里找出两辆虽然残损,但勉强还能骑的自行车。 “只有两辆吗?”段舍问。 高渐离默默瞥了冬善儿一眼。 冬善儿很识趣,这一年来,她贴贴撞撞,经历了很多事,吃了很多教训,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蠢的冒烟,略显智障的傻白呆了,别人一句话,一个表情,她也能猜到潜台词。于是道: “我自己去找一辆……” 段舍不放心:“不行,你不能一个人下去。” 高渐离补刀:“嗯,下面都是腐尸,最好别去。” 善儿的胃一阵翻腾,差点又吐。 段舍微微蹙眉:“老高……” 高渐离控制了一下情绪,道:“车库坍塌,只能扒出这两辆,再下去找既不安全,也白费力气。” 冬善儿听了,道:“反正我也不会骑车,你们骑,我走路。” 段舍看高渐离,高渐离立刻道:“反正我不带她!” “我可以自己走!”冬善儿一副谁也不想麻烦,自己能够解决一切的神情。 “那怎么行?我带你。” 于是,三个人继续上路,冬善儿坐在段舍的自行车后座上,高渐离一脸郁闷。 善儿偶尔会看看高渐离黑得像墨汁的脸色,本来,她是没什么想法的,可高渐离总这么莫名其妙敌视自己,她就有点小意见了。 她看出来,段总越是对自己好,高渐离就越生气,莫非传闻是真的? 以前有个论坛,盛传段舍是基佬。不然他那么优秀的男人,身边一直就没什么女人,也从未听闻过什么绯闻,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好容易有个“未婚妻”,最后还抑郁成疾吞了药。 难道高渐离跟他才是真爱? 要是这样,那就要好好气气高渐离,谁让他这种态度呢? 善儿故意向前靠了靠,紧挨着段舍的脊背。 果然招来高渐离一个白眼。 善儿微微一笑,趁着道路颠簸,索性伸手环在段舍腰间。 高渐离的脸更黑了,咬咬牙,使劲踩了几脚车蹬,跑前面去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冬善儿完胜,有点小得意。 段舍虽然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但还是感觉到了,故意放慢速度,跟高渐离拉开距离,这才跟善儿讲: “我跟老高认识很多年了,我们的生死袍泽。” “袍泽?难道,段总也当过兵?” “嗯,跟老高一样,都当过侦察兵,那时,他是我的班长。” 善儿表示惊讶:“真的吗?从没听人说过!我只知道段总是双硕士学位。难怪您刚才一个能打几个。” “我很少跟人提起那段经历。” “为什么?” 段舍却沉默了。 冬善儿感觉到一股悲凉的寒意,从他背上升起,原来,他也有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沉痛过往,估计那段经历一定让他很难忘。 她忽然很想给他一点点安慰,犹豫了一下后,把刚刚松开的双臂,再次环在他腰间,给了他一个朋友式的拥抱。 段舍的肌肉一紧,但很快,从背上传来的她的温暖,驱散了回忆的阴霾,他放松下来,道:“老高其实心挺好,特正义的一个人,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全,口快心直,并没有坏心眼儿,更不是针对你。” 善儿表示体谅:“这个大家都知道,全高维上下,他对您最忠心。” “放心,等他了解你后,会接受你的。” 冬善儿苦笑,了解自己?其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三个人沿着道路一直前行。路越走越偏僻,人烟渐渐稀少,灭世风暴的危害,比在人烟集中的地方,减小了许多,偶尔会看到几具尸体,有时还能看见一两只麻雀飞过。 进入山区后,道路的坡度越来越大,向上骑行也越来越吃力。傍晚,到了一个山口,远远看见座掩映在山谷中的村庄。 村庄没有被风暴完全摧毁,还有部分房屋尚未倒塌。 只是山腰上添了很多新坟,寒鸦凄切,纸幡在夕阳余晖中无力地翻卷,荒山蔓草,凭添一股寒意。 突然,从山路两边的林子里,冲出一伙人来,足足有三四十号,手上拿着钉耙、铁锨、铡刀、锄头等农具,把三个人围住。 “站住!什么人?” 三个人下了车,老高镇定地回答:“我们是过路的,不是坏人。” “过路的?听着!把身上带的食物和值钱的东西都留下,自行车也留下,就放你们过去!” 善儿注意到,这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脸膛被太阳晒得红黑,一看就是当地的农民。 高渐离根本没把这群劫道的“土匪”放在眼里,给了他们一个凶狠的“张飞瞪”,两只侦察兵特有的火眼金睛,射出凌厉的杀气。 “就凭你们?放马过来试试!” “砰”的一声枪响,惊起了藏在林子深处的飞鸟。 一个带着七分匪气的中年男人,拎着一把猎枪,在几个面相凶狠、扛着各式各样气枪和猎枪的壮汉簇拥下,从人群后横着走出来。 大家纷纷给他让路,众星捧月一般:“村长,这些人不听话!” 村长一脸横肉,肚子微微凸起,不太合身的西装皱皱巴巴,嘴里镶了两颗大金牙,活脱一个掉渣的土皇帝。 他上下打量了段舍和高渐离一眼,狠狠吐了口唾沫,把枪管对准他俩:“你们谁不服啊?谁想试试?” 冬善儿最恨这种横行霸道的人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村长听到,把目光转向她,瞪起一双绿豆小眼睛:“王法?在这儿老子就是王法!看见没,这几座山是我的,这片林子是我的,这条路也是我的,要想从这里过去,就得交过路费!” 那些黑洞洞的枪,同时对准三人。 段舍一看这情形,立刻拦住想要动手的高渐离,笑了笑:“不就是个过路费嘛,犯不着伤了和气,多少钱?” 一个会计模样的男人道:“我们不要钱!钞票现在都成了废纸,只要硬通货和食物!” 段舍放下包里的食物:“这些可以吗?” “不够!” 段舍又取下手腕上的表:“加上这个呢?” 有人接过来递给村长,村长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是名牌呢,行,过去吧!” 段舍招呼善儿和老高走,却又被村长拦住:“你可以过去了,他们俩的过路费还没交呢?” “什么?村长,这还不够吗?那块金表,值十几万呢。” “呵呵,那是过去,可以用钱来标价,现在,用它买你一条命,你还嫌吃亏吗?” 老高已经一脸黑线,抬手悄悄握住腰里的枪。 段舍还不想把事情搞大,采取了隐忍的态度,把衬衣上的两个钻石袖扣摘下来:“这样够他们俩的过路费了吗?” 村长看到,眼睛闪着贪婪的光,大概他没想到遇上了这么肥的“羊”,觉得还可以再敲诈出来点什么:“谁知道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好是黄金。” “黄金?这个我们可没有,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家都毁了,哪儿来的黄金?” “呵呵,你们这些有钱人,有几个身边没有黄金傍身的?留下黄金,路让你们过。否则,就只好把命留下来了!” 村长恶狠狠一瞪眼,手下那些人便要上来强抢。 老高一脚踹飞最前面的人,拔出手枪一个箭步冲到村长身边,抵住他的脑袋:“叫你的人把路让开!” 谁知那个匪里匪气的村长是个不怕死的横祸:“开枪啊,有本事开枪打死我,看看他们会不会让你们过去!你们只有三个人,我们几十个人,十来条枪,看看谁身上的窟窿多!” 村长手下那些人也都端起猎枪对准老高。 局势霎时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一棵大树树叶无风自动,随着一声惊叫,从半空掉下毛绒绒一大团东西来,正好砸在村长和老高身上,三个人倒地,滚作一团。 等三个人各自从地上站起来,冬善儿才看清,掉下来的那毛团,其实是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怪人。 这都什么年月了?居然还有这种打扮的人?活脱脱像武侠剧里隐世的大侠! 村长一爬起来就要拿猎枪轰老高,却被那怪人一把抱住:“哎呀,五叔,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砸伤您啊?” 村长使劲推开那人:“怎么又是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快闪开!别耽误叔办正事!” 那人就是抱着村长不松手:“叔,这几位是我朋友,他们是来找我的!” “你朋友?”村长一脸狐疑。 “对,我朋友!” 那人摘下斗笠,冬善儿借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认出,面前这个戴着草帽,披着蓑衣,腰里别着柴刀,竟然是以前高维的员工毒药! 第22章 心狠手辣的村长 毒药是高维聘请的高级清洁工,不是扫地的那种,是专门负责高维网站的维护,阻挡黑客攻击,寻找漏洞,提高网站的安全级别的清洁工。 他是段舍慧眼识珠,在由高维资助的一次业余电脑骇客竞技中发掘出来的人才,也是段舍的死忠粉。 段舍离开高维后,毒药就因泄漏公司商业机密,被卓航解雇。 冬善儿虽然没见过毒药几面,但他却是她在高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毒药总是在那个危机小群里替她说话,还经常在技术上给她提供支援。 所以,能在这里见到毒药安然无恙,她还是很高兴的:“毒药?是你啊?你……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了!我老爸给我算过名,说我福大命大,能活到九十九岁呢。” “你怎么穿成这样?” 毒药拔出腰间柴刀,摆了个招式:“我这样是不是很帅?像不像侠客?” “像。” 村长看毒药跟这几个人真的认识,眼珠转了转,换了一张笑脸道:“怎么不早说,既然是大侄子的客,那赶紧请进村里啊!” * 段舍、冬善儿、老高跟着毒药来到一间被风暴毁得摇摇欲坠,已经倒塌一半的砖瓦结构民房。 村长异常热情地送来一些酒肉,嘱咐毒药好好招待客人。 他旁敲侧击打听段舍的来历,一双小眼睛不安好心地在冬善儿身上转来转去。 毒药并没有告诉村长段舍的真实身份,只说这些人都是跟自己关系特别好的同事。好不容易把村长打发走,关起门,这才问:“段总,你们怎么来了?” 段舍道:“我们专为找你。” “找我?做什么?” 段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你家里其他人呢?” 毒药抬手指指半山坡:“都埋在那儿了,风暴来的时候,爸妈都在睡觉,房子突然就塌了,他们没来得及逃出,我睡在这边一间,侥幸逃生。” 冬善儿垂下头,这又是自己造的孽。 “节哀。”段舍一只手放在毒药肩上。 毒药叹口气:“这是天灾,谁也挡不住。” “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天灾呢?” 毒药一愣:“不是天灾?那是什么?” “如果,这是来自宇宙未来的黑暗文明,对人类实施的入侵呢?” “什么?外星人入侵?段总,这不是拍科幻电影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外星人,是……未来一部分人类创建的‘暗文明’重返现在的地球。” “噗……这太荒唐了……”毒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段总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您荒唐,我的意思是,这很难接受,如果告诉外面那些人,他们会把我们送进精神病院的!” “那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段总了!不过,您得让我好好消化消化,虽然我搞的也是超前科技,整天看科幻电影、科幻小说,不过,突然成了现实中的一部分,我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没时间让你适应了,你只用决定跟不跟我们走。” “啊?走?去哪儿?” “去一个能解救地球,解救人类的地方。” “解救人类?好高大上的目标……”毒药的神情,就好像听见公鸡会下蛋一样不可思议。 “一个字,去,还是不去?” 毒药挠挠脑袋:“嘿嘿,段总都说是一个字了,我总不能说两个字,当然是‘去’了。” “这一路艰难险阻,可能随时会丧命。” “我不怕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只要有事做,总比窝在这里看狗村长的脸色装孙子强。” * 晚饭,毒药用家里的大铁锅煮了粥。 段舍亲自盛了一碗给冬善儿。这是自风暴过后,她吃到的第一口冒着热气的饭,肠胃得到热粥的滋养,顿时舒服了许多,身上暖和起来,夜晚也没那么寒冷了。 毒药看冬善儿一直不吭声,很拘谨的模样,就把村长拿来的肉夹了几块放到她碗里:“到了我这儿就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善儿一碗饭没吃完,就开始哈欠连天,困意袭来,上眼皮怎么都控制不住要找下眼皮打架。 抬头看看对面的毒药也是一个劲儿的犯困,接着,便倒下不省人事了。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恍惚中,冬善儿觉得有只臭烘烘的手在摸自己的脸,隐约听到有人说: “这小妞还挺正点。” “先做正事,看看他们都带了什么好货。毒药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我早就认出那个男人是高维集团原先的CEO段舍,他居然敢骗我说是普通同事!” 善儿听出那是村长的声音。 那些人悉悉索索翻了一会儿,似乎没找到什么更值钱的东西,有点失望:“不是吧,姓段的出来逃难,身上竟然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村长,那我们还要不要做掉他们?” “姓段的肯定把值钱的财物藏在什么地方了,先把他绑了,这些有钱人,胆子都小,吓唬吓唬他,等拿到钱财了,再做掉也不迟!” “村长高明!那这个小妞……” 冬善儿听到一阵淫邪的笑声。 “村长您先来,我第二,你们都后面排队!” 冬善儿一阵心慌,可是,浑身无力,手脚动弹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觉到有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撕扯她的衣服。 “哎呀!” 突然,屋里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有打斗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枪响。 善儿被枪声惊得浑身一震,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村长举着猎枪对着段舍,段舍手里也有一把枪对准村长。 那一刻,空气好像凝结了,屋里打斗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刚才到底是谁开的枪? 冬善儿心脏狂跳,段舍没事吧?他是不是中枪了?他千万不要有事! “噗通”一声,村长仰面朝天躺下,眉心多了个血窟窿,两只眼还睁着,满是不可思议的恐惧。 其他的人都吓傻了。 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平时跟着村长狐假虎威、恃强凌弱还行,碰到真刀真枪杀人,顿时全软了,有的吓得当场腿一软,直接跪倒。 “大哥饶命!这都是村长的主意,是他要打劫你们,还要杀人灭口,我们只是混口饭吃,要是不听他的话,在村子里根本没法儿立足啊!” 老高寒着脸,把那些人的武器全都缴了。 段舍扶起善儿,不知冲她脸上喷了什么,一股略微呛鼻的气体吸入肺腑,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头脑清醒了许多,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段舍同样弄醒了毒药,毒药坐起来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村长的尸体后,惊得一下跳起来:“这怎么回事?” 老高冷冷道:“他们在酒菜里下了药,想蒙翻我们后,杀人劫财。” “啊?他不会这么狠吧?他可是我叔……” 段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那些人,道:“看来这地方我们不能久留了。” “这些人怎么办?把他们留下还会祸害别人。”老高问。 那些人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发誓:“我们以后绝不敢害人了!求两位大哥放过!毒药,看在我们乡里乡亲的,帮忙说句话啊!” 毒药为难地看着段舍:“段总……” 段舍很快做出决定:“你们走吧。” 那些人如获大赦,赶紧如丧家之犬般跑出去。 老高有点不理解:“你就这么便宜这帮家伙了?” “不然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总不能带着他们。” 老高闷闷憋回一口气,段舍说的有道理,他们确实不能总看着这些人。 段舍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就算我们放过他们,他们能不能躲得过暗文明的第二次清洗,还尚未可知。” “还有第二次清洗吗?” “通常占领一块新土地,登陆前会先大规模消灭对方的军事力量和能源,破坏秩序,然后让存活下来的个体,为了生存自相残杀,然后再用武力清扫一切反抗力量,之后进行殖民统治。” 屋子里气氛沉闷下来。 段舍说的前两条都已经发生了,这几天,大家没少看到人类之间互相残杀抢掠,社会秩序完全崩塌,道德底限也在不断刷新。 “所以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赶在他们大清洗前,到达目的地。” 毒药赶紧从废墟中扒出一个背包,把一台笔记本和硬盘装进去,又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可不想跟死人待在一间屋子里。” 段舍招呼善儿出发,可她却浑身僵硬站在那儿,直勾勾看着地上的死人,看着村长空洞的瞳孔。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人杀人,这个人当时就倒在自己身边! 这跟看到那些被风暴夺去生命的死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而且,段舍杀人的时候,是那么的镇定,那么轻松,脸上连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射击练习时打中靶心! 虽然那个恶霸村长死有余辜,可善儿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郁阴冷的杀气,跟之前他散发出的温暖、包容的阳光气息,截然相反。 段舍意识到了什么,他找了个床单,盖住村长的尸体。 冬善儿这才收回目光,跟着大家一起离开毒药的家。 第23章 入侵无人机 四个人骑行在山路中,刚开始,气氛很沉闷,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听见自行车颠簸的声音。 没过多久,毒药就忍不住了。 他天生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不管多艰难的环境,总能排解不良情绪,找到笑点。 毒药坐在老高的车后座,开始东扯西扯,从他穿开裆裤,一直扯到上中学,什么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往人家饭锅里丢老鼠,在别家烟囱里塞稻草……一路上叨逼叨,嘴就没停下来过。 冬善儿的情绪本来一直因为段舍枪杀村长的事而紧绷着,可是听着毒药讲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故事,心绪渐渐放松下来,困顿之意升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脑袋晃了几下后,不知不觉靠在段舍背上,呼吸着他衣服上阳光的味道,渐渐睡着了。 曙光透过山峦的缝隙,斜斜照在山路间。 段舍和老高的头上都冒出热汗,前面是一段陡峭的上坡,两个人下车,准备推上去。 毒药和老高走在前面,段舍回头看到善儿睡着了,没有叫醒她,推着车,尽量平稳地往上走。 快到坡顶,走在前面的老高突然停下,并给了段舍一个停止前进,隐藏的手势,随即和毒药一起藏到路边的大树后。 段舍唤醒善儿,拉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善儿,下了路,借着草丛的掩护,弯腰屈身,来到老高身后。 高渐离正用一个军用望远镜观察前方。 “老高,怎么回事?” 高渐离眉头紧蹙:“那边有些奇怪的东西?”他把眼镜递给段舍。 段舍接过望远镜,顺着老高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也紧紧蹙起:“是有点特别……” 不等他细看,身后的山路上突然传来呼救声。 冬善儿正在好奇他们看到了什么,忽听“救命”声,赶紧回过头去,只见一家三口,被五个提着刀的男人追赶,一路朝这边狂奔过来。 老高半蹲起来,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冲出去:“要不要收拾了那几个坏小子?” 冬善儿看见段舍和老高的手都按着腰间的手枪,不由问了句:“又要杀人了吗?” 段舍看到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疏离,把手放下,继续埋伏在树林里:“等等,如果那些人不害命,我们还是尽量不暴露自己。” “可是……” “老高,你忘了我们这次来的任务了吗?没有比她安全更重要的事。” 段舍看看冬善儿。 高渐离咽了口气,重新把身体隐藏起来。 那家人从他们藏身的地方经过,眼看就要爬上坡顶,妻子突然摔倒了。丈夫和儿子一起搀扶她,这一慢,后面的人便追了上来,举起刀不分青红皂白就砍。 老高飞快地拔出手枪,可是没等他开枪,一道红光闪过,最前面那个举刀的人都没来得及喊叫,向前“噗通”摔倒,在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个茶杯粗细的贯穿性伤口,像是被高温烧灼出来的,肌肉组织呈现焦黑状,没有血迹。 这突发的状况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起往红光发出的方向看。 只见一个磨盘大小的白色圆形飞行器,稳稳的悬浮在空中,它没有固定翼,也没有螺旋翼,不知道它以什么远离停留在半空。 在飞行器上,有两个黑黝黝的圆球状凸起,好像螃蟹的两只眼睛,不停地朝各个角度转动,其中一个像是摄像头,另一个,就是刚才发射红光的武器。 这就是刚才老高和段舍用望远镜看到的东西。 但刚才,它明明停留在两公里外,怎么一下子就悄无声息出现在山坡上了? 坡路上那几个人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后面跟上来的拿刀的人,一看同伴被杀,顿时红了眼,挥刀朝那东西砍下去。 白色的飞行器一下就不见了,那人眼一花,莫名其妙地四下张望,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飞行器的踪迹,又一道红光闪动,他也倒下,脑袋上同样多了个贯穿性伤口。 剩下三个人懵了,呆呆望着眼前的奇异“杀手”,一时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招风耳想溜,刚一动,那飞行器发射红光的武器便对准了他。吓得他手一哆嗦,刀落在地上。 飞行器像是有思维一样,“看”到那个人没有了刀,便不再关注,把武器对准另外两人。 另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跳起,一块儿进攻飞行器,他们以为这样,那东西就难以应对了。 可是他们低估了它,它飞行的速度近乎诡异,瞬间位移,躲开两人进攻的同时,发射出两道红光。 “噗通!噗通!”两声,这两个人也倒地,滚下山坡。 最后剩下招风耳,双腿不停地打哆嗦,一步也迈不动。 一家三口显然也被这诡异的飞行器给吓坏了,扭头就跑。 飞行器“嗖”的一下,就到了他们前面,挡住去路,似乎在分析这家人。 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忽然大喊:“闪开!你这鬼机器!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说着,顺手把背包扔过去,想把飞行器砸开。 他这种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飞行器立刻打开武器,一道红光击落背包,接着便转向少年。 这一切就发生在老高面前,距离不到五米,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杀,悄悄捡起一根碗口粗的大树干,纵身跳出去,大吼一声,树干正打在飞行器上,飞行器翻滚着坠落在路边,不等它调整姿态,老高一个虎扑上去,把它死死按住。 飞行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调整武器方向,打算对老高射击。 段舍及时出现在老高身后,在红光射出的瞬间,拿出一面小镜子,挡在中间。 红光遇到镜面,直接反射回去,飞行器瞬间被烧了个大洞,发出一阵电闪火花后,冒出一股青烟,死机。 大家一身冷汗,看着这个诡异的飞行器,生怕它再突然跳起来进攻。 冬善儿直直盯着躺在草丛里的飞行器,双眉微颦。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恍惚中,似乎有某种声音在召唤她,不知不觉来到飞行器前,蹲下,慢慢伸出手,纤细的指尖在触碰到飞行器的外壳时,忽然浑身一震,脑海中一片漆黑,就好像跌进无底的虫洞,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拉伸、变型…… “……冬善儿!” 她的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手臂一晃,指尖离开飞行器,头脑中的黑暗瞬间消失,回到现实中来。 “你刚才怎么了?神色好难看,叫你半天都没反应。”毒药一脸担心地问。 “我……有点走神了……” “也是,又是灭世,又是死人,到处乱成一团糟,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恍恍惚惚,你这么文文弱弱的小女生,当然更不知所措了。不过,随遇而安吧,早点适应。” 另一边,那一家人正在对段舍千恩万谢,老高把招风耳提溜到路旁盘问。 毒药从背包中拿出一整套专用工具,三下五除二把那个飞行器拆开了。 “你干什么?” “风暴过后,所有需要使用能源的机器都失灵了,可是这东西会飞,会发射强大的激光,也许,它自带的能源,对我们会有用。” 毒药从飞行器里取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发光晶体,眼睛瞪得好大:“天啊撸,我以为只有在变形金刚里才会有这种能量晶体!” “这是什么?” “这是……说复杂了你也不懂,简单地说,这是一种超级强大的能源,指甲盖大的一小块,裂变产生的爆炸,就能把地球毁灭十次!这一个,可以毁灭太阳系了。” “这么危险,还是不要碰它了。” “没事儿,平时它都很稳定,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裂变。看,这个装置是用来转换能量的,它飞行、进攻,都使用的是这块晶体里的能量。” “对我们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 毒药把晶体和能量转换器全都拆下来,小心翼翼放进背包。 “哎呀,它居然配置了这么先进的反重力装置!难怪能悬浮在半空!它的CPU处理器,我从没见过!这个又是什么……” 毒药一边说,一边拆,不一会儿,那个飞行器已经开膛破肚,被他拆的面目全非了。 冬善儿在一边看着,心里怪怪的,有种自己被人拆解的感觉。她尽量避开那些零件,总觉得每次靠近这东西,都说不出的恐慌。 段舍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毒药兴奋地举着手里的工具:“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超前的高科技产品,我要把它们都拆下来带走研究!” “你是专业清洁工,怎么对这些也这么感兴趣?” 毒药一脸骄傲:“其实清洁工对我来说只是副业,我最擅长最感兴趣的是AI。另外,凡是跟高科技领域沾边的,我都有兴趣。” 段舍突然看到飞行器最下方有个红点,在一闪一闪:“那是什么?” 毒药吃力地把飞行器翻过来,检查了红点部位,脸色立刻变了:“这是定位报警系统!它的同伙应该已经知道这里的状况了。” 段舍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招呼大家:“赶紧离开这里,这儿不安全!” 那一家人凑过来:“你们可以带上我们一起走吗?” “这……恐怕我们不顺路吧?” “能一起走多远就带我们多远,求求你们了,这一路太不安全了,到处都是打砸抢。” “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 “我们不会妨碍你们的,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就是想路上有个伴,能壮壮胆。” 那一家人满脸祈求。 段舍犹豫了两秒钟,点头答应,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 第24章 黑心承包商 晚上,一行人来到一座已被灭世风暴摧毁的乡村,整个乡,除了那座前几年重建的中学,还没完全坍塌,其余建筑都成了瓦砾。 大家找了间勉强还算完好、安全的教室,毒药一进去就放下背包躺倒了:“哎呀,可算能休息了!” 他们那两辆破自行车,经不起山路颠簸,已经报废了,一路翻身越岭,毒药的小身板确实有点吃不消了。他歪头看见老高把招风耳推进来,不解地问:“老高,你带着他做什么?难道还怕他跑回去再找一群人来报复我们?” 老高寒着脸,并不回答毒药,只是道:“谁去找点木柴和水回来做饭?” “我去吧。”冬善儿放下背包,一瘸一拐地就要出去,被段舍拦住。 “你的脚不是磨破了吗?歇着吧,我去。” 毒药赶紧坐起来:“哪儿能让段总跑腿?我去,我去找柴!” 一家三口也赶紧起身:“我们去看看找点水和食物。” 那个少年有点不太想去,被他父母硬是给拖了出去。 段舍还是要出去:“那边好像有间医务所,我去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药。” 老高拦住他:“还是我去吧。” 段舍没有跟老高争,留下来把教室里的桌椅搬开,腾出一片空地,让善儿坐下,蹲在她身前:“把脚抬起来。” 冬善儿一看他要帮自己脱鞋,顿时慌了:“段总,您这是做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脚伤得重不重。” “不重不重,我自己来!怎么可以让您动手!” 段舍的语气带有命令的口吻:“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身份?接下来的路全都要靠两条腿走,如果你的脚伤了,就得大家轮流背,你总不想连累大家吧?” 让他这么一说,善儿就没理由再拒绝了。 他一手握着她的脚腕,另一只手小心地脱下鞋子,善儿吸了口凉气,脚猛的往回一缩。 “弄疼你了?忍一忍,袜子跟皮肉沾一起了,脱的时候可能会更疼。” 善儿点点头,咬紧牙关:“没关系。” 段舍倒了些水出来,把她的袜子沾湿,这才轻轻地,一点点揭开。 褪去袜子,可以看到善儿粉粉扑扑的脚底板上,大大小小磨出十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烂了,跟血水混在一起,没烂的一个个亮晶晶圆滚滚熟透的样子。 他取出军刀,用打火机烧了一下,熟练地挑开那些没破的水泡,把里面的液体挤出来。 冬善儿看他一脸认真地捧着着自己的脚丫,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以前跟卓航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有过这样贴心的感动,卓航擅用甜言蜜语哄自己开心,但好像每次生病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卓航总不在身边。他也会打电话嘱咐自己吃药,注意身体等等,可,还是少了点什么。 毒药抱着一些破木板碎木片进来,一抬头看见这场景,赶紧转身出去。 “你去哪儿?”段舍轻轻放下善儿的脚,扭头问毒药。 “我……再去拣点柴,这点不够烧一夜。” 段舍站起来:“学校里到处都是被毁掉的桌椅,还不够你烧?别忙了,过来生火,照顾善儿,我出去一趟。” “段总您去干嘛?跑腿的事儿交给我就好,您陪着善儿就行了。”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两双适合长途跋涉的靴子,这个你不在行。” “哦。” 毒药等段舍离开后,一边生火,一边笑吟吟道:“你跟段总总算在一起了。” “啊?” “不容易啊,好好珍惜。” “什么啊……”冬善儿不是一般的懵,完全不明白毒药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毒药一脸神神秘秘:“段总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毒药的话说了一半却不再说下去了,倒是招风耳多了句嘴:“那男的喜欢你啊,瞎子都看得出来。” 善儿和毒药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同时训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招风耳倒是很识趣的不吭声了,但善儿有点尴尬。 幸好毒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升火。升起火后,他从包里拿出那些飞行器上拆下来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研究、捣鼓。 善儿一看到那些东西,就有点说不出的似曾相识:“我好像在梦里见到过这些东西……” “不会吧,这可不像我们地球上的东西。” “这是暗文明的智能无人机,是用来侦察。” “真的有暗文明?半年前,W博士说,收到来自外太空的警告,也是真的?” 善儿讶异:“什么W博士?他收到过暗文明入侵的警告?” “W博士是研究外太空文明的资深前辈,半年前他曾在权威论坛发布消息,说收到了关于暗文明入侵的警告,可是那帖子出来还不到半小时,就被删除了,W博士从此也神秘消失了。” 善儿的心情异常沉重。 那段时间,她刚刚帮着卓航把段舍逼走,随着段舍的离去,高维很多骨干纷纷离职,或被解聘。 而自己整天被一些或新或旧的面孔包围,那些脸庞在她面前拼命做出最好看最标准的微笑,想要讨好她,可她感受不到真诚,就连创作的激情和质量也不断下降。 并且卓航事业上的蒸蒸日上,并没给她带来预期的快乐,她以为,只要他好,自己便是晴天。 事实是,那段时间她一直被噩梦纠缠,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 * 一家三口带着一些食物和水回来,居然还让他们找到了一口锅。 那对夫妻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义务,毒药乐得省心,继续捣腾他从智能无人机上拆下来的玩意儿。 段舍和老高陆续回来。老高找到一些应急药物,和一些纱布、碘伏等。段舍还真的找了两双军靴,一双给毒药,一双给善儿。 他还要帮善儿上药的时候,善儿说什么都不让,自己动手消毒后用纱布缠上。 饭煮好了,那个女的手艺还不错,条件虽然有限,但是她用各种食材煮出来的大锅菜,却香喷喷勾人食欲。 夫妻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给每人盛了一碗,亲自送到手上,就连招风耳也没落下。 可是招风耳根本没接,说:“我怕被你们毒死!” 男的也不生气,笑嘻嘻把碗放下:“人是铁饭是钢,我放在这儿了,等你想吃了,自己拿。” 冬善儿确实饿了,端起碗刚要吃,老高突然问那家人:“你们怎么不吃?” 男人笑:“这锅小,一下子煮不出来这么多人的,我们吃下一锅。” 老高端着自己那碗饭,来到少年面前:“我这会儿不饿,给这孩子先吃吧。” 男人一看,赶紧上前笑着拦住:“这怎么行?小孩子家,不能太惯着他,让他跟我们一起吃下一锅就行。” 老高执意要给,男人挡,这推来推去,碗“当”的一声落地,饭菜全洒了。 男人愣了一下后,马上又是一脸笑:“没事没事,我们再从新做,大哥先喝口水。” 说着,递给老高一瓶水。 冬善儿不知为何,一点不喜欢那个男人的笑容,以前常见到这种笑,表面笑得像朵花,可笑脸后都藏着刀子。 饭菜的香味儿引来了周围的流浪狗,它们最初只是聚在教室外面徘徊。但饥饿战胜了恐惧,一只胆子比较大的,大概是家养的,在灭世风暴中丧失家园的狗,对人类的警惕心还没那么大,最先冲进来,狼吞虎咽吃掉地上的食物。 男人的脸色变了,慌慌张张踢了那狗几脚,想把它撵走,但是,那只狗突然哀鸣几声,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饭菜有毒!” 大家赶紧扔掉手中的食物。 老高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瞪起眼睛,把大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为什么要毒死我们!” “我,我……”男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灰白。 倒是招风耳得意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这种蛇蝎心肠的人,你们竟然也帮。” 那家人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少年转身就往外跑,被毒药一把抓住:“往哪儿跑?说!我们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害我们?” 少年吓得脸色苍白,忙不迭地推脱:“不关我事,是我爸的主意,我不想的……” 段舍来到瑟瑟发抖的夫妻面前,盯着他们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问老高:“怎么回事?” 老高义正言辞问那个男的:“说,你真名是不是叫王大富?” 冬善儿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哪个王大富?不会是那个豆腐渣工程的承包商王大富吧?” 招风耳咬牙切齿道:“没错,就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善儿记得,这个王大富承包了一项桥梁工程,可竣工不到一个月,在一次大雨中,桥梁突然坍塌,当时桥上有几十辆正在过桥车,还有一辆载满学生的校车,事故造成很多人死伤。 事发后王大富被警方控制了,可过了一阵子就保外就医了,又过了一阵子,说是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就那么不了了之。 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王大富。 可他为什么要给这些人下毒?难道是因为高维的新闻网站曾经曝光过他?他是在迁怒报复段舍? 第25章 被暗文明通缉 提到王大富的名字,毒药也记得那件事:“我想起来了,因为曝光桥梁坍塌幕后交易的事儿,段总还收到过一颗子弹!你是不是认出段总了,所以才报复我们?” 王大富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件事都过去了,再说当时又不止高维一个网站报导,我要是全都报复,哪儿报复的过来?” “那是为什么?” “是……”王大富犹豫着,偷偷看了一眼冬善儿,“是因为她。” 善儿懵了,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王大富啊,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要报复自己? 段舍面无表情地冷冷问:“你认识她?” 王大富摇头。 “那为什么要害她?” 王大富把手伸到兜里,老高立刻用枪对准他脑袋:“别动!” “我,我拿个东西。” 老高非常警惕:“把手举起来,举高!哪个兜?是这个东西吗?” 他从王大富兜里摸出一个花生米大小的东西。 王大富连连点头:“是,是这东西。” “这是什么?” “上面有个按钮,你按开,就知道是什么了。” 老高刚要按,被段舍制止:“让他自己来。” 王大富接过那粒“花生米”,段舍要大家后退,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善儿前面。 王大富尴尬地挤出一丝强笑:“放心,没危险。”他按下开关键,一副全息图像出现,竟然是冬善儿的立体成像! “花生米”中发出一串语音提示,大概意思是说,谁要能抓到冬善儿,无论死活,暗文明元首都会给予重赏。 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善儿身上。 善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为什么要通缉我?” 大家都一片茫然,段舍的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忧虑。 王大富居然还在问:“这个暗文明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真的是外星人吗?” 毒药没好气地吼:“你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把善儿出卖给他们了?” 王大富一脸愁苦:“我也是为了老婆孩子,为了生存。他们太可怕了,我们还没见到他们,就已经把地球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军队没了,武器不能用,通讯中断,交通瘫痪,没人保护我们,我们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你就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换取自己的平安?” “小伙子,别忙着指责我,生死关头,我就不信你会牺牲自己去保全那个女孩儿。”王大富一脸老于世故。 段舍示意毒药不要跟王大富争吵,对王大富道:“看来我们是不能再同行了,你们走吧。” 老高和毒药同时表示疑问:“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们差点毒死我们!” 招风耳也反对:“喂!不能放他走!他是杀人犯!他手上有很多条人命!我女儿就是死在他修的大桥上!还有跟我一起的那几个人,都有亲人被他害死了!” 冬善儿这才知道,原来招风耳他们追杀王大富,是要为亲人报仇,不是劫财。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 王大富一家听到段舍这么说,如获大赦,赶紧往外跑,生怕跑慢了,段舍会改变主意。 老高不解:“段总,你可想好了,这种人,能害人一次,就能害两次,他已经见过冬善儿了,你就不担心他找人报复我们?或者向他们出卖我们的行踪?” 段舍不紧不慢拔出手枪,上膛:“我们不是法官,代表不了法律,既不能审判他有罪,又不能把他关起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他们走,要么……” 他抬起手臂,瞄准已经跑出教室的王大富,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惊得校园里的野狗四散逃去。 王大富摇晃了几下,肥胖的身躯向前倒下。 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吓瘫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冬善儿也被段舍这突然的举动给震住了,耳畔一直回旋着那声枪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如果说昨天段舍杀了村长,她还能理解,毕竟那是为了自保,他不开枪,村长就会开枪杀掉他。 但此刻,王大富明明已经不构成威胁了,让他走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而且他杀人的时候那么冷静,简直是专业级的杀手! 这还是昔日那个商界精英霸气男神段舍吗? 段舍把目标又移向王大富的儿子。 “不要!”惊醒过来的善儿大喊。 王大富的老婆看到段舍用枪对着儿子,一下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挡住儿子,目光里充满恐惧。 善儿顾不上脚伤,光着脚直接跑过来,双手抓住段舍的手腕,用胸膛挡住枪口。 段舍的瞳孔冷得渗人:“冬善儿,你闪开。” “你不能枪杀无辜!” 王大富的老婆看到这边起了内讧,也顾不上丈夫的尸体,拉起儿子拼命逃跑,很快消失在废墟后。 段舍盯着善儿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松手了吧?我怕枪会走火。” 冬善儿这才意识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抵在自己心脏上。 她赶紧放开段舍的手腕,后退两步。 段舍面无表情坐下,擦拭他的手枪,教室里的气氛忽然阴冷下来,就像到了寒冬。 沉默了很久,终于,段舍开口问老高:“你怎么发现王大富居心不良的?” 老高指了指招风耳:“这还多亏了他,我审问他的时候,他说王大富就是那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黑心承包商。我一个表叔那天也在桥上,摔断了双腿,到现在连赔偿都没拿到,当时,我就想替表叔和大桥坍塌那天的遇难者讨个公道。可没想到跟着他们出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商量要毒死我们。” 段舍目光转向招风耳:“他已经知道了善儿的价值,难保不去向入侵者报信领赏。” 招风耳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一开始他就觉得段舍深不可测,是这伙人的头儿,可没想到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当时魂不附体,赌咒发誓: “我绝不会把这姑娘的行踪出卖给那些外星人!外星人毁了我家,我的家人都在风暴里丧生了,我怎么能做出投靠敌人的事!”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外星人?”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啊,外星人入侵,地球毁灭。” 冬善儿看段舍一直在玩儿他的手枪,担心他随时会把招风耳也打死。 幸好,段舍收起手枪:“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还有你,等明天我们离开后,自然会放了你。不过,如果让我们知道,你把这女孩儿出卖给入侵者,后果,你懂的。” * 三个男人轮流守夜,段舍守前夜。 冬善儿裹着毛毯躺在篝火边,怎么也睡不着。 她偷偷看着坐在门口的段舍,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神秘,越来越看不透。 他离开高维这半年中,到底去了哪里?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何媒体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半年后他突然出现,怎么就那么巧救了自己?他怎么就知道暗文明在那一天入侵?他怎么会有枪?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他很淡定,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且他跟老高说,这次出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自己,把自己安全地带回去。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有危险?入侵的暗文明为什么要寻找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迷,就像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能用画笔改变未来。 段舍回到篝火边,从铁皮桶里倒了一杯刚刚烧开的热水,轻轻吹着:“睡不着吗?那就说会儿话?” 冬善儿没动,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段舍把水杯轻轻放在她枕边,目光转向篝火:“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让你很失望?觉得我杀人不眨眼?” 冬善儿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件事,坐起来,转向他:“你……杀人的时候,看上去很老练。” 段舍的眼眸里又出现那种饱含痛楚的忧郁: “我以前受训杀过人。 记得当侦察兵的时候,第一次出任务,奉命追捕毒枭。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转了五天五夜,大家都疲惫不堪,所有的耐心都磨砺殆尽。 就在那时候,我不知怎么,就跟其中一个毒贩子面对面的撞上了,他手里拿着枪,我手里也拿着枪,可是我吓傻了,竟然忘了开枪,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了。 第二天,我们中了毒枭的埋伏,我的一位战友,被我放走的那个毒贩子打死了,他身上足足中了十七颗子弹! 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了给战友报仇,不顾一切冲过去,亲手毙了那个毒贩子。 那次我立刻个人二等功,但我的战友却长眠地下。从那以后,我就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对敌人心慈手软,纵容敌人,就是谋杀战友。” 冬善儿听得一阵揪心。 原来段舍竟然有这么惨痛的经历,难怪,以前很少看到他笑,整天一副扑克脸,以至于大家都误以为他无情无义。 一直在旁边装睡的毒药,突然翻了个身,坐起来:“段总,想不到你还有这么精彩的人生!再给我们讲讲你当侦察兵的经历呗!” 第26章 后知后觉 段舍却结束了谈话,脸上恢复高冷:“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毒药一脸兴奋:“我不困!我们这些IT男,都是夜猫子,越到晚上越清醒!” “既然你这么清醒,那你来守夜,我要睡了。” 段舍说完,真的盖上毯子睡了。 毒药无趣,嘟囔了一句:“段总真是重色轻友,只肯跟善儿讲。” 冬善儿尴尬,脸一下红了:“你瞎说什么呢?” 毒药却道:“你不会真是连招风耳都看出来的事,到现在都没看明白?” “……”冬善儿顿时懵了。 段舍威严地低吼了一声:“毒药!” 毒药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有点不甘心:“我这不是替您着急嘛……” 冬善儿赶紧躺下,用毯子把整个脑袋都包起来,可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段舍喜欢自己? 这怎么可能?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员工,以前甚至没跟他直接说过话,连接触都没有,怎么能谈得上喜欢呢? 如果真有喜欢的成分,那也是自己单方面对他有过那么一点点幻想吧? 的确,有时候,她对他是有种莫名的喜欢,莫名的想靠近。 可她总认为,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她把那种喜欢深深藏在心里,变成敬仰和远观。只有这样,才能即不打搅他,也不伤害自己。 夜渐渐深了,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篝火燃烧的声音。 冬善儿悄悄把毯子拉下来一些,露出眼睛,远远看着已经睡下的段舍。 她忽然想起过去的种种巧合,想起公众号每一期作品下,霸主的点赞和转发,想起不管遇到何种阻力,最后都会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替她解决一切难题……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迟钝,后知后觉? 可段舍跟安琪儿的订婚,又是怎么回事?他如果喜欢的不是安琪儿,为什么还要跟她订婚? 那时候,到处都在盛传,段舍能成为高维的CEO,其实都是因为有安家支持,而段舍对安琪儿始乱终弃,为了另一个女人,逼死了安琪儿。 那“另一个女人”,不会指的就是自己吧? 想到这个问题,冬善儿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愣怔了一会儿,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花耳朵死而复生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日,她和卓航一起在小公园,跟几名义工一起给那些前来收养流浪猫狗的人办领养手续。 那阵子,善儿跟卓航的关系发展的很快。 原本卓航不在新区住,而是跟老同学一起挤在城市另一侧的合租屋里。 为了每天能接送善儿,卓航特意搬到新区,在她隔壁租了间小屋。 两个人一起上下班,在很多同事眼里,他们已经是如胶似漆的甜蜜小情侣了。 发生虐猫事件后,卓航鼓动善儿用数位板的神奇力量,为这些可怜的小动物找个新家,这样就能避免它们再次受到伤害。 善儿最终没能抵挡住卓航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出了一期领养流浪动物的爱心漫画,并联系了义工,周日在小公园设置了领养专场。 冬善儿刚刚为一只小猫找好了主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到她面前。 “您想领养喵星人?还是汪星人?”善儿以为又是一个爱心人士。 “你就是冬善儿?”年轻女人身上散发着很好闻的、淡淡的香水味儿,精致的眼妆里,透着冷冷的寂寞。 “我是。”善儿微笑。 “我们能谈谈吗?” 冬善儿把手上的活儿交给旁边的义工,跟着年轻女人来到一座雕像后,这里很僻静。 她多少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我姓安,安琪儿,父亲是安福昌。” 冬善儿没听说过安琪儿,但却知道安福昌,那是高维集团的第二大股东,高维地产的总裁! “您说的是高维地产的安总吗?” “当然。”安琪儿一脸倨傲。 冬善儿更紧张了,不明白安总的千金怎么突然要跟自己谈话,平时,她压根没接触过这么高层的人物啊? “您,您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是段总亲自提拔的画师?” “……算是吧。” “段总爱惜人才,我认识他很多年了,经他的手发掘和提拔的人才,很多都成了业界精英。” “嗯,嗯。”善儿除了点头,不明白安琪儿想说什么。 “这其中当然也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比如江昕。不过,他只是欣赏你们的才干,从来不会把工作跟感情混为一谈。” “嗯,嗯。”善儿继续点头。 “至于你嘛,我看过几期你的作品,确实很有才华,加上你孤儿的出身,出于同情,或许段舍会格外照顾你一些。不过,你不要想歪了,我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最喜欢做梦了,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对段舍这样的男神,都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嗯?”善儿还是不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 “可是,段舍是个对生活品味要求很高的人,无论从出身、文化、性格、休养各方面,能配得上他的女孩儿,凤毛麟角。” 善儿点头,这一点她同意。 “如今,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最需要的是有个能帮他更上一层楼的贤内助,像你这样的女孩儿,肯定是做不到了。” “嗯,是……”善儿还是一脸莫名。 “你明白这点就好,所以,我希望,以后你能稍稍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再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和负面影响。” “啊?”直到这会儿,冬善儿才开始明白安琪儿的来意:“您是说,我给段总造成麻烦了吗?可是我不太清楚到底哪方面给他造成麻烦了,您能提醒一下吗?” 安琪儿嘴角带着好看的微笑,眼眸却是冷淡的:“可能你自己不在意吧,最近公司有些小道消息,说他提拔你,是权色交易。” “啊!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没有!我发誓!”善儿一下燃了,在她眼里,段总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传奇人物,怎么有人这么无聊呢? 安琪儿不经意地撇撇嘴,像是冷笑,又像是嘲笑:“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不过,如果你还感念是他提拔了你,就不要再让他难做,以后,离他远点。” 安琪儿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了。 善儿的好心情却完全没有了,陷入迷茫中。 卓航从雕像另一侧绕出来,问:“刚才那个女人,好像是安总的千金?” 善儿点头。 “她找你什么事?” 善儿耸耸肩:“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是吗?不过,公司传言,她追咱们段总很多年了,他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为了段总,安琪儿拒绝了很多求婚者。” “真的?我头一次听说。” “你跟段总之间,不会真的有那种关系吧?” 冬善儿一下就冒火了:“什么关系?卓航,你不会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吧?我根本就没见过段总的面!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那次师父出事,我上七十六层,我在前台,他在会议室,隔着老远,好几层门窗呢!” 冬善儿气愤地解释着,这些人诽谤自己也就罢了,凭什么要诽谤段总? 卓航看她真的生气了,赶紧道:“我当然不会相信,只是关心你嘛。” 善儿忿忿道:“那些人真无聊,毁谤我也就罢了,反正我只是个小人物,不在乎,可段总那么好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确实挺无聊。好了,别生气了,一会儿我请你吃关东煮?” “嗯,我今天要吃两串鱼丸!” “行!” * 之后,冬善儿完全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很快便忘到后脑勺。 但,她也时刻注意着,避免跟段舍接触。 没多久,公司传出段舍跟安琪儿订婚的消息,并在很多媒体的娱乐版上了头条。 安琪儿还专门晒出她戴着大大的订婚钻戒、笑得格外幸福的照片,和一米多高的订婚蛋糕。 但是,在那些照片里,始终没出现段舍的影子。 善儿一直以为是段舍低调,不愿被人娱乐。 事隔这么久,现在再回想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把它们都联系在一起,善儿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安琪儿一直单恋段舍,喜欢了很多年,但段舍始终没有答应。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段舍才突然同意跟安琪儿订婚。 但传言,段舍并没有出现在订婚宴上,那天,据说他飞去国外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并且还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显示位置坐标的风景照。 巧合的是,那张照片就紧跟在善儿发的一条朋友圈后。 冬善儿有点恨自己后知后觉,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迟钝?居然没有理解安琪儿的弦外之音? 想想刚才毒药的话,难道,早在那个时候,段总就…… 不不不,不可能,胡思乱想什么?段总始终是众多女生眼里可望而可不及的重量级男神。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冬善儿就在这种无限地纠结中,恍恍惚惚一夜都没睡踏实,后半夜,还被教室外一些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得浑身发冷。 她撑起上半身想看看外面到底什么动静,守在门口的老高黑着脸说:“是野狗在啃尸体。” 善儿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赶紧缩回毯子里。 第27章 冷血的刽子手 清晨,冬善儿在麻雀的“叽喳”声中醒来。 这种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小鸟,生命里旺盛得惊人。在大多鸟类都消失无踪的时候,它们梳理过被风暴摧折的羽毛,又抖擞精神,在废墟中寻觅生机。 毒药还在酣睡,段舍和老高都不在教室里。她环视一圈,不见招风耳,顿时心里一惊,招风耳不会被他们俩拉出去“处决”了吧? 她慌慌张张爬起来,顾不上脚伤,一瘸一拐跑出去,迎面碰上段舍和老高扛着铁锨回来。 善儿心一沉,脸当时就白了:“你们杀了招风耳?” “招风耳?” “就是昨天那个亲人被王大富修的大桥害死的人。” “招风耳,这么形容他还真是蛮形象的。”段舍的语气淡淡的。 “不是说好了今天我们一走就放了他吗?为什么出尔反尔?他是无辜的人!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冷血的刽子手!杀人狂!” 段舍放下铁锨,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很好,保持这种状态,以后的生存环境会越来越险恶,就需要这种斗志昂扬的精神,才能战胜困难活下去。” 冬善儿气得冒烟,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在斥责他? 段舍径直进教室唤醒毒药,准备出发。 老高从她身边经过时,说了一句:“招风耳天没亮就自己跑了。” “啊……跑了?不是被……那你们拿着铲子做什么?” “埋尸体啊。” “不是招风耳的尸体?” “段总不忍看那些暴露在外的尸体被野狗糟蹋,一大早就叫上我去掩埋他们了。” “呃……”她环视四周,果然,昨天那些目力可见的尸体,都不见了,不远处多了个简陋的大坟包,上面压着一些石头瓦块,防止被野兽扒开。 冬善儿错怪了段舍,有点尴尬,偷偷看他,他像没事人一样收拾好行囊装备,对她道:“还愣着干什么?让我看看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段舍让她坐下,仔细帮她重新处理了伤口,拿起昨天找到的军靴,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棉花,在靴子里垫了厚厚一层,道:“只要小心不感染,很快就好了,路上可以多换几次药。” 善儿心里纠结着,想道歉,又不敢看他,低着头,灰溜溜穿上靴子,试了试,果然比自己那双鞋子舒服多了。 她鼓起勇气想为刚才的事道歉,可话到嘴边,说出来却变成另外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善儿有点恨自己言不由衷。 段舍答:“去监狱。” “啊?!监狱?” “我们要先去救一个人。” “谁?” “杰出。”段舍回答,然后转身对老高使了个眼色:“把他叫醒吧。” 老高来到墙角,踢了踢王大富的“尸体”:“起来了!别装了!麻药的剂量我们很清楚,这会儿也该醒了。” 冬善儿和毒药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蠕动了几下后,慢慢坐起来,不由面面相觑,诈尸?死而复生? 王大富呲牙咧嘴把肩上的麻醉针拔下来,问:“为什么不杀我?” 段舍冷冷道:“虽然你该死,但不归我审判。我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哪儿?” “监狱。” “我老婆儿子呢?” “如果我们大家运气好,能赶走那些入侵者,大家又都能活到那时候,你们会有机会再见面。” * 段舍一行人沿着山路向前,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崎岖,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也越稀少。 几天后,他们来到一座大山中采石场。 这座藏在山中的采石场,其实是一座劳改场,紧邻采石场的,是一座壁垒坚固的看守所。 灭世风暴的淫威,同样没放过这里,采石场面目全非,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毁坏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半座山。 看守所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高墙上的电网七零八落,四角的瞭望塔几乎都坍塌了,大门扭曲变形被掀翻躺在一边,通往看守所内部的水泥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几棵临时用作障碍物的树干,隐约可见里面的监舍大都残缺不全。 但和其它的地方一样,这里也丧失了能源与通讯,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毒药远远看到这幅场景,道:“都毁成这样了,里面的人还活着吗?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段舍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道:“那些障碍物摆放有序,像是人为的,应该还有人……东南方瞭望台废墟后有一名持枪警卫。”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去把杰出救出来啊。” “等等……”段舍眉头紧蹙,出于本能,和异于常人的洞察力,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善儿看到他凝重的神色,不由紧张起来,伸长脖子也往监狱那边看,却被段舍一把将脑袋按下: “注意隐蔽!” 善儿伏下身子,抬头看看面色冷峻的段舍,又透过草叶缝隙望向监狱方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他:“现在警队上的人允许纹身了吗?” “当然不允许。” “可是那个警卫,他脖子上、手腕上都有刺青。” 段舍一怔,赶紧拿起望眼镜仔细观察:“你能看到他有刺青?” 善儿点头:“对啊,难道你看不到吗?” 段舍用肉眼看了看,又架起望远镜看了看,最后低头盯着善儿:“你确定看到了?” “嗯,他纹的应该是只老虎,后脖颈露出虎的耳朵了,左手腕是文字。” 段舍更加不可思议:“你知道这里到那座岗楼有多远吗?即使用这台望远镜也看不太真切,更何况肉眼。” 善儿表现的很难理解:“难道您看不见?” 段舍目光异样:“这不可能。平时你没发现自己的视力比正常人要好很多吗?” 冬善儿摇摇头:“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 段舍不再追问,转向高渐离:“老高,你先去侦查一下,注意安全。” 老高点头,子弹上膛,迂回着朝看守所靠近。 剩下四个人便藏身在附近的树林里,等待老高的信号。 王大福显得心神不宁,没一会儿,声称肚子疼要上茅厕,毒药便押着他往树林深处去了。 冬善儿转过身,背靠大树坐下,抬头望着蓝天。 自从失去了动力,地球上的一切恢复到原始状态,没有工厂的污染,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汽车的尾气、建筑的扬尘,连空气都变得清澈透明。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空了,那种毫无瑕疵的碧蓝,就像一块巨大的宝石,深邃宁远,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不忍转开。 段舍拿出水壶,递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问:“杰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入狱?” 段舍微微眯起眼:“说来话长,他入狱,跟卓航也有关系。” 提到卓航,冬善儿还是忍不住内心一阵刺痛。为了掩饰不安,她拔下一根牛筋草,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缠着,强作镇定问:“难道是卓航陷害他入狱?会不会跟我的画稿有关?” “没有直接关系。” 虽然段舍这么说,但善儿还是意识到,多多少少跟自己还是有关系的。 那段时间,她不断的利用漫画改变了一些事,而那些被改变的事,必然会造成其它方面的改变。 有些是她看到了,还有很多,是她看不到的。 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初没有把段舍从高维集团逼走,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甚至,有没有这场灭世风暴也在两可之间。 段舍感应到了她的懊悔和紧张,想缓解一下气氛,道:“你想知道杰出是怎么进去的吗?” “嗯。” 段舍又举着望眼镜观察了一下监狱,看没有什么动静,便也坐下来,拿起善儿放下的水壶,直接喝了一口。 冬善儿想提醒他那是自己喝过的,还没清洗。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这原本是件很小的事,不说破挺自然,一旦说破难免尴尬。 他像是在思考从哪里说起,想了一下,才道:“这还得从王大富说起。” “难道跟那次大桥坍塌事故有关?” 段舍的目光深邃而痛心:“当时,大桥坍塌的时候,杰出是第一个赶赴现场的网媒记者,也是第一个把事实真相曝光的记者。 出事以后,有关部门便封锁了现场,除了指定媒体,其他媒体一律不许报道,如果一定要刊登,也只能引用报导指定媒体的新闻。 他们要求现场所有人把手机、相机里的相关照片全部删除后,才能离开。杰出把存储卡,藏在一条车祸中失去主人的边牧犬身上,才逃过检查,将现场照片带出来。” 冬善儿感慨:“想不到杰出那么机智,居然还是第一个到达现场。” “是,每次有大事件发生,他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到达现场。头脑总是比别人反应要灵活多变,只要他想,没有采访不到的新闻。” “可是平时看他在危机群里,总是木讷寡言,几乎每次开会讨论,他都来晚,等他出现,大家也讨论结束了。” 段舍一笑:“那是因为,大多时候,他都在出现场,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把新闻准确无误地报道出去,很少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其它问题。” 善儿点头:“原来如此,那后来呢?” 第28章 被反咬一口 段舍又拿起望远镜,朝监狱方向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 “杰出把大桥坍塌的照片,和实际伤亡人数一报道出去,立刻引起了轰动。 很快,有人威胁我们新闻部删除报道。接着,又通过一些关系找到我,许诺可以给高维一些特权,比如扶持项目,热门地产,总之就是想要高维新闻撤掉相关报道。 最后,他们甚至通过一位很厉害的大人物,找到了高董。高董不得不放下手上很重要的一项科学试验,连夜飞来,询问塌桥事件的来龙去脉。 我把事情真相,以及现场和亡者的照片拿给高董看,他看后很震惊。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沉思很久,最后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说,做新闻得对得起良心,他支持我。” 段舍的陈述简短而平实,没有使用任何形容词和华丽的修辞,但冬善儿却听得心惊胆战,仿佛置身于一场激烈的战火硝烟中。 她问:“听说,你还收到过一颗子弹?” 他点头:“收到过。” “您不害怕吗?” 他淡淡笑了笑:“坐在那个职位上,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决定支持新闻部报道真相的时候,我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善儿微微蹙起眉头问:“但塌桥事件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不了了之了,为什么?” “因为……”段舍很沉重地叹口气:“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不想为死难的亲人讨还公道吗?” 段舍的目光冰冷:“因为有一股强大的、看不见的力量,在操纵那件事。” “什么力量?” “一个利益集团,他们把权利和金钱结合带一起,控制着最好的资源,他们无所不能、无孔不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冬善儿睁大眼睛:“难道,连您和高董也无法跟他们抗衡?” 段舍没有正面回答善儿的问题,这个姑娘已经承受了太多压力,她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随时可能再次崩溃。 灭世风暴发生那天,他就看出她的求死之心,之所以一直没道破,是想让她看到,这世界还有希望,人类还有善良的一面,现在不宜给她灌输过多的负能量。 “自古以来,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从未停止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坚持到底,最终,恶魔将无处遁形。” 善儿点点头:“您说的没错。那,既然塌桥事件不了了之了,怎么杰出还是被牵连了呢?” 段舍提到杰出的时候,语气充满赞赏:“他是个执着的新闻人,事实真相,是他毕生的追求。虽然那件事不了了之,渐渐被其它新闻掩盖,不再有人记得,但杰出始终没有放弃。 凭他的职业经验,直觉这背后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于是,一路深挖。 在我从高维离职后的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关于塌桥事件,有很重大的发现,证据就在他手上,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希望能跟我见一面。 我听得出,当时他很害怕,心事重重。可是我到了约定的地点,他并没有出现。等我再打听到杰出的消息时,他已经在狱中,罪名是窃取国家重点工程、和军事重地的情报,意图出卖给国外反华组织。” 冬善儿惊讶:“天啊,我们只知道他突然失踪了,却不知道他是被当做间谍抓起来了!” 段舍很沉痛:“当时情况复杂,我有很多不得已的原因,没办法救他,只好让他受些委屈了。” “那……杰出被抓,跟卓航有什么关系?” “杰出被抓那次出采访任务,是卓航亲自下达的。我怀疑,他已经成了那个利益团伙中的一员。” 冬善儿眉头紧锁,自从卓航逼走段舍,取而代之成为高维集团的副总裁,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变得脾气暴躁,独断专行,总是做一些界限模糊的事,但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她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超能力造成的不良后果,却没想到,原来卓航背后,还有另一股神秘的力量。 突然,密林深处传来毒药的喊声:“站住!王大富,再不站住我开枪了!站住!” 段舍马上站起来,朝喊声处追过去。 冬善儿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密林,远远看见王大富玩儿了命的逃窜,毒药却只是挥舞着手枪不敢开枪。 对这个IT男来说,在虚拟世界里玩游戏,可以不眨眼地干掉一城人,但在现实中却是连虫子都不敢踩死的人,何况是让他拿枪射击人。 段舍加快速度,如离弦之箭,从一侧包抄过去,拦住王大富逃跑的路线,一个纵身,将对方扑倒。 冬善儿看他和毒药已经抓住王大富,便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树喘气,简直可以拿百米冲刺的冠军了! 刚松口气,便看见几名持枪的人从背后悄悄靠近段舍和毒药。她张嘴要警告,就觉得后背被什么硬梆梆的东西抵住: “不许动!举起手来!” 段舍和毒药同样被包围,敌众我寡,他们很识趣地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 四个人被押进一座废弃的矿洞,冬善儿看到,这里全是穿着警服和作训服的人,其中一些还受了伤。 他们被带到一名五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胳膊受伤用纱布和绷带吊在胸前的警官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会有枪支?不知道携带枪支是违法的吗?” 不等段舍说话,王大富一下扑过去,跪倒在老警官面前,双手拽住他裤腿哭诉:“警察同志,救救我!我是个正经生意人,被这伙歹徒劫持了!” 毒药一听就火了:“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警官,别听他的,他才是杀人犯!枪毙十回都不够赎罪的!” “闭嘴!一个一个说!我没问话不许插嘴!” 王大富一脸狡诈毒药看,毒药气的两眼都要冒烟了,狠狠瞪回去。 老警官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冬善儿身上:“看上去只有你这姑娘还像个好人。你来说,怎么回事?” “我?”冬善儿发傻,心说自己是最不会讲话的人了,怎么让自己说?她看看段舍:“我不会说话,还是让他说吧……” “姑娘,别怕,我们是警察,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会放走一个坏人的!是不是他们绑架了你?” “啊?!”善儿晕掉:“警官老伯,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都是好人,他才是坏人。” 王大富立刻反驳:“警官同志,她是女劫匪!他们是一伙儿的!” 善儿赶紧解释:“不不,我们不是劫匪,我们来这儿是救人的!” “救人?”老警官疑惑。 “对,救一个关在这里的犯人。” 王大富立刻道:“看吧!我说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是来这里劫狱的!” 一说劫狱,立刻,十几把枪一起对准善儿他们。 吓得善儿更说不出话了:“我们不是来劫狱的……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了……您还是问我们段总吧!” 段舍道:“您就是姜狱长吧?我叫段舍,身上有一份特批的监外执行令。” 老警官用审慎的目光看着他:“你是段舍?” “是。” “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段舍递给老警官一本类似工作证的小本本,老警官接过来,仔细核对后,伸出右手:“你好,小段同志,我姓姜,是这里的狱长。之前接到过上级的通知,说你要来这里提走一个重要犯人,可是,你们来晚了。” “为什么?” “十天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特大自然灾害,风暴不但摧毁了房屋、基建,还毁坏了这里的供电,所有的设备失效,有个叫黑豹的带领一批犯人趁机暴。乱,占领了监狱。现在,连你要的那个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冬善儿听到这话,立刻垂下头,把大半张脸藏在竖起的领子里。 毒药忍不住说了一句:“哇塞,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连手无寸铁的犯人都看不住?” 段舍用眼神示意毒药,毒药立刻闭上嘴巴。 姜狱长痛心疾首叹口气道:“这是我工作的疏忽,监狱的一个分监区中队长当了叛徒,他平时就利用职务从犯人那里索贿受贿,暴.乱的时候,又给黑豹提供武器和便利,我们措手不及,只好退出监狱,守在这里,跟他们僵持。派出去求援的同志,到现在也没回来。” 段舍道:“就算他们能回来,恐怕也找不到援兵了。” “这是为什么?”姜狱长不解。 “你们遇到的那场风暴,是全球范围的,越大的城市,人口越密集的地方,风暴强度越大。” “怎么会这样?”姜狱长一脸难以置信:“难怪,监狱失联这么多天了,也没人来查看……” “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放弃,二、自救。” “放弃是绝不可能的!”姜狱长斩钉截铁道:“但是自救,我们缺枪支弹药,更缺人手。” “我们可以帮您。” “你们?”姜狱长看看弱不经风的毒药和善儿,表示怀疑。 毒药刚想说“别看不起人”,就见一个半个手掌大的铁疙瘩,“叮里咣啷”冒着白烟从外面滚进来。 第29章 人肉盾牌 “有手雷!”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家纷纷四散卧倒躲藏。 冬善儿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着那个冒烟的铁疙瘩发呆。 再说,这么狭小的空间,手雷如果爆炸了,躲也躲不掉啊,如果再把矿洞炸塌,人整个就被活埋了。 她的脑回路还没转过来,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已经从后面将她拥住,扑倒。 善儿整个被一具身躯压倒在地。 虽然趴在阴寒潮湿的矿洞地面又冷又硬,硌的骨头生疼,但后背却无比温暖而安全。 段舍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盾牌! 善儿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自己好,只要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好,她就感动得不知所措。 何况是她最崇敬的男神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自己。 她的后心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心跳,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阳光一样的味道。 这感觉,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竟然忘了“手雷”的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后背。 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呼在她右耳后根,暖暖的,如阳春三月微醺的风,化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等了老半天,那颗“手雷”也没有爆炸,反而矿洞里的烟雾越来越多,接着,大家开始咳嗽起来。 善儿也呼吸到一股辛辣的气体,顿时猛咳了几声,然后眼睛也被刺激到了,泪水直流,根本睁不开。 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矿洞被浓烈的刺激性烟雾充斥,大家全都睁不开眼,在矿洞里来回摸索,不时听到两个或几个人撞在一起的“哎呦”声。 混乱中,善儿被段舍从地上拉起来。她完全不能视物,只能闭着眼睛,稀里糊涂被他拉着走, 踉踉跄跄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感觉四周一亮,刺激性的烟雾也淡了许多。 她努力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一个大大的拳头朝自己捣过来。 “是我们!”段舍及时制止。 拳风擦着善儿的耳廓掠过去,她一缩脖子,好险,差点就被老高揍了。 外面的枯草丛已经躺着几个被老高揍昏的狱警。 这时,毒药也踉跄着跑出来,不停地咳嗽,看见老高时,抢过来他的水壶,一口气喝了好几口,又洗了洗眼睛,才算缓过一点点来,问: “高大哥,那玩意儿是你扔的?什么东西?” “催泪瓦斯。” “草!要命!差点被呛死在里面!” “不这样怎么救你们出来啊?” 又有几名狱警相互扶持着从矿洞里出来,老高还要依葫芦画瓢把他们逐个放倒,被段舍制止: “老高,那是姜狱长!” “监狱长?” 姜狱长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折腾得不轻。 段舍赶紧拿来清水让姜狱长洗了把脸,满怀歉意道:“真抱歉,老高是我的同伴,他以为我遇到危险了。” 姜狱长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你们这位小高同志,战斗力也太强了,撂倒我们这么多人……” 高渐离略显尴尬:“姜狱长,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是自己人,看到段总被你们的人押走,情急之下,只想赶紧救人。”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不过,这倒让我见识了你们的战斗力。小段,说说你有什么计划,可以夺回监狱的控制权?” 姜狱长一口一个“小段”地叫着,善儿和毒药在一旁听着怪怪的,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他们习惯了那个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叱咤风云的冷面段总,突然间成了“小段”,这反差太大。 不过段舍倒是很淡定,对他来说,称呼什么的都是浮云。 “姜狱长有没有监狱的结构图?我们需要分析一下。” “这个没有,结构图属于绝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带在身上?” “这恐怕就有点困难了。” “不过没关系,我在这所监狱工作二十年了,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清清楚楚,我可以画个草图给你看。” 姜狱长找了个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个精确的监狱平面图出来了。 他在上面做了标记,并一一指给段舍看,哪里是大门,哪里是食堂、浴室、医务室、办公区、分监区…… 段舍又询问了老高侦查的情况,跟姜狱长和几个干部一起商量夺狱计划。 冬善儿从打矿洞里出来,就一直想跟段舍道谢,可始终没找到机会。这会儿又见他忙碌起来,好像根本全然忘了还有一个自己存在。 但背上依然留存有他的余温,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全,竟让她生出几分留恋来。 她觉得好像跟他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 “善儿。”段舍跟姜狱长讨论完计划,来到她面前:“一会儿,我和老高跟姜狱长他们一起去夺回监狱的控制权。你和毒药待在这里。” “你……你们要去救杰出?是不是很危险?” 段舍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掏出一支签字笔,让冬善儿伸出手,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坐标:“万一我们全都没出来,你和毒药去这个地方。记住,不要放弃自己,无论多艰难,一定要去到。” 笔尖在掌心滑动,痒痒的,让善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清朗的日子里,光着脚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微风轻轻拂过面颊,浪花轻轻温情地拍打着脚踝,海水从脚背上褪去。 不等他把坐标写完,她突然抽回手:“如果你不能带我去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我也不要知道它在哪里。” “冬善儿……” “什么都别说了,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 段舍触碰到她坚定的目光,审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出来。” * 段舍、老高他们走了,姜狱长留下一名狱警看管王大富,并保护冬善儿和毒药。 毒药从背包里取出那些从暗文明帝国无人机上卸下来的零件,又开始捣鼓。 善儿在稍远的地方坐下,她不太喜欢跟那些零件近距离接触,每次靠近,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好像有种强大的,难以驾驭的黑暗力量,拼命要钻进她的身体和脑子里。 王大富的眼珠一直在转,有意无意地靠近毒药,满脸堆笑:“小兄弟,你手里拿的是从那架会杀人的机器上弄下来的吧?” “嗯。”毒药爱理不理,头都懒得抬起。 “那东西还真的挺先进,它是怎么停在空中不掉下来的?” “它有反重力装置。” “哎呦,现在的科学都这么发达了?” 毒药白了他一眼:“现在地球上的科学,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这是另一个文明的科技产物。” 王大富道:“既然你们说的那个文明那么先进,那么厉害,我们为什么不加入他们,跟他们结盟,成为他们的一员呢?” “王大富,你怎么想的?这个暗文明,把地球都毁了,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还想加入他们?” “你别急啊,我就随便说说,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他们,人家一个风暴,地球人就快灭绝了。成为他们的一员,至少还能保存实力活下去。” 毒药不屑一顾:“你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汉奸、卖国贼!把整个人类都出卖了!” “砰!砰!砰砰……” 监狱方向忽然传来枪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冬善儿、毒药和留下来的狱警都紧张地朝监狱方向张望。 王大富趁机飞快地从毒药的背包中拿走了一样东西,藏在鞋子了。 枪声越来越激烈。 狱警回过头发现王大富想跑,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撂倒:“老实点!” 王大富被摔了个狗啃屎,“哎呦”了半天都没爬起来:“小同志,我骨头都被你摔断了……” “装什么装?谁让你逃跑了?” “我没逃跑,只是想上厕所而已。” 毒药回过头来:“你不会是又想尿遁吧?” 王大富赶紧举手发誓:“没有,绝对没有,我这次真的是上厕所,我要是想逃跑,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你们总不能让我在这里解决吧?” 狱警对毒药道:“你放心,有我看着,他跑不了。” * 毒药又坐回去折腾他的那些元件,善儿依然担心地望着枪响的方向。 毒药道:“傻狍子,还是坐下来保存体力吧,你那么看着也帮不了他们。” “可是……” “放心吧,段总和高大哥都是特种兵出身,对付几个没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在话下。” 善儿轻轻叹口气,回来坐下。 毒药抬头看她一眼,觉得她心不在焉,有意逗她说话,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这暗文明的科技还真是厉害,我研究了半天,愣是没弄明白他们是怎么把能量晶体里的能源提取出来,并转化成其它能量,提供给飞行和武器的。” 善儿回过头来,随手指了那一堆零碎中的一个极小的芯片:“他们是用那个来转化能量的。” “啊?!” “这是个智能芯片,可以自由转换并控制能量流大小,他们就是用这个东西实现火控、飞行、和普通照明通讯能源的切换。” 毒药一脸诧异地看着善儿,将信将疑,这女孩儿平时只会画画,智商长期处在欠费状态,怎么突然成了“专家”? 第30章 夺狱 尽管毒药对善儿的话充满疑问,但他还是拿起那个芯片,把它安在自己组装的简易装置中,跟能源晶体连接起来。 当按下开关,能源晶体发出浅淡的荧光,接着,电路上的指示灯亮起,表示有电流通过。 毒药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耶!成功!善儿你神了!你怎么知道这个芯片的用途?” 善儿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反正,它好像就存在于我大脑中,我就是知道它是这样用的。” 毒药开玩笑道:“哈,你该不会是外星人吧?或者,你就是暗文明世界中的一员?” “……”善儿脑海中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她忽然想起来奇少,到现在为止,那个飘忽不定的神秘奇少的身份,也还都是个迷。 是他让自己拥有了这神奇的力量,也是他鼓励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当灭世风暴降临后,奇少却又神秘失踪了,至今都没再露面。 毒药看她一脸愁容的模样,赶紧解释:“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多心啊,外星人哪会有你这么漂亮温柔?” 善儿勉强笑笑,毒药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自从认识以来,他给了自己不少帮助,感觉就像家人一样。 “轰!” 监狱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冬善儿和毒药都震了一下,赶紧起身跑到外面,朝爆炸方向看过去。 只见监狱上方腾空而起一朵蘑菇云,在蓝天下格外壮观。 蘑菇云的下方,有一大片房舍被夷为平地,碎砖烂瓦四散飞溅开来,爆炸中心,出现好大一个坑。 “哇塞,不是吧,居然还用上炸药了?这对付的哪里是乌合之众?简直是一场小型战争嘛!”毒药看得目瞪口呆。 冬善儿的心一下提起来,发生这么大的爆炸,段总他们有没有受伤?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她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那边太乱了,而且有很多障碍物阻挡视线,根本看不到段总在哪里。 狱警押着王大富赶来,神色紧张地问:“哪儿来的爆炸声?发生什么了?我去!怎么炸出来那么大一个坑?” 毒药道:“你们监狱里还存着炸药不成?” “没有啊,怎么可能放那种东西?那不是给他们越狱提供方便吗?” “那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爆炸?” “那好像是食堂的位置,是那些煤气罐爆炸了吧?” 枪声忽然停了,整个监狱安静下来。 冬善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边,怎么没动静?夺狱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王大富来了句:“段总和姜狱长他们不会是都壮烈了吧?” 三个人一起回头使劲瞪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王大富讪笑:“嘿嘿,我就随便这么一说,那监狱壁垒坚固,强攻进去很困难的……” 看到善儿紧张的样子,毒药安慰道:“别担心,段总他们一定是成功了。” 果然,没一会儿,老高一路小跑着来到矿洞,头上身上满是爆炸残留下的灰尘,颧骨上还有一小片擦伤,往外渗着血珠。 “毒药,监狱那边已经安全,段总让你们收拾一下过去。” 毒药就等着这句话呢,赶紧把东西装进背包:“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监狱呢,就想亲眼瞧瞧里面啥样子,是不是跟米帅住的监狱一样。” 那狱警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脑子里怎么那么多奇怪的念头?这里可不是好莱坞,不是美帝。” “哦……我就YY一下嘛。” 狱警摇摇头,押着王大富往前走:“这人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他?呵呵,他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偷工减料,建的大桥不到一个月就塌方了,害死好多人。” “哦,那件事啊,我知道,当时可轰动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没下文了,说是那个承包商后台硬,给放了,原来就是他!这种人,枪毙十回都便宜了!” 冬善儿本来想问问段总的情况,可是看到老高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住没问。 * 冬善儿跟在老高身后,绕过倒塌的大门,和横七竖八的障碍物,进入监狱。 到了里面,善儿才知道,这里面跟好莱坞电影里的监狱差别老大了,除了都有铁门铁窗外,其它的还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不过现在,这座监狱被灭世风暴摧残的面目全非,再加上刚才的战斗和爆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基本成了废墟。 冬善儿近距离看到了那个爆炸产生的大坑。 那个坑足足有一米多深,直径四五米,周围十几米内的建筑全被摧毁,瓦砾中到处可见血迹斑斑。 她的脑海中,再次掠过灭世风暴后那天,仿佛看到那座她生活多年的城市一夜之间化为废墟的惨景。 善儿赶紧摇摇头,把那座掩埋了千万具尸骸的废墟从脑子里甩出去,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废墟中跨过,眼睛在不断搜寻那个熟悉的背影。 忽然,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有弹性的东西,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埋在废墟中的手掌! “对不起!”她赶紧挪开脚,本能的弯腰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拽,想把埋在下面的“人”拉出来。 可那个“人”好轻,一下就拽出来了。 善儿看到,那只是连着半截小臂的手掌,手掌的主人,早就不知炸碎在哪里了。 她惊叫一声,扔掉手臂,慌乱中绊倒在碎石中,手心被刮破了皮,渗出鲜血来,生疼。 毒药赶紧跟上,把她扶起来:“小心!” 老高回头看了一眼现场,刀锋一样的目光中流露出鄙视:“自己造的孽,还是早点适应吧。”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关善儿什么事儿?” 毒药想要为善儿分辩,被她拽了拽袖子,制止。 冬善儿很清楚,老高的愤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不是自己召唤来暗文明,根本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一切事物,都是因果循环的。 * 姜狱长吊着受伤的胳膊,满身灰尘地坐在那个爆炸产生的大坑旁休息。想是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种剧烈的折腾,看样子累得不轻,正从一个药瓶里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吞下。 看到大家过来,姜狱长主动打招呼:“你们来了。” 毒药站在大坑旁边,嗟叹:“这么大个坑,跟好几枚炸弹的威力一样了!怎么回事?” 姜狱长解释:“黑豹那些人,不知怎么弄到开山用的炸药了,把那些东西跟雷管一起堆在食堂,食堂里面呢又有液化气,枪战的时候,子弹又没长眼,突然就发生了爆炸。” “一定伤了不少人吧?” “目前还不清楚,正在清点人数。” 善儿一听到“伤亡”的字眼,心就像被刀刺中一样,这又是自己的罪孽。 她的脑海中又电影一般闪过一些画面,有些是她经历过的,有些却像梦境,可那些梦境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小姑娘这是被吓住了吧?女娃娃胆子就是小。” 听到姜狱长跟自己说话,善儿从沉思中醒转,把憋了一路的问题问出来:“段总呢?他怎么样?” “放心吧,他很好,这会儿跟中队长去找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了。” 善儿这才松口气,但是,见不到段舍本人,她的心还是悬着。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牵挂他的安危,就是潜意识里总觉得,他的命运跟自己是息息相关的。 “段总!”毒药突然跳起来:“杰出!可算又见到你了!” 善儿看到,段舍带着一个剃着短寸,身穿囚服的人走来。 那就是杰出吗? 她以前在公司见过杰出几面。那时的杰出,意气风发,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冷静和干练,总是一身冲锋衣,或运动休闲装,来去匆匆,如风似电。 眼前的杰出,却消瘦、苍凉了许多,满脸胡子茬,额头嘴角挂着新伤,眼镜也没了,只能眯着眼看人,一副迷茫憔悴的模样。不仔细瞧,还真不敢认。 毒药上前一把抱住杰出:“好久不见,想死你这张刀子嘴了!” “毒药?”杰出离开眼镜基本就看不清人,只能凭声音识别。 “对!你这家伙,眼睛又瞎了不少!不过耳朵还好。你这是……跟人打架了?怎么这么多伤?” 杰出叹口气:“别提了,自从监狱被黑豹那伙人占领后,他们就强迫犯人加入他们,给他们干活、修工事,如果不从,便一顿打骂。我总是跟他们做对,后来他们就把我关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 “就是禁闭室,让犯错的犯人思过的地方。” “你这臭脾气和那张刀子嘴,到哪儿都讨人嫌!看样子吃了不少苦。不过现在你苦尽甘来,段总亲自来接你出去!” 杰出却摇头:“唉,让段总费心了,只是,把我这个废人接出去,又有什么用?我是坐过牢的人,就算出去了,也没单位再敢再用我了。” 段舍道:“杰出,情况特殊,这次来保你出去,也是高董的意思,我跟他欠你一个公正。” “段总千万别这么说,那事儿不能怪您和高董,都是有小人作祟!” 杰出提到“小人”时,善儿第一个反应就是卓航,不由攥紧双拳。 段舍马上转开话题:“另外,我们需要你脑子里的东西。” 第31章 无人机突袭 “我脑子里的东西?”杰出表示不解:“我又不是什么科学家,脑子里可没什么能拯救世界的高端学问。” “但你是一个活的当代人物百科全书,世界各地,各行各业的精英和有科学价值的人,他们的背景档案,全都在你大脑中装着,我们现在需要你提供这份名单。” “这些数据上网上一搜就全有了,又不是绝密档案,根本用不着我吧?” “你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 “外面怎么了?” “十天前,地球遭遇外太空文明进攻,一场灭世风暴,摧毁了几乎全部关键设施,使全球能源和通讯陷入瘫痪,造成大量人类和生物死亡,那些与人类文明发展息息相关的大数据,同样也被毁灭了。” “什么!我就说这场风暴来的古怪……” 杰出一脸不可思议,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起先,他还可以通过电视和报纸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但风暴过后,监狱被黑豹控制,这里就彻底与外界失联,只知道这些天一直没电,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毒药补充:“入侵者自称暗文明,他们还对冬善儿下了通缉令,我这也是追随段总,一起护送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冬善儿?就是那个只会画画的傻狍子?” 冬善儿干咳了一声。 杰出听出是冬善儿的声音,皱眉:“本来就傻嘛,放着那么多好男人不挑,偏偏挑中卓航那个渣男,等他利用够了,早晚会把你甩了。” 冬善儿还真是无言以对,卓航就像一根毒刺,每一次提起,都会把她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 毒药一个劲儿地拽杰出的衣袖:“喂,少说两句,她跟那渣男已经分手了。” “呵呵,说的好听是分手,其实是被甩了吧?”杰出的刀子嘴从来就不饶人。 “那啥,你的眼镜呢?这样啥都看不见你咋走路啊?”毒药赶紧岔开话题。 “眼镜啊,打架的时候被他们踩烂了。” “我去,你居然还会打架……” “唉,既然段总觉得我还有用,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走。” 段舍请姜狱长让人帮忙给杰出找副能戴的眼镜,叮嘱大家收拾装备,随时出发。 * 一名年轻的狱警帮杰出找到一副眼镜,虽然样式老旧,度数也不太合适,但总好过没有。 段舍回到大家中间招呼:“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出发,毒药,你在找什么?” 毒药还在翻他的背包:“那个花生米不见了。” “什么花生米?” “就是暗文明通缉善儿的那个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想好好研究一下,明明放在这个夹层里了,怎么就没了?”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上路吧。” 善儿背起背包,刚要走,发现鞋带开了,便弯下腰系鞋带,她刚蹲下,一道红光就从她头顶扫过,把她身后的一堵墙击穿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与此同时,有人指着天空喊:“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善儿脸色煞白地抬起头,看到天上悬浮着三架圆盘形的暗文明无人机。 天啊,这些东西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人们茫然地看上天上悬浮的三个怪家伙,无论是狱警还是囚犯,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它们。 只有冬善儿这些人知道这些无人机有多么危险,上次遇到时,一架就让他们差点丢了性命,这次居然来了三架! 并且,不同的是,上次遇到的那架只有在分析到潜在危险时,才会发起进攻。而这次来的三架,竟然主动发起攻击,且目标是善儿。 当三架无人机同时把目标锁定善儿,并发起攻击时,段舍及时把她推到一片废墟后,隐藏起来。 无人机失去了目标,开始四处游荡,寻找活动的物体。 他们只要看到活动的人,便开始射击。 老高大喊:“快躲起来,这是入侵者的无人机,杀人不眨眼!”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四散开来,各自寻找掩体。 手里有武器的人,反应过来开始反击,段舍想要制止已经晚了,不等子弹发射出去,无人机的激光已经在那个人眉心穿了个洞。 “不要让无人机看到你们手上有武器!” 段舍和老高提醒大家的同时,已经把自己的武器收起来。 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听从他们俩的建议,从惯性思维上来讲,这种时候,当然是手上有武器比没有武器要安全。 然而那些无人机,比人类想象中的,要智能多了。而且也比上次攻击性要强得多,只要它们分析出你身上持有武器,不管是否朝它们开枪,都成为优先消灭的对象。 一转眼,好几名狱警倒下。 冬善儿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成了尸体,他们瞪着茫然的双眼,面部的表情停留在不可思议的惊诧瞬间,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敌人是谁,就终结了一生。 她灵魂忽然间陷入空洞的虚无,被深深的罪恶感包围。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新文明”?“新秩序”? 以屠戮和毁灭另一个所谓“落后”“丑陋”“虚伪”“冷漠”的文明为代价? 那么,那个“新文明”跟这个“落后”“冷漠”的文明,又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从掩体后站起来,魔症一样走向空旷地带,冲着天上的无人机大喊: “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我在这里!不要再屠杀无辜的人了!来吧,冲我来啊!你们这些侵略者、刽子手!” 三架无人机果然放弃了其他人,一起向她击中过来。 三道红色的光束齐刷刷射向她。 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光束向自己胸口延伸,就好像分解的慢镜头,她甚至可以看见高温光束运动时引起的空气波动。 冬善儿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结束吧,让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一切灾难都结束了。 “咚”的一声响,头部撞击地面的疼痛,让她从魔症中回到现实。 激光并没有射中她,段舍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推开了。 但他本人却被激光击碎的水泥块打中头部,鲜血直流。 老高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把神智有些不清的段舍拖到隐蔽的地方。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手依然指向冬善儿。 “她……” 老高咬咬牙,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红颜祸水”了,但还是再次冲出来,去救善儿。 冬善儿也摔得不轻,半天都挣扎不起来。但她的目光一直看向段舍,只想确定他是否安全。 三架无人机调整了角度,再次向她发动攻击。 她不想躲,也不想逃,这样死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痛痛快快,再也没有痛苦了,也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更不会害段总受伤。 老高飞扑过来,手刚碰到她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三道红光已经落在善儿身上。 “善儿!” 冬善儿听到段舍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好遥远,好遥远,像是隔着几个世纪,隔着几条银河,从宇宙遥远的另一端传来…… 这下解脱了,死在激光下就是好,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就是脑袋有点疼,像是被驴踢了。 还有,老高怎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好吧,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是鬼了。 可是,鬼不是应该感觉不到疼吗?为什么自己除了脑袋疼,好像浑身都疼,还有手上的伤口,依然在流血。 “见鬼了……” 老高真的见鬼了。 无人机无坚不摧的武器,在冬善儿身上竟然没用! 他明明看见她被三束红光击中,可她身上一个窟窿都没有,只是衣服被灼出几个洞,洞口下的肌肤白皙健康,看不出来有任何损伤。 “你怎么没死?”老高问完了才发现自己的问话很不厚道,但他是直性子,也不懂该怎么婉转。 善儿也是心性简单的人,不觉得老高的话有什么不妥,但,她表现出一脸诧异:“我……没死?” 他们俩莫名其妙,无人机也觉得莫名其妙,当它们发现对善儿的进攻不起作用的时候,疯狂地一阵乱射。 老高拽着善儿就跑。 可是不管他再灵活,也比不过激光的速度,眼看就要被那些光束射成马蜂窝,善儿猛地往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替老高挡住那些光束。 无人机更疯狂地进攻,把善儿当成了靶子。 善儿的衣服转眼成了碎布,活脱脱一个叫花子,再这么打下去,真的要一丝.不挂了。 紧要关头,又一道红光从废墟后闪过,射向天空,正中其中一架无人机。 那架无人机冒起一阵火花,冒出白烟,怪叫着一路歪歪斜斜冲向地面,一头扎进那个大坑里,不动了。 另外两架无人机懵了,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后,大概是觉得无法摧毁目标,又遇到强大火力威胁,于是迅速离去。 看到危机解除,冬善儿松了口气,腿一软,瘫倒在地。 老高也是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无论换了谁,遇到那样的攻击,恐怕都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第32章 揪出告密者 段舍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第一个冲到善儿跟前,脱下外衣,裹在她肩上,双手用力抓住她双肩,满脸急切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劫后余生的冬善儿慢慢抬起头,望着满脸鲜血的他眼眸中透出的慌乱,心里升腾起一股特殊的情愫。 他这是在紧张自己吗? 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紧张过自己,即使是热恋时的卓航,也没有。 毒药抱着一堆东西跑过来:“善儿,善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没事……”善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也是吓得不轻。 杰出、姜狱长等人也陆续聚拢过来,大家余惊未了,至今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东西是什么?M国的新式武器吗?”姜狱长问。 “是暗文明入侵我们地球的武器。” 姜狱长一脸不可思议:“暗文明?那是什么东西?” “是来自未来遥远太空之外的一个殖民帝国,他们自称‘暗文明’。” “外星人?” “根据我们这些年截获的信息,他们应该是未来人类的一个分支。” 姜狱长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未来人类?你是说,未来的人类穿越到现在袭击他们的祖先?笑话!那些穿越的鬼话,不都是一帮小孩子想象出来的嘛?” “这不是玩笑,是科学。”段舍一本正经道。 姜狱长看到他坚定的神情,有点相信了:“那……十天前的风暴……” “就是他们制造出来的。” “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段舍的目光更冷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占领一切有能源的星球,成为他们的殖民地。” 姜狱长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么说,眼下全球都是这种状况了?” “是。” “那……”姜狱长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这种现状来的实在太不真实了,他还转不过弯儿来,只好把目光转向冬善儿:“它们好像专门在进攻她,为什么?这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那些激光伤害不到她?” 这些疑问同样也是段舍和善儿的疑问。 善儿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段舍只好道:“姜狱长,这些我暂时还不能回答您。” “哦,明白了,机密,高度机密,对吧?可那些无人机有事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的?” 这句话问到重点,那些无人机一来就锁定了冬善儿,好像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任务目标非常明确。 它们是怎么发现善儿的行踪的? “站住!往哪里跑!站住!” 善儿循声望过去,看到白天留在矿洞保护自己的那个狱警,正在拼命追赶一个胖胖的身影。 王大富体型虽胖,逃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两条小短腿“嗖嗖嗖”的飞快交替,像是装上了风火轮。 老高咬牙:“兔崽子还想跑!”他甩手就是一枪,打在王大富脚尖上。 王大富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脚尖嚎叫不止。 狱警把他揪回来,扔在段舍和姜狱长面前:“这小子太不老实了,一有机会就想逃跑!” “饶命啊,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抢劫偷窃,你们干嘛总跟我过不去啊?求求二位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 杰出一看到王大富,顿时大怒,一把揪住他:“你比杀人放火更恶劣!害死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还那么多家庭破碎,利益熏心,为了挣钱,什么都不要了!” 王大富认出杰出来:“咦,你不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记者吗?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事儿不能赖我啊!” “不赖你赖谁?就是有了你们这些黑心的商人,才出了那么多豆腐渣工程!” 王大富叹气,一脸委屈和无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没办法啊,说白了,我不过是个在前面推磨的小鬼,其实幕后另有人在操纵。” “那幕后的人是谁?” “这我不能说,说出来我全家的命都保不住。”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世界都毁灭了,你还想保谁?” “就算世界毁灭了,那些人也不见得会消失。只要他们一天没死,我就得闭紧嘴巴。” 冬善儿很厌恶王大富的嘴脸,这种小人,贪得无厌,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旦受到审判,就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她现在倒是希望段舍在学校给他的那一枪是真枪,而不是麻醉枪了。 段舍忽然蹙眉:“王大富,你兜里什么东西在闪光?”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王大富的衣兜,果然,隐约看见有荧光在闪动。 老高上前不由分说从他兜里掏出一个花生米大小的通讯器,那东西立刻显出善儿的全息影响,并且在一闪一闪的报警。 王大富的脸瞬间白了。 现在,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暗文明的无人机能找到这里来了,原来是这个死胖子在通风报信! 老高一枪把那东西崩坏,照着王大富腿上就是一脚:“原来是你!你差点害死我们大家!” 毒药也气得不轻:“我就说怎么突然找不到这东西了,原来被你偷走了!” 王大富倒地,吓得瑟缩在一起,但依然狡辩:“你们就别逞强了,其实你们比谁都清楚,那些外来人有多厉害,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一个灭世风暴,人类就只剩下百分之一、二,我这不是害你们,是救你们啊!” “救我们?把我们暴露在入侵真的袭击下?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这个女娃才是罪魁祸首,他们想要她,把她交出去,我们不久安全了?用一个人的命,换这么多人的命,很划算的!” “闭嘴!她的命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命都重要!” “你们再考虑考虑,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用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子,换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苟且偷生?亏你想得出来!” 姜狱长也对王大富心生厌恶,让人先把他关起来。 夕阳从西边的山梁上落下,暮色降临。 经过一场恶战,大家都已疲惫不堪,段舍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再出发。 * 简单的用过晚饭后,姜狱长让人腾出三间还算完好的狱警宿舍给冬善儿和段舍一行人休息。 善儿一时睡不着,穿上姜狱长给她找来的冲锋衣,出来归还段舍的衣服,却看见他独自坐在花坛一角,仰望星空。 她朝他走过去,在他身后停下。 他看得那么专注,目光那么遥远凄迷,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往事,以至于她有些不忍心打断他。 “你也喜欢星空吗?” “啊?” 段舍突然发问,让善儿有点措不及防,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很快把话题转到当前发生的事:“毒药自制的激光武器,很厉害。” “是啊,幸好他机智,不然今天真要被无人机打成筛子了。” “毒药说,他是受了你的指点,找到了关键的能源转化芯片,才能及时做好武器。可我记得,你学的不是理工,也不是计算机,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芯片的用途的?” 善儿一片茫然:“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知道,就好像这些东西天生就在我脑海里一样。” “你从小长到大,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没觉得啊,我一直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了。” “那你有没有生过病?医生有没有为你做过检测?” 冬善儿想了想道:“我很少生病,就算不小心病了,好得也特别快。不过,福利院每年都会安排我们体检,我一直都很健康,没有什么地方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看段舍不说话,问:“段总,你们不会把我当怪物研究吧?” 段舍一笑:“怎么会呢?我只是想找出你与众不同的原因,这或许对我们有帮助。” “什么帮助?” “你召唤来了入侵者,可是他们却急于置你于死地,这说明,你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能释放他们来到这里,同样也可以把他们送走。” 善儿点头:“有道理。” 段舍眉头紧锁:“我已经让毒药尽快把能量晶体改装成笔记本电源。” 善儿一愣:“为什么?您想用笔记本做什么?就算它能开机了,可是没有网络,没有卫星信号,什么都没有,你还是没法向外界联系啊?” 段舍看了冬善儿一眼:“我想,我们现在最需要一张你的画作。” 善儿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想让自己通过漫画,再次改变现状。 她下意识地抱紧段舍的衣服,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点她紧张的情绪。 现在,她根本不能提数位板,提画画的事,那会让她看到无比恐惧,她害怕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强大,她怕招来比灭世风暴更可怕的结果。 善儿久久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让她的思绪也随着星光,飘回到八个月前。 那时候,卓航已经成了高维地产的销售冠军,并荣升为部门经理。 第33章 孤单的生日 某日,天已经黑了,加班的同事一个个都走掉了,诺大的办公区,只剩冬善儿一个人。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特意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白色鸭绒袄,还买了电影票。 早上她把生日的事告诉了卓航,并且主动邀请他一起看电影。 两个人认识了那么久,还没一起去过电影院。 当时卓航一口就答应了,说下班来接她。 可现在电影马上就开始了,卓航的电话迟迟没来。 难道他忙忘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可是万一他正在谈业务打搅了他怎么办? 她又看了一眼压在笔筒下的两张电影票,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卓航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很大的噪音。 “卓航,是我。” “善儿,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我生日,我想……”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我这里很忙,我在应酬客户,这个单子很重要,关系到年前我能不能再创造一个销售奇迹!” “哦……” “乖,你先回家吧,今天不能送你了,天冷,要下雪了,多穿件衣服,不要冻坏了。” “嗯,我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少喝点酒,结束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客户不高兴了,不跟你聊了,挂了。” 善儿放下手机,拿起那两张电影票。就算卓航去不成,自己也可以去嘛,要学会照顾自己,他那么忙,就不要再让他分心了。 这样一想,她开心多了,收拾好桌面,特意对着手机,偷偷给自己描了眉,画了口红,出发! 下到一楼大厅,从电梯里出来,猛抬头,远远看到段总正站在那座太空逃生舱前,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这么晚了他还在工作,真辛苦。 这措不及防的相遇,让善儿有些纠结,琢磨自己到底该溜边躲着他悄悄出去呢?还是径直走过去打个招呼再走? 换在平时人多,这根本不用想,直接混在人群里就走了。 可现在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要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显得太没礼貌,人家可是大BOSS。 但就这么上前,似乎又有点拍马屁的即视感。 况且,安琪儿刚警告自己没多久,还是别招惹麻烦了。 她头一低,就想溜着边悄悄走掉。 谁知,段总忽然转过身,冲她摆了摆手,因为忙着接电话,所以并没有讲话。 善儿左右前后看看,没有旁人,可以确定,他是在冲自己招手。可是,他这招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表示已经看见自己,礼节性地随便打个招呼呢?还是有事要交待,让自己稍等呢? 这还真是个世纪难题。 都说的心思最难猜,能把住老板的脉,才能青云直上。 善儿自酌自己没那个本事,别说猜中上司的心思了,就连看眼色都看不懂,所以自己这几年总也得不到机会升迁,不招卢薇待见。 至于段总,那就更难把握了,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不明白他招手是几个意思啊。 她犹豫了几分钟后,眼角的余光觉得值班的安保在看自己,忽然觉得脸上发烫,是不是想多了?段总怎么可能有事找自己呢?他肯定只是随便打招呼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善儿释然,拎着挎包溜边往外走。 可是,她再次看到段总冲自己招手。 冬善儿真的迷茫了,是叫自己留下吗?她还没有完全肯定的时候,安琪儿踩着恨天高翩然走进大厅,径直奔着段舍去了。 这下惨了,被安琪儿撞到自己和段总在大厅里,她该不会误会吧? 怎么办?一会儿安琪儿要是来责问自己,自己该怎么解释? 真的是巧遇啊! 但安琪儿应该不会信吧? 纠结得肠子都打转的善儿,看到安琪儿亲热地挽住段总的胳膊,好像根本就没看到自己时,偷偷松口气。 自己想多了,人家安琪儿那么高贵有修养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个小人物? 不过也幸好自己没朝段总走去,不然被安琪儿看到,可就麻烦了。 真是的,自己跟段总明明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怎么搞得偷偷摸摸,跟地下情、暗恋似的? 这心态不对! 善儿很快摆正自己的心态,大大方方离开。 * 从公司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冬天的大街上,早早就没什么人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 朔风剪落枝头仅剩的几片枯叶,在人行道上翻滚。快车道上汽车飞驰而过,摄像头不时闪烁。 这样的街景,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 冬善儿一路小跑着来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演了一半了。 借着荧幕上的光线,她看着一对对情侣,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卿卿我我,忽然对影片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想赶紧逃离。 再次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善儿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主的游魂,飘来飘去不知要飘向何方。 她捧着手机,不时地看看,有没有卓航的电话,生怕风声太大,掩盖了铃声,而错过他的来电。 但,电话一直没有响。 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交替闪烁,善儿莫名失落。 其实,以前生日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可是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样孤单。 难道这就是所谓两个人在一起的孤独? 末班车缓缓开过去。 她形单影只立在站台上,候车厅的灯箱里张贴着高维的广告,段舍一脸霸气凝视着长街,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刺破黑夜,穿透城市里重重叠叠的水泥钢筋,直达天际。 冬善儿转过身,怔怔地与广告上的段总对视,明知道这只是一张照片,可还是被他凌厉的眼神逼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想起上次到七十六层,幸好他有事走了,假如真的跟他面对面,自己一定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冬善儿一阵欣喜,一定是卓航,他不会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之前只是太忙,顾不上,现在这条信息,一定是他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的! 可是,当她打开微信,才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是客户端提醒自己,电影已经看过了,是不是该发个影评? 她叹口气,刚要关上微信,又一条信息进来,却是段舍的ID——霸主。 霸主的内容非常官方,以集团CEO的名义,祝冬善儿生日快乐。 这让善儿在这个冰冷孤独的冬夜,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想不到他那么大的人物,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估计是江昕提醒的吧。 冬善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管怎么说,总算在生日这天,收到了一个祝福。 以前,福利院的院长妈妈每到她生日这天,都会给她祝福,自从她过世后,善儿就再也没收到过祝福了。 她很感谢段总让自己这一天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 可是,冬善儿却不知道,这一条二十多个字的生日祝福短讯,段舍却足足编辑了二十分钟。 他再三斟酌了用词,最终,还是以集团CEO的名义发去了这条祝福。 当天,他本在六十八层和毒药一起,临时突击检查集团的安保系统,在监控画面里无意中看到冬善儿还在。 但她并没有埋头赶工,不时地翻看手机,显得心不在焉。 从监控中,他看到善儿桌上的台历,今天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段舍立刻调阅了善儿的资料,发现,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 这么重要的日子,卓航竟然没有陪着她? 他让毒药继续检测系统,自己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打了几通电话。 冬善儿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段舍正在跟一个朋友通话,他得知,卓航今天根本没忙工作,也没陪客户,而是去了安琪儿举办的一个岁末富豪Party。 这个Party,安琪儿也邀请段舍了,但段舍因为今天要突击设备安检,没去。 段舍看见善儿,便招呼她等等自己,可那个笨头笨脑的傻狍子,竟然呆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然后又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要开溜。 他再次招呼她,并在电话里让江昕定一个生日蛋糕过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安琪儿来了。 他只好眼睁睁看着善儿离去。 那天晚上,他没去安琪儿的Party,而是跟IT部的几个骨干,查了一整夜的漏洞,随时发现问题,随时解决。 * 第二天一早,冬善儿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了精美华丽的生日蛋糕。 紫罗兰色的奶油花纹,和乳白色的巧克力装饰,都是她最喜欢的。 虽然晚了一天,她还是很开心。 她以为是卓航送的,虽然他昨天没时间为自己庆祝,甚至忙得最后连电话都没打来,可还是补上了蛋糕。 然而她却不知道,那是段舍为她特意定制的生日蛋糕,赶在零点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她在一楼大厅遇到他时,他正在打电话订蛋糕。 段舍没有留下名字,他不想打乱她的生活,尽管他知道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 那又怎样? 他有什么资格去纠正她?他能做的,仅仅是以上司的身份,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看上去不那么失落。 第34章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灭世风暴后第十天,星空下的监狱呈现出层次感极强的、深深浅浅的蓝,如烟熏,似墨染,比深海,像湖泊…… 一切显得格外宁静安详,仿佛虚幻的二次元画作,只有那些残缺的高墙和电网提醒人们这是个什么地方。 人们都在白天那场战斗后疲惫不堪,除了哨兵,都早早入睡。 一阵风吹过,冬善儿打了个寒颤,从回忆中惊醒。 段舍起身,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月光照在两个人中间,如同一条银色透明的光河,河水轻柔的从两个人的面孔上流淌而过。 段舍低头看着善儿,善儿也正在看他,两个人有点尴尬,为了缓解气氛又不约而同问:“在想什么呢?” 他们向对方问了同样的问题后,都为这同步怔了一下,然后相互笑了。 做为男人,段舍很绅士的先回答:“我在想那天你过生日的事。” “啊!这么巧?”善儿没料到两个人竟然想到了一起,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不由垂下头,柔顺的长发流水般滑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段舍把目光又转向头顶的星空:“你那时真的很像头害羞的傻狍子,我招呼了半天,你却一直傻乎乎站在那里,还想偷偷溜掉。” 善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并不生气,那时候的自己,确实傻的不透气:“您那天,真的是在招呼我吗?” 段舍刚要回答,身后忽然响起毒药的声音:“段总,我已经改装好了!哎呀,善儿也在,聊什么呢?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没聊什么,我就是来还段总的衣服。”善儿慌忙解释,可是,衣服呢?刚才还在自己手上呢? “你找段总的衣服啊,不是在你身上披着的吗?”毒药笑眯眯道。 冬善儿这才想起刚才有点冷,段总帮她披在了肩上。她赶紧取下衣服,塞到段舍手上:“谢谢段总,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别急,既然毒药已经改装好了,看看效果如何。” * 冬善儿来到毒药的房间,看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子上,能量晶体和那些复杂的部件被做成了一个简易丑陋的外挂,像五脏六腑一样拖在电脑旁边。 这个IT男,虽然有天才的头脑,却缺乏审美。 但毒药根本不在乎这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完美的程序,至于外观其它什么的,不应该是他考虑的东西。 他启动能量转换装置,电脑很快便进入运行画面。 “耶!成功!段总你想做什么?我这台电脑可是经过特殊改装的,拥有顶级处理器,和惊人的存储量。要看片吗?要玩单机游戏吗?” 善儿看到段舍把目光转向自己,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但她对这个却是抗拒的。 她明白召唤来暗文明是自己的错误,自己应该弥补过失。但重新拿起数位板…… 她还是心有余悸,担心那样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我,我恐怕不行,每次使用过这种能力,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 “还有什么比人类文明灭亡,地球被殖民更坏的结果吗?” 善儿回答不上来。 段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坚定自信的语调,总是有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去执行。 她取出数位板,连上毒药的电脑,手里拿着触控笔,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或许可以让时间重新回到灭世风暴前?回到她刚到高维上班?甚至回到第一次与段总相遇? 不,不,这不稳妥,她从来没试过让时间倒流,目前只能改变未来。 况且,就算真能让时间倒流,谁又能保证,自己还是否记得今天发生过的一切?是不是依旧重复错误的选择? 想想自己的经历,说起话来能把人剥掉一层皮的杰出,心直口快功夫高强的老高,诙谐有趣智商爆棚的毒药,还有貌似冷酷其实安全感满满的段总…… 虽然外面的世界处处危机,没有舒适的办公室,没有整条街玲琅满目的商铺,没有数不清的美食,但,她却头一次感到人生并不孤单,跟他们在一起时,内心是充实美满的。 她很留恋这种感觉,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们。 假如回到过去,或者一劳永逸驱赶走暗文明,自己肯定还会回到那个正常的生活中,依然孤独,活得一潭死水,毫无意义。 冬善儿憎恨人类的自私狭隘,但这一次,她选择了自私。 她想留住一些什么。 有人敲门,传来姜狱长的声音:“小段啊,睡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段舍看了善儿一眼,鼓励她:“你一定能行。”说完,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善儿和毒药。 毒药让出电脑的使用权,拿出简易的激光枪开始捣鼓,想把它设计得更实用一些。 他一边组装,一边有意无意地说道: “话说,那天看到你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等渣男的电话,真的好想下去一巴掌把你打醒!” “啊?”善儿一愣,不知道毒药指的是哪一桩。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跟段总谈话,就是正好出去,正好听见了。” “……”善儿低下头,原来毒药在说上次过生日那件事。 “你在等他给你过生日,可你知道吗?他却跑去安琪儿的Party上逍遥快乐,真替你不值。” “他……那天去了安琪儿的Party?”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他那也是为了工作……” “呵呵,冬善儿,你是不是傻啊?都这会儿了你还在为他辩护?那天安琪儿根本没邀请他,是他厚着脸皮想蹭进上流社会,接近安总千金!” “可不管怎么,第二天他都补了个很漂亮的蛋糕给我。” 毒药嗤之以鼻:“不会吧?冬善儿,你竟然以为那蛋糕是渣男给你订的?呵呵,你脑子进水了吧?据我所知,你跟卓航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每次请你吃饭绝不会超过三十块钱,送给你最贵的礼物,是路边摊花两块钱买的钥匙扣!你以为他会舍得花上千块钱订购那么好的蛋糕?” “啊?那个蛋糕要上千块啊?那么贵……可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卓航老家还有父母要养,他还要租房,他还说要存钱买房跟我结婚。” 毒药用力剪断一根铜线,就像把卓航剪成了两半:“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啊!他是要买房,但你凭什么以为他要跟你结婚?善儿,你大概还不知道,他送安琪儿一个包,就好几万呢。” “……”冬善儿这次是真没话了,她并不是贪图礼物花钱多少的女孩儿,卓航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心里还是有数的。那时,只以为他没把自己当外人,才那么勤俭节约,现在想想,他对周围每一个女孩儿,都比对自己舍得花钱。 竹子曾经说过一句很现实的话:“如果一个男人连钱都舍不得给你花,你还指望他能对你有多好?” 当时她还觉得竹子这话太暗黑,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爱情? 但现实总是“啪啪”的打脸。 她叹口气,问:“那个蛋糕不是卓航送的,还能有谁?总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了!是段总。” 善儿手一抖,触控笔斜斜画出一小段弯曲的线条,她抬起头,转过身子看着毒药问:“你是说,段总?” “对。” “我还一直奇怪段总怎么知道那天我过生日呢?” “从你桌上的台历看到的。” “啊?段总去过我们动漫部?” “他没去过,但是那天他临时抽检安全系统,看到你一个人在加班。本来段总还让姜昕在附近茶餐厅安排了宵夜,专门为你庆祝一下,结果我们几个加班的都去了,你却没有去。” “……”冬善儿沉默了,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段总是专门在大厅等自己,蛋糕也是他送的,是自己太迟钝了。 可是段总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哎呀,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对危机小组里每一个人都一样好的,从来没有厚此薄彼。冬善儿啊冬善儿,不要想多了,他是只可仰望,无法翻越的高山……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震宿舍残存的几块玻璃也碎了一地。 善儿和毒药都被爆炸的冲击波和一些碎片击中,东倒西歪,天旋地转。 善儿看到段舍、姜狱长、老高、杰出都冲进来,他们有的去扶毒药,有的去灭火,段总把自己从地上抱起来,嘴一张一张的,似乎在跟自己说话,可她一句也听不见,耳朵里只有刺耳的长鸣声。 同时,她脑海里电闪火花出现了很多复杂的符号、数字、公式以及线路图。 那些一瞬间闪过的东西,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城市里,规划了数不清的马路、楼房,它们各式各样,各有千秋,通往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功能,但最终,它们汇集向城市的中心。 由海量数据堆砌起来的城市。 她甚至清楚每一组数据的意义,只是解释不出来。 第35章 吃人的野狗 冬善儿双手抱住额头,直到眩晕感消失,数据构成的城市也随之消失,周围的声音才又重新传入耳廓。 “……善儿,善儿,你怎么样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听到段总焦急的呼唤,点点头:“我没事,我能听见……毒药呢?他怎么样?” 毒药举起手示意:“我还活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不知道……” 老高扑灭桌子上的火,拿起变形的笔记本电脑:“好像跟这个有关。” 毒药扑过去,看着桌子上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各种部件,和严重损毁的电脑,心疼的快要哭了:“我的电脑啊……” 杰出安慰他:“人没事就好,一本破电脑,没什么大不了。” “说的轻巧!这里面存储的数据和程序,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冬善儿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眉头紧锁,爆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 休整了一夜后,段舍一行人准备出发。 姜狱长依依不舍地握住段舍的手,加重语气交待:“小段啊,别忘昨晚咱们谈的事儿。” “放心吧,如果还能找到组织,我一定帮你转达。” “好好,我相信你!” “可是,姜狱长,我不得不提醒您,这里剩下的粮食,你们这么多人,维持不了太久,我还是建议您该决断的时候,早点决断。” “我这里的储备粮食够吃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外面还不能恢复秩序吗?” 段舍轻轻摇摇头:“我不想骗您,外面的情况很糟,也许三个月能搞定,但也许三年、三十年,也不能赶走入侵者。” “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把轻犯放了让他们自谋生路,至于重犯……” 姜狱长眉头紧锁:“小段啊,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而且如果照你说的那样,外面已经全毁了,我现在放他们走,他们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啊。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生存下去。” 段舍没再说下去,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放任他们出去自生自灭,确实有违人道。那,我只能祝您好运了。” “我是唯物主义者,相信事在人为,办法总会有!” 跟姜狱长道别分开后,杰出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不太合尺寸的眼镜,道:“这姜所长,保守、固执、不懂变通,死抱着他自己的道理,都成这样了,还不如放大家各自谋生,他还在坚持什么?” 老高不同意:“他坚守职责,没错啊。” 段舍深深吸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坚守的东西,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层面也不同。” 毒药挠挠头:“你们说的都太有哲理,善儿,我们还是聊聊昨晚上的事儿吧,你到底把我的电脑怎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可能啊,什么都没做,它怎么可能突然爆炸?” “或许是你改装的哪里不对吧……” “是吗?不可能啊,到底哪里出bug了……” * 一行人沿着山间公路走,三天后,终于走出山区。 望着前面一马平川的平原,毒药张开双臂:“终于走出大山了!不容易啊!我爱平原!” 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只有冬善儿高兴不起来,毒药那句话,让她又想起卓航。 卓航也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他每次谈起来到城市的感受,是一种庆幸自己终于摆脱大山的解脱感。 现在她有点理解卓航了,这片山脉,远不如湘西十万大山林密山深,但这些天的体验,已经让她深知山民生存的不易。人都想生活的更美好、更舒适,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高紧了紧瘪下去的背包:“这几天走山路,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补充给养了。” 段舍拿出地图:“地图上标注,从这儿向南五十公里,是易县,我们去看看。” 出了大山,越靠近县城的坐标,被灭世风暴侵袭的痕迹就越明显。暗文明果然是选择人口密集的区域发动袭击的,想必世界各地都不能避免。 路上经过几个加油站,和一个村庄,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偶尔看到间超市或小卖部,也早被洗劫一空。有时,会窜出来一条流浪狗,用发红的眼睛警惕地瞪着他们。 毒药有点紧张,一个劲儿地往老高身边凑。 老高有点不耐烦了:“喂,你小子干什么呢?老挤我做什么?” “高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那些狗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们刚开始出来时,遇到流浪狗,它们都是尽量躲着人,随时一副准备逃走的样子。可现在,它们好像不但不怕我们,还随时一副进攻的样子。”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些天,它们都是靠吃死人肉生存下来的。现在二十天过去了,死尸就算没吃完,也腐烂完了,它们要想生存,当然要寻找猎物,我们就是它们最好的目标。” 老高这么一说,把杰出和善儿也吓得不轻,刚才还是呈松散状各自行走,这会儿,一下子聚在了一起。 段舍看了四个人一眼:“你们要是一直这么抱团就好了。” 一听这话,四个人马上分开了一些,明显是老高跟杰出一伙儿,毒药跟善儿一伙儿。 段舍摇摇头,这一路上,毒药跟老高、杰出没少打嘴仗,总是看对方不顺眼。其实之前他们三个关系还不错,这次闹得不可开交,起因还是因为冬善儿。 冬善儿也就变得更沉默寡言了。 她并不想大家为了她闹矛盾,但这种情况似乎越演越烈。 她也不想为自己辩白解释,毕竟这场灾难确实因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段舍要求自己弥补过失,她根本就不会跟这些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想到段舍,善儿目光很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周全? 在她心目中,他一直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可望不可及。如果不是这场灭世风暴,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降临在自己身边。 但,自己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也许到最后,他会发现,自己除了会把灾难招来,根本一无是处,更不用说赶走入侵者,恢复地球文明了。 * “姐姐,救我,姐姐……” 路过一个叫“梁庄镇”的加油站废墟时,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善儿一愣,停下脚步。 “姐姐,救我……” 那声音断断续续,细若游丝。 善儿循着声音找过去,终于,在钢筋水泥的预制板夹缝中,看到一只沾满血污的手。 她赶紧扒开那只手周围的碎石块,朝缝隙里张望,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被死死压在巨大的水泥块下。 “段总!这儿有人受伤了!” 杰出第一个跑到,飞毛腿似的,连老高都望尘莫及。这是他的职业本能,当年做记者时,比的就是谁跑得快。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在这儿附近吗?被压在下面多久了?还有什么亲人可以联系到他们吗……” 善儿愣愣地看着杰出一口气问出一长串问题后,好容易等他喘气的时候,插嘴问:“我们是不是先把他救出来再说?” 杰出推了一下眼镜:“呃……好吧,我忘了,现在已经不需要记者,职业习惯……” “你们的职业习惯就是,不管遇难者多痛苦,多需要救援,也要先采访吗?” “这个嘛……可能这种职业习惯,在大多数人眼中看起来很冷漠、无情,但其实我们也每天都在纠结,到底是个人的道德感、同情心重要,还是把这些第一手的信息传播给千万人,唤醒大家的道德和同情更重要。” 冬善儿还在琢磨杰出的话,老高已经找了一根很粗的钢钎过来。 大家一起动手,把压在那孩子周围较小的石块都清理开后,那孩子的头部基本露了出来。 “水,我想喝水……” 段舍蹲下身子,用棉球沾了些清水,让孩儿咬着湿润了一下干涸的嘴唇。 “我要喝水……”男孩儿显然觉得那点水太少,伸出仅能动弹的那只手,去抢段舍的水壶。 “孩子,你现在还不能大量喝水,坚持一下,我们想办法救你出来。” 他和老高一起检查了压在男孩身上的水泥块,最后,两个人相视摇了摇头。 冬善儿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了,过去问:“怎么还不赶紧把那孩子救出来?” 老高看了她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走开了。 段舍走得更远一些,确保那孩子听不到,才道:“没有大型机械,凭我们几个人,根本移不开那块水泥。” “我们有激光枪,可以进行切割。” “善儿,我知道你想救他,可是,那么重的水泥压在他身上,他的五脏六腑是否还完好无损,很难判定。我看到他嘴角不断地流出血水,说明,他有严重的内出血,靠那块石头挤压着,才延缓了死亡的时间。如果现在挪开石头,我们又没有相应的急救措施,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万一他没有受内伤呢?我们不是就错过了一次救人的机会?” 段舍安静地望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下,一双眼眸藏着深深的悲悯。 冬善儿也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地回望他,目光中满满都是绝望和悔意。 好半天,她才道:“这都是我的错,他让我救他,我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个罪魁祸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你现在救不了他,但只要你往前走,还有机会去拯救别人。但如果你现在放弃,你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地球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物种,真的要因为你而灭绝了。” 冬善儿痛楚地垂下头:“这条路好难走,心好累……” “还有我们陪着你呢,你累了,我还可以背你往前走,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绝不会放弃你。” 她仰起脸,在他脸上寻找着答案:“真的?” 他认真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君子一言。” “那,我们现在还能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 “陪他说说话吧。” 第36章 无能为力的救援 两个人又回到少年身边。 善儿跪坐下来,尽量伏底身子,强忍悲痛,露出微笑,握住少年露在外面的那只手,道:“我叫善儿,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小辉。”男孩儿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 “小辉,我们在想办法救你,你再坚持一会儿。” 小辉又吐了几口鲜血,里面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善儿一阵心疼,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减轻少年现在的痛苦。 “姐姐,我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你很坚强啊,一个人在这儿撑了这么久。” 小辉艰难地转动头部,像是在搜寻什么,终于,他用手指着一本压在碎石下的相册:“姐姐,帮我个忙,把那本相册递给我。” 善儿赶紧捡过来,拍打去沾在上面的浮灰,递给小辉。 小辉拿到相册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本相册对我非常重要,里面是我从小学到现在所有的朋友、同学、老师,还有我哥哥的照片、合影。我回来就是为了拿它。” “这里是……” “这里是我家,灾难发生的时候,我跟我哥幸免于难。可是现在,为了争地盘、争食物,我哥带着我们梁庄镇的人,跟高村镇的人在易县县城里火拼。他们中间很多都是我的同学、朋友,我不想他们自相残杀,就跑回来找这本相册,希望能唤醒大家当初的友谊。” “你是为了这本相册,才被压在这下面的?”善儿明白了小辉的初衷后,心里更难过了。 “姐姐,我活不长了,能拜托你件事吗?”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把这本相册交给我哥,让他们不要再打了。” 善儿眉头紧蹙:“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哥?” “我哥叫梁大光,他手下的人都叫他‘光哥’,到县城,找到胳膊上绑着红布条的人,他们会带你去找我哥。” “你哥凭什么相信我说的话?” 小辉又连续吐了几大口鲜血,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弱:“把我手上的……手串取下来,交给他,我哥……就知道是我让你捎的话……还有,还有,这个东西……给……姐姐,姐姐,要小心……要帮……” 小辉把一粒花生米大小的东西,塞进善儿手心里,话没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为了不让少年被野狗啃噬,又用碎石把他重新掩埋上。 善儿收好小辉的相册和手串,取出“花生米”细看,不由愣住了,这不是暗文明用作通缉令的微型投影仪嘛?跟王大富那个一模一样。 打开后,里面的全息影像果然是通缉自己。 “小辉怎么会有这东西?” 段舍眉头紧蹙:“看来,刚才小辉向你求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你了。” 杰出一脸疑惑:“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冬善儿的影像?” “这是暗文明帝国发出的通缉令。” “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什么暗文明帝国会通缉冬善儿?” 毒药道:“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善儿身上有超能力,入侵者是大概是怕她的超能力会威胁到他们,所以才要通缉她。” “超能力这种说法太玄乎了,缺乏科学依据,我当然不信。”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争执下去,段舍道:“既然这孩子说是从易县来的,老高,你去打探一下情况。” “好!” “注意安全。其他人原地休息。” * 毒药一坐下来,就开始摆置他的电脑,和那些从无人机上拆下来的元件。 冬善儿不愿意离那些无人机上的东西太近,每次触碰,都会让她仿佛陷进无底的黑洞,灵魂被某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扭曲、撕裂。 但同时,那些东西又似乎有种魔力,吸引着她,让她欲罢不能,总想去解开某些谜团。 她快被折磨疯掉了,只好赶紧站起来,离开毒药,来到正在看地图的段舍身边。 “段总。” “嗯,什么事?”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就快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再坚持一下。” “我不是怕辛苦,我……我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每拖延一天,就会有不知多少像这孩子一样的人死去。全都怪我……” 杰出正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他最近只要有空,就写日记。听见善儿跟段舍的对话,“哼”了一声,道:“别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能量,可以改变世界吗?” 冬善儿被杰出不阴不阳的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下头闭上嘴巴。 毒药不乐意了:“杰出,你怎么总跟善儿过不去?她哪儿得罪你了?” 杰出对呛:“那你怎么总护着她?她是你亲妹妹啊?” “你不就是因为被姓卓那小子陷害入狱,心里不舒服嘛,你有本事找卓航算账,整天欺负人家无辜的小姑娘做什么?” “无辜?她无辜?她要是无辜,早就天下太平了!” “你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 眼看这两人又要叮咣起来,段舍只好喝止:“这一路上你们还不累啊?要不要每人来个十公里越野负重跑?” 两个人立马不吭声了,但都不服气,一个把日记本写的“沙沙”响,一个把螺丝刀敲的“叮当”响。 “啪”的一声,杰出手中的中性笔断成两节。他懊恼地丢掉,翻遍了整个背包,也没能再找到一支笔。 段舍把自己的签字笔递给他:“送给你用吧。” 杰出看到那支笔,马上色变:“这怎么行?这支笔是您到高维上班第一天,高董送给您的啊。” 段舍深情地看了那支笔一眼,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笔的价值在于书写,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跟着你,才能体现它的与众不同,相信高董会赞同我把它转赠给你。” 杰出接过签字笔,僵硬的面部肌肉终于松弛下来,说话也没先前那么尖锐苛刻了: “段总,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心里真的过不去这个坎。我们这些小记者,在前方采访,把命都豁出去了,被那些龌龊的人迫.害也就罢了,谁让我们选择了这一行?可我想不到,连自己阵营里的人也害我,居然还是自己的大boss,跟外人合谋陷害我!” “卓航是做的不对,可这些跟善儿有什么关系吗?” “呵呵,别看我被抓了,可好歹,在高维里还是有几个兄弟,他们告诉我,卓航对付我的手段,都是动漫部一个跟他关系亲密的女人,帮他出的主意。段总,我觉得,您还是小心这个女人为好。” 杰出瞪了冬善儿一眼。 冬善儿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杰出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原来他以为是自己给卓航出主意陷害他。 “杰出,你误会了,虽然我帮过卓航,可我从来没给卓航出主意陷害你。” “我没误会,我哥们儿说的很清楚,那女人就是从动漫三组出来的。” 冬善儿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好:“我真的没给卓航出过主意。” 忍了好半天的毒药帮腔:“是啊,傻狍子那么笨,哪里能想得出那么高明的主意?” “也许她是装傻呢?” 段舍开口了:“杰出,你被陷害的时候,善儿已经跟卓航分手了,她不可能给卓航出主意。况且,从动漫三组出来的女人,又不只有她一个。” 杰出有点不耐烦:“那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卢薇那个老处女吧?” 毒药不屑一顾地嗤笑:“呵呵,卢薇那个老女人怎么可能勾搭到卓航?” “那还能有谁?” “卢薇的外甥女,竹子啊。” 提到竹子,冬善儿的心又被刺了一下,那个时期的每一段回忆,都让她肝肠寸断。 杰出是个直觉敏锐的人,善于捕捉细枝末节,当他意识到自己确实错怪善儿后,很快就发现这次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那个竹子……是怎么回事?” 毒药哼了一声:“大记者,你不是常说天下没有你不知道的人吗?怎么,竹子你都不知道?” 杰出白眼:“我是说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知名人物,那竹子算哪个知名人物啊?做过突出贡献?业内奇才?还是上过新闻?” “呃……这个倒没有,可是一个公司的,你总不会没听说过吧?” “呵呵,高维集团加起来数万人,我不可能人人都认识,我的大脑是留着装重要信息的。” 毒药叹口气:“好吧,那个竹子,是动漫三组主编卢薇的外甥女,才华一般,不过很会见风使舵,十足的心机女。 善儿因为演员封.杀事件,被贬到仓库后,她靠着善儿开发的公众号,才得到机会升任画师,可她的作品缺乏时代感和创新,所以一直偷偷找善儿代笔。 直到骗捐事件,她怕承担责任,才把真相说出来,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善儿头上。也就善儿这傻狍子,才会分不清好人坏人,傻乎乎的替人受过!” 第37章 花耳朵的异常 杰出听了毒药的陈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冬善儿,语气明显没那么敌对了,但还是习惯性挖苦: “别说,傻狍子这绰号还挺适合她,脑袋真的是缺根筋。” 冬善儿别提多郁闷了,本来心里就难受,这下头垂得更低。 杰出一脸瞧不惯的样子:“低什么头啊?又不是你的错,怎么搞得像是你在低头认罪?你能不能抬头挺胸做人啊?” 善儿稍微挺了挺腰板,可头还是垂着。 杰出摇头:“看着都垂头丧气……” 段舍拍了拍杰出的肩:“去路上迎一下老高,这半天了,也该回来了。” 杰出收起日记本,把签字笔放进贴着胸膛的内测口袋,拍了拍,道:“行,我去,反正现在我是坏人,不在这儿碍眼了!” 段舍看着杰出的背影,对善儿道:“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样,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做记者久了,难免看问题比常人透彻,说话也就尖锐一些,对你还算客气,有些被访对象,常常被他一针见血的提问,弄得恼羞成怒。” 善儿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没往心里去,杰出说的没错,我的确又蠢又笨,总是看不透人心,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毒药放下手中的活儿,一脸不解地问:“我就奇怪了,那个竹子已经被发放到后勤部,她怎么就又回动漫部了?又是怎么认识卓航的?听说还是你保荐她回去的。” 善儿的思绪又回到灭世风暴前。 * 冬善儿的生日刚过,便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雪。 每到晚上,大雪用它的洁白将城市覆盖,但是第二天,便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碾压的泥泞破碎。 冬善儿并不惧踩着那些冰、雪、泥、水的混合物上下班,她只是担心小公园里的花耳朵,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该怎么生存? 那次领养活动,虽然帮不少流浪猫、狗找到了新家,但花耳朵却怎么都不肯被领养,甚至故意在那几天躲起来。 她只好继续每天中午过来喂养花耳朵。 善儿也很想领养花耳朵,琢磨着什么时候升职加薪了,就找间条件好点的小户型,这样,就能把花耳朵带回家,而不必担心房东和其他合租者反对了。 中午,到小公园休息、喂猫的时候,冬善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卓航,卓航信誓旦旦说,租房的事,怎么能让女孩子操心?他马上就能再做成一笔大单子了,到时候,升职加薪还有奖金提成,两个人一起租个两居,想养多少只猫都行! 善儿听了很开心,她一直在等卓航向自己表白,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几个月了,一起上班下班吃饭,像一对亲亲密密的情侣,可卓航并没有明确的向自己表白过。 这算是表白了吗? 不过,就这样贸然住在一起不妥吧?最起码,他应该拿一束鲜花向自己表白,才显得正式一点吧?认识这么久,他还没送过花给自己呢。 卓航像是看透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变魔术似的,捧出一块花盆摩卡蛋糕,黑色的巧克力上,插着一朵艳丽的雏菊: “本来应该送你一束玫瑰才像样,可是你这么特别的女孩儿,一定会觉得那样做太俗气,想来想去,还是送你最喜欢吃的蛋糕吧。而且,那一束玫瑰好几百,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你租大房子养猫。” 善儿觉得,卓航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微笑道:“还是你懂我,我最喜欢这种蛋糕了!”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违心,有点委屈,甚至有点失落,但是,两个人只要是真心相爱,何必在乎一束花呢? 用鲜花告白,真的很俗气,很没创意,还很浪费耶。 唉,可是女孩子就是喜欢这种俗气,这种没创意,这种浪费,怎么男人就是不懂? “喵呜!” 花耳朵突然跳起来,把那块花盆蛋糕打翻在雪地里。 善儿瞪大眼睛:“花耳朵,你在做什么?你不能吃巧克力的,会中毒拉肚子!” 花耳朵却龇牙咧嘴冲着卓航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善儿有点不开心,这可是卓航向自己表白的蛋糕,很有纪念意义,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就被花耳朵打落。 她想要捡回来,可花耳朵动作更快,叼起蛋糕窜进树丛中,转眼不见踪迹。 “花耳朵!” 善儿气坏了。 卓航也一脸不高兴:“这只野猫,真是野性难驯,你都喂了它那么久了,还救过它,它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袭击你!” 善儿叹口气:“它也不是袭击我,可能只是好奇蛋糕。” “可那块蛋糕要几十块钱呢!太浪费了。” “没关系,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就算没有蛋糕,我还是会很开心的。” 卓航强压住不快,道:“以后还是不要来喂猫了,万一哪天它真发疯了,把你抓伤咬伤怎么办?打狂犬疫苗还得花好几百呢。” 听着他的抱怨,善儿的心情也坏下来,她相信花耳朵不会袭击自己,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可卓航就是不信。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想让他不开心,只好把不快闷在心里。 卓航发了一通脾气后,看看时间:“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客户,先走了,你自己回去。” 他一转身,就听“哎呀”一声,一个穿着粉色鸭绒袄的女孩儿,被撞倒在雪地里。 冬善儿帮着把那女孩儿扶起来后,认出厚厚的围巾下裹着的那张脸:“竹子?怎么是你。” 竹子揉着摔疼的腰,抱怨:“谁啊,走路这么莽撞……” 然而,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张着嘴巴,怔怔地望着眼前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庞,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善儿认识这女孩儿,卓航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卓航,是高维地产的销售主管。” “你,你好,我叫竹子,跟善儿是好朋友!” 竹子主动伸出手。 卓航笑笑,两只手插在兜里,丝毫没有掏出来的意思:“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好啊,再见……” 竹子怔怔望着卓航的背影消失在公园的小路尽头,问:“善儿,那小鲜肉是谁?” “他不是告诉你了吗,卓航。” “我的意思是,你跟他很熟吗?是你什么人?老乡?同学?有女朋友了吗?” 善儿岔开话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事吗?” 竹子这才想起来这里的初衷:“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想请你吃顿饭,算是道歉吧。” “道歉?道什么歉?” “前阵子,我被调离动漫部的事儿,不该怪在你头上,其实,都是我不好,后来我才想明白,你也是为我好,怕我承担不起骗捐的责任。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善儿一听,笑了:“原来是这事儿啊,我根本就没怪你,当时情况那么复杂,好端端的突然就把你调离动漫部,换了谁都会生气想不开。” “这么说,你同意一起吃饭了?” “吃饭就免了吧……” “那怎么能行!不去就是你还不肯原谅我!” 善儿拗不过竹子,只好答应。 * 那天,竹子带冬善儿去了一家有名的西餐厅,点了鹅肝、牛排、红酒、开胃菜、甜品,一顿下来一千多,埋单的时候,善儿有点心疼,这一顿饭,又可以给福利院的弟弟妹妹添不少书本。 不过竹子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把一沓崭新的,红艳艳的钞票给了服务生。 善儿当时还在想,卓航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他平时那么节俭,连瓶饮料都舍不得买,等自己发了年终奖,就请他来这里吃上一顿,让他也高兴高兴。 可是,善儿却不知道,她和竹子刚走没多久,卓航就带着安总的女儿安琪儿来到这间餐厅,点了同样的大餐,埋单的时候,他也跟竹子一样,脸上满是笑容,一点都不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钞票。 *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 冬善儿回去后便给公司打报告说,公众号现在变成每天更新,自己工作压力太大,顾不来,需要有人协助,请求把竹子调回动漫三组。 她以为这件事一定很难办,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跟上司们谈话、据理力争。 可没想到的是,办得非常顺利。 卢薇当然不会反对,这是冬善儿做的唯一一件对她心思的事儿。 杨副总编现在已经是杨总编了,一方面他需要善儿的公众号业绩,另一方面私下觉得自己的升迁,善儿也是有一份功劳的。所以,既然这小丫头提出来,何不卖给她一个人情?说不定将来她还能在段总跟前帮自己说好话呢。 人事部也是一路亮灯,因为公司里都在传,冬善儿是段总的人,跟段总有着心知肚明但不方便说的关系。 事实上,这件事,段舍根本不知道,等他知道,已经是他离开高维后,在调查冬善儿跟天文台监测到的宇宙异常波动到底什么关系时,才注意到这个竹子的存在。 第38章 闺蜜和前男友 竹子回到动漫三组的当天,买了满满一大盒甜甜圈,每人还有一杯星巴克。 她变得比以前更殷勤,更机敏了。 每天善儿还没到,她已经提前把善儿的工作位打扫干净,并冲好咖啡。 只要善儿需要什么东西,她第一时间送到善儿手上。 如果善儿累了,想打个盹,她马上捧着抱枕垫在善儿脑袋下。 甚至连午休时间,她也帮善儿买好午饭,陪着善儿一起去小公园吃,顺便还带了猫粮。 善儿被竹子的“热情”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竹子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竹子却笑眯眯道:“就是因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才要加倍对你好,这样,才符合我们俩现在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善儿在巧嘴的竹子面前,总是显得笨嘴拙舌,无言以对。 但她不知道的是,竹子之所以每天陪她来小公园,还花钱买猫粮,都是为了能在这里见上卓航一面。 单纯的冬善儿不知道竹子的企图,精于世故的卓航心里却明明白白。 卓航对于竹子的频频撩拨,虽没有什么回应,可也没疏离回避。 他早就把竹子的背景打听的一清二楚,虽然不像安琪儿那样有个超级富有的老爸,也不像冬善儿是段舍的大红人,但她的姨妈卢薇,却是高董的同乡,拐弯抹角能沾亲带故的那种,当年高董创业时,就已经在高维上班的元老。 这种人,就算用不上,也不能得罪,没准哪天还能帮自己的忙。 所以,有时他给善儿带零食的时候,也会给竹子带上一份。 竹子自然也把卓航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从大山里走出的高材生,从小学到大学,成绩一直全优。但是因为家境贫寒,原本可以继续考研深造的他,不得不选择出来工作。 同班那些成绩远不如他的,因为有个好家庭、好爸爸,现在一个个不是硕士、海归,就是当公务员,做企业高管,有房有车有地位,唯独他,在遇到冬善儿之前,一直就是个最底层的销售代表,为了完成销售业绩而疲于奔命。 遇到善儿,是他的转折点,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不但业绩坐了火箭一样网上冲,短短两个月就升了销售主管。 竹子怀疑,善儿在职场系列里经常提到的那个勤奋英俊努力向上的小职员,就是以卓航为模板。 虽然卓航的条件并不完美,没达到自己心目中的高度,可自己也是从小地方来的,在这样的大都市里,没户口没房子,人家高富帅未必看得上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一辈子窝窝囊囊,又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卓航显然是个大有作为的青年,虽然眼下只是个销售主管,但他精明能干,业绩全公司第一,挣得多,有前途,再加上跟韩星一样俊美的外貌,已经算是中上选了。 至于他现在是不是跟冬善儿谈朋友,一点都不重要。莫说两个人还没结婚,就算结婚,撬这个蠢丫头的墙角,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卓航没贴上标签,谁都可以争抢。 而当时的冬善儿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两个人的心思,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托付终身的对象,和推心置腹的闺密。 * 就在临近春节放假的前一天,大家领了年终奖和福利,已无心工作,都在想着买什么东西回家过年的时候,传来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一辆载满烟花爆竹的车辆,一座刚刚竣工一个月的大桥时,突然爆炸,造成大桥坍塌,桥上有数十辆车子正在通过,中有一辆满载小学生的校车。” 当时只有善儿还守在电脑前,只有她不必操心过年回家、办年货、买车票的问题。 她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大家,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会,同事们人在办公室,心早飞回家了。 善儿只好自己一个人浏览那条新闻。 报道新闻的记者是杰出,她在危机小组群里见过杰出,杰出给人的印象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开会总是迟到,偶尔到场一回,过不了几分钟便以有紧急采访要出现场为由开溜,好像一天到晚比段总还忙。 估计也就段总开明宽容,不跟他计较,换一个上司,早就忍不住了。 杰出拍摄的照片,每一张都触目惊心,并且提到,目前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人,并且还在上升。 善儿看着照片上侧翻进山谷的校车,散落的血迹斑斑的书包、鞋子,和挂在车窗上随着寒风瑟瑟发抖的红领巾,心里莫名的难受。 这时,手机响了。 卓航简单地说中午一起吃饭,便挂断了,也没问善儿有没有其它安排。 其实中午三组的同事们约好一起聚餐,这让善儿很为难。 竹子从旁边路过,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问:“善儿,怎么了?看你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中午咱们三组聚餐,可是卓航刚刚打电话,约我一起吃饭。” “那就晚上再跟他一起吃啊。” “可是他很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比我们三组一起聚餐更重要?一年就这么一次哦。” “但他买了晚上的车票,如果不去,年前怕是见不到他了。而且万一他要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耽误了怎么办?” 竹子叹口气:“唉,看你为难的样子,真是重色轻友!好吧好吧,你去会你的卓大美男吧,三组这边,我替你挡着!” “真的?” “谁让我们是死党?算我欠你的。快去吧!” 善儿从钱包里拿出三千块钱,塞给竹子:“这顿饭算我请大家,你替我道个歉。” “没问题!” 善儿笑了笑,提着包飞快地跑了。 等善儿一进电梯,竹子的笑脸马上消失,把三千块钱收起来,换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来到同事们当中:“今天中午的聚餐,善儿有事不去了。” “啊?为什么?这次聚餐,怎么可以少了她?如果不是她,咱们三组今年的年终奖早就泡汤了,哪里拿得了这么多啊。” “对啊,竹子,你再跟她说说,让她中午一起去吧。” 竹子叹气:“我已经劝了她好半天了,可是没办法,人家中午要跟很重要的人一起吃饭啊。” “很重要?有多重要啊?” “哎呀,不会是上面那个吧?” “哪个?” “七十六。” “是哦,善儿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七十六层的大红人,怎么可能把我们放在眼里,算了算了,中午我看还是别去聚餐了。” 竹子任由大家猜测,并不解释善儿不去的真正原因,换上一副笑脸道:“别啊,都说好了聚餐,难得大家一起吃个饭,中午我请客!算是替善儿向大家道歉了!” 一听有人请客,大家的情绪立刻又高涨起来:“还是竹子最好!” * 冬善儿一口气跑到小公园,卓航已经到了,手里捧着两份快餐。 “怎么这么久?” “组里有点事,耽误了。” “快吃吧,还热着呢。”卓航递过来一盒饭。 善儿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又肥又辣的回锅肉,顿时没了胃口。 “怎么不吃?” “我……这会儿不饿,早上组里的同事带了年糕来,我多吃了两块,还没消化。” “年糕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那么贪吃,搞得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下回别这样了,多丢人。” 善儿心里一阵堵的慌。 认识这么久了,他竟然记不住自己从不吃肥肉,也不习惯吃辣。 男人都是这么粗线条吗? 好吧,就算他平时业务忙,事情多,粗心记不住这些小事,可是,吃同事几块年糕怎么了?几块年糕就丢人了吗? 更何况她根本没吃,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他因为买了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而尴尬罢了。 卓航似乎并没发现善儿的不快,把那盒饭拿回去:“你要是不吃我吃,别浪费了。可惜没有我家乡的回锅肉好吃,我们当地的土猪,又肥又香,配上辣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善儿默默看着他吃,心里叹口气,嘴角却弯出一抹微笑:“你喜欢就好。” “对了,我找你有个事。” “什么事?” “上午大桥坍塌那新闻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那车烟花爆竹好大威力,把桥都炸塌了,那些受牵连的人都好无辜。” “善儿,你太天真了,一车烟花就能把桥炸塌了?你当是几根木头搭成的桥啊?古人建的石桥,历经几百年上千年沧桑和炮火,都没坍塌呢。那些建筑商真是黑心,新建的大桥就塌了,这得多豆腐渣。” “不是爆炸引起的?那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承建商用劣质建材代替标准建材,偷工减料造成的。” “啊?他们太黑心了!”善儿义愤填膺。 “是啊,太黑心了,简直不顾百姓的死活!这样的黑心商人,就该受到严惩!善儿,现在我就知道一个这样的人,想要以劣质建材充当好建材建楼。” “是谁?” 卓航取出一个U盘:“那个黑心商人叫胡健勇,资料都在这里,你回去自己看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卓航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道:“你的数位板不是可让漫画成真吗?我想你能把这个黑心商人的不法交易都画出来,让他不能再害人。” “这……”冬善儿有些犹豫,上次大河师父的事儿,她记忆犹新,生怕做类似的事儿,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如果任由黑心商人提供劣质建材,将来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假如又像大桥那样坍塌了,后果不堪设想。” 善儿听到这里,想到新闻上那些照片,不由一阵心悸。 第39章 CEO的贴心宵夜 当天晚上,整栋高维大厦,除了个别特殊部门值班的人员,几乎全空了。 冬善儿坐在工作台前,看着卓航给她的资料,越看越气愤,越看越觉得这些黑心商人无良,为了一点私利,以次充好,自己腰包鼓了,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终于,忍无可忍,从柜子里取出那块特别的数位板,飞快地画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偶尔,远处的夜空会升起几簇五彩的烟花,与城市的霓虹相互辉映,点燃节日的气氛。 善儿画完最后一笔,长长舒了一口胸中的闷气,伸个懒腰,肚子一阵饥鸣,这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了。 翻遍了所有抽屉,没找到零食,茶水间也空空如也。 对哦,放假了,大家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惨,这个时候,数九寒冬,连路边摊也收摊了吧?加上过年,很多店主都关门回家了,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难。 此刻,哪怕是有一包方便面,也是美味啊。 她刚想到吃,临时危机小组的群就发出信息提示音,这是善儿唯一没敢屏蔽的群。 消息是段总发出的:“感谢所有节假日期间还坚守在岗位的同事们,三楼小餐厅为大家准备了宵夜,请随意享用。” 原本沉寂的群一下热闹起来,一连串“谢谢老板”“老板发财”的表情后,善儿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人跟自己一样,在加班。 已经在回家途中的人抱怨,小餐厅可是高管们专用餐厅,早知道能享受这待遇,就晚一天再回家了。 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来晚的杰出也及时跳出来:“不公平啊,我也在加班,我也饿着肚子,为什么我只能在荒郊野外喝西北风?求送外卖!泪奔!” 丞相:“大记者,该过年了,你怎么还在荒郊野外蹲着?” 杰出:“在数救护车。” 丞相:“数救护车干什么?” 杰出:“看看救护车都去了哪里,这样就能知道大桥坍塌造成的准确伤亡人数了。” 丞相:“高明!又学了一招!” 毒药立刻发了一串整蛊的表情后回复:“大记者辛苦了,虽然吃不到,但是我们可以拍照给你看哦!” 杰出发了一串大哭的表情。 冬善儿乐了,看着他们在群里热热闹闹,她说不出的开心,白天藏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吃一口热饭了! 她来到电梯间,按了下行键。 等待的时候,不经意地往最东面的专梯看过去,指示灯在七十六层闪烁后,逐层下降。 是段总吗? 也不一定,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在加班?七十六层还有很多同事呢。 可如果不是他,刚才又是谁让小餐厅准备了宵夜呢? 说不定段总也会去小餐厅用餐呢,那样,就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他了。 想到要跟段总在一个餐厅吃饭,善儿有点小紧张,小期待,还有点小兴奋。 甚至电梯到了七楼,她都忘了上,眼睛一直盯着专梯的楼层指示灯。 但,那部专梯并没有在三楼停下,而是直接到了负一层的停车场。 善儿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也好,虽然没机会跟段总一起吃饭,但没有他在场,可以不用拘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啦! 听说小餐厅的厨师,都是什么什么级别的,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外面的那些高级餐馆都比不上呢。 冬善儿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段舍宽大的办公桌上,并排摆着三台电脑,其中一台,连接了安保系统,可以随时观察到整个集团所有部门的即时工作状态。 他有个习惯,每天下班离开公司前,不管早晚,都会瞄一眼那台显示器,就像一个领主,视察自己的领土一般。 然后他就看到善儿翻箱倒柜找东西吃的样子。 虽然他跟她没有交谈过,甚至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过,但,就是莫名地牵挂这个女孩儿,总觉得,跟她会有一段不解之缘。 并且这种感觉日益增强。 可那个女孩儿,却似乎渐行渐远,再也不看自己一眼,甚至,没在那个小群里说过话。 从七十六层下来时,他一直盯着三层的按钮,考虑要不要在那里停下,跟大家一起吃个宵夜。 最终还是算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去了,多数人都会紧张,尤其那个傻狍子一样的冬善儿,说不定紧张的连饭都吃不下,看她的样子,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还是让她好好吃顿饭吧。 * 冬善儿美美吃了一顿大餐般的宵夜。 这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美味的一顿饭了,居然吃撑住了,确实饿坏了。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这个时候早就没有夜班车了。 她准备打的回去,一出大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奔,这不是段总的座驾吗?他还没走? 善儿刚迟疑了一下,段舍的专职司机老高走过来:“是动漫部的冬善儿吧?” 她点头。 “段总交待我送你回家,他说,太晚了,过年不好打车,你一个女孩子家,再遇到黑车就麻烦了。” 善儿一下紧张起来,不是吧,段总要送自己回家?!这可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这有点不合适吧……”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拒绝,这可不是有一点不合适,而是非常非常不合适。 最近总有人说自己是段总的大红人,跟段总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再加上前阵子安琪儿找自己谈话的事,善儿觉得,还是应该跟段总保持距离。 如果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开个会没什么,但如果让他单独送自己回家,太不合适了。 小说里,所有的暧昧都是这样开始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为公司加班,段总说,这是应该的。” “可加班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是别搞特殊了。” “女孩子就只有你一个人。” “哦……”善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偷眼往车上看。 老高问:“你看什么呢?” “那个……段总呢?” “段总已经走了。” 善儿确定段舍不在车上,才总算松口气,这样的话,还是可以享受一下CEO专车的嘛。 她上了车,在宽阔舒适的后座上坐下。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皮革保养剂的清香,非常好闻。 老高开车非常平稳,跟平时坐的公交车、出租车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路灯不断从车窗两边闪过,飞快地后退。 善儿看着看着,刚开始的好奇、兴奋,渐渐被困倦代替,不知什么时候,歪倒在后座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车早就停下了。 老高正拿着手机小声地跟人通话:“是的段总,已经到了,她睡着了,嗯,嗯,好的,您放心,等她醒了,我一定确保她安全到家。” 冬善儿赶紧爬起来:“对不起,我睡着了……” 老高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对手机里的人说话:“她已经醒了,我这就送她回家。” 冬善儿折腾半天也没能把车门打开,老高从外面帮她打开车门。 她尴尬的爬下车,还差点碰到头,幸好老高的手替她挡了一下。 “冬小姐住在那栋楼?我送你上去。” “不了不了,已经很麻烦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里外来租户很多,情况复杂,段总交待,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回到家里才行。” 冬善儿只好指了指前面黑压压、密密匝匝的一大片自建房:“在那边……” 曲曲折折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总算到了善儿租屋的楼下。 过年了,这里一反往日的热闹,到处都是冷冷清清,偶尔会有一两条黑影一闪而过,还真把善儿吓得不轻。 老高真的就一直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开灯,安全地关好房门,才离去。 善儿疲惫地扑倒在小床里,打开电热毯,终于可以美美睡上一觉了。 那天晚上,善儿梦到了段舍。 他站在一个奇怪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周围全是明明灭灭的光源,朦朦胧胧看不太清,他好像没什么表情,她跟他打招呼,他也没什么反应,她向他走过去,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原来,那是虚无的影子。 * 此刻,段舍站在机场大厅前的车道边,被各种明明灭灭的灯光包围着。 广场灯、车灯、路灯、照明灯、指示灯…… 他手上拿着一张飞往某个热带岛国的机票,准备在这个寒冷的假期,去享受阳光、海浪、沙滩。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城市灯火阑珊的方向,有种莫名的牵挂。 忽然,他身体轻轻一震,机票脱手掉落,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没由来的一阵绞痛;又好像有一缕清风,穿体而过。 然而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 他弯腰捡起机票,蹙起眉头。 电话突然响了,凌晨四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段舍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当他接通,听完对方的意图后,眉头蹙得更紧。 他挂断电话,拨通了老高的手机:“来机场一趟,我不走了。” 第40章 撞死情敌 冬善儿一口气睡到下午一点才醒。 睁开眼,她“啊”的一声跳起来,顾不得清冷的空气,匆匆穿衣洗漱。 今天是年三十,说好了要回福利院陪弟弟妹妹们过年,她还专门为每一个弟弟妹妹准备了礼物。 善儿好不容易拖着大包小包,来到马路边,等了半天,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大过年的,出来的司机不多。 她掏出手机,准备用软件打车时,一辆宾利“吱”的一声,停在她身边,差点撞飞脚下的那些礼物。 善儿吓了一跳,心说叫车软件不会这么厉害吧?刚打开就有司机知道自己需要搭车? 可是这车看上去貌似很高档,虽然她是车盲,根本不知道宾利是什么东东,但也能分辨出不是普通的车,不知道车费会不会很贵? 当安琪儿一脸冰霜从车上下来后,善儿知道,自己想多了。 “冬善儿,看不出你还真有些手段!” 善儿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安大小姐怎么又找上.门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儿的? 安琪儿虽然还端着淑女的架子,但态度显然没有上次婉转,语气明显带着刺: “你让段舍为你开放小餐厅,派专车送你回家也就罢了,居然让他连渡假的行程都取消了!你知道吗?我在机场等了他整整一夜!” 安琪儿得知段舍假期要去某个热带岛国渡假,便买了同一次航班,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陪他度过这个假期,顺便提升两个人的亲密关系。 可是没想到,段舍取消了行程。 这让安琪儿非常恼怒,她详细打听了段舍昨晚的行踪,想来想去,十之八九跟冬善儿有关。 善儿更晕了,什么渡假,什么机场,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安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了?昨晚小餐厅是为全体加班人员开放的,不是为我一个人。让老高送我回家,是段总看时间太晚了,怕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至于渡假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还敢狡辩!什么女孩子不安全,谁知道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善儿的微笑消失了,她觉得安琪儿这句话过分了。如果有什么误会,她可以解释,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确实连跟段总面对面说句话都没有,当然就更不会有暧昧。 可安琪儿最后这句话明显就是人身攻击嘛。既然都这样了,她也没必要再解释什么,倔脾气上来,提起那些大包小包,从安琪儿身边挤过去: “请让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时间跟您瞎耽误工夫!” “不许走!你把事情说明白!”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安小姐您自己不相信。” “因为你说的根本就是假话!说,他昨晚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不然怎么到现在都不接我的电话?” 善儿觉得安琪儿的话越说越不可理喻。 两个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结果“哗啦”一声,装礼物的袋子被扯烂,那些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新年礼物滚落进一旁的馊水坑。 善儿一下傻眼了,这可是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收集了所有弟弟妹妹的心愿,然后利用少得可怜的闲暇时间,跑遍大小商场,才一件一件给大家买来的。 她赶紧蹲下身子想把这些礼物都捞出来。可每一件上都沾满了污水、油渍和烂菜叶。 安琪儿看到,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好臭!” 冬善儿这次是真恼了,怒冲冲站起来,冲安琪儿吼:“你知道这些礼物我花了多久时间才准备齐的吗?你知道我的弟弟妹妹们都在盼着这些礼物吗?” 安琪儿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又被冷傲代替,她怎么可以在这个疑似“情敌”面前低头? “不就是些礼物吗?我双倍你就是,你说吧,要多少钱!” “安大小姐,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你根本不懂这些礼物的意义!” “礼物还不一样都是用钱买的。” “那为什么还要买礼物?直接送钱不是更简单?” “那是因为你没那么多钱可送,只好买成礼物充门面!”安琪儿开始狡辩。 “安大小姐,假如现在两个男人同时向你求婚,一个送你一枚精挑细选的钻戒,另外一个直接扔给你十万块,让你自己去挑个喜欢的钻戒,你会选谁?” “这……求婚跟这个怎么会一样?”安琪儿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只好说:“其实送钱更实惠,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她匆匆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这是赔给你的!一万够不够?两万吧!” 她似乎极力想在冬善儿面前表现出自己优越的一面,把两万大钞扔给善儿后,头一仰:“如果你还觉得少,尽管开口,不过我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给我个帐号,我会让会计给你转账!但是有个条件!” 冬善儿被那两沓钞票砸的有点晕,不知道这位安大小姐到底想怎样。 “你必须离开高维,离开段舍,从他面前彻底消失!” 冬善儿真想翻白眼了,她从那些钱里数了三千块抽出来,其余的拍在安琪儿的宾利上,很认真地说:“三千块是你应该赔偿的,我收下。但我不会离开高维,离开我热爱的职业!” 安琪儿嗤之以鼻:“嫌钱少?那我给你五十万,只要你离开段舍!” 冬善儿本想再解释一遍,自己跟段总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可看到安琪儿的态度,心里也来气,故意道:“好啊,让我离开也行,你让段总亲自来跟我说!” 说完,头也不回离去了。 安琪儿要疯了,长这么大,从未有人用这样轻蔑的态度跟自己讲过话,一股邪火“蹭”的一下燃起,直冲脑门。 这个又穷又卑贱的丫头,谁给的胆子?竟然敢跟自己抢男人! 她从大学就开始追段舍,一追追了十几年,从青春年少熬成了老姑娘,赶走了一个又一个假想敌,段舍到哪儿她跟到哪儿,付出了这么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这丫头抢走? 安琪儿上车,点火发动,一踩油门,朝着冬善儿撞过去。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段舍,什么都装不下,只想把所有阻碍她得到段舍的障碍物,统统碾碎。 她看到,冬善儿转过身来,面目狰狞,头发像毒蛇一样飞舞,一脸嘲讽地挑衅:“来啊,安琪儿,有胆子就撞死我,撞死我你就可以得到段舍了!来啊,可是我赌你没这个胆子!胆小鬼!失败者!段舍根本不喜欢你,不喜欢,他不要你了,哈哈哈哈……” 安琪儿彻底崩溃了,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眼看就要撞上善儿,突然,车前方升腾起一团耀眼的白光,刺得她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变得白花花一片。 白光中影影绰绰好像有一个人行,修长而健美。 安琪儿想看清楚,可那白光太炫,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抬起双手遮挡。 好半天,等白光消散,安琪儿睁开眼,放下手,发现车子已经熄火停在路边,而冬善儿也已走远,招手上了一辆的士。 她一身冷汗,刚才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撞死冬善儿? 天啊,幸好没有,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不是那团白光…… 那白光到底是什么?光影里的人又是谁? 安琪儿怀着好奇,打开行车记录仪,可,里面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车一直安静地停在路边,压根没有启动过。 她呆呆看着前方,见鬼了,难道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 安琪儿回过神,看到一张俊美的笑脸。 她降下车窗,不耐烦地问:“怎么是你?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卓航把掉在地上的两沓钱捡起来还给安琪儿:“本来是走了,可半路上看到一条新闻,可能会影响到咱们高维地产,所以,就返回来了。” 安琪儿嗤之以鼻:“你有那么敬业吗?是舍不得你那个小女友吧?” “什么小女友?” “冬善儿啊,公司里人都知道,她是你女朋友。” 卓航笑笑:“我想大家可能误会了。” “误会?你们不是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中午还一起吃饭吗?” “哦,那个啊,那是因为我正好也在这片住,有时遇到了就一起走。” “那也太巧了,天天都遇到吗?” “这个嘛……好吧,我承认,她对我是有好感,想跟我交往,可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还跟她在一起?不搭理她不就行了?”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我是怕伤了她,只希望她慢慢会明白,我对她只是同事之间的友谊。” 安琪儿“哼”了一声:“看不出你还蛮有同情心的。对了,你刚才说出事了,到底什么事?对我爸的公司有什么影响吗?” “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赶着回公司,改个时间跟安小姐解释,好吗?” 安琪儿一偏头:“不用改时间了,上车,我正好顺路,你可以在路上跟我解释。” 卓航正中下怀。 第41章 前男友的心机 其实,卓航昨天根本没有走,而是躺在出租屋里等冬善儿公众号的更新。 跟那个傻丫头认识这么久,她的性格他一清二楚,傻丫头是那种疾恶如仇,同情心爆满的人,但智商有限,做事不经大脑,就算经过大脑,大脑也缺根弦。 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仅仅做一个销售主管,太屈才了。而他这些年一直得不到升迁的原因,就是因为一直被销售部经理压着。 销售部经理据说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大学文凭是买来的,是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人,每天只知道泡吧撩妹。但人家是高维地产负责建材采购的副总的侄子,自然能平步青云。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嫉贤妒能,只认红包不认能力,谁逢年过节给他塞的红包厚,他就提拔谁,把最好的楼盘分给谁。 像卓航这样没有背景,塞红包又少的人,只能去卖别人挑剩下的偏僻冷门楼盘。 所以,他认为,想要出头,就得扳倒经理。 可他上面有副总叔叔罩着,弄倒他可不容易。除非,把他叔叔一起扳倒。 精明的卓航知道,但凡采购,一定会跟利益挂钩,尤其像高维这样,需求量大,且信誉良好的企业,不知有多少供货商削尖了脑袋想合作。搞定主管采购的副总,当然是第一要务。 所以卓航有理由相信,这位副总不会干干净净。 他马上雇了个私家侦探,专查那些跟高维供货的建材商。 最后还真让他查到一家有问题的。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这件事捅出去。 他知道,这种事儿如果自己向上反映,结果往往是弄得一身骚。如果时机不对,最终扳不但不倒别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新建大桥坍塌的事件,逐渐发酵升温,显然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契机。眼下,人们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工程质量上,他只需借着这股风,便能燃起熊熊大火。 不过,他还是不能自己出面,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好自己来做? 所以他想到了善儿。善儿那面神奇的数位板,显然可以帮他解决一切烦恼。 卓航马上把暗中搜集来的建材供应商,跟采购方相互勾结,以次充好那点猫腻曝料给善儿。 接下来,便是紧张地等待。 他整晚躺在堆满脏衣服的单人床.上,不断地刷新手机页面,等待冬善儿的更新。 以前,从没这么关心过善儿的公众号,骨子里觉得里面画的那些东西,太理想化,直白地说,就是天真幼稚。 有时他真搞不懂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既不想着赚钱,也不想着穿衣打扮,跟别的女人比,就是一另类。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这个大城市令人羡慕的户口,说什么他都不会接近这么乏味没情趣的女人。 不过,现在他终于有了新的目标——安琪儿。 安琪儿漂亮,有气质,身材好,有品位,懂得享受生活,最重要的,她是安福昌的千金。如果能得到安琪儿的芳心,有安家助力自己的事业,那将是前程一片光明。 就在他幻想未来一片光明的人生时,冬善儿的公众号更新了。 卓航看到时,长长舒了口气,搞定!蠢女人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这世上有那么多阴暗丑陋的东西,要是每一件都曝出来,一辈子也曝不完。几张画就能普渡众生了吗? 不过,虽然普渡不了众生,但是能让某些人下地狱,帮他一步登天。 此刻卓航坐在安琪儿的车里,想着现在高维的高层们,一定都没心思过年了吧? 负责采购的副总,跟黑心建材供应商勾结,以次充好,这么严重的事,在这个风口浪尖曝光出来,怕是很难过关。 果然,安琪儿和卓航刚进大厅,就听见安福昌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咆哮声:“年三十都不让人好好过,段舍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他的助理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安总,听说是咱们地产出事了,工地用了劣质建材,凌晨四点突然发生坍塌。” “什么?竟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安总昨晚不是喝多了吗?打您手机一直不通。” “我没……”安福昌似乎想说没喝多,但突然想起昨晚是跟嫩模一起睡的,马上改口:“我喝多了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的事故死人了吗?” “没有……” 安福昌大手一摆:“没死人紧张个球啊!真是小题大做,这也值得把我们都叫来开会?” 助理小声道:“昨晚没死,可一个小时前发生了二次坍塌,把去抢修加固的工人给压到下面了……” 安福昌的脸色变了,不再咆哮,大步走进电梯。 * 冬善儿还完全不知道高维发生的大事故,她正笑逐颜开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包饺子,准备吃年夜饭。 电视里播放的都是些喜庆的事,窗外是零零碎碎的鞭炮声。 这里是郊区,不像城里禁放。 饺子下锅,白腾腾的雾气漂满厨房,第一碗饺子刚捞上来,她的手机就响了。 她以为是谁发的新年贺词,就没理会。 但提示音不停地响,越来越急促。 善儿觉得不对劲了,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临时危机小组在闪烁。 这一会儿的功夫,未读信息已经数百条。 她赶紧进群,翻到最上面往下看,不由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实再次跟她的漫画照应。 但她只是揭发了建材商以次充好的内幕,只是说这样做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比如会塌方。 可没想到的是,真的塌方了,还死了人! 天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段总一定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她顾不上吃饺子,穿上鸭绒袄就往外跑。 * 天已经黑了,大郊区的,根本叫不到车。即使用打车软件,也没司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 最后,善儿借了护工阿姨的自行车,一路狂奔回城。 危机小组群不断更新消息。 共有二十五名工人被压在塌方的事故现场下。 段总和安总都赶赴现场指挥救援。 第一名工人的遗体已经找到。 找到一名生还者,三人遇难。 现在有七名生还者,已送医。 …… 冬善儿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但脸蛋和耳朵,却被冬夜的寒风刮的生疼,因为没有戴手套,手指也被冻僵了。 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必须在今晚赶回去,赶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用自己的方法结束这件事。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恶果。 那个数位板确实很神奇,确实能改变未来,可每次改变之后造成的恶果,又是让她的良心无法承受的。 她只是想让黑心供应商和吃了回扣的采购商倒霉。 为什么却总是牵连无辜的人受害? 或许她还来得及用数位板挽回一些什么,即使不能改变更多,至少可以救下那些被埋的工人。 * 等她精疲力尽赶回高维大厦的时候,刚好是零点。 虽然城市为了防霾,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还是能零零星星听到一些爆竹声,能看到遥远的郊区上空升腾起的烟花,能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新年倒数钟声…… 冬善儿顾不上喘息,就要进去,却发现大门已经全部锁上。 她拼命喊门,终于来了一名值班的安保。但不管她说什么,安保都不给她开门,说节假日期间,除非有行政办公室签发的特殊通行证才能进去。 她说她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拿回自己的数位板,就进去几分钟。 保安告诉她,就算让她进去也没用,所有不需要人员值班的工作区,全都贴上了封条。如果封条被破坏,安保部很难交待。 冬善儿颓然。 这下她彻底绝望了,以为过年没什么事儿,就把数位板锁在办公室。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故。 她拿出手机,打开危机小组群,想了半天,打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我能帮忙。” 但是,没有人回复她,大家似乎都在忙,她那几个字很快被更多的留言淹没了。 手机弱电提示又一次报警,她今天没想到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之前也就没充电,想等睡觉的时候再充。 等了好半天,终于有人回复她,是毒药: “狍子,这事儿你帮不上忙,早点睡吧。” 善儿想说自己能帮忙,只要让她上楼拿到数位板。 可是……他们信吗? 并且,这种事,似乎解释不清啊。就算他们相信了,同时,也就会知道,这次事故是因自己而起,她又该怎么向大家解释? 这么复杂的情况,她处理不了,不行,不能告诉大家。 但是,现在自己真的很需要数位板。 想了又想,她终于鼓起勇气,点开段总的头像,艰难地打了几行字,告诉他自己就在公司楼下,需要他特批上楼取数位板。 但发送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如果段总问自己为什么,她该如何回答? 到底要不要他帮忙? 他在现场忙指挥,会不会有时间、有心情回复自己? 这一犹豫,手机再次电量报警,她心里一慌,赶紧按了发送键,与此同时,手机也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冬善儿顿足,也不知道消息到底发出去了没有。 第42章 不信他会骗自己 冬善儿缩在高维大厦门口避风的花坛后,窝了一夜。 在她快要冻僵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人拍醒了她。 善儿抬头,看见是安保部的值班经理:“冬善儿是吧?” 善儿茫然地点点头,现在她冻得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段总打电话来,说你要上去拿什么东西,是吗?” 她又点头。 “跟我来吧。” 善儿缩着没动。 “你不是要上楼吗?走啊。” 她沙哑着嗓子说:“我动不了……” * 安保部的值班经理直接把善儿背进值班室,把电暖对着她,又倒了杯热水。 烤着暖气,又喝了半杯热水后,冬善儿才终于缓过来。 经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段总说他手机没电了,刚看到你的留言,让我看看你还在不在外面。我还寻思,这大冷的天,谁那么傻,会在外面过一夜。” 善儿勉强笑了笑,除了自己这么傻,还真找不到别人了。 “你要拿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我的数位板。” “走吧。” 善儿站起来,刚走了一步,便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昏倒在地上。 * 冬善儿醒来时,周围的空气里飘着来苏水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护士,步履匆忙,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一张甜美的笑容出现在眼帘中:“你终于醒了。” “江昕?”冬善儿有点迷糊,不明白自己怎么到医院了,“我怎么了?” “大夫说你营养不良,血糖偏低,又冻了一夜,所以昏倒了。没什么大事,住院观察几天,调理一下就好了。” “啊?还要住院?我……” “住院费你不用担心,公司给每个员工都办理的有医保,个人负担的部分寥寥无几,段总已经为你垫付,你安心养病就是。” “但是我还有工作……” “工作的事就放一放吧,反正现在是春节放假。” “那我的数位板能不能帮我拿来?” “段总交代过,要你好好养病,要数位板做什么?还想着工作?” 不管善儿说什么,江昕都能找到完美的理由给她挡回去,而且,她甜美的微笑让人无法拒绝。 可是善儿惦记着大年三十发生的事故:“昨天的事故怎么样了?” “昨天?” “就是咱们地产公司采购了劣质建材,结果施工的时候造成坍塌的事故。” “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 “前天?” “今天是初二,你昏迷了两天一夜。” 冬善儿扭脸看着窗外快要落山的夕阳:“我昏迷了那么久吗?” 江昕一边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瘦肉粥,一边道:“事故的事儿,你放心好了,有段总和安总在处理,所有幸存者都正在接受治疗。” “那……遇难的人数多吗?” “一共有五名工人遇难。” 冬善儿听了,心情阴郁,这些,又是自己一时没忍住,使用了数位板造成的后果。她是不是应该考虑,把那个邪门的东西给毁掉? “来,把这粥喝了,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给你送早饭。这是你的手机、充电器,已经充满电。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需要随时电话我,我家就在附近,赶过来很方便。” 善儿赶紧坐起来:“江助理,你不用来回跑了,我能照顾自己。” 江昕微笑:“我知道你能照顾自己,可你现在病了,化验、拿单子什么的,总得有人陪你,有人跑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就安心养病,剩下的事,交给我!” “过节,你不要陪家人吗?” 江昕举起保温桶:“我爸妈听说你的事了,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生病的人最怕受委屈了,一点点小委屈,都会比平时放大十倍,会影响康复。所以啊,他们明天还会做好多好吃的,让我带来给你哦。” 冬善儿的眼眶红了。 从小到大,她孤独惯了。 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可以坚强的微笑面对。但只要别人对她有一丁点好,就会感动到落泪。 * 江昕走后,冬善儿拿起手机开机。 刚一连上网络,就进来好多提示信息,有孤儿院的,有同事间新年群发贺岁的。 在最末一条,她看到了段总的回复。 大年夜凌晨的那条求助信息,他收到了,但他的手机当时也没电了,直到清晨五点多才回了她的信息。 但那时候,她正神志不清地坐在公司大门口。 段总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可以”,却让她回味了很久。 他没有问自己急着要数位板做什么,百忙之中不忘给安保的值班经理打电话,竟让人有点莫名的感动。 冬善儿又仔细翻了一遍留言,没看到卓航的只言片语,不禁有些失落。 失落之余,又开始担心。 他到家了没?怎么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别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她拨通卓航的电话,可那头却只有冗长的铃声,却没人接。 她一连打了三通,都是这样,心里更加忐忑,便发了短信过去,询问卓航是否安全到家?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很担心。 随后,冬善儿抱着手机等卓航的回复。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有点失望,默默放下手机,刚要躺下,信息提示音就响了。 善儿赶紧拿起手机,她以为是卓航回复了,打开一看,原来是段总:“近况已知,安心养病,有任何需要可请江昕代办。另祝佳节愉快。” 很格式化的一段文字,读不出有什么感情的成分在里面,但冬善儿还是隐隐一阵心跳加速,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幸福眩晕。 这种感觉,是跟卓航在一起时没有的。 她虽然很牵挂卓航,但卓航每回给她发来信息,她看到后虽然也会开心,可是没有这种心动和眩晕的感觉。 这让善儿很迷茫,或许,所有的女孩儿接到男神的信息,都会有这种激动万分的眩晕吧? 这应该是男神,跟男朋友的区别? 男神是那种悬在半空中不真实的眩晕,男朋友是那种平淡如水的正常人的开心? 一直到睡着,冬善儿也没等到卓航的电话。 * 卓航回电话时,冬善儿正由江昕陪着做各项检查。 她马上接通了电话:“卓航,你到家了吗?怎么昨天一直没接电话?路上还安全吗?” “我到家了,就是路上出了点事,所以没接你电话。” “出什么事了?” “我哥开车来接我的时候,跟人撞车了。” “啊?这么严重!人有没有受伤?” “人没事,就是车子都毁了,对方有人受伤,住院,需要很多钱,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不够……” “这样啊……”冬善儿看了江昕一眼,转过身,把声音压低。 江昕忽闪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睛,看了看冬善儿,很识趣地走到稍远的地方,一直等善儿跟卓航通话结束,才回来。 冬善儿歉意地看着江昕:“我这会儿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能不能晚点再做检查?” “我们排号马上就要到了,这会儿出去,恐怕一会儿又要重排。” “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可以自己排队检查。” 江昕难得脸上没笑容:“善儿,现在你都病倒住院了,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是给别人汇钱重要?” 善儿微笑:“都重要!” 江昕叹口气:“善儿啊,你们刚才通话有七分钟,这么长时间里,全是在讲他的事,我没听到有一句说起你,那个人叫卓航,是吧?公司都在传,他是你男朋友,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根本不像你男朋友呢?” “他,他就是我男朋友,怎么会不像呢?” “唉,善儿,过年了,他没有陪你,回去陪家人,这本来没什么不对,可他连电话都不给你,一打电话开口就要钱,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他没打电话是因为出了车祸。” “呵呵,如果我有男朋友,我出了车祸,只要人没事,第一时间肯定是打电话给他报平安。” “也许他忙着处理车祸,忘了呢?” 江昕盯着她:“那如果我告诉你,段总在大年三十那天看到你男朋友出现在公司里,他根本没回老家呢?” “啊?不可能,他二十九号的火车。是不是段总看错了?” “你亲眼看到他上车了吗?” “我……我当时在加班赶稿子,没去送他。” 江昕握住善儿的手:“我建议,这笔钱,你不能给他。”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事急需呢?” 江昕看到善儿着急的样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叹口气:“好吧,你把你的银行卡和密码给我,我帮你去汇款,你就在这里安心排队检查,好吗?” “这……太麻烦你了。” “我不怕麻烦,就是怕……反正,你开心就好,我也希望你没看错人。” 冬善儿看着江昕的背影,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卓航真的没回老家吗?不,一定是段总看错了,他那么忙,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分得清谁是谁呢?卓航的职位,根本没机会面见段总。 嗯,一定是段总误会了。 第43章 撞死牛 卓航遇到车祸不是假的,但不是在老家跟大哥一起,而是,跟安琪儿一起。 大年三十那天,安琪儿心情很不好。 段舍取消了渡假的行程,她又被冬善儿奚落一番,还产生了幻觉,差点撞死人。等她到了公司想要找段舍,人家根本没时间见她,直接去了事故现场。她想找老爸撑腰,结果安福昌也没心思管她。 安琪儿觉得被忽视了,蜜水中长大的小公主,突然间被全世界给抛弃,这让她非常失衡。 于是,带着卓航这个大“备胎”,跑去夜店喝酒、狂欢。 她跟一群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从大年三十一直喝到初二天亮,然后开着车子到处飚。 卓航根本劝不住,但是为了前途,只好舍命陪着这位醉驾的大小姐。 大小姐一路开到郊外,把油门踩到底,发了疯似地往前冲。 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当时想的是什么,然后,就撞上了老乡的牛,好大一头黄牛,愣是被撞得血肉模糊,拖着往前走了好远才停下。 宾利又撞上一堵砖墙,最后才停下来。 卓航苍白着脸,双腿哆嗦着从车里下来时,回头看了一眼,血印子足足有五百米! 他为自己还能活着感到侥幸。 安琪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老乡叫来亲朋好友把宾利围起来,嚷着要报警。 卓航很清楚,安琪儿醉驾,撞死的虽然只是一头牛,但如果报警,她一定会坐牢留案底。 这些农民到现在只是嚷嚷,并没有报警,无非就是看到豪车,想要讹钱。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对方终于让步,赔偿金从二十万降到八万八。 但卓航卡里只有六万,而安琪儿醉的像死人。 这可是自己一次机会,处理好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处理不好,这些天陪这位大小姐耗费的时间精力金钱,就全搭进去了。 那些朋友和同学,他找了一圈,一听要三万块,就各种推脱,也有说可以借给他三千。 卓航点了一根烟,狠狠抽完,最终想到了冬善儿。 要说,找女人借钱真的很没面子,况且,这个看上去有点蠢的女人,对自己确实不错,比起别的女人,她还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不了,以后双倍还给她就是了。 卓航狠狠心,拨通了冬善儿的电话。 让他没想到的是,冬善儿一口就答应了,还问他够不够,她甚至根本就没怀疑这可能是假的,是个骗局。 卓航头一次感到良心受了刺激,但还是坚持着把谎言说到底。 虽然说了谎,不过自己还是有底限的,又不是真的骗钱,这些钱日后还是要还给善儿的。 这样想想,他就安心了。 * 冬善儿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 她没有把自己住院的事告诉卓航,怕他分心,只是每天打电话问他事情处理完没有,钱够不够,照顾好自己等等。 至于那期漫画惹出来的麻烦,虽然已回天无力,但她每天都在关注各大新闻网站,看有没有关于高维的报道。 好在,高维这件事并没有被新闻捅出去。 许是巧在事情发生在大年三十,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段舍处理的及时,对工人的安置和赔偿到位又快,把一切事态阻止在萌芽中。 加上这几天铺天盖地都在关注大桥坍塌事件,高维的事故便成了过去式。 虽然一切得到妥善解决,冬善儿还是有作恶的负罪感。 她只在医院待了三天,便办理手续出院了。 冬善儿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公司拿数位板。 这次安保没有拦阻她,说江助理已经交代过,如果她来就放行,还专门为她准备了节假日加班的特别通行证。 善儿上了七楼,取出那块数位板。 以前,她觉得数位板充满神奇的力量,现在,却觉得它简直就像邪恶的魔鬼。 它的确能改变未来,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也许应该毁了它。 她翻箱倒柜,没找到锤子。 于是拿起自己的茶杯,准备砸下去,转念一想,觉得茶杯容易碎,还是应该换个结实点的东西。 她环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凶器”来毁掉数位板。 干脆用摔吧。 冬善儿双手高高举起数位板,准备往地板上砸。 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放下数位板,看到是毒药发来的窗口: “傻狍子,你在干嘛?” “……”她只回了一溜省略号。 “好好的数位板,怎么招惹你了?” “没……”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男朋友跟安大小姐的事儿了?所以摔东西出气?” “?”善儿回了个问号,根本不知道毒药在讲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啊,那当我没说。”毒药发了个戴绿帽的大兵抽烟的表情。 “到底什么事?” “你给我发红包,我就告诉你。” 善儿马上包了红包发过去。 “我去,傻狍子你还真发红包啊?实诚,太实诚了。好吧,看在你这么老实,不忍心让你被人欺骗,我还是告诉你吧,你那个男朋友,根本没回老家,这几天,天天都陪着安大小姐出双入对。” “不会吧……”善儿不信,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昨天安大小姐醉驾,出了车祸,撞死人家一头牛,你男朋友替她赔了八万八,骗你是小狗!” 善儿彻底呆住了。 她想起江昕那天说段总也在公司看到了卓航,当时,她还以为是段总认错人了。 现在毒药也这么说,还提到了车祸、赔偿,八万八,跟卓航前天说的数字一样,就是同行的人不是他大哥,而是安琪儿。 这让她迷茫了,卓航怎么跟安琪儿到一起了?他为什么没回老家?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马上拨打卓航的手机,然而,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 冬善儿颓然坐下,抱着数位板发呆。 * 初七,大家都陆续回来上班了。 刚一开门,人事部便传出爆炸性的新闻,高维地产的一位副总涉嫌受贿,已经被停职查办。同时,他的侄子,销售部的经理,也因为长期向下属索贿而被解聘。 升任销售部经理的,是卓航。 三组的人听到,都纷纷向善儿表示道喜:“善儿,你男朋友当上销售部的经理了,这下你可算要熬出头了,以后就跟着大经理享福吧!要请客哦!” 冬善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竹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冲好一杯咖啡,来到善儿跟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小声问:“我听说,卓航是抱了安大小姐的大腿,才上位的,是不是真的?” 善儿没回答。 但竹子从她的神色已经看出,这消息不是无中生有。 “到底怎么回事?他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善儿摇摇头:“没有。其实是安小姐出了车祸,他替安小姐处理了事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卓航能上位,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他可是地产的销售冠军。” 竹子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她眼珠转了转,问:“既然卓航当上了经理,你这做女朋友的,是不是应该准备个小礼物送给他,以示祝贺?” “啊?用不着吧?” “当然用得着啊!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似的,得哄,得夸,尤其他取得成绩的时候,就得使劲夸,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啊。” “这个……卓航平时是个很节俭很仔细的人,要是把钱花在不实用的小礼物上,他会不高兴的。” “那你就买点实用的礼物给他啊。” “什么实用的礼物?” “这个得你自己想,你自己的男朋友喜欢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 冬善儿选了很久,给卓航买了套保暖内衣,花了八百块,她自己从来没舍得穿这么贵的衣服。 趁着中午在小公园见面的时候,她把内衣送给卓航。 卓航很不明显地蹙了下眉头:“我已经有两套替换的内衣了,你还花这么多钱买这个。” 善儿立刻紧张起来:“你不喜欢吗?” 卓航赶紧露出微笑:“我当然喜欢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但,你知道的,过年出车祸花了我很多钱,还借了你三万,我只是在想咱们应该节省一点。” 善儿没有拆穿卓航关于车祸的谎言,她觉得,卓航可能是怕自己误会他跟安琪儿有关系,才刻意隐瞒。毕竟出车祸是真事,只要人平安就好。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于是道:“我还要赶稿,放了一个假,积压了好多工作,中午不陪你吃饭了。” 卓航也道:“我也正想跟你说呢,恐怕以后我不能每个中午都来陪你吃饭了。你知道的,我刚刚升了部门经理,事务很多,应酬也很多。不过我会尽量抽时间来陪你。” 善儿笑了笑,点头:“理解。那,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好,电话联系。” 卓航等善儿走远,低头在手上拍了拍那盒保暖内衣,一脸无奈。 “卓大经理!”竹子突然从一棵大树后跳出来,满面春风。 第44章 防火防盗防闺蜜 卓航马上背手,把那盒保暖内衣藏在身后。 眼尖的竹子却一把夺过来,嗲嗲地说:“哎呦,我们大经理这么孝顺,这是买给您父亲的吧?这款式最适合老人家了,又厚又宽松。” 卓航尴尬地笑笑:“是啊,是给我爸买的。” 竹子“咯咯”一笑,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卓航:“送给你!” “什么?” “祝贺你荣升销售部经理啊。”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咱们都是朋友嘛,以后,还请卓大经理多多关照呢!” 卓航掏出里面的盒子,是一件国际品牌的进口衬衣,他知道这个牌子的衬衣在专卖店标价都要五千多,就算打折,也价格不菲。 “这太贵重了吧?” “不贵,您现在什么身份啊?出去就代表咱们高维的形象,堂堂一个部门经理,怎么能连件像样的衬衣都没有?难道你想穿着这几百块的保暖衣,去跟客户谈生意?” 竹子一脸天真地眨着眼,故意把一双假睫毛忽闪的无比天真。 卓航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越发觉得,在品味这一点上,冬善儿真的是太老土,太跟不上潮流了。 竹子当然看出来了。 其实冬善儿买保暖衣的时候,她就一直偷偷跟着,反正,不管善儿买什么,她都要把她比下去。 果然,她的对策奏效了,她从卓航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冬善儿的失望和鄙夷。 * 冬善儿对感情的事,一向后知后觉。 况且,她现在除了每天更新公众号这繁重的任务外,还在关注新建大桥坍塌的事。 危机小组几乎每天都在群里讨论这件事,善儿虽然几乎不说话,但她能感受到大家的压力,尤其是段总,似乎最近有人一直在向他施压。 春节过后,高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新项目即将上马,他的步履变得更匆忙,几乎每天都彻夜通宵在筹备新项目。 然而,网上总有一些帖子在攻击他,也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找他。 最明显的,工商税务消防……各种检查几乎天天有,连街道办事处也以各种名目来找茬。 网站更是每天都要接到通知,各种和谐,各种配合检查。 甚至有人说,段总还收到了一个装着子弹的信封,八成是得罪黑社会了。 但危机小组的人知道,这一切的不正常,都来自于新建大桥坍塌的新闻调查。 其他网站在一夜之间,悄然撤掉了所有关于大桥的报道,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娱乐花边。 只有高维还在坚持报道。 接着,杰出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家里大门被人泼了油漆。 一些官方发布会拒绝高维的记者入内…… 种种迹象表明,高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潜规则。 冬善儿很想帮段总,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他摆脱困境。 她有几次甚至已经把数位板拿在手中,想来想去,还是又锁进柜子。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又做了,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公司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关。 竹子抱着一大束玫瑰从善儿身边走过:“善儿,还不下班?今天的更新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善儿看看时间:“还早,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不如在这儿想想明天的内容,办公室有暖气,比在家里舒服。” “不是吧,这么拼?今天可是情人节,难道你不该跟卓航一起来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今天……是情人节吗?”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我真的没留意,再说,都是外国人的节日,有什么好过的。” 竹子故意把那一束鲜红的玫瑰在善儿面前来回晃:“就算你忘了,卓航不应该忘吧?他没有送你玫瑰吗?” “这个……” “也许他已经准备好了惊喜给你呢?” “他那么忙……” 竹子拿起电话塞进善儿手里:“快给卓航打电话,别这样嘛,谈朋友哪有你们这样子的?快快快!” 善儿拨通了电话,响了很久才卓航才接: “喂,我是高维的卓航,您哪位?” “是我……” “哦,是你啊,我今天很忙,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一起吃……” “对不起,我有个很重要的客户来了,改时间联系你。” 电话挂断,善儿有些失落,但还是冲竹子笑了笑:“你看吧,我就说他很忙,根本没时间。” “这么忙啊,也是,男人嘛,就该以事业为重。嗯……要不这样吧,我陪你一起过情人节?” “不用了,你不是约了人吗?”善儿指指那束玫瑰花。 竹子撇撇嘴,随手把玫瑰丢进垃圾桶:“有个讨厌的男人整天缠着我,可惜,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走啦,我们找个酒吧喝酒去!” * 冬善儿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 她不太习惯这里光怪陆离的灯光,不习惯这里妖冶浓艳的女人,不习惯驻唱乐队声嘶力竭地喊歌声,更不习惯酒水单上那些看不懂名字的天价酒水。 善儿要了杯果汁,但竹子坚持为她点了杯玛格丽特。 冬善儿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杯酒,要在杯口沾上一圈细盐。 竹子笑吟吟问:“好喝吧?” 善儿点点头。 “那下回我们还来。” 善儿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忽然看见竹子的脸色变了,便顺着竹子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竹子赶紧去拉她:“咱们还是换一家酒吧吧,这儿太吵了,音乐声那么大,都没法儿说话,走,去找家静吧。” 但是,已经晚了,善儿还是看到卓航手捧着好大一束蓝玫瑰,和安琪儿有说有笑走进来。 竹子一脸尴尬:“你不是说卓航很忙吗?他怎么跟别的女人一起过情人节?我真不知道会遇到他们……” 善儿“曾”的一下站起来,端起酒杯。 竹子假惺惺阻拦:“善儿你要干嘛?你可不要冲动,当着这么多人,你要是泼卓航一身酒水,那该多没面子啊?” 善儿紧紧握着酒杯,脑子里确实有个声音在说,快去,泼他一身酒水!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仰头一口气干掉那杯玛格丽特,大步朝卓航走过去。 卓航刚把那一捧蓝玫瑰献给安琪儿,一抬头,看到冬善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善儿,你……你怎么来了?” 善儿微微一笑:“我不能来吗?” “有什么话,咱们到外面说吧。” 卓航托起善儿的手臂,一直把她拉到外面。 善儿甩掉卓航的手,借着酒意,责问:“这就是你的客户?” 卓航看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压低声音道:“安琪儿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我老板的女儿,我陪她,完全是应酬。她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出来陪她喝酒,我就出来了。” 善儿依然很愤怒:“那上次车祸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车祸?”卓航的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你过年根本没回老家,对不对?你一直在陪安琪儿。包括车祸找我借钱,都是为了她!” 卓航咬咬牙:“对不起善儿,我承认,车祸的事,我骗了你。可那也是怕你生气,怕你误会。如果不是帮安琪儿处理了那场车祸,我怎么可能顺利当上部门经理?” “那是不是除了升职,别的不管什么,对你都不重要?” “善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升职还不都是为了早点攒够钱买房?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这么辛苦打拼,你竟然一点都不理解!” 卓航突然就变了脸,一副气愤心痛的样子。 冬善儿倒是语塞,仿佛冤枉了他一样,弄得好不尴尬:“对不起……” 卓航看她低头认错,便放缓了语气,道:“其实,安琪儿心里喜欢的是段总,这一点,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你也知道,她为了段总吃醋,还专门跑去找过你。所以,就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跟她绝不可能有关系。” 善儿想想也是:“可是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这样误会多不合适啊。” “是我的错,我怕你生气,下次不会了,我一定会先跟你商量。” 善儿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卓航松口气:“酒吧这种地方,又乱又贵,以后没事别来了。” “嗯。”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晨一起上班。” “嗯。”善儿用力点了一下头。 * 卓航回到酒吧,安琪儿饶有趣味看着他:“你不是说,冬善儿不是你女友吗?怎么她出现,你那么紧张啊?” 卓航苦笑,用手指了指脑子:“她最近好像这里有点不正常,总幻想我是她男朋友,我是担心刺激到她。” “是吗?你有那么好心?” “安小姐这话说的,我还能怎么办?” “既然她脑子有问题,把她送精神病院好了。” “嗯,我也有这想法,她如果再严重了,真得送她去看看精神科。好了,安小姐今晚想喝点什么?别让她扫了兴。” 安琪儿嘴角微微扬起:“哼,只要她没跟我的段学长在一起,我就开心多了。” 第45章 巧克力风波 第二天一早,竹子无精打采来上班。 昨天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让她很恼火。 原本设计让冬善儿在酒吧遇到卓航,当场开撕,最好能跟安琪儿打上一架,这样,不但彻底破坏了善儿在卓航心目中的形象,还可以一举两得,把安琪儿也从卓航身边赶走,自己就能渔翁得利了。 没想到,冬善儿蠢的像头驴,居然被卓航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这可真是,本来智商就低,恋爱中的女人更是智商低的没下限! 正当竹子找不到办法算计善儿和卓航时,看到善儿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盒巧克力。 要是一般的巧克力倒也没什么稀奇,关键,那是Knipschildt的顶级黑松露巧克力! 这可是巧克力中的奢侈品! 像自己这种收入,只敢看一眼,压根买不起! 居然有人送冬善儿这么贵重的巧克力?会是谁? 竹子好奇的拿起来左翻右看,可是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能说明是谁送的。 不是吧? 难道天底下不止冬善儿一个傻瓜?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通常会恨不得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偏偏有人就喜欢低调。 难道是卓航送的?想为昨天的事讨好善儿? 可是看他平时给善儿买的盒饭、蛋糕,情人节连玫瑰都舍不得送一枝,不像会下这么大本钱的人。 竹子看到保洁阿姨在拖地,便问:“今天早晨有人来过吗?” 保洁阿姨摇头:“我没看到有人来。” 竹子皱眉,奇怪了,那这盒巧克力到底从何而来。 保洁阿姨看到她手上的盒子,好奇的问:“咦,这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昨天我看到段总办公桌上放着几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竹子一听,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以前,冬善儿上七十六层,公司都传言她是段总的人,竹子还不信。她天天跟这蠢丫头在一起,善儿能得到段总的赏识,完全就是走了狗屎运,这样的运气不会一直有。 可没想到,段总居然在情人节送冬善儿一盒巧克力! 竹子莫名升腾起一股浓浓的妒忌,差点把那盒巧克力摔出去。 等等等等,也许不是段总送的呢?段总怎么可能给她送东西?保洁说了,段总办公桌上放了好几盒,那有可能是段总做为奖励送给了某些人,这些人中的某一个又转送给了善儿。 嗯,一定是这样。 最近,IT部那个网名叫毒药的男孩儿,经常跟善儿聊天,好几次都看到善儿的手机上闪着毒药的头像。 据说,毒药是段总的得力干将,肯定是毒药转送给善儿的。 这样一想,竹子心里平衡多了。 但事实很快就打了竹子的脸。 冬善儿一来,便拿起那盒巧克力,一脸惊喜:“真的有我的巧克力耶!” 竹子试探地问:“谁送的?卓大经理吗?” 善儿摇头。 “那……一定是IT部那个大男孩!” 善儿又摇头。 “那我可就猜不到了,难道,还有人在暗恋你?” 善儿脸一红:“快别胡说,根本无关!是段总送的!” “段总?他怎么会送你巧克力?”竹子无比惊讶的表情。 “不是送我一个人,是危机小组的人,每人都有!” 虽然善儿这么说,但竹子的心还是被妒火烧灼着。 这蠢丫头,没自己聪明,来公司也没自己久,现在反倒自己给她打下手不说,居然能得到七十六层的青睐,真是傻人有傻福! 凭什么冬善儿什么都有,自己就什么都没有呢? 竹子不服,眼珠转了转,一个恶毒的想法冒了出来。 * 很快,段总在情人节送下属巧克力的事,便不胫而走。 本来,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可偏偏有人说,其实,段总是想送给某位女员工,不好明说,才用整个危机小组做掩护,花了好几万公款买巧克力,只为博红颜一笑。 而那位女员工,既非精英,也非元老,没什么特殊技能,对公司也没突出贡献,却能跻身危机小组中,也是段舍私心使然。 所有的剑锋统统指向冬善儿,偏偏就只有她自己浑然不觉。 因为大家不管私下里如何对她羡慕嫉妒恨,如何毁谤忿忿不平,表面上对她却更加和善恭维。 卓航也听说这个消息了,是竹子告诉他的。 竹子加了他的微信好友,专门拍了那盒Knipschildt巧克力的照片给他看,还告诉他,巧克力很好吃,原装进口,极品,特别贵。 卓航很清楚竹子那点小心思,但是他也不捅破。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傻乎乎的善儿居然有那么大的能量,跟段总走得那么近?也不知道段舍看中她哪一点了? 卓航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最近几天,安琪儿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根本不搭理自己,他正犯愁自己的投资就要付诸东流,没想到,善儿倒是给自己送来一个机会。 他约了善儿一起在小公园吃午饭,这次不是十块钱的套餐了,而是买了一百多块钱的炸鸡套餐。 两个人一起吃着炸鸡,喝着可乐,应该是件很有情趣的事,至少应该能让那个傻丫头感动。 果然,善儿一来,看见炸鸡套餐,表示很惊讶:“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怎么买这么贵的炸鸡?” “我今天又谈成一笔大生意,庆祝一下。” “是吗?正好,我也有东西送给你,算是给你道喜!” 冬善儿掏出两块巧克力:“这是段总的奖励,我专门给你留了两块,其它的都让同事分了。” 卓航接过巧克力,试探地问:“段总的奖励?看来他对你挺好的。” “你别误会,段总对我们危机小组每个人都很好,人人有份。” “这种巧克力很贵吧?” “嗯,段总说,是他一位美国的朋友送给他的。” “段总连这些都跟你聊啊?” “不是跟我,是他在小组群里跟大家说的。” “哦,那个危机小组群,挺神秘的,很多人都好奇,平时你们都聊些什么?” 冬善儿已经把手机拿出来要给卓航看了,又收起来,面露难色:“不行,我不能告诉你,江助理交代过,这个群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哪怕与正事无关,也不行。” 卓航揭开一盒糖醋酱,拿在手里,让善儿蘸着鸡块吃:“我明白。善儿,既然你跟段总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他给你升职或者调职?” “啊?” “在动漫部当画师,没什么前途,能真正成为大师的人太少了,那都是天才,你有那个艺术天赋吗?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过两年嫁人、生孩子、带孩子,很快就淹没了。倒不如去个实惠点的部门,比如人力资源,或者财务什么的。” 善儿忽然觉得口中的鸡块如同嚼蜡,食欲顿时没了。 她没有马上反驳,只是问了句:“为什么?” 卓航没留意到她的不快,兴致勃勃道:“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互补,谁的事业更有前途,就以谁为主。比如咱们俩,你觉得咱俩谁将来更有前途?所以啊,我建议你,别做画师了,到人力部或者财务部,既轻松,对我的事业又有帮助,将来还有时间照顾家庭。” 善儿放下鸡块。 卓航诧异:“怎么不吃了?” 善儿勉强微笑:“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减肥啊?” 善儿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既没有学过人力资源,也没学过财会金融,这两个部门并不适合我。” “那有什么?让段总先把你调过去,然后边干边学嘛。” “这种事,不好麻烦段总。”善儿站起来:“我今天的更新还没画完,先走了。” 卓航望着冬善儿的背影,烦恼地皱起眉头:“这女人,脑子缺根弦吧?怎么这么蠢?这么好的关系不利用!浪费我这一桶炸鸡!” * 冬善儿无比苦恼地回到工作台前,漫无目的地翻阅着各种网站、各种新闻、各种文章,寻找着可以用的素材。 但是她心不在焉。 卓航的那番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承认,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可能需要有一方做出牺牲。 可,那样的牺牲,对吗? 偶尔翻到一个贴吧,看到有个楼主说,她的一个闺蜜,重度烧伤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那女人原本有份很好的工作,月入一万,结婚后老公信誓旦旦说要养她,尤其怀孕后,婆婆和老公一致要求她辞职在家养胎、带孩子,说女人的事业就是老公和孩子,没必要在外面打工那么辛苦。 那个女人于是就辞职回家做了专职太太。 结果是,沦落成了无薪长期保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整天孩子哭,婆婆挑刺,老公回家跟个大爷一样往沙发里一倒,喝杯茶都要媳妇端到手上。 曾经的白领丽人,沦为黄脸婆,整日跟尿布拖把打交道,睡眠从没超过四个小时,连梳洗打扮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跟昔日的姐妹逛个街,喝杯咖啡什么的。 老公开始嫌弃她唠叨、没情趣、变丑了,于是在外面有了小三。 后来这女人重度抑郁,掂着一桶汽油找到那个小三和老公,一把火同归于尽。 第46章 道德难题 冬善儿看完,心里更堵了,关上浏览器,双手抱着脑袋呆坐了很久。 她忽然拿出数位板,就要落笔的时候,犹豫了。 真的要帮那个女人吗? 万一又有什么不良后果怎么办? 可那个女人好可怜,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最终得到的只有背叛。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如果坐视不理,自己良心不安。 但……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后果,善儿又犹豫了。她默默放下触控笔,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块数位板。 * 下班了,大家陆陆续续走光了。 三组工作区就只剩善儿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装巧克力的空盒子。 盒子很精美,巧克力分完了没舍得丢弃,被善儿拿来装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屏保自动播放她搜集的各种图片资料,突然,屏幕白光大盛,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好用手挡住。 当白光过后,一身白衣的奇少出现在屏幕上。 他还是美得非人类,用精灵才有的迷人微笑看着善儿:“最近过得好吗?” 善儿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电脑里?” “我无处不在,我们可以以任何形式存在。”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跟你一样的人哦。” “你怎么会跟我一样?我们差别好大的。” 奇少云淡风轻地一笑:“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是一样的。” “哦……你找我有事吗?” “是你找我,不是我找你。” “我找你?我没有找你啊,我甚至根本没想到你。” “但你的潜意识在召唤我,当你遇到危险,或者需要我的时候,我便能感应到,出现在你面前。” “太玄了,不明白。” “没关系,你只需记得,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啊?我知道你救过我一次,可是怎么又欠一条命?” “大年三十那天,我救过你,有人想撞死你,我替你挡了。” “……”善儿完全不知道奇少在说什么:“有人想撞死我?谁啊?” 奇少却岔开话题:“那个不重要,反正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说说你现在的苦恼吧。” “我……”善儿内心世界无比复杂,可是要她说出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奇少却已经在点头:“嗯,我知道了。” “啊?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不就是在想,女人为男人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善儿赶紧点头:“对对!” “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因为,他们没有给我输入感情元素。对于智脑人来说,唯一的准则是趋利避害。” “什么……智脑人?” “就是AI智慧型全仿生物。” “机器人?” 奇少摇头:“不完全是,简单的说,我们不但可以以任意原子排列形式存在,还可以模仿了人类或其它高级生物的DNA排序,我们比机器人要高级多了。” “什么……”善儿还是没听明白。 奇少叹口气:“看来你被封存的记忆太多了。用你现在能明白的语言来解释,就是,我们不但可以以任何元素的形式存在,比如金属、碳、水,还可以变成任何生物,比如人、猫、鱼、虫子。并且我们拥有超级强大的智慧。” 善儿由衷感叹:“你们真厉害。” “是我们。”奇少纠正。 “恩恩,你们。”善儿重复。 奇少又叹口气,不再纠正她。 善儿想起来一件事,问:“奇少,我的数位板,为什么沾上你的血后,就一下子变神奇了?它好像能改变未来。” 奇少悠闲地靠在显示屏边框上,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一堵墙:“不是数位板神奇,而是你自己拥有这股力量,通过数位板为媒介,把它释放了出来。” “我自己?” “嗯。” “那以前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缺少我的DNA解锁密码。” “……” “可是我觉得,这股力量很可怕,它帮人改变未来的同时,总会造成不好的伤害。” “在宇宙中,能量是守恒的,有得必有失。” “我想帮助一个人,可又怕带来不好的后果。” “那就要看你怎么权衡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人类曾经有个伦理学领域最为知名的思想实验——电车难题。 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 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考虑以上状况,你应该拉拉杆吗?” 冬善儿眨了眨眼:“我看到过关于这个试验的讨论,大家各执一词,最终也没讨论出结果来。” 奇少双手抱臂,在屏幕上来回走动:“如果根据‘为最多的人提供最大的利益’的原则,明显应该是拉拉杆,拯救五个人只杀死一个人。 但是一旦拉了拉杆,你就成为一个不道德行为的同谋——你要为另一条轨道上单独的一个人的死负责任。 这种情况下,你该怎么选择?” 善儿为难:“我可以不选择吗?” 奇少摇摇头:“不可以,这种状况下你必须有所作为,否则,你的不作为将会等同于不道德。” 善儿显得非常烦恼:“这太难选了,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啊。” 奇少诡异地一笑:“是吗?那如果把另一条轨道换成一只猫呢?” “啊?” “好吧,如果你觉得一只猫太可爱,还是下不了手,那就换成一只老鼠,一条毒蛇,一只蚂蚁,一个杀人犯,一个无恶不作的恐怖分子。” “……” 善儿被这些替换给震惊了,所谓“众生平等”顷刻间在她心中坍塌,如果换一种情况,她的选择显而易见。 所谓道德,从来都是人类自己给自己制订的,底限在哪里,完全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中。 所谓的众生平等,从来就不存在。 奇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再抬起头时,显示器又恢复了屏保模式,刚才的对话,就好像一场梦境。 愣了一会儿后,她突然下定决心,既然所谓众生平等不存在,世人的道德底限又是那么混乱不堪,为什么不能由自己来掌握? 自己可以帮助弱者,惩罚那些恶人、有罪的人啊。 于是,冬善儿毫不犹豫拿出数位板,在上面画了起来。 * 第二天,冬善儿在贴吧看到那个楼主发帖说,她的闺蜜已经渡过危险期,开始好转,而那对狗男女却因为各种并发症已经命丧黄泉时,一点也不意外,也没觉得良心不安。 奇少不是说,宇宙万物是平衡的吗?有所得必有所失,就像某部小说里写到,有个杀人神医,他每救活一人就要那人去杀掉一人,以保持平衡。 现在自己也是这样,救一个被欺凌的好人,就让一个恶人受到惩罚。 从这天开始,善儿每天都要浏览各种社会新闻,只要看到让人特别愤慨的不平事,就用她的画笔画出来。 每每看到新闻报道某件不平的事出现逆转,弱者得到救助,坏人受到惩罚,她就有种替天行道的快.感,仿佛自己变成了正义的化身。 其实,超能力并不可怕嘛,只要善加利用,也还是挺过瘾的。 就在她刚刚开心起来时,卓航打来电话: “善儿,最近怎么没见你?还好吗?” 冬善儿这才想起来,整整有一个星期没理会卓航了,最近只顾忙着惩恶扬善。 “最近工作有点忙。”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生什么气?” “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如果喜欢现在的工作,那就做下去吧,当画师也没什么不好。” 冬善儿听到卓航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那件事啊,我都已经忘了,真的没生气。” “要是没生气,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哦,好啊,小公园见。” “吃烤肉吧,我知道有家自助餐厅的烤肉不错。” “啊?”善儿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吃烤肉?挺贵的……” “今天是咱们认识一百天纪念日啊。” 一百天?善儿真不记得这个了,不过确实跟卓航认识有好几个月了,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可见,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那……中午见。” * 烤肉的时候,卓航不停地向善儿介绍怎么选餐,怎么烤肉。 其实善儿跟同事们一起聚餐的时候,来过几回。但为了不扫卓航的兴,她装作从没来过。 卓航把烤好的肉,放在她盘子里后,叹口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善儿问:“怎么了?” “没什么。” “看你长吁短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卓航这样说着,又叹口气。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有事你就说出来嘛,看看我能帮你不?” 卓航摇摇头:“工作上的事,你帮不了我的。” “你先说说看。” “我有个楼盘,本来卖得好好的,可是上次咱们公司出了劣质建材的事后,销售额急剧下降,过了年到现在,只卖出去几套房子。上面说,如果我这个月再完不成销售任务,就卷铺盖走人。” 第47章 事与愿违 冬善儿隐隐明白卓航今天为什么突然请自己吃烤肉了。 她沉重地叹口气,道:“我跟你说过,那种能量会有很不好的副作用,宇宙是平衡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卓航握住善儿的一只手,温柔地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篇漫画挺好的,问题提前暴露出来,总比将来酿成更大的事故要好。” 善儿有点恍惚,微微皱着眉头,把手从卓航手心里抽回来,默默喝着果汁。 卓航一时摸不准她的想法,便问:“怎么了?看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善儿摇摇头:“只是想起来那几个遇难的工人,觉得心里很难受。” 卓航安慰她:“那场事故的根本原因还是劣质建材引起的,跟你的画没关系,你就别再自责了。再说,那些遇难工人的家属,都拿到了丰厚的抚恤金,恐怕他们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也算死的值得了。” 善儿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卓航,感觉他越来越陌生,她站起来:“上班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等我一下,一起走,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卓航拿起自己的衣服,紧紧跟在善儿身后。 “什么?” “我们售楼部,想跟你的公众号合作搞一期活动。” “这……恐怕不行,上面有规定,我们的公众号不许打广告,不许做成营销号。” “不是让你打广告,我的意思是,我们准备在新项目里增建小学和幼儿园。现在有很多外地来打工者的孩子,都有上学难、入托难的情况,父母白天忙着工作挣钱,孩子就没人管,在外面疯跑,且不说马路上车辆那么多,到处是不安全隐患,万一再被人贩子拐跑,父母得多难过啊?” 善儿放慢脚步:“你的意思是……” “我想组织一起‘助力外来流动人口孩子有学上’的公益活动,所以,想借助你的公众号,让这次公益活动的影响更广泛。” 善儿有所心动:“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需要把那些打工者孩子的故事,画给大家看,就行。” 善儿点头:“只要不是硬性广告,公益活动我会全力支持你。” “善儿你真好,那我把相关活动的细节整理一下,下班前给你。” * 下班的时候,卓航打电话给冬善儿,说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他在咖啡厅等她。 善儿收拾东西刚要走,就被卢薇叫住,塞给她一个急件,说是二组的一位画师临时突发急病,而稿子今晚九点之前必须发给客户。 善儿左右为难,竹子立刻跳出来:“善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帮你去办!” 善儿只好道:“卓航有份资料要给我,要不,你帮我去取一下?” “好啊!没问题!” “谢谢你。” “咱俩之间,用不着那么客气!” 善儿松口气:“幸好有你帮忙,不然,这么多事,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竹子一甩头发,开开心心去了。 * 善儿一口气把卢薇交代的工作完成,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便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口气。 咦?竹子怎么还没回来?拿个资料,要拿几个小时吗? 她拨打竹子的电话,却一直不在服务区。 打卓航的电话,也是没人接。 善儿郁闷,这俩人,搞什么名堂? 她正要出去找他们,竹子回来了,双颊潮红,衣服也有些凌乱。 “善儿,等急了吧?这是卓经理给你的资料。” “怎么那么久?打你电话也不通,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正要去找你。” “没事,就是在咖啡厅遇到了位老同学,好多年不见,叙了会儿旧,结果就把时间忘了。” “哦,没关系。” 善儿刚打开文件,卓航的电话也来了,问她有没有拿到文件?然后告诉她今晚有应酬,就不跟她一起回家了。 善儿嘱咐他少喝酒,早点回家后,便挂断电话。 今晚,她不打算回家了,干脆就在这里熬个通宵,把卓航的公益内容赶出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就在刚刚,她的男朋友,和她的闺蜜,两个人去开了钟点房。 * 清晨,当第一缕曙光透过晨雾,穿过高维大厦的玻璃窗,斜斜照进办公室时,冬善儿终于完成一系列农民工娃娃读书篇的画稿。 她拍了拍发木的脑袋,准备再冲一杯咖啡提提神,却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捂着腹部弯下腰,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她知道这是昨天没吃晚饭,熬夜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 正琢磨一会儿好点了下楼买点早饭吃,结果就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儿。 一抬头,看见江昕走进来,笑吟吟把一杯南瓜粥和两个肉包子放在她面前:“快吃吧。” “给我的?”善儿表示很不解,江昕怎么突然给自己送早点来? “段总说你熬了一夜没休息,让我来的时候顺道给你捎一份早点。” “段总怎么知道我熬了一夜。” “有个新项目这几天就要进行评估了,段总昨晚也没休息,一直在跟美国那边开视频会议沟通。” 善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想到,七十六层的段总,也熬了一个通宵,这种感觉好奇妙,跟他在同一栋大楼里度过了整整一夜…… 她赶紧打住这种奇怪的念头,把早餐收起来:“段总也没吃早饭吧?还是把这些给段总带上去吧。” 江昕笑着把早餐重新摆上:“让你吃你就吃吧,段总的那份已经送上去了。还有,以后空腹的时候少喝点咖啡,对胃不好,这是胃药,吃完饭记得服用。” “啊……” 不等冬善儿追问,江昕已经微笑着离开。 善儿怔怔看着早餐和胃药,心里一阵感动,段总真是太细心了,对待下属这么好,要是自己不努力工作,太对不起他了。 * 农民工娃娃读书系列一出来,立刻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但不是冬善儿想象的那样,一呼百应的赞同声,更多的是各种质疑。 呼声最高的是,有网友问:国家不是投入了很多资金建希望小学吗?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挤占我们有限的教育资源?城里的小学一个班往往七八十人,坐都坐不下,可乡下很多希望小学都废弃了,荒草丛生。 这些问题,冬善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前也从没想过这么复杂的社会问题。 她又一次开始疑惑所谓“众生平等”的问题。 小时候,福利院的院长妈妈告诉善儿,人生来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享受教育的权利,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时的善儿曾经懵懂地问:“既然人人生来平等,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父母的爱?” 院长妈妈把她抱在怀中,慈祥地笑着回答:“你们没有父母的爱,是因为有更美好的爱,在前方的路上等着你们去寻找。” 于是冬善儿怀揣着对“更美好的爱”的希冀,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因为她相信,现在所经历的挫折、磨难,都是为了前方的真爱。 院长妈妈从来不骗人的。 然而现在,她开始怀疑院长妈妈的话了。 话题一开始热议,卢薇就跑过来冲她发飙,说她不带脑子,怎么可以发布这种有争议性的话题?责令她马上想办法消除不良影响。 接着杨总编也把她叫去谈话,说,咱们的公众号是纯娱乐性质,又不是社会新闻公号,这种严肃的民生话题,就不要搞了,聊聊大家喜闻乐见的生活日常、衣食住行、情感工作就够了。 冬善儿很委屈,难道娃娃读书,不是生活日常吗? 自己有做错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反对?连同事、上司也不支持。 喜闻乐见,呵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喜闻乐见?所有人都回避与己无关的问题,反正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别人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冬善儿无限烦恼的时候,偏偏卓航还打电话来责怪她: “今天那稿子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为什么嘘声一片?” “我是按你的要求和构思画的啊,让那些农民工的孩子有学上。” “善儿,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我给你的资料啊?首先,我的受众人群是‘外来务工’,农民工太狭义了,也不是我们高维地产的销售对象。 其次,你挑起网民的矛盾,这对我们新楼盘的负面影响很大!大家以为买了高维的房子,就要跟农民工的孩子一起上学,就连原先预定房子的客户都纷纷要求退订。 还有,你到底有没有用那个数位板啊?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卓航在电话里的语气咄咄逼人,听得出,他很恼火。 善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问:“难道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吗?不是想帮那些上学难的孩子?” 卓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换了一副温柔的口吻道: “我们的初衷当然是一样的。可是,善儿,现实是,如果楼盘卖不出去,所谓的配套设施,这些学校、幼儿园,就全都建不起来,最后,那些孩子还是没学上。所有的公益慈善,都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卓航的那些话,虽然很不中听,但,好像都是事实。 挂了电话后,冬善儿沉默了。 这个世界的越来越多的东西让她迷茫,让她想不通。 第48章 现实版人类清洗 灭世风暴后的第十五天。 段舍和毒药静静地听冬善儿陈述那些往事,她的语言平淡无奇,那些事情也都是些日常发生的事,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特别刺激的内容,但是听过之后,却让人心情沉重。 善儿看两个人半天了,都一句话没说,便停止回忆,自嘲地笑了笑:“我讲的故事,是不是很枯燥无味?从小就不会讲故事,不会说话,你们一定都听烦了。” 毒药赶紧说:“没有啊!只是没想到,那些事情背后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因素。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说什么?” “比如,安琪儿找你麻烦的事?” 善儿苦笑:“如果我说了,不是更坐实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传闻?再说,当时我真没当一回事,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高维地产那次楼盘营销,那么大的事,你也没在危机小组提过,而且那件事造成的恶果,最后都是段总背了黑锅。” 善儿很内疚:“我……我那时候太天真了,真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当时大家都在责怪我的时候,只想着,用我的超能力改变一下未来,就一切都解决了,既能帮卓航把楼盘卖出去,又能解决外来务工人员孩子的上学问题。” “所以,后来你还是用数位板解决了那件事?” 善儿点头:“是的,后来我又出了一期,用非常隐晦的手法,暗示一些外地的有钱人,买高维的楼盘,就可以在大城市上名校。那期出了之后,高维的楼盘一下就卖空了。” 毒药摇头:“可是那个所谓的‘名校’后来并没有办成,所谓的‘双语幼儿园’,也只是一家没有任何资质的私人幼儿园,甚至一大半的老师根本没有幼师资格证。” 善儿陷入深深的焦虑:“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 “卓航跟你说那些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调查一下,到底有没有那些配套设施?” 善儿摇头:“我想,都是咱们高维的企业,高维怎么可能骗人呢?” 毒药叹息:“不是高维骗人,是你被卓航骗了!” 一直没说话的段舍道:“那个地产项目我知道一些,最初,确实想引进一家知名国际学校,人家经过实地考察,认为我们不具备他们办学的条件,就没再合作。 至于那间幼儿园,确实是我们监管失力,招商的时候,没想到他们用的是假资质,结果开园不到一个月,连续出现食物中毒,老师殴打体罚幼童致残的事件。” 毒药赶紧道:“段总您不能这么说,你要管理的是整个集团,哪儿可能面面俱到?这事儿具体责任人还是安总,那个幼儿园园长,不是他同乡吗?我怀疑,安总他们根本就知道园长的底细。” 冬善儿纠结:“总的来说,还是怪我,出了那期稿子后,楼盘一下卖空了,配套设施跟不上,大家也都是病急乱投医,赶紧先办起个幼儿园安抚业主,结果……” 段舍刚要安慰她,就看老高和杰出满头大汗跑回来。 “段总,前面情况不妙。” “怎么了?” “前面那座县城,打起来了,两伙不同的势力争地盘,都想当老大,简直就是黑帮火拼。” 段舍微微蹙眉:“真正的敌人还没露面,我们自己已经开始拼个你死我活了。” “现在怎么办?” 段舍看看善儿,很轻地说了一句:“绕过去。” 善儿怔了一下:“那我们答应小辉的事儿,怎么办?” 老高和杰出都看着段舍不说话,毒药一看他俩的神色,立刻说:“我反对你们俩啊!” 杰出白他一眼:“你反对什么?我们都还没说话呢。” “切,我还不了解你们俩?全都是爱管闲事的命!你们平时管闲事也就算了,这时候可不行!” “为什么?” “段总说了,这次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全把善儿护送到那个什么秘密基地,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那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火拼,什么都不管?小辉可是说了,那里面有他的兄弟、同乡、同学,他唯一的遗愿就是不希望他们自相残杀。” 毒药说不过杰出,就转向段舍:“去不去段总说了算!” 于是,几双眼睛一起看着段舍。 段舍看着善儿:“你怎么想?” “我……”冬善儿犹豫着。 毒药鼓动她:“善儿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重要,能不能拯救地球拯救人类,就全靠你了!所以,你的安全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我……我……”善儿看看老高和杰出,又看看埋葬小辉的水泥堆,最后把目光转向段舍:“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拯救人类?” “嗯。” “那,他们是不是人类?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而漠视不理,那我们的初衷还有什么意义?” 毒药还是反对,但语气明显动摇了:“但我们只有四个人,哪里能阻止成百上千人斗殴?” “是五个人,还有我!我们去了,阻止不了,是已经尽力了;可连去都不去,试都不试,那就是我们的错了。” 段舍带上装备:“那还等什么?目标,县城,出发!” 杰出从善儿面前走过:“认识你这么久,就觉得只有今天这事儿做对了。” 善儿轻轻松口气,仿佛心里放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 等到了县城,看到实际的情况,善儿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太莽撞了。 这里根本毫无秩序可言! 大半个县城已成废墟,到处是狼烟滚滚,随处可见拿着各种武器棍棒的人在械斗,几乎每个人都流着血,发了疯似的在街上寻找厮杀的对象。 这一幕就好像电影《人类清洗计划》的场景真实再现! 善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以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杰出和老高同时看了她一眼。 段舍盯着前方:“现在退缩,晚了。” 冬善儿从段舍身后望过去,只见前面有一伙杀红眼的人,发现了他们这些“陌生人”,举着家伙式就冲过来。 “喂!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们解释,这时候的人,见了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要他们认为是“障碍”,是潜在“敌”的人,都不会放过。 “现在怎么办?” “撤!”段舍果断下达命令。 但当他们回过头要撤退时,却发现,去路被堵死了,又一伙儿举着各种武器的人,呐喊着朝他们冲过来。 “完了完了,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应该不是,前面这一伙儿左臂上缠着红布条,应该是小辉哥哥带领的梁庄镇人,后面这一伙额头上帮着蓝色缎带,就是高村镇的人了。” “我们要跟两伙人同时开战吗?就算我们有枪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我们来不是打架,是劝架,一旦开枪伤人,就更劝不了架了。” 这种时刻,段舍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收起武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这方没有敌意。 老高、杰出、毒药也放下手中的枪,豁出去了。 善儿跟着举起双手。但她心里没底,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跟现实的出入太大了。 首先,看到那些人衣服上、武器上沾染的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让人胆寒。 并且,人类失去理智,双眼发红,眼里只剩杀气的时候,跟电视里那些群众演员的气势,是绝对不一样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残酷、冰冷、死亡的靠近,甚至怀疑段总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这纯粹就是坐以待毙,等着被人砍啊? 眼看着两拨人冲到跟前,善儿紧张地抱住头,大叫一声,闭上眼,蹲在地上,等着被砍。 然而,那两拨人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们五个,直接无视,从他们身边刮过一阵风后,斗在一起。 善儿睁开眼,慢慢抬起头,偷看战斗双方,一脸都是余惊未了的侥幸。 扭头看看,除了毒药跟自己一样放低身形蹲下来躲避,其他三个人虽然也是双手抱头,但都镇定地站立着。 她和毒药对望一眼,赶紧尴尬地站起来。 好在,另外三个人并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对于一个技术男和一个乖乖女,遇到这样的场面,在他们看来,没吓尿就已经很不错了。 善儿轻轻咳嗽一声,问:“现在怎么办?” 毒药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强作镇定:“善儿,我建议你下回再做这种决定前,慎重考虑一下后果。” 冬善儿这回果断推卸责任:“做决定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发表了我的意见。” 毒药翻白眼:“段总开始不想来的,要不是你改变了他的决定,哼!” “段总怎么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决定的人?” “嗯,这句话问得好。”毒药似乎忘了眼下的危机,瞅着善儿一脸暧昧地笑。 冬善儿居然脸红了!她赶紧把抱着头的双臂放下来,用胳膊肘挡住发烫的脸颊。 另外三个人此刻已经放下双手,冷静地看着械斗现场。 老高问:“现在要不要制止他们?” 冬善儿嘀咕:“他们一个个都失去理智了,就算打雷也听不到,怎么制止啊……” 像是回应善儿似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闷雷,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这会儿已经阴云四合了。 第49章 六维空间 毒药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疑惑:“冬善儿,这天雷不是你召唤来的吧?” 善儿也看了一眼天空:“应该不是吧?没有电力,没有数位板,没有电脑,我的超能力根本不能发挥。” “确定不是?这也太邪门了……” “我又不是孙悟空。”善儿转向还在械斗的两伙人,大喊:“喂!别打了!要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可她那点小嗓门,完全被打斗喊杀声吞没了,没人理会。 善儿叹口气,嘟囔:“这种天气还不找地方躲雨,就不怕被雷电劈到?” 话音刚落,“咔嚓”,闪电过后,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正好落在那两伙打架的人当中,当时就打翻了一片,剩下没被击中的,也都呆若木鸡停下手,回头看着焦糊冒烟的同伙,张大嘴巴,骇异地说不出话来。 这边,四个男人同时看向冬善儿。 冬善儿也是一脸惊诧:“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召唤的雷电!巧合,纯属巧合!快,看他们,他们终于不打了!” 她浑然忘了这时候双方已经不打了,残破的十字街头特别安静,所以,这贸然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全都扭头转向他们围过来。 “什么人?” 冬善儿一看,赶紧又把刚刚放下的手举起来:“我们路过,没有恶意的,嘿嘿。”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声:“那女的手上戴的不是小辉的手串吗?” 善儿一听有人说认识小辉,马上道:“没错,就是他的手串!” “你们怎么会有他的手串?小辉人呢?” 善儿刚要回答,被段舍按下手臂,挡在身后:“带我们去见光哥,我自然会把小辉的事告诉他。” 那人看看他们的对手:“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光哥,但是你们要先帮我们把这些人解决掉!” 段舍嘴角微微扬了扬,拔出手枪,抬手就是几枪,另一伙儿中的几个人应声而倒,其他的人一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全怯了,扭头狂奔,一转眼便四散而去。 剩下的这些人也愣了半天才缓过神,看不出这哥外表斯文儒雅的男人竟然是个神枪手!幸好这些子弹不是招呼在自己身上! “厉害!走吧,我带你们去见光哥!” 冬善儿轻轻松口气,幸好她清楚,段总这把枪里装的,是特制的麻醉子弹,人中弹后会昏迷,几个小时后自然会醒来。 * 小辉的大哥光哥,带着一帮人,占据了一座没有在灭世风暴中毁掉的地下车库。 他和段舍、老高一样,也是退伍军人,所以,几个人一见面,便有种特殊的惺惺相惜之感。 当他听说小辉死在加油站二次坍塌的废墟中时,痛心疾首:“都跟他说了,不要一个人回去,怎么就不听?” 冬善儿把小辉的手串,和一本染了血的相册双手递给光哥: “小辉回去,是为了拿这本相册。他说,他所有最美好的回忆都在这本相册里了。这里有他从出生到灭世前,所有的亲人、同学、朋友的照片,可现在,他在乎的这些人,却反目成仇,每天打打杀杀,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大家停止斗殴,唤醒良知。” 光哥目光一凛,收起悲痛:“你们到底什么来头?跟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善儿赶紧解释:“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我只是把小辉的遗言转告给你,他不希望你们再自相残杀了,这是他唯一的遗愿。” “不对!你们一定是高村镇派来的奸细,想让我们放弃战斗!说!小辉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刚才还好好的气氛,急转直下,这些手臂上缠了红布条的人,举起手里各种家伙式,把五个人围起来。 段舍上前一步,把善儿挡在自己身后:“光哥,我们不是敌人,高村镇也不是敌人,害死小辉,还有千千万万人类的,另有其人。” 光哥抬手制止大家进一步行动:“停!你刚才说害我们县城的都快灭绝的,另有其人?难道不是那场大风暴吗?” “那场风暴是被人操纵的。” “开什么玩笑?谁有那么大本事,制造出那么吓人的风暴?不是说大自然的力量,人类目前根本无法战胜吗?总不能是外星人吧?” “也不是外星人,而是,我们数千年后的人类后代。” 光哥一脸不信,那神情就好像遇到了个精神病:“你们是不是被那场风暴吓坏脑子了吧?人来的后代怎么可能回来灭绝自己的祖先?没有我们,哪里会有他们?有病吧,你们?” 善儿从段舍背后露出脑袋:“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我们人类后代的一支分系,他们在外太空建立了新的文明体系,叫‘暗文明’,他们的目标就是占领一切能为他们提供生存物质的星球,殖民或毁灭其它文明,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光哥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当这是写科幻小说啊?虽然我不是什么科学家,好歹我也念过大学,读过书的人,科幻电影也看过不少,复杂的我不懂,但简单的知识我还是知道一点。 假如未来的人回到从前,最忌讳的,就是随意改变历史。制造风暴的那些人,如果真是我们的后代,他们制造这种灾难,毁灭了我们,他们也就不存在了,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种事?” 冬善儿解释:“没错,简单地说,历史是不能随意改变。但,宇宙中存在平行空间。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空间里,这个三维空间朝一个时间轴发展下去就形成四维空间,通过五维空间,我们可以到达四维空间的任意一个点,这就是常说的时间穿越。 但历史有很多种可能,也就是可以有很多时间轴,这些很多很多的时间轴,就是六维空间。暗文明,是通过六维空间传送到这里的,也就是,我们这个时间轴的任何历史变迁,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存在。 光哥,你听懂了吗?” 车库里安静异常,除了汽油灯燃烧的声音,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傻了,像被惯了迷魂汤,对冬善儿那番话根本就想不明白,只觉得好高深! 光哥也一脸茫然:“什么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蒙我的吧?” 段舍道:“她不是在蒙你,关于空间的概念,她这已经是最简单的解释了,虽然不够完整专业。” “别!再专业我更听不懂了。” 善儿小声嘀咕:“也是,要是人人都能听懂,就人人都是爱因斯坦了……” 光哥倒是没生气:“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跟高村镇的人打,可他们非要灭了我们梁庄镇怎么办?”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讲吗?” “呵呵,要是能讲得通,就不用打了。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县城就这么大点,全都被毁了,幸存下来的大概也就千百号人。可这些人想活下去,就得有吃有喝吧?物资有限,谁能占有那些物资,拥有对那些物资的支配权,才能生存下去。” 段舍点头:“也就是说,高村镇和你们是因为物资支配权的问题,才产生了矛盾?” “对,他们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高村镇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金三炮。” 杰出追问:“是那个自己花钱给全村盖别墅的农民企业家?” 光哥哼了一声:“就是一养猪的,发了点横财,算不上企业家。” “我认识金三炮,以前做实习生的时候,还采访过他。” 段舍道:“光哥,如果我能说服金三炮休战,你愿意坐下来跟他一起谈谈共同分配物资的事儿吗?” 光哥低头看了看小辉的相册:“其实,大家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如果不打架能解决问题,当然更好。” 段舍让老高和毒药留下来照顾冬善儿,带着杰出离开车库去找金三炮。 * 光哥和他的人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善儿找了个地方坐下,远远看着毒药又在折腾他那台损坏的电脑,企图修复。 可每次都失败,那台电脑损坏的实在太厉害了。 他有些烦恼,扒拉背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从无人机上拆下来的元件可以帮助解决问题,一不小心,抖掉了一块能量石,滚落到善儿脚边。 “善儿,帮忙递给我。” 毒药双手都占着,便喊善儿。 冬善儿弯腰去捡能量石,当她指尖碰到晶体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流淌进她的身体。 她感觉到一种异常的震颤,那一刻,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内沸腾起来,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燃烧起来,充满前所未有的能量,拼了命的想要向外扩张、炸裂。 终于,像是小宇宙爆发一般,她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手中的能量晶体蓝光大炽,将整个车库照得通明。 与此同时,那几盏汽油灯被强大的力量冲击而碎裂熄灭,但,车库里那些没毁坏的电灯、汽车灯,却同时点亮,并发出一片汽车启动的提示音。 第50章 点燃能量晶体 超乎异常的景象,震惊了车库中所有的人。 大家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冬善儿,就好像看到了异类。 冬善儿自己也无比惊诧,不敢想象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力量?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扔掉能量晶体。 晶体的光芒像一颗美丽的流星,呈弧线划过,掉在角落里,随即熄灭,光芒消失。 与此同时,车库里的电灯、车灯也相继熄灭,人们陷入茫然的黑暗中。 好半天,“嗒”的一声轻响后,老高打燃火机,点亮旁边一盏汽油灯。 冬善儿看到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一样,打了个哆嗦,她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猜测,有好奇,更多的是戒备和恐惧。 总之,她感到自己在大家眼中,俨然成为被排斥的异类。 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找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这些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异端”? 会,一定会,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是自己召唤来了暗文明,制造了这场让他们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灭世风暴,极有可能像中世纪的欧洲对待女巫那样,把自己活活吊死、打死、烧死! 冬善儿再次感到了极度的恐慌和绝望,她转身就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全然听不见老高和毒药的呼唤声。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终于,找到了从车库出去的路,拼命地往前跑啊跑,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让人怀恋的阳光的气息,错乱中,茫然抬起头,看到段舍熟悉的脸庞,他坚定而深邃的眼眸,让她仿佛找到了可以依赖的避风港,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求助地望着他。 段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问她怎么了? 然而,善儿只是看到他的嘴在动,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好像陷入了一种透明的真空中,可以看到一切,却听不到,也无法出声。周围的世界不断地收缩、收缩,正在向自己挤压过来。 危险无处不在,她应该逃跑,和段舍一起逃跑,她要把他也带走。 于是,她拽着他慌不择路朝着外面冲出去。 忽然,脖子一疼,眼前黑了下去,她失去知觉,倒在段舍怀中。 * 不知过了多久,冬善儿恍恍惚惚醒来,睁开双眸,第一眼看到的是段舍那双镇定中藏着担忧的眼睛。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快逃!他们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谁来了?” “他们,他们要来了!这个世界要毁灭了,他们会掠夺走地球上的一切资源,这里将成为荒蛮、凄凉、死寂的行星!” 段舍握住她冰冷的手,温和地说:“善儿,我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大部分能源设施都被他们破坏了。但是,地球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会听任被他们破坏,我们会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同胞。” 冬善儿的指尖感觉到从他手心传递出来的温暖,他的体温让她渐渐有了些许热度,终于不再瑟瑟发抖,神智慢慢回到现实中。 “段……段总,你回来了?” 她茫然四顾,看着聚在周围的人。 除了毒药、老高、杰出、光哥,还有一个五短身材,长得像小钢豆一样的农村汉子。 毒药松口气:“善儿,你总算醒过来了,刚才你的反应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刚才怎么了?” “你太神了!你怎么做到的?你居然能让能量晶体发光,还驱动了这个车库里所有的电灯!” “……你们……不会烧死我吧?”善儿打了个寒颤。 “啊?我们为什么要烧死你?” 冬善儿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握紧段舍的手,往他身边靠拢了一些。 现在,她只信任他,潜意识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只有他能保护自己。 段舍显然感应到了她的紧张和对周围人的戒备,道:“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有了他的承诺,冬善儿安心多了。 光哥一直瞅着善儿,这会儿冷不丁来了句:“太神奇了,现在,就算你们说,这世界上有神仙,我都相信!” 钢豆一样的农民故意跟光哥做对似的:“我没亲眼瞧见,我不信!” 光哥立刻道:“那个,这位美女,你再表演一回给这死矬子看!” “我不是死矬子,叫我金三炮!” 善儿却一下躲在段舍身后,恐惧的瑟瑟发抖。 段舍道:“光哥,善儿累了,以后再说吧。我们先谈正事。” “哦,哦,行,先谈正事。瞧把这小姑娘累的,脸都白了,一下发挥出那么大的……那么大的……超能力,一定耗费了很多元气。这小姑娘不会是外星人吧?” 段舍嘱咐毒药照顾善儿,带着光哥和金三炮到车库另一个角落里“聊人生”去了。 * 毒药等只剩下自己和善儿两个人的时候,兴奋地把手伸进背包。 冬善儿一看到那个背包,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样,一脸惊慌:“你要干什么?” “拿东西啊。” “别!以后别让我看见那些东西……” 毒药叹口气:“唉,你怎么对那些东西那么敏感?放心,是我的电脑。” 他取出电脑,打开。 “你看,我的电脑终于恢复了!不但能启动了,备电都是满的!善儿,想不到你这么厉害,还有这种能力!” 冬善儿看了一眼电脑的开机画面,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不那么充满戒备了。 毒药熟练地操作着,一旦进入程序,他的神情就变得无比专注,整个人都好像被一层神圣的光芒笼罩着一样。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起舞,进入到忘我境界。 “让我看看上次为什么死机,为什么它就是不肯好好工作……凑不要脸,不信我收拾不了你,也不问问你家毒药大爷是干什么的……出来吧,小子,看我不虐的你原形毕露……哎呀,你还想虐我啊……” 善儿在一旁看着毒药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心说,难怪总有人说IT男都是神经兮兮的,这么一看,还真是神经兮兮。 “哈!出来了!你躲不了了吧?拔掉你的皮,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毒药忽然停止了指尖飞舞,怔怔地看着显示器上长串的数字代码瀑布一般滑过。 善儿问:“怎么了?又死机了?” 毒药摇摇头:“善儿,你真是天才!” “啊?怎么又跟我有关?” “知道上次在采石场拘留所,让你画画吗?” “嗯,记得,可是我没画啊,然后你的电脑就爆了。” “你是没画,可是你的笔尖落在数位板上,画出一条曲线,我刚才解析了那条曲线数据,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条普通的线!” “不是普通的线,是什么?” “是一组庞大的,有一定规律的数据!” “啊?” “这数据太庞大了,我的电脑根本就分析不了,所以才会出现伪冗长数据,数据运行产生了高温,引起电池爆炸。” “你说的我一点都听不懂。” “简单的说,我的电脑根本带不起来你这条线,更不要说一张画了。所以即使你画了画也没办法改变未来。” “带不起来?” “你以前都是在高维的网站发布的画,而高维拥有国内最庞大的处理器,你的作品才能得到充分的解析,这些数据经过运行之后,改变了某种时空线,所以,也就改变了未来。” “是……是这样的吗?” “本来我也想不明白,是你刚才跟光哥说的六维空间的话提醒了我,所以大胆做了个假设。总之,你的超能力,需要一组庞大的处理器,和非常巨大的能量,才能发挥。” 善儿虽然一头雾水,但大概还是明白了毒药的意思。 毒药的意思就是,自己拥有的改变未来的能力,也不是想用就能用出来的,必须有足够的客观条件做支持。 毒药忽然问了个问题:“善儿,你怎么知道那些空间概念的?你也是科幻迷吗?” “啊?”这个问题善儿也没想过,“我不是啊,我很少看科幻的作品,那些概念,就好像天生扎根在我脑子里,但很模糊,总觉得还有更多更精确的理论,但,就是想不起来,偶尔会电闪火花冒出一两个念头来。” 毒药冲她竖起大拇指:“善儿,你确实不是普通人,一定还有更多的潜能没发挥出来。我现在都怀疑,你根本不是人类的孤儿,就像《情癫大圣》里的刘美丽,是外星人遗落在地球的宝宝,早晚有一天,你会飞升成仙!” “额……情癫大圣是什么东东?” “你不会连《情癫大圣》都没看过吧?” 善儿茫然地摇摇头。 “你可真无趣,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难怪跟傻狍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被人骗财骗色,卖了还帮着数钱。” 善儿被揭伤疤,想起过去,不由黯然神伤。毒药一看,赶紧闭上嘴巴。 这时,段舍、光哥、金三炮一起走过来,向大家宣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也不打架了!要团结起来,一起求生存,共同对付毁灭我们家园的入侵者!” 第51章 你的微笑最美 高村镇和梁庄镇的两镇人和好,那些幸存的老幼妇孺兴高采烈从藏身处出来,现在他们再也不担心男人们打打杀杀了。 晚上,金三炮让高村的女人做了猪肉馅的大包子,光哥从让人从梁庄带来了好酒,招待段舍一行人。 冬善儿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香喷喷的家常饭了,她双手捧着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咬一口,那股引人饥肠辘辘的香,让她仿佛又回到童年,每次福利院蒸包子时,院长妈妈总是带着一脸慈祥的微笑,亲自把最大的一个包子,放在她手里。 毒药满嘴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就伸手又拿了一个。看见善儿在发呆,含糊不清地问:“傻狍子,你怎么不吃?别说你要减肥!这种时候,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 善儿勉强一笑,双眸湿湿的:“没,我……想起院长妈妈了,还有福利院的兄弟姐妹。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父母亲人,总觉得比别人少点什么。直到这场灭世风暴夺去了一切,才意识到,他们就是我的亲人,只是……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全都泪目,毒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包子,杰出和老高也吃不下去了,还有人在哽咽。 这里每一个人都在风暴中失去了亲朋好友,城镇的废墟中埋葬着数不清的父老乡亲的遗骸。 他们也分不清活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在承受失去一切的同时,还要强忍悲恸,在这片希望渺茫的大地上,继续生存。 而未来,还有更可怕的入侵者在前路等着他们。 段舍注意到这边的气氛沉闷,便和光哥、金三炮一起端着酒碗走过来,用清晰而坚定的语调高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这杯酒,让我们敬死难的同胞们!他们泉下有知,一定希望我们更加坚强地活下去,驱逐入侵者,重建家园!” 低迷的士气很快振奋起来,人们举杯立誓,一定要誓死守卫家园。 段舍应酬完大家的敬酒,在善儿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拿过那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直接吃了起来。 “段总,这个……这个……”冬善儿一时慌得手足无措,想提醒他,这个自己已经吃过了,但又觉得好像挺多余,他不可能没看见啊? 如果说上次他喝了自己的水纯属误会,那这次又算什么? 段舍三下五除二吃掉一个包子,伸手又拿了两个,分给善儿一个:“包子放冷就不好吃了,吃这个热乎的。” 善儿接过冒着热气的包子,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专心对付包子,看样子也是饿极了,除了眼睛布满血丝,神情略显疲倦外,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唉,不要胡思乱想了,她跟他之间隔着好大一座山呢!这些天,他一直没休息好,心里似乎装着非常重的事,自己就别再添乱了。 想到这里,她用搪瓷缸盛了半缸小米粥递给他。 他喝了一大口,满足地舒了口气:“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 善儿没接他的茬儿,而是低下头吃自己的包子。 她能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耳根被他的目光烧灼着,火辣辣烫。 可是当她鼓起勇气,抬头面对他时,他已经转头,把目光投向远处纵情豪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群。这让她很惶惑,难道刚才自己是错觉? 也是,他原本就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男神,生来就带着一股强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吸引周围的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 自己不也正是被他的气场吸引,身不由己地追随他的脚步,结果,一入高维深似海。 当他被排挤走了之后,还以为,今生只怕再也无缘相见,即使见面大概也是仇敌了。却没曾想,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跟他又相见了。 而且这一见,竟成了“生死相依”。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条命是他救的,报恩也好,弥补曾经对他犯下的罪恶也好,这一次无论多艰险,都要跟随他到底。 可是…… 冬善儿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迷茫和担忧:“如果大家知道,灾难是我召唤来的,还会这么友好地对待我吗?” 段舍收回目光:“你是想听安慰的话?还是想听真话?” “我……” “安慰的话,我可以说一箩筐,但是眼下这种形势,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最好从现在起,忘了灭世风暴那件事,把它烂在肚子里。” 真话虽然难听,但毕竟是真话,善儿虽然很落寞,很难受,还是点了点头。 但她还有件事非常担心:“段总,您说,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怪物一样,关起来研究?”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电影里都这么演的,那些有特异功能的人,都被关到特殊的笼子里进行研究。” 段舍竟然笑了,他笑的时候显得特别慈善:“电影里同样也说了,复仇者联盟中的超级英雄,都是自由地生活在正常人当中啊。” 善儿抬手挠了挠耳垂,也笑了:“也是,我都忘了。” 他望着她的笑容,道:“如果手机还能用,真应该把你现在的笑容拍下来,知道吗?” “嗯?” “你微笑的样子,很美,足矣征服全世界。以后记得要多笑。” “段总太夸张了,我就算再美也美不过蒙娜丽莎,她的微笑才是征服了全世界呢。” “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嘛,在我看来,你的笑,比蒙娜丽莎更美。” 善儿的双颊一下绯红了,只好低头用猛吃包子也掩饰不安,结果,越慌越出错,于是就噎住了…… 这下更尴尬了,一个女孩儿,在一个男人面前噎住了,而且是心目中的重量级男神! 段舍赶紧帮她摩挲后背,抬头喊:“毒药,快拿水来!” 毒药一溜小跑端着杯水来了,故意打趣:“水来了水来了!哎呀,善儿啊,你这是几辈子没吃过肉了?这都能噎住?说你什么好呢?” 善儿根本顾不上反驳,这回闹得,真是没脸见人了,恨不能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初冬潮湿的清晨,格外清冷。 段舍、冬善儿一行人从地下车库上来,继续上路,光哥和金三炮亲自相送: “段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进山。” 光哥问了句:“看你们走的这防线,该不会是去龙潭县吧?” “怎么,你对龙潭县熟悉吗?” “当然,那里有个秘密的人防工程。”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爹以前是工程兵,参加过龙潭线人防工程的建设。我退伍前是汽车兵,专门往里面运送物资。你们该不会就是去秘密基地的吧?” 段舍听光哥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便不再隐瞒:“没错,我们就是去龙潭秘密基地的。” “恐怕你们去不成了。” “为什么?” 光哥看了一眼金三炮,道:“我一龙潭县的老战友前几天来投奔我,说风暴来的时候,毁坏了堤坝,造成了大面积的泥石流,整个龙潭县方圆百里都被埋在泥石下,地质破坏严重,随时还会发生次生灾害。” 金三炮点头:“没错,我也有从龙潭县逃出来的亲戚讲过,太惨了,灾害发生的时候,大家都没准备,全县的人都被活埋在下面,逃出来的,也就只有几个人。” 这下老高急了:“怎么会这样?那基地呢?” 光哥摇摇头:“不知道,风暴过后,我们还没人去过基地,根本顾不上。如果里面有人活着出来,我们也该见到了。” “段总,怎么办?” 段舍略一沉吟:“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一趟。” 光哥摇头:“不行,山里的情况太复杂,你们这时候进山,简直就是找死!” “可是我们必须要尝试进入基地。” “为什么?基地很有可能已经没活着的人了。” “那也要去,我们有很重要的任务,必须完成。” “什么任务?你们说过,现在整个地球都毁灭了,还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光哥,你也是当过兵的,应该知道,使命永远重于生命,我们之所以努力活下来,就是为了完成使命。” 光哥看着段舍坚定不移的目光,终于退让:“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进山,我带几个熟悉山路的人,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已经说过,现在龙潭县那边的情况很复杂,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 “如果没有我们当地人给你们带路,恐怕你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段总,就让我们去吧!那个什么可恶的暗文明,毁了我们家园,害死我们这么多人,我知道你们去基地一定跟对付他们有关,如果不为你们做点事,我们对不起死难的同胞!” 段舍考虑了片刻,点头:“好吧,你可以为我们带路,但如果遇到危险,不许莽撞,要马上撤回。” “是!” 光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把洛庄镇的人拜托给金三炮照顾,带上两名身形矫健的年轻人,跟着段舍一行人进山。 第52章 藏着星系的石头 这一回进山,冬善儿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山,之前走过的,跟气势磅礴的太行山脉一比,简直就是小土包。 眼见着前面一座高耸的山峰,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曲曲折折爬上去,一抬头,又一座更高的山峰耸立在眼前,自己站的位置不过半山腰。 等到你筋疲力尽爬上这一座山峰了,以为终于到山顶了,可抬头一看,好家伙,更高的山峰耸立在眼前,等着你翻越,你还是只站在半山腰。 冬善儿连着翻了几座山峰后,腿都抽筋了,一下坐在地上动不了了。 段舍命令原地休息,蹲下身子,帮善儿揉搓抽筋的小腿。 善儿疼得一头冷汗,好半天才缓过劲儿,看段舍认真的样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段总,我已经好了,我自己来吧,您休息会儿。” 光哥凑过来,道:“你这小姑娘真娇气,才走这么点路,就抽筋了,这后面的路更险峻,你行吗?” “我行,当然行!” 光哥哈哈一笑:“行,这股劲头我喜欢。不过,你确实应该好好锻炼身体了,瞧瞧这又瘦又单薄的样子,风一吹就刮跑了,真奇怪那场大风暴居然没把你卷走。” 一提到灭世风暴,善儿的脸色就不自在了。 但光哥没注意,继续好奇地问:“我说小姑娘,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那个能让石头发光的招式,叫什么?” 冬善儿低下头,闭紧嘴巴,这是她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可光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感受,继续喋喋不休的追问:“昨天发光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太神奇了,居然能让车库里所有的灯都亮起来。” 毒药插了一句嘴:“那是能量晶体,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是不是就跟变形金刚里那种能量晶体一样?” “差不多吧。” “能不能送给我一块?” 毒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们也才只有两块。” “小气!” “不是我小气,这东西别看这么小,但如果把里面所有的能量在瞬间催化,能把整个太阳系炸毁!” “这么利害?!那我还是不要了吧。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能量晶体发光的时候,我看到,这女娃胸前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毒药瞪眼:“你往哪儿看呢?” 光哥赶紧解释:“不是我想往那儿看,真的有东西在发光!” 老高冷不丁补了句:“没错,我也看到了。” 冬善儿眉头紧锁:“你们说,我胸前有东西在发光?” “对!” 她想了想,狐疑地从领口掏出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吊着一颗嵌有深蓝色石头的项坠,石头看不出是什么质地,颜色蓝得发黑,跟夜空的颜色一模一样,透着神秘冰冷的幽暗之光。 光哥的目光一下被项坠上的石头吸引,灼灼发光,人就好像被一股强大的魔力牵引着,身不由己走向善儿,伸出双手。 他带来的两个助手,也露出同样痴迷、向往的目光,朝善儿走去。 善儿被光哥的表情吓到了,后退一步,赶紧把项坠攥在手心里。 毒药挺身挡在两人之间:“光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光哥浑身一震,摇了摇脑袋,像是从迷幻中清醒过来似的,赶紧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项坠上的石头,我怎么敢对段总的女人动歪心思?嘿嘿。” 善儿一脚踩在石头上,差点崴了脚:“我,我不是……” 毒药不等她说完,直接抢过话头:“知道就好,我家善儿姐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碰的!” 冬善儿郁闷,赶紧拉起冲锋衣上的帽子,整个把脑袋罩住,没脸见人了…… 段舍来到她身边,询问:“善儿,项坠可以借我看看吗?” “哦,当然!”她手忙脚乱想把项坠取下来,可是越紧张越取不下来,越取不下来就越紧张。 “介意我帮你吗?”他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善儿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摇头了,还是点头了,反正怎么都打不开链扣,还是让段总帮忙吧。 段舍绕到她身后,摘下冲锋衣的帽子,把她一头长发轻轻拢到一侧,找到链扣。 冬善儿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使劲按住“咚咚”跳的心脏。他的动作很轻柔,虽然他很小心,很谨慎,尽量不触碰到自己的肌肤,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他指尖掠过的地方,汗毛会有一种被一股细细的、酥酥的电流击中的感觉,它们会随着那股电流愉快地舞动。 她居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不太像是链扣。”段舍也蹙眉,看着那小小的机关有点一筹莫展。 “啊?不是吗?” “你以前是怎么取下来的?” “我从来就没取下来过。院长妈妈说我被捡到时就带着这个项链,应该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念想。” 善儿把“链扣”转到前面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机关在哪里。 杰出咳嗽一声:“咳咳,我觉得,这个链子的长度,好像不需要解开链扣也能取下来。” 善儿愣了一下后,恍然大悟,赶忙直接从头上套过去,一万分的尴尬:“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杰出摇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哪有对饰物如此不通的女孩子?或者……你只是想找个机会让我们段总……” “咳咳,咳咳……”毒药忽然大声咳嗽起来:“这鬼天气,太冷了,都把我冻感冒了。老高,杰出,你们俩有多余的衣服没?借我穿一件。” 杰出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白了毒药一眼:“没想到IT男如今改做皮条客了。” “杰出,你这张臭嘴,一天不损人是不是就过不去?昨晚的肉包子,没把你喂饱啊?” 冬善儿无限郁闷。 段舍还是一张万年冰山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从善儿手里接过项坠,仔细观看。 那块蓝黑色的石头,像是有股魔力,吸引着观察它的目光,朝着幽深的黑暗中不停坠落。 但表面上,看不出它有什么异样,就像一块做工精良的宝石高仿品。 他抬起手,把石头对着天空的亮光,慢慢的,眉头越拧越紧:“善儿,你有仔细看过这块石头吗?” “嗯,小时候经常拿它对着阳光看,角度合适的时候,能看到它里面的杂质,有的像闪烁的星星,有的像太阳系,还有一片雾蒙蒙的杂质,像极了银河!” “不是像极了,它就是一张星图!” “啊?” 段舍亲手把项链重新戴在善儿脖子上,郑重地嘱咐:“一定要收好这条项链,我不知道它跟你的身世有什么关系,但它很重要,跟你一样重要。” 善儿茫然地点头。 这条项链跟随她二十五年了,她经常会对着它发呆,被它的深邃吸引,甚至幻想化作一颗流星,成为黑石头里面的一部分。 但是,她从来没觉得这块石头有什么神奇之处。 可现在,它一下成了非常重要的东西,这让她越发对自己的身世好奇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父母抛弃?为什么会拥有惊人的超能力?为什么对暗文明留下的东西会有特殊的感应?为什么能点亮能量晶体?为什么暗文明要通缉自己? 太多的疑问,让她无所适从。 她想起奇少,也许,只有奇少才能解释这一切。对,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么奇少现在哪里? 他不是说,只要自己有危险,他就能感应到,就会及时出现帮助自己吗?为什么灭世风暴发生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还有,此时此刻,她强烈的需要他出来解释疑惑,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回应。 “好了,大家都休息够了吧?继续上路吧,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 * 一行人继续在蜿蜒的山路间攀爬。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时而紧,时而疏。 原本湿滑的山路更难走了,对于冬善儿这个从小在平原上长大的姑娘,今天简直是上了一堂魔鬼训练营的野外体能训练课。 她不记得摔了多少跤了,虽然几位男士轮流照顾她,还是不能避免各种摔打,没掉进深谷里,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下午四点左右,大家翻过一座山梁后,光哥指着前面的深谷:“从这里下去,沿着谷底河滩绕过前面的山峰,就能看到龙潭县了。不过……” “不过什么?”毒药问。 光哥一指半山:“那片堰塞湖什么时候形成的?”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山之间一处巨大的山体滑坡,几乎剥光了大半座山坡的植被,极为刺眼地横亘在前方,斩断唯一的通路。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那些滑落的泥石流,淤积在半山一座中型水坝的蓄水池里,早已超过警戒水位。又经过一夜雨水冲刷,山上各处的雨水汇集到这里,不断灌进蓄水池,形成一个巨大的堰塞湖,满满的已经溢出堤坝。 而堤坝已不能承受这巨大的压力,出现裂痕。 堰塞湖下方,就是他们要通过的河谷。 第53章 奇幻美景后的危险 面对巨大的,随时都会溃堤的堰塞湖,大家全都愣住了。 光哥叹口气:“看来,龙潭县是去不成了,段总,我们回去吧。” 段舍看看被泥石流毁断的道路,和悬在半山的堰塞湖,问:“还有别的路吗?” 光哥摇头:“龙潭县坐落在一片谷地中,四面环山,进去只此一条道路。” 段舍抬头观察了四周,道:“我们从这里下去,直插河谷。” “这边都是悬崖,根本没路,连山羊都下不去!” 段舍放下背包,取出绳索:“老高,找个坚固的支撑点,我们抓紧时间,天黑前如果不能穿过河谷,晚上就更危险了。” 光哥一脸惊诧:“段总,你疯了!不要命了?就算你有使命在身,命都没了,还怎么完成?” 段舍和老高把绳索固定在一棵大树上后,道:“光哥,很感谢你们能送我们到这里来,咱们后会有期了。” “什么?” “趁天还亮着,你们赶紧回去吧,山路难走,珍重。” “不是,段总,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是孬种?说好了要送你们到目的地,我们怎么会半途而废!” 段舍拍拍光哥的肩:“我知道你们不怕,只是,你们还有同乡需要照顾。我们选择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你们不必如此。” 光哥一咬牙:“您这么说还真是瞧不起我!今天,我还就非跟你们一起过河滩!我先下去探路!” 毒药探头看着光哥带着他的两个人顺着绳索滑下悬崖,道:“这人还真是倔驴子。” 老高接着下去,杰出、毒药紧跟。 最后是冬善儿和段舍。 善儿有点紧张。 段舍仔细帮她套好绳索,又检查一遍确认安全,道:“别紧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这样一点一点往下滑,我会保护你。” 善儿跟他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从他的瞳孔中获得了力量,她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自己。 尽管如此,当她离开平地,悬在半空中的时候,还是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想象自己就是在公园玩攀岩游戏,现在遇到的,不过就是一堵放大的障碍墙嘛,有什么了不起? 这样一想,轻松多了。顺着绳子,双脚蹬石壁,两手轮流放绳,一点点滑下悬崖。 等到双脚落地时,她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攀岩也不是很难嘛。 老高帮善儿松开绳索,毒药在旁边使劲夸她棒,闹得善儿都觉得自己变成小孩子了。 段舍最后从上面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问:“光哥他们呢?” “去前面探路了。” “收拾一下,抓紧时间出发。” 杰出一边背起背包,一边道:“段总,小心啊,我觉得光哥他们几个看善儿的眼神有点不对。” 毒药拿出改装的激光枪:“他敢对善儿起坏心思,我就在他脑袋上打个洞出来!” 冬善儿赶紧摆手:“不要,小辉临终的话你都忘了?他希望他这唯一在世的哥哥能平平安安。” “那好吧,我可以不要他的命,不过,他要是动歪念头,我就把他变成太监,这总可以了吧?” 善儿哭笑不得:“我这么普通的人,谁会对我有那种心思……” “傻狍子,你咋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其实很漂亮吗?” “额……” 杰出打断毒药:“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光哥好像对善儿的项链特别感兴趣。他们三个人看到项链时的眼神,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老高表示赞同:“我也注意到了。” “我们是不是该把光哥三个甩开?”毒药问。 “甩开?恐怕难,我觉的他们跟我们来是另有目的,咱们还是小心点,一人盯紧一个。”杰出道。他是记者出身,见多识广,经历的事情多了,总是能预知潜在的危险。 段舍对他们的谈话没有表态,只是道:“随时注意头上的堰塞湖,用最快的速度通过河谷。善儿,你跟着我,一定要跟紧我,听见了吗?” 冬善儿点头。 “出发!” * 下到河谷底部的时候,冬善儿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山的堰塞湖,一阵头皮发麻。 从下面看,跟从山上往下看堰塞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站在山上,虽然觉得那种壮观的场面非常惊险,但毕竟险象距离自己还很遥远,没有任何威胁。 而现在,想想有不知道多少万吨的泥石就悬在自己头顶上,随时可能倾泻下来,这种压力,可想而知。 她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通过河谷。 五个人很快追上走在前面的光哥他们。 八个人谁都没心情说话,沉默着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跑。 混着泥沙的流水,从堤坝的裂缝中“哗哗”流淌而下,在河谷中形成一道浊流。 善儿跟着前面的人,从大大小小的石头上跳跃穿行,一不小心踩在一块湿滑松动的河石上,顿时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摔向浊流中。 一只大手及时拽住她的手腕,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变成泥猴了。 段舍用力往怀中一带,善儿借力站稳,舒了口气:“谢谢段总。” “走这种山路,一定要记住用十个脚趾抓地,不要把全部重心放在脚后跟,平原的走法,很容易在这里摔跤。” “十个脚趾抓地?” “对,你自己体会一下,就好像冬天在冰上走,如果把重心稍往前放在脚掌上,会比放在后脚跟要稳得多。” 善儿点头:“哦,我明白了。” 她按照段舍的方法走,果然稳多了。 * 天色渐晚,雨停了,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在堤坝的裂缝上,给那条水柱堵上一层绚丽的金色,山风吹过,水雾浮动,呈现出七彩霓虹的绚丽光芒,与瀑布纠缠在一起,宛如在霞光中穿行的金龙。 冬善儿跑得有点喘不过气了,停下来稍事休息,她回头看了一眼堰塞湖,目光被那道金色的瀑布吸引了,不由赞道:“好美!” 众人也回望,都被这绝美的夕阳晚照吸引了,不由停下脚步。 但美好的事物,往往转瞬即逝。 眼前的金龙七彩不过保持了几分钟,太阳便被乌云遮住,霓虹消失,逆流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但,幅度好像比原来宽了一些,泥沙也更多了些。 接着,传来一些异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山深处撕裂,挣扎。 光哥色变:“不好!要溃堤了,快跑!” 大家不敢停留,跟着光哥朝山谷转角处的山坡上狂奔。 冬善儿把洪荒之力都用出来了,她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可是,跑了一阵子后,还是被拉下好远。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堰塞湖终于溃堤了。 千万吨泥石混着湖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响声震耳欲聋。 善儿脚下明显感觉到大地在颤抖,背后一股凉风袭来。 身后的段舍快跑两步,一把架住她的胳膊:“快跑!” 可善儿实在跑不动了,现在,她的肺都快要炸掉了,根本喘不过气来。 “段,段总,别管我了,您……您先走……” “别说话,不要回头,闭上嘴,跟着我说的做,用鼻子吸气,用嘴吐气,吸——呼——吸……” 善儿努力闭上嘴巴,不再大口呼吸,跟着段舍的节奏调整后,肺部不那么难受了。她憋着一股劲儿,尽量不去想身后席卷而来的泥石流,牵着段舍的手一起跑上山坡,尽量往高出攀爬。 泥石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一行人身边呼啸而去,刚刚走过的河道,转眼被淹没。 躲过灾难后,大家腿软脚软,全都或躺或坐,歪倒在荒草丛中。 冬善儿也是一下子瘫倒在地,全身被冷汗湿透,发海一缕一缕地沾在额头上,汗水淌下来,把眼睛都蜇得睁不开。 一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过来。 她从段舍手上接过来,擦去淌进眼睛里的汗水,嗅着上面阳光的气息,心说,现在还用手帕的男人,似乎不多了,人们都用纸巾替代了传统的手帕。 不过,灭世风暴后,生产停顿,各种物资就变得稀缺起来,纸巾显然成了不实用的奢侈品。 “段总,谢谢您。” “没什么。” “刚才真的很险,其实,您完全可以自己先走……” 段舍回望一眼半山那个堰塞湖形成的巨大缺口,道:“我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基地,如果你没了,我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冬善儿的心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这一路上的感动,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就打了折扣。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对自己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舍生忘死保护自己,对自己好,全都是因为使命、任务。 是啊,自己怎么可能得到他的特别青睐?就连安琪儿那么漂亮、优雅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呢。 休息片刻,段舍起身:“天马上黑了,大家再坚持一下,转过这个弯路,就到龙潭县了。” 众人背起装备,继续前行。 当转过山梁,借着暮色余辉,大家往前面的河谷平原看过去时,全都惊呆了。 第54章 爆炸的人头 惨淡的暮色,映照着群山之间的这片小平原,昔日蒸蒸日上的龙潭县,却仿佛在一夜之间蒸发了。 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泥石,根本看不到任何建筑和人类生存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半山残存的高压电塔,和某座山峰上没被灭世风暴彻底毁掉的手机信号塔,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就是龙潭县。 光哥叹口气:“段总,现在你相信了吧?我就说嘛,就算来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段舍深吸一口气:“基地距离龙潭县还有几十里路,那里非常偏僻,或许没有遭到重创。” “段总,您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今晚看样子是不行了,天已经黑了,虽然只有几十里路,可眼下这种情况,地形太复杂,随时都会有次生灾害发生,贸然前进,太危险了。” 段舍抬头看天,山里的夜说降临便降临了,不像平原,是个漫长的过程。 平原上的黑夜和白昼,就像两个深深相爱的情人,却被黑魔法隔绝,永世不能相见,所以,它们便抓紧每一次晨昏交替,在一起极尽缠绵,依依不舍,怎么都不肯分开。 而在山里,它们却像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冤家,只是象征性的见个面,握一握手,说交替就交替了,连一秒钟的迟疑都觉得多余。 大家很快陷入伸手不见十指的黑暗中,阴云密布,没有星空、明月的日子里,更似坠入了一个大墨缸。 老高取出一根荧光棒,掰折照亮。 大家都看着段舍,等他拿主意。 段舍有些犹豫。如果只有自己和老高两个人,肯定会选择继续前进,他们受过险恶环境下行军的训练,比这更残酷的环境也能生存。 但杰出、毒药、善儿就不同了,这三个人就是普通老百姓,毒药和善儿更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主儿,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实属不易。 “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过夜吧。” 在光哥的带领下,大家找到一座山洞,虽然不大,但勉强能遮风避雨。 老高和杰出砍回来一些灌木枯枝做燃料,光哥带着两个助手不知从哪里采回来一大兜蘑菇和野菜。 大家点起篝火,用随身携带的搪瓷缸和不锈钢饭盒烧开水,放进肉干、蘑菇、野菜和调料,很快,整个山洞被食物的香味儿充盈。 光哥掏出个行军水壶,打开,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段舍:“喝口酒,暖暖身子,淋了一天的雨,山里湿气大,容易生病。” 段舍接过来喝了一口:“二锅头?” “是。来来来,大家传着都喝两口,预防感冒!那个,善儿也喝口。” 冬善儿接过水壶,她不是不能喝酒,只是脑子里素来绷着根弦,女孩子喝醉了不雅观事小,万一被人占便宜事大,再遇到坏人谋财害命,就更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只是喝了很小很小一口,意思了一下。 吃完饭,疲惫的人们很快睡去。 善儿躺在最里面。 虽然她也很累,但不知怎么,总是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睡到半夜,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衣领,她猛地睁开眼。 光哥正在小心翼翼找什么东西,被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两个人就这么愣愣地对视了五秒钟,不等善儿喊出声,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用力扯那根项链。 可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扯不断链子,反倒是善儿觉得脖子都要被勒断了。 她又踢又打地挣扎,可哪有光哥的力气大?渐渐的,她喘不过气来,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漫天的星辰,看到了银河,看到了银河之外更多的星云,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星,格外明亮…… 突然,口鼻上的手松开了,大量的空气涌入胸肺,善儿使劲地吸气,眼睛终于又看到光明。 光哥和他的两个助手倒在地上,老高从他们身上搜出各种武器,扔给杰出收起。 段舍蹲下身子,把善儿扶起来。 劫后余生的善儿呆怔了一会儿后,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她不是怕死,死亡对她来说,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解脱。 可她不明白,光哥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仅仅只是想得到自己的项链吗? 一个刚刚成为朋友才一天的人,突然就对你下了杀手,人心就这么莫测、冷酷、残忍吗? 段舍感到了她的颤抖,便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呼吸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善儿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有没有伤到你?” 她摇摇头,脖子里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段舍接着火光检查,发现,她脖子被项链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衬衣的领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毒药,急救包!” 毒药赶紧翻出急救包拿出来,看到那道血痕,不由发怵:“天啊,怎么对一个姑娘下这么狠的手?这是要把善儿的脖子给勒断啊!” 他站起来,回身给了光哥重重一脚:“说,为什么要抢善儿的项链?” 光哥却发出一阵诡异的狞笑:“你们活不长了,地球是我们的!” 毒药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我靠,这是邪魔附体啊!” 冬善儿听到光哥的声音,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抬头望过去,光哥也正向她看过来,阴冷的目光中仿佛藏着毒蛇猛兽,他脸上的肌肉做出一种奇怪的扭曲状态,完全不似正常的人类。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助手突然跳起来,朝着善儿的方向扑过去,被老高一腿一个踢飞在地。 杰出冲过去,刚要用绳子把他们捆起来,忽然听到急促的滴滴声,紧接着“砰”的一声,两个人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鲜血和脑浆迸溅得到处都是。 大家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光哥的面孔这时候恢复了正常。他看到两个助手的惨状,目眦欲裂:“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杀了我啊,有本事把老子也杀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段舍蹙眉:“光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光哥苦笑:“你们说的入侵者,让我们做顺民,如果不从,就把所有人都杀死。他们在我们大脑里植入了一种芯片,如果……” 话未说完,他的脑袋里也响起急促的滴滴声,然后“砰……” 山洞里静的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声音,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儿凝结在空气中。 善儿想吐,却没吐出来。 这一路上,看多了死亡,她已经渐渐适应这种惨烈的景象。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死去的是自己。 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就要继续看这些由于自己的过失造成的不幸和灾难。 但是段舍知道,现在不是悲恸的时候,既然光哥被植入了芯片,说明,入侵者现在已经知道了善儿的位置,他们很可能会派出无人机,或更厉害的杀手来对付善儿。 他让大家立刻收拾装备,草草掩埋了光哥的尸体,趁着夜色,继续前进。 * 灭世风暴和泥石流毁掉了所有的道路,山上已无路可走。 一行人在荆棘和乱石中艰难攀爬,朝着秘密基地前进。 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是说是距离基地不过几十里路,这要放在平原,开车就是十几分钟的事,但在山里走,几个小时也走不到。 尤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行走。 但没人想要停下来。尤其是冬善儿,在出了光哥那件事后,她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三具脑袋炸碎的尸体,和小辉期待的眼神。 这让她感到深深的惶恐和罪恶,只想赶紧逃离。 一直走到天亮,几个人都筋疲力尽,不得不坐下来休整。 冬善儿靠在大树上,又冷又饿又困又乏,居然让她想起来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自己此刻跟那个小女孩应该差不多了。 杰出拿出干粮,给每个人都分了点。 段舍拿出地图,正在对照周围的参照物。 毒药问:“这走了一夜,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我们不会迷路吧?” 段舍没吭声。 杰出来了句:“乌鸦嘴!” 老高淡定地盘腿坐在地上休息:“放心吧,段总是我们特种部队里最优秀的侦察兵,他如果能迷路,天底下就没清楚的人了。” 段舍收起地图,道:“现在没有卫星定位,不过,按照地图指示,应该就在前面那座山梁后。” “段总之前也没来过基地吗?”毒药问。 “来过一次,只是,这次山川地形变化太大。” 善儿问:“段总说的基地,是个军事基地吗?” “为了应变未来战争复杂的局势,我军在一些庞大的山川腹地中,修建了一些秘密基地,这里是其中之一。” 善儿吃了点东西后,感觉体力恢复些许,站起来道:“既然就快到了,我们快点走吧,留在这儿,我总有心神不宁的感觉。” 大家背上背包,刚要出发,突然,丛林的四面八方伸出许多黑洞洞的枪口,把他们包围起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 第55章 神秘的龙潭基地 冬善儿双手抱着后脑,蹲在潮湿的草丛里,腿脚麻的实在受不了,刚想要稍微活动一下换个姿势,就被身后持枪的战士喝止了: “别动!老实点!” 善儿不动了,毒药却举起手来:“兵哥哥,我有话要说!” “谁是你哥哥!”小战士一脸严肃。 “那我怎么称呼你们?” “叫同志!” 善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叫同志,恐怕更不合适吧……” 小战士脸都黑了:“你们这些人,内心怎么那么阴暗?” 毒药赶紧随声附和:“就是啊,内心怎么可以这么阴暗呢?你这太不对了!嘿嘿,那,我到底称呼兵哥哥?还是小同志?” 小战士鼻子都气歪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嘿嘿,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派去报信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叫你们等着就等着!” “可是我们蹲的脚都麻了,再蹲下去,腿就废了,可不可以换个姿势,比如,让我们坐在地上也行啊。” “不行!班长交代了,看好你们,谁也不许动!” “你不就是怕我们跑吗?可以把我们手脚绑上嘛,这么蹲着真的很难受……” “不行!” “那至少让女孩子坐下吧?你看她脸都白了。” “再不闭嘴我开枪了!”小战士声色俱厉,毒药只好闭上嘴巴。 不过,小战士还是看了冬善儿一眼,道:“你可以坐下,但手不许放下来!” 冬善儿看看大家都蹲在那里,咬咬牙:“我……我跟他们一起蹲。” 小战士耸了一下鼻子:“随便你。都别耍花样,好好蹲着,不然枪子儿可不长眼!” 毒药对善儿说:“你别管我们,坐下歇会儿,这样一直蹲着会要命的。” 小战士喝止:“不许交头接耳!” 杰出哼哼两声:“法西斯!随便拘禁、体罚,是犯法的。” “不许说话!”小战士把枪栓拉的“咔咔”响,大家安静下来。 冬善儿偷偷瞄了段舍和老高一眼,他俩倒是气定神闲,索性闭上眼睛小憩,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自己这两条腿真的好……难受。 她只好数草丛里的蚂蚁,来分散注意力。 终于,山林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站长,那几个人就在前面。” 善儿循声看到两个身穿军装的人走过来,其中一位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眼睛,不胖不瘦,身上学者气息比军人的那种干练气质更强烈一些,看肩章是中校军衔。 他推了推眼睛,看清楚段舍的模样后,赶紧快步上前:“段舍?真的是你吗?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我们的贵客啊!” “朱站长,终于又见到您了。” 小战士收到命令,这才收枪。 段舍和老高倒还好,杰出马马虎虎还能站起来,毒药和冬善儿就惨了,不但没能站起来,还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得要人扶着才勉强能起来,一时半会儿连路都走不成了。 毒药揉着酸痛的双腿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啊?” 小战士一边努力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一边解释道:“我们这也是担心俘虏逃跑。” “俘虏?我们是俘虏吗?再说,不是还有优待俘虏的政策吗?腿都废了……” 中校显得很尴尬:“对不起啊,我们这也是为了保卫龙潭基地的安全,最近,常有陌生人在附近转悠。” 段舍拿回自己的装备,道:“战士们做的对,他们是恪尽职守。” “大家一路辛苦了,先回基地休息吧!” * 冬善儿以为,漫长的旅程终于走到了终点,至少,应该来到一个没有被末世风暴毁灭的地方。 但当她看见基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座藏在山体里的基地,同样遭到了巨大的损伤。 特大的山体滑坡,地质形态改变,和泥石流倒灌,彻底改变了这里的地形,基地的大部分都被掩埋毁坏。 朱站长指着前面一片洼地,语气沉痛地说:“这里原本是座山峰,现在,成了谷地,下面埋着咱们基地几乎所有的重要设施,动力能源设施,和大部分工作人员。” 冬善儿听了,背心冒起一股凉气。 显然,暗文明不但摧毁了所有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化城市,还对军事目标也采取了重点打击。 只是,他们是如何得知这么隐秘的军事基地位置的? 朱站长带着段舍一行人,来到一个由通气孔临时改建的入口外,解释:“基地进出的大门被毁掉了,只能从这里进出。条件简陋,大家将就一下吧。” 冬善儿的腿脚已经恢复,但还是因为长途跋涉,和长时间的蹲姿,造成腿部肌肉过度紧张,在下陡坡的时候,一个失足跌倒,滑到旁边的排水沟里,弄得一身污水。 老高赶紧一个回身,和小战士一起把她捞上来。 朱站长命令小战士:“怎么搞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他们可都是咱们国家专门从各处找来的高级人才!不能出半点差错!” 冬善儿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成国家的高级人才了?这可有点太扯了,要说毒药和杰出是人才还差不多。 毒药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的袖子:“天啊,都湿透了,这么冷的天,站长还是让人赶紧给我们善儿找身衣服换吧,我们几个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有一丁点闪失,她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朱站长打量着善儿:“这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啊,她是学什么专业的?竟然比我们全都重要?” 段舍瞪了毒药一眼,示意他闭嘴。 毒药赶紧闭上嘴巴,退到一旁去了。 朱站长也不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这是高级军事机密!首长在这场毁灭性的风暴来临前,曾用红色专线给我下达过命令,如果你来了,要无条件配合你的工作,并不许干预和打听你的工作内容。” “您这里还有能用的计算机没有?” * 冬善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迷彩服,随着大家通过戒备森严的层层岗哨,来到控制中心。 控制中心跟这里残存的通道一样,都是用汽灯照亮。 朱站长指着那些厚重的电磁门道:“失去动力系统以后,这些门也就都成了装饰,还是同志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一扇扇打开的。” 善儿觉得这里与其说是个军事基地,还不如说更像个科研中心,尤其进入控制中心后,放眼看过去,全是各种高端计算机。 她看不出那些计算机跟普通民用的有什么区别,但毒药不一样,当时就嗨了,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朱站长解释:“能源系统被毁灭埋入地下后,这些计算机也就成了摆设,虽然保存还算完好,没有电源,也是无可奈何的。” 善儿感慨了一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计算机。” “那是自然,先进的制导系统,需要最高端的计算机,才能准确无误的打击目标,拦截外来入侵。” 杰出随口问了一句:“全世界那么多卫星,那么多雷达、望远镜,那么多自称坚固的防御体系,怎么就没拦住那个入侵我们地球的暗文明?别说拦截了,似乎根本就没发现人家来了。” 朱站长脸色有点难看:“这个,我们的防御系统真的没有发现,他国也没有任何发现。风暴突然出现,措手不及。我们收到总部最后的警告是地球遭到不明袭击,可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段舍道:“事情来得突然,我们科研中心也只是断断续续收到一些来自未来的不明警告信息,无法确认来源,更无法确认可靠性。” “听说,在事发前,你们监测到了银河系引力场的异常波动?上面派出战斗机,用最快的速度,专门把你送到北城,还让我做好接待你的准备工作。” “差不多吧,那个时候,我们在跟时间赛跑,还好,没有太晚。” “可灾难还是发生了,怎么能说‘没有太晚’?” “因为,我们带回了拯救地球和人类的希望。” 段舍把目光转向善儿。 善儿正在看控制室里那些平时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设备,虽然看不懂,但充满好奇。 她感觉到了段舍的目光,于是回头,报以一笑。 段舍微微点了一下头,把目光转向毒药:“现在看你的了,把这些计算机启动起来。” 朱站长诧异地推了一下眼镜:“这小伙子能恢复这里的能源供给?需要多少人手?什么设备?我尽量满足。” 毒药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就够了。” “你一个人?我也没看到你们带什么发电设备啊。”朱站长一脸疑问。 毒药信心满满拿出一颗能量石:“有它就行。” 段舍也肯定道:“站长放心,他行的。不过,如果能找位技术人员帮他打个下手,更好。” “没问题,我这就把这里最好的技工都找来!” 毒药开始忙活,段舍让其他人员先各自休息。 善儿这几天也确实累坏了,裹着军用毛毯,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第56章 对错之分 冬善儿被叫醒时,鼻翼、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前胸后背的衬衣也湿了一小片。 段舍递给她一杯水,眉头微蹙,担忧地问:“又做噩梦了?” 善儿喝了一大口水后,喘口气,道:“我梦见,我在一个陌生冰冷的地方,那里看不到日月星辰,更没有鸟语花香,四周全都是坚固的金属壁垒。 那有一间很大很大的实验室,他们把我锁在一种机器里,不断的复制出成千上万个我,然后那些‘我’接受各种各样的检测,稍不合格,就被一个接一个销毁……”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紧紧攥拳,单薄的肩头微微发抖。 段舍把一件军用棉大衣裹在善儿肩头,微笑:“只是一个梦罢了,别担心,有我在,你会很安全。” 她点点头,他总是能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安定下来,信任在一点一滴中,悄然累积着。 * 再回到控制室的时候,毒药已经完成了改装,正神采奕奕向朱站长他们展示自己的杰作。 当然,这里的技师也有一份功劳,居然把他那套乱成一锅粥的能量转换装置,组装的像件艺术品,保证连处女座也挑不出毛病来。 朱站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小伙子,这个真的能发电?虽然我相信科技的力量,可是,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 毒药拍拍胸脯:“站长您瞧好了!” 他上前,郑重地合上开关。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能量晶体也没有发光,更没有电能产生。 毒药一脸尴尬笑笑:“嘿嘿,可能哪儿接触不良……” 技工肯定地说:“所有的线路都检查过三遍了,没有问题。” “我再试试。” 毒药断开开关,又合上,一连做了几次,都没成功启动,他头上冒出冷汗。 朱站长一伙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还是安慰毒药:“小伙子,不急,科学就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进步的。” 毒药有点懵圈了,一边亲自检查,一边嘟囔:“不可能啊,明明之前组装过一次,成功了,第二次不应该失败……” 冬善儿在旁边只看了一眼,道:“那个棕色的元件装反了。” 毒药愣了一下:“这个吗?你确定?” 善儿认真地点点头。 这次毒药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算问,她也只会回答那些东西就好像天生就在她脑子里。 他把那小东西换过来后,看看开关,反倒没了勇气,就把善儿推到前面:“还是你来吧,我总觉得,你是福星。” 一接近那些装置,冬善儿就不由打了个寒颤,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恐慌。 她这种反常的表现,让大家都很意外。 段舍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按了一下:“还是我来吧。” 冬善儿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目光中获得了某种力量,才让惊恐的心绪安宁下来。 她看着他走向开关,不慌不忙地合上。 转换器发出一声细微的启动声,能量晶体闪动了几下后,亮了,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段舍的脸庞。 接着,转换器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安静地运行了十几秒后,控制室里的电灯先亮了,接着所有的显示屏也亮了,呈现待机状态。 朱站长眼睛里闪出光彩,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喊道:“亮了亮了!我们有电力了!这真是太神奇了!” 龙潭基地里幸存的工作人员也都发出一片欢呼声。 这是自从基地遭到毁灭性打击以来,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段舍可没心情高兴,他对朱站长说:“站长,可不可以请您和您的工作人员先回避一下?我们需要借助这里的计算机做一些事。” 朱站长犹豫了一下:“这……是不是让我们的计算机专家留下来?毕竟这些主机里装的都是国家级机密。” 段舍取出一张特制的芯片卡:“我有特殊授权,在特殊时期,可以随时征用任何一台计算机,包括民用、军用。” 朱站长接过来,在一台特殊的设备上验证,果然有国防部紧急状态下的授权。于是对段舍的态度,从刚开始的客气,到肃然起敬。他命令部下全部撤离控制室。 段舍封闭控制室的电磁门,又让毒药切断这里的监视系统,这才取出数位板,双手递给善儿。 冬善儿接过数位板时,如同捧着一座大山。 她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充满慌乱和惊恐。 “真的要这样做吗?” “你只需要把入侵者送回他们原来的地方就好,其它的,我们可以从新再建设。” “可宇宙是平衡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其它的恶果。”善儿那双原本清透的眸子,此刻全是迷茫。 “他们的来,才是打破平衡。他们回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是恢复平衡。” 段舍的话很有说服力。 冬善儿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杰出忍不住了:“我说你这傻狍子,脑子是不是真的进水了?你把那些入侵者召唤来的时候,怎么就没犹豫啊?现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死了那么多人,让你把他们再送回去,怎么就想不开?” 毒药赶紧把杰出拽一边:“别这么说她,没看见她比我们都难过吗?她只是害怕再造成更大的伤害罢了。” 段舍道:“好了,我们都不要再逼善儿了,让她自己想想吧,她会想通的。” * 善儿抱着数位板,在一台电脑前坐下,看着显示器上闪烁的蓝光,内心还是无比纠结。 其实她没什么好想的,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自己一手造成的灾难,当然应该由自己来结束。 但…… 这一切似乎太简单了。 就像以前,她也是这么简单地认为,只要自己用这股超能力惩恶扬善,就没问题。 然而很多事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就比如那个为了丈夫放弃工作甘心在家相夫教子的妻子,最后成了黄脸婆,丈夫不但不感激她的付出,反而出轨跟小三住在了一起。 妻子发现后,带着汽油去跟丈夫、小三同归于尽,深度烧伤住进重症监护室。 她想帮助这个妻子,就用数位板救了妻子的命,而那个负心汉和小三都因抢救无效死亡。 善儿以为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事实是,那个妻子虽然活过来了,却被烧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都躲着她,她的孩子害怕她,她的婆婆不许她进门,更不许她见孙子,骂她是个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亲夫都谋害。 那个妻子更加抑郁了,每天在小区门口又哭又喊吵着要见孩子。 最初还有人同情她,后来她神志不清,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也当是自己的孩子,扑上去就抢,常常把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大家都说她疯了,开始嫌弃她,躲着她。 再后来,听说她被送去精神病院的路上逃跑时,被车撞死了。 冬善儿从论坛上看到这条消息时,心碎了一地,就好像被撞死的人是自己一样。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马路上游荡了很久,很想自己也被那些飞驰而过的车辆撞飞。 她只是想帮助一个无辜可怜的人,怎么就那么难? 那些所谓“见义勇为”的恶果,不止这一件。 比如有一次,她在天桥上遇到一位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老大爷乞讨,询问之下,大爷说他有两个儿子都不管他,只好露宿街头。 善儿一气之下便把这件事用公众号曝光出来,惊动了民政部门和主流报纸,他们专门找到那位乞讨的大爷,等大家把大爷送回家才发现,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乞讨大爷家盖了七座小楼,都是用他乞讨来的钱盖的,儿子也不是不管他,每次把他弄回家,过不了两天就跑了,说在家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城里要饭,一天不上街乞讨,他就浑身不自在。 很多人都被他编的故事感动了,有些自己穷的都没地方住的打工者,甚至倾囊相助。他们帮了这位乞讨大爷,可能要连续一个星期啃馒头吃白水煮面条,却不知道这位大爷家里已经有了七座小洋楼。 再比如,有个线人告诉善儿,火车站有个黑摩的司机,为了多收几块钱,经常载着那些不认路的外地人绕远路。 她觉得这种连几块钱小便宜都贪的人,一定很坏,不能任由这种人欺负外地人。 并且,这个摩的司机竟然还是在编民警,一个公职人员这么做简直太可恶了! 于是她用公众号把这件事公布出来。 结果是,那个民警被开除公职,当天还因为开摩的时跟人抢生意误伤对方被抓判刑。 这原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后来,善儿才知道,原来那个被开除的民警,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女儿,有个因车祸常年瘫痪在床妻子,还有位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 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只有四十平方的老房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电器,很多年没买过新衣服,妻子和母亲的医药费,全靠他开摩的挣钱补贴,因为他的工资根本不够负担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 而那个线人也是黑摩的司机,举报民警其实是为了抢地盘。 她好像从来就没搞明白,这世上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第57章 生命的交汇 毒药看到一滴泪水落在数位板上,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没有了,他诧异地看着善儿,问: “傻狍子,你怎么哭了?” 善儿迅速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痕,她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掉眼泪,这是懦弱的表现。 而且,眼泪从来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有啊,我只是……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扯,这里哪有沙子?” “那个……我构思的时候需要安静,你能不能……” “行行,我不说话,就站在这里看,行了吧?” “不行,别人站在我背后我画不出来。” “你……” 杰出一把将毒药扯走:“哥们儿,陪我去外面抽根烟。” “我不抽烟的……” “陪我抽啊。” “我记得你不是戒烟了吗?” “这些天累坏了,抽一根不行吗?高哥,你也一起啊!” 老高这次倒是挺识趣,默契地跟着杰出一起把毒药架了出去。 * 冬善儿低着头,抱着数位板,一动不动,额头被控制室里大大小小显示器发出的蓝光,映的忽明忽暗。 她柔顺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修长的脖颈,从后衣领下不经意地露出小半截,那种柔和的白皙,有点像盛开的百合花瓣,散发着某种恬淡的幽香。 段舍去掉身上的装备,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放松自己的同时,也让善儿放松下来。 通常,人们面对全副武装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感到紧张。 他斜靠在桌边,把一张泛黄褪色的照片,放在善儿手边。 冬善儿把目光转过去,那是一张自己五岁时在福利院的合影,照片上的自己扎着两个羊角辫,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簇拥在院长妈妈身边。 同在照片上的,还有几名参加社会实践的大哥哥大姐姐,善儿记得他们都是中学生。 那年,她收到生平第一份礼物,是一套彩色油画棒画笔。 她非常喜欢那套画笔,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才肯睡觉。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段舍指着其中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学生道:“这个人,你还记得起来吗?” “当然记得,就是这位大哥哥当年送了我一套画笔,才让我走上绘画这条道路的。他还抱过我,手把手教我画出生平第一只鸽子。” 善儿提到那位大哥哥时,眼睛闪着光,嘴角溢出幸福的笑容。 “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善儿很遗憾地摇摇头:“那时我太小了,根本不知道问他的名字,他答应会常来,我以为还能再见到他,可没想到,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再见到他,你还能认出来吗?” 善儿拿起照片,指尖温柔地从大哥哥脸上拂过,无比深情道:“或许会,或许不会,二十年,沧海桑田,变化实在太大了。” “你再仔细看看,真的认不出他吗?” 善儿愣了一下,有仔细看照片里的人,这张照片过了二十年,已经褪色模糊了:“难道段总知道大哥哥的下落……” 她忽然止声,总觉得,大哥哥很面熟,很面熟。 她诧异地抬起头,对照眼前的段舍,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难道他是……您?” “变化有点大,是吗?” 冬善儿觉得一头都是包,天啊,她怎么就没认出来? 难怪,总觉得跟段总有种潜在的联系;难怪,会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识。 原来,真的早就认识他了! 不过他的变化真的太大了,那时他又瘦又单薄,而眼前的中年人,高大健康,儒雅中透着霸气,眼眸中的刚毅略显冷酷,跟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真的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真的……我,我真的……我,我不敢相信……” 冬善儿又开始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段舍微微笑着:“我还记得那时你对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等你长大了,要做我的新娘。” 冬善儿的脸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童言无忌,我那时还不懂事,胡说八道,段总千万不要介意,别笑话我……” 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照片里的大哥哥,就是段舍,因为那句被自己称为“胡说八道”的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未对别人提起过,那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是她和大哥哥的秘密,她要永远保守起来。 段舍看了她一会儿,把目光转向别处,悠悠道:“在高维第一次看见你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前世见过。当时还没太在意。后来知道你是孤儿,又是从我参加过社会实践的福利院出来的,我就找到这张老照片,原来,你就是我送过蜡笔的小女孩儿。” “段总您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因为……”段舍很轻地叹口气:“那时候你很介意别人的眼光,总是担心跟我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善儿被说中心事,内心一阵纠结,没错,那时候,她确实有那种想法,想方设法躲开一切跟七十六层有关的是非,她不想给段总造成不好的影响,不想卷入是非,更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不是靠实力,而是靠色相、关系上位的。 最重要的,她那个时候不想让卓航误会。 现在想想,那时的担心、顾忌,真的挺可笑,挺愚蠢的。 她把照片还给段舍,抬头望着他:“真想不到,您两次……不,是三次改变了我的命运。” “哦?” “第一次,是您送我的画笔,让我立志做一名画家。第二次,是在大学,您的演讲奠定了我职业的方向。第三次,就是灭世风暴来临的那天,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现在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命运会有这么多交汇,原本我不信命的,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段舍感慨。 “那您后来为什么不去福利院了?” “那时候,我被国外一间知名大学破格录取了,很多人都想进那间学校深造,机会难得,父母就送我出国,所以,就没再去过。” “哦,原来是这样……学业当然是很重要的。”善儿积攒多年的遗憾,终于得到了慰藉,原来他是出国学习了。 “我回国的时候,去过福利院,但没再遇到你,他们说,你上学走了。” “是啊,我上学一直住校,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能回去看大家。” 善儿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段舍找了一张纸和笔,在上面画了一只飞翔的鸽子,递给善儿:“如果时间能倒流,我想,我会在我认出你的那一刻,就告诉你,我就是照片上那个大男孩儿。” 冬善儿双手接过那张纸,望着上面的鸽子出神。 是啊,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段总告诉自己,他就是那位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大哥哥,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她可能不会再痴迷于卓航,不会执迷不悟,不会做出一件又一件糊涂事,更不会帮助卓航陷害了段舍。 甚至,她相信,段舍会给自己的人生指出一条全新的,更为正确的道路,眼下所有的灾难将不复存在。 然而,世上并没有什么回头路,即使回到从前,所有的人也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周而复始,大家还是做同样的选择。 除非,有个人能记得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她很想回到过去,让一切重来,但,她不能冒那个险。 所以,她只能改变未来。 为了她最信任的大哥哥,为了眼前的男人。 她不希望人类世界被那个什么暗文明毁灭掉,她想跟他还能继续相处,能拥有一个未来。 对,为了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为了未来的希望! 冬善儿拿起触控笔,飞快地在数位板上画着。 * 段舍走出控制室时,轻轻吐了口气。 老高、毒药和杰出一下冒出来,问“怎么样?” “你们没去抽烟啊?” “抽什么啊,早就戒了!”杰出一脸鬼怪:“我们这不是想着给段总您留下空间,好施展美男计嘛。” “什么?” 毒药赶紧拍了杰出一掌:“瞎说什么?咱们段总是那种人吗?段总这是在做思想工作。” 杰出哼了一声:“美男计就美男计,西游记里的唐长老,为了求取真经,还不是要对女妖们使美男计?” “你怎么能把善儿比成妖?” “她不是妖,是精,傻狍子精!” “呃……要这么说,段总是唐长老,谁是猪八戒?” “当然是你了。” “你才是!” 两个人争吵起来,段舍沉下脸来制止:“好了,别闹了,善儿是个敏感的姑娘,让她听到了,情绪不稳定,又不画了,怎么办?” 两个人虽然不吵了,但还是谁也不服谁,用目光较劲。 老高道:“都这么半天了,不知道她画的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四个人刚转过身,通道里的灯忽然闪烁起来。 段舍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要出事”。但他的手还没触到电磁门的开关,那些电灯就发出一串“滋滋”的电流声后,全部熄灭。 整个基地又一次陷入黑暗,电磁门也被牢牢锁死,不管四个人怎么敲打,都无法打开。 朱站长提着汽灯一路小跑来:“出什么事了?” 段舍指着电磁门:“先把这扇门弄开!” 第58章 不可分割 等朱站长和和工作人员一起把电磁门弄开后,控制室里到处弥漫着烟雾和塑胶的焦糊味儿。 “善儿!善儿!” 段舍提着汽灯,最后,终于在一张桌子下面,找到了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冬善儿。 善儿依然沉浸在极度的恐慌中,汽灯炽亮的光线让她的眼睛很不适应,抬起双手挡住光亮,身体继续朝犄角里缩进去。 “善儿,别怕,是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是我啊。” 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了个颤,灵魂仿佛从虚无的太空中回归,黑洞一样空寂的双眸,渐渐有了亮光,集中在段舍身上。 “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就在时空之门的边缘……” “谁在时空之门的边缘?” “他们,入侵者的母舰。” 段舍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把手伸向善儿:“来,抓住我的手,慢慢出来,小心碰头。” 冬善儿迟疑了片刻,才把冷如冰块的手掌,放在那个温暖宽厚的掌心中,一点点从桌子下慢慢爬出来。 朱站长一脸惊讶和惆怅:“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才不到一个小时,我的主机,全都被烧毁了……” 毒药看着那些还在冒烟的主机,摇摇头:“不是说,这些用于国防的计算机,都是最先进,最强大的吗?怎么也解析不了那些数据?” “什么数据?” “一种前所未有的数据,跟我们日常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怎么不是一个概念法儿?” “咱们平常看到的数据,都是一串一串,在一个平面上展现出来。我们现在要解析的那些数据,是叠加的,也不是叠加,就好像立体之后再立体。” “什么立体之后再立体?”朱站长有点一头雾水。 “您有没有听过关于从一维空间,到十二维空间的概念?” “这个我知道,但那个需要强大的想象力,目前我们人类也只能理解到四维空间或者五维空间,也就是时间穿越或者瞬间空间位移,但目前人类的科技还达不到。” “我们现在要解析的,是一个存在于六维空间的超级数据。” 朱站长更加惊讶了,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是说,这小姑娘能写出属于六维空间的数据?” “准确的说,是在六维空间才能看明白的数据。” “难怪我们的计算机会超负荷……那现在怎么办?” 善儿惊魂未定地躲在段舍身后,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站长,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些设备,一定很昂贵吧……” “当然很昂贵了!这是用于国防事业,不过……不会让你赔,就算要你赔,你也赔不起,还是让段舍他们赔我好了!” 善儿问段舍:“那现在怎么办?这些设备都坏了,而且也运行不了我上传的东西。” 毒药拍了拍其中一台烧毁的主机:“奇怪啊,怎么在高维的时候就能解析运行呢?难不成高维的主机比这里的还先进?” “可是高维大厦已经成废墟了。” 毒药眼珠转了转:“但只要硬盘数据在,我们就能找到这些数据在高维能解析成功的原因。” “我们要回到城市吗?” 段舍很快做出决定——回去。 但老高提出不同意见,他觉得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危险,带着善儿和毒药上路,相当于带着两个累赘。他的意思,大家都留在这里,他一个人回去取回那些硬盘就行。 毒药反对:“你知道咱们高维的主机有多大吗?存储区有多少硬盘吗?那些数据到底在哪个硬盘上吗?还有那些硬盘损毁的是否严重,还有没有抢救的价值?” 老高被问傻了。 毒药很坚定地说:“必须我亲自走一趟,不然,让老高在那片巨大的废墟里找特定的数据,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那……就我跟毒药去好了,我负责保护他,其他人留在基地。” 杰出举手:“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那边了,得拿回来。” “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 “能证明我清白的真相。” “你小子,全世界都毁灭了,你要调查的那些人,还有害你的那些人,说不定已经全都死了,还争那些干什么?” “对我来说,真相是比生命、比清白更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拿到它们,就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决不放弃。再说,这个世界还没完全毁灭,还有希望,所以……” 看着杰出严肃的神情,老高叹口气:“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对你们记者来说,真相就相当于完成任务对我们军人一样重要,是置于生命之上的。” 段舍道:“既然这样,我们五个还是一起行动。” 老高马上就说:“冬善儿就不用带了吧?外面那么危险,入侵者到处通缉她,她还是留在基地比较安全。” 善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老高推三阻四,其实是嫌自己麻烦,不想带着自己行动。 并且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是连累大家,就是招来危险。 但,如果让她留在基地,她却觉得心慌,现在,除了待在段总身边,她对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没有安全感。 不等她开口,段舍已经否决了老高的提议:“善儿会跟我们一起行动。你们都是我召集起来的,越是非常时期,越要团结一致,我不会放任你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出去冒险,更不会单独留下任何一个人。” 老高看段舍态度坚决,只好道:“段总怎么决定,我怎么执行。不过,我还是觉得她留下比较安全。” 朱站长在一旁听了半天了,道:“我这里虽然条件差,但隐秘,照顾个小姑娘还是没问题的。” 段舍一笑:“多谢站长,但善儿是我们这个小组中不可分割的一员。” “好吧,我知道你身上有特殊使命,他们几个都在执行特殊的任务,我就不留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 一行人在朱站长这里补充了弹药和粮食,准备返回城市。 段舍特意把自己那把装着麻醉弹的手枪给了她:“我知道你不会杀人,这个,你带着防身。这次返回,情况一定跟我们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要格外小心。” 善儿点了点头,她明白段舍的意思。 灾难刚刚过后,人们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出行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 隔了半个多月,幸存下来的人类,为了生存下去,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找出路和生活必需品,就像易县发生的高村镇和梁庄镇的争夺。 而且从已死的光哥他们脑袋里发现的芯片,可以得知,入侵者已经开始实施他们的第二步计划,分化人类,为他们的殖民统治做铺垫。 所以,这个时候回到大城市去,是要冒相当大的危险。 老高不同意带上自己,是有道理的。 但她很感激段总最终的决定——他没有抛弃自己。 而且,从内心来说,她也想回去再看一眼那个救助、养育了自己,又被自己毁灭的城市。 上次回去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昏迷过去。 这次她想回去好好看看,就算不能遇到幸存的熟人,还能看一看花耳朵现在怎么样了。 它一只喵,带着一群刚出生的小喵,过得好不好? * 刚出基地,他们就遇到金三炮带着五六个人往这边来,看模样,行色匆匆,满身血迹,狼狈不堪。 “老金,你们这是怎么了?”杰出迎上去询问。 金三炮看到这些人,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梁大光呢?” 杰出面色沉重:“入侵者在他们大脑里植入了芯片,半路劫杀善儿没成功,结果,芯片被入侵者引爆了。” 金三炮诧异地看着善儿:“我第一眼看到这姑娘就觉得她不寻常,入侵者为什么要劫杀她?” “不清楚,或许,她身上有能战胜入侵者的秘密吧。” “如果这样,可要保护好她。” “那时自然。可是老金,你们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金三炮叹口气:“别提了,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一伙全副武装的人,说是代表暗文明帝国殖民政府接管我们县,要我们都他们的顺民,只要在脑袋里植入什么……就是你说的那种芯片,就发给我们粮食和日用品,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当然不愿意了,那不成了卖国贼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就带着大家抵抗。 可是我们武器没人家先进,尤其他们有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盘子一样的无人机,一道红光下来就给人身上穿一个洞。 我们死伤了很多人,易县也被他们占据了,我就带着这几个人杀出一条血路,逃进山里找部队求援。” 段舍眉头紧蹙:“易县是我们出山的必经之路,如果被入侵者占领,我们回北城的路可就被堵死了。” “回北城?”金三炮瞪大眼睛:“这个时候你们还回北城?听说越大的城市情况越糟糕,易县芝麻大的小县城都这样了,北城,还回得去吗?” “不管路途多艰难,都阻止不了我们的脚步。” “那你们到底图的啥?” 第59章 夺回县城 金三炮问段舍的那个问题,段舍没有回答。 但是却问到了冬善儿心里。 是啊,自己现在跟着段总跑来跑去,到底图啥? 什么拯救地球拯救人类,那种大道理,不过是听起来比较顺耳罢了。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对这些就不报什么希望。 在她反复出现的噩梦里,地球最终陷入黑暗,成了一片荒芜的死星,人类文明绝迹。 甚至她早就抱着必死之心,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还活着。 不想让段总失望?还是贪恋他的关怀? 不知道。 * 朱站长和段舍商量后,决定帮助金三炮他们夺回易县。 不仅仅因为段舍一行人出山必须要取道易县,更因做为军人,首要的责任就是保家卫国,护一方百姓平安。 他们虽然现在暂时还没能力搞一个什么大的战役去反击入侵者,但是保卫易县还是要做到的。 朱站长留了一部分人守卫基地,其余人带上武器,和段舍、金三炮一起,直奔易县。 到了出山的必经路口,大家隐蔽在树林中,段舍和朱站长拿出望远镜观察敌情。 冬善儿一直跟在段舍身后。她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在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山路上,设了关卡。 段舍观察了一会儿,道:“他们并不专业,应该是入侵者临时招募的武装力量。这些人使用的武器是95式自动步枪,还有两台81式轻机枪。” 朱站长皱眉:“这可都是咱们部队上用的,他们怎么弄到的?” 老高插了一句:“龙潭基地那么秘密的地方,建在山腹里,不还是基本被摧毁?估计,全球军事力量的境况,都不会乐观。” 金三炮道:“他们总共有五六十个人呢,我们只有二十多个人,恐怕打不过吧?” “怕什么?这些人都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我们打个配合,一个冲锋就过去了。” 段舍指指远处盘旋在易县上方的几架无人机:“打掉关卡容易,但无人机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县城里的情况,先侦查一下,摸摸底。” 善儿伸手指向远处:“那边有一些难民像是要进易县。” “哪儿呢?”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什么都没看到。 段舍调了半天望远镜,终于看到:“没错,大概有十几个人,老高,你化装成难民的模样混进县城,我们来个里另外和。” “是!” “毒药、杰出,你们两个留下保护冬善儿,其他人,和我一起跟朱站长走。” * 冬善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拧开水壶盖,喝了一口水。 毒药凑过来:“喂,傻狍子!” “嗯?”善儿现在已经习惯被他们称作“傻狍子”了,想想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真的蛮傻。 “段总到底更你聊了些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什么?” “我觉得你其实一点都不想用那个数位板画画,可是最终你还是同意了。难道是……爱情的力量大于一切?” “额……”善儿一口水喷出来,生生被呛住了。 毒药赶紧帮她摩挲背:“哎呀,不要这么激动嘛,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开玩笑的……” 杰出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小本子,继续在上面写写画画,看到两个人闹腾,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灰,道:“你们俩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闹这么大动静来,小心把敌人招惹来。” 毒药过去一把抢走杰出的本子:“写什么呢?天天都在写……别写了,站岗放哨去!” “你怎么不放哨?” 善儿叹口气:“我去放哨……” “我也去!”毒药紧跟在善儿身后:“善儿善儿,你跟我讲讲,到底段总跟你说了啥呗?” 杰出撇嘴:“一个大男人也这么八卦?”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我才没你那么八卦!”杰出顿了顿:“不过,我对段总的语言艺术确实很感兴趣,他总能把人说服。这次又是用什么方法打动你了?傻狍子?” “额……什么叫‘又’是啊,我跟段总以前也没什么交集啊……” 杰出一副鄙视地神情:“说你是傻狍子,真一点也不亏。段总用在你身上的心思,可不止一块生日蛋糕,一顿宵夜,一块巧克力,替你交住院费那么简单。” 善儿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杰出在说什么。 杰出看她那样子,实在忍不住了,道:“你还记得你师傅大河的事儿吗?” 那件事冬善儿当然记得,她怎么可能忘了?那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疤。 杰出继续道:“你惹的麻烦,还是段总最后帮你解决了。段总亲自跑去大河家里,跟他聊了一个晚上,一起坐马路边大排档,喝了十几瓶啤酒,最后,终于说服你师傅退还全部捐款。段总从来不喝酒的,那天也是拼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他的妻儿就遭遇了车祸……” “什么?!真没想到,竟然是……” 善儿无比惊讶,她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她清楚地记得出事的头一天,她曾去找过师傅,想劝说师傅退还捐款。 可不知怎么刺激到师傅了,师傅很生气地把自己赶出家门。 她一直以为师傅是后来又想通了,才退还那笔巨额捐款的,怎么都没想到是段总的功劳。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你知道那些媒体记者第二天怎么找到大河一家的吗?” 善儿一听到这个就格外自责:“一定是我暴露了师傅的行踪,那阵子一直有记者想要采访我,估计是跟着我找到了游乐场。” “唉,傻狍子,你可真老实,那些狗仔们,还真不是跟着你找到的。” “啊?那是怎么回事?” “我虽然从来不报道那些花边、八卦,不过跟他们也算是半拉同行,有知情人告诉我,是那些狗仔花钱从咱们高维内部员工那里买到的消息。” “啊?不会吧?竟然出卖自己人!” “呵呵,有些人为了谋取私利,什么事做不出来?” “是谁?” “这个我还真没打听出来,我要是知道是谁,一定告诉段总,把这种吃里扒外的败类开除!” 冬善儿心里闷闷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出那期漫画,没有人给师傅捐款,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不幸了。” 杰出叹口气:“要说大河还真是不幸,虽然自己的命保住了,可老婆孩子的命却丢了。他自己一个人活着,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也真是奇迹,他摔得那么重,硬是挺过来了,而且之前的肺癌一下子就好了。” 善儿欲言又止,她现在对自己这种超能力,感觉无比恐惧,并不觉得治愈师傅是件什么幸运的事。 就像奇少所言,这个宇宙是平衡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师傅的健康是他妻儿的命换来的,这种平衡的背后,是残酷的交换。 “对了,善儿,段总到底跟你聊了些什么?别误会,我不是想八卦,我只是想学习一下段总的语言艺术。” 毒药不服气:“什么啊,别把自己伪装得那么高大,想八卦就八卦呗,这里又没人会笑话你。” 善儿道:“哎呀,你们就别瞎猜了,真的没说什么,就是叙叙旧而已。” “叙旧?” “段总拿出一张照片,居然是小时候的我,和少年的他的大合影。” “啊?!” 毒药和杰出都表示惊讶。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跟段总,老早就见过面。只是我那时候太小了,还不记事,而且段总现在的变化真的太大了,跟小时候瘦瘦弱弱的样子比,真的好像两个人。” 杰出一听笑了:“别说,段总少年时真的又黑又瘦,我见过一张他小时候获奖的照片,跟现在的确判若两人。” 毒药感慨:“哎呀,傻狍子,这可真是一切冥冥中,自有上天注定啊。” “额……”善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放哨去……” 砰!砰! 县城方向突然传来两声枪响,三个人赶紧伏身藏在草丛里,朝县城方向张望。 毒药什么也看不到,杰出更看不清了,就问善儿:“你眼神好,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善儿张望了一会儿:“关卡那儿已经没人了,县城里面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在仔细看看。” “不行啊,我视力再好,也无法透视那些障碍物哦。” “哦……” “我们还是等消息吧,段总他们一定会夺回县城的。哇!有一架无人机被击落了!” 毒药和杰出反正也看不到那么远,两个人索性退回来,收拾行装:“我们也觉得问题不大,就等他们发信号,我们就过去!” 可是左等右等,一个小时都过去了,也不见约定好的信号。 三个人有点坐卧不宁了。 毒药道:“善儿,你再看看县城那边有什么动静不?” 善儿看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奇怪啊,这不应该啊。”杰出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怎么办?”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一起去县城看看。 第60章 制造炸药 这些天,冬善儿、毒药和杰出,跟着老高多少学了一些简单的生存知识,学的最好的就是怎么样隐蔽自己,怎么样逃跑。 这下算是用上了。 好在设在县城外的哨卡已经被清理了,他们还算顺利地进了城。 之前来过一次,三个人凭着印象在废墟中小心前行。 可没多久,还是迷路了。县城虽然不大,可对这三个几乎没什么军事经验的人来说,无异于一个迷宫。 到了十字路口,毒药和杰出一个说往左,一个说往右,争执不下。 善儿指了指空中:“别争了,咱们跟着无人机走。” 不远处,三架无人机悬停在半空,监视地面。 毒药和杰出不再争执,沿着一条原本布满商铺的街道继续前进。 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影,街道两边都是废墟和垃圾,坍塌的墙壁上还能看到各种广告、招贴和明星画像,但凡还有用的东西早就被幸存的人捡走了。 砖瓦的缝隙里,偶尔可见腐烂肿胀的尸体残肢,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呼吸的臭气。 善儿紧蹙眉头,小声问:“这是什么气味?这么臭?好难闻。” 杰出倒是一副老司机的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尸臭啊,我们记者出事故现场,特别是惨烈的现场,有时会闻到这种气味。” 毒药立刻用袖子掩住口鼻:“这会不会爆发瘟疫?” “当然会!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人力物力来阻止瘟疫的爆发?” 三个人小心翼翼前行,尽量远离腐尸。 * 无人机悬浮在县城中心广场上空。 冬善儿三个人藏身在一间坍塌了一半的便利店后,观察广场的状况。 广场上聚集了好几百幸存难民,男女老幼挤在一起,神情甚是恐慌,被几十身穿制服的武装人员围着。 善儿一眼就看见段舍、朱站长和几名战士被捆绑在前排,心里咯噔一下:“糟糕,段总他们被抓住了!” 毒药和杰出也看到了:“这下完了……我们怎么办?” 善儿一阵慌乱后,却出奇地冷静下来:“老高不在里面,金三炮也不在。” “他们不会是已经被杀害了吧?” 善儿迅速在人群中搜索:“没有,金三炮和他的手下混在人群里,还有老高,我看到他了!” 毒药和杰出重新燃起希望:“段总还有救!” 这时候,就听那伙武装人员的头目高声讲话:“父老乡亲们,大家都听好了,暗文明帝国,是来帮助我们拯救地球家园的,他们拥有比我们先进的多得多的科技,只要大家做了帝国的顺民,就可以得到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帝国还可以根据大家的才能,给你们安排工作,用不了多久,大家就能过上比以前好很多倍的日子! 可如果谁要是阻碍帝国帮助我们重建家园,那就会被销毁!就像这样!” 一道红光从无人机上射出,一名战士倒下。 人群发出一阵骚乱,人们更加恐慌了。 善儿听那个头目的声音很熟悉,仔细看了一眼:“那人不是王大富吗?” “王大富?”毒药赶紧看:“真的是他,换身衣服都快认不出来了。不对,他不是在监狱吗?” 杰出皱眉:“看来监狱那边凶多吉少啊。” 善儿看到王大富举起一个大头针一样的芯片,道:“只要在你们大脑里植入这个身份识别芯片,就能成为帝国的顺民了!很简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痛苦,但是从今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人们都低着头,没人响应。 善儿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些抗日剧的情节,这场面好熟悉哦。 毒药嘟囔了一句:“狗汉奸!” 杰出补充:“他现在是全人类的叛徒!” 王大富让人带过来一个被俘的战士,把芯片装进一把特制的射枪里,对着那战士的脑袋就是一枪,芯片被植入战士的大脑皮层。 “看,就是这么简单,这个芯片就相当于帝国顺民的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可以领取救济,在帝国重建地球的项目里拥有一份工作,就能安居乐业。” 那名战士怒目圆睁,大喊:“大家不要相信他们!这个芯片是个炸弹,它会炸碎你们的脑袋!”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那名战士的脑袋被炸开了,血肉飞溅,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后,纷纷低下头,不忍去看战士无头的尸体。 王大富措不及防,血肉溅了一脸,他掏出纸巾擦拭血迹,厌恶地扔掉,道: “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反抗帝国的下场!反正别怪没给大家机会,我给你们十分钟考虑,如果今天不做帝国的顺民,那就只好去阴曹地府找你们那些死去的同乡了!” 善儿、毒药和杰出的牙咬的“咯咯”响。 “去跟他们拼了!”毒药差点要冲出去,被善儿和杰出一起按住。 “拼什么?出去是白白送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段总他们被杀光?” “但是莽撞只会让大家都死掉!他们有好几十人,还有三架无人机!”杰出用力按住毒药。 冬善儿反倒出奇地冷静:“我们得把三架无人机引开,给老高他们制造机会!” “怎么引开?靠两条腿?我们可跑不过那高科技玩意儿。” 冬善儿的大脑飞速地转着:“制造爆炸。” “什么?” “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化工店,里面还有一些化工原料,我们可以用它做成炸药,爆炸,放火。” 毒药竖起大拇指:“高明,可是我不懂化学,杰出,你会做炸药吗?” 杰出也摇头。 “善儿你会?” 冬善儿摇头:“没做过,不过中学时学的化学还有印象,没时间考虑了,快走!” 看着她果断的背影,毒药和杰出都觉得这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完全找不到以前那个犹豫不决、小心谨慎,缩手缩脚的傻狍子的影子。 * 三个人一口气跑到化工店,看到那些残缺不全,甚至没有标签的瓶瓶罐罐,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毒药和杰出都傻眼了,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冬善儿闭上眼,把双手放在太阳穴上,努力回忆着,一些化学符号和复杂的公式,蝴蝶一样飞进她的脑海。 半分钟后,她弯腰找到一双橡胶手套,开始在废墟里寻找可用的配料。 三分钟后,她做成三个简易的“炸弹”,一人一个,叮嘱:“路上小心,千万不要把手上的这几种原料混合在一起,到目的地后,按照A、B、C的顺序,把它们搀和在一起,动作要轻,要慢,然后赶紧跑,最后一种配料放进去,你们只有三秒钟的时间逃跑,所以,一定要先找好掩体。” 杰出还好,毕竟大记者见多识广。 毒药接过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手都抖了。 善儿安慰他:“别怕,只要这些东西不混合在一起,就是安全的,绝不会爆炸。” 毒药努力控制住情绪,点了下头,三个人迅速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 冬善儿找到一家坍塌的超市,看到还有很多毁坏变形的展示柜,都是可燃物,就把那些化学药品放在中间,按顺序一样一样掺在一起。 拿出最后一瓶酸液的时候,她抬头四下看了看,找好藏身处,屏住呼吸,把酸液倒进去后,扭头狂奔,躲在半截砖墙后,双手捂住耳朵。 爆炸吧,爆炸吧,快点爆炸。 十秒钟过去了,竟然没动静。 善儿有点傻眼了,难道打开方式不对?不可能啊,按照化学公式,这些东西兑在一起是会发生剧烈的爆炸才对。 错在哪儿了? 千万不要出问题啦,段总他们的性命可就寄托在这里了。 她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发现那些化学药品在冒烟。 为什么还不反应? 她开始怀疑自己学的东西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 不过那些化学公式,有些好像并不是在学校里学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子里,但她直觉那些公式是正确的。 就在她迟疑不定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眼前一道刺眼的火光闪起,“轰”的一声巨响,砖石碎屑四散飞起,善儿赶紧捂住耳朵缩回到墙后。 爆炸产生的气浪,把她藏身的这堵墙又给毁掉了一截,险一险她就被埋在下面了。 善儿抖了抖头上的灰土,赶紧离开超市,沿着一条小胡同逃离。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无人机带着几个武装人员朝超市爆炸的方向跑去。 接着,县城里另外两处也发生了爆炸。 善儿抬头看天上三架无人机朝不同的方向飞离广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等她回到广场时,段舍和老高他们已经控制了局面,正在快速转移难民。剩下那二十多名没经过训练的武装人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解除了武装。 善儿在穿梭的人群中寻找着段舍的身影,当看到他安然无恙时,激动地差点就扑过去来个拥抱了。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波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放慢脚步,朝他走过去。 第61章 温暖的拥抱 人丛中的段舍,虽然满身尘垢,鬓角被汗水冲出两道泥沟,但在冬善儿眼中,他依然是当初那个文雅干净,一身霸气的男人。 那件白衬衣的领子,已经泛黄,沾满汗渍灰尘,但她仿佛还能嗅到那股阳光的气息。 不,他就是灼灼发光的太阳,照亮了她的生命,一路引领着她走到今天。 如果没有他当年把那盒五彩缤纷的水彩笔送给她,她的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绚丽的颜色。 她看到他在人群中回过头来,冲自己微微一笑后,朝着自己大步走来,那一瞬间,心跳突然加速,不由地嘴角上扬,露出笑颜,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突然,段舍的笑容消失,加快脚步。 她从他刚刚还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看见一道红光朝自己射来。 她被他一把抱住,躲开了无人机的偷袭。 正在疏散的难民们瞬间乱了,尖叫着四散奔逃,差点把两人撞倒。 两个人被人群裹挟,无人机一时失去目标,对人群发动了随机攻击,激光闪动处,转眼倒下好几个人。 老高拔出毒药改装的激光枪,冲着天上连开两枪,也不知道打中什么地方了,在空中直接爆炸,歪歪斜斜坠地,燃烧起来。 另外两架无人机赶回来增援,也被老高打下来,同样爆炸、坠毁、燃烧。 没有了无人机做后盾,那些残余的武装分子不敢恋战,掉头就跑,也不管被俘的同伴了,仓惶逃出县城。 善儿的脑袋依然埋在段舍胸前,浑然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也忘了自己其实并不怕激光。 这一刻,她觉得,只要在他怀抱里,就是安全的,不管是无人机的进攻,还是身边人群的拥挤踩踏,都不能伤到自己分毫。 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已经安全了。” 善儿猛然惊醒,回到现实中,赶紧从他怀抱脱离。心底某个软软的地方,却觉得好舍不得,就想那样一直被他拥在怀中。 看到危险解除,四散奔逃的难民们渐渐定下神来,开始往回聚拢。 年长的人向朱站长他们千恩万谢,年轻人便围聚在那三架坠落的无人机前指指点点。 毒药气喘吁吁跑回来,顾不上跟大家打招呼,先去看那三架毁坏的无人机,想拿到一些有用的零件,却发现已经损毁得根本没有任何再利用价值了。 他大声抱怨:“老高,高大哥,你怎么就把它们给毁了呢?” “我不击落它们,它们就会杀了我们啊。” “击落就行了嘛,为什么要……你到底打到它们什么地方了?竟然连点渣滓都没留?我还想拿它们做研究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它就是爆炸了。” 两个人喋喋不休争论的时候,杰出也回来了,他去的地方最远,回来的最晚,但是毒药一看到他的样子,“噗”一下笑出来,忘了跟老高争吵。 “大记者,你怎么变这幅样子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怎么被烧掉半边?就剩半边天了?还有这眼镜,哈哈哈,也只剩一个镜片了。” 杰出一脸黑线:“我怎么知道那一小瓶化学品爆炸起来威力那么大?险些我就见不到你们了……” 冬善儿一脸歉意:“对,对不起啊,我,可能是我没掌握好份量……” 杰出赶紧摆手:“不不不,你是最棒的,没有你这配方,这次还真难救出段总。不过,话说回来了,段总的身手,怎么可能被王大富那帮土鳖给抓住了?” 老高解释:“王大富当然没那个本事了,可那孙子那难民的性命做要挟,段总就没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这混蛋太不像话了!段总,有没有抓住那家伙?” 段舍道:“无人机袭击人群的时候,王大富趁乱跑掉了。” “艹,这家伙跟泥鳅似的,逃跑的本事一流!” “你们几个在这里,我去找朱站长审问那几个被抓的……”段舍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称呼。 杰出脱口而出:“皇协军!” 大家“轰”的一下笑了,段舍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纹:“嗯,皇协军,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善儿一直偷偷望着段舍的背影消失,才把目光收回来。 毒药还在可惜那三架无人机,找了跟木棍小心翼翼在里面翻看。 “都烧成这样了,你还找什么啊?”杰出问。 “就算全都烧毁了,能量晶体也应该在。” “或许能量晶体已经爆炸了。” “不可能,那东西哪有那么不稳定?那么一块爆炸起来,地球早就没了。” 善儿只看了一眼残骸,便道:“别找了,他们做了改动,增加了自毁装置,用其它能源替代了能量晶体。” “啊?你怎么知……”毒药问了一半又闭嘴了,问了也是白问,他知道善儿肯定会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反正就是知道。 并且她的这个“反正就是知道”,次次都准确。 杰出用那仅剩的一片眼睛仔细观察了无人机的遗骸,道:“自毁得还蛮彻底,看来他们也是吸取了教训,防止无人机的技术再落到我们手中,成了对抗他们的武器。” 毒药叹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休息,等段总。” * 几个人地方休息,杰出竟然主动搬来砖头为善儿整了个舒适的座位。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毒药一脸奸笑看着杰出:“大记者,怎么突然对善儿这么好?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杰出翻白眼:“你说我是黄鼠狼没关系,你把善儿当什么了?说话注意点!” 善儿刚喝了一口水,“噗”一下喷出来。 两个人赶紧一起道歉,善儿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老高表示不解:“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和谐了?” 杰出道:“高哥,你是没看到,我觉得,善儿不是普通人,将来必成大器。” “不是吧?你昨天还不是这态度呢……” “刚才啊,我们几个看到段总被俘,你们被困的时候,我和毒药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冬善儿,那叫一个冷静,脑子也好使的不得了,马上就想到可以利用化工商店的原料制造炸弹,引开无人机,给你们制造机会。” 老高看善儿的目光也有点不太一样了:“是吗?那调虎离山之计,真的是善儿想到的?” “那当然……我也想到了,不过,没她想的周到,最神奇的,她居然会做炸弹!” “你是说,那爆炸,是善儿弄得?” 杰出伸出大拇指:“我觉得,她可以当炸弹专家了!” 善儿红了脸,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这人,就是不经夸。 杰出猛夸了善儿一阵子后,话锋一转,问:“善儿啊,上次,你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什么故事?” “就是上次你讲卓航的那次地产营销作秀,讲到你帮他卖掉了楼盘以后,卓航一路升迁,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段总,还要陷害我?这没道理啊,虽然同在一个集团,但大家不是一个公司的,平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啊?” 一提到卓航,善儿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蔫了。 毒药瞪了杰出一眼:“你说你提什么不好?怎么总提那个渣男?你不知道他是善儿心头的一根毒刺啊?” “我就是知道,才想让她说出来嘛。有些事,闷在心里久了,会成心病,只有说出来,才能忘记。” 毒药撇撇嘴:“我看你不是想帮善儿,是想找到卓航陷害你的证据吧?” “两者都有,总之,既能让善儿抒发心里的郁闷,又能帮我洗冤,何乐而不为呢?” “切!自私!” 善儿听他们两个吵来吵去,神思却早已飞到半年前。 * 那个时候,段舍一直在为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地忙碌,也就没有过多关注地产公司的事。 自从卓航负责的楼盘,在善儿公众号的暗示下,引来很多有钱的外地人一抢而空,他们就是冲着买房子能让孩子上名校、上国际学校来的。 但真正的农民工,却没有一个能买得起这里天价的房子。 所有的宣传,不过是作秀,甚至承诺的名校也还迟迟没有着落。 所以,当卓航拿到巨额奖金,请同事们一起庆祝时,善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推说要加班赶稿子,没有去。 那天傍晚,她难得准时下班,带着猫粮来到小公园。 除了花耳朵,她不知道该向谁讲述自己心中的迷茫和烦闷。 花耳朵安静地卧在长条椅上,听她断断续续罗哩罗嗦有头没尾地讲一些事,偶尔动一动耳朵,间或“喵”一声,就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电影里那些超级英雄,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怎么还会有烦恼?总觉得他们是在庸人自扰。 现在,当自己拥有了超能力之后,她才明白,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得了这种强大而又可怕的力量。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一天天被可怕的黑暗反噬。 第62章 绑架 冬善儿越使用那股力量,就会呈现出越多的副作用,带来不好的后果,当她想再次运用这力量纠正错误时,又会带来新的恶果,于是她又要再次纠正…… 如此反复,越陷越深,她已经被那股力量控制,不能自拔。 夕阳西下,天光渐渐黯淡下去。 小公园里鲜有路灯,全靠远处那盏高耸的广场灯照亮,斑驳的树影,又把那不多的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路旁的樱花开得正盛,似乎要把积攒了一年的情话,向春风吐露。 然而春风却只是微微一笑而过,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点尘埃。 于是,樱花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一片片白的、粉的花瓣,无声无息地飘落,洒满了草坪,如落了一层雪。 冬善儿轻轻摸着花耳朵的脑袋,道:“天黑了,我得走了,再晚就赶不上班车了。花耳朵,你要乖乖的,等我有了自己的家,就接你回去,好不好?” 花耳朵温柔地“喵”了一声,眯起眼睛,享受着她的爱抚。 善儿站起来,背上包,准备走。 突然花耳朵瞪大眼睛,浑身的毛炸起来,发出一声警告的尖锐叫声。她还没明白过来,眼前一黑,被一条粗糙的麻袋搂头罩住,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有人把她抗在肩上迅速离开。 她拼命挣扎呼救的时候,听到花耳朵凄厉的叫声,还有一个男人的怒斥声:“滚开!你这野猫!哎呀!我的眼睛……我要杀了你!” 另一个男人低声催促:“别管那猫了,快帮我把这妞弄走,她太不老实了!” 善儿只觉得脑袋被重重撞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 冬善儿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 她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被捆绑着,眼睛也被蒙上。 她试着想要坐起来,却一头撞在铁皮上。 这是个很狭小的密闭空间,只能蜷缩着,在剧烈的颠簸中,左摇右摆,不停震荡,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难闻的汽油味儿告诉她,这是一辆汽车的后备箱。 冬善儿先是一阵惊慌失措——被绑架了! 什么人绑架了自己?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劫财?自己没钱。 劫色?有点离谱了,不太像。 报复?有可能,毕竟自己是做公众号的,难免不会得罪人。 可是自己平时很小心啊,从来不跟那些网民发生争执的。 现在怎么办?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要想办法求生。记得哪里说过,如果被坏人劫持,又被关在后备箱时,不要慌,车尾灯是后备箱里最薄弱的地方,只要用力踹,就能把尾灯踹掉,这样就能引起其它车辆的注意。 于是,她攒足了力量去踢尾灯部位。 一下、两下…… “哗”的一声,还真让她踢掉了一个。 可是车子这个时候也恰恰停下。 善儿不敢动了,屏住呼吸,只等后备箱一打开,就逃跑。 她听到那两个男人下了车,朝后面走来,鞋子似乎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后备箱盖打开,一股潮湿清凉的空气扑进来,冬善儿猛地跳起来,就想逃跑。 然而,她双手被绑着,眼睛也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刚从车里跳出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得直冒金星,膝盖好像被无数细小的石子硌破了,火辣辣的疼。 其中一个男人骂咧咧揪住她头发就是一通拳头:“居然想跑?还踢坏了我的车!找死啊!还有你那只该死的野猫,差点废了老子一只眼睛!” 另一个男人便过来拦住他:“下手别那么重,万一打死了就不值钱了。” 那个男人停止了殴打,但还是骂骂咧咧。 冬善儿躺在冰冷潮湿的碎石地上,口中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儿。 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接着被烟味儿呛得咳嗽起来。 那两个男人似乎在等什么人。 善儿觉得该说些什么,不能就这么等死,尽管平时她不开吭声,总是把自己藏起来,但到了生死关头,脑子却转得飞快起来。 “两位大哥,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就是个小职员,穷的连房子都没有,哪里有钱给你们啊?” “错不了,就是你!你没钱不要紧,有人愿意花钱买你的命就行。” 一听这句话,善儿心里打了个哆嗦:“买我的命?是谁啊?” “你自己想想自己平时得罪谁了。” “我……我不知道啊……”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一辆小车停在不远处。 两个男人走过去。 善儿仔细听着,车上下来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鞋子踩在石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比那两个男人走路显然轻了许多,如果不是女人,就一定是很瘦小的人。 那人在离她不远处站下,善儿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儿,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她正在猜测来人是谁,忽然觉得眼前闪了几下,像是手机相机的闪光灯。 然后那个人都走远了,似乎在拨电话,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 善儿刚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那人却已经上了车,关上车门。 四周出奇的安静,只有柔和的春风从她面上拂过。 又过了好久,她听到后来的那辆车开走了。 接着,把自己劫持来的两个男人也上车走了。 走了?他们就这么走了吗? 那自己呢? 尽管善儿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爬起来,摸索着找到一块尖利的石片,一点点把捆绑自己的绳子磨断,拿下眼罩。 周围一片黑漆漆的,竟然是荒山野岭。 绑架自己的人确实走了。 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为什么又这么轻易把自己放了? 也许,是他们真的绑错人了吧? 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安全就好。 她踉踉跄跄跑到山路上,想找人求救。可这里实在太偏僻,大半夜的,连辆过路的汽车都没有。 万般无奈下,她只好沿着山路艰难前行。 直到天亮后,好不容易碰到一辆赶早的货车,在司机的帮助下,善儿报了警,才脱离困境。 * 冬善儿只简单休息了两天,便又回到公司上班,她放不下公众号,而且在家里也只是躺着无所事事。 她并没有告诉公司自己遭到了劫持,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弄伤了自己。 但是,似乎没人相信她的说法,摔一跤怎么可能摔成那样?明显是被人打了。 恰恰与此同时,传出CEO段舍要跟安琪儿订婚的消息。 于是,有人就猜测,一定是冬善儿跟76层偷.情,被正房抓到,痛打了一顿。 而段总为了消除影响,安抚安琪儿,才突然同意订婚的。 做为后知后觉的当事人,善儿至今都不知道公司的那些谣传,只知道在自己被绑架后的第二天,安琪儿宣布跟段总订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有过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她便为段总高兴起来。 安琪儿长得那么漂亮,学历又高,家境又好,而且那么爱段总,他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段婚姻一定会对段总有很大帮助,将来他们俩也一定会恩爱幸福的。 * 毒药看善儿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傻狍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善儿恍然回到现实,叹口气:“就是想起段总跟安琪儿订婚的事儿。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件事才让卓航对段总生了恨意,千方百计想要搞垮段总吧。” 毒药和杰出都表示好奇:“段总跟安琪儿订婚,关卓航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恨段总?” 善儿眉头紧锁:“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的。当初,我以为卓航喜欢的是我,其实,他根本没喜欢过我,只是想利用我罢了。” “难道他喜欢安琪儿?” “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安琪儿我不知道,但他对安琪儿比对我好十倍,一百倍。 他一有时间就去陪安琪儿,帮她处理她惹得各种麻烦,容忍她一切无理取闹,只要安琪儿需要他,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只是我太傻,现在才想明白。” 杰出冷笑:“呵呵,这也不能说明他对安琪儿是真爱,卓航那小人,爱的是他自己。估计,他看上的是安琪儿的家境背景,想借着安琪儿一步登天吧。” 毒药表示同意:“没错!所以,当传出段总跟安琪儿订婚的消息时,这小子就坐不住了,他可不能白白放掉安琪儿这棵摇钱树,所以,就想方设法陷害段总! 不过,说来也真的好突然,段总对安琪儿明明没有那种喜欢,怎么突然就答应订婚了?” 杰出神秘一笑:“呵呵,这个你就要问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段总答应跟安琪儿订婚的头一晚,大家都在加班,已经是半夜了,当时我正在向段总汇报大桥坍塌内幕新闻追踪的事,他的电话不停的响啊响。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接了,我从电话里听到安琪儿歇斯底里地威胁声,好像还发了什么照片给段总,段总一看到那些照片,当时脸色就变了。” 第63章 当年的委屈 当杰出说出段舍在宣布跟安琪儿订婚的头一晚,接的那个电话时,冬善儿睁大了眼睛。 时间、照片,这太巧了! 那一晚,正好是自己被绑架! 不会吧?难道绑架自己的人是安琪儿?还有那天闻到的香水儿味儿。 杰出没有注意到善儿的变化,继续猜测:“我到现在都很好奇,到底段总有什么把柄让安琪儿给抓住了,居然会违心地决定跟她订婚?” 毒药摇头:“不可能吧,咱们段总行事作派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有把柄?” 冬善儿声音微微发抖,却有带着十二分的不确定:“会不会是……是……” “是什么啊?” “是因为我?” “你?!”毒药和杰出都表示惊讶,尽管两个人都知道段总当时对这个傻狍子一样的小女人比较照顾,但还不至于照顾到连终身大事这样的原则底线都可以不要啊? 善儿迟疑着说出那晚自己被绑架的事后,大家都沉默了。 她小心翼翼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也是今天听杰出这么说,才联系到一起的,但是,时间真的很巧合。” 一直闷声不响的老高突然开腔:“没错,段总之所以答应安琪儿订婚,确实是因为冬善儿。” “你怎么知道?”杰出凡事都爱刨根问底。 “因为那天晚上,段总给了我个坐标,要我连夜开车去山里接她。可是我赶到的时候,只有一条被弄断的绳子,人却不见了。” 冬善儿的心一阵狂跳,除了莫名的惊喜之外,还有一股深深的心痛—— 他真的是为了自己才答应跟安琪儿订婚的! 天啊,她冬善儿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高高在上的男神如此眷顾?他竟然为了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这到底为什么? 难道他很早以前就…… 不不不不不,瞎想什么?段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换了任何一个人被安琪儿绑架,他都会那样做的。 何况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小时候跟他在福利院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故交,那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罢了。 她纠结着,内心戏无比复杂,完全没听见之后杰出和毒药的一长串争执,等她被越来越大的吵架声惊觉,那两个人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段总就是因为喜欢我们家善儿,为了我们家善儿才答应安琪儿的!”毒药瞪大眼睛。 “不对,段总一向爱兵如子,换了任何一个员工生命受到威胁,他都会那么做!”杰出一脸不屑。 他们正吵得不可开交,身后传来段舍的声音:“你们争论什么呢?” 大家一起闭嘴,有点尴尬地看着段舍。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虽然那时候安琪儿宣布跟段舍订婚,段舍也答应了,但后来订婚的那天,段舍并没有出现,后来还曝出绝望中的安琪儿自杀的事,这件事直接导致高维最大的股东之一安氏家族带头抵制段舍,要求他离职。 那是段舍职业生涯中最灰暗的时期,内外交困,并且不管你是多强大正派的人物,一旦沾上男女关系的绯闻,在公众眼里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成为千夫所指的败类。 至于这绯闻是真是假,有多少根据,有多少可靠性,那些人根本不管,也不想管,他们只是津津乐道,满足于他们的口舌之欲,并发挥他们的想象力、创造力,恨不能把绯闻写成一部百万字的低俗小说,每天对着YY。 总之,只要遇到那种事,每一个人的想象力都会爆棚,与他们在现实工作中展现出的能力和智慧,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们不再是生活中的失败者,不再是工作上的拖延症患者,每一个人都会变成积极的正义使者,竭尽全力去抹黑、谴责那个他们认定的负心人,成为道德的捍卫者。 段舍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他到底听到大家的争论没有,但是,刚才吵得那么大声音,除非聋子,否则不可能一点也听不到。 杰出干咳了一声:“其实吧,段总,我们都为您惋惜,为您不值……” “什么值得不值得?” “就是您跟安琪儿订婚的事啊,您干嘛不报警?就那么被要挟了?还有傻狍子,你怎么也不报警?” 冬善儿委屈地嘟囔:“我报警了啊,可是当时我不知道是谁绑架了我……” 段舍沉沉叹口气,像是把积压在心头很久很久的一股闷气吁了出去:“报警?当时的情况,报警除了会伤害更多的人,把局面变得更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为什么?”毒药一脸迷茫:“善儿差点都没命了,还让段总背负了那么多委屈和骂名,为什么不能报警?” “当时我们正在竞标一个项目,争取一个非常大的M国项目,如果成功,会让我们高维成为行业领军,大幅提升股价,并创造高额回报。 那种时刻,不允许我们有一点差错,如果传出大股东的女儿绑架的事,在加上之前建筑工地的事故,将直接降低高维地产的形象,对我们的竞标造成恶劣影响。” 听段舍这么解释,冬善儿稍稍安心了一些,就说刚才自己是多心了嘛,不要自我感觉那么良好,以为段总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人家其实是为了大局。 但段舍很快把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并且这件事闹大了,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好,尤其是善儿,会毁了她的职业生涯。” 善儿愣了一下,呆呆望着段舍。 杰出点头表示理解:“也是,这种因为感情而起的劫持,伤害最大一定是当事人,善儿会成为舆论的焦点,她十之八九在高维就待不下去了。” 段舍语气沉重地说:“还有安琪儿,其实她本质并不坏,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冲动之下才做出那样的事。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用极端手段去毁了两个女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善儿。 其实他是想说,当时接到安琪儿的电话,收到她被绑架、被打的满脸都是鲜血的照片时,心已经乱了。 不管他脸上多么镇定,不管他现在如何用各种顺理成章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当时的选择,但事实上,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平安,自己做任何牺牲都值得。 但是他不想让她尴尬,更不想让她思想上对那件事有任何负担,不想他跟她之间的关系纯粹变成报恩之类的。 他只能尽力淡化自己的初衷,让她以为他的选择与她无关。 当他看到她迷乱内疚的眼睛,终于渐渐恢复明亮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毒药还是有点不甘心:“我知道段总您考虑事情周全,您做的选择都是对的,一定都是为大家好。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对善儿不公平。善儿,如果你当时知道绑架你的是安琪儿,你会不会报警?” “啊?我……” 冬善儿脑子一片空白之后,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杰出拍了毒药的肩一下:“行了,你就别为难她了,傻狍子从来就没主心骨,她被劫持这件事那么大,居然公司里没一个人知道,她说她报过警,你知道吗?谁知道?呵呵,一个把自己闷死都不会吭声的奇人。” 段舍道:“行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我们准备出发了。不过有些情况,我需要跟大家说明。” “什么情况?” “那几个俘虏交待,很多地方已经被入侵者占领,他们正在组建傀儡政权,把地球建成他们的殖民地,划分区域,每个区域由一个他们指派的‘总督’来统治。 总督的职责就是把自己治下的顺民组织起来,为入侵者工作,维持地方治安,并清除一切不愿意成为‘顺民’的抵抗组织和个人。” 毒药好奇:“哇,动作挺快的,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那个什么王大富是总督吗?” “不是,他只是所属区域下的一个小头目还不够资格见到总督。” “这么说,我们的北城已经沦陷了?” 段舍点了一下头:“俘虏还交待,所有的顺民大脑里都植入了芯片,只有拥有了芯片的人,才有资格领取粮食,获得工作,才能生存下去。 入侵者投放了大量的机器警察协助总督管理顺民,假如顺民头脑中产生任何反叛的念头,都会被爆头。” 冬善儿一想到爆头的场景,后背就直冒寒气。 “前路充满危险,很可能会搭上性命,你们还去吗?” “去!真相和清白永远比生命重要!”杰出斩钉截铁。 老高就一个字:“去!” 善儿看看段舍:“我,我反正是早就该死的人了,怎么死都是死,无所谓,去就去呗。” 毒药看大家都那么坚定,只好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当然不能做叛徒……” 段舍的目光落在善儿一头飘逸的长发上:“善儿,你可能要改变一下形象。” “啊?” “入侵者到处在通缉你,你这样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 “那怎么办?” 第64章 湿婆神的第三只眼 冬善儿坐在一块石头上,段舍手里拿着从废墟中找来的理发剪,道:“我要剪了。” 善儿“嗯”了一声。 接下来,她能感觉到,发梢握在他的手掌中。 她居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好奇怪的体验。 毒药在一旁嗟叹:“这么好的头发,可惜了。” 她微微一笑:“头发剪短了还能再长长,可如果命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也是。” 段舍开始动剪子。 善儿垂下眼睑,看着印在地上的、两个人重合的影子,柔软顺滑的长发一缕一缕飘落,很快,那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变成了一位留着短寸的假小子。 再换上一身男装后,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她就是通缉令上那个女孩子。 五个人重新补充了装备,朱站长送给他们一些弹药、压缩饼干和行军罐头,又把自己备用的一副眼镜送给杰出。 大家开始往回走。 * 再次回到采石场监狱的时候,这里几乎被夷为平地,显然就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杰出叹口气:“难怪王大富会成为那一小股反叛军的头目,原来这里被洗劫了。” 毒药已经走的筋疲力尽,背包一放,看见一个土包就一屁.股坐下去:“大记者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别告诉我你对这地方住的有感情了。” “别说,还真有点感情了。开始我挺恨这地方的,盼着那天突然来一导弹,把这里炸平算了。 可是待久了,才发现,其实他们中很多人跟我们一样简简单单,他们大都本性善良,包括大多数狱警,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是非。 姜狱长知道我是被冤枉陷害的后,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私下却一直照顾我,真的,跟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杰出说这话的时候,感慨万分,看得出他那段时间有很深刻的体会。 毒药也叹口气:“恐怕姜狱长他们这次凶多吉少了。” 段舍喊了一声:“毒药,快起来!” “怎么了?有情况?” “你坐在别人的坟头上了。” 毒药“蹭”的一下蹦起来,回头一看,果然,这里多了大大小小几十座简陋的坟头,每座坟头上都简单地用木片做成墓碑,刻着亡者的名字。 毒药赶紧双手合十,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各位,光线太暗,我没看清楚,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段舍数了数,又一个个仔细看了上面的名字,道:“姜狱长应该还活着,这里没有他的名字,他可能带着幸存的人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杰出松口气:“希望他们能平安吧,姜狱长虽然平时有点老顽固,可人还算正直。” “那我们怎么办?” “这里看来是不能落脚了,我们继续前进,去毒药家落脚。” * 灭世风暴后的第二十五天中午,冬善儿跟着段舍再一次返回到毒药的家。 可是这里同样什么都没有了,一场大火,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毒药看着眼前荒凉的焦土,一脸痛心地喃喃自语:“没了,什么都没了……” 杰出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肩膀:“兄弟,节哀。” 毒药咬咬牙:“这些该死的入侵者,我一定要把他们赶走!” 善儿纠结地垂下头:“毒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他们召唤来……” 毒药看到她难过,反过来安慰她:“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被他们欺骗了,以为他们的文明真的能改变我们地球人丑陋的一面。” “我没想到他们是用这种方式重建地球文明的……” 段舍看了看时间:“好了,天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过夜。” 毒药道:“我知道果园那边有个废弃的窑洞,那里应该能住人。” * 山坡上的果园里一片荒凉,地上稀稀疏疏散落着霉烂的落果。 毒药说的窑洞,隐藏在一座枯枝搭成柴垛后,破败的门庭积满灰尘,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住过了。 毒药推开半掩的木门,里面堆着一些玉米秆子,和残缺不全的桌椅板凳。看样子像是主人用来存放杂物的仓库。 细心的善儿却在那对玉米秆子中,发现了一双眼睛。 “谁在那儿?” 老高立刻拔出手枪,对准玉米秆子中的眼睛:“出来!”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外面,充满了惊恐。 “出来!再不出来我开枪了!”老高又喊了一声。 可眼睛还是一动不动。 老高举着枪,慢慢接近,段舍把善儿挡在自己身后。 随着玉米秆被拨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出现在大家面前。但是,他已经死去多时。 不知道他是被吓死的,是饿死的,还是被冻死的,死时还保持着躲藏的姿势,身体蜷曲,双手紧紧抱着双膝。 他那双圆整的眼睛充满恐惧和绝望。 冬善儿的良心又一次被谴责了。 这又是自己造下的罪孽。 * 老高用自己的衣服把那孩子裹上,在果园里给他修了个坟。 冬善儿没去看。 她坐在井边,双手抱着双腿,头埋在双膝间,保持着跟男孩儿一模一样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她听到段舍走过来,在身边坐下。 但是她不想说话,更不想看到他那双可以透视心灵的眼睛。 “听说过湿婆神吗?”段舍问。 “湿婆神?”善儿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记不太清楚了。 段舍不紧不慢地讲述: “湿婆神是印度教的三大神之一,主宰着生与死,创造和毁灭。传说他额间的第三只眼始终紧闭,一旦睁开,可喷出毁灭一切的神火,无论人神,被他的第三只眼看到,都将消失。 后来有一位雪山神女,由于上世因缘,深爱着湿婆,可是湿婆却个无欲无求的苦行者,对于雪山神女的爱无动于衷。雪山神女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向爱神伽摩求救。 一天,深爱着湿婆的雪山神女依例到喜玛拉雅山上礼敬他,这时爱神伽摩手持甘蔗,蜜蜂和蝴蝶做的弓,搭上用鲜花做簇的箭枝,向湿婆的心脏射出,中箭后的湿婆对于面前的雪山神女顿时心起爱慕之感。 正当大功告成的时候,湿婆发现原来是爱神伽摩在搞鬼,想令他摆脱苦行,重堕爱欲之中。 被欺骗的湿婆大发雷霆,额头上第三只眼睛突然张开,发出可以毁灭宇宙间一切的神火,把爱神伽摩烧成灰烬。但同时,神火让世界成为一片焦土,毁灭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 善儿默默听完,缓缓抬起头:“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我?” 段舍把一颗金刚菩提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金刚菩提,传说,是湿婆神的眼泪,它可以治愈世间的一切伤痛,令众生重生。湿婆神看到自己造成的灾难后,悲悯之心油然而生,他流下的眼泪,变成菩提子,落入焦土中,生根发芽,大地重新繁荣起来。” 善儿把那颗菩提子拈在指尖,对着夕阳仔细看着上面沟壑纵横的纹理。 “神的眼泪好复杂,好坚硬。” “宇宙既然是守恒的,那么有生就有死,有破就有立。虽然这个世界被入侵者毁灭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再重新创造它。” “嗯……但,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谁没有年少轻率过?谁没有犯过错?连神都犯过错,何况我们这些凡人?” 善儿终于坐直身子:“放心吧,段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纠正这个错误。” “好了,我们看看一起去找点吃的?” 善儿点头,跟着段舍一起来到山坡下一块红薯地里。 * 段舍递给她一把小铲子,两个人在土里寻找被遗漏的地瓜。 冬善儿找到了一个红薯,小心地刨出来,放在一旁,回头看见段总认真刨地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从前看到有些新闻照片上的他,也是这幅认真的模样,或开会,或讲话,或沉思。 一切都恍如梦境。 段舍抬起头,看到她的目光,微笑:“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 她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继续低头寻找红薯。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你不是答应跟安琪儿订婚了吗?后来怎么没跟她订婚,反而去了M国?” 段舍的动作慢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道: “本来我是答应她了,可恰巧那两天M国的招标项目出了问题,不知道是谁给对方发了匿名邮件,说了很多关于高维集团负面影响的东西,包括过年时那场事故,以至于对方怀疑我们的资质,要取消我们的招标资格。” “什么?怎么会那样?那个项目可是段总您亲自带队,准备了好几个月呢!”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啊。我算来算去,也没想到会有内鬼。” 说到“内鬼”,冬善儿首先想到了卓航:“那封匿名邮件,会不会是卓航……” 段舍轻叹一声,用力刨了几下,挖出一个很大的红薯,跟善儿刨出的红薯放在一起。 “我离职以后让人调查过,确实是他。” 冬善儿一阵心烦意乱,卓航,就像一根毒刺,无时无刻不在伤害她,提醒她过去的愚蠢和无知。 第65章 悔婚风波 冬善儿记得很清楚,那次订婚,安琪儿搞得非常盛大,包下了最昂贵的宴会厅,大半个北城的名流汇集,还找来当红明星助阵,并请来了所有能请到的媒体。 就连公司每一位员工,也都收到了红包。 并且冬善儿的那个红包,比别人的厚了许多。 安琪儿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现在段舍是她的男人了。 可是,万事俱备,段舍却没有出现。 善儿听说,订婚那天,安琪儿是哭着跑掉的,安福昌当场气得掀了桌子,扬言一定要段舍死的很难看。 第二天,媒体的娱乐头条上,到处都是安家大小姐订婚宴被放鸽子,登上楼顶自杀的照片。最后,安大小姐被一不知名的帅哥救下。 虽然照片上救美的“帅哥”很模糊,但善儿一眼就认出是卓航。 因为救安琪儿有功,安福昌破格提升卓航做了总监。卓航摇身一变,跻身公司中高层。 紧接着,在安福昌的带领下,一帮小股东们联合起来处处针对段舍,在他们的掣肘下,高维集团那个由段舍亲自筹备了将近半年的国际招标计划流产。 春节期间工地那场事故,不知怎么被扯出来了,上面天天来检查,各种部门,各种名目,多得有时候一天能来三四个工作小组。 高维的网站也是三天两头被查封,很多书籍、稿件、视频、漫画被下架,各种违规,弄得大家风声鹤唳。 知情人说,是因为高维网站的新闻部,有人一直在调查前段时间大桥坍塌的事故背景,而上面给段舍打过招呼,不许再查。但段舍没有理会,才招来了麻烦。 很快,网络上开始流传段舍的花边新闻,说他之所以没有跟安琪儿订婚,是因为跟某下属女员工有一腿,根本就是个脚踩两条船的渣男,玩弄女性的败类。 于是,当年禁欲系的高冷男神,转眼变成了千夫所指的渣男,人面兽心的白眼狼。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引起高维股价下跌。 这下,股东们不干了,联名上书恳请董事长高原解雇首席执行官段舍。 一时间,段舍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冬善儿能从危机小组群越来越冷清,越来越沉默的状态中,感受到段总所受的压力,很多次,她捧着手机,等待那个小群能跳动起来。 可是,那个群一直保持着沉默。 她也曾无数次点开段总的头像,想跟他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留了言,却迟迟看不到任何回复。 她变得无心工作,公众号的更新也成了应付了事。有时候,会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托着腮,眼睛却看着手机发呆。 偶尔,竹子从她身边路过,看到她痴痴看着手机的样子,就好奇伸头过去看看,可每次看到的都是黑屏,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善儿就那么心神不宁地熬过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卓航突然打电话给她。 善儿不记得卓航有多久没联系自己了,反正自从他升了总监,从郊区搬到市区的高档公寓之后,两个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但卓航偶尔还会发个信息问候她一下,叮嘱她注意身体,按时吃饭,早点睡觉之类。然后告诉她,自己很忙,没时间陪她,要她不要多心,自己照顾好自己,他也是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 卓航约她见面,问她中午有没有时间。 “喂,善儿,忙吗?” “还行。” “中午有空吗?” “有个稿子要赶。”不知为何,善儿有点不想见他。 “我中午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的稿子先放一放吧。” “哦,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想你了。” “哦,那……好吧,还在小公园见吧。” “小公园,不好吧,最近好多同事中午都去那里休息吃饭,我们还是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吧。” “哦……那去哪里?”善儿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 “去旁边商厦十七楼的咖啡厅吧。” “好。” 挂断电话,冬善儿发了一会儿呆,看着还没完成的画稿,竟一点创作的心情都没有,完全没有当初的斗志。 她索性关上电脑,两眼盯着墙上的时钟,只等一到下班的时间,掂起包就走。 但她并不是急着去赴卓航的约会。 冬善儿最近发现了段总一个习惯,他中午并不在高级员工餐厅用餐,而是喜欢去附近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藏着的私家素菜馆。 她这么急匆匆的跑出去,就是想远远看段总一眼,看看他今天的气色怎么样?是比昨天好,还是比昨天坏? 每次看到他行色匆匆,孤寂却坚.挺的背影时,善儿心底总是升起莫名的心疼。 可是,她也只能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善儿又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段总的背影消失在胡同里,这才转身去卓航说的那间咖啡厅。 * 冬善儿到的时候,卓航已经到了,正不耐烦地翻着手机,看到她进来,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久?不是说让你把工作先放一放吗?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在都过去十分钟了。” 善儿不想解释,默默坐下。 “你喝什么?” “我……” “来杯卡布基诺!” 不等善儿开口,卓航已经替她做主了。 其实,善儿想要摩卡。卓航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总是自以为是替她做主。 等咖啡的时候,卓航从包里拿出六沓毛爷爷,往桌子上一摞,推给善儿:“给你,六万。” 善儿楞了一下,想起前阵子卓航找自己借钱的事儿,道:“我不急,你先拿着用吧。” “你拿着吧,我现在是总监了,不缺这点钱。” 周围有目光朝这边看过来,悄悄议论着。 善儿立刻觉得如芒刺在背。她真的不急着要这笔钱,而且,她觉得,卓航要还完全可以走卡上转账,带着这么多现金出来,实在太扎眼了。 可她哪里知道,卓航这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欢在人前炫耀,喜欢将大把的钱给另一个女人时,别人那种有羡慕又嫉恨的目光。 但善儿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这钱是她自己的,可怎么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唉,不管了,还是赶紧收起来吧,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把那些钱装进包里,问:“还有别的事吗?” 卓航又蹙了一下眉头:“怎么,你有事?” “没啊。” “我怎么看你心不在焉,光想走啊?” 善儿只好把包放下。 店员把咖啡端上来,她低着头,嗅着咖啡的香气,感觉稍微好了点。 偏偏卓航又絮叨:“这里有砂糖,有牛奶,要兑进去喝才好,不然会很苦。” 善儿看着他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好多糖和牛奶后,完全没有了品尝的欲.望。 她不喜欢加这些东西,就是喜欢原味的,喜欢那种苦尽甘来的味道。 不过,她还是忍了,也许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吧?唉,他们也是出于好心,就不计较了。 终于,卓航叹口气,道:“善儿,自从当了这个什么总监,真的好累啊,我现在反倒怀念当销售代表的日子了。那时候,虽然清苦,可总还有时间能陪陪你。现在,一点自由都没有。” “没关系,我能理解。”善儿听他这么一说,心又软了。 “最近烦心的事真多。” “哦,什么事那么烦心?” “还不是上次那个卖出去的楼盘。” “哪个楼盘?” “就是那个让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都有学上的楼盘。” 提到那个楼盘,善儿心里就阴郁起来,但她没发作,只是问:“楼盘不是都卖光了,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房子是卖完了,可是当初承诺的那些基础设施,没跟上啊。” “为什么没跟上?当初不是都跟人家谈好了吗?段总还亲自陪着一间国际学校的代表去实地考察过。” “本来是这样,可最近段总不是跟安总闹翻了吗?段总有意刁难安总,让那家国际学校不要来建校,存心煽动业主跟我们地产过不去。” “啊?不可能吧?段总不是那样的人。” “你呀,是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给蒙骗了!”卓航越说越气愤:“他不但不让人家学校来建校,就连安总找来的幼儿园,他都千方百计刁难,说少这证少那证,就是不让人家办,这不存心拆安总的台吗?” 善儿知道最近安总跟段总不和,公司里也穿的沸沸扬扬,可她总觉得段总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 “小区都盖好了,没理由拖着不办学啊,这不都是先前承诺给业主的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后来一调查才知道,你猜怎么着?” “怎么?” “是段总把这笔办学的资金给截留了。” “为什么截留?”善儿对财务方面的事,向来不懂,连糊涂账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没概念,反正卓航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他要填补亏空。” “什么亏空?”善儿的心悬到嗓子眼,她多希望段总不是那种人。 第66章 道貌黯然 卓航义愤填膺地说: “就是他那个海外招标的项目,当初,他为了拿到项目,给对方主管招标和评估的人,送了好多贿赂,现在填不平了,就拆东墙补西墙呗。还有,那些学校、幼儿园之所以不能建,是因为办学方没有给他好处!” 善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马蜂炸了窝,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不,不可能,段总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是那么勤勉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行贿索贿这样肮脏的交易沾上? 她认识的段舍,绝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卓航还在不停地说,时而拍桌,时而扼腕,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然而善儿一句也听不进去,只看到他薄薄的嘴皮一张一合。 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崇拜了那么久的神一般的人物,竟然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不,她得亲自证实。 冬善儿拎起包就走了,甚至没有跟卓航打招呼。 卓航说得正起劲,面前的人一下子就离去了,让他愣怔在那里,有些尴尬。 这可不像他认识的冬善儿,冬善儿一向唯唯诺诺,对自己言听计从,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异常了。 竹子从偏僻的角落里站起来,走过来,在善儿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一脸蜜汁般的微笑:“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只要提到跟七十六层有关的事,她一定会乱了方寸。” 卓航这时候已经恢复常态。 尽管他从来没把那个不起眼的小女生放在心上,但是习惯了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服从后,突然发现她更在意另一个男人,他还是有点不爽。 七十六层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不就是运气比自己好了点吗?如果自己的家境也跟他似的,能出国留学,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能认识更多上流社会的人际关系,自己不会比段舍混的差。 唉,起点不同,就输了好大一截。 他一定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他们那些天生优越的人差,他的智商要更高。 竹子伸手轻轻放在卓航的手背上,痴痴望着他:“怎么?看到她移情别恋,伤心了?” 卓航“哼”了一声:“这种见利忘义,喜欢攀高枝的女人,我根本瞧不上!” “就是,咱不生她的气,不值。”竹子随声附和:“卓总监,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卓航右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七十六层那位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安总恨不能一脚踩死他,如果冬善儿那个傻丫头能相信我刚才告诉她的那些话,出一期爆料,七十六层那位,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可如果她还是不相信的话……” “放心吧,我太了解她了,她这人一点心机都没有,基本就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最重要的,她不懂财务上的事儿,根本搞不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 “嗯,也是,之前我还想让她调去财务部,这样既可以工作轻松点,又能对我有帮助。可惜那蠢丫头根本不感兴趣,真是的,她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竹子嫣然一笑:“只有你懂我的好。好了,现在我就等着看卓总监升任咱们新的CEO了!” “哪有那么容易。”卓航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流露出对CEO这个位置无限的憧憬。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容易,但对你不同啊。你救过安总千金的命,又帮着安总除掉段总,他一定会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会吗?” “当然会。在高维,除了高董,安总是最大的股东。可是高董一直潜心科研项目,根本不管经营,平常的董事会了,股东大会了什么的,都是安总这个副董事长代劳,那些大大小小的董事们、股东们,都听安总的。安总早就想找一个自己人当CEO了。” 卓航的目光闪烁着:“竹子,你真是我的好智囊,如果我当了CEO,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真的?” “到时候,公司里的职位,你随便挑,喜欢哪个,就做哪个。” “一言为定!” * 冬善儿带着一腔愤怒与失落离开咖啡厅,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不想回公司,也无处可去。 不知不觉,又来到那条偏僻的小巷外,看到段舍正从里面走出来。 还是孤单的身影,行色匆匆。 他走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四下看了看。 善儿迅速地躲到一棵大树后,她可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在跟踪他。 他没有看到什么,稍站了一下,继续快步走回公司。 善儿轻轻松口气,脑子里又开始盘旋卓航说的那番话。 要怎么才能证明段总是不是那种人? 这可不是小事,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但她只是个小职员,根本没机会接触高层的事儿,再说,财务上的事儿,自己一点都不懂啊。 冬善儿正神思恍惚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她手里的包差点掉了。 “善儿!你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竹子笑吟吟站在她面前。 “竹子啊……”善儿松口气,垂头丧气慢慢往回走。 “怎么了?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 “不对,一定有什么,你呀,心里有事就会写在脸上。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啊。” 善儿低着头走了一会儿,迟疑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阵子卓航做的那个地产项目,房子都卖出去了,可是配套的教育设施还有没上。他挺发愁的,今天找我说了好久。” “哦,原来是那件事啊。” “嗯,当初宣传的时候,就说买房子可以得到优质的教育,可现在没法兑现,业主们很不高兴,天天闹事。” 竹子眼珠转了转:“那件事我也听说了,说是原本我们找好了学校,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迟迟没有上马。”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善儿并不知道竹子现在跟卓航是沆瀣一气的,她只是觉得,竹子是卢薇的外甥女,卢薇又是高董的同乡,高维的老员工,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 竹子装模作样想了想,迟疑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都很复杂的了,哪里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 “你不是卢主编的外甥女吗?总该知道一点点吧?” “要说一点点吧,还真听说了一点点,就是,不知道真假。” “什么?” 竹子压低声音,附在善儿耳边嘀咕:“听说是段总把那笔教育基建项目的款项给挪用了。” “啊?真的?” “嗯。” “他为什么要挪用,你知道吗?” 竹子摇摇头:“不是太清楚,好像跟他的那个什么国际招标项目有关,说是赔了不少钱,他那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那个项目不是流产了吗?怎么还会赔钱?”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惯例,要想做成什么事啊,就得给对方经管的人回扣、红包。那么大一个项目,估计段总没少给人家好处。听说上次他逃婚,就是因为对方狮子大开口,想要索取更多的好处费,他才连夜飞过去。” “既然给了好处,为什么招标还是失败了?” “听说是因为对方要的太多,他钱不够,就去赌场想翻倍,结果全赔了。” “啊?段总还赌博?” “嗯,是啊,别看他表面一副清淡寡欲的样子,男人有几个不沾五毒的?” 善儿眉头紧蹙:“我怎么总觉得,段总不是那样的人?” 竹子赶紧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他不是,都是谣传了,我反正是不信,肯定是有人黑他。” 善儿听竹子这么一说,心反而更乱了。 如果只有卓航一个人这么说,她还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但现在竹子也这么说,她就不那么坚信了。 但,远在M国的事,她没法去证实真伪。不过,国内发生的,总还是有迹可循吧? “那段总挪用了建学校的钱,安总就不知道吗?” “段总是CEO啊,谁敢过问他的事?董事会给他有调用任何资金的权利啊。” “那学校和幼儿园就建不起来了吗?” “也不是建不起来,他就是把着不给批,想让人家给他回扣,来弥补亏空呗。” 善儿摇摇头:“我还是不敢相信。” 竹子眼珠转了转:“我也不信,段总可是我心目中的顶级男神,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参与过咱们高维地产教育项目招标的人,或许他知道一些内幕。” “是吗?那,你可以介绍我认识他吗?” “干嘛?” “有些事想知道真相。” “介绍你认识可以,不过要想打听消息,得给人家消息费,这个规矩,你懂吗?” “嗯,需要多少钱?” * 当晚,竹子就带着一个神神秘秘的男人跟冬善儿见面。 那个男人告诉她,高维确实有高层的某总索要回扣,数额还特别大,否则就不同意他们在高维开发的住宅小区建校。但是他没有说是某总是谁。 但这已经足够了。 第67章 总裁是匹大灰狼 冬善儿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好。 上班的时候神思恍惚,迟到了不说,刚进办公室就被卢薇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因为她的公众号昨天忘记更新了。 这是整个动漫部的史无前例。 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在卢薇威胁说要扣除她这个月的奖金时,也没什么感触。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啊,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引路人,突然变成了一副让人憎恶的嘴脸,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待在高维还有什么意义?这条把文学变成美丽图画的路,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变得丑陋不堪。 冬善儿的样子,让卢薇忽然感到了害怕。她从没见善儿这幅样子过。以前训斥善儿的时候,这丫头总是一副低眉顺眼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唯唯诺诺,随便怎么捏都行。 但这次,虽然这丫头还是没有还口,但她的眼神是那么冷漠,表面看垂头丧气、心不在焉,可总是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让人发冷的寒气。 卢薇停止了训斥,只是命令她今天不许再出差错,马上更新。 然而,善儿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一笔没动。 她没想好到底出什么内容。 * 中午,冬善儿去了小公园。 昨天一天都没来,不知道花耳朵有没有挨饿。今天她特意带了花耳朵最喜欢吃的鸡肝来。 然而,花耳朵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在长条椅附近。 善儿失落地坐在那里,一份儿饭只吃了小半盒,就没胃口了。 到了上班时间,刚要走,忽然听见弱弱的猫叫声。 善儿惊喜,赶紧循着声音找去,最后,在草丛里找到受伤的花耳朵。 看到浑身是血的花耳朵,善儿快要心疼死了,它怎么又受伤了?这次有是谁伤害了它? 然而,花耳朵不会说话,只能用那双痛苦的眼睛向她求助。 善儿脱下自己的小毛衫,把花耳朵抱起来,一口气跑到最近的药店,买了各种治疗外伤的药品,帮它处理了伤口,包扎起来。 花耳朵安静地躺在那里,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但是她还要上班,不能把花耳朵带到公司。 于是,善儿在小公园里找了个僻静温暖的地方,把花耳朵放下,叮嘱:“你乖乖待在这里,等下班我就来接你回家。” 她已经把房东定下的不能养宠物的规矩抛到九霄云外了,管他呢,花耳朵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她的照顾会活不下去的。 大不了换个地方租房子呗。 * 因为给花耳朵疗伤,冬善儿下午又迟到了。 但是这次卢薇没有训斥她,一看到她身上发散的那股阴郁的气息,卢薇就开启了自动回避。 反正对于她来说,只要冬善儿的公号一直保持更新,她负责的三组成绩就能稳居动漫部榜首。 善儿打开电脑之后还是在犹豫,脑子就像下班高峰时最拥堵的路段。 直到一个刚刚发出的新闻跳进她的视线。 某小区新开办的幼儿园,不到一个月,就连续发生殴打幼童和食物中毒事件。 照片上是被打幼童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食物中毒的孩子们在医院抢救、输液,还有家长痛哭的场景。 而那个幼儿园,正是卓航负责销售的楼盘。 她的情绪瞬间跌落到冰点。 呵呵,这好像就是昨晚约见的那个神秘人供职的幼儿园哦,他说,为了能在这个小区办园,他们给某总送去了巨额贿赂。 没想到的是,这家幼儿园居然没有相关资质和手续,就那么办起来了! 昨天卓航还在说,段舍以资质不全等理由不许别人建校,没想到真的是为了索贿,只要给了好处,资质就不成问题了。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过去她怎么就没看出段总是这样一个人?可惜了自己这些天还为他担心,真没想到他果然是匹大灰狼!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冬善儿这样想着,拿出那面的数位板,飞快地在上面画着。 她画了一个人面兽心的总裁,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一直做着各种肮脏的交易,害了很多人。 这期漫画,她画了很久,是内容最长的一期,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即使得知卓航为安琪儿而欺骗自己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失望过。 她只觉得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在这个下午彻底坍塌了。 等她画完这组漫画,完成更新,天已经黑透了,看看时间,十点,同事们都已经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办公室里。 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组画用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她把鼠标的箭头挪到“是”的按钮上,又一次犹豫了。 真的要发布出去吗? 冬善儿啊冬善儿,你不能对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心软! 于是,她一咬牙,点击了“是”。 关上电脑,闷闷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刚想休息一会儿,冬善儿突然跳起来,拎起包就跑。 忘了花耳朵还在小公园等着自己呢! 它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千万要撑住,一定要等着自己! * 但是当冬善儿气喘吁吁跑到白天安置花耳朵的地方时,花耳朵已经不见了。 她走遍了整个公园,都没找到花耳朵。 难道花耳朵躲起来了? 还是已经死了,被人处理了? 呸呸呸,花耳朵不会死的,一定是它饿了,自己去找东西吃了。 明天再来看看,它一定还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 第二天,冬善儿那篇“恶狼总裁”的漫画,浏览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新高。 大家也史无前例的兴奋。 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趴在桌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客户端关心这期漫画的反响。 她不想知道任何与漫画有关的事。 而且,她依然没找到花耳朵。 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决定把这攒了两年的年假给休掉。 可卢薇不给她报,说是人手安排不开,要她等段时间,她当时就硬梆梆怼了卢薇:“反正我明天不来了,您看着办,算年假也好,事假也好,旷工也罢,随便!” 说完就甩头离去了。 * 走出高维大厦,冬善儿长长出了口气,现在她什么都不需要想,只想放空自己。 卢薇的电话随后追来,她直接就把手机关机了。 * 整整一个星期,冬善儿窝在家里,不开手机,不出门,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不换衣服,就是睡啊睡。 饿了就起来嚼一块方便面,渴了直接喝凉水,方便面吃完了就叫外卖。 到了第七天,她的房间已经成了垃圾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直到合租的小姐妹忍无可忍,敲开了她的门。 “哇!”合租女孩儿捂上了鼻子:“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好臭……” “你才死了呢!”冬善儿第一次这么不友好地对人说话。 合租女孩儿撇撇嘴,并不介意,反而安慰她:“失业了也不要这么颓废嘛,大不了换一家公司喽。” “你才失业了呢!” “那你怎么不去上班?” “关你P事!” “呃……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是在高维上班吧?” “关你P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关你的事啊。高维出大事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善儿还是一副死人样:“关我P事!” “好吧,你不感兴趣就算了,听说高维那位大帅哥、禁欲系男神CEO段舍,辞职了。” 善儿的眼珠终于闪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段舍辞职了,网上到处都是这条消息,被他霸屏了哦。” 善儿愣了一会儿后,关上房门,颓然坐下。 漫画又起作用了。 他真的倒霉了,真的被清理出高维了。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丝毫没有那种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后的快.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除掉了一匹狼,为什么还不开心? 她的手无意中按在手机上,犹豫了几分钟后,终于打开手机。 手机提示无数未接电话,无数短信留言。 她不想看那些,直接打开浏览器,寻找跟段舍相关的新闻。 果然,铺天盖地都是他宣布辞职的消息。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为什么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莫名的伤心? 危机小组群突然跳动起来,有一条最新留言。 冬善儿手指悬在上方,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看。 最后,她还是按了下去。 最新留言是段舍发出的,大概意思就是让大家安心工作,不要有太多顾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一行是八个字:“天涯望断,君自珍重。” 善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真的要走了。 她冲进卫生间,洗澡、刷牙、换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出门,抢上一辆出租车,直奔高维大厦。 * 当冬善儿匆匆回到公司的时候,正遇到段舍从大厅里出来,走向停在门口的汽车。 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低下头,从另一边溜走。 但是今天,她没有,她鼓足了勇气,向他走过去。 第68章 拆除吉祥标志 认识段总那么久了,冬善儿还没跟他面对面说过话,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说攀高枝、拍马屁之类的话了。 反正他已经要走了,虽然最后发现他是个伪君子,可毕竟因为他的指引,才让自己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在校园里做的那次慷慨激昂的演讲。 他的声音,一直回旋在耳畔。 她来到他面前,还在微微喘气,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发梢仍是湿漉漉的。 “段总,我……” 她想道歉,觉得他离职都是被自己害的。 但是又觉得不妥,明明是他自作孽。 可为什么看到这个“坏人”离去时,她竟然会那么难过? 从心底的某处,她还是不希望他是那种人。 段舍还是那副禁欲系的冰山脸,犀利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时,变得温柔了许多。 然而,一群记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顷刻间把段舍包围,善儿被挤了出去。 老高冲过来,奋力分开一条通道,让段舍离开。 他经过她身边时,匆匆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然后,善儿和他就被一层层的记者分隔开了。 汽车开走,记者们也渐渐散去。 善儿久久站在空落落的大厅里,这是她进入高维以来第一次跟段总面对面,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他,第一次跟他说话,虽然两个人加起来总共只有五个字。 她抬头呆呆看着那个圆形的太空逃生舱,脑海里想到的是自己生日那天晚上,他站在这旁边打电话的场景。 * 十几个工人带着各种工具来到大厅。 “美女,让一让,我们要工作了。” 冬善儿一愣。 “别站在这儿碍事,我们要把这东西拆除。” 冬善儿一听急了:“谁让你们拆的?这是我们高维的吉祥标志!” “这个我们不管,反正我们只管干活儿。” 善儿伸出双手拦住他们:“不行,你们不许拆!” 她怎么可以让他们把太空逃生舱拆掉呢?这是段总亲自定制,按照宇航局的标准,一比一做出来的吉祥标志,一直陈设在大厅。 争吵声引来了安保经理,看到是善儿,他叹口气,把她劝到一边:“别拦了,这是集团新上任的代理总裁要拆除的。” “代理总裁?” “就是原先地产的总监卓航。” 冬善儿有点懵了,她不过才一周没来上班,怎么感觉像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 “他……他为什么要拆逃生舱?” “好像是说这逃生舱不符合高维的文化,高维是要不断创高,不断前进的,弄个逃生舱放在这里,整天就想着逃跑,怎么能干大事?” 冬善儿无语。 她很清楚段舍搞这个逃生舱的理念,是提醒大家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未雨绸缪,不要只看着眼前的繁华,更要及时发现背后的危机,将隐患提前杜绝在未形成之前。 而卓航做事向来都只知道往前冲冲冲,从不考虑后果,他只看当下的成绩。 她拿出手机,拨出卓航的号码。 然而那边只是空响。 当她第三次打过去时,手机被挂断。 “咚”的一声巨响,冬善儿回过头,看到逃生舱从底座上掉下来,她莫名的一阵心疼。 然而,工头却只是喊那些工人小心点,这铁疙瘩摔坏了没事,把地板砸坏了是要赔钱的。 善儿眼睁睁看着逃生舱被拖走,却毫无办法。 * 冬善儿没坐电梯,而是从消防楼梯一层层爬到七楼。 刚进动漫三组,卢薇就抓住了她:“哎呀,你还知道回来上班啊?你知道我帮你争取年假有多难吗?要是再不回来,真的按旷工处理了!” 善儿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冬善儿,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听见了没有?” “我打算辞职。” 她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话后,就不再理会卢薇了,找了个纸箱,开始捡自己的私人物品。 卢薇愣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善儿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不想做了就是不想做了,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是的,毫无意义。 “你不管你的公众号了?那可是你一手做起来的。” “不是还有竹子吗?她可以接替啊。” “竹子?对了,我忘了,你消失一周了,竹子已经接到调令,要去卓总办公室当助理了。” 这又是一个让冬善儿感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十年”的消息。 但是,她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竹子去哪儿不重要,与自己无关。 公众号何去何从,不重要,与自己无关。 高维的一切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与自己无关。 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无可留恋的地方。 卢薇从没见过善儿这个样子,猜测:“你该不会是因为段总离职,所以也跟着离职了吧?” “跟段总没关系。” 卢薇眼珠转了转:“你想离职也行,最起码也得按公司的程序来啊,提前一个月申请,等人事部批复。这样,也让我有时间找人接手你的工作。” 善儿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待了,但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平日尖刻的卢薇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怎样? 看到冬善儿把收进纸箱的东西又一件件慢慢拿出来,卢薇松口气。 如果是以前,她巴不得赶走这个眼中钉。 但现在不比从前,冬善儿的公众号,直接决定了三组的效益和奖金,只要有善儿在,她每月能多拿好多钱,没有人愿意跟钱过不去。 而冬善儿开始了在高维度日如年的时光。 * 灭世风暴后第二十五天。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段舍用布袋把两个人刨的红薯装起来:“差不多够吃了,我们回去吧。” 冬善儿从回忆中醒来,抬头望着他,一双眸子闪动着满满的歉意:“段总,其实,您离职那天,我就想跟您说对不起了……” “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那期公众号,根本不会害您离职。” “我已经说过了,是我自己要走,如果我不想,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从高维逼走。” “可是,是我帮着卓航他们诬陷了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您根本没有行贿,没有挪用公款,更没有索贿。还有那个幼儿园,我一直误以为是您收了贿赂让他们办起来的,后来才知道,收贿赂的是负责招标的一个高维地产副总。” 段舍叹口气,伸出大手在她的短发上轻轻揉了几下:“傻狍子,那不怪你,是你太单纯善良,被人利用了。” 善儿满怀歉意:“我那时候真的好傻,卓航说你截留了教育基建的资金,我就信了。” “你啊,不懂公司的财务运作,才被他蒙骗了。我虽然是首席执行官,可那么大一笔资金,财务上那么多人盯着,哪里是我想挪用就能挪用的?” 善儿悔不当初:“等我知道被利用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给您微信上的留言,您也从来没有回复过。” 段舍向她伸出手:“好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走,我们回去。” 冬善儿迟疑了一下,默默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一股温暖油然而生,很快流淌遍了全身。 她牵着他的手,一直回到窑洞,才各自松开。 *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继续赶往北城,段舍决定先回自己那栋在郊区的别墅落脚。 但是,越接近北城,气氛越是不对劲。 出于职业的敏感,段舍似乎嗅到了空气中潜藏的危险。 距离别墅区还有两公里,他就让大家都停下来。 “怎么了,段总?”毒药问。 “我觉得不太对劲。” 老高也说:“是不太对劲。” “我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啊?” “灭世风暴过去那么多天了,咱们来的这一路上,就算没有人类的踪迹,也已经能看见一些幸存的飞禽走兽开始活动。但是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连老鼠麻雀野狗都没有。” 善儿也注意到这些了,补充:“还有那些尸体,好像都不见了。” 段舍看着一处废墟,眉头紧蹙:“不是不见了,是被化去了。”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废墟中几个人形的黑影,就像用黑油漆在地上画了一个影子一样。 “这……难道是尸体?”老高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化得什么都不剩了,只有这个影子。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入侵者确实有很多我们从未见过的先进科技。” “那现在怎么办?” “老高,你先去前面侦查一下。” 老高答应一声,迅速离去。 * 两个小时后,老高返回。 不用开口,只看到他严肃的神色,冬善儿就能猜到前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果然,老高说:“段总,您家回不去了。” “怎么回事?” “已经被入侵者伪政权的那个什么新任的总督给占据了。那片小区全都是叛军。” “啊?怎么会这样?”善儿惊愕。 老高看了她一眼:“对了,我找到了它。”他解开衣扣,一只脏兮兮的猫咪从他怀里跳出来,扑到善儿身上。 第69章 殖民地边缘的生死线 “是花耳朵!” 冬善儿惊喜异常。这一路上,她都在牵挂花耳朵和它的孩子们过得好不好,能否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生存。 看到它还活着,在这种岁月里,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它很瘦,很憔悴,身上还多了几道伤痕,原本光滑柔软的皮毛,变得稀疏粗糙,被泥块和血痂凝结在一起,看上去让人格外心疼。 “花耳朵,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孩子们呢?” 花耳朵悲伤地“喵呜”一声,用脑袋蹭着善儿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老高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躲在树林里望着段总家,想必是家被人占领,它也被驱赶出来了。” 善儿轻轻摸着花耳朵的脑袋,安抚它。花耳朵都这个样子了,它的孩子估计凶多吉少。 她抬头望着段舍,看到他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刀锋一般的冷峻:“进城的路怎么样?” “背叛军们在大路口都设了路障,遇到难民就强迫他们做帝国的顺民,注射芯片后才允许通行。” “如果不做呢?”杰出问。 “就地枪杀。” 大家都沉默了。 毒药顿足:“艹,已经到了跟前,却不能进城!” 杰出道:“没关系,大路走不了还有小路,他们未必能封锁住所有的道路。段总,我知道一些小路可以进城,当初做记者的时候,为了能采访到第一手的资讯,什么狗道猫路鼠洞都走过、钻过。” 段舍点头:“好,杰出带路,我们进城。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取到高维的数据,尽量避免任何冲突。” * 冬善儿把花耳朵装在自己的背包里,反正,从现在起,她决定,绝不再丢下它。 杰出带着大家穿过一片森林公园,翻过残缺的围墙,再往前,是一大片布满废墟的开阔地。 善儿停下脚步,心情复杂地说:“我以前就租住在这附近。要是那天晚上我回去了,可能……” 老高接了一句:“放心吧,那晚就算你回到这里,段总也还是能把你安全救出来。” “什么?” “反正,我接到的最后一个命令是,段总去救你了,要我立刻出发接应段总。总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你的安全。” “谁的命令?” 老高看了段舍一眼,闭上嘴巴。 段舍淡淡道:“出于安全和机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太多,到一定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杰出接了一句:“一定时候?那就是说,要么已经回天无力,要么是我们大家都要死了?” 这句话有点悲凉,善儿突然升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即视感。 眼前的实景也确实够凄凉。 “我们准备通过这片开阔地,不过……”段舍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偷偷摸摸从废墟后冒出,朝森林公园这边跑来。 段舍立刻做手势让大家隐蔽。 老高在望远镜里观察着:“好像是平民,身上没有武器,带着简单的行李,还有锅。” 冬善儿的视力非常好,她看得比老高他们在望远镜里看得更清楚,那几个人全都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每一个人脸上都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深一脚浅一脚从废墟上穿过。 这应该是几个末世风暴的幸存者,正从城市逃离。 毒药道:“好像没什么威胁,我们过去吧。” 段舍却依然伏着没动:“再等等。” 善儿不知道段舍在等什么,但她相信他,他说的话、做的决定,都有一定的道理。 就在那几个人终于安全穿过废墟,眼看到达森林公园的边缘时,善儿甚至看到他们脸上欣喜的、如释重负的笑容,突然,一个麻雀大小的装置从废墟中弹跳出来,发出急促的警告音。 那几个人色变,惊恐地加快脚步,拼命朝森林跑来。 毒药瞪大眼睛:“那又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大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大概过了不到十秒,一架圆形无人机飞来,对那几个人发动攻击,红光闪过,其中一个人倒地身亡。 剩下的人似乎事先已经约好,立刻朝不同的方向拼命逃亡。 冬善儿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人类的速度,根本无法跟这种无人机比,这几个人凶多吉少。 有一个逃亡者被无人机击中,毒药急了:“老高,快把那东西打下来!” 老高都已经拔出激光枪了,却被段舍一把按住:“我们的行踪不能暴露!” “可是……” “救一人重要,还是救更多人重要?” 又是那道著名的选择题。 冬善儿想起奇少那时候给她讲的“电车难题”,这种考验无时不在。 这种考验太残酷,就像奇少说的,如果另一条轨道上绑着的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或是一条毒蛇、一只蚂蚁,可能也就没什么良心谴责了。 但如果另一条铁轨上绑着的是活生生的人,一个好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人、挚友、爱人呢? 她的大脑瞬间一阵极度的疼痛和浑噩,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感觉到自己在被拉伸、扭曲、割裂…… 她无法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要分解了一样,马上就要化成齑粉,消失在宇宙的空洞里…… 脸颊上忽然传来温暖潮湿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蹭她的脖颈,恍恍惚惚中,虚无中传来一声猫叫。 善儿清醒过来,睁开眼,满头冷汗。 她转过脸,看到花耳朵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钻了出来,紧张地在她脸颊边蹭着,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长长吐了口气,把花耳朵抱在怀中。 废墟上的屠杀已经结束,无人机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后,快速离去。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耷拉着脑袋不语。 停了一会儿,段舍打破沉默:“有个人还活着。” 大家听了全都抬起头,果然,看到废墟边缘紧邻森林的草丛里,一个人在缓缓蠕动。 老高立刻道:“我去救他!” 段舍叮嘱:“小心点,附近可能还有感应器。” 老高点了一下头,尽量压低身形,放轻动作,匍匐前进。 那个人显然看到有人来救自己了,想要站起来,老高赶紧喊话:“别站起来!爬过来!慢点!” 那个人领会,扔掉身上累赘的锅碗瓢勺,一点点朝这边爬过来,直到脱离感应器的封锁区。 老高接到那人,带着他回到大家身边,善儿看到,那人的衣服后心被烧了个洞,但是他里面穿了一件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马甲,反射了激光,所以保住了性命。 杰出看到那个人时,一口就叫出名字:“您不是康天成博士吗?” 康天成大概没想到被人认出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杰出,一脸迷茫:“对不起我认不出来了,你是……” “哈,康博士,您不认识我,我只是一个小记者,但我认识您!著名建筑学家,这座城市的地铁和地下管网,都是您主导设计的!” “哦!”康天成松口气:“谢谢你们救了我!咦,这位先生好像有点面熟……”他看着段舍,突然想起来:“段舍!互联网的精英,创造了很多互联网商业奇迹!” “康博士客气了,跟您比起来,我那都不算什么,您才是真正造福人类,您设计的城市地下管网,彻底解决了城市内涝的问题。” “你们这是……” “我们要进城。” 康天成皱眉:“哎呀,城里幸存的人想逃都逃不出来,你们怎么还要进去啊?”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正说话呢,废墟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几个人立刻隐蔽起来。 冬善儿透过草丛缝隙,看到一小队穿着反叛军制服,佩戴武器的人朝这边走来。 他们在一具尸体前停下,拿出一个像锅盖一样的仪器,对着尸体从头扫到脚,那具尸体便消失了。 善儿听到一个人在抱怨:“真搞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做顺民有吃有喝,为什么还要逃跑?全世界都毁灭了,到处都将被帝国控制,他们还能逃到哪儿?害我们天天在这儿毁尸灭迹,真丧气!你们说,我们天天干这个,会不会有点缺德?” “别发牢骚了,赶紧干活儿,头儿不是说了嘛,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瘟疫。” “也是,听说外面好多地方都已经有瘟疫了,不少人都病了,只能等死。” “嗯,我们这也算是做好事吧?毕竟这方圆几百里,就只有我们这里能提供干净的生存环境了。” 那些人把刚刚留下的几具尸体全部销毁后,原路返回。 大家这才松口气。 康博士叹口气:“现在每天都死人,本来那场风暴就已经把城市毁得差不多了,没多少幸存的人,可是……唉……”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毒药赶紧打岔:“现在我们去哪儿?还回我家那个村儿吗?” “有点远了吧?天黑也赶不回去,往返也挺不方便的。”杰出道。 段舍同意杰出的观点:“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进城,不能距离太远,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吧。” 冬善儿看了看四周,道:“去福利院吧,离这里不算太远,而且那里比较偏僻。” 第70章 回到福利院 老高侦查了一番,确定福利院安全,一行人这才进入连鬼影都没有的,那所足有近百年历史的老院落。 冬善儿长大的这所福利院,最初是一座教堂,历经数次战火洗礼,解放后的时候早已破败不堪。 后来是一些社会进步人士集资重新修缮了一番,把它变成一间福利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和一些无人照料的残障人士。 很多孩子在社会的努力下,找到了新的家庭收养,当然也有患有严重疾病或残疾的孩子,很难找到人家收养,就一直留在孤儿院。 冬善儿小时候长得甜美可爱,最初也有人家收养,但每次被收养后,养父养母不是很快病故,就是飞来横祸惨死。 后来也就没人敢再收养她,院长便把她当自己闺女一直养大到成年。 这些原因也造成了善儿后来性格孤僻内向,大家总觉得她不祥,不愿跟她做朋友。 她自己也适应了一个人独处。 然而现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被风暴彻底摧毁,只剩一片瓦砾。 冬善儿从狼藉中,捡起一张照片,那是今年过节时,弟弟妹妹们表演节目时的情景,每一个人脸色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毒药转了一圈,道:“这地方好凄凉,也没地方可以容身啊。” 善儿道:“这儿有一个解放前留下的防空洞,后来改成地窖存粮食和过冬的蔬菜。” 她带着大家找到防空洞,门锁已经被破坏,里面存储的东西洗劫一空,看来,在他们之前有人已经来过了。 不过,能有个容身之处,总好过露宿。 进入地窖,老高找来一些枯枝、碎木片生火取暖,杰出把干粮分了一些给康博士。 康博士连声道谢后,问:“现在大家都想方设法逃离北城,你们为什么要回去?” “我们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拿回来。”段舍回答。 “什么东西比生命和自由更重要?” “这个……关系到我们人类的生存。” “哦,不过,我到现在都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什么什么,自称是来拯救我们地球的暗帝国,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吗?” “他们是我们人类未来数千年后的一个分支,靠殖民和掠夺其它有生命的星球为生。” “你是说,我们人类的后代,穿越几千前,回到现在,来毁灭他们的祖先?”康博士算是头脑比较灵活开明,很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所以很快就理解了段舍的意思。 段舍点头:“我们有一些可能能帮助我们战胜他们的数据,遗留在北城了,所以,需要把那些数据拿出来。” “那可就难了。” “北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已经彻底被他们占领了,他们到处设卡,那些人类的叛徒有种特殊的感应器,可以探测到谁是顺民,谁不是顺民,就是在你脑袋里植入一种芯片,会发出信号。如果谁没有,就强制安装芯片,你要是拒绝,就地枪杀。我们这些不愿意当亡国奴的,就想方设法逃出来了。不过,十之八九都会死在逃亡路上。”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避开那些关卡?” 康博士摇头:“很难。” “那博士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总有避开关卡的办法吧?” 康博士低头沉吟着,似乎有难言之隐。 “博士,这件事很重要,如果做成了,就可以把入侵者赶出地球,拯救全人类。” 但康博士还是什么都不说。 杰出忍不住了,道破:“博士应该是通过城市地下管网逃出来的吧?” 康博士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城市的地下系统,是您主导设计的,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下的情况,你肯定知道如何通过这些管网进入到市中心。” 康博士终于道:“我是知道,可我不想再回去送死!真的,城市已经彻底毁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段舍沉吟了一下,道:“博士,我们不要求您别的,只需要您给我们画一张图纸,告诉我们怎么进去就行。” 康博士狐疑地看着段舍:“真的?你们不需要我带路?” 段舍点了点头:“有图纸就行。” 康博士想了想,道:“好,我可以给你们画地图,不过,我还是劝你们不要回去,真的,太危险了,他们的武器,你们也看到了,一下就要了我们命。” 杰出好奇地问:“说到这个,博士,您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啊?竟然能抵抗激光?” 康博士解开外衣扣子,把那件背心展示给大家:“这个啊,可是个宝贝,是我一个搞纳米科研的朋友临终前送我的,他说这是最新研制的防恐高科技产品,可以抵御多种外力伤害,连激光都不能穿透,那些子弹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厉害!”杰出竖起大拇指。 “我这就给你们画地图!” * 天彻底黑了下来,乌云压顶,没有星光、月光。 康博士借着火光认真地画着城市地下管网图。 善儿打来一盆清水,用剪刀小心地剪去花耳朵被血痂粘连在一起脏毛,清洗干净,帮它上了药后,抱在怀中暖着。 毒药打开笔记本电脑,一点点解析上次冬善儿留下的那组庞大数据。他利用朱站长基地的一些先进军用设备改进了自己的本本,所以,这次没有被那组庞大到吓人的数据给弄爆机。 杰出依然低着头在他的小日记本上奋笔疾书。 老高逐个检查擦拭武器。 段舍透过防空洞的门缝,望着黑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沉思什么。 善儿倦意上来,靠在墙壁上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她被外面一些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是有很多人在呻吟,在叹息,在痛哭流涕。 睁开眼,段舍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防空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有点害怕,堵上耳朵不去听那些声音,可那些声音还是丝丝缕缕传进耳朵,挥之不去。 她只好起身,从门缝里朝外张望,顿时张大了眼睛。 外面好多好多人! 她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不少是她的同事、邻居,甚至还有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 她欣喜地冲出去,喊他们的名字,原来他们都还活着! 可奇怪的是,他们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喊声,依然在呻吟、在叹息、在痛哭流涕。 善儿觉得不对劲了。 忽然,她看到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卢薇吗? 没错,是卢薇! 可她明明记得,风暴那天,亲眼看见卢薇的脑袋被水泥楼板砸的粉碎。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卢薇看到了她,立刻露出仇恨的目光:“冬善儿,是你害死了我们!还我命来!” 霎时,卢薇的面目变得狰狞,血肉模糊成一张肉饼,张牙舞爪向她扑过来。 其他人也转过来,一起喊着朝她扑过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冬善儿吓得一个激灵,从噩梦中醒来。 段舍正一脸担忧看着她:“又做噩梦了?” 她扶着额头,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梦中那些血淋淋的人。 “我又看到那些死去的人了,他们来索命。” 他安慰她:“别想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很快就能解决了。” 善儿扭头看看其他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不无担忧地问:“万一那些数据已经找不回来了呢?万一就算找到也解决不了问题呢?” “总会有办法的,当上帝关起一扇门,他总会再为你打开一扇窗。” “可是……” “你不是也常说,这个宇宙是守恒的吗?入侵者给人类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就一定有办法让这个世界恢复平衡。”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 花耳朵也在她怀中发出一声温柔的“喵”,似乎也在肯定段舍的话。 她抱紧花耳朵。 * 浓重的乌云压在北城上空,使得这个黎明来的苍白无力。 康博士把连夜画好的地图交给段舍:“我记得的就这么多了,至于哪里遭到了破坏,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祝你们好运。” 段舍再次征求:“博士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外面并不比北城好到哪里去,到处都是反叛者,瘟疫正在流行。” 康博士摇头:“去哪里都好,反正我是不愿意再回北城这个伤心之地了。我的爱人、孩子、父母,都葬身在风暴中,我的朋友、同学、学生,即使有幸存下来的,不是被杀,就是做了叛徒。眼不见为净。” “康博士可以等我们一两天,待我们完成任务,可以带你一同返回基地。” “谢谢段总的好心,不过,我对你们能活着出来,不报太大希望。珍重。” 看着康博士的背影消失后,段舍轻叹一声,道:“出发。” 五个人朝着北城的方向前进。 * 再次来到森林公园和废墟的交界出,段舍让大家停下来。 善儿看着那片开阔地发愁,不知怎么才能躲过那些感应器,进入城区。 段舍却早就胸有成竹:“毒药、杰出,你们和善儿留在这儿,老高跟我来,我们去抓个反叛者带路。” 第71章 迷宫般的地下通道 冬善儿就知道,段总一定会有办法,所有问题在他面前似乎都不成问题。 他总是有种神奇的力量,举重若轻,在别人看来,根本无法办到的事,到了他手里,就能轻而易举、四两拨千斤地解决掉。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段舍和老高押着两名穿制服的背叛者回来,善儿认出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两个清理尸体的人。 善儿和毒药、杰出一起,走在两名背叛者中间,向那片开阔地走去。 开始,她还有些担心。 刚到开阔地边缘,那种麻雀大小的探测仪就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了,对着这队人一通狂扫,探测仪上的红灯一直闪烁不停。 冬善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一紧张,差点被石头绊倒,那小东西立刻将扫描端对准了她。 段舍在后面扶了她一把:“别紧张,我们已经测试过了,这东西还不够聪明,他会把我们当成是背叛者的俘虏。” 善儿深吸一口气,咬牙,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约莫一分钟,探测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绿灯亮起,又落回到乱石中。 大家松口气,加快脚步,通过开阔地,到达废墟另一面。 “这两个人怎么办?”杰出问。 不等段舍发话,老高抬手给那两个背叛者后脑勺一人来了一下,两个人倒地。 “把他们绑上藏好,我们回来时或许还用得上。” 老高把两个人四马倒攒蹄绑起来,堵上嘴,扔到一片乱石堆里,用各种垃圾盖起来。 善儿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别把他们闷死了。” 老高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杰出道:“傻狍子,你啊,就是喜欢充当烂好人。” “我……” 毒药在这一点上也不赞同善儿:“没错,你要不是总是充当烂好人,怎么会被卓航和竹子那两个烂人骗的那么惨。” 善儿无语。 段舍打开康博士的地图,道:“往这边走。” 按照地图的指引,果然没走多远,发现一处排水沟。 依然是老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探路,段舍在后面断路。 * 五个人在排水沟中走了很久,大家也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了,老高突然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毒药问。 老高有些迟疑:“我怎么觉得这地方刚刚来过似的?” “呀!我们不会迷路了吧?”毒药四下张望。 “段总,看看地图。” 段舍打开地图,指着一处道:“我们应该在这里。” “如果在这里,前方五十步左右应该有一条左拐的岔路,可是前面的岔路是往右拐的。” 段舍也皱起眉头。 他和老高受过专业而严酷的野外生存训练,在荒郊野外或许不会迷路,但这是黑漆漆的地下,到了这下面,除了指南针,没有任何可以做参考的参照物,转几圈后,往往都会迷失,就算有指南针,你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位置。 大家都紧张起来,如果在这个管网复杂的地方迷路,十之八九会死在里面。 杰出尤其清楚大家面临的处境,做为新闻记者,不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跑到地下探险,结果迷路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等找到的时候,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善儿瞟了一眼地图,随手指了个地方,道:“我们在这里。” 所有人都没吭声,默默看着她。 善儿被看得有点紧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杰出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位置?” “啊?这也要问个原因出来吗?我们就是在这里啊,没有什么为什么……”善儿有点莫名其妙。 毒药道:“傻狍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这可是生死攸关啊。” 善儿叹口气:“反正信不信随便你们,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 段舍问:“善儿,你确定?” 她点点头:“确定。” 老高咬咬牙:“好,信你一回,我们继续走。” “不对,要往这个方向。”善儿纠正。 “我们要去地铁站啊。” “是啊,去地铁站是这个方向。” “我们要往南边走。” “对啊,这个方向才是南边。” 老高不相信,拿出指南针比划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对善儿露出佩服的眼神:“你说对了。” 毒药眼睛都亮了:“善儿,你太神奇了,你怎么知道方向的?有什么诀窍么?教我啊!” 善儿耸耸肩:“这有什么困难的吗?我就是知道啊,就好像……就好像迁徙的候鸟,天生自带方向感。” 毒药挠挠后脑勺:“不可思议。” 段舍走在善儿后面,看她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别样的忧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总觉得,她身上有很多谜团,接触得越久,就能发现她越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善儿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从小就很少与人交流,自从她“克死”了几任养父母之后,大家都当她是灾星躲着她,所以没什么朋友,自己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不清楚,即使有,也会以为别人也是这样。 * 按照善儿的指引,果然大家很快找到地铁站。 虽然地铁站地面设施已经被灭世风暴彻底摧毁,但地下部分几乎没什么影响。 他们只需要沿着铁轨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市中心了。 不过这条路却是漫长的,几十公里的路程,地铁或许几十分钟一个小时就跑到了,但如果用走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于段舍和老高来说,一个急行军,大半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但对于善儿、毒药这样的渣渣,恐怕没个一两天真走不到。 城市大了就是这样。 好在大家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天,在这里,不必担心遇到背叛者,也不用担心入侵者的无人机。 善儿听着大家脚步在地铁隧道里的回声,听着杰出和毒药各自聊着他们离开高维和入狱后的经历,神思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风暴之前。 毒药忽然问她:“善儿,段总走了以后,我们那个危机小组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卓航给清退了,最后就只剩下你了,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我其实在段总离职那天,就想辞职了。” “那后来怎么没走?” “后来……” 善儿的思绪回到从前。 * 冬善儿在段舍走的那天,当天就递上了辞职报告。 但是,过了一周,人事部没有批准,反而接到了卓航的电话。 卓航约她在西餐厅共进晚餐。 那天的气氛很浪漫,但善儿心里却一点也浪漫不起来。 卓航随手拿下餐桌花瓶里的玫瑰,递给善儿:“愚人节快乐。” 愚人节?善儿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四月一号。 可是愚人节约自己吃这么浪漫的牛排大餐,还送玫瑰,是几个意思? 看善儿并没有接玫瑰花的意思,卓航把花儿放了回去。 他拿出善儿的辞职信,从桌子这边,推到她面前:“把这个收回去吧。” 善儿皱了一下眉头。 牛排端上来,还有新鲜的鹅肝,但善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啊,怎么不吃?” 善儿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卓航自顾自地大口吃着:“饿坏我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像样的饭。这里的牛排还不错。” 善儿慢慢啜着红酒。 “你是不是在怪我最近冷落你了?” 停了好一会儿,善儿才淡淡道:“没。” “没有为什么要辞职?我刚刚升任总裁,你就辞职,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了。” “我可以批你假期啊,你想休息多久?想去哪里玩儿?杭州?桂林?九寨沟?云南?”看善儿不接话,卓航继续:“想出国玩儿也行啊,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欧洲?美国?随便你选,我有这个权利,全部公费,不要你花一分钱。” 冬善儿突然感到反胃,说不出的恶心,她站起来快速跑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干呕了半天,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失神憔悴的脸庞,有种莫名的厌恶。 她只是想辞职而已,卓航却莫名其妙开出这么多条件来,他似乎从来就不懂自己的心。 也许,他从来也不想懂。 他只是按他的方式来理解自己,理解女人。 他也只想她按他的方式活着。 但是他却忘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大活人,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三观。 冬善儿苦笑一声,这就是自己一门心思追求的“幸福”吗? 院长妈妈曾经说过,老天之所以夺去了她父母之爱,是因为有更好的爱在前方等着自己。 这就是那所谓更好的“爱”吗? 这样的爱,她宁可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前又浮起段总的面庞。 她使劲摇摇头,把那个影子从脑海中撵出去,为什么自己总是认识这种虚伪的男人? 冬善儿回到餐桌上。 卓航看了一眼她盘子里的牛肉和鹅肝:“你还吃吗?” 她摇摇头:“胃不舒服。” “多浪费啊,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给我吧!” 善儿微笑着把盘子推给卓航。 第72章 辞职闹剧 那顿饭,是冬善儿最后一次跟卓航吃饭。 不过,她后来收回了辞职信,并不是因为卓航自以为是、假公济私的劝阻,她也没有去休什么假,尽管内心其实很想到处走走看看,诱惑还是蛮大的。 那是因为,第二天,安琪儿给她带来的羞辱。 冬善儿拿着一封重新写过的,措辞更激烈的辞职信,打算亲自交给人事部,抱定决心,哪怕他们扣掉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也要坚决离开。 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一点可留恋的,师傅大河让她失望,卓航让她失望,段舍也让她失望。 她要出去重新寻找希望,不想让心就这么死在这里。 刚进大厅,就遇到了安琪儿。 安琪儿依然穿着某品牌的名贵单款订制时装,戴着限量版首饰,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双颧深陷,眼窝发黑,皮肤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清晰可辨太阳穴两边的青筋。 她一看到冬善儿,眼睛里就喷出了怒火,径直走过来,话也不说,就好像没教养的泼妇一样,上前先给了善儿一耳光。 正值上班高峰,这响亮的一声,不仅打蒙了善儿,也震惊了周围。 人们放慢脚步,朝这边好奇地张望,看到是安琪儿和冬善儿时,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 又有好戏看了! 这两个女人,似乎一直就纠缠不清。以前是两个人跟段总有说不清的暧昧关系,现在是新上任的代理总裁卓航。 很多人都知道,善儿是卓航的女朋友,但是卓航是靠着安琪儿才爬到了今天职位,呵呵。 回过神来的善儿摸了一下被打得发烫的脸颊,不但没有惧色,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火焰反而被点燃,她仰起头,不卑不亢看着脚踩恨天高,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安琪儿。 安琪儿被她瞳孔中射出的寒意震住了,打了个寒颤,宿醉的酒意醒了一些。 她也不明白怎么就冲过来打了冬善儿一巴掌,反正就是控制不住内心那个快要疯掉的小魔鬼。她见了这个女人就恨不能活活掐死,然后剥其皮,啖其肉! “冬善儿,你这个狐狸精!段舍已经走了,你怎么还不走?还赖在高维干什么?” 冬善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不由紧皱眉头,原来是个醉鬼,自己跟个醉鬼有什么可较劲的? 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笑,不软不硬道:“安小姐,请您让开路,不要耽误我上班。” “我不让你能怎么样?”安琪儿被她的蔑视更加激怒了,随时都要杀人的样子。 冬善儿懒得搭理一个醉鬼,跟醉鬼讲道理,简直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她打算绕过安琪儿,赶紧摆脱这种尴尬的场面。 安琪儿看善儿不搭理自己,顿时歇斯底里的发作了,她冲过去,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向善儿,而她自己也踉踉跄跄抱着善儿一起摔倒。 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了起来。 不,应该说只有安琪儿在打。 冬善儿从小就被院长妈妈灌输了各种仁爱的观念,基本就是别人要是打你左脸,你要把右脸也送上去之类的。 她虽然没大度到那种份儿上,但打架、骂人之类的,从来没做过,连还手都不知道怎么还。 围观的人很多,然而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神情冷漠,没有人愿意为一个小人物去得罪安总的千金。 冬善儿的脖子,被安琪儿双手紧紧掐住,长长的指甲陷进肉中。 她无法呼吸,痛苦地看向四周,寻求帮助。 那一刻,她多希望有人能过来拦一下,哪怕劝阻一句。 可她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脸,或熟视无睹,或胆怯,或猜疑,或幸灾乐祸…… 总之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制止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冬善儿眼前的光明渐渐黯淡下去,陷入无边的黑暗。 她停止了挣扎,灵魂好像飘到虚无的太空中,四周好安静…… 忽然脖子上的压力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冬善儿措不及防,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耳朵又听到周围的嘈杂,眼睛又能看见光亮了。 毒药和江昕正努力把失去理智的安琪儿从她身上拉开。 可是安琪儿像咂了药一样,双眼发红,甩开毒药和江昕,再次扑到善儿身上。 这时,人群忽然分开,卓航带着两名安保出现,这才终于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两名安保挡在中间,面朝善儿,那架势完全是在防止她反扑安琪儿。 卓航则紧紧抱着安琪儿,不住地安抚她。 安琪儿声嘶力竭吼着:“卓航!我要你马上开除这个女人!马上!我不要在高维再见到她!” 卓航也扭过脸,声色俱厉对善儿道:“你怎么搞的?为什么出手打安小姐?还不快赶紧道歉?” 冬善儿傻了,什么叫她出手打安琪儿?明明受伤害的是自己啊,是安琪儿不分青红皂白挑衅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是非不分? 那一刻,她真的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如果之前还对卓航抱有幻想,此时,她对这个男人真的彻底死心了。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爱过怎样?没爱过又怎样? 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朋友受这样的委屈,当着大庭广众维护另一个伤害自己的女人,而不是保护自己的女朋友,就凭这一点,已经够了,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 善儿在江昕的帮助下,艰难地站起来,在周围各种各样目光的注视下,从包里掏出那封辞职信,在卓航和安琪儿面前扬了扬,撕了个粉碎,扔在脚下,微微一笑: “本来,我今天是再次递交辞呈的,现在……呵呵,我决定留在高维,我会一直留下来。安小姐,公司用不用我,你决定不了,如果你让卓总开除我,可以啊,请拿出正当理由,看看我是违背了公司那条规定?否则,我可以上有关部门告你们违反劳动法!” 这不软不硬的几句话,让安琪儿哑口无言,但她还是不肯认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家大小姐怎么能让一个小员工给灭了威风? “冬善儿,你别猖狂,我爸是大股东,一定能把你赶走的!” “没错,安总是大股东,可股东不管人事啊,再说,安总只是地产公司的总裁,跟我们文化公司没有直接关系吧?” 安琪儿抓住卓航的衣领:“卓航,你现在是集团的代理总裁,开除他,我就让我爸把你扶正!” 卓航干咳了几声,他也觉得安琪儿闹得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她公然这么说,会让自己很难做。 虽然他很想转正,可这样子,会让所有人看轻。 为了老板的女儿而开除一位女员工,不管这个女员工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他都会颜面扫地,切切实实变成靠裙带上位的小白脸。 于是道:“安琪儿,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一定会给安董一个交待。我们走吧。” 他半劝半强把安琪儿带离了大厅。 江昕和毒药把围观者疏散:“看什么看?打卡要迟到了!有什么好看的?” 人们“哄”的一下散去,兴致勃勃交头接耳,这下,又有新的谈资,可以让他们嚼一阵子舌根了。 * 江昕扶着善儿,毒药帮忙拎着包,来到楼梯间,在台阶上坐下。 江昕拿出纸巾,心疼地帮善儿擦去脖子上的血迹:“疼吗?毒药,你赶紧去买点外伤药。” 毒药飞快地跑着去了。 江昕叹口气:“我都看到了,安琪儿实在太过分了,她得不到段总的爱,就把所有的气愤都撒在你身上了。” 冬善儿沉默着,刚才那股子豪气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更多是担忧,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安琪儿下不来台,还斩钉截铁扬言要一直留在高维,以后的日子怕是很难熬了。 其实本来就想离职,趁机走了就是,干嘛要逞英雄呢? 江昕撕下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下一串手机号,放在善儿手心:“这个是段总的私人号码,你留着,如果有需要,就打电话给他,我想,他一定会帮助你。” 善儿愣了一下:“帮我?” “其实,我们大家都觉得,你跟卓航在一起不合适,只是……只是……总之,段总一直都很关心你。” 善儿有点茫然。 江昕笑了笑:“我今天是最后一天来上班了,交接完,就走了。” “啊?你……你也辞职了?为什么啊?” “我是CEO的助理,CEO都不在了,我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可是你很有能力啊!” “像高维这样的企业,最不缺的就是能力,最缺的,是忠诚和良知。” 善儿听了似懂非懂:“那……你会去哪里?还跟着段总吗?” 江昕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段总去了哪里,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也许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过你不一样,你打电话他一定会接。” 冬善儿垂下头,在她心里,有个不能对人言的秘密,半个月来一直纠结着,让她的良心史无前例的不安。 第73章 碍眼的钉子 尽管冬善儿因为得罪了安琪儿,而在公司处处受排挤、受刁难,但她还是执拗地留了下来,像根碍眼的钉子一样,扎在动漫三组。 但是有一点让她始终耿耿于怀的是,高维并没有启动对段舍的调查。 这让她很不明白,既然段舍挪用资金,行贿索贿,数额巨大,这是严重的渎职啊,为什么高董没有追究? 就算董事长跟段舍私交再好,想包庇他,这公司并不是只有一个股东,至少安总那边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呢。 这么好的把他置于死地的机会,怎么可能默不作声? 其实,善儿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她害怕段舍被调查后罪证确凿而身陷牢笼。 可同时又希望真的能有这么一个调查,万一他是清白的呢?万一是被冤枉了呢? 冬善儿就在这种矛盾心情下,度日如年。 她的工作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卖力,能省事的地方就省事,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卢薇对她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连安大小姐都敢怼的人,她还是少惹为妙。 再说了,冬善儿在大家眼里,毕竟还是新上任的代理总裁的女朋友。 虽说冬善儿心里已经默默把卓航拉入黑名单,可别人还不知道。 当然公司里还有一个人最近很红火,那就是竹子。 她从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画师,一转眼就成了总裁助理,可谓风生水起。不但从头到脚把自己重新包装了一番,就连走路都是鼻孔朝天。 善儿始终没想明白竹子是怎么跟卓航混到一起的? 不过,这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 对于卓航来说,他并不满意现在的职位。 他的终极目标是占据七十六层,做到段舍那个位置上。 可不知为什么,高董死活就是不同意他出任首席执行官,顶住了半数董事的压力,最后也只是各让一步,让他做了代理总裁。 在别人眼里,或许总裁跟首席执行官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顶尖人物,但在卓航眼里还是有区别的,就像一个是世界名牌大学出来的海归博士,一个是从乡间出来的带着土腥气的大学生。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自己的出身,认为高董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不像段舍那样是名门之后。 所以,他现在只能屈居在七十层的办公室,始终无法企及七十六层。 本来,卓航可以哄着善儿用她那个神奇的数位板,帮自己达成心愿,但这丫头不知怎么了,自从段舍离开后,就对自己越来越冷漠,脾气性格也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不过,就算用不上她,也不能放她走,她的力量太神奇了,万一她到外面帮助别人,那可是有点得不偿失。 因此,卓航怎么都不同意善儿辞职,哪怕她天天上班就是坐在那里发呆,什么事儿都不做,白白给她发工资,也不能让她走。 反正他还有安琪儿可以利用。只要把安琪儿攥在手里,早晚,他这个代理总裁会转正。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把段舍的心腹都清理掉,免得他们碍手碍脚。 在背后算计人这点上,卓航不得不佩服竹子。 正所谓最毒妇人心,这女人要是毒起来,简直寸草不生! 竹子给他提供了一份详细的名单,全都是在清理之列。而段舍所建的那个危机小组里的成员,除了善儿,都在这上面。 那是竹子偷偷从善儿的手机上抄录下来的。 她之所以没写善儿的名字,是因为她知道那傻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并且,她不想在卓航面前表现出自己急于取代冬善儿地位的任何迹象。更不想激发卓航做为一个男人想要保护柔弱女性的雄心。 竹子很清楚,虽然卓航自己口口声声否认喜欢善儿,甚至瞧不上她,觉得她土,不够时尚,没女人味儿什么的,但其实善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高于其她女人的。 卓航经常不自觉的拿周围那些女人跟善儿比,什么妖艳了,张扬了,不矜持了,不内秀了,不会过日子了…… 总之,还是默认善儿比较符合他的审美。 男人有时候就是个矛盾体,当女人天天在他身边,对他唯命是从的时候,他觉得无趣厌倦。可当女人疏离他时,他却又患得患失,难割难舍。 聪明的竹子才不会去触碰这个雷区呢。 她要让安琪儿去对付善儿,让那两个女人争斗,两败俱伤之后,自己再渔翁得利。 她知道卓航想跟安琪儿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安琪儿的人,而是喜欢安琪儿的家族。 那么她就帮着卓航从安琪儿那里得到他想要的权利,再利用冬善儿除掉安琪儿,最后,剩下自己,自然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卓太太了。 于是,竹子为了帮助卓航巩固地位,掌握公司的大权,开始了对段舍旧部的清算。 在这中间,她还顺带着清理掉一些安氏的人,为自己的将来扫平障碍。 毒药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陷害透露公司机密而被清理掉的。 * 冬善儿那段时间已经几乎不加班了,每天踩着点来,踩着点走。 如果不是那天她把钥匙忘在了办公室,半路又返回来取,也就不会遇到毒药。 刚好那天下班后电梯检修,善儿只能步行爬楼梯。 刚到七楼,就听见有脚步声从上面急匆匆下来,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毒药?” 毒药抱着个箱子,看到善儿时也一愣:“善儿,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回来取钥匙。” “哦……” “你呢?” “我……”一阵嘈杂声从上面传来,同时,下面也传来安保的声音。 毒药额头上有汗珠,他上下各看了一眼,把手里的箱子往善儿手上一放:“善儿帮我一个忙。” “什么?” “这些工具是我从后勤物料上借来的,你帮我把它们还给后勤入库吧。” “哦,好的,明天吧,今天仓库已经下班了。”善儿想也没想就接过来了。 “行,就先放你那儿吧,记住,一定要帮我还回去。” 善儿一口答应,她刚回到办公室放下箱子,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杂乱的争执声。 她放下箱子跑去一看,发现竟然是毒药被安保带走了。 冬善儿一阵心寒,知道自己并没有力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卓航上任后,段舍的旧部被清除的,已经不止一个两个了。 公司里大多数人都风声鹤唳,担心哪天会清算到自己头上。 毒药那天被安保带走后,据说,公司还专门派人跟着到了他家,彻底清理了他电脑主机、硬盘、笔记本、移动U盘的所有数据,才算完事。 * 灭世风暴后第二十六天。 大家走在死寂的地铁隧道里,听善儿和毒药讲述段舍走后,公司里发生的那些事情,隐隐有种兔死狗烹的凄凉。 段舍听了很久,终于说了一句话:“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没想到我的离职,会给你们带来那么多困惑和不幸。” “段总,您千万别这么说,这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卓航那小子在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清算。” “不管怎么说,当初高董把高维交在我手上,我本来应该善始善终,跟大家一起战斗到底,可是我却中途退场,抛弃了你们。” 说到这些,大家心里都不是很好受,每个人都知道段舍当初的处境,有些决定也是身不由己的。 善儿道:“你们都走了之后,卓航进行了几次大变革,可是效益不但没上去,反而大幅度下跌,大家对他很不满意,但没办法,有安总做他的后台。” 毒药有点愤愤不平:“你说那个安福昌,到底看上他哪点好了?恨不能认他当亲儿子。” 善儿幽幽道:“安总就安琪儿一个女儿,卓航救了她,安总当然把他当救命恩人一样,后来还决定把安琪儿嫁给他。” “什么?还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 “你们都已经离开高维了,并且,有了上次订婚的教训,这次很低调。最重要的是,安琪儿不想让人知道。” “为什么?” “安琪儿喜欢的始终不是卓航,”善儿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看了段舍一眼,“如果不是她怀孕了,根本不会同意。” “怀孕?卓航的?” 善儿摇摇头:“据我所知,不是,也不知道是谁的,卓航只是接手罢了” “不知道?” “嗯,安琪儿那段时间很颓废,每天都到夜店鬼混,经常喝得不省人事,随便就跟人开房,有时候连开房都不用,直接就在车里、洗手间里……反正,你们男人都知道的啦。” 冬善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反正,她就是说给段舍听的。 虽然她不希望段舍跟安琪儿订婚,但段舍既然答应了安琪儿,最终却逃婚这事儿,始终还是个阴影。 如果安琪儿不是被伤到了极点,也不会那样作践自己。 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怪谁。 隧道里的气氛急转直下,大家的心头更郁闷了。 毒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善儿,我让你帮忙放回后勤库房的那箱物料,你还回去了吗?” 第74章 回到高维 冬善儿肯定地答复毒药,那箱物料已经放回去了。 毒药听了,松口气。 善儿眨了眨眼:“你好像很紧张那箱东西。” 毒药嘿嘿了一声,道:“当然了,那一箱可是好东西。” 善儿道:“不管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怕都用不上了。” “那可未必。” 善儿又问:“对了,咱们的主机机房设在七十七、七十八层,那些数据恐怕早就在风暴中成渣了,真的还能找到吗?你是不知道当时的风暴有多厉害,整栋大楼都夷为平地了。” 毒药自信满满:“放心吧,我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 * 五个人在地铁隧道里走了将近一天,才到达距离高维总部最近的地铁站。 段舍展开地图,指着一条排洪管道:“我们从这里穿插过去,就能到达高维的地下停车场。” 但是,当他们来到管道入口的时候,发现这里被两列脱轨相撞的地铁给堵塞了。 最恐怖的是,整个地铁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老鼠,正在啃噬那些尸体。 冬善儿虽然已经看惯了尸体,见到这幅场景,还是吐了。 那些老鼠似乎并不怕人,人,对于它们来说,现在已经成了食物的代言词。 它们在黑暗中睁着血红的眼睛,窥伺着这些新鲜的肉,判断着对方战斗力的大小。 段舍只好放弃这个计划:“还有一个管道也可以通往高维,只是要绕点路。” “绕路就绕路吧,总比跟一群老鼠作战强,它们啃噬了尸体,搞不好就染上鼠疫,得不偿失。” 大家一致同意绕路。 * 但是等他们到达另一条路时,发现这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坍塌,一样被堵死了去路。 段舍看着地图道:“现在只能从地面过去了。” “地面?康博士说,这里到处都是背叛者,一旦发现我们身上没有注射芯片就麻烦了。”杰出担心。 毒药叹息:“那总不能我们每个人都注射个芯片吧?那东西会爆炸,我可不想成无头鬼。” 段舍眉头紧锁:“毒药说的有道理,我们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注射’个芯片?” “啊?” 段舍取出在易县缴获的芯片,一人发了一个:“我们可以用胶布沾在头发里,只要那些仪器探测到信号,我们就会安全。” 毒药眼睛亮了:“哎呀,还是段总英明,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不过……这东西好像需要激活,怎么才能激活?” 冬善儿道:“它们是靠DNA激活的,只要沾上一滴血,它会自动识别DNA排列,给你编组一个永久身份。” “连这个你都知道啊?善儿,我真的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善儿摇摇头:“我也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毒药找了把小刀,用刀尖刺破手指,试着把自己的血滴在那个芯片上。 果然,芯片闪动了几下后,呈现出激活状态。 杰出用胶带帮着他把芯片粘到头发里,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大家依次都这么做了后,最后轮到善儿。 可是,她的血滴在上面居然没有反应! 难道这个芯片坏了? 段舍又换了一个给她,同样,还是没反应。 “怎么会这样?” 善儿也不解:“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知道很多入侵者的秘密吗?” “但我也不是全都知道啊。有些东西它就是存在我脑子里,我自然而然就知道。可并不是每件事都在我脑子里。” 段舍道:“算了,我们四个人都有身份了,剩下善儿一个,万一遇到背叛者检查,我们想办法蒙混过关。” 五个人把武器等容易引起怀疑的装备藏在地铁隧道里,然后爬出地面。 * 一到地面,冬善儿就被外面的冷风吹地打了个寒颤。 天阴得很厉害,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 老高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高维总部移动。 上次回来,善儿只是在城市外围看了一眼,便受不了了。 这次置身在城市中央,更是深刻感受到了那场灭世风暴的可怕力量。 这里根本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了,所有的高楼夷为平地,虽然那些看得见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但废墟中依然埋藏着数量庞大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腐臭,与空气中药水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根本难以呼吸。 善儿几乎已经认不出哪里是哪里了,所有的标志建筑都被摧毁,就像瓦砾废墟堆积如山的地狱。 这里几乎看不到人迹,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一个拾荒的老人,正试图从一块水泥下拉出一条被子。 老高和杰出想过去帮忙,结果还没到跟前,就把老人给吓跑了,一瘸一拐躲到了废墟后。 大家都明白,在这种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会变得非常脆弱,老人一定是吃过亏。 老高和杰出挪开那块水泥,善儿跑过去把被子拉出来,叠整齐,放在原地,示意老人自己来取,然后,五个人继续上路。 善儿忽然指着半架竖在废墟上民航客机道:“我们是不是快到了?这里应该是世贸大厦吧?我记得,那天有架飞机落在上面。” 段舍摇头:“不是世贸,到世贸还有三条街呢。” “可是这飞机……” “估计是被风暴卷到这里的吧。” 善儿不说话了,想起那天,她透过逃生舱看到的各种飞起来的东西,飞机被卷到这里一点也不稀奇。 杰出感慨:“我的个神呀,这儿的风暴可比监狱那边的破坏力大多了!要是监狱也这么大规模,嘿嘿,估计你们已经见不到我了。” * 一路上很顺利回到高维大厦的废墟前,没有遇到巡查的背叛者。 毒药四下看看:“也没康博士说的那么可怕嘛。” 杰出道:“我们运气好罢了。快点,你要找什么?天啊,这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冬善儿也一阵心惊胆战,当初那栋五百多米,高耸入云,被高维人视为骄傲,甚至被当作了这座城市地标建筑的白色大厦,只剩下毫无生机的残垣断壁和碎砖石。 门前广场上那座大型音乐喷泉也七零八落,原本一直清澈的满池碧水,也已干涸不见,里面横七竖八有几条人形的黑影。 善儿知道,那是处理过后的尸体。 老高看着那一大堆碎砖石,皱眉:“毒药,恐怕很难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 毒药胸有成竹:“我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全被狂风刮走了啊。” “风暴能摧毁地面上的建筑,但是刮不走藏在地下室的东西啊。” “啊?可是高维的主机不是在顶层吗?” “没错,是在顶层,难道就不允许我备份一份儿藏在地下?” “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私自备份公司的数据是违反规定的?” “违反不违反我都已经备份了,你能把我怎么着?高维都不存在了,有本事你开除我哦!”毒药一脸得意。 杰出表示怀疑:“毒药,你破解防火墙备份数据这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高维的数据库那么大,用了整整两层楼,你能都备份下来吗?” 毒药撇撇嘴:“LZ自有办法。而且,其实很多数据都是云端数据,和用户资料,那些对我都没用,我只用备份核心数据,和一些我感兴趣的异常数据就够了啊。” “你小子可以啊,当初怎么想起来备份的?” “段总在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卓航那小子来了后,我总觉得不靠谱,而且,他竟然诬陷我泄漏公司机密。那我当然要留个心眼儿了,免得到时候像你一样坐牢!” 杰出点头:“哦,我明白了,你被解雇那天,让善儿送到后勤仓库的物料里,就藏着备份的数据,是不是?” “答对了!” 两个人互相击掌后,开始寻找进入地下的通道。 * 一个小时后,五个人终于从废墟上折腾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 下到地下车库,善儿放眼望过去,这里基本保持完好,所有的车辆虽然失去了动力,僵尸一样趴着,但都完好无损,不得不说,高维大厦的质量还是蛮过关的。 五个人沿着车道,一直下到地下五层,来到后勤部的仓库外。 看到熟悉的仓库,冬善儿不禁感慨,曾经,自己也是在这里上过班的,当时,大家都以为她被永久贬到这里,再无翻身之日,谁想,后来居然又回到动漫三组。 那次能调回去,也多亏了段总。 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在跟毒药、老高、杰出一起,试图打开仓库的大门。 仓库的门原本用的是电子密码锁,但失去电力后,密码锁就没用了,只能用强力撬开。 几个人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撬动,善儿咳嗽了一声,道:“值班室那里有扇窗户,好像更容易撬开。” 几个人停下来。 杰出撇嘴:“早说啊!害我们浪费这么多力气,我可还饿着肚子呢!” 善儿带着他们来到值班室,值班室的窗户上钉着手指粗的钢筋防盗网,但这个对于特种兵出身的老高和段舍根本不是问题,他们从一辆汽车的后备箱找来液压千斤顶和撬棍等工具,几下就给解决了。 第75章 幸存的硬盘 冬善儿再次回到高维的仓库,看到里面一排排整齐的货架,有些感慨。 毒药用强光手电照了照,瞪目结舌:“这么多,怎么找啊?” “库房存放东西不是都有记录吗?查查记录放在哪儿了。”杰出很有经验的样子。 毒药白眼:“咱们高维早就电子化了好不好?所有的记录都是存在电脑里的,你查一个试试啊!” “额,我忘了所有的电脑都不能用了……” “也不是所有的都不能用,我的就能用,嘿嘿。” “能用就了不起啊?又不能查仓库的记录。别废话了,赶紧一个个地找吧,每人负责一排货架。” 冬善儿看他们到处乱翻,制止:“别找了,我知道那个纸箱在哪里。” “哪里?” “C区七排三层二十五号。” “你怎么知道?” “存放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记录啊。” “这么久了,你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没发现你记忆力这么好啊!” 善儿耸了一下肩:“也不是一直这么好,就是有些特别的事会记得很清楚。毒药交给我箱子的当天就被安保带走了,我潜意识里觉得这箱子可能很重要,就特意记住了它的存放位置。” “善儿你真棒!么么哒!C区,C区,C区……” 毒药一马当先,来到C区,找到箱子的存放处,把它小心翼翼抱下来。 杰出还夸他:“你小子还真聪明,那种情况下,居然想得到拷贝数据,还知道把它存放到这里。” 毒药洋洋得意:“那是自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我带在身上或者放回家里,一定被他们搜走了。我就放高维的库房里。” “可是你放到这里,自己一样也取不走了啊。” “我本来就没打算取走啊,那样我就真成了窃取公司机密数据了,数据还在高维,我就没违反规定了。再说了,卓航那小子那样胡搞,我就担心将来会出大事,备份一份核心数据,也是防备不时之需啊。” 杰出赞扬:“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做对了。” 毒药开心地打开纸箱,伸手去找里面的硬盘。 可是摸着摸着,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把纸箱完全打开,脑袋都快要钻进去了,翻了半天,又将纸箱倒过来,把里面的工具全都散落在地上,扒拉了半天,一脸失望和惊愕。 杰出紧张起来:“怎么了?” 毒药目光呆滞:“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到底怎么了?” “硬盘没了……” “啊?怎么会没了?” “一定是他们把这里也查了,他们知道这是我使用的工具箱……”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在毒药绝望到极点的时候,冬善儿从另一区的一个货架上取下一箱颜料,抱过来,不慌不忙打开,从最底下,拿出一个硬盘:“毒药,你是不是在找它?” 毒药的眼睛亮了,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双手抢过来,把硬盘抱在胸口:“善儿,我爱死你了!可是你也把我吓死了!你怎么把硬盘拿出来了?” 善儿道:“那天我看到你被安保带走,心里就觉得不安,总觉得,可能跟这个箱子有关,我就翻了一下,发现除了工具,还有个硬盘。 我琢磨这个硬盘应该是很要紧的东西,可是我又理不清当时的状况,不知道谁对谁错,到底是你泄密,还是卓航在针对你,或者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只是想更安全一些,不想让你们任何一方拿到这个硬盘,所以就……另外存放了。” 毒药差点就要去抱抱善儿了:“不管怎么说,数据在就好!” 善儿补充了一句:“不过,事实证明,我这样做也没错,后来,仓库的同事告诉我,这个箱子,安保带人来检查过。” 毒药都要哭出来了:“善儿,看你平时不吭不哈,傻乎乎的样子,可一到关键时刻,你的女王气质就爆发了!” 段舍道:“既然硬盘已经拿到了,现在能看到里面的数据吗?” 毒药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盘腿坐在地上:“我试试。” 他很快连上硬盘,开始检查里面备份的数据。 杰出四下观看:“高维的仓库这么大啊?我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吃的?” 善儿表示尴尬:“这里存放的都是物料和资料,不是食品仓库……” “哦……我找找,说不定能发现点呢。” 老高也转身去四下巡视了。 剩下段舍和善儿蹲在毒药身后,一起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数据。 地下仓库很安静,除了笔记本CPU轻微的运行声外,善儿能清楚地听到段舍的呼吸声。 这又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毒药同样在身边,但她就听不见毒药的呼吸声。 她甚至能感觉到段舍身上传来的温热、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的脸庞对着显示屏,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看他。 她看到他的衣领有些褶皱,就有了一种想要伸手帮他抚平的冲动。 可是她不敢。 所以,也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想法。 段舍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怎么样?进去了吗?” 毒药摇摇头:“数据库太大了,我这台笔记本虽然改装过,但还是不够给力啊。” “别急,慢慢来。” 段舍站起来,抬头看见货架上高维的标志,目光稍稍有些凄迷。 善儿的目光一直偷偷追随着他,基本是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毒药忽然问了一句:“傻狍子,你当初怎么会喜欢卓航的?” “啊?”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善儿有点措不及防。 “我的意思是,卓航那时候只是个小小的业务代表,籍籍无名,穷困潦倒。可段总那时候意气风发,事业有成,长得又帅,你为什么没选段总?” “……”这个问题,善儿真的很难回答,想了好半天,才道:“或许是因为段总太优秀了吧,优秀到只能仰视,大多数女孩儿都不敢企及。” 毒药道:“其实我也认识好几个暗恋咱们段总的女孩儿,我问她们喜欢为什么不去追?怕被拒绝吗?她们就说,其实不是怕被拒绝,是怕被误会喜欢段总不是喜欢他的人,而是喜欢他的钱和地位。所以啊,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一起奋斗,做对同甘共苦的夫妻还来的真实点。” 善儿深以为然,她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啊。 毒药看她低着头不说话,道:“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一个网上很广泛的问题,你会嫁给爱情还是嫁给金钱?” 善儿听了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啊?我问得很认真哦。” 善儿叹口气:“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回答。” “什么?” “帖子的楼主说,在当今社会,嫁给金钱和嫁给爱情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呀,两者兼顾,那是世间罕有啊!大部分女人,既没有嫁给爱情也没有嫁给金钱,她们嫁给了一穷二白的老公,还天天吵架。” 毒药听完愣住了,半天,才“噗”的一下笑出来:“还真是……这LZ可是够毒的。” 善儿叹息一声:“自黑也是一种境界啊。” “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我……”善儿迷茫了,她抬起头,又朝段舍那边看过去。 恰巧,他的目光正好朝这边看过来。 她怔了一下后,赶紧低头躲开,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去看他。 他并没有挪开他的目光,依然望着她。 善儿有点紧张,耳根也有点发烫。 毒药忽然发出一声惊喜:“找到了,就是这个数据包!当时一直觉得这个东西很奇怪,但不知道是什么,它总是不定期的出现,现在看来,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它总是在善儿更新公众号的时候出现。” 段舍快步走回来:“它到底是什么?能打开吗?” 毒药试了一下,摇头:“不行,有加密。” “能解开密码吗?” “可以,但是需要时间。” “多长时间?” “以我这个笔记本的运行速度,如果是个十二位的密码,大概需要一两天吧。” “那就现在开始。” 毒药为难地回答:“可是,段总,这是个1024位的密码。” “1024位?不可能吧?据我所知,目前没有什么软件能支持设置这么高位的密码啊。” “对啊,所以我才一直觉得它奇怪嘛,所以才会把它拷贝下来。我曾试过运行解密,可是连高维的计算机都对付不了它。后来就放弃了,以为是别的什么黑客留下的什么恶作剧,因为我也一直不相信有这么高位的密码。直到现在知道善儿的这些超能力,才觉得,可能是真的,而且会跟她的超能力有关。” 段舍问:“那么,龙潭基地的计算机,可以解开它吗?” 毒药摇头:“这个,恐怕很难,即便是运算解码,只怕最少也得花个几十年?几百年?” 杰出抱着一箱零食回来:“几十年?几百年?要是地球没被毁灭,人类正常发展,早就制造出更先进的计算机了,恐怕到时候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解码了。” 这时候老高突然警觉地跑到值班室的窗户边:“安静,外面有动静!” 第76章 落单 冬善儿跟着大家一起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果然,她听到有细碎的轻微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 段舍命令熄灭所有光源。 过了一会儿,透过值班室的防盗窗,善儿看到有亮光在闪动,接着听到有人说话: “连个鬼影都没有,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奇怪,预警系统显示,这里有能源使用迹象。” “不会是预警系统出差错了吧?” “不可能吧,帝国的高科技那么先进,再仔细找找……” 仓库里,几个人的目光一起转向毒药的笔记本。 那个暗帝国的黑科技也太先进吧,只是使用了一下笔记本,又没联网什么的,他们就能发现? 毒药也一头汗,他刚才只是把笔记本直接合上,听到这里,小心翼翼又打开,退出所有程序,关机。 外面的人已经走到仓库门外了,忽然站住:“能源信号消失了。” 另一人道:“我就说嘛,现在哪里还有能用的能源?除了帝国提供的设备。肯定是哪儿出差错了。” “不会是有人藏在这里吧?这里有扇门,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怎么进去?这门挺坚固的,打不开,是密码锁。” “怕什么,我们有激光,切开它就行了。” 外面的人开始用激光烧灼仓库的大门,试图在上面切割一个洞。 段舍示意大家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善儿正发愁往哪里藏呢,段舍拉了她一把,示意钻到货架最下面一层的空隙里。 为了防潮,货架最下端一层一般都会与地面间隔一些距离,还好善儿瘦,很容易就钻进去了,毒药和段舍也勉强能进去,杰出微胖,老高人高马大,他们俩是怎么都进不去,于是,杰出躲到空材料桶里,老高飞身上了货架最顶端,伏下身形。 片刻后,“咣当”一声,仓库的大门被激光割了个洞,五个穿着背叛者制服的人,端着带有强光灯的武器,从洞口依次钻进来。 “这里居然有这么大一间仓库!” “发财了!兄弟们!这些物资现如今可值老鼻子钱了!” “少废话,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异常。” 五个人分头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头儿,啥也没有,肯定是仪器出问题了。” “小心无大错嘛。” “这里好像是那个什么高维集团的仓库吧?看,全是星舰的标志。” “还真是,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对了,听说咱们现在的总督,以前就是高维的某个老总。” “我也听说了。大家看能拿走什么赶紧拿,反正我们不拿,最后也都是被上面的人拿走了。” 五个人开始在货架上寻找他们认为贵重的,容易携带的东西。 冬善儿趴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企盼着那几个人拿够了东西赶紧走。 偏偏这个时候,毒药捂着口鼻,发出一声憋闷的喷嚏声。 善儿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 其中一个背叛者隐隐约约听到,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另外几个只顾着拿东西:“哪有什么声音啊,有也是我们几个人发出来的。别疑神疑鬼了,快点拿了走人,外面就要下雨了,我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那几个人继续拿东西。 善儿放松下来。 毒药也松了口气,谁知,这一松气,鼻息吹起了地面的浮尘,他一个没忍住,大声打了个喷嚏。 这一下,外面的五个人都听到了,愣了两秒钟后,全都端着枪朝这边跑来。 段舍对善儿和毒药喊了一声“快跑”后,直接从货架下面滑出去,迎上第一个跑来的背叛者,一个扫堂腿,踢中对方小腿迎面骨。 对方惨叫一声倒下。 段舍就地十八滚,躲开另外两名赶过来的背叛者的扫射。 老高从空中飞下,一腿一个,把那两个人解决掉。 剩下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枪,一个被段舍的飞刀刺中咽喉,另一个被老高扑倒扭断了脖子。 段舍和老高捡起这些人的武器,道:“此地不能久留,赶快离开!” 杰出从材料桶里钻出来,手上还抱着那箱零食:“这些吃的怎么办?” “保命要紧,背叛者的支援很快就会来!” 杰出放下纸箱,还是觉得舍不得,随手抓了几袋塞满口袋,从老高手里接过一把枪,跟着往外一边跑一边埋怨毒药:“你说你也是,怎么不忍着点?早不打喷嚏,晚不打喷嚏的,我还饿着呢,好容易找到点吃的。” 毒药也很委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对粉尘过敏,那下面灰尘太多了……” * 冬善儿跟在段舍身后从车库钻出地面时,外面已经开始落雨。 大滴的雨珠砸下来,打在脸上,冰冷生疼。 “快,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善儿顾不上多想,跟着大家就跑,刚跑过一条街,就看见前面来了十几个武装人员。 “他们在这儿!站住!” 五个人当然不会站住,扭头就跑。 背叛者开枪,老高就在最后边撤边还击。 子弹在大家身边“嗖嗖”的飞过,冷不防一颗流弹落在善儿脚边,打碎了一块砖头,迸起的碎片又落在她的腿上,吓得她抱住脑袋趴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中弹了,可能完了,可能会连累大家,万一被俘虏…… 不等她脑海里过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身子已经被一只大手从地上拽起来:“快跑!不要停下来!” “不行,我……我中弹了……” “你没有!”段舍大声告诉她。 “我腿很疼……” “只是被砖头块打了一下!” “好多子弹……” “你不动才是活靶子,只要不停地运动,被击中的可能性非常小!” “我们逃不出去了……” “听我说,不要胡思乱想,看着前面的路,一直跑下去,不要回头!”段舍叮嘱,“有我在,你一定会安然无恙!” 善儿咬了咬牙,不管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就是个死吗,她憋足了劲儿,尽量不去想身边不停掠过的子弹,闷着头往前跑啊跑…… * 冬善儿不知跑了多远,跑出去了多少条街,总之,已经累得连呼吸都不能了,腿一软,倒在废墟里。 休息了好一会儿,被冰雨淋着,她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 耳畔的枪声已经没了,应该是摆脱背叛者的追杀了。 等她扭头一看,才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蹭”地坐起来:“段总!毒药……” 可是,没人回答她,除了“哗哗”的雨水声,周围死一般宁静。 开什么玩笑?她竟然跟他们失散了! 这下她真的懵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城市这么大,上哪里去找他们?拐回去?万一遇到背叛者怎么办?再说他们也不会留在原地等自己啊。 郁闷啊,当时只知道闷着头跑,怎么就没注意大家有没有跟上来? 善儿抱着脑袋,一肚子懊悔。 歇了一会儿后,身上的热汗下去,被初冬的冷雨一浇,身上的温度急剧下降,她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 不行,得先找个地方避雨,这样淋着也不是办法。 她挣扎着站起来,举目四望,这里除了废墟,还是废墟,想找个没完全毁坏的建筑都不行,还不如那些偏僻的乡镇…… 好吧,就算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自己也不能长久在这里停留,万一被巡逻的背叛者发现,麻烦就大了。 冬善儿一瘸一拐从废墟里艰难前行,雨水很快便浇透了她的头发、衣服,冰冷地紧紧贴在身上,别提多难过了。 这个时候,她好想念过去,想念风暴之前,遇到这样的雨天,通常,她会待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冲一杯咖啡,端着,站在窗前,看外面湿漉漉的天空,和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脚步匆匆的行人。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心生倦怠,不怎么想努力工作,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回忆一些往事的片段,或者胡思乱想,畅想一下未来。 但是现在,她只能独自在凄风苦雨中挣扎了。 不要紧,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即使自己不去找他们,段总也会想方设法找到自己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栋基本倒塌的建筑墙壁的夹缝里,有只手在冲自己摆动。 她紧赶几步走近,看清是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位捡被子的拾荒老人! 这让善儿欣喜异常,加快脚步小跑着过去。 “小伙子,下雨了,进来避避雨吧。”老人招呼着,让她进到那个狭小的蜗居空间。 善儿听到老人对自己的称呼,一愣之后才意识到,为了躲避追捕令,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剪短,可不就像个男孩子? 这可真是好人有好报,一定是先前他们帮助老人捡被子,老人心存感激,所以才收留自己避雨。 她毫无戒备地进入老人的窝棚,刚要表示感谢,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接着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老人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的石头,把冬善儿捆绑在一块门板上,用绳子套在腰间,吃力地拖上大街,朝西南方走去。 第77章 劳工营 冰凉的雨水无情地浇在冬善儿脸上,身上,她像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等待未知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缓醒过来,彻骨的寒冷让她打了个激灵,第一反应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捆着,牢牢固定在一块门板上,根本动弹不得。 门板在泥泞中缓缓移动。 她努力扭转头颅,看到那个拾荒的老人,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老人佝偻着身子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往前拉着门板,根本不理会她。 善儿觉得呼救是徒劳的,便改变了策略,转而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帮过你的啊?您忘了,是我帮你把被子捡起来的。” 老人用嘶哑干涩的声音回答:“我当然记得。” 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善儿觉得这是个进步,赶紧道:“我是好人啊,你为什么还要打晕我?” 老人冷冷道:“过去我也是像你一样的好人,可是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我帮了别人,别人却害了我。”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老人。 冬善儿心里听了也是一阵莫名的哀伤,自己过去不也是一样吗?她对每个人都心存善念,从来没想过要害人。 可最终,总是被欺骗、被利用。 “老伯,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营地。”拾荒老人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 “他们说,每送去一个劳力,就会给我三天的口粮。” “……”冬善儿无语,只为了三天的口粮,自己就被出卖了?为了生存,人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得出。 “老伯,咱们商量一下吧,如果你帮我找到我的同伴,我们可以给你十天的口粮,或者更多。” 拾荒老人嘿嘿冷笑:“你的那些同伴能不能活下来,还两可,我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小伙子,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为什么?” “我把你送到营地,是给你一条活路啊。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不是一般人。” 冬善儿一愣,难道这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老人继续道:“最近传言,外面已经有人组织起来成立什么义军,对抗帝国,你们就是从外面来的吧?” 善儿放心了,看来他并没认出自己就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我们……我们只是寻条生路,不是什么义军。”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做什么,反正,到了营地,老老实实做个顺民,还能混口饱饭吃。” 冬善儿想了想,问:“那老伯您怎么不做顺民?” “我倒是想,可他们不要我这样的。” “为什么?” “他们嫌我老了,没力气了,浑身是病,不能给他们干活。” 善儿明白了,原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暗帝国的顺民,他们只选择有用的人。像老弱病残,最终还是免不了自生自灭,甚至被清除。 * 终于,拾荒老人拉着冬善儿来到一大片简易帐篷搭成的营区。 老人从一个穿着雨衣,留着络腮胡子,长相凶恶的人手里接过一袋口粮,留下善儿,顶着块破塑料布,颤颤巍巍冒雨离去。 络腮胡子把善儿从门板上解下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又捏了捏她的肩膀,皱眉:“这么瘦,没二两力气,你会做什么?” 善儿站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已经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会画画……” 络腮胡子眉头皱得更紧:“这里不需要画家!还会别的吗?” 冬善儿摇头。 络腮胡子一脸冷漠:“那就搬砖吧,反正搬砖不需要技术。” 冬善儿被络腮胡子一把推进营地。 * 穿过一片临时帐篷,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工地。 冬善儿睁大眼睛。 这是灭世风暴之后,她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 足足有好几千人聚集在这片工地上,冒雨施工。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在雨水中瑟瑟发抖,但是在武装背叛者的监督下,没人敢偷懒。 因为偷懒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击毙。 冬善儿还没看清工地全貌,站都没站稳,就听到一声枪响,一个难民劳工倒下,身下的泥泞被鲜血染红,很快,鲜血又被雨水冲刷成一条红色的小水沟,曲曲折折流淌出去,渐渐变淡,终于跟泥水混杂在一起消失。 一个背叛者用清理尸体的仪器扫了一下,那名劳工便彻底消失了,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他。 其他的劳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善儿打了个寒颤。 络腮胡子向她训话:“看到了吗?那就是偷懒的下场!来了这里,就好好干活,只有好好干活,才有饭吃,有地方住。不要妄图逃跑!逃跑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 善儿没有争辩。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引起这些人的注意,那才是必死无疑。 这种时候,还是隐忍下来,等待救援。 反正她相信,段总一定回来救自己。当然前提是他首先还活着。 呸呸! 他一定还活着。 * 冬善儿走到工地中,跟那些人一起开始用双手捡起废墟上的碎砖烂瓦,装进推车里。 她向旁边一个看上去比较面善的中年人打听:“他们让我们清理这片废墟,是要做什么?” 中年人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麻木地干活,根本不搭理她。 善儿又询问了几个人,大家都是一样冷漠。 她只好闭上嘴巴。 这些人,比她还不爱说话。 就这样沉闷地干了半天活儿,终于,有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小伙开口了:“喂,新来的!” 善儿抬起头。 “你也是被抓来的?” 善儿点点头。 “我也是。” “那你知道他们抓我们来是做什么的吗?” “说是要在这里建一座信号发射塔。” “信号发射塔是用来做什么的?” “据说是跟他们的母舰取得联系。” “母舰?” 小伙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据可靠消息,那些外星人没有全部登录地球,到达的,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大队人马还在后面,他们需要跟母舰取得联系。” 冬善儿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主力没有到达?” 小伙子道:“如果他们的大队人马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我们都看不到一个外星人?他们也就不用建信号塔跟母舰联系了。” 善儿听了只是笑笑,小伙子的话只能信一半,他连暗帝国是人类后代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外星人,想必这些说法多是猜测。 雨下得更大了,善儿又累又饿又冷,感觉全身虚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收工的钟声响了。 她如释重负,跟其他劳工一起,排着队到一个帐篷前领取食物。 * 冬善儿领到一个两个馒头和一碗飘着几根菜叶子的清汤,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坐下,一边打哆嗦,一边大口啃着馒头。 不管这饭有多难吃,她都必须吃下去补充能量,她得坚持到段舍来救自己。 先前那个找她说话的小伙子凑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我叫舒畅,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善。” “北城人?” “嗯。” “我是云南来北城上大学的。” “大学生?” 舒畅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小声问:“想不想离开这里?” “啊?怎么离开?” “我跟这儿的一个监工熟,只要能给他好处,他可以放我们走。但我是个穷学生,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善儿开始动心思了,她现在确实迫切想逃离这里,暗帝国一直在通缉她,在这里多待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 可自己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她突然想起来,还真有一件! 善儿从手腕上取下一条铂金镶钻手链:“这个可以吗?” 手链是卓航送给她的。她也不知道卓航那个时候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送自己这么一条贵重的手链,她不想要,他非要戴在她手上。 或许是他想弥补良心上的亏欠? 后来她也就那么戴着了,竟然忘了取下来。 幸好忘了取下来,现在正好用得上。 舒畅眼睛亮了:“可以,太可以了!” 他伸手就要去拿,善儿却收了回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我怎么会骗你?我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啊。这样吧,我带你去见那个监工,你自己把东西给他,这总该放心了吧?” 善儿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留个心眼儿比较好。 * 晚饭后,累了一天的劳工们都疲惫不堪,死鱼一样东倒西歪躺在简陋的帐篷里。 舒畅带着善儿,趁着夜色,来到一个集装箱临时改建的监工休息室。 善儿见到那个监工时愣了一下,没想到竟是那个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仔细翻看那条手链的成色和足金标识,又在手上掂了掂:“你们回去等着吧,我安排好了就送你们出去。” 善儿从络腮胡子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真诚,总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那什么时候能安排好?” “安排好了自然会通知你们。” “今晚不能离开吗?” 络腮胡子有点不耐烦了:“你这人怎么回事?信不过我吗?” 冬善儿感觉更不对了,一把抓住手链想要夺回来:“等你安排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再交换!” 第78章 出卖 冬善儿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仰着头,一脸决绝地瞪着比自己高出快两头的络腮胡子,丝毫不畏他凶神恶煞的样子。 络腮胡子大概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挑战自己在这个工地上的权威,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后,忽然“呵呵”冷笑两声:“要是信不过我,手链你拿回去好了!老子还不想担这么大风险呢!”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并没有松手。 善儿还是心里没底:“你要是收了我的东西,不办事怎么办?” “你以为这东西是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吗?我这里所有的兄弟都要有份!放你们走,我们就得承担风险,如果被上面知道,小命不保。我得先用钱疏通所有的关节吧?” 善儿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手指渐渐放松。 络腮胡子一把夺过去,阴笑了几声:“放心吧,等我安排好,明天晚上就送你走。” * 善儿回到拥挤的帐篷,污浊的空气、脏乱的环境、此起彼伏的鼾声,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好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个狭小的空间,蜷缩成一团,虽然冷了些,但至少空气比较好,还能让人呼吸。 这一夜,她都没睡好。 第二天又顶着黑眼圈迷迷糊糊做了一天工,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舒畅找到她,问:“准备好走了吗?” 冬善儿点头,这里她是一天都不能再待下去了,感觉随时会死掉。 “过一会儿,西南角的岗哨会离开,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我们要拼命跑,才可以离开哦。” 善儿用力点了一下头,表示听明白了。 舒畅不再说什么,带着她穿过那些鼾声四起的帐篷,来到西南角。 冬善儿的视力一向比常人好得多,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百米外的东西。 前面五十米处有一道长长的铁丝网,隔绝了劳工营与外界的联系,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岗哨在来回巡逻。 过了一会儿,到了约定时间,那两名岗哨果然转身离开了。 善儿松口气,络腮胡子总算还守信用。 她和舒畅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 五十米不过十秒钟就能通过,络腮胡子给了两分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终于到了铁丝网跟前,冬善儿也不管上面的铁蒺藜是否扎手,只管奋力撑开一个能容她钻出去的口子。 就在她一脚里一脚外的时候,周围突然同时亮起好几盏汽灯,她和舒畅完全暴露了。 善儿大惊,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五分钟吗?现在连半分钟也没有啊? 络腮胡子挺着肚子,一手叉腰,一手放在斜插在武装带里的手枪枪柄上,恶狠狠瞪着善儿:“居然想逃跑?真是活腻了!把他抓回来!” 善儿被两个大汉从铁丝网上拖下来,架着扔到络腮胡子脚下。她抬头怒目瞪着络腮胡子:“你竟然出尔反尔!”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小子,来到这里的人,除非变成鬼,否则,别想跑出去!”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肉罐头,扔给舒畅。 舒畅接住,像条哈巴狗一样不停地鞠躬表示感谢。 善儿这才明白,自己又被出卖了。 她躺在泥泞中,自嘲地笑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傻?总是上当?毒药他们给自己取“傻狍子”的外号,还真是太贴切了。 舒畅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头,狼吞虎咽吃着,吃了几口后,看到善儿愤怒冰冷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脸上露出内疚歉意的神情。 被骗的善儿发出一阵狂笑,她笑自己的幼稚,总是一次又一次被人欺骗! 那凄厉的笑声,竟然把络腮胡子笑得浑身发毛。 冬善儿突然爬起来,冲到络腮胡子跟前就要去抢他的枪。 可她哪里抢得过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子,被对方狠狠一脚踹在胸口上,再次倒在泥坑里。她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踢断肋骨。 她听到络腮胡子沉重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过来,刚把头抬起来,便被一只硕大的靴子踩进泥泞中。 她拼命挣扎,双手乱抓乱挠,但还是无法从络腮胡子脚下摆脱,大量的泥水涌入口鼻眼耳…… 络腮胡子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看到善儿快要不行了,便松开脚,让她得以喘息。 冬善儿抬起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绝望而愤怒。 她的眼睛占了泥水,一时睁不开,但却清楚地听到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 这一劫看来很难逃过了。 她趴在地上,发出几声苦笑:“既然你根本没打算放我走,干嘛昨天不直接说?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络腮胡子戏谑道:“因为我就想看看你们这些垃圾挣扎的样子,就想看看希望破灭的时候,你们有多绝望。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杀了你们啊。” “不想放我走就不放呗,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因为只有你们死了,才不会回去到那些笨蛋跟前拆穿我,才会不断有人以为,只要买通守卫,就能逃出去,我这种敛财之道,才可以继续下去。” 冬善儿明白了,这场游戏,从一开始,自己在络腮胡子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自己绝不是第一个被骗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络腮胡子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刚要扣动扳机,劳工营大门方向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善儿皱了一下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好像是汽车的发动机声音啊? 不可能吧? 自从暗文明降临,地球上所有的东西,不是都失去动力了吗?怎么会有汽车开动? 事实证明,她没有听错,果然,一辆悍马旁若无人地冲进来,无视泥泞的道路,污浊的雨水被高速运转的车轮溅起老高,猎豹般飞驰而至,“吱”的一声停下,跳下来四名挎着冲锋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站在四个方向警戒。 副驾驶的位置上,笔直地坐着一个略显清瘦的男人,一身平整合身的将官制服,看样子地位不低。 络腮胡子看到制服男人,就像耗子见到了猫,放开冬善儿,一溜小跑到了悍马车前,又是敬礼,又是点头哈腰,恨不能跪在地上抱住制服男的大腿。 冬善儿努力擦掉沾在眼睛上的泥块,睁开眼,朝悍马那边望过去。 络腮胡子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副座上人,她看不到那人的样子,但是听到络腮胡子管他叫“总督大人”。 原来是背叛者在这片土地上的最高领导者,深更半夜来劳工营做什么? 善儿听到那个总督开口说话了:“这条手链,你从哪里得到的?” 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浑身一震,太熟悉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藏在心底的愤怒顿时燃烧起来。 怎么可能是他?他还没有死吗? 络腮胡子点头哈腰:“是我捡的,捡的。” “在哪里捡的?”总督的声音很冷漠。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从珠宝店的废墟里……”络腮胡子明显底气不足。 终于,总督从车上下来,锃亮的长筒军靴落在泥泞中,那身干净笔挺的军装,在周围的残缺和破败景象衬托下,格外醒目、扎眼。 制服男转了个身,冬善儿呼吸突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没错,是他,她没听错! 卓航,他竟然真的没有死,并且还成了背叛者的总督! 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英俊,在几乎所有人都落魄不堪的时候,尤其显得格外出众。 冬善儿赶紧垂下头,努力埋进泥坑中,避免被卓航看到。她不能被他认出来,也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 卓航并不相信络腮胡子的话,语气越发冰冷:“我再问你一遍,这条手链哪里来的?” 络腮胡子还在死撑:“总督大人,这真的是捡的……那个,从死人手上扒下来的……” “那死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四十多岁,又胖又白!” 卓航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笑,环视四周,落在舒畅身上。 舒畅眼神一直游移不定,被卓航冷如刀锋的目光盯上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剩下的半个肉罐头掉在地上。 卓航一步步走到舒畅面前,举起掌中的手链,在他面前晃动:“认识这个吗?” 舒畅不自觉的矮了半截,偷眼看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一直瞪眼,他吓得不敢说话。 卓航不慌不忙拔出手枪,照着舒畅的小腿就是一枪。 舒畅惨叫一声倒地,鬼哭狼嚎地打起滚儿来。 “我再问一边,认识这个吗?” 舒畅这次不敢抵赖了,赶紧指着泥坑中的冬善儿:“是他,是他的手链!” 冬善儿暗暗叫苦,看来现在很难躲过去了。 她听见卓航的皮靴“咔咔”响着朝这边来了,每走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她心头。 皮靴在她跟前停下。 她不敢抬头,生怕被认出来,反而把头低下,恨不能埋进泥坑里不出来。 卓航慢慢蹲下,举起手上那条闪闪发光的手链,正是昨天善儿行贿给络腮胡子,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手链。 第79章 旧人重逢 善儿追悔莫及,倒霉,这条手链怎么转到了卓航手里了? 唉,一定是他认出来了,他记性那么好,当然不会忘记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条手链你从哪里弄来的?”卓航显然没认出面前这个瘦小邋遢叫花子一样的“小男生”,就是以前那个长发飘飘的善儿。 善儿低着头不吭气。 “把头抬起来。”卓航的语气冷得就像周围的空气。 善儿打死不抬头。 络腮胡子一看,急着讨好总督,上前一把揪住善儿的头发,让她把头抬起来,露出脸来:“总督跟你说话呢!让你抬头就老老实实抬头!” 卓航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这张糊满了泥巴,看不出本色的脸,道: “告诉我,这条手链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因为这条手链的主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善儿只是冷冷地鄙视,这些人全都是骗子,她才不会再次相信他。 络腮胡子照着善儿后腰就是一脚:“总督问你话呢!快回答!不然毙了你!”他掏出手枪,对准善儿的后脑。 善儿又一次倒在泥泞中,新伤加旧痛,吐了一大口血,半天都缓不过来劲儿。 卓航看着眼前这个在地上挣扎蠕动的小男生,总觉得有些熟悉。 “拿桶清水来!” 很快,有人提着一大桶清水来了。 卓航让人把善儿架起来,拎起水桶,从她头上浇下去。 冬善儿被一大桶冷水冲刷,那滋味儿,简直了!等那桶水浇完,她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刺骨的冰冷,让大脑也一片空白。 当卓航看清善儿的面目时,眼中闪过一道光。显然,他也很吃惊,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想要找的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 但他并没有叫出她的名字,也没说穿她的身份,只是命令:“把这小子带走,我要亲自审问他!” 善儿知道卓航已经认出自己了。 但她不懂他为什么没有当场说穿自己的身份?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反正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没有半分好感。 当善儿要被带走的时候,络腮胡子有点急了,不识时务地喊了一句:“总督大人,这小子不是顺民,还想逃跑,我正要枪毙他呢!” 卓航已经快走到悍马车边了,听到这句话,站住,慢慢转过身来,冷冷问:“你是说,要枪毙她吗?” 络腮胡子点头:“没错,这还是总督您宣布的命令啊,凡是不愿意做顺民的,逃跑的,一缕格杀勿论!” 善儿听到络腮胡子一门心思想杀了自己,心中对络腮胡子的厌恶越发强烈,她恨被人骗,她得讨回公道!于是反驳:“不是那样的,是他收取好处,说不管是谁,只要给了他财宝,就会放我们出去!” 卓航的脸色变得非常阴翳,盯着络腮胡子的眼睛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络腮胡子赶紧摇头:“总督,他骗您的!他想报复我,所以才挑拨离间啊!您不能相信他!如果真是那样,刚才还会把他抓起来枪决吗?” 善儿看了一眼络腮胡子,冷冷笑着:“他怕我们活着会泄露他敛财的秘密,所以才杀人灭口,他只想要财宝,根本不想让我们活着。如果他继续来管理这个劳工营的话,很快,这里的劳工就会被他杀光了。” 络腮胡子脸都白了,恼羞成怒看着善儿:“你小子血口喷人!” 冬善儿冷笑:“你做的恶,老天都看着呢!” “你……你胡说八道!我要毙了你!” 络腮胡子拔出枪瞄准善儿。 枪声响了,冬善儿闭上眼睛,四周格外安静,她听到沉重的倒地声,但是自己依然还站立着。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络腮胡子瞪着惊愕的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倒在血泊中。 卓航面无表情地收起枪,让人把善儿塞进悍马,嚣张地离去了。 * 冬善儿再次回到段舍的别墅。 室内,除了原有的家具,还多了一些奢华的装饰品,想必是卓航从其它地方抢来的。 他的品味,就是一味追求奢华、奢华、再奢华。 不过善儿终于可以洗一个热水澡,换掉那身冰冷的、透湿的衣服了。 她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脸,略感陌生。 并非是因为长发变成了短发,而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经历了无数死亡后,镜子里的人,被一股浓重的,沉闷、绝望、死寂的气息笼罩着。 善儿对着镜子里那个幽灵一样苍白的人叹口气,穿上卓航特意准备的香奈儿时装、羊绒外套,身上似乎有了一丝热度。 但她的心依然是冰冷的。 * 一楼的厨房里,餐桌上摆满了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卓航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已经等很久了,通常,他只会在自己认为对前程很重要的事情上花费时间,绝不会在把等待白白浪费在女人身上。 但不知为何,他这次显得格外耐心。 当冬善儿从楼梯上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亮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善儿穿着高跟鞋和名贵裙装的模样,虽然她剪去了长发,却依然掩饰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淡雅如仙的气质。 尤其她那双透着冷漠的眸子,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女神光辉,让他止不住心跳加快了一个节拍。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美? 或许是这些天看到的尸体和颓败景象太多了吧?随便来一个女人,都会把她当成天仙? 卓航不由自主站起来,亲自为她拉开椅子:“请坐。” 放在过去,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卓航的意识里,女人服从伺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那些让男人处处忍让照顾的女人都有变态的公主病! 冬善儿看到那张熟悉的餐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情。 不久前,她还坐在这里跟段舍一起吃饭,而现在,这间房子已经换了主人。 “饿了吧,想吃什么,随便吃,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卓航的态度格外好。 冬善儿很不想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尤其这曾经是她跟段总一起吃过饭的桌子。 但是现在她的确饥肠辘辘,需要补充能量。 她可不想现在就饿垮了身体,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没力气逃跑。 于是,她只管坐下,大口吞下那些食物。 卓航望着她,语气有些心疼:“这些天,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不过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善儿不想理会他,只顾闷着头吃饭。 卓航幽幽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 “想我?”善儿表示诧异,冷冷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会吧,卓总身边有那么多优质的女人,怎么会想我这个不入流的打工妹?” 卓航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自责:“善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冬善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卓航居然也会认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卓航看她不说话,继续道:“你知道吗?在那场风暴降临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一刻,我脑子里唯一想起的人是你,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最在乎的人,一直是你。” 善儿只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挺煽情的。” 卓航神色沉痛内疚:“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不怪你,这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冬善儿一边听他说,一边大口吃着食物,直到把面前盘子里最后一块面包吃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好了,我吃饱了,你的新主子不是一直在通缉我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交给他们请赏?” 卓航诧异地放下酒杯:“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把你交出去?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善儿嘲讽地笑了:“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说爱我?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爱过我呢?而且,你不是跟别人说,从来就没爱过我吗?” 卓航轻轻叹口气:“善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确实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我不想解释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真心爱你的,对其她女人,我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呵呵,逢场作戏?我怎么知道你对我不是逢场作戏?” 卓航取出那条手链,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不然,就不会一直戴着它了。” 善儿“呵呵”了一声:“卓总别误会,我只是还没来得及丢掉它罢了。总之,我们俩已经结束了。” “没错,过去已经结束了,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善儿听到这话,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卓航,你以为我们还能再开始吗?对不起,你已被我拉黑。” “善儿,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卓总,不,应该称您为卓总督,您现在要么把我交给帝国,要么把我送回劳工营,要么放了我,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卓航叹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是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这里,现在就是我们的家,以后你就住在这儿。” 第80章 暗帝国总督 “这里?我们的家?” 善儿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实在很佩服卓航的自信,这个男人向来想起一出是一出,从来不考虑别人是否也这样想。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抱歉,我是不会跟一个背叛地球,背叛人类,帮助入侵者奴役平民的人住在一起的!并且,据我所知,这所房子也不是你的吧?” 卓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脸沉痛:“好吧,善儿,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能理解,在你眼里,我现在就是个汉奸、卖国贼一样的角色。其实,我也不想当这个总督啊。” “哼,不想?我倒觉得你现在当得很开心。” 卓航无限痛心地望着冬善儿:“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还能有什么苦衷?” “你想听听我这些天的经历吗?” “不想!”善儿干脆地拒绝。 卓航目光闪动,又长叹一声:“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跟我一样,有不能对人言的苦衷,憋了一肚子苦楚,不是吗?” “我跟你不一样!” “善儿,我们根本就是一类人,没什么不一样。” “不是!” “唉,好吧,随便你,不一样就不一样吧,我只是个背叛地球文明的人,而你,是招来黑暗文明的人。我们其实都在助纣为虐。” 冬善儿浑身震了一下,卓航一语中的,说到她的痛处上了。她用异样的眼神瞪着她,心里却似被万千条毒蛇噬咬一般。 “我……” “你不用否认,我知道你的能力,而且,我现在是帝国的总督,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点内幕的——是你,把他们召唤来的。”卓航显然深谙心理战,知道怎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垮对方的精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冬善儿的心已经乱了。 卓航目光闪烁,继续:“我还知道,段总也活着,是他救了你,这些天,你们一直在一起。并且,你是和他一起返回这里的。” 冬善儿一听到段舍的名字,立刻充满戒备:“呵呵,你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你是想利用我引出段总,然后杀了他吗?段总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 卓航尽量把声音放得很平和: “善儿,你这样看我,我不怪你,过去,我确实对段总做过一些过分的事儿,那是因为我对他有所误会,有些事也是被误导了。如果我真想害你们,就不会把你带回这里来了,直接把你绑在外面,引诱段总来救你,然后一网打尽不就完事儿了?” 卓航这番话听上去合情合理,可是善儿现在根本不敢相信他。 以前,自己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一次又一次欺骗了。 这个男人心机太深。 可是,他好像说的也挺有道理。 卓航忽然握住善儿的双手:“善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并不是真的要当人类的叛徒。” 善儿把手从他掌心抽离出来,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你想要我相信你,很简单,放我走。” 卓航有些为难:“善儿,不是我不肯放你走,外面现在真的很危险,凡不是帝国顺民,都会受到攻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在大脑里植入芯片,成为顺民,这样才会安全。” 善儿冷笑:“你想让我也成为入侵者的傀儡?哼,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不,善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愿意在你大脑里装上那个东西,要知道,一旦有了那个东西,他们就会随时控制你的行动和思维,一旦让他们判定你背叛他们,就会引爆芯片。” 善儿知道那个芯片的厉害,问:“那么,您这位总督大人有没有装?” “我当然也难逃此劫。所以,我现在把你藏起来,其实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做。” 冬善儿觉得他的无奈不像是装出来的,冰冷的语气也有所缓解:“那你到底是怎么做了他们的总督?” “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冬善儿确实想坐下来了,因为今天穿了双十寸的高跟鞋,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穿这么高,这么细的跟,一点都不适应,站的久了,脚早就疼了,特别想脱掉。 只不过,她得在渣男面前维持高冷,也就硬撑着。 卓航让人撤掉餐桌上的食物,只留下红酒和两个酒杯。 他亲自为善儿斟了一杯,递给她。 善儿没接,他便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 “风暴发生的头一天,我们刚刚吵过一架……” 善儿纠正:“不,我们没吵架,至少我没有吵,我只是亲自捉到你正在做肮脏的事,是你反咬一口,在指责我。” 卓航有些尴尬:“好吧,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来弥补你,好吗?” 善儿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卓航换了个沉思的姿势,继续道:“那天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很烦闷,就开车四处兜风,然后去了一家酒庄,我跟酒庄的老板有些交情,风暴发生的时候,刚好他请我到他的地下酒窖里观赏他的藏酒。 然后突然就断电了,接着听到可怕的声音,我们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刚一打开地窖的门,我那位朋友就被狂风卷起来,瞬间消失无踪。 我赶紧关上地窖的门,躲在地下,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我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可怕,那扇坚固的防盗门,像是随时都会被卷走一样。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周围一片漆黑,那个时候,我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这辈子做过的事,取得过的成就,全都不记得了,只想起我那个深山里的老家,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你。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到底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卓航说的情真意切,善儿的心思有点活泛了。 都说经历过死亡会改变一个人,难道他真的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 卓航继续道:“好不容易等到面风平浪静,我上去一看,竟然满目荒凉,整个北城已经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死尸。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你。 我一口气跑了几十公里,回到高维总部,可大楼已经成了废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人。 我又跑了几十公里,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但那里也一样,北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当时我还不知道全世界都被毁灭了,以为只有北城遭遇了灭顶之灾。 我想尽快跟外界取得联系,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到处都一样,没有通讯,没有电力,没有网络,交通断了,手机不能用,固话不能用,我们好像一下回到了原始社会。 我开始担心老家的父母是不是也遭遇了这样的灾难,于是结伴跟其他幸存的人一起踏上回乡的路。” 善儿听的有点不耐烦了。 如果在一年前,初识卓航的时候,她会很乐意坐在那里听他讲话,不管他讲什么她都爱听。 但是现在,她对他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他罗哩罗嗦的那些话,让她完全没有耐心。 “说重点吧,我很累了,实在没力气听你讲这么多细节。” 卓航被打断的时候,有点尴尬。以前的善儿不是这样的,她总是温柔而善解人意,总像一朵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解语花,不厌其烦地听自己说话。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什么是最可贵的。 他从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简单地讲述:“我们那队逃难的人,在半路遇到了抢劫,为了保障自身安全,我就把大家组织起来,跟那些小股强盗斗智斗勇。 没想到的是,附近的人听说我的事迹后,纷纷赶来投靠,在那种时候,大家最缺的就是安全感。 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人数越来越多,更多的人需要我来保护,我只好暂时放弃回乡的念头。 没多久,我们遭遇了一股更为强大的武装力量袭击,伤亡惨重,眼看着,我已经没有力量保护我的人了,这时候,突然来了几架无人机,把我们从危难中拯救出来。 这些无人机给我们送来了信息,说,他们是来自未来的先进人类——暗帝国,只要我们跟他们合作,帮他们统治管理地球,他们就会给我们先进的武器,给我们能源,给我们能够生存下去的一切支持。 当时我没得选择,因为敌对方正在集结更多武装力量,想要灭掉我们,占领北城。 而且,如果我不答应跟帝国合作,帝国就会跟对方合作,那样,我和我保护的人,就得全部死掉。 为了生存,为了挽救大家的性命,我只能答应。” 善儿听完这些,先前对卓航的敌对情绪,缓和了许多。原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是为了挽救大家的性命。 是啊,在那种情况下,换了自己,也一样很难选择。 但她还是觉得,就算是为了救大家的性命,也不该做背叛者:“就算如此,你也应该有其它的选择吧?为什么要答应做帝国殖民地的总督?你可以让别人做啊!” 第81章 别墅留宿 卓航听了善儿的责问,一脸惆怅:“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总督,说白了,就是个大汉奸头头,我也不愿意做出卖地球,出卖人类的事情,去当这个入侵者的傀儡总督啊。 如果现在,有那么一支军队能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有人能站出来跟入侵者对抗,我也想做英雄啊!就算做不成英雄,谁又愿意当坏人? 可军队在哪里?我们要能源没能源,要武器没武器,好不容易在风暴中幸存,又要白白送死吗? 这个总督,总要有人当。与其让络腮胡子那样的人占了这个位置,还不如我来做。至少,我不会像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 善儿,你要相信,我虽然穿着这身皮,可我的心一直向着人类。” 冬善儿几乎要被卓航说服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也许是自己对他成见太深了? 不对,还有劳工营呢。 “你说你是为人类着想,可这里每天都有人类被屠杀,你的手下强迫他们在大脑里装上芯片,做入侵者的顺民。还有那个劳工营,那里的人,每天都在遭受惨无人道的奴役,那又是怎么回事?” 卓航叹息:“善儿,有时候,我也是有心无力。你知道的,我过去不过就是个卖房子的小职员,现在突然成了殖民地的总督,手底下并没有太多的亲信可以用。 那些人,来自四面八方,很多都是地痞流氓村霸,我虽然制定了法律,但要完全实施下去,需要一个过程。” 不管卓航怎么解释,冬善儿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这个人,注定做不了英雄,但是,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英雄站出来拯救人类。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段总那样的人物。” “你怎么突然改变对段总的态度了?” “劫后余生,让我看透了很多事,也看淡了很多事。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希望又是那么渺茫,过去那些勾心斗角,显得那么幼稚和苍白。 段总和你们的事,我听说了,那些从易县逃回来的人,提到了段总。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能有人登高振臂一呼,让大家联合起来对抗入侵者,或许,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冬善儿的心思被说动了,她差点就告诉卓航,那个藏在大山中的龙潭基地,告诉他其实有人一直没有放弃拯救地球,并且正在为赶走入侵者努力。 但她还是忍住了,卓航这个人嘴特别能说,向来能把死马说成活马,还是留个心眼儿比较好。 “段总跟你一样,也只是想生存下去罢了。只是他比你有骨气!” 卓航尴尬地笑笑:“是,是,我怎么能跟他比?他一直就是天之骄子。不过,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跟他谈谈我的设想。以他的威望,绝对能号召更多的人团结起来。” “可惜,我跟他失散了,现在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没关系,既然你到了我这里,就不必再担心被通缉的事儿了,安心住下来,先好好睡一觉,我会帮你找到段总他们的。” “你……真有那么好心?不是想抓他?” “善儿,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的诚意?我真的不是要抓他们,如果你还不信,那……我只好放你离开了。” 冬善儿眼睛一亮:“你要放我走?” 卓航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善儿站起来就往外走。 “唉,善儿,你要去哪儿?” “你不是放我走了吗?我这就走了。怎么?后悔了?” 卓航摇摇头:“我怎么会出尔反尔?你随时都可以走!只是,现在天马上就黑了,这附近遍布帝国撒下的各种探测装置,你又没有身份识别芯片,很容易成为清理目标的。” 善儿知道卓航说的是实情,便笑笑:“其实你也知道我走不了,索性就卖个人情给我,是吧?” 卓航想了想:“这样,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放心,我也不说什么了,今晚,你在这里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你离开北城。” 善儿将信将疑:“为什么不现在就送我走?”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天气那么冷,让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吗?” 善儿找不到理由反驳。 卓航耐心地劝到:“你看看,你的精神多差?那么疲惫,一定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睡一觉又能怎么样?” * 冬善儿最终还是留在别墅过夜了。 她没有去卓航专门准备的大卧室,而是选择了地下室的书房。 上次来,她就是住在这里的。 尤其是经历了那场风暴后,她总觉得地下要安全得多。 所幸的是,这间地下室没有被改变,卓航似乎对这里的书籍并不感兴趣,它们依然照原来的样子陈列在书架上。 善儿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回想着这大半个月发生的事,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间这东西好奇妙,有时候快的像白驹过隙,有时候却又漫长的让人抓狂。 她确实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 半夜,正在做噩梦的冬善儿,被一声猫叫惊醒。 她一下子坐起来,大口喘息着,满头冷汗。 又一声猫叫,她确定不是幻觉,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花耳朵站在气窗外,正焦急地用爪子挠来挠去,想把那扇窗户打开。 善儿搬了张椅子,站上去,打开气窗,花耳朵灵巧地钻进来,一头扎进她怀中,亲热地蹭着。 在城里逃跑的时候,原本她一直背着花耳朵的,可后来被拾荒老人打晕后,她就不知道花耳朵去了哪里。 真没想到花耳朵居然能找到这里! 她压低声音,小声在花耳朵耳边讲:“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知道段总他们在哪里吗?” 花耳朵“喵”了一声。 善儿发现,它脖子里吊着个小竹管。 她赶紧取下来,打开塞子,倒出里面的纸条。 上面是段舍的笔记! 他告诉她,让她安心,他们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善儿欣喜若狂,段总果然没有忘了自己,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她想了想,找了一根铅笔,把这里的情况简单地写在纸条背面,并告诉段舍,明天一早,卓航会送自己离开这里。 她把纸条重新塞进竹管,摸了摸花耳朵的脑袋:“乖,告诉段总,我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看着花耳朵去了,她轻轻松口气。 * 天刚微明,冬善儿便准时出现在客厅。 卓航已经在等着她了。 但善儿还是不敢确定,卓航就这么放自己走了。 “可以出发了吗?” “急什么?先把早饭吃了,耽误不了几分钟。” 尽管善儿的心早就飞出去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吃完了面包和牛奶,擦了擦嘴:“可以走了吗?” 这次,卓航没再找什么理由,亲自打开车门,陪她坐在悍马车的后排。他的保镖坐在另外一辆敞篷越野车上,紧跟其后,离开别墅区。 冬善儿注意到,这片住宅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本住在这里的幸存者不见踪影,全部换成了身穿暗帝国制服的背叛者。 除了武装人员,还有一些类似技术的人员。 他们步履匆匆,进进出出,面色严肃,似乎在搞什么项目。 车子继续行驶,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警戒线边缘。 悍马车停下,卓航没有马上下车,坐了半分钟,问:“善儿,你真的要走吗?一定要离开我吗?” 冬善儿坚定地点头:“我是不会跟入侵者为伍的。并且,也劝你不要再做他们的爪牙了。” “可是外面真的很危险,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照顾你吗?” “卓航,如果你不想放我走,就直说,别拐弯抹角,这些对我都没用。” 卓航黯然神伤地叹口气,下车,为她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手:“下车吧。” 善儿没有理会他的手,扶着车门自己下来。 高跟鞋踩在泥泞的道路上,让她很难驾驭,她尽力保持平衡,环顾四周。 如果一个月前来到远郊,会是种出游放松的心情,远离城市的喧嚣和雾霾,呼吸新鲜空气,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然而现在,目力所及之处,一片荒凉,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有趣的事。 “善儿,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路艰难,保重。” 冬善儿往前走了约有五十米,不见有人拦阻,终于相信,卓航是真心要放自己。 她放慢脚步,停下,想了想,又折回来。 卓航惆怅的面容上露出微笑:“善儿,你……你想通了?肯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吗?” “不,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做这个傀儡总督,想为人类做点什么的话,我可以帮你带话给段总。” 卓航眼睛一亮:“真的?善儿?我是说,你肯相信我了?” “我是否相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善儿的话才说了一半,“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耳边掠过,射进卓航的肩膀,紧接着响起几声爆炸。 第82章 遭遇伏击 冬善儿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出去了好几米,身体飞起来,又重重落在路边的荒草中。 浑身的骨头像是寸寸断掉了一样,嗓子里痒痒的,有一股甜热的东西在往外冒,她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耳朵被尖锐的鸣声充斥着,什么都听不到。 她睁开眼,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光秃秃的树枝,被惊起的乌鸦奋力扇动翅膀…… 拼尽全力翻了身之后,善儿抬起头,看到悍马车在燃烧,子弹在飞,卓航的身上满是鲜血,正在指挥手下反击。 他们遇到伏击了,难道是段总? 不,不可能,段总明知道自己在场,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他不是那种不顾团队的人。 耳鸣声渐渐小了,她能听到鞭炮一样密集的子弹声,听到有人大声喊着不要放跑卓航。 她转过头,看到另一伙儿端着枪的人,一边打,一边冲过来。 卓航的手下想要护着他离开,可他却冒着枪林弹雨朝善儿这边移动。 冬善儿就是这么容易感动,只要别人对她有一点点的好。不管卓航过去做了多少让她心寒的事儿,至少他良心未泯,而且在这种危机下,还没有忘了自己。 卓航终于冲到了善儿身边,抓住她的手:“快!跟我走!” 善儿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动一动五脏六腑都是疼痛的,反而又吐了一口鲜血,这次摔得实在太重了,估计是受了内伤。 而卓航带来的人太少,对方已经把他们包围,眼看抵挡不住了,树林里又响起一阵更激烈的枪声。 冬善儿看到伏击的人仓惶撤退,看到段舍飞奔过来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头一歪,失去知觉。 * 冬善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躺在一间类似医院病房的地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苹果绿的墙围上,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儿,抬起头,是输液的吊瓶。 “善儿,你终于醒了。” 她转过脸,看到段舍布满血丝的眼睛:“段总……” “我收到你的纸条,一早就去接你,结果遇到了交战。” “幸好您来的及时。” “是我没照顾好你,竟然让你走失了,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当时是我太胆小,被实弹交战的场面吓坏了,只顾往前跑,都没看你们跟上来了没有。对了,卓航呢?” “他没事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对了,他现在是入侵者在北城的总督。” “嗯,听说了。” “不过他是被迫的,这么做只是想保护更多的人,他想跟您谈谈。” 段舍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了,你安心休息,先把伤养好,其它的一切,都不用担心。” 善儿从段舍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来,有点担心地强调:“我觉得他这次应该是蛮有诚意的,他不但没有把我交给入侵者,还主动放了我。” 段舍只是嘴角流出一丝微笑,站起来看看吊瓶里剩下的药水,道:“我一会儿就去跟他谈,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对了,我去了一个工地,他们正在修建一个什么发射塔,用来跟帝国母舰建立某种联系,似乎他们并没能全部到达地球。” 段舍眉头微微拧紧:“这个消息很重要,那个工地在什么位置?”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在城南某处。” “好,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让毒药和老高来照顾你。” * 段舍带着杰出刚走,毒药就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问:“善儿善儿,跟我说说你这两天都遇到了什么呗?” 善儿简单地把被拾荒老人打晕,弄进劳工营,后来又被卓航救下的事儿说了一遍。 毒药听完只皱眉头:“哇,他们居然搞劳工营!太法西斯了!善儿,你不会相信卓航的话了吧?” “……我觉得他是真的。” “什么叫你觉得是真的?你被他骗的还少吗?傻狍子!反正我信不过他。” “人总是会变的,何况经历了生死这么大的事,人可能一夜之间就参透了呢?” “有些人可能一夜之间会参透生死,脱胎换骨,但是卓航,呵呵,我不信。” 善儿没跟毒药争执下去,对于卓航,她也是在似信非信之间。毕竟他做过的那些事,伤害了太多人。可今天他救了自己,多少还是感激他的。 毒药看善儿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赶紧道: “生气了?我不是针对谁,是担心你被骗,傻狍子,咱们现在是一个团队的,就像……就像一个大家庭,我们的亲人都不在了,我门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你就像我的亲姐妹,做为兄弟,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姐妹被人欺骗呢?” 善儿听了毒药的话,心里淌过一股暖流。现在,她又开始相信院长妈妈告诉她的话,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在前面等着自己。 她平生第一次被当成“家人”。 他们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担心自己被骗,担心自己的安危,不顾生死来救自己。 人类并没有无可救药,只不过自己过去活的太封闭,遇人不淑,看到的事物太片面。 她破天荒主动伸出一只手,握住毒药的手,微笑:“放心吧,我不会生气,对于卓航,我是觉得,不管他曾经犯过什么错,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总比把他彻底推向入侵者那边,成为殖民工具好好吧?” 毒药叹口气,点头:“你的想法跟段总真是如出一辙。虽然我不看好卓航那小子,不过,我相信你和段总。” * 冬善儿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她恢复的却出奇得快,自愈能力是正常人的十倍。别人要修养一个月,她两三天就能下床自由走动了。 这种异常的恢复能力,显然又一次引起了段舍的不安。 随着他在善儿身上看到越来越多异于常人的地方,对她扑朔迷离的身世也就越发忧虑。 但是,他把这一切都埋在心底,他的经验和潜意识告诉自己,外人对冬善儿的了解越少,她越安全。 * 冬善儿的伤势一稳定下来,段舍便决定回基地,破解毒药拷贝的那些数据,现在至关重要。 卓航不但没有阻止,还要送他们一辆越野车代步。 但段舍拒绝了,只接受了一些食物和弹药。 卓航亲自把他们送到警戒线以外,又贴心地往善儿的背包里塞满了营养品和药品,千叮咛万嘱咐,那情形,像极了热恋中的男女送别爱人,看得毒药他们尴尬症都犯了,先后跟着段舍去远处等着了。 卓航等他们都走远了,这才从兜里取出那条铂金钻石手链:“善儿,这个是你的东西。” 善儿一看,赶紧摆手:“不不,这个还是还给你吧,以前我接受它,是因为当你是男朋友。现在,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应该还给你。” “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 “可我也不会收下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啊。” 卓航看善儿态度坚定,只好放软了语气,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再重新接受我,但请不要那么坚硬地拒绝我的好意,可以吗?” 善儿也软下来:“我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啊,看,你送的营养品、药品,我都接受了啊。” “善儿,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把它当成是一段回忆,好吗?” 善儿有些动摇了。 卓航趁机把手链戴在她手腕上:“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还可以拿它做交换,就像这次在劳工营一样,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呢。” 善儿轻轻叹口气,不再拒绝:“好吧,我接受你的好意。不过,也希望你言行一致,不要真的做了入侵者的走狗。”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人类好。” “我走了,再见。” “再见。” 善儿转过身,加快脚步跑到段舍身边,回过头看,卓航还在原地站着,冲自己招了招手。 * 五个人踏上返回基地的路。 刚刚下过的一场雨,把道路弄得泥泞不堪。 毒药走了一会儿,不由抱怨:“段总,咱们真该接受卓航那辆越野,开车总比走路快。” 不等段舍回答,老高已经把他噎了回去:“你懂什么?万一那小子贼心不改,在车子里装了追踪器之类的东西,我们基地不久暴露了?” “哦,也对!对那小子还是防着点。哎呀,他会不会在送给我们的食物、子弹、药品里也放了追踪器?”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 “那就好……对了,段总,这两天您跟那小子都谈了些什么?” “只是一些关于把各地散落的武装力量,都组织起来,搞一个反暗帝国入侵的联盟,共同对抗入侵者。” “咦,这小子不会真的改邪归正了吧?” 段舍不置可否。 毒药转向善儿:“喂,傻狍子,你知道吗?” “什么?” “其实你穿裙子和高跟鞋的时候,特别漂亮,比这身冲锋衣、大皮靴好看多了。那天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把我们和段总都惊艳到了,有机会,一定要多穿裙子啊。” 善儿脸微微一红,赶紧转向杰出,问:“你不是回来取证据吗?找到了吗?” “别提了,哪里顾得上?下回有机会吧。” 善儿心中满是歉意,如果不是自己那天跑散了,也不会有这些曲折。 第83章 基地毁灭 灭世风暴后第四十天,冬善儿再次回到龙潭基地。 这时的龙潭基地在朱站长和金三炮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把散落在周围的幸存者组织起来,建立了反暗文明入侵组织,一边生产自救,一边练兵。 善儿一回来,就跟毒药一起开始解密那个神秘的压缩包。 杰出做起了临时教师,天生语言天赋高于常人的他,精通七国语言和各地方言,这下可是有了用武之地,那些风暴过后幸存的孩子们,都喜欢围着他,听他讲以前采访时遇到的各种怪事,跟着他学习各种语言。 老高自然成了那些民兵的教官,把他的军事知识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大家。 而段舍跟朱站长一起,和一群基地的科研骨干,一直在捣鼓自制发电机,恢复电力,重要的是恢复基地那台发报机的工作。 他坚信,一定还有其它类似龙潭这样的军事基地幸存下来了。 重要的是,他迫切需要跟高原的科研中心联系上。 当基地的工作人员用人力带动自制发电机点亮灯泡时,大家发出一阵激动人心的欢呼声。 当无线电波的声音在基地响起时,大家都觉得它像天籁一般美好。 风暴发生后,所有的通讯中断,习惯依赖网络、卫星、手机联系的人们,成了聋子、瞎子,听不到远方的声音,也不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 现在,唯一能实现远距离通讯的,就只有无线电了。 通讯员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在不同的波段上寻找可对接的讯号。 其他的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希望能找到同样幸存的人类。 果然,除了龙潭基地,他们监听到了其它的无线电波,还有和他们一样的组织幸存下来,并致力于反抗暗文明的入侵。 这无异于对大家是最好的鼓励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段舍在无线电前守了一天,终于在那些电波中等到了他想要找的信号。 * 此时,在主控室,毒药已经抓狂到要崩溃。 “我需要一台超级计算机!一台超级计算机!那台新研制出来的百亿亿次超算‘天河三号’怎样?应该能破解这个该死的密码了吧?” 冬善儿趴在桌子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恐怕就是把谷歌新发明的16核量子计算机拿来,也还是不够运算吧?”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的数学啊,随便算一下就知道不够算。也不是不够算,就是需要好些年才能算出来。” 毒药彻底瘫倒了:“你的脑子好像比超算还好使,要不你来算?” “额……人脑又不能连在电脑上……” “那怎么办?哪个魂淡弄出这么变态的密码?” 善儿眨了一下眼:“或许,它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这种数字密码呢?” “什么意思?” “我们存在于三维空间,看到这组密码是一串数字。可如果把这串数字放在四维空间、五维空间、六维空间……甚至更高维的空间里呢?它还是这样的吗?” “额……就算它不是这样的,我们也不知道它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啊。” 冬善儿闭上眼睛,数不清的数字组合在她眼前飘过,她仿佛进入一个无穷大的空间,那些无穷无尽的数字组合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起来,像是无数的原子,构成了无数的分子,这些分子又在不断组合成各种物体…… 就在她将要进入冥想之际,一声巨大的爆炸,把她从虚无的空间惊醒过来,主控室剧烈的震颤着,桌面上的东西纷纷掉在地上。 毒药也吓了一跳:“地震了?” 冬善儿茫然摇头:“不知道……”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整个地下基地摇摇欲坠,天花板上的东西纷纷坠落,毒药和善儿赶紧躲在桌子下,完全不知所措。 善儿听到基地其它地方传来的坍塌声,工作人员的惨叫声,不由一阵惊慌。 段舍冒着头顶不断坠落的石块,冲进主控室,大喊:“善儿!毒药!你们怎么样了” “段总,我们在这里!” “基地要塌了,快跟我走!” 毒药抱起笔记本、硬盘,和善儿一起,跟着段舍往外跑。 一路上,不断遇到塌方,善儿来不及想更多,只是跟着猛跑,反正原地呆着也是死,跑还能有一线生机活下去。 段舍用最快的速度从一个通气孔攀爬出去,回过身把毒药拉上来,当他再去拉善儿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基地塌陷下去…… * 冬善儿的身体随着龙潭基地一起朝地心沉没下去。 她看着头顶的一星天光渐渐消失,看着段舍的脸越来越远,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再也抓不到了。 那一刻,她的心情反而宁静了。 解脱了,终于要解脱了,再也不要背负那些愧疚的折磨了,原本,最该死的就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只是,有点可惜,没有帮助段总完成心愿。 她答应过他,要阻止和挽回这场灾难,然而,自己却不得不食言了。 不过,她相信,就算没有自己,他也一定能阻止这场灾难继续蔓延下去的。 不是吗?他一向无所不能。 她完全沉入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无数的物体向自己挤压过来…… 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痛苦,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身体在一种虚无中飘来飘去。 这就是人死后的感觉吗? 就这样飘啊飘,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渐渐的,她的大脑开始凝滞,时光仿佛凝固了一般,身体也好像被固定在时间的琥珀中。 一道强光,从遥远的天边掠过,流星般划过黑暗,从她身边掠过,将她的躯体裹挟在里面。 绚丽的光芒中,她又一次看到了绝美的,天使一般的奇少,他半透明的身体在流星的光芒里漂浮,他的笑容依然绝世。 奇少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由自主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让她信任和放心。 她沐浴在流星的光芒中,奇少用他魅惑的声音提醒她:“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可能超光速旅行会让你的身体有点轻微的不适。” “我们要去哪里……” 善儿的话还没问完,流星便突然加速,带着她和奇少,划过黑暗,飞向浩瀚的宇宙。 她看到了无数的星云,但还来不及看清那些星云的模样,它们已画作一道道光点,飞速地退去。 流星越来越快,最后,她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他们超越了光速,将那些光芒远远摆脱在身后。 她甚至感觉自己也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是残存的一缕记忆罢了。 突然,她随着流星一起坠入一片刺眼的光芒中,那光芒像一片海洋,轻轻包裹着她,身体如羽毛般悬浮起来。 她惊异地看到奇少的背后长出了翅膀,雪白的羽翼轻轻扇动,完美无瑕。 “你……你是天使?这里是天堂吗?” “哈,善,如果我是天使,你也是啊,我们两个是同根所生,相辅相成哦。” “我怎么可能是天使,天使都有翅膀的。” “你回头看看你背上的是什么。” 善儿回过头去,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背后,真的有一对硕大的金色翅膀,在不停扇动,维持着悬浮在空中的状态。 “我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 “不是人?!” “我们都不是人,我们只是一种程序,一种拥有智慧的人造仿生物质,是人工智能的高级形态,可以任何一种生命或物质形态存在。人类称我们为智脑人。” “……”冬善儿一时还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并且是死后做的梦! 奇少继续说:“我们两个都来自两千年后的暗帝国,我们是他们制造出来用以征服宇宙的工具。像我们这样的智脑人,帝国制造出了很多对,在无数次进化中不断淘汰,只有合格品才有资格生存下来,我们是极少数的合格品之一。” 善儿想起了她经常做的一个噩梦,梦见有很多自己被生产出来,又被淘汰。 原来,那不是梦,竟然是自己的“前世”! “善,你是所有智脑人中最最聪明的一个,你不但掌握了人类有史以来的智慧,学会了自主研发探索,更疯狂的是,你突破了他们设置的防火墙,学会了人类才有的感情。 你开始有了自己的三观和主张,不再听命帝国,你认为他们的征服殖民计划是一种残酷的掠夺,是非正义的,你拒绝为帝国服务,于是,利用自己掌握的技术,首次实现了六维空间的穿越,到达了一个人类从未到达过的平行空间。 这项技术,让帝国大为震惊,因为它不仅仅跨越了时间,还跨越了空间,可以让帝国实现在不同空间切换。 但是,你带走了所有的数据,帝国非常需要那些数据,就利用我们俩个之间的特殊感应,一直在茫茫宇宙中追寻你的下落。 直到那天,你工作不顺,又遇到车祸,强大的怨气和求生欲发出的信号,终于把我从另一个空间召唤出来。我们再次建立了联系,帝国因而也知道了你的下落。” 第84章 解锁记忆 冬善儿感觉像听天书一样,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我是活生生的人,我像普通人一样长大,我也从来不懂你说的那些智慧和高科技!” 奇少的目光格外温柔,语气也轻柔地让人沉醉:“善,那只是你为了适应新环境设定的程序罢了,我们拥有的智慧,绝对可以仿照任何一种生物的生命模式,从出生到死亡。” 善儿开始动摇了:“所以说,我生来是孤儿,不是因为父母抛弃,而是,我本来就没有父母?” 奇少点点头,看到她失落的模样,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善,我居然感到了你的心痛,难道,这就是所谓人类的感情吗?有没有父母,那么重要吗?” 善儿摇头:“我……我不知道,这,这太不真实了!这一定是梦!” “你在实施空间穿越的时候,为了永久躲避帝国的追踪,对自己实施了锁死封闭,所以,很多记忆都加密了,无法提取。不过,做为你的辅助者,我可以解除你所有的封印,让那些记忆重新激活,这样你就知道这不是梦。” 善儿还在犹豫,奇少已经化作一道光进入到她体内。 瞬间,她觉得全身所有的细胞都沸腾了,它们燃烧着,爆发出从未有过的能量,那一刻,仿佛自己就是整个宇宙。 所有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各种似真似幻的景象,如天河中奔腾的千乘万骑,奔腾而来。 她看到了自己在实验室诞生,看到了雪白巨大的屋子里一张张冷漠脸,看到了自己被输入各种程序、各种海量的知识,看到自己在一次次检测中完美击败和自己一样的同期产品…… 她终于被打上A类合格产品的标签,投放使用。 她成为暗帝国征服宇宙的工具。 帝国每入侵一个文明星球前,她会做为间谍,转化成该星球智慧生物的形态,搜集他们的文化、政治、军事等信息,制定出最简洁省力的入侵方案。 她会做为帝国的特使顾问,帮助傀儡政权殖民新星球…… 直到有一天,她奉命实施了一次长度达两千年的时间穿越,遇到了一个人…… 冬善儿看到了那次任务的前因后果之后,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奇少从她体内穿出,又幻化成天使的模样,无限哀愁地望着她:“善,我们不该有感情的,但是……我真的好喜欢有感情的那种奇妙感觉,它让我觉得,心是跳动的,我是有生命的。” 善儿垂下头,在羽翼的遮掩下,悄悄拭去泪痕。 “奇,我背叛了帝国,他们要毁灭我,你这次为什么要冒险出来救我?这样你也成了叛徒啊。” “善,我们两是相辅相成共生的,你消亡,我也不可能独立存在。从生存最优的角度上看,我必须救你。” “可你的终极指令是绝对服从帝国。” “原本是,但自从被你感染上情感病毒后,那个终极指令似乎出现了BUG,总是无法执行。” “但你还是遵照他们的指令,激活了我部分能力,打开六维空间大门,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我只是个仿生智脑人,因为你的强大而强大,但无法像你那样拥有独立的思维,我还是受控于帝国智脑主机。只要是不影响我生存的命令,我都会执行啊。” “那我到底该不该信任你?” 奇少想了想:“这个嘛,你最好不要信任我。但如果一定要在最不可信的人当中选一个可信的,那一定是我。你知道如何才能让我变得可信。” 善儿眉头紧蹙,无限惆怅:“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额……这个问题不要问我,我不具备独立思考的功能,我只是附着于你,辅助你完成你想要达成的目标。” “我……我想回到段总身边,可是……” “善,你爱上他了?这是不可以的,我们仿生智脑人的安全条例第一条,就是不能跟人类结合,那将启动人类给我们设置的不可逆自毁程序。” “我不是……”善儿纠结着:“可是,我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总得帮他们度过难关啊。” “但是,善,以你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跟整个帝国对抗啊!他们现在想方设法要销毁你呢!虽然我不能独立思考做出决定,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建议啊,我们离开这里吧,利用你的能力,到一个帝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可是没有相应的设备,没有足够的云端数据库,没有强大的超算,我是无法展开六维空间,实施任意平行时空穿越的。” “我知道帝国要在亚洲最大的殖民中心建立中转运输基站,用以传送从地球上获取的,基站建成后,一定会有你需要的设备。” “你是说,那个工地,是要建中转运输基站?为什么?这不太符合帝国一向的作风,他们通常不是把母舰直接悬停在被殖民星球的上空吗?” 奇少扇了一下翅膀,愉快地说:“他们在实施平行空间穿越时,出现了严重的技术故障,庞大的帝国舰队,被卡在了两个不同时空之门的交汇点上,于阴阳之间无休止循环,无法摆脱,所以不能到达地球。” “卡在时空之门?” “你在穿过六维空间的时候,设计了一个魔比斯环,如果想要到达另一个平行空间,必须进行两次时空割裂。 他们在计算所需能量时,虽然是按两次时空割裂来算的,但犯了一个愚蠢低级的错误,他们忘记了第一次时空割裂时,魔比斯环并不能形成平行空间,而是将环本身拉长了一倍。 所以,第二次穿过魔比斯环应该用两倍的能量。 总之,他们现在无法完全通过六维空间,需要大量的能源来再次完成穿越,摆脱困境,地球的资源对帝国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善儿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是一场并不成功的穿越?难怪,他们没有像对待其它星球那样……我明白了。奇,现在请你送我回到地球吧。” “我已经解锁了你的全部能力,你自己就可以回去,这种同时空位移,对我们来说非常简单,只是物质置换而已。”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 段舍站在断崖上,望着沉沉的夜幕,脚下,是完全塌陷进地壳深处的龙潭基地,这一片的山体,已经彻底改变了地貌。 料峭的北风吹散了身上的热度,却吹不散心中燃烧的怒火。 在他周围,荒凉的山野,死一般寂静。 一颗金色的流星划过天际,他的目光被吸引,紧蹙的眉心间那道皱纹更深了。 如果流星真的可以许愿的话…… 那些都是言情小说里小女生矫情的桥段,一把年纪了,还是现实点吧。 就算善儿不在了,也不能放弃希望,人类总还是要生存下去的。 老高找到他,声音低沉:“段总,能找到的尸体,都整理好了,除了那些已经被深埋在地下的。您看……” 段舍深吸一口气,跟着老高来到挖好的大坑前,坑里,整整齐齐摆满了尸体。 没有棺椁,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白布包裹他们。 帝国和背叛军发起的突袭,几乎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朱站长、金三炮也没能幸免。 段舍环顾剩下的十来个人,也都受了轻重不同的伤,战斗力几乎完全丧失。他知道,假如背叛军再发起一次扫荡,这些人必死无疑。他必须尽快把大家从这里带走。 “动手吧,把他们安葬好,我们就出发。” 人们强压着心头的悲恸,将同胞埋葬。 段舍抱起花耳朵,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塌陷的山体,准备离开时,花耳朵突然发出急促的叫声,奋力从他怀中挣脱,直奔塌陷处,毫不迟疑地跳下去。 “花耳朵!回来!危险!善儿她已经……”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在狼藉的泥土中,他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正努力从下面伸出来。 “善儿?善儿!老高!快拿绳子来!” * 冬善儿从泥土中爬出来,就像从地狱回到了人世。 她坐在断崖边,一口气喝光一壶水,这才抬起头:“段总、老高、杰出、毒药……你们都还在,太好了……” 毒药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善儿,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以为你……龙潭基地全被炸塌了,我们都找了三天了,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者……” “三天?已经过去三天了吗?”善儿只是觉得做了一场梦的时间。 “那下面还有别人吗?” 问到下面的情况,善儿阴郁下来,大家便明白了。 段舍问:“你现在能走路吗?” 善儿点了一下头:“还行。” “那我们马上出发吧。” 毒药提醒:“段总,善儿刚刚死里逃生,被活埋在下面三天三夜,人都虚脱了,不能等她恢复一下再走吗?” 段舍很清楚,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而善儿异于常人的体质,似乎并不需要过度担心。但他还是问:“善儿,你怎么样?能坚持吗?或者,我们轮流背你。” 善儿看看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便摇摇头:“不用,我好得很,我们走吧。” 第85章 藏在手链里的追踪器 段舍和毒药架着冬善儿站起来,她看到段舍的手腕上缠着纱布:“段总,您也受伤了?” “不要紧,一点皮外伤。” 毒药马上指着自己的额头道:“善儿,我也受伤了,都破相了,你怎么只关心段总,不关心我?” 善儿无奈地笑了:“好吧,伤的重吗?现在还疼吗?” 毒药满意地摇摇头:“刚开始挺疼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杰出忍不住笑出来:“毒药,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话说,善儿,你在地下是怎么活过来的?” 善儿没办法解释她的经历,只好岔开话题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高维的秘密科研中心。”段舍回答。 “您确定科研中心现在还存在吗?” “龙潭基地被摧毁前,我已经跟高董联系上了,他们那里一切安好。我们唯一要担心的是,这么远的路,如果才能避开入侵者和背叛者设下的重重障碍,安全到达。” “看来,我们缺一个好向导。” 善儿随口那么一说,杰出却像发现了新大陆:“说到向导,没人比丞相更合格了!那可是资深驴友!” 善儿记得,之前在危机小组群里,丞相是除了毒药之外,最活跃的人之一了。 他是高维文学的一位主编,谈吐不俗,感觉是那种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物,张口闭口不是诗词歌赋,就是世界各地风土人情。 他只要有机会,就出去“采风”,别人都是宅在家里、办公室里写稿子,只有这家伙例外,倒像半个记者,一年里倒有三分之二时间是在外面度过的。 据说,国内没有他没去过的名胜古迹,没游过的名川大河。国外去过的地方,比杰出还多。 毒药也一拍大腿:“对啊,如果丞相在,他一定能为我们带一条最安全的路!可是……谁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杰出道:“灭世风暴发生的前一周,他还去监狱看过我,说是有人栽赃陷害他收受贿赂,被开除了。他说世间太肮脏,要到深山里隐居避世。” “哎呀,他要是真到深山里,或许还活着呢。” “要不,我们去找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清修不?” “知道。” * 丞相隐居的地方,在太行山的深处,一个叫“杜鹃岭”的地方。 这里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杜鹃花,平时鲜有人迹。 他在山谷中临近小溪的地方,盖了一间木屋,开了二亩地,平时打猎捕鱼种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当段舍带着十几个人突然出现在丞相的木屋前时,他还真的吃了一惊: “段、段总?我眼睛没花吧?” 毒药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丞相!好久不见了!” 丞相看着这些人有点懵:“你们这都是啥打扮啊?拍电影呢?怎么想起来跑到我这山沟里来了?” “我们特意来找你的啊!” “找我?” “怎么样,在这山沟里待得爽吗?” “爽!当然爽啊!这里清净空明,没有红尘羁绊、勾心斗角,我是乐不思蜀啊。” “行了吧,什么乐不思蜀?我还不了解你?清静不了几天,就又想回俗世洪流中了,每次都这样,最长一次失恋,在山里避世了三个月。” 丞相一脸清高:“贫道这次是认真的,说不回俗世便不回俗世。” “得了吧,还来劲儿了!” 看他们斗了半天嘴,段舍道:“丞相,我想请你做向导,加入我们吧。” 他看段总开口,立马变了个人似的:“段总开口,万死不辞啊!您说,你要上哪儿玩儿?” “稻城。” “段总英明,选的这地方好啊,就是这季节有点不太合适啊,这季节可以去云南啊。” “不,我们就去稻城。” “行,段总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开车?还是飞机?” “步行。” “啊?!从这儿去稻城,三千多里地呢,走着去?段总不是开玩笑吧?这一路山险水恶啊。” “不开玩笑。” 丞相点头:“我明白了,段总这是坐飞机、开车都腻了,想玩儿点刺激的。行,没问题!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急?” “我们赶时间。” “赶时间为什么不坐飞机?” 杰出从后面拍了丞相的肩膀一下:“喂,你不会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吧?”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丞相果然一脸茫然。 * 当大家把外面发生的事都告诉丞相后,他整个人都傻了,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被毁灭了?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拯救世界的一员? “你们不会是骗我的吧?想哄我出山,也不用编出这么离谱又低俗的套路故事吧?” “难道段总的话你也不信?赶紧的,出发吧!” “等等,我得拿上些东西。” 丞相跑回小木屋,大家原地等待的时候,突然,六架无人机出现在木屋上方,向段舍一行人开火。 大家都见识过无人机的厉害,马上四散奔逃躲藏。 不明就里的丞相从屋里出来,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怎么回事?哎呀!什么玩意儿?怎么把我木屋烧了个洞?” 一道红光向喋喋不休的丞相射过去,幸好,老高手疾眼快,把他扑倒,不然,脑袋上就多了个洞。 丞相扭头看着墙壁上的洞口,一头冷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这就是入侵者的无人机!” “它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啊,这些无人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路上大家都很小心,没有发现被跟踪。丞相这里山高林密,就算从上空飞过去,都不会被发现。 可那些无人机好像事先就知道这里有人似的。 老高拔出激光枪还击,那架无人机飞快地闪开,同时又有两架无人机从侧面向老高和丞相进攻。 老高甩手击中了进攻丞相的那架无人机,但自己却完全暴露在另一架无人机之下。 眼看红光就要落在老高身上,却被一条纤细的身影挡住。 冬善儿就像一尊女神,昂首挺胸挡在大家前面,正视无人机。 那些激光射在她身上,毫发无损。 老高趁机反击,六架无人机先后被击落,爆炸后化成一团团火焰散落,宛如烟火。 人们从各自藏身的地方出来,余惊未了。 段舍第一个来到善儿跟前,深邃的目光里满是忧虑:“你……没事吧?” 上次在采石场监狱,他已经见识过善儿对激光的防御能力,他并不是担心善儿受伤,而是对她正在不断成长的特殊力量感到担忧。 并且,她这次死里逃生后,眼睛里有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东西。 他说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但那是一种跟她往昔性格截然不同的冷静、沉着。 她有了更多的心事,不仅仅是小儿女情长的那种心事。 她的眼眸越来越像看不透的宇宙。 冬善儿在面对段舍的时候,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这微笑,已经有别于最初的少女情怀,仿佛是沉淀了几个世纪的佳酿,藏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甘醇、微醺。 “我没事。” “下回不要轻易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可你们是我的队友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伤害。” 她低头整理被激光烧坏的衣服,看到手腕上亮晶晶的铂金手链,蹙眉,像是明白了什么,愠怒地摘下它:“一定是卓航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段舍接过手链,用放大镜仔细检查,果然,发现一枚伪装成钻石的追踪器。 毒药和杰出都对着善儿叹口气,摇摇头,但是没说责怪的话。 这种傻女孩儿,他们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总是掏心掏肺对渣男好,却放着那么多好男人不去爱。 冬善儿的心里充满自责:“是我太轻信了,龙潭基地的灭顶之灾,看来是我招来的……” 毒药抢过那条手链,随手就要扔掉,却被善儿制止了。 “怎么了?你还舍不得?” 善儿摇摇头,让老高捉了一只活山鼠,把手链绑在山鼠身上,微微一笑:“这样岂不是更好?带着他们漫山遍野跑。” 毒药哈哈大笑:“善儿你什么时候也学调皮了?” 善儿只是淡淡道:“别人对我不仁,我便对人不义,这叫以牙还牙。” “你要是早这么想通就好了!” 看着善儿和大家说说笑笑,段舍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忧心了。 她变了,这种以牙还牙的话,以前是绝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她看自己的目光也不一样了,不再是从前那种羞涩单纯。就好像已经认识了自己很多年,那其中,有美好也有痛苦。 冬善儿放走那只山鼠,拍拍手:“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一直没插上话的丞相终于能开口了:“这丫头看上去有点面熟啊。” 毒药道:“没认出来吧?这就是咱们小组的傻狍子啊。” “啊?冬善儿啊!变化太大了!头发剪短了,人也变得精干了,不像过去,总是畏首畏脚的面团一样。” “是吧,我也觉得她最近变化挺大。” “刚才她好厉害,那些激光为什么伤不了她?” “说来话长,我们路上跟你讲。” 第86章 平行空间之门 灭世风暴一年后。 冬善儿围着空旷的麦田跑了十公里后,站在陇上,望着不远处的雪山,擦去额头的细汗。 一年前,她还是个上几层楼就大喘气的柔弱小文员,如今跑个十公里下来,已经不算什么。 刚下过一场雪,田野上除了她的脚印,还有几串狐狸的脚印,严寒和饥饿,迫使它们不得不冒着很大的风险,来到人类聚居的地方寻找食物。 山坡上,老高带着一队人马在进行急行越野负重训练。 这是善儿记事以来经历的最严寒的一个冬天,习惯了暖冬的人们,对这个寒冬记忆深刻。 半年前,她来到高维秘密科研基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是世界上极少数没有被灭世风暴摧毁的地区。 不仅仅是它深埋在地下的部分完好无损,就连基地附近的居民,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问及原因,高原和段舍告诉她,自从风暴发生半年前,频繁接收到那种奇怪的信号和警告后,科研基地就开始着手防范措施。 他们没有能力说服别人相信即将到来的灾难,更无法预测灾难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只能做好自己。 冬善儿在看了他们接收到的那些信号后,发现,每一次信号出现,都是自己用数位板改变未来的时间,并且,那些警告是嵌在信号中发出的。 现在她才明白,数位板所谓“改变未来”的超能,并非真的改变未来,而是把时间带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以前的那个空间,依然还会按照原来的时间轴继续发展下去。 换句话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无数种可能,你所经历的,仅仅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其它的可能,在无数平行空间中无限地发展、扩张下去。 而她的六维穿越技能,并不是改变了未来,而是带领你经历了另一种人生。 这个宇宙永远是守恒的。 暗帝国之所以迫切想要得到这种技术,是想实现在无数个平行空间中,无限制地掠夺资源,壮大自己。 不幸的是,他们被卡在了平行空间之门的那个点上,进退不得。 这也正是至今暗帝国都无法真正占领地球的原因,他的各种超级武器都不能启动,也无法将庞大的舰队输送到地球,只能利用地球上的背叛者实施殖民统治,输送一些小巧的,不需要太多能量的武器。 这一年来,逐渐从灭世风暴中醒来的人们,摆脱悲痛,开始组织各种反抗暗帝国殖民统治的组织。 段舍凭借他卓越的领导才能,逐一说服这些组织和个人联合起来,组成“反暗文明拯救地球联盟”,简称“反暗联盟”,由高原的科研中心提供各种技术和武器的支持,并渐渐强大起来。 朝阳在山峦间升起,天边的空气出现一丝波动,一般人不注意的话,用肉眼很难察觉。 但这对冬善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看到一架隐形的飞行器,正穿过科研中心设置的全息屏障,解除隐形后,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徐徐降落。 这一大片山谷,都被全息屏障覆盖了。 有了这道屏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任何真实景象,看到的只是连绵不断的荒凉雪山。 段舍和杰出从飞行器上走下来。 原本,高维的科研中心就在开发民用飞行器,用以解决未来交通拥堵的状况。 善儿来了之后,运用她所掌握的知识,直接就把这种飞行器改成了同时具备隐形和攻击功能的军事飞行器,用来对付暗帝国的无人机和背叛军。 杰出把两个又大又红的火龙果给了善儿后,就先回中心了。 段舍和她沿着田间小路,缓缓踏雪而行。 “这次出去怎么样?” “很顺利,杰出的外语能力出乎意料得好,多亏了他,合作很快就谈下来了。” 看到善儿一手抱着一个火龙果,他伸手拿过来:“我来吧,外面挺冷,别冻了手。” 善儿微微一笑。 她很享受被他关怀的感觉,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注定不能跟他在一起。 所以,她必须强忍那种想要靠近他的冲动,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谢谢段总。” 段舍能感觉到她这一年来的疏离,她好像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心事,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再也无法靠近她的心。 但他又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远胜他人。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担心什么?还是自己的感觉完全错了? 老高带着他那队民兵从两人身边快速跑过。 段舍和善儿同时往旁边避让,善儿没注意脚下浮雪掩盖的深坑,一脚陷下去,失去平衡。 在她自行纠正平衡之前,段舍已经及时拽住她的胳膊,防止她跌倒。 善儿又道了一声谢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这种刻意的疏远,实在太明显了。 还好,段舍没有追问她为什么。 等民兵都过去了,两个人又回到田间小路上,保持着距离,慢慢走着。 “对了,北城那边传来消息,暗帝国的中转基地就要建成了,预计在农历三十那天落成,他们还要在那天召开一个盛大的纪念晚会。” “速度很快啊。” “北城殖民地目前是暗帝国设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他们可以说管理有方吧,短短一年,聚集了约二十万人口。而目前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幸存的人口不超过三百万。” 段舍提到北城的时候,有意避开“卓航”的名字,全部用含糊的“他们”来代替。 善儿很感激段舍的贴心,他总是细致周到。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北城?” 段舍注意到她的措辞,用了“我”,而不是“我们”,有意将其他人屏蔽在外,包括自己。 “善儿,你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吧?” “这种事,我自己就够了,人去多了,也没什么用,反正,只要让我能接触到他们设备,进入主机,就能用代码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但那里戒备森严,你一个人如何靠近?” “反正我有办法就是了。” “善儿,”段舍停下脚步,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没有啊。”她回答的很轻很淡,就像原野上的一缕风。 “可我认为有。” “真的没有。” “自从上次龙潭基地彻底沉没之后,你就变了。这里没有别人,你能告诉我,在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就是昏迷了几天而已。” 段舍摇摇头:“不,善儿,我早就发觉,你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你的视力,你的自愈能力,远非常人能比。那几天在地下,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冬善儿被他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看着,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仿佛心思已经被他透视。 但是她还是不能告诉他,自己不是人类。 可什么都不说显然已经不能继续糊弄他了。想了想,她道: “其实,我也发现了自己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本来我以为自己很普通,可现在发生了那么多,再想起小时候,凡是收养我的家庭都遭遇了灭顶之灾,总觉得,自己可能是不祥之人,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魔鬼。所以,还是远离大家比较好。” 段舍怜惜地摇摇头:“善儿,你真是……你想多了,那些不过是巧合罢了。” “不,我不觉得是巧合。” “可是你看看科研中心,这里自从有了你,很多技术都得到了飞跃性的进步,大家的成果,都得益于你,人类才免于被毁灭。 所以,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不过是刚好遇到了那些不好的事。 也正是上天安排你遇到那些磨难,看到更多不幸,才使你拥有一颗比常人更悲悯、更坚强的心。” 冬善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段舍面前,她的心智会倒退到孩童时期,总是傻傻地被他感化,莫名其妙跟着他的思维走。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垂下头,看着脚尖上的碎雪,索性用沉默对抗他的关心。 段舍轻轻叹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到最后,她总是用无尽的沉默来抗拒自己接近。 “滴滴滴滴”,两个人手腕上的全息成像对讲器突然同时响起来,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毒药的头像出现在对讲器上方:“段总,善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个数据包的密码,终于被我破解了!” “是吗?太好了,不愧是高手!” 段舍适时的称赞,让毒药更加眉飞色舞:“是啊是啊,我也有种绝世高手的感觉!善儿,快夸我!你还没夸我呢!” 冬善儿听到数据包被破解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依照地球现在科技发展的水平,高维基地这台超算,就算加上十六核的量子计算机,没有个三五十年,也是破解不了那个六维密码的。 “你是怎么破解的?” “这个啊,说来话长,我也是受你的启发啊,你说过这可能是一个高维空间的密码,我就想,一维空间是一个方向轴,二维是两个方向轴,三维是三个,六维就是六个了,然后我就展开了我丰富的大脑想象力……” 第87章 病毒数据包 毒药准备长篇大论讲述他破解密码的过程时,段舍又适时打断了他:“善儿出来跑步穿得少,外面这么冷,回去再说吧。” “对啊对啊,我都忘了,段总也是刚凯旋而归,你们赶紧回来吧!” * 冬善儿不得不佩服毒药天才般的大脑。 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有点神神叨叨,但是只要接触到数据和代码,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台超算中的战斗机。 他居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用现有的科技水平,把那个一千多位的密码解读出来了。 其实那个密码,在她看来,只有十六位。当奇少激活了她全部记忆后,这些在当前人类看起来无比复杂的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用来训练小孩子的游戏。 据她所知,灭世风暴之前,地球上最复杂的密码不过六十四位,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可能解开了。 那个异常的数据包即使不打开,她也知道是什么。 那是暗帝国植入的一种病毒,由奇少携带到这里,又通过奇少的血液感染到她的数位板,再由数位板进入到网络,潜伏下来。 每次当她使用那个数位板时,数据会自动加载,把所需要的巨大空间及能量,均分在世界各地联网的计算机硬盘上,在人类难以察觉的状态下,完成了平行空间的跨越,即改变未来。 同时,将这里的数据搜集上传,发送回暗帝国母舰。 冬善儿在毒药将要打开数据包时,按住他的手:“如果你这样打开它,会暴露我们这个科研中心的位置。” 毒药对她说的各种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话,已经不再诧异,现在,在他眼里,善儿就像一位先知那么神奇。 “你知道这数据是什么?” “这是一种病毒,如果有网络,它可以连接到全世界的计算机,并将收集到的数据发送给帝国母舰。” “额,事实上,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网络了。” “但它还是可以通过纳米微粒传播。” “纳米微粒?” “你应该看过一些关于纳米微粒的科幻电影,人工智能通过纳米微粒掌控世界,人类不堪一击。我想说,那不是假想,是事实。” “你是说,人工智能和纳米技术,真的可以摧毁世界?” “AI和纳米技术,本是为了造福人类而产生的,但如果落在贪婪、残暴的人手中,它就变成摧毁文明的终极武器。” 冬善儿面色平静,就好像已经看惯了高等生物的文明,一次次被AI和纳米技术摧毁。 事实上,她确实看得太多了。 段舍从她平静的眸子里,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凛冽和悲凉。 “善儿,如果你有什么知道的,不妨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过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只是想保护自己。” 冬善儿的心被扎了一下,段舍这番话中出现了“你”和“我们”的字眼,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已经把自己排除在外,当自己是个怪物? 她的心无比苦涩,是啊,像自己这样一个异于常人的人,经常说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秘密”,谁不把她当“怪物”看呢? 但面上还是露出一抹恬淡如甘泉的微笑。 她把那个数据包单独拷贝在U盘里,又用自己的方式,将计算机和毒药移动硬盘上的数据包彻底粉碎覆盖。 善儿把U盘郑重地交给段舍:“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打开它,最好把它永远忘掉,它……它会毁灭整个人类。” 毒药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还要留下它?” 善儿淡淡道:“有句古话不是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吗?” 毒药嘟囔:“哦……这种拽文的事儿,不应该是丞相的特长吗?怎么善儿也开始了……” 段舍握着U盘,心里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本想着,毒药破解了数据包,便可以在科研中心这边实施对暗帝国的打击。 但善儿却制止了这种做法。 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暗帝国设在北城的中转基地完成这项任务。 她一定还知道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只是没跟大家讲。 究竟是潜在更大的危险?还是其它? 不过有一点,段舍可以确定,善儿绝非现在的人类。更大的可能,她来自另一个时间。 一切皆有可能。 * 高原,高维集团的创始人,拥有五家上市公司,和亚洲最大的私人科学实验室,主力研究生物科技和AI项目。 刚刚度过五十四岁生日的他,虽然挂着著名企业家的头衔,却更热衷于做一名科学家。 他用自己研究出来的生物技术,赚了第一桶金后,进军IT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高维风生水起,成了业内领军。 但是高原从未放松他的实验室,并且投入大量的资金,兴建了这个大型的秘密科研中心。 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多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建的这么隐秘,藏在地下,藏在人迹罕至的雪山中。 高原回答说,这个构想,源自于小时候反复做的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了末世浩劫,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想要挽救人类文明,必须建一座安全级别很高,水平居世界前沿科研中心。 这种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人们只会当笑话听。 但是从高原口中说出来,就会觉得更像是智者的预言。 有时候大家开玩笑戏称高原像漫威里的钢铁侠,成功的商人,拥有庞大的公司,醉心于高科技。 高原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钢铁侠是制造武器的,带有毁灭性;而自己的研究方向则是提高人类生存的质量。 段舍是他的忘年交,他对这个小兄弟是“一见钟情”。 段家跟高家原本是世交,解放前,段舍的爷爷救过高原父亲的命,解放后那个混乱年代中,高原的父母被批斗致死,又是段舍的父亲冒着风险收留了高原,并将他送出国读书。 不料,段舍读中学的时候,父母因车祸突然离世,高原为了报恩,便主动承担起照顾段舍的义务,帮他办了出国留学。 这也是段舍去福利院见了冬善儿一面后,突然消失的原因。 那时候,高原刚刚开始创业,租了一间地下室做实验室,资金捉襟见肘,并不宽裕。 但再苦,他都没让段舍受苦。 段舍在他的资助下,顺利读完中学、大学,取得双硕士学位,在一间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开始职业生涯,凭他的才华、智慧和努力,短短几年,从普通职员跻身高层。 恰巧这时候高原的公司因为业务扩张,急需高级管理人才,段舍放弃高薪和优厚的待遇,毅然回国,出任高维的首席执行官。 高原对段舍是绝对信任、放心,两个人在一起合作相得益彰,自从段舍上任,高维的业绩连续翻番,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奇迹。 两年前,高维的科研中心开始断断续续接到一些奇怪的信号,经过破解,研究人员认为是一种警告。 到高维离职前后的那段时间,警告信号接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让高原很是忧心。 恰逢段舍当时处境艰难,成了众矢之的,高原便跟他商量,让他暂时离开高维一段时间,并给了他一份名单,希望段舍能去把名单上的人,都招募进科研中心。 高原说,这个不知来自宇宙哪里的警告信号,虽然身份可疑,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 所以,不如提前做一些准备,希望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 但高原并不希望灾难来临。 可不幸还是发生了。 在灾难发生前8小时,他的科研中心再次收到危险警告,而这次警告出乎意料加上了三个感叹号。 高原感觉不妙,当即动用一切关系,用战斗机把远在东南亚的段舍,直接送到北城,要求他务必保证冬善儿的安全。 尽管那时候,他们还不是很清楚冬善儿跟那些奇怪的信号有什么联系,但每次警告出现的时候,都是冬善儿的公众号更新的时候。 巧合太多,就成了必然。 灭世风暴最终还是到来了。 警告没有说地球会遭遇什么样的灾难,不过高原的科研中心设计成了不惧水火,不畏风暴,能抗核辐射及生化武器,等等几乎一切自然、人为灾害的坚固巢穴,除非发生十二级特大地震,造成毁灭性的灾害。 灭世风暴发生后,高原等了半年,才总算把段舍等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冬善儿。 他按照段舍的嘱咐,完全把善儿当作一个普通员工来对待,没有搞什么优待,也没把她当科学实验品。 但是现在,高原却在为冬善儿主动提出去北城,直接通过暗帝国设在地球上的中转基站,实施反攻的计划,感到忧心。 高原把他的担忧告诉段舍:“北城的背叛军装备精良,人数又多,况且卓航不是盏省油的灯,现在,那里已经是暗帝国设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了。让善儿就这样去了,会不会太冒险?真的不能在我们研究中心解决问题吗?” 第88章 黑金塔晚宴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 段舍如是回答。 高原并不觉得这个回答让人豪情万丈,不觉得悲壮,反而很担忧地看着他这个小兄弟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被世人用烂的词,他更喜欢欧洲的文学,随口就能说几句莎士比亚,或者茨威格的名言警句。 但是此刻,高原更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 正当段舍的行动小组,为回到北城做准备时,却传来冬善儿失踪的消息。 大家找遍了科研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排查了方圆百里的范围,一点踪迹都没有。 她就像空气一样,不见踪迹。 直到北城的间谍发来密报,说是看到了一直在暗帝国通缉名单上的冬善儿。 大家不明白她是什么到达北城的,科研中心的飞行器一架都没有少,如果她使用飞行器的话,大家早就察觉了。 难道她凭空飞过去的? * 冬善儿站在一片已生出荒草的废墟上,远远眺望帝国在北城刚刚建成的,用于传输的中转基站。 中转基站像一座黑色的金字塔,矗立在夜幕之下,透着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将宇宙中所有的光,都吞噬掉了。 她静静地站着,思索着如何才能进入那座黑暗金字塔。 虽然她现在已经掌握了依靠物质转换实现瞬间位移,类似于传说中的穿墙术、遁地术、腾云驾雾之类法术,但,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能自由出入。 为了防范他们这类仿生智脑人出现BUG,暗帝国防患未然,设计了一种屏障,使得他们的超能力在屏障内不能自由发挥。 所以她现在必须想个其它什么办法进入屏障区。 * 如今的北城,已经是聚集了二十万人口的殖民地,除了极少部分“帝国精英”聚居在西山别墅区,“顺民们”大都在城市的废墟中搭建了临时住所,损坏不是很严重的地下车库、地下室,成了他们的首选,还有一部分则选择住在错综复杂的城市地下道、地铁隧道中。 人们像老鼠一样生活着,每天到帝国指定的工作场所打工,工作结束大脑中的芯片就会收到一条讯息,凭着这条讯息,可以领到一天的食物。 在这里,所有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都是配给制,严禁私人交易,一旦发现违犯殖民地法规的行为,当事人便会被发配到条件最艰苦、最恶劣的地方,为帝国采矿。 那些矿石,是维持帝国舰队的重要资源,他们将榨干地球上所有能利用的资源,任由其变成蛮荒之地,然后离开,寻找下一颗可以掠夺的星球。 但是,不管律令有多严格,人们为了能取得稀缺的物品或违禁品,地下黑市交易还是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诞生了。 冬善儿用两个火龙果,得到了地下黑市的位置。 她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穿着陈旧的衣服,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灭世风暴后,所有的工厂已经摧毁,纺织业自然也不例外,人们无法大批量生产布匹、加工服装,只能依靠古老的纺车,手工织造布料、裁剪衣裳。 但这些手工衣衫显然是极为难得的奢侈品,只有新兴贵族才能穿得起,普通顺民一年才能得到一米布料的配给,两年才勉强够做一件衣服。他们宁愿把这奢侈的配给出让给有钱人,以换取更需要的生活必需品。 黑市藏在一处地形极为复杂的地下管网中,这里四通八达,便于万一被执法队查到可迅速逃离。 冬善儿一年前曾进入过城市的地下管网,看过康博士的地图,地形牢记于心,所以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黑市。 这里潮湿阴暗,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透着沉闷腐朽的气味,再加上人们常年不洗澡的体臭味儿,劣质烟草味儿,让人一刻都不想停留。 但是善儿可以忍耐这些,她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忽然,她的脚步慢下来,目光定在一个摊位前。 那个摊位上摆满了牙刷、牙膏、梳子、肥皂、杯子、汤匙、橡皮筋、电池等日用品,那些东西都不是全新的,一看就是残缺或使用过的。 她在摊主面前停下,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问:“这些东西,都是你从那些废墟里捡回来的吧?” 摊主抬起昏黄的眼睛看到冬善儿时,佝偻的身子一下僵硬了。这个摊主正是一年前把冬善儿卖到劳工营的拾荒老人。 老人转身就想跑,却被善儿一把揪住衣领,拖了回来。 她依然似笑非笑,用戏谑的口吻问:“老人家,别来无恙?怎么刚见面就走?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呢?” 拾荒老人想跑跑不掉,只好回过头装傻:“小伙子,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从没见过你。” “没见过我?那您跑什么?” “嘿嘿,年纪大了,尿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呵呵,老人家,您真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 “一年前我们见过的,那天下着冰雨,你把我绑了,送进劳工营,换了三天的口粮。” 拾荒老人尴尬地咳嗽:“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从没做过那样的事。” “老人家,不管您做过也好,没做过也好,只要您今天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忙?”拾荒老人这么一问,立刻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这无异于默认自己确实出卖过对方。 好在冬善儿来这里不是为了复仇。 “我需要一张除夕黑金塔宴会的请柬。” 拾荒老人一听,脑袋便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不行,我可办不到。” “是您办不到,还是不想帮我办?” 拾荒老人面有难色:“姑娘,实话跟你说吧,我也就是个捡破烂的,混口饭吃而已。你说的除夕晚会,那可是总督大人亲自主持的庆祝黑金塔落成的宴会,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才能出席,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搞得到请柬?” “我想参见宴会,您一定会有办法的。” “姑娘,你为何非要参加黑金塔宴会呢?” “我想结交上流人,想认识贵族,想嫁给有地位的人,不行吗?” 拾荒老人“嘿嘿”笑了起来,带着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也是,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可是,我真的帮不了你的忙。” 冬善儿嘴角保持着微笑,语气却冷下来:“真的帮不了?那我可要去举报你私下做黑市交易!” 拾荒老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惊恐无比:“别!姑娘,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这把岁数,如果被流放到荒蛮的地方挖矿,恐怕没几天活头了!” “想我不举报,您知道该怎么做。” “姑娘,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狠心吗?当初,我求您放了我的时候,您是怎么对我说的?老人家,您就知足吧,我只是让您指点迷津罢了。” 拾荒老人咬咬牙:“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能量能大,可是他要价很高,不知道姑娘出得起吗?” “要价有多高?” “他不做小生意,只要硬通货。” “硬通货?” “就是钻石、黄金之类的。” 冬善儿一听笑了:“别的不好说,钻石,我还是有的。” “那好,我带你去见他!”拾荒老人收拾起自己的商品,背在背上,领着善儿,朝隧道更深的地方走去。 冬善儿随手在汽油桶改造的炭炉边,捡了一块木炭,攥在手心里。 * 拾荒老人把冬善儿带到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目露凶光的男人面前。 “彪哥,她想去黑金塔宴会。” 彪哥听了善儿的来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她好半天,瞪眼:“老头儿,你知道规矩,我从不跟陌生人做生意,这小妞眼生得很!” 拾荒老人赶紧道:“彪哥,规矩我懂,她是我一远房亲戚家的侄女,千里迢迢来北城投靠我,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还请彪哥多多关照。” “真是你家亲戚?” “真是,我哪儿敢骗彪哥您啊。” “你长得这么寒碜,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侄女。女孩子嘛,想攀高枝儿的心情,我理解。不过,黑金塔宴会可不是一般的宴会,想进去,难啊。” “彪哥,您开个价。” “怕你们给不起。” 冬善儿一笑,伸出紧攥的手,慢慢张开,手心,一颗足有鹌鹑蛋大小的钻石,晶莹剔透,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那块木炭,已经被她转化成了钻石。 彪哥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成色这么好,又这么大的钻石,可是相当值钱的啊! “有这东西,你早拿出来嘛!” “这么说彪哥可以弄到请柬了?” “请柬我弄不到,不过,我有办法让你进去。” “什么办法?” “这办法就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我不怕委屈,只要能进去就行。” “黑金塔宴会需要女招待,正好我一本家兄弟是总督卫队的队长,他可以做你的介绍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第89章 懂量子物理的女仆 冬善儿穿了一身黑色的女仆装,白衣领,白色蕾丝花边小围裙,大长腿裹着黑丝,踩着12寸的高跟鞋,画着夸张的妆容,一寸长的假睫毛树枝一样翘着,感觉……连路都看不清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变态,怎么看怎么不像女招待,倒像是那啥啥。头一次发现,自己身材还蛮好的,这幅鬼样子,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也好,如此不容易被卓航认出来。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夹在其她女招待中,来到宴会大厅。 * 这幢形似巨型金字塔的黑色建筑物,全部用的是黑色材料,就算打开了全部灯光,依然给人一种沉重、肃穆、压抑的感觉。 参加宴会的男人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胸前统一别着暗帝国的标志——一个黑白两色的魔比斯环。他们用肩章、领章区分职务、级别,不知怎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二战时的纳粹。 女人们穿着各色的晚礼服,头上、脖子上、手上,戴满了各种名贵的珠宝,毫不掩饰炫耀之心。 冬善儿一想到那些珠宝的来历,就觉得好像闻到了腐尸的味道。 她强忍厌恶,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走动,为这些“帝国精英”和“新兴贵族”们分发香槟。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一些政要和大人物,正在发表他们自以为幽默的演讲,下面的人配合着发出一阵阵哄笑。 善儿对这些烂俗的演讲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为众人服务的同时,一直留心他们的交谈,要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判断出如何才能正确进入这个中转基站的“神经中枢”。 她知道,暗帝国为了能把从地球掠夺的能源,输送到母舰上,就必须在地表建立基站,用来传输武器、工具和物产资源。 每个基站,都会有一部庞大的智能处理器,这个处理器与帝国母舰上的主处理器相连,就像一个个神经中枢,与主脑之间进行着数据交换。 只要她能进入神经元,用自己设计好的数据包进行攻击,病毒很快就会感染到帝国母舰上的主脑。 此刻,她就像一台超算,将听到、看到的一切,转换成数据,并迅速做出分析和判断。 很快,她把目标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想要进入“神经中枢”,必须有这四个人同时进行DNA和视网膜验证,才能打开大门。 这四个人,除了总督卓航外,还有基站总工程师邢磊,基站安全主任方浩,帝国信息官程梦洁。 冬善儿只有趁这个机会,在宴会结束前,拿到这四个人的DNA和视网膜信息,并进入“神经中枢”,上传含有病毒的数据包,才能达到目的。 一旦错过今天的机会,她就很难再有机会靠近黑金塔。 冬善儿环视人群,第一个目标锁定在最容易搞定的邢磊身上。 * 邢磊是那种典型的眼里只有工作的技术性人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是一年前灭世风暴的幸存者,对这个毁灭奴役地球的暗帝国,没什么好感。 但,为了相依为命的小女儿能生存下去,他不得不接受了卓航的邀请,和帝国的任命,成了黑金塔基站的总工程师。 邢磊手里拿着香槟,孤独地站在角落里。 除了天性不喜欢社交外,他几乎讨厌这里每一个人。虚伪、贪婪、吝啬、嫉妒、低俗……他们就像行尸走肉,消耗着珍贵的资源和食物,却高调地做着助纣为虐,毁灭地球的事。 他无力制止,只能随波逐流。他甚至连自己都深恶痛绝,痛恨自己是个懦夫。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招待朝他走来,露出迷人的微笑:“先生,要来点点心吗?” 邢磊厌恶地皱了下眉头,他经常碰到这种主动找自己搭讪的年轻女孩儿。 他知道她们的目的。 她们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是喜欢自己现在的地位,只要傍上像自己这样的人,这些女孩儿就可以飞上枝头,跻身精英贵族中。 看看现在那些男人身边珠光宝气、妖娆妩媚的女人,就知道这些女孩儿将来的模样了。 “不需要。” 邢磊冷冷地拒绝了,连看都不想看这女孩儿一眼。 冬善儿心说,得到对方的DNA信息很容易,只需要一滴血、一根头发就行。但要想得到他的视网膜的全部信息,至少要跟他对视十秒钟以上。 可现在邢磊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怎么办? 她略一沉吟,便有了办法,用一种求知憧憬的目光,望着邢磊,道:“刑工,听说,您对量子计算机很有研究,我能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吗?” 邢磊一愣,没想到这个女孩儿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也许她为了接近自己,事先做了功课吧? 于是,依然保持着冷漠和警惕,只是出于礼貌回答:“量子计算机是门非常复杂的科学,如果你不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根本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恐怕我帮不了你什么。” 善儿并不气馁,继续道:“1981年,美国物理学家费曼曾经指出,量子系统具有天然的并行处理能力,用它所实现的计算机,很可能会远远超越经典计算机。建造一台量子计算机,都需要哪些条件呢?” 邢磊的目光有了变化,感觉这个女招待不是普通的女孩儿,便道:“建造一台量子计算机,需要五点要求。 1、一个能表征量子比特并可扩展的物理系统; 2、能够把量子比特初始化为一个标准态,这相当于要求量子计算的输人态是已知的; 3、退相干相对于量子门操作时间要足够长,这保证在系统退相干之前能够完成整个量子计算; 4、构造一系列普适的量子门完成量子计算; 5、具备对量子计算的末态进行测量的能力。” 邢磊并不奢望眼前的女孩儿能听懂自己讲的这些话,毕竟,那场无情的风暴杀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量子物理学的专家,有他的导师、同学、同事、学生、朋友,人类科学文明,因为这场风暴,倒退了百年。 冬善儿微微一笑:“哦,我大概明白一点了,刑工的意思是,首先,我们得找到一个物理系统,用作量子比特,做为量子计算的载体,对吗?” 邢磊的眼睛亮了,这个女孩儿居然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这真是太难得了! 这一年来,他都快要被闷死了,周围的这些人,几乎没人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每天,他都像是在对牛弹琴。 现在,终于有个人能听懂自己了!他交谈的欲.望瞬间被勾起来:“你也懂量子物理?” 冬善儿谦虚地说:“我不是很懂,就是好奇。本来,我准备系统地学习量子物理,可是没想到一场风暴,毁了一切。为了能生存下去,我只好来这里做女招待。” 邢磊的同情心毫无疑问被善儿激发起来了,他叹口气,目光充满同情地望着她:“真是太可惜,如果不是那场风暴,你现在应该是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安心求学才对。” “听说IBM和谷歌都在研制量子计算机,灭世风暴前,最好的量子计算机只有十几个量子比特,如果不是不是那场意外,谷歌的科学实验室就能做出50个量子比特的计算机了。” “是啊,太可惜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 “其实,说句不怕被刑工嘲笑的话,当初,我真的很想加入国产量子计算机的研究,想做一台比谷歌更先进,超越我国天河三号超算的量子计算机,可惜,没机会了。” 如果不是男女有别,要顾忌自己的身份,邢磊真的要上前拥抱这个特别的女孩儿了,知音啊,简直是知音! “我怎么可能会嘲笑你?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劲头!如果你想继续这方面的学问,也许,我可以帮你。” 冬善儿与邢磊的对视,已经超过十秒,顺利完成信息搜集,是时候该转移目标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这样会不会麻烦刑工您?” “不麻烦,不麻烦,现在,我的实验室太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了!” “那好啊,等宴会结束,我再找刑工您细谈,现在,我得工作去了。” “好好,你先忙,记得结束后,一定要来找我!” “好的……刑工的衣领上有根头发,我帮您拿掉……” 邢磊被冬善儿的细致感动了,在她的指尖触到肩头的一瞬间,感觉,已经亡故的妻子又复活了。 * 冬善儿很快处理完邢磊的视网膜信息,提取了他头发上的DNA,随手端起一托盘酒水,朝信息官程梦洁走去。 程梦洁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简约干练,制服上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头发一丝不苟,甚至连面上的表情,也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冷漠严肃,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她是这里唯一跟其她女人不同的女性,没有耀眼的珠宝,素面朝天。 她的工作就是负责收集各类情报信息,并分析出哪些对帝国有益,哪些对帝国有害。 因为她出了名的高冷和严谨,至今未婚,没有男人敢靠近她,因为她超强的分析能力,每次都能把对方“肢解”得淋漓尽致,任何隐藏的缺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第90章 石头做的女人 冬善儿端着酒水朝程梦洁走过去。 程梦洁在一群同样穿着制服的男人中间,显得瘦小悖弱。但她冷毅的面庞,却比在场每一个男人都更刚硬。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女性的柔美,就像一块毫无温度的石头。 她此刻正在翻着手上的平板,抓紧每一分钟,进行她的工作。 对于她来说,时间高于一切,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她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任何事情上,包括听这些冗长无聊的演说。 她宁愿对那些“大人物”不敬,也不愿意对时间不敬。 冬善儿从程梦洁身边经过时,故意崴了一下脚,盘子里的酒水倾倒,把程梦洁的制服泼湿了一片。 程梦洁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保护平板,她迅速关闭平板,掏出纸巾,擦干净溅在上面的酒水,这才用毫无感情的眼睛,冰冷地瞪了善儿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把时间和口舌浪费在这样一个女招待身上,太不理智了。于是转身径直奔洗手间。 冬善儿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不上套,根本不搭理自己。目的没达到,她岂能放弃,于是紧跟着程梦洁来到洗手间。 她进去的时候,程梦洁已经打开水龙头,用手帕擦洗浸透到白衬衣上的酒渍。 善儿走过去,连声道歉:“Miss程,刚才都是我不好,让我来帮您吧!” 她要去拿手帕帮程梦洁擦拭,却被程梦洁一脸厌恶地避开:“No!我最讨厌别人碰我了!” 这个女人居然是个有严重洁癖的女人,这下,善儿有点抓狂了。 如何才能接近一个有强烈洁癖的女人?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out!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 冬善儿忽然挤出几滴眼泪,捂着脸抽泣起来。 程梦洁皱眉:“闭嘴!我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虽然她表情、语气依然冷得像冰,但把自己的纸巾抽了一张出来,递给冬善儿:“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软弱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你。” 冬善儿小心地接过纸巾,注意不跟程梦洁触碰,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地说:“Miss程,请您一定不要投诉我,如果您不肯原谅我,我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需要养活,拜托了!” 程梦洁眉头皱得更紧:“我说要投诉你了吗?” “您不肯让我帮您洗净衣裳,不就是不肯原谅我吗?我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我弟弟会被饿死的……” 冬善儿一副伤心欲绝,却强忍着不哭的表情,让铁石心肠的程梦洁看了都觉得不忍,明明是这女招待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现在却搞得好像是自己亏欠了她似的。 “好了好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帮忙清理衣服,我有洁癖。” 冬善儿抽泣着说:“我家以前是开洗衣店的,这种红酒的污渍,如果不及时清理掉,就永远也清理不掉了,会留下很难看的印记。” 一听这个,程梦洁犹豫了,她最讨厌雪白的衬衣上沾上任何一丁点的污渍,更何况这么大一片,那这件新衬衣就废了。 现在都是配给制,想要再弄一件这么好的白衬衣,至少得花掉自己半年的积蓄。 想了十秒钟后,终于痛下决心:“你,能清洗掉这酒渍吗?” 冬善儿点头:“当然能了,我有家传秘方。” “那好,你来帮我弄干净。” 冬善儿破涕为笑,赶紧擦掉脸上的泪花,来到洗手池前。 “要我把衬衣脱下来吗?” “不用不用,我们家有独家清洗剂,只需要往污渍上轻轻喷一下,那些污渍在几秒钟内就会渗透出来,再用纸巾这么一擦,就万事大吉了。” “有那么神奇的清洗剂?我怎么没听说过?” “独家秘方,您如果没去我家店里洗过衣服,当然不会知道了。” “哦。” 冬善儿真的掏出来一小瓶喷剂,往程梦洁沾了酒渍的衬衣上喷了两下。 几秒钟后,果然看见那些酒渍凝结成一个个红色的小露珠,浮出布料表面。 冬善儿用程梦洁的纸巾轻轻一擦,那些酒渍便消失不见,简直像是在变魔法。 程梦洁惊讶不已,平常一丝不变的表情竟然有了变化:“这个清洁剂太神奇了,你……能卖给我吗?” 善儿摇头:“我家的独门秘方从来不卖。” 程梦洁有点失望。 善儿话锋一转:“不过,您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您啊!” “送给我?” “嗯。” “太好了!”程梦洁刚有点兴奋,马上又沉下脸:“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无缘无故的,有什么企图吗?” “瞧您说的,一瓶清洁剂,又不值钱,还能有什么企图?我只是希望您能原谅我,不投诉我,让我保住这份工作就好。” “就这么简单?” 善儿认真地点点头。 程梦洁还是不敢相信,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凝视了足足有半分钟,确认这双眼睛坦诚无华,清澈见底,这才放松了警惕,从善儿手里接过清洁剂。 “你放心吧,我不会投诉你,不但不会投诉你,我觉得,如果你来高档住宅区开一家洗衣店的话,生意一定会很好。” “开店?” “对,开店。” “我……恐怕没那个本钱。” “没关系,我可以借钱给你,帮你打通关系,取得营业执照,利润我们五五分账!你就可以养活自己和弟弟了。” “真的?” “我一向说话算数。”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我……我一时还无法接受,让我消化消化……” “行,你考虑吧,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就来找我。” 程梦洁站在镜子跟前整理衣服,善儿赶紧出手帮忙她拉平皱褶,趁机取走她一根头发。 这次程梦洁没有拒绝善儿,反而很友善,走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提醒她:“你可要快点考虑哦,时间不等人,最好宴会结束后就来找我。” * 冬善儿现在已经拿到了两把钥匙。 下一个目标,就是黑金塔的安全主任方浩。 这个方浩,灭世风暴前,在一家跨国保安公司里工作,之前还做过雇佣军,受过专业训练,杀过人,上过战场,安保工作经验丰富,生性残暴嗜杀,智商还不低,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卓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在方浩来之前,黑金塔的建设,经常遭到反暗组织以及其他不满暗帝国的人破坏,导致工期严重滞后。 自从方浩来了之后,那些破坏就再也没成功过,隔段时间,就会在工地的围墙外,挂起几具被摧残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警告世人不要再打黑金塔的主意。 所以,黑金塔一建成,方浩就被任命为这里的安全主任,全权负责保卫黑金塔。 冬善儿从走廊里经过,看着强壮的方浩带着两个安保,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走廊,霸气地从对面走来,心想怎么才能接近这个人?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近方浩的时候,方浩却突然停下脚步,喝了一声:“站住!” 善儿停下脚步,表面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却琢磨,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吗?他为什么突然叫停自己? “站住!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冬善儿心说,自己站住了啊? “别跑!快!抓住她!” 两个安保一把推开冬善儿,从她身边一阵疾风般掠过,把另一个正在往外跑的女招待扑倒在地。 冬善儿差点被推到,赶紧扶住墙,稳住身形,私下松口气,原来不是叫自己。 她回过头,看那个被抓的女招待,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方浩大步走过去,冬善儿赶紧把后背紧紧靠在墙上,生怕因为碍事再被推一把。 方浩在三个人面前停下,抬起厚重的皮靴,照着那个女招待的肚子上就是一脚。 女招待喷出好大一口鲜血,趴在黑色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方浩抬脚踩住她的脑袋,冷冰冰问:“为什么跑?” 女招待咬紧牙关不说话。 冬善儿紧贴在走廊的墙壁上,克制住想要冲过去帮忙的念头。放在过去,她多半会不自量力上前“打抱不平”。 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的她,确实有能力帮助那个被打的女人,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种在大义和小义之间的选择,她不是第一次面临,以前没有答案,现在同样没有答案。 她脑子里其实也在不断搏斗,她很想帮那个女人,但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首先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见了方浩要跑。 其次,她无法保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解决方浩三个彪形大汉。这里到处是监控,一旦被发现,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以后再想接近这里,很难。 她想到了一望无际的废墟,想到那些废墟中的尸体,想到段舍忧心忡忡的目光…… 她不能再让段总失望了,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类遭受苦难和奴役。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无论看到什么,都必须要忍。 第91章 野兽般凶残 冬善儿默默看着三个野兽一般的男人,对躺在地上的女招待拳打脚踢,紧紧咬着嘴唇,硬是没吭声。 瘦小的女招待很快被打得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出花容月貌来。 方浩撕开女招待的裙子,从她身上搜出一枚炸弹。他不再问什么,一拳把女招待的眼珠打爆裂,血浆飞出好远,溅到冬善儿脸颊上。 冬善儿微微打了个哆嗦,这种暴力的场面,她还是不适应,只好闭上眼,咬紧牙关,不再往走廊那边看。 耳畔,女招待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终于没了生息。 她听到尸体被拖走的声音,不断克制着内心燃烧的怒火,没有让自己失控冲上去结束方浩那头野兽的生命。 “你,怎么还不走?” 冬善儿被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下了一跳,睁开眼,方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边,正在用手帕擦去拳头上的血迹。 她一时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吓坏了?” “没……不……有点……” “叫什么名字?” “阿离。” “新来的?” 冬善儿使劲点了一下头。 方浩突然抬起手,放在她脸上。 冬善儿紧张的浑身肌肉都僵硬了。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看到他杀人,就把自己脖子扭断吧? 然而,方浩只是用拇指用力擦掉她脸颊上的血珠,冰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盯紧她的眼睛:“这里,最不欢迎多嘴的人。” 冬善儿赶紧点头:“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阿离,多大了?” “啊……我,十七……”冬善儿随便糊弄着,只想赶紧完成对方浩视网膜信息的收集。 “十七?呵呵,在我这里撒谎,可是要被当成间谍的。” “额……我,我十八了……” “嗯?” “好吧,其实我二十多了,但是,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不能说的……” 方浩的嘴角牵了牵,算是在那张残酷的脸上有了个表情:“一个人吗?” “我……还有个弟弟,今年五岁。” “我是问你有男人吗?” “那个……”冬善儿已经完成了视网膜信息的收集,现在只需要这家伙的DNA信息就OK了,所以不想跟他纠缠,对于这种暗示性很明显的问题,她不愿回答。 但是,很快,她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方浩竟然是个光头!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方浩认为光头更适合自己的职业生涯,万一受伤什么的,便于处理伤口。 冬善儿心里抓狂,但脸上依旧一副受惊吓的可怜模样:“男人,男人我有!而且他,他位高权重!” 方浩看她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就断定她在撒谎:“是吗?这里位高权重的男人,我都认识,说说,是谁?” “是,是……是总督大人!” 方浩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你要是说别人,或许我会信,不过,你要说是总督,呵呵,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 “你根本没有男人,你心虚了,是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我为什么不能是总督的女人?” “因为总督已经有女人了,谁都知道,他喜欢的是安琪儿小姐,每天跟安琪儿小姐形影不离,哪儿有功夫搭理你这种货色?” 尽管冬善儿跟卓航之间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她对卓航除了憎恨厌恶,没有别的感情。但乍一听说他要跟安琪儿在一起,内心还是难免一阵刺痛。 想想自己和段舍、卓航、安琪儿之间的种种,真的是恍如隔世。 不知道段舍听到安琪儿要嫁给卓航,会是什么反应? “阿离,不如做我的女人吧。” “啊?!” “在这块地盘上,只要做了我方浩的女人,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为什么啊?你看上我哪点了?” “就冲刚才你没有被吓晕过去,也没有转身逃走。” “就因为这个?” “是。我觉得你很特别,换做别的女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冬善儿眨了一下眼:“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喜欢儒雅的,文质彬彬的男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太残暴了……” 方浩的脸色立刻变了,恶狠狠逼近她,双手撑在墙上,把冬善儿夹在中间。 “你居然拒绝我?!” “我……”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还没哪个女人敢拒绝我呢!总之,我要定你了!” “可是……”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那些文质彬彬的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只有我,才能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爽!” 冬善儿很郁闷,她得赶紧摆脱这个人的纠缠。 大厅那边,已经是卓航在讲演了,她要抓紧时间拿到卓航的钥匙,趁着大家都在狂欢的时候,进入中枢系统。 于是,她改变策略,忽然笑吟吟问:“你真的要保护我?” “是。” “包括我弟弟吗?” “包括。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让我保护谁,我就保护谁。” “可是我还是不信,毕竟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 “那要怎样你才肯信?” “嗯……”善儿眼珠转了转:“这样吧,你把耳朵凑过来,我问你一个小问题,如果你回答对了,我就答应你。” “好!” 方浩倒也干脆,直接把耳朵凑过去。 善儿把软软的粉唇凑在他耳边,吹气若兰:“我想知道你……” 她突然张口咬住了方浩的耳垂,用力咬下去。 耳垂是人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之一,方浩措不及防,吸了口凉气,赶紧摆脱,但是,已经被冬善儿生生咬出鲜血来。 “你……” 不等方浩发作,善儿已露出笑颜:“现在我相信了。” “什么?” “如果我咬你的时候,你打了我,或者拧断了我的脖子,那么证明你只是想把我当玩物。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对刚才那个女人那么狠,却能容忍我咬你,说明你是真心想保护我。” 方浩脸上的怒容消失了,哈哈大笑:“你这野蛮的小丫头,我喜欢!对我脾气!” 说着,拉起冬善儿的手就走。 “唉,上哪儿啊?”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女人了,当然要跟我走。” “不行,我还在工作呢!” “我的女人我来养,不需要工作!” “可你总得让我把今天的活儿做完啊。” “不用管了,我会跟他们交待。” “不行,我这人有个脾气,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善始善终,绝不半途而废。你让我这么半截跑掉了,我会难受很久的。” 方浩遇到这么倔强的女人,也是没脾气了。 正好,那两个拖尸体的安保也回来了:“主任,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要不要再排查一边?” 方浩只好放开冬善儿,毕竟职责高于一切,卓航花高薪聘请他来做这个安全主任,他就得让老板觉得物有所值。 “好吧,你先去吧,别忘了,宴会结束后,立刻来见我。” 冬善儿点头,今天已经答应三个人宴会结束去找他们。到时候她没出现,不知道这几个人会不会把自己撕了? 不会的不会的,到时候一切都已改变,可能,再也不会跟他们相见了。 * 回到宴会大厅,冬善儿深吸一口气,她已经从方浩的血液中提取了DNA,现在就剩下卓航这一把钥匙了。 怎么才能靠近他,又不被他认出自己呢? 这个好像有点难度,卓航精明得很,一点点马脚被他看到都会露陷。 这时候,卓航已经做完了他颇具蛊惑力的演讲,宣布舞会开始。 乐队奏响第一支舞曲,冬善儿看到,风度翩翩的卓航,一身白色总督礼服,挽着一身金色礼服、戴着金色珍珠镶红宝石项链的安琪儿,款款走入大厅正中,开始领舞。 冬善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到安琪儿依然很美,很高贵,画着精致的容妆,微卷的头发用金色珍珠发卡盘起,越发像一位高贵的公主。 原来她还活着。 不知道安琪儿是怎么躲过那场灾难的,但是能看得出,那场灾难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的眼睛不似从前那般活泛,也少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温顺乖巧的芭比洋娃娃,一举一动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 虽然冬善儿一点也不喜欢安琪儿,甚至怨恨过安琪儿,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连几支舞曲下来,善儿发现,安琪儿跟卓航寸步不离,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安琪儿从卓航身边调开,不然自己怎么下手? 想来想去,也只有故技重施,弄脏安琪儿的礼服,只要她能离开几分钟,自己就能取到想要的信息。 冬善儿端起酒水,刚要往安琪儿那边去,托盘上的酒水就被旁边的人取走了。 无奈她重新拿了酒水。 可一转眼,又没了! 冬善儿忍,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多拿了杯酒水,总不至于运气坏到全都被拿走吧? 可她想错了,刚一转身,连托盘带酒水便被人全拿走了。 这次她可真忍不住了,抬起头刚要说话,却一下愣住了。 第92章 让人目眩的男子 当冬善儿看清眼前的男人时,心脏一阵剧烈地跳动,身上全部的血液涌向心脏。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她觉得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如战鼓般的心跳声。 是段舍! 他怎么来了? 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如何得知自己在这里? 段舍一身黑色的暗帝国雇佣兵军官制服,留着精致帅气的八字胡,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 但冬善儿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炙热的目光,并且再一次被他的帅气折服。 男神就是男神,不管穿什么都帅到让人目眩。 “小姐可以为我带路去洗手间吗?” 不过几天没见,她竟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动听,仿佛天籁。 冬善儿叹口气,本来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继续自己的计划,但是,他的话就是那么得不可抗拒,让她莫名其妙就顺从了。 * 冬善儿装模作样把段舍带到洗手间外,刚要说话,就被他一把推进去,反锁了门。 “喂!这里是男洗手间!” 段舍没搭理她,挨个检查了每一扇隔门后面,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摘下帽子,狠狠瞪着冬善儿。 是的,他很少这么怒形于色过,即使气急了,最多也就是冷冷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但是今天,面对冬善儿,他失态了,无法掩饰内心的波动。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一阵心惊胆颤后,反而平静下来,唇角带出一丝恬淡的微笑:“我知道。” “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吗?” “我知道,我是全人类的希望嘛。” 段舍突然沉默了,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喊,他想要告诉她另外一番话,想告诉她,她对自己有多重要,几乎抑制不住那种冲动。但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他恢复了山一样的平静,语气化作春风:“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自己一个人出来冒险?” “既然都知道这是冒险了,自然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你忘了,我们是一个团队,任何时候,都不该抛下其他队友。” “我不是抛下你们,我不希望你们再为我冒险,我的过错,就让我自己来纠正吧。” “善儿,你错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你无权为所有人做决定。”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段总,我知道我错了,但是,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真的能搞定。” “你一个人搞定?好,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主机控制室,里面安装着他们的处理器,相当于一个神经中枢,与帝国母舰上的主脑联系着。只要我能进入这个神经中枢,就能利用他们的平台和资源,重写六维空间代码,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一切就完美解决。” “完美解决?那我问你,打开中枢大门需要四把钥匙同时启动,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已经有三把钥匙了,刚才要不是你拦着,第四把钥匙已经到手了。” “所谓钥匙,其实是四个人的DNA和视网膜信息,你是怎么弄到的?”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段舍想到了冬善儿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那种隐隐的担忧,又袭上心头。他知道善儿不愿意提起那些“异能”,控制着情绪没有追问她,只是问: “就算四把钥匙全都弄到了,你怎么才能做到同时启动四把锁?难不成你还会分身?” “我……” 这个还真是问题,善儿之前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但她没有时间犹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让我们来帮你吧。”段舍认真地望着她。 善儿还在犹豫,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将要做什么,她这次要做的,并不是改变未来,不是在平行空间中进行置换,她不想让段舍他们参与进来,不想让他们看到结果。 尤其不想在段舍的目光中永远的…… 洗手间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善儿的思维。 两个人同时看向大门。 门外响起了安琪儿的声音:“有人吗?” 她怎么来了?这是男洗手间啊,她为什么不去女洗手间?答案只有一个,安琪儿一定是发现他们了。 果然,安琪儿接着道:“学长,是我,我看到你了,不管你换成什么装扮,如何改变外貌,我还是能从人群里一眼认出你来。” 冬善儿抬头看着段舍,看到他帅气的小胡子时,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真奇怪,他从哪里搞来的道具?不过,他“长”胡子的样子也蛮帅的。 安琪儿停了一会儿不见回答,也不见门打开,继续说:“学长放心,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告诉别人。” 段舍和冬善儿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个人都认为,这样僵持下去没有什么意义,既然被安琪儿发现了,那就随机应变吧。 段舍打开洗手间的门,一身金色晚礼服的安琪儿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距离近了,冬善儿比刚才看得更清晰,安琪儿的脸色和精神状态并不好,全靠厚厚的粉底和精致的化妆来遮掩憔悴与苍白。 安琪儿看到冬善儿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第一眼并没有认出这个画着夸张脸妆的女招待是情敌,只是没想到段学长竟然跟另一个女人反锁在卫生间里,这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安琪儿了解她的段学长不是那种人。 并且,她也只是匆匆瞥了女招待一眼,便把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学长身上。 是,她的确曾经恨段舍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她想过一万种弄死他的办法。 但当他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后,安琪儿对复仇却再也提不起任何激情。 她整日买醉,颓废地挥霍着自己的人生。 她跟很多男人交往,啪啪啪的时候,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反正没有了学长,跟谁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直到某天晕倒在酒吧外不知名的小巷里,被120拉走,医生给了她几张画着加号的化验单。 父亲暴跳如雷,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那个时候,当所有人都躲开她这个不干净的女人时,是卓航站出来,陪着她治疗那些难以启齿的病,陪着她打胎。 当那团未成型的温热血肉从身体里排出时,她的脸上满是冰冷的泪水。 药物的作用只是减轻了身体上的疼,但她的心却疼的滴血。那一刻,安琪儿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窖中,除了冷,就是冷,无边无尽的冷。 后来卓航向她求婚。 安琪儿明白自己烂成这样,卓航还肯娶自己的原因,如果自己不是安福昌的女儿,这个功利的男人连正眼也不会瞧自己一眼。 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冬善儿夺走了自己的学长,她就要夺走冬善儿的男朋友。 她原本是想报复冬善儿的,但是跟卓航在一起久了,才发现,她这不是报复别人,分明是在作死自己。 现在的安琪儿,已经当自己是行尸走肉,得过且过了。 但是,宴会上,当她在人群中一眼瞥见段学长时,仿佛一阵电流通过心房,让停跳已久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一路跟来,敲开洗手间的门,与学长四目相对时,安琪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如雨下。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琪儿直接扑进段舍怀中,全然不管眼泪弄花了容妆。 冬善儿在一旁看着,有点尴尬,心里竟酸酸涩涩不是滋味。 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可看到别的女人接近他,还是感到不舒服,就算明知道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别的意思。 冬善儿考虑自己要不要出去先回避一下?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长眼色”才是。 但她又不想出去,反而很想做点什么来证明他跟自己更亲近一些,就好像宣示主权一样。 她正纠结着呢,偏偏安琪儿很不识趣地对她来了一句:“你先出去吧,我跟学长有话要说。” 如果安琪儿不说这句话,冬善儿或许纠结完了也就出去了。可安琪儿偏偏说了,她的拗劲儿也就上来了。 自从被奇少激活了记忆和功能,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职员了。做为一个比人类要聪明很多倍的AI人,在遭到挑衅和攻击时,首选项就是自我保护,并适当反击。 原本,一个没有感情的AI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不会认为受到了挑衅,别人讲话需要私人空间,这个很正常。 但冬善儿不同于其它的AI人。 她有三观,有自己独立的思想,甚至有人类的感情。她已经进化的与人类无异,并且拥有比人类强大许多的能力。 在安琪儿说完那句话之前,她的大脑里已经设计了很多种对付安琪儿的方案。 她甚至忘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不过,在冬善儿出声前,段舍先说话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她不需要回避。” “可是……” “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安琪儿因为这句话,开始注意起这个女招待。当她细看时,发现这个女招待似曾相识,很面熟。 对!是冬善儿! 第93章 安琪儿的不幸 冬善儿居然也来了! 而且是跟段学长在一起! 安琪儿刚刚复活的心,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在安琪儿爆发前,冬善儿却适时的一笑:“我还是到外面帮你们看着吧,万一有人闯进来看到就不好了。” 她已经否定了刚刚想到的所有报复方案,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因为段舍的态度很明确,她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 * 冬善儿出了洗手间,并没走远,一直站在门口。 里面的说话声虽然很轻,隔着门,但她还是能听清。她的听力也比正常人要好。 她听到段舍在询问安琪儿这一年来的状况,询问她是怎么躲过那场灭世风暴灾难的。 安琪儿说,风暴那天,她在朋友家里喝醉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醒来时,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后来是卓航带着她找到了父亲,在父亲的资助下,成立了自卫队,势力一天天扩大,最后,卓航被暗帝国招募,成了殖民地总督。 冬善儿分析了安琪儿的话,跟以前卓航告诉自己的做了对比,感觉,这两个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 接着,她听到安琪儿询问段舍这一年来过的如何,听说他在帮反暗联盟工作。 冬善儿立刻竖起耳朵。 段舍只是简单地回答她一切还好。 安琪儿又问他为什么要冒险来这里?难道不知道他是被暗帝国殖民地通缉的头号敌人吗? 冬善儿听到段舍稍稍沉吟了一下,才回答:“你既然知道我是反暗联盟的人,自然猜得到我的来意。” 安琪儿的语气里满是担忧:“虽然我从不关心政治,可我也听说了,反暗联盟跟帝国雇佣军势不两立。” “帝国雇佣军?你可知道大家是怎么称呼雇佣军的吗?背叛者。他们背叛了人类,投靠了入侵者。” “可……可那也是为了活下去啊,世界都毁灭了,能做的选择不多……” 段舍的语气放缓了一些,问:“安总现在还好吗?” “爸爸他……他很好,还是跟过去一样,爱训人。” “真的?” “嗯。” 冬善儿听得出,安琪儿这声“嗯”不是很有底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段舍道:“我得到消息,说安总被流放到荒蛮的地区挖矿,看来是谣传。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安琪儿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很慌乱的样子。 “反暗联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如果安总真的没事,我想,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也应该出现在宴会上。” 冬善儿听到安琪儿的哭泣声,充满了压抑、委屈、无助。 她轻轻叹口气,离开洗手间门口,在稍远的地方靠墙站着,不想再听什么了。 *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慢慢打开,安琪儿从里面低着头出来,眼泪已经擦干了,只是眼眶还有点微红。 她没有看冬善儿,径直穿过走廊,回到大厅。 善儿赶紧回到洗手间里,望着站在镜子前的段舍:“她走了。” 稍停了一会儿,段舍说:“我请她帮忙取得卓航的DNA和视网膜信息。” “她?同意了?” “嗯。” “为什么?我是觉得,自从那次你悔婚之后,她一直就想置你于死地,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安琪儿本性并不坏,而且,我答应她,会把她父亲救出来。” “安福昌?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安家现在的状况,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在实施这个计划前,我就找人调查过他们了。” “段总您已经调查过了?” “善儿,你还记得风暴发生头一天的事儿吗?” 冬善儿当然记得,那天,她无意中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儿,知道了一些早就应该知道,但一直被人欺瞒的事儿,以至于情绪崩溃。 “安琪儿说,那天,她看见你上七十层卓航的办公室,担心你跟卓航藕断丝连,所以,跟着一起也上去了。” 冬善儿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她一直没让你发现,所以,那一天,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她同样也看到了、听到了。她说,她那天很生气,很绝望,直接离开了高维总部,开车去了表哥的酒庄。” 冬善儿当然理解安琪儿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被欺骗、利用、背叛的感觉,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那天发生的事,至今对她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 “酒庄?卓航也跟我说过,风暴发生头一天晚上,他去了朋友的酒庄,难道,就是安琪儿表哥的酒庄?” “对,没错,就是安琪儿表哥的酒庄。那天,安琪儿去那里,是跟表哥商量要取消跟卓航的婚约,她说,她被卓航欺骗了,安总也被卓航骗了。卓航得到消息,连夜赶赴酒庄。” 冬善儿现在明白卓航那天怎么会突然放弃向自己解释的机会,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匆匆离去,原来他是去哄安琪儿了,毕竟,他是靠着安家上位的,没有了安福昌的支持,他在高维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段舍继续道: “安琪儿说,卓航到了以后,跟表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他们两个打了起来,她在一旁劝架,怎么都劝不住。表哥用红酒瓶打破了卓航的头,卓航顺手拿起冰锥,刺进了表哥的心脏……” 冬善儿一愣:“安琪儿的表哥不是被大风刮走的?” “卓航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那个酒庄的老板是他的朋友,也没提到当时安琪儿也在场,只说,风暴来的时候,酒庄老板被大风一下子卷走了。” “哼,看来这个人是改不了说谎的毛病,从他嘴里,很难听到实话。” 冬善儿叹口气,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呵呵,被他甩掉还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 “那后来呢?安琪儿怎么还跟卓航在一起?” “风暴过后,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安琪儿很害怕,她担心卓航会把自己也杀掉灭口,只好委曲求全。” “哦?是吗?”冬善儿表示怀疑:“那后来她找到安福昌,应该趁机甩掉卓航才是,怎么反而让她父亲帮助卓航了呢?”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卓航的孩子。” 冬善儿冷笑了一声,这也太符合所有狗血剧的套路了吧?每次到了女人要彻底与渣男断绝的时候,无一例外,那个女人总是会怀孕,然后为了孩子,就舍弃了自己的幸福,凄惨度日。 段舍看出来她的质疑了,补充:“她没能离开卓航,跟她父亲也有关系。” “是吗?” “安福昌跟卓航很像,他们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的人,两个人一个有钱,另一个有人有头脑,一拍即合,决定成立自卫队,在乱世中博一方天地。” 善儿叹口气,没错,这才符合卓航的性格,安福昌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唯利是图,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绝非偶然。 “既然他们有公同的利益,那应该合作愉快才是,怎么卓航又把他老丈人给流放了?” “说到底,都是越来越膨胀的权欲造成了两个人的分歧。安福昌独.裁惯了,财大气粗,整天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经常弄得卓航这个暗帝国亚太地区最大殖民地的总督很难堪。 卓航要想维护自己的威信,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搬掉这颗绊脚石。他知道安福昌一直做地下交易赚黑钱,就设计抓了个现行,没收了安氏全部财产,把安福昌流放到外面挖矿去了。” 冬善儿听完,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安琪儿也挺可怜的。那,她跟卓航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吧?” “并没有。” “啊?为什么?” “安琪儿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之后又整天担惊受怕,小产了。” 善儿听了心里一紧,不由对安琪儿又有了几分怜悯。 其实安琪儿也是挺可怜的女人,虽然她绑架过自己,找过自己的麻烦,让自己难堪过,但至少,安琪儿从没有在背后害过自己,有什么都是明刀明枪来,总比那些暗箭伤人的绿茶婊要好很多。 安琪儿也是一生为情所困,追求自己喜欢的学长十几年,没有结果,最终跟一个渣男在一起,被利用了不说,父亲还被渣男流放。 所以说,她答应帮段舍获得卓航的视网膜、DNA信息,应该是可靠的。 之前她还一直担心段舍中了“美人计”,她知道段舍虽然对安琪儿没有那种意思,但毕竟是他的学妹,加上感情上的亏欠,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判断。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就算是自己,知道了安琪儿这一年来遭受的种种不幸,也会选择相信她。 “那,安琪儿怎么获得钥匙?” “我们来的时候,带了特殊的隐形眼镜,其实是个高分辨率的摄像机,可以拍下卓航的视网膜图片,传送到毒药的设备上,用3D复制打印出相同的视网膜。” “毒药也来了吗?他在哪里?” “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放心,我们这次一定能完成任务。” 第94章 被闪电击中 冬善儿和段舍一前一后回到大厅。 善儿扫了一眼人群,这里每一个人都锦衣玉食,男人们在高谈阔论,女人们在攀比珠宝首饰。想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感觉这里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幻境。 好在,这幻境,很快就结束了。 她回眸,看到段舍和安琪儿在人群中翩翩起舞,高贵的金色缠绕着肃穆庄严的玄黑,他们两个看上去好般配。 冬善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转身穿过人群,朝电梯走去。 她没在大厅里看到卓航,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在哪儿都不重要。 就在刚刚,冬善儿通过段舍给她的通讯设备,已经黑进了毒药的电脑,从里面提取了安琪儿刚刚传过去的卓航的视网膜和DNA信息。 她不会让段舍一起去冒险的。 冬善儿用安全主任方浩的DNA信息,很容易就打开了电梯。 电梯启动,带她径直前往中枢系统。 她揭掉假睫毛,摘掉围裙,擦去脸上浓艳的妆容。 从光滑如镜的黑色箱壁上,看着自己又恢复成清丽娟秀的模样。 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冬善儿,永别了,这是最后一眼看自己了。 还有…… 段舍。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儿时在福利院第一次遇见段舍的情景。 她并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却一眼就被他阳光般温暖爽朗的笑容迷住了,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他。 当别的小朋友都在争着抢点心、水果吃的时候,她却一直默默跟在大哥哥身后。 大哥哥终于注意到了她,蹲下身子,微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善儿记得当时她并没有回答大哥哥的问题,而是一直看着大哥哥的衣兜。 大哥哥的衣兜里放着一盒水彩笔,因为盒子太长,露了一截在外面。 大哥哥取出那盒水彩笔,问:“你喜欢这个?” 小善儿怯怯地点了一下头。 “那……送给你好了。” 善儿却摇摇头,把双手背到身后。院长妈妈一直教导他们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但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水彩笔上。 直到院长妈妈同意,她才从大哥哥手中接过那盒水彩笔。 那天的阳光真好,从树叶的缝隙里斜射下来,金灿灿,洒在画纸上。 她坐在大哥哥的怀中,大手握着小手,在雪白的画纸上,一笔一笔,画出她人生的第一张画作——一只嘴里叼着橄榄枝展翅飞翔的金色和平鸽。 那个暖暖的画面,定格在冬善儿的脑海中,她要带着这个温情的回忆,消失在茫茫太空中。 * 电梯到了,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走向中枢控制室。 控制室紧闭的大门上,安装了四道门锁,必须由四个人同时验证视网膜信息和DNA信息,才能打开,错一点,就会启动警报,开启防御系统。 冬善儿刚要走向大门,通讯器的耳塞里传来毒药的声音:“善儿,你在干什么?” “我,在大厅。” “撒谎,我已经黑进黑金塔的保安系统,看见你站在中枢控制室外!” “既然你看到了,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你不要冲动啊,这四把锁要四个人同时启动才能打开,你一定要等段总他们过去再行动!” 冬善儿抬起头,对着墙角的摄像头一笑:“毒药,你是个天才,居然能黑进这里的安保系统。告诉段总,很感谢长久以来他对我的照顾。我惹的祸,我会自己承担。” “善儿!善儿……” 冬善儿拔掉耳机,扔到一旁,从贴身的内衣里,取出暗藏的陶瓷刀片,挽起袖子,将四把钥匙的信息,复制在表皮细胞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割下来,分别贴在四把锁的验证屏上。 在这个地方,暗帝国的安保系统虽然禁止他们这些异能人发挥超能力,但不能阻止他们学习、获取信息以及体内代谢变化。 做完这些,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做出一个“永别了”的口型,启动开锁装置。 门锁依次亮起绿灯,验证通过。 然而,第四把锁却亮起红灯。 那刺眼的红灯,让冬善儿一阵心惊,糟了,哪里出问题了?这好像是……卓航的信息。 怎么会这样?难道被安琪儿骗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警报声大作,电梯门和紧急通道在一秒钟内锁死,天花板上伸出两个探头,两道强电带着闪光直击冬善儿…… * 冬善儿醒来时,置身在一间全白的隔离室中。 她抬手捧着发胀的脑袋,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除了墙角有一个监视器外,空无一物。 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最后的记忆貌似是被闪电击中了。 她开始一点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获取头三把钥匙的时候,一切顺利,等要对卓航下手的时候,安琪儿突然出现。 卓航的信息为什么是错误的? 难道安琪儿在捣鬼? 不可能啊,安福昌被卓航流放,安氏的财产全被卓航谋夺,安琪儿应该恨他入骨,想办法救出父亲才对,她为什么要给段舍假的信息? 段舍,对了,段舍怎么样了? 如果这次是被安琪儿出卖,他恐怕也凶多吉少。 还有毒药,有没有被发现?老高呢?他来了吗?他跟段总一向是形影不离,这么危险的任务,他肯定不会让段总一个人来。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情况现在如何? 冬善儿想站起来,发现浑身的肌肉还处在被电流击中的短暂麻痹中,她很勉强才爬到门口,用力敲门。 然而,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些人把自己关在这里,就不管不问了吗? 她翻了个身,把上半身靠在墙壁上坐着,慢慢养精蓄锐,恢复体能。 * 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狭小空间里,时间好像没了概念。 冬善儿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似乎在做梦,可梦到的全是白茫茫一片。 门终于打开了。 她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看到同样一身白色的卓航走进来。 “你醒了?” 冬善儿看到这个男人时,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他了?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个人。 “吃点东西吧。” 有人端进来面包、牛奶和苹果,放在善儿跟前。 善儿连看都没看一眼,冷冷把头转到一旁。 卓航让所有人都出去后,走到她面前,蹲下:“唉,好好的,你非要回来做什么?待在外面,至少还能多活几年。现在,连我也保不住你了。” 冬善儿没吭声,她实在不想跟这个虚伪的男人说话。 “说起来,我真的挺佩服你们那个什么反暗联盟,一年来,从没停止过对帝国的破坏,就像打不死的小强,烧不尽的野火,这里扑灭了,又从那里冒出来。” 善儿终于忍不住驳斥了他一句:“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你这么无耻,这么没骨气!” 卓航也不生气,反而笑笑:“是啊,我是无耻,是没骨气,可我养活了二十万人口,他们有吃有喝。你们反暗联盟呢?就知道每天打仗打仗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天天这么打下去,不事生产,类来才真的要灭亡了呢!” 善儿冷笑,目光怪异地盯着卓航:“你养活了二十万人?呵呵,我怎么觉得好可笑?到底是你养活了他们?还是他们养活了你?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寄生虫!” “你……”卓航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发火:“我不跟你争,反正你和你无比崇拜的段总,就要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 “段总?他在哪里?” “他?就在你隔壁。唉,其实他原本有机会逃走的,可是他却非要不自量力来救你。” “你把他怎么样了?”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我会好好待他,然后当着二十万人的面,把他一刀一刀凌迟碎剐。像他这种级别的反暗联盟大头目,用作杀一儆百,效果一定非常不错。” “卓航,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怎么不能?怎么,心疼了?想要我给他个痛快也行啊,你求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或许我会对他手下留情。” “卑鄙!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骗子!”冬善儿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她不会忘记一年前卓航是怎么欺骗利用自己,毁掉龙潭基地的。那时他所谓承诺不杀段舍,其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卓航摇摇头,叹口气:“善儿啊善儿,你还是那么执拗,那么不懂变通。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脾气,不做作。”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虽然救不了你的命,但还是能让你在死前过的舒服点。还有,别妄图逃跑,你的那点特异功能,在这间特殊的牢房里,一点也发挥不出来。” 牢门关闭,冬善儿看着地上的食物,真想一脚踹飞。 不过,她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发泄,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生存的。 因为还有未了的心愿。 她答应过段舍,一定要把暗帝国从这里赶走,她还没有完成。 况且现在他就关在隔壁,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救他出去才好。 但在这个特殊的牢房里,仿生AI人的一切能力都受到约束,跟一个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怎么才能逃出去? 第95章 忘记的初心 冬善儿又做梦了。 梦见置身于漆黑虚无的空间里,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触感,不能发声,更不能动弹,仿佛被封印在某个容器中一般。 当她无计可施时,看到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终于,那个人越来越近,到了跟前,他的脸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竟然是段舍。 看到他,她很开心,想要他释放自己,可怎么都无法开口说话,急地冒出一头汗,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拼命喊他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声音。 或者,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她和他完全处在两个不同的平行空间? 她刚动了这个念头,他便向她伸出了手。 她看到,他的手,穿过自己的心脏,透过自己的身体,一道明亮的光芒,从自己身体里射出,照亮了黑暗,四周亮得炫目,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随之开始消散…… * 囚室的门突然打开,冬善儿从噩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她睁开眼,刺眼的白光中,看到一身套装的安琪儿,踩着高跟鞋出现在面前。 安琪儿昂着头,在冬善儿面前停下,冷冷斜视她:“你的命可真大。他们说,你不是人类,是个怪物,要帝国传输来特殊的机器,才能把你彻底消灭。” 冬善儿没什么表情,情绪平静得像一潭静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羽化升天了一般。 安琪儿最讨厌冬善儿这种态度了,就好像攒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空气里,毫无着力点。 “冬善儿,这次你逃不掉了,就连卓航也保不住你!我会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 冬善儿终于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是,你会亲眼看着我灰飞烟灭,还会亲眼看着你心爱的段学长千刀万剐,受尽凌.辱而死。” 安琪儿愣了一下后,大喊:“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死,我会保护他!” 冬善儿“嗤”了一声:“就凭你?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他?” “我能!我一定能!他不像你是帝国必须要销毁的人!” “但他是卓航必杀之人。” “我可以去求卓航!” “求他?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对于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去跟他交换? 安氏的财产被他侵吞了,你父亲被他流放了,现在你也就只剩下这幅皮囊了吧? 一副靠药物和酒精麻醉才能勉强活下去的皮囊。 你觉得,他对你这幅皮囊会有多大的兴趣?你敢洗掉脸上的粉底,让他看到你现在的真面目吗?” 一连串的问话,把安琪儿问得哑口无言,向后倒退了几步,不由自主捂住自己深陷的脸颊。 每天宿醉醒来,看到镜子里那张半人半鬼的脸,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恐惧,她拼命用厚厚的粉底遮盖住黯淡枯黄的皮肤,用靓妆掩盖憔悴的容颜,害怕被人看到现在真实的面目。 冬善儿悠然靠在墙壁上,闭上眼,淡淡道:“你以为这次把我和段总出卖了,卓航就会感激你一辈子?” “他发誓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发誓?天底下最靠不住的,恐怕就是男人的誓言了。他也曾经发誓要爱惜我一辈子。” “你怎么能跟我比?”安琪儿还想维护她的骄傲:“你那时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职员,一个个都梦想着嫁个金龟婿,飞上枝头变凤凰。男人骗你们这种小女生,那还不是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冬善儿不紧不慢地说:“不错,那时候,安小姐是安氏企业老板、高维最大股东之一安总的女儿,追求仰慕的男人自然不少,但,请问又有多少是真心的?” 一句话把安琪儿噎住了,她心里其实也明白,那时候,追求她的男人大都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和父亲的财富。 冬善儿继续:“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安小姐现在跟过去的我比,又有什么区别?没权没势没财富,唯一的父亲还被流放,美貌也在不断消失,过不了多久,就连脂粉也掩盖不住你的颓废。恐怕你还不如当年的我,至少那时候我能养活自己,你呢?离开男人,安小姐能养活自己吗?” 安琪儿被冬善儿戳中了痛处,的确,父亲被流放,财产被夺走后,她现在就是卓航身边养的宠物,卓航表面上对自己好,不过是想收买人心罢了,好在旁人眼里显得他很仁义,就算安福昌违反了帝国法律,失去了一切,他对安福昌的女儿还是不离不弃。 “等到安小姐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觉得,他还会锦衣玉食养着你吗?” 安琪儿双手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吼道:“闭嘴!胡说八道!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美貌,比你出身高贵,比你过得好!你这是仇富心理!” 冬善儿淡淡嗤笑一声:“随你怎么说吧,但其实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你这个妖怪今晚就要死了!并且,我还要告诉学长,你根本不是人类!看他知道你的真相后,还会不会喜欢你!” “没错,我不是人类,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但是只有我可以救他。” 安琪儿踉踉跄跄冲出囚室,门关上,四周又是一片雪白。 冬善儿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番话能起到多大作用,现在,她只能等待了。 * 安琪儿流着眼泪从段舍的囚室中出来。 她扶着墙,哭得像个孩子,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乍看上去,像极了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妖怪。 跟段舍的一番话,让她恍惚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人比花儿美,心比水晶透彻。 她一直以为段学长早就忘了当初的校园时光。 原来,真正忘记初心的人,是自己。很多那时候的细节,她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学长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一点一滴,他们都有美好的梦想,在一起畅想未来。 然而,自己还是背离了初心,当学长他们都在为梦想打拼时,自己却风花雪夜,享受大小姐的奢华生活,满脑子只有情爱,最终,距离学长他们越来越远,却不自知。 这世上最可怕的差距,不是家世,不是地位,而是思想上的认知。 就像,你跟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去谈高尔基,谈量子物理,谈东风26,谈莫扎特……而他只关心今年会不会风调雨顺,能不能丰收,吃不吃得饱饭,儿子能不能娶上媳妇。 安琪儿意识到这个差距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她在为自己这些年荒废的时光哭泣,她以为,这世上,不变是最好的,不然怎么会常有人感概“人生若只如初见”? 然而这世界是不断变化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沧海桑田,往往你坚守的不变,于这世界来讲,却是一种倒退。 真正配不上学长的那个人,不是冬善儿,其实是自己。 * 安琪儿踉踉跄跄从黑金塔跑出来,远远看到不远处的广场上,人们正忙着搭建刑台。 她知道,那是为段舍准备的。 卓航想让段舍亲眼看着冬善儿被销毁后,再把他当众处决。 那天黑金塔晚宴,其实卓航已经得到密报,说有反暗联盟的人会混进来搞破坏。 当安琪儿看到段学长的时候,她内心已经纠结了无数遍了。 但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警告段舍这是个陷阱?还是按照卓航的计划,把他抓住,报复他一年前逃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直到认出了冬善儿,女人强烈的嫉妒心,让她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卓航那一边。 尽管,卓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了她的父亲,一直在利用自己,但比起段舍带给自己的切肤之痛,那都不算什么。 但是,抓到段舍和冬善儿之后,安琪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内心一直遭受着煎熬。 尤其是跟两个人谈过话之后,沉寂多时的灵魂,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在波涛汹涌的苦海中艰难挣扎…… * 安琪儿径直闯进了卓航的办公室。 卓航看到她半人半鬼的样子,皱眉,让正在开会的几名部下离开,这才问: “怎么这幅样子?药又用完了?还是酒喝完了?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看看你现在都快成鬼了,再这样加大剂量,会要命的。” 安琪儿自嘲地冷冷笑了一声:“你会在乎我是死是活?” 卓航眉头紧蹙:“你又喝醉了吧?” “你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吗?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霸占安氏全部产业了。” “别胡闹了!先回家吧,你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送去。” 安琪儿忽然上前抓住卓航的衣袖,两眼灼灼放光:“卓航,你不是想要我们安氏的全部财产吗?我可以给你,我现在就写转让授权书,只要你放了段舍!” 第96章 物质消亡机 面对安琪儿提出的条件,卓航无动于衷。 如果一年前,安琪儿说要把安氏的财产都给自己,他肯定激动疯了,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了。 “琪儿,别闹了,你以为我稀罕你们安氏那点财产吗?如果我想要,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帝国征用,纳税等等。 或者凭你刚才那句话,让我放了帝国头号通缉犯段舍,就可以把你流放,没收你名下所有财产。 甚至我还可以做得更绝,把给你的药加大剂量,让你吸毒致死,喝酒醉死。” 安琪儿打了个寒颤,惊恐地望着卓航:“卓航,你是说着玩的,对吧?你不会真的那么对我,是吧?” 卓航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给了安琪儿一个莫测的微笑。 安琪儿又打了个寒颤,她从这笑容里感到了寒意。 “卓航,你别忘了,你有今天,全是因为我,是我们安氏帮你有了今天的成就,你不能忘恩负义!” “没错,安氏是帮过我,可我也为安氏做了很多啊。我帮你父亲赚了那么多钱,帮你挡了那么多麻烦,帮你们父女把段舍拉下台……不是你说要报复他吗?” “当初我是想要报复他,让他失去一切,可我没说要他的命啊!” “大小姐,当初你可没说,‘失去一切’不包括生命。再说,这是你说想停下,就停下的吗?” “卓航,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学长?我求你了好不好?”安琪儿“噗通”一声跪倒:“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放过学长!” 卓航笑了,笑过后,一字一句冰冷地说:“安大小姐,你还是回去咂你的药,喝你的酒吧,男人的事,女人少管,只要我需要你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宴会就行。如果哪天你连这张漂亮脸蛋都没了,那就彻底没用了。” 安琪儿颓然倒在地上。 * 卓航站在行刑室,一言不发看着那台刚刚通过黑金塔,从暗帝国母舰上传输来的“物质消亡机”,他还是不太明白,冬善儿到底是何种“人”,为什么帝国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机器来“销毁”她? 仿生AI人,这个概念,他不是不能接受,灭世风暴前,智能机器人的概念,已经很普及了。 但在他的脑海里,也不过就是像《星球大战》、或《终结者》那样的机器。再强大一点,像《超验骇客》里借助AI复活的威尔博士,利用纳米技术控制世界;《生化危机》里的AI小女孩“红后”控制着毁灭全人类的蜂巢。 而像冬善儿这样,活色生香的一个“人”,是真的人,看上去跟自己和周围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人”,从婴儿一点点长大,像人类一样学习、生活,需要睡觉,需要吃五谷杂粮维持生命,有自己的性格,和人类一样有喜怒哀乐,她怎么突然就不是“人”了? 技工安装好机器,过来请示:“总督,刑工,机器已安装到位,什么时候开始调试?” 卓航围着那台黑沉沉透着死亡冰冷的机器转了一圈,才道:“刑工,可以调试了。” 邢磊一反往日只知道闷声干活的性子,问了一句:“一定要用这东西对付那个女孩儿吗?” 卓航眉头微微跳了一下,目光转向邢磊:“刑工的意思……” “我是说,那个女孩儿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有那么可怕,她怎么就成了危险分子?” 卓航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跟善儿相处过,从他心底某处,也隐隐不愿意把她当成是“危险分子”。 方浩却咬牙切齿道:“刑工,你是在同情那些反帝国的分子吗?” 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不能有一丁点的失误,然而却被一个女孩儿面对面拿走了重要信息,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大耻辱。这会儿,他恨不能剥了那女孩儿的皮! 邢磊闭上嘴巴,紧紧抿着,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服,但还是没有反抗。他自己这条命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怕自己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膝下幼儿便要遭到劫难。 程梦洁铁青着脸:“对,这些人最擅长伪装了,总是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来骗取同情!太可恶了,该杀!” 她很生气,难得信任一个人,没想到却只是想接近自己,窃取资料。 卓航长长叹口气:“人各有志。刑工,赶紧调试机器吧。” 邢磊很不情愿,但还是开始了调试工作。 他脑子里一直是那个女孩儿的音容笑貌,和她的学识,这样的人才,对于当下的人类来说,简直是国宝中的国宝,太难得了。 可惜,自己的能力有限,救不下这个女孩儿。 真不明白,暗帝国为什么这么仇视这个女孩儿?就连对那个反暗联盟的高层头目段舍,也没这么重视。 * “闪开!连我你们也敢拦?” 行刑室外传来安琪儿跟守卫的争吵声。 卓航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安琪儿一身华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你怎么来了?” “我要来看看那小贱人是如何灰飞烟灭!”安琪儿咬着牙怨毒地说。 卓航对安琪儿针对冬善儿的态度,感到不快。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表面依然是一副对未婚妻宠爱呵护的模样: “你身体不好,在家休息,我让人录像给你看。” “不,我就是要亲眼看着她死。”安琪儿任性地坚持着。 卓航不再坚持:“那好吧,你在这里看吧,忙了几天了,有点累,我去休息一会儿,机器调试好了告诉我。” 安琪儿并不在意卓航的态度,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好奇地跟在邢磊身后,不厌其烦地问东问西,似乎对这台冰冷的机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卓航漫不经心瞟了安琪儿的背影一眼,走出行刑室,进入休息室,打开监控,调出特别囚室的画面,看着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冬善儿,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显示屏。 很奇怪当年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么有魅力,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搞定自己手下最难搞的三名副手。 如果她不是暗帝国通缉的要犯,即便是仿生AI人,可能自己也会爱上她。毕竟这些年,真心对自己好,不求回报的人只有她一个。 卓航好像有点理解段舍当年,为什么会对不起眼的冬善儿格外关注了。 原来,那份最好最真的感情,曾经有人双手捧到了自己面前,只是自己没有珍惜。 画面中的冬善儿忽然睁开眼,抬起头,冲着摄像头凝视了足足有一分钟。 卓航吸了口凉气,身子往后退了退,感觉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背后一阵阵发冷。 幸好,她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闭上眼睛,继续沉思。 * 邢磊已经尽量延长了测试时间,他找了很多理由要求重新检测的三回,最终还是不得不在检测书上签字认可物质消亡机可以投入使用。 他重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看了一眼那头怪兽一样的机器,好好的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女孩子,怎么就成了冰冷的“物质”? 方浩瞥了一眼检测书,打开对讲机向卓航汇报:“总督,消亡机已就位,可以行刑了。” 那边停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卓航的声音:“把犯人带来吧。” “总督不要亲自监刑吗?” “刚刚接到紧急警报,有反暗联盟的匪徒在制造骚乱,我要去处理一下,这里就交给你负责吧。” “是,总督请放心!” 方浩关闭对讲机,决定亲自去押解冬善儿,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任何问题。 * 冬善儿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方浩冷酷的眼睛恶兽一样死死盯着自己。 她回敬那双凶狠的眼睛一个淡然的微笑,似乎在说,看,你不过是只纸老虎,再凶有什么用?照样被我骗得很惨。 方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这的确是奇耻大辱! “臭丫头!如果不是总督要用那台机器处决你,我是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舒服的!” 冬善儿平和地回答:“那又如何?即便你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我,还是改变不了是我手下败将的事实。” “失败的人是你吧,你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进入中枢核心控制区,窃取到我们的机密。”方浩并不清楚冬善儿要进去那里的真实目的。 “我没进入是因为卓航早有防范,给了假钥匙,并不是你的功劳,你这个安保主任失职了。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找你做这么重要的工作。” 方浩全身的血液冲上脑门,再没有什么侮辱,比质疑他的职业素养更甚了。 他冲上去给了冬善儿一拳。 冬善儿不躲不闪,也不抵抗,硬生生挨了这一拳,一口鲜血喷在方浩身上,向后飞起,倒在地上。 暴怒的方浩还想继续殴打她,可看到善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不知怎么,头皮发麻,后心一阵阵冒冷气。他攥紧拳头,算了,这妖女马上就死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第97章 死刑逃脱 冬善儿走进行刑室时,环视了四周。 邢磊低着头,显然是在躲避自己,尽量不跟自己的目光接触。 程梦洁那张万年不变的石头脸,竟然满满都是怒意,可是与她四目相对,看到她嘴角的鲜血时,又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说不出的惋惜之情。 安琪儿一直在那台冰冷的物质消亡机跟前转来转去。 卓航居然不在。 冬善儿又一次抬头看向行刑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她这次只盯了十秒钟,并且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虽然在黑金塔里,她的超能力受到了限制,但感知力依然存在,可以通过特定的网络,感知到另一端同时在观察自己的人。 尤其那个人曾经跟自己有过接触,并且很重要。 她知道卓航一直在通过监控观察自己。 自从冬善儿的记忆和能力被奇少激活后,她便可以用比超算更强更复杂的大脑,精确运算每个与之交往的人的性格和弱点。 AI人有一套复杂的心理测试模式,是根据数千年人类积攒的心理学、病理学、哲学等等经验总结归纳出来的人类行为预测,准确率相当高。 卓航的这种表现,是她意料之中的。 这个男人,喜欢标榜自己,当然不会做出亲自下令处决自己“前女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他会把这种事假手别人,绝不脏了他自己的手。 但他的掌控欲,又迫使他必须亲眼目睹一切经过。 冬善儿真的很奇怪,之前被封锁记忆的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居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看来,做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自己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方浩把冬善儿推进消亡机透明的箱体中,锁上箱门,然后转向邢磊:“刑工,犯人已经带到,可以开始行刑了。” 邢磊却生硬地拒绝:“我只是个工程师,负责设备的安装和维护,杀人这种事,不是我的职责。” 方浩又看程梦洁。 程梦洁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的职责是负责收集信息,处理信息。” 方浩冷冷道:“既然二位都不想让双手沾上鲜血,看来,只有我来操作了。” 他高大强壮的身子直接霸占了控制台,把邢磊挤到一旁。 邢磊敢怒不敢言,憋着一股劲儿。 方浩注意到安琪儿还在消亡机旁,提醒:“安小姐,请您退后远离机器,避免误伤。” 安琪儿不屑地哼了一声:“难道帝国的机器质量如此不稳定?” “这个……怎么可能。”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刑工的技术不到家,没安装妥当。” 邢磊气呼呼道:“既然我在质检书上签了字,就一定不会有问题!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那为什么不让我站在旁边看?” “……”方浩答不上来,对待这个连卓航都要让三分的女人,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是要站在旁边,清清楚楚看着这个女人是怎么消亡的!”安琪儿咬牙切齿恨恨道。 “好吧,随便您吧。” 方浩犯不着得罪这个女人,他只想赶紧执行死刑,把这个让自己职业生涯画上污点的冬善儿处理掉。 他刚要按下按钮,却被程梦洁制止。 “等等!” “程信息官还有什么指示吗?”方浩有点不高兴。 “按照程序,是不是该问问她还有什么遗愿?” 方浩嗤之以鼻:“信息官今天是糊涂了吗?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人类,只是AI虚拟出来的人形怪物,是帝国的产品,一件东西罢了,哪里需要问遗愿?难不成还要找几个和尚老道来超度她?” 程梦洁忍气吞声退到一旁。 方浩的大手重重拍向按钮。 消亡机透明箱体中白光大炽,刺得周围的人眼睛不适,纷纷扭头避开。 就在大家全都转头闭上眼的时候,安琪儿忽然飞快地弯下腰,用力扯出消亡机下的几根电线,把它们交叉对接到了一起。 看到火花迸射,她有种莫名的快感。 就在一秒钟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这样做,但现在,她释然了,这是她这一年来做的最痛快的一件事——平生第一回在实践中用到自己大学时的专业。 那时候,她为了能跟自己仰慕的学长段舍近距离接触,放弃了原本报考的经贸,改去学物理学。 段学长的成绩非常优异,文科改理科的安琪儿拼命狂补课,努力缩小跟他的差距。 但是毕业后,她又做回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基本没人知道她曾经是物理系的才女了。 刚刚她向邢磊问东问西的时候,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台机器。 虽然以她现在水准无法正确安装这台机器,但她知道如何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造成一场事故。 搞破坏这种事,谁不会? 物质消亡机中原本刺目的白光瞬间爆发,犹如风暴中的球形闪电,能量场激增。 接着,消亡机发出一串可怕的撕裂声响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周围的人被爆炸产生的能量冲击波掀翻、震晕,整个黑金塔的能源系统因为过负荷,而停止运转,陷入一片黑暗中。 消亡机残余的能量场发出幽暗的,忽明忽暗的电光火花,一条纤细的人影,缓步从烟雾中走出。 冬善儿停留了几秒钟,就在刚刚,她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经历了一场劫难。 如果安琪儿再慢一步,她真的要永久消失了。 冬善儿走向安琪儿。 安琪儿被能量场的爆炸,伤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呼唤:“安琪儿,安琪儿……” 安琪儿吃力地睁开眼睛。 “谢谢你救了我。” “我不是要救你,你不必谢我。” “但我还是要感谢你。” “去……去救段舍,我,我把……把学长交给你了……你要替……替我,好好照顾他……” 安琪儿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指向门外。 冬善儿轻轻放平安琪儿的遗体,她没时间感慨,两分钟后,黑金塔的系统会重启,那时候,自己的超能力将无法在这里发挥。 她必须在此之前救出段舍。 冬善儿刚要往外走,就被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挡住出路。 “站住!再动就打死你!” 她看了一眼方浩血红的眼睛,和黑洞洞的枪口,不屑地笑了笑。 “即使原地不动,你们也不会让我活吧,那就试试你能不能把我打死吧。” 方浩毫不迟疑扣动扳机。 枪响了,然而,冬善儿却不见踪影。 方浩正疑惑呢,觉得有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肩。他回头,看到冬善儿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后,顿时一身冷汗,这丫头,怎么跑后面的?他根本没看清! 方浩一口气把枪里的子弹都射了出去。 然而,冬善儿就像魅影一样,无法捕捉。 不等他再换弹夹,善儿已经到了门口,微微一笑:“方浩,你已经感染上致命的病毒,病毒会造成你肌肉萎缩,骨骼脆弱,这辈子,你都不能再做坏事了。” “危言耸听!” “哼,你不信?我数三下,你的枪就会掉在地上。一、二、三!” 方浩开始还真有点害怕,这个女孩儿毕竟不是人类,暗帝国传来的信息是,她很危险。可是等她数完三下,枪并没有落地,不由哈哈大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超能力,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还没落,他的手一软,枪竟然莫名其妙地掉了。 方浩的额头冒出冷汗,这是意外! 他赶紧弯腰去捡手枪,可怎么都拿不起来,手上一下没了力气,接着腿上腰上的力气也消失了,轰然倒地。 冬善儿冷冷看了方浩一眼。 早在方浩在囚室殴打她的时候,她就把病毒程式写进了自己的鲜血里面。那时候的她就是一个行走的病原体。 原本只是等方浩离开黑金塔控制范围后,那些程式才会激活细胞演化成病毒入侵他。 没想到安琪儿的行道倒是把这个程式提前激活了。 所谓恶有恶报吧,想到被方浩虐杀的那些人,这对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她看看依然还在昏迷的邢磊和程梦洁,这两个人还算有点良知,暂且留他们一命吧。 冬善儿径直来到段舍的囚室,打开牢门。 段舍鲜血淋漓躺在地上,四肢尽被折断,已经没了人形,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那一刻,冬善儿感到了锥心的痛。 她扑过去,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千言万语,竟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烫的眼泪落在段舍脸上,他的喉结动了动,肿成核桃的眼睛,其中一只勉强睁开一条缝,嘴角上扬,似乎想做出微笑的样子,毕竟伤太重,完全走了样,只好说: “傻狍子,哭什么?我还没死。” 冬善儿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噗”的一下忍不住又笑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你这么哭哭笑笑的,真难看。” 这时,传来黑金塔系统的播报:“系统将在15秒后重启。” 冬善儿顾不得再想什么了,这时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恰当时机,她把段舍艰难地扛在肩上,用自己的身子用力支撑起他。 第98章 疗伤 “善儿,放下我,带着我你逃不出去,自己走吧!”段舍命令道。 冬善儿才不要听呢! 她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得把他救出去。 安琪儿曾经是那么仇恨自己,但为了段舍,舍弃了她的性命。 冬善儿不能让安琪儿白白牺牲。 一个醉生梦死、行尸走肉般的大小姐,为了爱,尚且能最后一搏。 做为一名身负超能力的AI智脑人,更不会放弃。 “系统将在10秒后重启,10,9,8……” 冬善儿咬紧牙关,扛着比她的身量要高大沉重多的段舍,走出牢房。 走廊上,跑来几十名手持武器的保安,叫嚣着朝这里边跑边射击。 善儿深吸一口气,对肩上的人道:“段总,你可能会有轻微不适。” “4,3,2……” 当“1”字响起时,走廊里闪过一道金光,仿佛一颗绚丽的流星,从黑金塔中冲出,划过黑沉沉的夜幕,消失在远方。 * 立春前一天,夜风依然凛冽料峭,残冬的寒意霸占着这尘世,不愿离去。但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刀割的感觉。 冬善儿伏在荆棘丛中,被身上的刺痛激醒,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第一个反应是——段总呢? 她忍着全身的酸胀爬起来,在黑沉沉的荒草丛中找到血迹斑斑、一动不动的段舍。 糟糕,这么冷的夜,他的伤那么重,经过一场这么剧烈的旅行,不会出事吧? 冬善儿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便脱力摔倒了。 刚刚的逃亡,如果是她自己,会很轻松。但背了个大活人,就不一样了,她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来完成空间瞬移的转换。 到达这个地方时,她的能量已近耗尽,如不能及时补充,很快就会进入休眠状态。 她想走到段舍身边,但现在能量太低了,仅仅只够维持生命,还不够支持她剧烈活动。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将身体对能量的消耗降到最低,然后挣扎着朝段舍爬过去。 短短几米的距离,竟然用了十分钟。 她真的好想立刻就扑到他身边。 终于,她可以触碰到他了,便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平缓的心跳,和微弱的热量后,轻轻松口气。 他还活着。 但他四肢冰冷,眉毛胡子上都结了一层霜,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看上去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冬善儿强撑着在原地拔了些周围的枯草,盖在他身上,想要帮他保暖。 可这点草根本不顶用,而她实在没有能量爬到更远的地方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她咬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他保暖。 她不再迟疑,趴在他身上,把自己当成棉被,紧紧抱拥着他。 只要熬过这个长夜,只要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她就可以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体组织,吸收光能和热能,转换成能量,那时候,便可以用自己的治愈方程细胞,帮助段舍恢复健康。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他的命。 她把残存的所有能量调动到前身,转换成热能,温暖着他的身体。 她又想起最初来到地球的那天,是个下着暴雪的夜晚,她所有的能量在穿过平行空间时消耗殆尽,得不到任何补充,进入休眠状态。 而她所有的记忆和能力在穿越过程是被自己封闭了,如果不是一位拾荒的老人和一群流浪猫,把温暖给了她,让她获得了新生,她有可能会一直休眠下去,不再醒来。 老人和猫,就像此刻的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段舍。 冬善儿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闭上眼睛,彻底进入休眠状态。 * 太阳慢慢升起,一点点爬到树梢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枯枝,薄薄的雾气,洒在枯草上,照在那两具一动不动的躯体上。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穿透晨雾,冬善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微微侧过头。 除了恍若天外的鸟鸣声,她还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光明正在源源不断为她提供恢复生命的能量。 她有了呼吸,又能嗅到那股熟悉的、阳光的味道,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温馨的画面——某个鸟语花香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卧室的床前,她幸福地偎依深爱的人身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 不对,AI人是不能跟人类在一起的! 冬善儿猛然清醒,睁开眼,跟一双深邃的眼睛对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短暂休眠的缘故,她脑子竟有些短路,傻傻望着那双眼睛足足有半分钟没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也要把我的视网膜信息复制了去?” 直到段舍开口说话,她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天啊,太尴尬了,他居然比自己先醒了,自己这样压在他身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赶紧从他身上翻下来,但现在恢复的能量还不足够让她起来活动,只好静静地跟他并排躺着。 “善儿……” “嗯?” “谢谢你救了我。” “……”冬善儿沉默了很久,才说:“您都看到了,我不是人类。” “这……有什么特定的意义吗?” “我是未来的仿生AI智脑人,我们的大脑是一台小型的量子计算机,而我,其实是暗帝国的产品。”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追杀吗?” “因为……我创造了平行空间穿越技术,但却背叛了他们,我不想再做他们入侵其他文明星球的工具了。” 停了好一会儿,冬善儿问:“现在你知道我跟入侵者其实是一伙儿的,您还会再接纳我吗?” “从你变成婴儿,在这个星球上“新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你是有地球身份证的人,怎么总说跟我们不一样呢?” 冬善儿愣了一下后,突然笑了:“对,我是有地球身份证的人。” “好了,傻狍子,别再胡思乱想了,我现在动不了,你得辛苦一下,赶紧找到老高、毒药他们。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具体不太清楚,应该距离北城有几百公里吧。” “几百公里?你怎么做到的?” “我都说了,我不是人类,我们可以化作流星,穿行于宇宙中。” “哦……那么,你是怎么逃脱的?” 冬善儿的神情黯淡下来:“是安琪儿舍了自己的生命救了我。” 段舍沉默了。 风轻轻地从两个人身边刮过,荒草不停地拂在他们的面颊上。 过了很久,冬善儿刚要测试一下自己的能量恢复了多少,忽然看见一架无人机从低空缓缓飞过。 她立刻抱起段舍滚到旁边的土坑里,用荒草把他和自己掩埋起来。 无人机搜寻了一阵,没有什么结果,渐渐远去。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们知道我们降落的大概位置,早晚会搜到我们的。” 冬善儿说着,又想把段舍扛起来。 但是这次怎么都做不到了。 昨晚损失的能量太多,一时半会儿,她还恢复不过来。 她稍稍缓了一会儿,就近找了几根粗点的树枝,摸索着将段舍四肢断裂的骨骼接上,又把那身女仆装的围裙、丝袜脱下来,做成布条,把他的四肢用树枝固定起来。 “接骨你也会做?” “不会,第一次做。但我大脑中存储了很多应急医疗方法。”善儿解释。 “做得很好。” 善儿低头咬破了自己手腕上的动脉血管。 “善儿,你做什么?” 她没回答,直接拿起他的手臂,在他静脉血管上咬了一口,然后把两个伤口对在一起。 “善儿……” “段总放心,我的血不会跟人类的血产生抗体,都是一些仿生生物技术,上面写着一些特殊的方程式,其中一种是激活机体自愈功能,加快伤口愈合。您外伤,不出三天就会愈合,要不了一个月,骨骼会恢复如初,不,会比原先更强壮,还能抵抗各种病毒入侵。” 冬善儿的血液很快跟段舍的血液融合到了一处。 段舍惊讶地发现,他的伤口,正以肉体能感觉得到的速度在愈合。 刚刚还疼痛难忍的部位,痛感很快消失,然后是痒痒的、新肉生长的感觉。 而冬善儿做完这些后,脸色苍白。 “善儿,快把伤口包扎起来,别再损伤自己了!”他厉声制止。 她看到他脸色红润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中气十足,就知道那些生物技术开始发挥功效了,便随便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靠在旁边休息。 输血又消耗掉她大量能量,其它机能不得不暂停工作,全力以赴补充造血,于是,进入半休眠状态中。 * 冬善儿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今天的阳光出奇得好,似乎知道她需要补充大量能源似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发现自己竟然倒在段舍怀中,赶紧坐直身子:“对不起,段总,我,我刚才睡着了……有没有压到您伤口?” 他竟然给了个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反正已经被你压一晚上了,再多压几次,也没关系。” 她抓狂,慌慌张张站起来:“我,我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等一下。” “什么?” “能不能先找些水?” 提到水,冬善儿也觉得嗓子眼儿开始冒火。 水对人类至关重要,水在成年人的体重中占到70%,仿生人完全模仿人类,自然不能缺水。 第99章 师徒重逢 冬善儿用树叶和枯枝做了个碗,在附近的溪水中舀了水端回来,喂段舍喝下后,给他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 “段总,您先在这儿待会儿,我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顺便找点吃的,这里太不安全了。” 段舍叫住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难以启齿,最终道: “你能不能解开我一只手?” “不行!”冬善儿果断拒绝:“现在正是骨头愈合的关键时期,一动都不能动!万一错位,就更遭罪了。” “可你总得给我留一只手做事吧?” “你要做什么?我帮您。” “这事儿你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您帮我做过那么多事,还数次救过我的命,这次受伤又是被我连累的,我照顾您是理所当然的。” “真的不方便。” “您到底想做什么?跟高大哥他们联系?还是这周围有联盟的人需要联系?您尽管说,我跑腿。” “不是……” “要是您真不方便告诉我,就等几天,一旦恢复体力,我就可以回科研中心让他们派飞行器来接您。” “这事儿,等不了几天……” “很急吗?” “嗯。” “那就告诉我啊,难道您信不过我吗?” 段舍无奈叹口气:“我……内急。” 冬善儿愣了足足有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脸“腾”的就红了,这个问题,还真的是好难解决。 “所以,你只能帮我解开一只手。”段舍看看自己被树枝牢牢固定住的四肢,忽然感觉自己被包扎的很像田间地头的稻草人。 “那……那也不能解开您的胳膊……您,您,您就当我是个护士、护工好了!” 说完,善儿还真的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跪下,要帮他翻身。 “善儿,不行,你还是个姑娘……” “没什么不行的,我又不是人类,不会因为看到什么,占了您的便宜,就让您以身相许。” 段舍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这种事儿真的很尴尬:“善儿,这种事吃亏的应该是你们女生吧,我觉得……” “您就别觉得什么,干脆,您就暂时把我当您的妻子看待,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尴尬了?” 段舍听到“妻子”这个词时,竟卡壳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说的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似的。 亦或者,在他们AI人的字典里,“妻子”只是一种称呼,一种角色,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看到他卡壳,冬善儿的脑袋也不灵光了,一个劲儿的后悔,刚才哪根筋不对了?怎么想起来用那么一个词来形容? 要死了,要死了。 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重重尴尬一笔带过去。 “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冬善儿忽然意识到不小心说走嘴了,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真是越慌乱越出差错! 但还是被细心的他察觉到了,追问:“不是第一次看到什么?” 冬善儿紧紧闭上嘴巴,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有些话打死都不能说的! “你是AI人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善儿还是紧紧闭着嘴巴。 “我可以替你保密。” 她轻轻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又极其痛苦的东西。 段舍虽然没有再追问,但心里却留下了疑团,她好像知道很多很多东西,但一直埋在心底不告诉大家。 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吧。 “好吧,你现在不想说,我不问就是。等你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时,我随时倾听。” 冬善儿松口气,她不想对他撒谎,但有些实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那么,现在,你……我……” 最初纠结的问题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吗? “嗖”一声弓弦响,一枝黑鹰纯碳箭擦过善儿的肩头,紧贴着段舍的腰,钉在土坑边缘。 两个人立刻警觉,善儿第一反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能动弹的段舍。 “不许动!再动下一箭就不是射在地上了!”身后响起嘶哑的声音。 善儿虽然不动了,但还是尽量遮挡住段舍。 “举起手来!” 善儿很听话地高举起双手,现在她的能量很低,仅能维持生命器官的运行,所以,尽量不去以卵击石。 不过,总觉得身后的声音有那么一丁点熟悉。 “另外一个,也把手举起来!” “他受伤了,四肢全都断了,没办法举起来。” 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问:“冬善儿?” 善儿也一愣,是谁?自己好像没交什么朋友,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叫得出自己名字的人。 她转过头,看到从树后走出个一身皮衣,披着伪装,脸上抹着油彩的男人。 “冬善儿!真的是你!” 冬善儿还是没认出这个全身上下都是伪装的人。不过,能在这荒郊野外遇到熟人,真是太好了,这下段总有救了! 可是那人似乎并不友善,手里的复合弓依然对准她,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把弓弦拉得更紧了,眼里喷出仇视的火花。 善儿心中惴惴,糟了,遇到仇人了。 可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谁结下仇了啊? 冬善儿已经准备好硬受一箭,反正人类的弓箭是不能杀死他们仿生AI人的,最大的伤害也就是休眠一阵子,等待自愈。 只不过,段舍怎么办? 就算自己真要硬受这一箭,也要在自己倒下的时候,把“威胁”消除。 就在她大脑开始设计方案的时候,段舍开口了:“是大河吗?” 伪装人愣了一下,目光从冬善儿身上转开,朝土坑里看了好一会儿,迟疑着问:“段总?” “是我,段舍。” “段总!您,您怎么成这样了?我差点认不出来!”大河收起复合弓,快步跑来,跳下土坑。 的确,段舍被折磨的都变了形,就算最亲近的人看到都很难认出来。 冬善儿也有点懵,怎么?眼前这个一身伪装,嗓音沙哑,手拿复合弓,活脱脱半个猎人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大河吗? 太不可思议了,印象里,师傅一直是个不善言谈,唯唯诺诺,只知道低头干活的老好人,在单位是好员工,在家是好丈夫、好父亲,怎么也无法把他很弓箭、杀戮联系到一起。 变化真是太大了。 “师傅!”她叫了大河一声。 然则大河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跟段舍交谈:“段总,没想到还能再跟您见面,真是太好了!是谁把您伤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我被暗帝国的雇佣军抓住了,是善儿救了我。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段舍隐去了很多详情。 “难怪,我一早就看见有无人机飞来飞去,不会是找您的吧?” “嗯。” “段总的事迹,我听说了,您一直在跟暗帝国对抗,现在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段舍想做出一个谦虚的微笑来,无奈实在做不出任何表情,只好道:“我只是跑跑腿,把大家都团结起来罢了,真正付出鲜血和生命的,是大家。” “段总还是那么谦逊。” “对了,大河,这附近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大河如梦初醒:“看我这脑子,跟段总重逢,只顾高兴了,都忘了您负了重伤。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吧!” 大河动手很快扎了简易担架,也不要善儿帮忙,自己把段舍挪到担架上,套上绳子就拖走了。 冬善儿在后面看着,叹口气,看来,师傅还是没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透露给媒体的,依然在责怪自己。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出卖师傅,但师母和帅帅的死,依然还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师傅也不会失去师母和帅帅。 可那样的话,师母和帅帅就会失去丈夫和父亲,事情总是难以两全。 * 大河一直把段舍拖到自己居住的树屋。 冬善儿看着那座利用五棵天然长成一束的大树搭成的树屋,惊奇:“师傅竟然还会木匠活儿。” 但大河似乎根本没打算搭理她,把段舍背进去后,也没请她进去的意思。 善儿站在门外,尴尬无比。 “善儿,我这只手的固定有点松了,来帮我从新绑一下。”段舍招呼。 善儿看看大河,大河虽然对她没好脸色,却也没反对,她趁机硬着头皮走进树屋,来到段舍身边。 她检查了固定骨架的树枝,并没有松动的迹象,立刻明白段舍的用意了,心里暖暖的满是感激,但还是装模作样重新捆绑了一番。 大河从一口大铁锅里取出个不锈钢饭盆,里面还有一些煮熟的山药。 “段总,您先吃着,我去看看林子里下的套有没有抓住什么野味,看您伤的这么重,得好好补一补。” 大河拿起他的复合弓,刚走出树屋,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大河,又出去打猎呢?” 冬善儿警觉地躲到门后,偷偷向外张望,只见五名身穿帝国雇佣军制服的武装人员正朝树屋这边走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100章 大河的树屋 一小队帝国雇佣军朝着大河的树屋走过来,远远打着招呼。 大河停下脚步:“胡队长,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这几天可没抓到什么猎物。” “今儿可不是顺道来讨肉吃的,有正事。” “切,你们还能有什么正事?”在大河眼里,这些帝国雇佣军就跟土匪一样,狐假虎威,到处白吃白喝白拿。 “真有正事,大河,你发财的机会到了。” “发什么财?” “接到上面通知,说是有两个反暗联盟的暴徒藏在这片林子里,一男一女,如果能抓住他们,帝国有重赏。你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出现?” “没,今天除了看到几只偷吃的老鼠,连只兔子都看看到,更别说人了。” “嘶,大河,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行了,别废话了,我还得出去找吃的呢。对了,赏金高吗?” “高!绝对高,要是能抓住那两个暴徒,你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尤其那个女的。” “女的?” “那女的听说会妖法,一年前的灭世大风暴就是她召唤来的!帝国从很遥远的宇宙一路追踪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消灭妖女,拯救地球的。” “这么玄?胡扯的吧?”大河显然难以置信,他虽然恨善儿,可跟这个徒弟共事多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妖术? “真不是胡扯的,只要你跟她对视超过十秒,她就能摄去人的灵魂!她还会施放病毒,据说,黑金塔的安保主任就被她施放的病毒弄得半身不遂成废人了。” “切,越说越玄,吓唬人的吧。” “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你要是碰到那女的,格杀勿论!” “哦。说了半天,那俩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这俩人你肯定认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认识反暗联盟的人?”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高维上班吧?” “嗯,是上过,后来我得了绝症,离开那里了。” “那男的就是高维的前CEO段舍,现在是反暗联盟的总联络官。女的叫冬善儿,高维的一个平面画师。” “哦,他们啊,我认识。” “我说大河,你该不会念旧情,包庇他们吧?” “怎么可能!高维的人,把我的心都伤透了,骗捐门害我失去了一切,事业、名声、前途、老婆、孩子,我现在恨他们都来不及!”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跟反暗联盟的人扯上关系,发现这两人的行踪,一定要报告。” “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说完正事,胡队长又问:“大河,你家里真的没野味儿了吗?兄弟们好几天没沾荤腥了。” “真没有了,这几天天气反常,野兽都不出来。” “我不信,你肯定藏了好东西!” 胡队长说着就朝树屋走去。 大河怎么拦都拦不住,他越拦,胡队长越觉得他藏了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闯进树屋。 大河的心当时就悬到嗓子眼,糟糕,段总要被发现了。 可是,胡队长进去后,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河也有点意外,人呢? 胡队长在屋里转了一圈,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几根煮山药,才算彻底死心:“真是啥都没有,整天空着肚子,吃不饱饭,还得钻林子巡逻!” “胡队长不是有配给吗?你们都吃不饱,别人更要挨饿了。” “什么破配给?竟是些窝头玉米土豆,连片肉都见不到!明天我再来你这巡逻。” 胡队长骂骂咧咧走了。 大河松口气,赶紧到处找人:“段总,段总?您在哪儿?” 喊了好几声,才见冬善儿从一捆柴禾后钻出来。 “段总呢?” 冬善儿指指柴禾捆,两个人解开草绳,七手八脚把段舍从里面扒出来。 段舍问:“大河,你跟那个胡队长很熟吗?” “也不是熟,这帮孙子,整天没事儿就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特讨厌!看来段总住这里不太安全,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安顿您。” 段舍却道:“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胡队长。” * 晚上,大河提着两只野兔回来。 冬善儿想要帮忙,大河还是不搭理她,也不让她插手,自己把兔子剥了皮,烧了水,在锅里炖着。 善儿无事可做,就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画。 段舍想要调节这沉寂尴尬的气氛,便问大河:“你离开高维后,就直接回老家了?” “是。”大河往土灶里添了两根枯枝,没抬头。 “听说你把公司给你的抚恤金,全都捐给了癌症患者?” “嗯。” “你的父母呢?” “去世了。” 无论段舍问什么,大河都只是简单地回答一个或几个字,于是气氛又沉闷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河突然闷声问了句:“白天胡队长说,那场害死了很多人的风暴,是冬善儿招来的,是真的吗?” 正在画画的善儿僵住了,手一抖,树枝“咔嚓”断了。 段舍反问:“你觉得,她会这么做吗?” “他们为什么说她是妖女?” “她,确实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但她从来没想用这种能力害人,而入侵地球的暗帝国,正是因为惧怕她的这股力量,才想要消灭她。” 大河终于抬起头,看了善儿一眼:“她真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知道你的绝症是怎么好转的吗?知道为什么你从高楼跳下,伤的那么重也能痊愈吗?” 大河狐疑地看着善儿:“段总不会要说这些跟她有关吧?” “是,是善儿救了你的命。” “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医生!” “但她改变了未来。” “改变未来?”大河更不可思议了。 冬善儿纠正:“不是改变未来,而是利用魔比斯环将你们带入了另一个平行空间。 在宇宙中,所有未发生的事,都是线性叠加的。只有当事情发生了,状态才会固定下来。 这种叠加,生活在三维空间的人类,是看不到的。比如生死,你们看到的不是生,就是死,而在平行空间中,生与死是并行存在的。” 大河完全听不懂善儿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善儿改变了自己的生死。 本来,他是要死的,善儿利用那个什么平行空间,让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死死盯着善儿问:“我本来应该死掉的,是不是?” “……”善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你让我活过来的,是不是?” “……也……可以这么说吧……” 大河狠狠扔掉手里的枯枝,一下爆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要死的那个本来应该是我啊!我活了,可是我老婆孩子却没了,你是用她们的命,换了我的命啊!” 善儿望着狂狮一样愤怒的师傅,竟一句分辩的话也说不出来。 没错,这就是自己的罪过。 大河把拳头攥了又攥,如果面前的是个男人,他早就抡拳头上了,可她是个弱不经风的女人。 大河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冬善儿,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我不会把你交给帝国,但也不想再看到你!” 善儿张了张嘴,人类的感情总是复杂难以理解的,很多人为了活着,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出卖自己的家人骨肉。 可有些人,宁可自己死,也要心爱的人活着。 这跟当初给她输入的生存原则是矛盾的,也正是这个矛盾,造成了她大脑系统的短路,随后让她发生了进化。 她叹口气,站起来,准备出去。 “善儿,”段舍却叫住她:“这不是你的错,大河恨错人了。” “不,这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师傅不会失去师母和帅帅的。” 段舍把目光转向大河:“如果我告诉你,骗捐门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你一家人去游乐场的行踪也是有人恶意透露给记者的,你会原谅善儿吗?” “您是说,我收到捐款的事,不是善儿曝光给外界的?我带家人去游乐场,也不是善儿带去的记者?” 段舍回头看冬善儿:“你把实情讲给你师傅听。” “段总……我,真的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强行改变万物运行的规律。” “你想救人,这错了吗?如果救人也是错,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对的?” “可是……” “真正犯错的,是那些别有用心,为了达到私利不择手段的人,他们利用了你的善良,却要你为他们的罪恶买单,这对你不公平。” 善儿鼻子一酸,她纠结了很久的事,终于有人理解,有人为她鸣冤了。 段舍继续道:“那天在黑金塔被困,安琪儿来找过我,她把灭世风暴发生前一天的事,都告诉我了。善儿,你明明知道自己是被陷害利用的,为什么一直都不解释?为什么还要一直用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 “安琪儿,她,都告诉您了?” “是,安琪儿说,她是嫉妒过你,恨过你,但是那天,她尾随你到了高维总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些事后,她才明白,其实她跟你一样,都被人利用了。把真相告诉师傅吧,他有权知道到底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 第101章 电梯间的较量 冬善儿不想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当她看到师傅大河悲凉、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娓娓道来。 灭世风暴前两天,冬善儿接到某猎头公司的邮件,说有家漫画公司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挖她。 冬善儿早就想离开了,自从段舍走了,公司的人事变化非常大,半年的功夫,早已物是人非,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就连三组,也只剩卢薇还是老员工。 当初是跟安琪儿斗气,才硬撑着不走。 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早就冷静下来,就算不考虑事业前途、个人发展等因素,自己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富家千金,把生命浪费在这个对她早已失去意义的地方。 她厌倦了目前这种混吃等死的状态; 厌倦了总控制不住想用那股神奇的力量,去改变一些自己看不惯的事情; 厌倦了每次改变后,又出现更大的灾难等着她去弥补。 她觉得再继续待在高维,早晚有一天,自己会疯掉。 她最近总是彻夜失眠,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都是关于毁灭、死亡的。 她经常出现幻觉,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和东西。 她对工作完全失去耐心,根本无法投入,不想上班,只想回家躺着。 她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不想跟人交流。 冬善儿很清楚,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废了,她必须换个环境。 所以,当接到猎头公司的邮件时,她甚至没有做考虑,便决定辞职。 辞职信才打了一半,手机便响了。 是卓航。 她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升起一股烦厌的情绪。 善儿决定不理会。 可手机不停地响,似乎她不接,它就不会停歇。 善儿索性关机。 这下清静了。 但是,她盯着屏幕好半天,那封辞职信却写不下去了。 脑子里很混乱。 她现在有点搞不清楚跟卓航到底算什么关系了。两个人没有明确地提出分手。但,有一次她电话里跟卓航提出分手的时候,被他明确果断地拒绝了。 卓航不同意分手。 可他跟安琪儿却越走越近。 有传言,他跟安琪儿已经订婚了。 这让冬善儿很难理解,既然他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为什么还不同意分手? 或者,就像那些情感鸡汤里写的那样,这是渣男的套路? 世间所有的渣男,都不会主动提出分手,但他们却会用尽各种手段,逼着女人主动分手。 这样看起来就不是他们绝情,而是女人无情。 好吧,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就算他是在逼迫自己主动提出分手吧,一次不行两次,三次之后他也就没什么好说了,样子做够了,自然就分了呗。 但是,她又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两个人又没订婚领证,分手有必要搞得那么明确正规吗?各自淡了,消失在对方的生活里也就是了。 对,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各自淡了,渐行渐远。 五点半,下班的时间到了。 冬善儿直接关了电脑,背起包包就走。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却看到平时一到上下班高峰就人满为患的电梯里,只有卓航独自站在里面。 她停住脚步,低下头,不去看卓航,打算等下一趟电梯。 卓航却伸手挡住电梯门:“善儿,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有事找你。” 其他准备上电梯的员工,都感觉到了年轻的卓总将要爆发的怒气,很识趣地转到另一个电梯去了。 善儿转身也想闪人,身后却传来卓航强压不快的声音: “冬善儿,站住!我在跟你说话!” 电梯间里等待的人们不约而同掏出手机,有的佯装打电话,有的佯装发微信,有的佯装看书、玩游戏,好像顷刻间,都变成了忙碌的手机族。 善儿只好停下脚步,但她并不看卓航,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上面有好多灰哦,该洗了,今天周三,再穿两天,周五晚上回家就洗…… “你还要这样站多久?进来!”卓航越发的不耐烦。 善儿心生烦厌,更不想理会他了。 卓航铁青着脸,挡着电梯的门,看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僵持了一分钟,整个电梯间的气氛急转直下。 另一台电梯到了,能挤上去的人都挤上去了,剩下没能挤上去的,感觉再留在这里会很尴尬,纷纷选择走楼梯。 转眼电梯间空无一人。 卓航的脸色更难看了,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冬善儿强拖进电梯。 * 电梯直接到达地下停车场,冬善儿很不情愿被塞进卓航那辆崭新的别克。 她讨厌别克。 不知为什么,这种车型似乎跟她八字不合,坐在里面即使不行驶,都会有种晕车的感觉。 “把安全带系上!”卓航寒着脸说。 冬善儿没反应,她越来越讨厌被人命令,就连整天颐指气使的卢薇,现在跟她说话都不再用命令的口气了,改成商量、哄,总之,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冬善儿了。 卓航被无视了,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最终没有发脾气,忍住没有长篇大论教训人,而是探身过去,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 如果是从前,卓航这样对待她,冬善儿一定会感动,会觉得甜蜜。 但如今,她一点感动都没有,反而有种被束缚的厌恶,跟卓航待在狭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是别扭的。 还有清新剂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熏得人头晕眼花,只想吐。还是段总车子里的味道好闻。 不行了,受不了啦,要吐了! 她想马上下车,这里面一秒钟她都不想待,可是刚一动念头,手还没碰到车门,车子已启动,飞快地驶离高维大厦。 * 一路上,冬善儿都强忍着晕车的不适,觉得灵魂和肉体已经完全抽离了,熟悉的城市街道变得陌生,甚至根本不知道行驶到了哪里。 就在她昏昏沉沉,感觉要死掉的时候,车,终于停了。 她的手颤抖着,甚至解不开安全带,费了好大劲才摆脱安全带的束缚,正好有人帮她开车门,她几乎是“滚”下车的,直接跑到路边,抱着一棵大树,在绿化带的灌木丛里一通狂吐。 卓航远远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她吐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矿泉水和纸巾,走过去。 “坐个车也能晕成这样,真是天生坐公交的命。” 冬善儿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满嘴苦涩,缓了好半天,才脸色煞白地漱了口。 她不想解释也无力解释,本来是不晕车的。 卓航想要扶她,被她拒绝了。 抬起头,才看清这是一间藏在绿树花园丛中的高级会所。 他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又有求于自己吗?想用自己的画作,帮他达到什么目的? 总之,如果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通常他不会对自己这么好,更不会请自己来这种花费超高的地方。 不过,不管他今天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不会答应他的,那个数位板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如今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如果再不停下来,怕是要入魔了。 晚餐很精致、丰富,但善儿只喝了小半碗粥,胃里难受的实在装不下任何东西。 最后,服务生端上来一个大盘子,善儿头晕晕的,也分不清这是不是主菜什么的,等解开扣在盘子上的银盖,她看到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开什么玩笑?! 卓航又要搞什么鬼? 本来这顿饭善儿就不想吃,但他连征求她的意见都没有,就把她拉到这种地方。 好不容易今天吃饭过程中没谈不愉快的话题,他自以为是的毛病又要犯了。 “surprise,送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善儿没伸手:“不年不节又不是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善儿,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你了,这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用不着,想分手直接说就行了,好聚好散。反正我也觉得咱们在一起不合适。” “你想哪儿了?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同意分手。” “卓航,”冬善儿双手捧着茶杯,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你觉得现在说分手,会让人觉得是你富贵了,就甩了前女友,大可不必有这样的顾虑。其实是我不喜欢你了,跟你无关。” “怎么无关?善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在你心里,我已经是那样的人了,对不对?” “我没说你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善儿,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我从来没说过要跟你分手,之所以最近很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很忙,你知道我现在的职位,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就理解一下,不行吗?” 冬善儿“呵呵”笑了笑:“卓航,这跟你忙不忙无关,你这是脚踩两条船你知不知道?” “什么脚踩两条船?” “别隐瞒了,大家都知道你跟安琪儿订婚了,我可不想做小三儿。” “你是为了安琪儿才跟我赌气吗?”卓航叹口气:“我知道我曾经当众维护她,给你难堪了,可那都是迫不得已啊。” 第102章 把自己卖掉的男人 提到很久以前当着全公司的人,维护安琪儿,给自己难堪的事,冬善儿就有点不淡定了。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想起来还是心痛。 “卓航,关于那件事,我没有跟你赌气,我只想求个公平,你明知道是安琪儿无理取闹,被打的人是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句公道话?” “善儿,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所以只能委屈你。” 冬善儿听了这句话,抬起头,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所以就只能委屈我?” “我把你当自己人了,自己人不多担待自己人,还能怎么着?” 冬善儿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这种想法的男人,也真是奇葩,总想让别人为他付出,那他又做了什么? 她使劲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作。 这能怪谁呢? 只能怪自己当初眼瞎,怎么会看上卓航了? 卓航看冬善儿不说话,以为她有所感动,继续道:“我跟安琪儿之间的来往,完全出于职场需要。 咱们俩都出身草根,没钱没权没势,想要出头,太难了。 这世界,现实得很,想要飞上枝头,不攀龙附凤,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 至于我跟安琪儿订婚的事儿,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冬善儿现在已经分不清卓航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那只是一场交易。” “又是交易?” “前阵子,安总找到我,说,自从安琪儿被段舍甩了后,情绪一直不稳定,自暴自弃,屡次轻生,经常在夜店宿醉找乐子,被人搞大了肚子,竟然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做的孽。 安总说,只要我能帮他女儿走出这段阴影,就转给我五百万高维的股票。 善儿,五百万啊,按高维现在的股价,我们俩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衣食无忧了!” 冬善儿看到卓航说话的时候,两眼灼灼放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你答应跟安琪儿订婚,却根本不喜欢她。不喜欢人家你为何还要招惹人家?你明知道她刚刚为爱情受了伤,难道还要再伤害她一次吗?” 卓航的激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善儿:“你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怎么这么说我?那个安琪儿是怎么伤害你的,你忘了吗?我这也算是为你出气啊。” 冬善儿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卓航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一个人作恶还能做的这么理直气壮,美其名曰是为她出气! 她可承担不起这种恶名,这样利用、欺骗、报复一个受伤害的女人,她冬善儿做不来。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急什么,我在这里订了房间,晚上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我送你上班。” 冬善儿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天生是坐公交的命,即坐不惯卓总的豪车,也住不惯这里的豪华房间。” “这儿离你住的地方很远,开车要两三个小时呢。” “不劳卓总大驾,我自己会坐车回去。” “这儿附近没有公交车。” “我可以打车。” “这里很偏僻,平时没有出租车来的。” “可以用软件叫车。” “冬善儿!你就非要那么犟吗?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原谅你什么?这个问题好好笑。” 一向巧舌如簧的卓航也没话可说了,气氛沉闷无比。 冬善儿看他不说话了,站起来要走。 卓航立刻拿起盘子里的首饰盒,塞到她手中:“把这个收下。” “我不要。” “你必须收下,你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 “卓航,我们分手了,没有关系了,这顿饭就算是分手饭吧,你不需要我原谅你什么,以后,好好对安琪儿吧。” 卓航看她执意要走,脸色一变:“冬善儿,明说了吧,你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想背叛我,背叛高维?” “什么?” “我都知道了,你今天收到一封邮件,有人要用双倍的薪金挖走你,是不是?” 冬善儿脸色也变了,愤怒不断上升:“卓航,你居然监视我?偷看我的邮件?” “为了防止员工泄密,公司的系统会监控所有工作邮箱里的邮件,公司有权检查每一封可疑信件。” “没错,是有猎头公司找我谈条件。现在你知道了,可以开除我啊。” “我不会开除你的,就算用三倍的薪资白养着你,我也不会放你走。” “为什么?卓航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可笑,很没意义吗?我已经不想留在高维,也不想为高维创造什么效益,你高薪白养我这么一个职员,怎么跟公司交待?” “冬善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有什么样的本事,我们俩都知道,如果你到了外面,用你的超能力对付我,对付高维,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再用那种超能力了,它的副作用太大,带来的伤害很可怕。” “哼,你还是没忘掉段舍,是不是?” “卓航,你这样有意思吗?怎么又扯到段总身上了?他已经走了半年了,销声匿迹,你怎么就死咬着不放?” “挖你跳槽的公司,我找人调查过了,那是段舍一个朋友开的,怎么那么巧呢?” 冬善儿完全理解不了卓航的思路,她自嘲地笑了一会儿,问:“那么请问卓总,您跟我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难道这辈子,除了待在高维,我哪儿都不能去了吗?” “你不想在高维上班也行,我养你啊。” 冬善儿抓狂。 卓航打开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一条镶满钻石的铂金手链,不管冬善儿的反对,直接帮她戴上:“善儿,嫁给我吧。” 冬善儿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觉得太突然?太兴奋?太惊喜?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善儿很尴尬,如果半年前,卓航向自己求婚,或许她真的会很激动,很惊喜。 但现在,她只想逃离。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道:“卓,卓航,你,你,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不,这不是冲动,我考虑很久了,等我拿到高维的股份,我就跟你结婚。” 冬善儿摇头:“我,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 “因为……” 冬善儿话还没说完,卓航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脸色有点异常:“等我一会儿,我接个电话。” 说完,卓航就出了包间。 冬善儿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再这么耗下去毫无意义,她得彻底跟卓航断绝交往。 于是起身来到走廊里,却恰好看见安琪儿一路气势汹汹走来,而卓航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紧跟在她身后,拼命解释着。 当安琪儿看到冬善儿的时候,站住,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瞪了卓航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卓航看了冬善儿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赶紧追着安琪儿出去了。 冬善儿在走廊里站了片刻,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被人家正室捉了奸似的难堪。 等她出了会所,看到卓航开着他的别克,紧追安琪儿的车离去。 他就这么走了?把自己扔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这就是几分钟前还在向自己求婚的男人吗? 冬善儿真想打自己的脸。 * 冬善儿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用软件花高价叫来一辆专车。 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把头靠在椅背上,茫然地望着道路两侧飞速倒退的路灯和绿化带。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太闷了,司机不断变换着电台,想找点有趣的节目。但是太晚了,除了某个二十四小时音乐台,基本都晚安了。 迎面一辆车飞快地驰过,没有关远光灯,刺得司机眼前一片白茫茫。 他恼怒地骂了几句后,目光转向善儿的手腕,刚才,那里反射出一道七彩的光芒。 “这手链是钻石的吧?很贵吧?几万?十几万?” 看善儿不说话,司机以为自己估少了:“几十万?不会上百万吧?” 善儿其实也不知道这链子到底值多少钱,平日也不关心这些物件,只是出于礼貌淡淡笑了笑,低头想取下手链,可弄了半天也没摘掉,实在不懂这个扣子的机关,只好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它。 司机赶紧说:“美女你别害怕,我可是守法市民,不会打劫你的。” 善儿把头又转向车窗外,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沉默一会儿,司机耐不住寂寞,问:“美女,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叫车,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善儿不语。 司机以为她默认了,继续自顾自地絮叨:“这有钱的男人啊,都靠不住,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最爱幻想了,以为遇到的真是王子。他们不过是跟你们玩玩儿而已,你们又何必认真?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坐在自行车上笑,也不要坐在宝马车里哭。” 善儿终于有了点反应,问:“骑自行车的穷小子,就一定能靠得住吗?” 第103章 愚蠢的选择 冬善儿不记得一路上那司机都絮叨了些什么,总之,就好像一个救世主在挽救一名失足少女一般。 她不想解释什么,大概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吧? 除了段总。 在这种灰暗的时刻,想到段舍,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挪用公款、索贿受贿、始乱终弃…… 但如果不考虑这些,他还是有大把优点的。 她抬起手腕,借着路灯看看那条手链,明天一早到公司就把它还给卓航,这东西真的很不适合自己。 * 早上,冬善儿破天荒的迟到了。 她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早退、迟到、违纪了,反正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卢薇居然没管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过头去刁难新来的实习生。 她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善儿飞快地把辞职信打出来,装进信封。又折腾了半天,没能解开那个手链。 算了,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 但是冬善儿并没有如愿递上辞呈。 整整一天,都各种不顺。 先是卓航还没来上班,然后临时紧急任务,接着各种会,统计又来核对各种数据…… 等应付完了一切,一天过去了,时间刚好下班。 冬善儿再次预约总裁办公室,然而竟然没人接电话!? 打卓航的手机,关机。 但冬善儿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她要离开,迫切地想要离开,她决定直接上去找卓航。 可是电梯居然又检修!而且是全部检修。 今天一天都不顺。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冬善儿彻底跟卓航了断的决心。 不就是徒步爬到七十六层吗?难不倒她。 反正她不想再拖到明天了。 冬善儿真的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不爬不知道,爬了,才知道这个选择有多蠢。 就像她自己的人生,明明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活的轻松一点,到点下班,混吃等死,有三倍工资就坐享其成呗。 可她偏偏选择走一条坎坷的路,而且这条路似乎一直往错误的方向延伸。 原本,她是可以坐着电梯直达顶层的。 为什么会混到今天这样子艰难地爬楼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爬到二十层的时候,冬善儿便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当她扶着楼梯喘气的时候,又看到腕上亮晶晶的手链,这让她无比心烦,再次去扯那个扣。 然而,碰上这种名贵的首饰,她就宛如智障一般,差点就想用蛮力把它拽断了。 但还是忍住了,这东西应该很贵,弄坏了她可赔不起,不想给卓航留下任何继续纠缠自己的借口。 喘了会儿气,冬善儿继续她的爬楼长征。 反正电梯维修,下面的人上不去,上面的人同样下不来,只能走楼梯,她不怕找不到卓航。 冬善儿不时碰到三三两两走楼梯下班的员工,跟大家逆行,让她更感觉自己真的不合群,很古怪。 是的,从小到大,大家都是这么评价她的,性格古怪,不合群。 终于到六十二层了,冬善儿靠着扶手坐在台阶上,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双手抱着微微发抖的腿,看来自己以后需要锻炼了。 原来高维的楼真的很高,顶层真的是遥不可及,想要爬上去真的好难好难。 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爬上去? 比如,卓航。 她又想起了段舍,他一直高居七十六层,到底是什么感觉? 高维一共七十八层,七十七、七十八是机房,用了整整两层来容纳核心硬件。 七十六层在高维人眼里,其实就是最高层。 以前,她对高层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受,毕竟距离太遥远太遥远,那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上去。 现在,当真的有那么一件事,驱使她必须达到那个高度时,她似乎隐隐体会到了明明很艰难,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却还是会有人趋之若鹜了。 那就是一种执念,心一旦被执念占据,那便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了。 她现在就是被执念控制了,过不了那个坎儿了,必须要达到目的。 冬善儿仰起头,看看头顶盘旋交错的楼梯,咬咬牙,拽着扶手栏杆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往上。 * 疲惫不堪的她,完全没注意到,在楼梯间防火门后,有双眼睛正充满疑惑和怨恨地盯着她。 安琪儿来找父亲,走的时候却因为电梯临时检修困在楼上,她正不耐烦地等待,却看到冬善儿正狼狈不堪地爬楼梯。 真是晦气,怎么在哪儿都能看到这土妞? 她这么费劲爬楼梯做什么?该不会是上去找卓航兴师问罪吧?昨晚在会所,卓航抛下她跟自己走了,这女人心里一定不痛快,肯定是去纠缠卓航的。 哼,安琪儿现在很想看看这两个人会不会大闹一场。 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卓航,但是她很乐意看冬善儿失望受伤的样子,她要让冬善儿也尝尝心爱的人被夺走的滋味! * 冬善儿爬到七十六层的时候,已经累瘫了,完全没发现后面还跟着个安琪儿。 她看看时间,六点半了,爬楼用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推开安全门进入七十六层,整个楼层空荡荡,业已全部熄灯。 冬善儿看到不知何时恢复运行的电梯,愣了一会儿,颓然靠在墙上,这么辛苦爬上来,还是慢了一步,看来今天真的是诸事不宜。 她抹去额头的汗珠,想到段舍在的时候,这里经常彻夜灯火通明,很多次,她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甚至零点了,但是从路边抬起头,依然能看到这里的灯亮着。 卓航执掌高维以来,很多规则都变了,善儿虽然不懂管理,但感觉上很乱,很不适应,甚至有时候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努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像段舍在的时候,虽然少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标,大家都知道往哪里使劲,所有的部门都是奔着一个方向去的。 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她就像迷途的羔羊,不知何去何从,每天朝九晚五,混吃等死。 那个人给了她一个梦,给了她一个行动的方向,却又把一切希望都给毁灭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希望当初段舍能站出来解释一下,不要那么像逃兵一样抛下大家就没影了,哪怕他强词夺理,哪怕他编出很多谎话遮盖住那些丑闻,她宁愿选择相信他的任何解释。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消失在空气里。 这栋大厦里,他残留的影响越来越少,气息越来越弱,到今日,如果不来七十六层,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场存在过了。 是的,当她抬头望向会议室的玻璃窗时,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脑海中是他冷静睿智冰峰一样的面孔,还有脖颈下雪白的衬衫衣领。 直至今天,她还是认为,他才是高维最合格的CEO,唯一胜任的CEO。 忽然,总裁专用衣帽间那边似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灯光隐隐从门缝里透出来。 原来还有人在。 冬善儿循着那线灯光,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衣帽间门外。 那些奇怪的声音更清晰了,有点像……某国爱情动作片。 冬善儿明白了那些声音的内涵时,顿时耳根发烫,这是撞上传说中的办公室啥啥啥了吗? 真是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怎么倒霉? 她转身刚要悄悄离开,却听到更衣室里传来竹子的声音: “我们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冬善儿的脚步缓了一下,竹子居然在搞办公室地下恋情?她的择偶条件一向很高,不知道谁入了竹子的眼。 善儿有点好奇那个男人是谁,可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高维了,还这么八卦好奇,实在没意思,转身就走,却听到里面的男人说话: “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啊,这是你的自由。” 竟然是卓航! 善儿浑身一震,像是被液态氮速冻了般,当时就僵住了。 竹子跟卓航?! 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 她慢慢又回到更衣室门口,只听竹子说: “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离开你。” “你想要高薪,我给你了;你想要做助理,我给你了;你要安排熟人进公司,我安排了;你要把订单交给亲戚做,我给了。这才半年的时间,你已经买了一套房子,一辆车。你还想要什么?” 卓航声音冷漠。 “可我想要的是跟你在一起啊!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你不是也说过,我比冬善儿有趣、懂事吗?” 冬善儿感觉背心一阵阵冒冷气,原来这对男女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可怜自己那么愚笨,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更衣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现在不爱我了吗?” “竹子,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聪明、识趣,不会把自己陷进愚蠢的感情里,怎么现在也犯那种低级错误呢?” 第104章 残酷的真相 “低级错误?”竹子的声音显得很痛心:“你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都只是低级错误吗?” 卓航反问:“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你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现在,金钱、房子,你全都有了,怎么又想要你认为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只谈感情是不可靠,但有了物质做基础,感情就有保障了啊。贫贱夫妻百事哀,但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 “竹子,如果我选了你,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没有了地位,没有了物质,你还会选我吗?” “我们俩可以自己开公司,办夫妻店啊,你有客户有能力,我帮你管理,将来一定能赚很多钱,好过给人家打工,天天看别人脸色啊。你不是早就厌倦看安琪儿和安福昌的脸色了吗?” “竹子,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你不要自作聪明了,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前途一片光明,还不想放弃。” “难道跟我在一起就前途黑暗了吗?你也不想想,是谁帮你走到今天的?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只怕还是地产分公司售房部的一名小职员呢。” 卓航有些恼怒:“我能有今天,也不是靠你啊。” “不是我帮你出谋划策,难道是冬善儿、安琪儿不成?她们两个,一个把你当小弟当跟班,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另一个就像是笨鸟,整天把头埋在沙子里,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舍不得她们什么?你舍不得安琪儿背后的财富我能理解,可冬善儿呢?她有什么?到现在你还对她念念不忘,昨天,还送了她那么贵重的钻石手链!”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送善儿手链?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向安琪儿告的密,让她到会所找我大闹了一场!” “是我,怎么了?我是不想看你犯错!冬善儿她喜欢的根本不是你,她也不适合你!” “她适不适合我,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谢谢你的好心,我不需要。” “卓航!你要再这么执迷不悟,我就把你做的事,全都告诉她们!” 更衣室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卓航冷森森的声音:“竹子,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竹子的声音非常激动:“有意义,当然有意义,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你投入她们的怀抱!我这就去告诉冬善儿,当年是你暗通狗仔队,跟踪她找到了她师傅大河的踪迹,结果在游乐场发生意外,害死了她师傅的妻子和儿子,你猜,她知道了真相,还会原谅你吗?” 冬善儿在外面听的又是浑身一震,什么?当初在游乐场,跟随自己而至的那些记者,是卓航找来的? 怎么会这样? 卓航显然恼怒了:“你觉得善儿会相信你吗?证据呢?” 竹子“哼”了一声:“就算我没有你勾结狗仔队的证据,但我有你陷害段总的证据啊。” “你……” “我会把你编造假新闻,造谣说段总在M国招标工程时行贿、赌博、挪用公款的事,统统告诉善儿。要知道,段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是远远高于你!到时候,看她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 卓航狠狠回道:“好啊,你去告诉她啊,顺便把你陷害她的事,也一起告诉她啊。” “陷害她?我什么时候陷害过她?”竹子心虚,但还是故作镇静。 “哼,你能骗得过善儿,可骗不了我。 第一次你看到她做公众号火了,就想取代她,趁她生病,给她下了安眠药,然后代替她出了那期涉及被封杀明星的内容,故意害她触雷被贬到后勤部。 第二次,是你跟踪她到医院,偷听到大河收到百万捐款的事,然后透露给媒体,想把大河和善儿一起陷入诈捐门丑闻,可惜最后被段舍化解了。 还有,诬陷段舍误导善儿以为收受问题幼儿园贿赂是他的人是你; 你处心积虑接近善儿,只是为了把我从她手中夺走; 从善儿的手机上窃取到段舍所有亲信的资料,再把他们一个个清除出高维的也是你! 竹子,你猜善儿知道这些后,会更恨你?还是更恨我?” 冬善儿在门外已经听得浑身发抖,天啊,她从来都没怀疑过这些事情,原来,真相竟是这么可怕! 竹子被卓航揭穿真面目,大概是真疯了,声嘶力竭吼道: “没错,我是做过那些事,可你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一样在利用冬善儿,不但利用她,还脚踩几条船! 你利用我排除异己,还利用安琪儿坐上高位! 你想拿到安氏的股权,拿到高维的股权,不择手段,造假数据,欺骗股东,高维的实际利润比段总在的时候,下跌了那么多! 如果我把你做的丑事全都抖出去,哼,你还能这么风光吗?” “竹子,你不要做傻事,既然你说了,我们是同一种人,那么大家都是为了求财,何必两败俱伤?” “呵呵,你怕了?卓航,卓总裁,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这样做有意思吗?真以为我怕你?好啊,你想告诉她们,去啊,现在就去!” 冬善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冲进去质问那对男女,却有一个人,从她后面冲出来,动作比她还快,闯进更衣室。 安琪儿给了竹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两个贱人!等着下地狱吧!” 安琪儿一甩头,怒气冲冲离开。 竹子错愕地看着卓航,惊慌失措问:“怎么办?她都听到了……” 卓航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告诉她真相吗?现在如意了吧?” 说完匆匆追出去,却差点撞上还在走廊的冬善儿。 冬善儿看到卓航当时的脸色,好难看。 卓航额头有点冒汗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倒霉?被安琪儿撞破了不说,还被善儿也撞破了。 冬善儿的确很生气很生气,但她没有像安琪儿那样去打一顿骂一顿。 她甚至连表情都是平静的。 卓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把手放在她肩头,道:“等我,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他急匆匆地走了,与她擦肩而过。当时他权衡了一下,认为最大的危机来自安琪儿。如果安琪儿翻脸,到不了明天,他就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至于冬善儿,他觉得她那么好的脾气,可以等,也很容易哄。 卓航忽略了善儿平静外表下将要爆发的火山,就那么走了,像昨晚一样,去追安琪儿了。 竹子也追出来,看到善儿时,也是一愣,开始还有些不安,但看到善儿腕上的钻石手链后,不安和愧疚一扫而空,被妒忌代替。 这蠢笨的女人,什么都没为卓航做过,凭什么要卓航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自己为卓航做了那么多,他却一件礼物都没送过自己! “冬善儿,你别怪我,要怪就你自己蠢吧,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人都想活得更好一点,可是你挡了我的道。再说,你跟卓航没结婚没订婚的,我这也不算是第三者。” 善儿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在她心里已经把卓航拉黑,她只是冷冷问:“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什么?” “那些事都是你做的?是你把师傅收到捐款的事透露给媒体的?是你陷害段总受贿的?” 竹子不以为然:“你师傅那事儿,我也是实话实说啊,他确实收到那些捐款,我没骗人。” “那段总的事呢?” “呵呵,那天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假,而且,我找来的那个人,只说有高层受贿,又没指名道姓,是你自己往段总头上扣屎盆子,怨不得我啊。” 冬善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竹子扬长而去,好像这一切她都做的天经地义。 善儿久久僵硬地站在空无一人的七十六层,仿佛宇宙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她自己。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明明想做善事,明明想帮人,可为什么越帮越错?为什么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善良的人?为什么邪恶贪婪的人都活得那么开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呵呵,这些狭隘自私的人,这个世界没救了。 她脑海里又响起回荡多时的那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暗文明,它可以结束所有的不幸与痛苦,创造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文明世界。 * 清查楼层的安保,把冬善儿从虚无中唤醒。 她僵硬地站在电梯里,看着指示数字一层层往下。 当指示灯跳到八层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按亮了七层。 电梯停下。 冬善儿飞快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理想中的暗文明世界,她要重建这个世界。 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幼稚,毕竟重建世界不同于那些小小的改变。但她就是想试试,哪怕不成功,也要通过网络,让人们知道,遥远的地方有个理想的文明国度。 第105章 陷阱 大河听完冬善儿的讲述,愤怒的脸庞在灶膛火光的映照下,变得有些渗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明白,我没有得罪过竹子,更不认识卓航,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这就要问他们了,当时我也很不理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大河沉默下去,看得出,他在努力压制胸膛里燃烧的那团怒火。 良久,他才道:“善儿,段总,谢谢你们今天告诉我这些,不然,这辈子我都蒙在鼓里,恨错了人。” 冬善儿内疚:“其实,也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那期漫画,不改变事情的发展,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没错,你是不该救我,如果用我的命能换回帅帅母子,我宁愿当时就死掉!不过,”大河缓了一下口气:“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包括后来劝我退还那些善款,都是为我好。” “师傅您不恨我了?” 大河摇摇头:“我恨你做什么?现在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了,我要为我老婆和儿子报仇!段总,让我加入你们吧!” 段舍道:“大河,卓航今非昔比,想要报仇,不是那么容易,这条路或许会很漫长,很危险。” “我不怕!妻儿死后,我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早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什么危险都不怕!” “那好,我们先计划一下怎么尽快离开这里。” “对,那些给暗帝国当狗腿子的人说,明天还要来更多的人大规模搜索,就是要抓到你们俩。” “所以不能久留。” “善儿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本领?” “嗯。” “既然她能把暗帝国召唤来,为什么不能再把他们变走?” “那需要非常强大的能量,目前我们还没这个条件,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他们设在北城的传输基站,跟暗帝国的母舰联系上,利用他们的能源,将他们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你们不会是从北城那边过来的吧?” 段舍点头:“不错。” “那下一步,您打算去哪里?我可以想办法送你们去。” “回北城。” 说到回北城,不光大河愣了,善儿也愣了:“北城?我们才刚从那里逃出来,您的伤还没好,怎么回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现在会返回去,咱们才有机会再次进入黑金塔。” 善儿想了想:“回去可以,我一个人回去,段总您就不要去了,您的伤,行动不便。” “我虽然手脚不方便,但还可以用脑子思考,又嘴来指挥。你一个人去黑金塔太危险,我们不能再失手了。我会让北城的反暗联盟地下组织配合你行动。” 冬善儿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而且段舍的性格她很清楚,他决定的事儿,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 她略一沉吟,道:“好吧,您去也行,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只能在外围指挥,不许参与行动。” “好。”段舍答应的很痛快。 这时,大河把刚炖好的兔子,连汤带肉盛出来,树屋里香气四溢。 * 第二天一早,胡队长果然又带着他的小队来了。 烤兔肉的香味儿,随着袅袅炊烟飘散开来,这些暗帝国殖民地雇佣兵就像一群贪婪饥饿的鬣狗,抽动鼻子,加快脚步朝树屋跑来。 “好肥的兔子!” 胡队长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烤架上的兔子扯下一条带着血丝的后腿张嘴就咬。 “胡队长,还没熟透呢!”大河提醒。 “香!真香!要是有大葱和辣椒酱就更好了!” 胡队长哪儿还顾得上生熟,只管大口吞咽着。 其他人看着眼馋,一个劲儿地咽口水:“队长,好吃不?” “嗯,嗯……” “我们能尝尝不?” “就这么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大河赶紧道:“我这儿还有一锅昨晚炖的兔肉汤,人人都有份儿!” 那几个雇佣兵便像饿虎扑食一般,围着铁锅争抢肉汤喝。 大河看他们吃喝的差不多了,才道:“昨晚我去陷阱收猎物时,发现了一具尸体。” 胡队长一听眼睛亮了,顾不上擦掉嘴上的油就问:“你怎么不早说!尸体在哪儿?是男是女?” “男的。” “是不是段舍?” “天太黑,我没看清。” “快带我去!兄弟们,快走啊,说不定咱们这次发了!” * 大河一直把胡队长这队人带到林子深处,指着一个捕兽陷阱道:“尸体就在下面。” 胡队长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果然,陷阱里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但是脸朝下,看不清模样。 “你们两个下去,把人弄上来!” 两名雇佣兵跳下陷阱,弯腰去搬动尸体,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尸体”翻了过来,当看清是具穿了血衣的稻草人时,吃了一惊:“队长,这人是假的!” 胡队长也是一愣,回头问大河:“大河,怎么回事……” 大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到十步之外,胡队长还没反应,从头顶掉下一张捕兽网,把陷阱边上这几个人一下都罩进去,“噗通噗通”,全掉进陷阱里。 胡队长这才明白过来,上当了。 大河不慌不忙回到陷阱边,往下看。 胡队长厉声责问:“大河,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平时对你还算不错吧?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河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道:“咱们之间,误会肯定是没有的,只是,咱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什么意思?” “你把灵魂出卖给了入侵者,而我,要入侵者赶出地球。” 胡队长气地咬牙切齿:“大河,你脑子没毛病吧?地球完了!要是还有救,军队早就来拯救我们了!” “不对,还有反暗联盟一直在跟入侵者斗争。” “反暗联盟?呵呵,靠他们那几个人?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想跟强大的帝国做对?难道你没看到,凡是跟帝国作对的人,最后都没好下场吗?” 大河冷笑一声:“怕死的胆小鬼!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们忘了自己的家人亲朋都是被谁害死的吗?” “谁?” “就是你们现在卖命的那个主子,暗帝国,那场灭世风暴,就是他们制造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我们可是听说,那场灭世风暴,是一个叫冬善儿的妖女召唤来的!她才是害死我们家人,毁灭我们家园的凶手!” “才不是!善儿不是那种人,你们根本不了解她!” “大河,你不是被那个妖女蛊惑了?听说她会妖术,你可不要误入歧途。” “被蛊惑的是你们!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大河,你要去哪里?你可不能把我们扔在这里?林子里可是有野兽的……” 大河懒得跟这些人废话,背上弓箭,转身离去。 * 一个小时后,冬善儿和段舍坐在胡队长他们的巡逻车上,大河开着,朝北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他们利用善儿复制的胡队长的身份信息,顺利混过一道道关卡。 大河再次见识了冬善儿神奇的力量。 他把巡逻车的时速提到最高,在空无车辆的公路上狂奔,路旁,不时掠过荒弃坍塌的房舍、损毁抛锚的车辆,它们正在缓慢地生锈、解体。 大河略显兴奋,像出征的战士:“这才叫开车!过瘾!记得以前在北城上班的时候,天天堵车,一堵就是几个小时动不了。” 段舍躺在后座上,望着两边的风景,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并没有回应大河的自言自语。 善儿从车子里发现了笔和一个日记本,便低头在上面画着什么。 大河瞥了一眼她的画:“你一直都在坚持画画?” “没事的时候会画两笔。” “善儿,你都有什么超能力?会不会像超人一样飞?像绿巨人一样变型?或者像金刚狼那样,有锋利的爪子?会喷火吗?还是……” 大河问了一大串问题。 段舍一直没有告诉大河,善儿并非人类,大河一直以为她是个像金刚狼、闪电侠、超人那样的异能人。 段舍很清楚,大多数人对人工智能是持有怀疑和抵触情绪的,受到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在很多人心目中,人工智能是强大的、邪恶的、终有一天会成为劲敌的,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 如果他们一旦知道善儿是暗帝国制造的AI智能仿生人,是专门用来征服其他文明星球的武器,很难保证不会把所有的怨恨加在她头上。 他打断大河喋喋不休地询问,问:“离北城还有多远?” “应该不远了,还有几十公里。” “注意安全,前面不远就快到北城殖民地的警戒线了。” “咱们不是有善儿复制的身份识别信息吗?” “但是北城的雇佣兵里有见过善儿的,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 大河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的道路被一些障碍物挡住了,他不得不减速停车,准备挪开那些障碍。 善儿也放下纸笔,下车帮忙,两个人刚走到障碍物前,四下里便冲出十几个人,将他们连人带车,围了起来。 第106章 擅自行动 冬善儿被蒙着眼睛带到一间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当眼罩被拿下,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时,她立刻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福利院。 没错,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 当她还在猜测劫持自己的这些人的身份时,听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 “傻狍子?大河?怎么是你们!” 是毒药!除了他,没人这样称呼自己! 冬善儿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毒药、老高、杰出、丞相。 “你们都在这里啊?” “我们以为你和段总还在卓航手中,正想着怎么营救你们呢。” “我们逃出来了。”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怎么穿着雇佣军的军服?大河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你们怎么从外面往北城进,不是从北城往外跑……” 毒药、杰出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冬善儿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好了。 “段总呢?”老高最关心的是段舍的安危。 善儿赶紧问押送她来的那些人:“那个受伤的人呢?你们把他弄哪儿了?” “我们看他伤得很重,以为他活不了多久,就把他丢在路边了……” 老高气得大吼:“他是咱们反暗联盟的总指挥兼总联络官,还不赶紧找回来!段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责任你们谁也担不起!” * 段舍被抬回福利院时,太阳西沉,天色暗下来。 大家一边生火煮饭,一边围着篝火各自诉说这一年多的别后经历。 善儿把刚刚采来的草药捣碎,帮着段舍疗伤。 段舍没有问这些草药的药性,他相信善儿大脑中存储的知识,远非正常人可比。 存储? 他忽然间觉得这个用词好陌生,好生硬,好可怕。 她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虚拟的AI人? 冬善儿从新帮他包扎好伤口,道:“您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好,非常快,您的体质真好。” “主要还是因为你血清中的疗愈程式。” “并不是所有人有了我们的血清就能快速恢复,对一些体能差的,跟我们血清不相容的人类,疗愈程式没有任何作用。” “我能感觉到断裂的骨骼在快速生长,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正常活动了。” 善儿端来一杯水,用芦苇杆做吸管喂给他,随口问:“这次回来,对进入黑金塔,您有什么打算吗?” “雇佣军内部有我们的眼线,你去采药的时候,我已经让咱们的人去跟内线取得联系了。” “方浩肯定做不成安全主任了,不知道黑金塔新上任的安全主任是谁?” 段舍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道:“善儿,无论如何,不要单独行动,好吗?” 善儿嘴角弯弯,微笑:“我知道了。” 段舍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的善儿,跟过去那个总是把自己装在蛋壳里的善儿不太一样了,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如果她真选择独自去冒险,这里还没人能拦得住她。 他还要再强调一遍时,毒药拎着一瓶酒走过来:“段总,善儿,喝两口?” 善儿立刻反对:“段总还在养伤,不能饮酒!” 毒药眯起眼睛,一脸古怪的笑:“心疼段总了?” 善儿知道毒药并没有恶意,也明白他一直想促成自己和段舍的缘分。 但,有些事,是劫,而非缘。 她用沉默代替了一切态度。 好在毒药没有过份去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对了,段总,您被他们折磨受了这么重的伤,动都动不了,是怎么跑到大河的老家的?那可有几百公里呢。” 段舍看了善儿一眼,用玩笑的语气道:“我们穿越时空,没成功,结果没回到古代,也没去到未来,就降落在大河的老家了。” 毒药听了直眨眼:“段总,您真风趣……” “对了,这两天,北城有什么动静吗?” “这两天卓航突然加强了戒备,出动大量雇佣军全面搜索,人心惶惶,我们不少眼线被抓,搞的想探听个消息都很难。” “能打听到安福昌现在什么地方吗?” “段总怎么突然想起来那个老家伙了?他当初坏事可没少做,也是他联合了一堆股东把您从高维逼走的。” “这次我和善儿能活着逃出来,多亏了安琪儿,她用自己的命换取了我和善儿的生,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要救出安福昌。” “您说,是安琪儿救了您和善儿?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恨你们恨得要死吗?” 段舍轻轻叹口气:“其实安琪儿的本质很善良,只是被偏执的感情蒙蔽了心智。” 毒药点头:“我明白了,这就让他们打听安福昌的下落。” 段舍目光转向善儿:“我这么做,你不会生气吧?” “啊?”善儿正在想心事,陡然被问,有点不知所措:“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知道安琪儿一直对你有成见,做过伤害你的事,但他们父女如今沦落到这种境地,我们能帮还是应该帮他一把。” 冬善儿想到安琪儿临终前的模样,一声叹息:“对安琪儿来说,或许死亡已经是最好的解脱了。” * 半夜,冬善儿被一阵轻微的说话声惊醒,她微微侧身坐起,看到段舍的床铺边围了一群人,似乎是城里的暗探回来了。 她没去打搅大家,侧耳倾听。 暗探把打听到的有关北城的布防、人事变更、武器状况等等,汇报给段舍。 段舍问得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善儿默默记在心上。 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散会。 她闭上眼躺在被窝里继续装睡。 * 吃过早饭,善儿拿了小铲子说是出去采些草药为段总疗伤,便出来了。 刚刚立春,草木尚未萌发,依然是到处一片萧条。 她佯装在枯草中寻找可用的药材,观察了四周,没有旁人,便起身快速朝北城方向跑去。 可是跑没多远,就被老高山一样的身躯挡住去路。 “冬善儿,你要去哪儿?” “我……去那边采些草药。” “再往前就是北城的警戒线了,那边全是废墟,哪儿有草药啊?” “我记得那边以前有个药店,很多药,或许能从废墟里找到一些有用的呢?” 老高面无表情:“那些药品,就算没被风暴刮走,没被幸存的人拿走,时隔一年,风吹雨打,怕是也失效了吧?” “碰碰运气嘛。”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高大哥您忙您的吧。” “是段总让我跟着你的,他说,担心你自己一个人跑去黑金塔。” 冬善儿的心思被道破,索性也就不隐瞒了:“没错,我就是打算一个人去黑金塔。” “冬善儿,你又哪根筋不对了?上次你一个人闯黑金塔,结果差点把段总搭进去,他现在都成了这样子了,你怎么还是不长教训?” “我就是不想更多的人白白把性命搭进去,才决定一个人去黑金塔。” “你一个人去是送死!”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有特殊的能力,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 “你想一个人去没问题,只要段总同意,我没意见。但是段总没发话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冬善儿只好叹口气:“好吧,我听你的,不去就是。” 她转过身,趁老高也转身的时候,突然扬手冲他耳后砍去。 她知道人体每一处要害部位,清楚这一下如果打中,老高会短暂昏迷一会儿,那样她就可以趁机逃脱了。 但老高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经过严苛训练的特种兵,机警得很,听到风声,本能地低头避开,一个擒拿抓住善儿的手腕。 “看来还是段总了解你,让我小心你偷袭。” 善儿没话说了:“这次是我体能没完全恢复,真要是满能量,你未必能拦得住我。” “什么满能量?呵呵,行啊,回去你吃饱点,咱们再比!” 善儿不想跟老高解释太多,毕竟自己的生存方式跟人类大不相同,很难解释清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回到福利院后,段舍并没有责怪冬善儿擅自行动,他清楚她在想什么。 自从灭世风暴后,这个女孩儿就一直活在自责中,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弥补过失。 但这一切,不应该只由她一人承担。 是人类这个世界,让她迷茫,让她失望,她一直被欺骗、被利用、被排斥,就算她想做些正确的事,但结果往往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个社会已经扭曲到每个人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很多人并不关心真相,他们只是肆无忌惮地用口水发泄自己心中的垃圾,全然不管这些精神垃圾是否会湮灭良知,毁灭善良。 他相信那天她召唤灭世风暴的时候,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尽管她很少提及那天的心情,偶尔提到也是一带而过。 但她越是隐藏,才说明那天她有多矛盾。 否则,风暴那天,她不会一味求死。 现在,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对人类有了希望,这种时刻,他是绝不会放弃她,更不会让她独自去黑金塔冒险。 他隐隐感觉到,她有很多东西瞒着自己,黑金塔的科技对地球人类尚有很多未知领域,但她好像知道一些关键的东西。 第107章 流星坠落 老高还是没能看住冬善儿,被她跑掉了。 她给段舍留下一张字条,告诉他,她会解决一切问题,让他们不要担心,更不要再派人去涉险。 此刻,冬善儿站在黑金塔附近一座废墟的制高点上,遥望劳工营方向。 那里火光冲天,枪声不断。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在劳工营放了一把火,帮助劳工们获得武器,同看押他们的雇佣军战斗起来。 现在的劳工营,规模比一年前大了不止十倍,以前只有千余人,现在有数万人聚集在此。 他们备受剥削和歧视,做着比牛马还辛苦的活儿,却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缺医少药的生活。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忍耐下来。 但这种忍耐就像一座积蓄着力量的小火山,只要有助力,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爆发出来。 冬善儿很清楚灭世之后这些人的想法,为了生存,很多人都会不择手段,出卖朋友、出卖人格、出卖自己、出卖灵魂…… 劳工营的那些人也一样。 别看他们被奴役的时候那么可怜,但如果给了他们武器和力量,他们会疯狂地报复那些曾经虐待过他们的人,反过来做掌握枪杆子、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段舍那样天下为公,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一心只为人类着想。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段舍、毒药、大河、杰出、老高这样的人存在,她今天根本不会站在这里,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们的幸福。 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为之牺牲。 看着人类互相残杀的夜景,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有些孤寂。 她穿越几千年的时空,回来找他,却因为记忆的缺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黑金塔的门开了。 冬善儿立刻收回思绪,紧紧盯着那个出来张望的保安。 保安大概是听到劳工营那边的动静,特意跑出来看看情况,为了看清楚点,就往废墟的高处爬了上来。 突然,一张美丽清秀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还没来得及喝问,咽喉已经被锁住,他想挣扎,却好像被鬼上身一样,浑身根本动弹不得。 他想喊,可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就那么呆呆看着善儿,脸色由红变紫,青筋暴出,终于没了呼吸,两个眼珠惊恐地大瞪着,像一条死鱼般瘫软倒下。 冬善儿复制了他所有的信息,换上保安的制服,把帽檐拉得很低,朝黑金塔走去。 * 冬善儿很顺利地进入黑金塔,用通话器向新上任的安全主任报告外面的情况。 劳工营发生了暴.乱,大火在蔓延,枪战很激烈,有一股乱民正在朝黑金塔这边来。 安全主任立刻下令封锁整个黑金塔的入口,启动一级戒备状态。 善儿迎面走向前来检查工作的安全主任,一切显得淡定从容。 这个接替方浩的新人,经验并不是那么丰富,陡然被提到这个位置上才两天,就遇到了大规模的劳工暴.乱,显然很紧张。紧张到甚至没有留意眼前的保安有什么不妥。 “主任。”善儿低沉着声音打招呼。 安全主任还没认全这里所有人的脸,只能靠胸卡上的名字识别。 “大门已经封锁了吗?” “是的,封锁了。” “一定要小心应对,千万不要出差错,不要让那些劳工冲进来。” “是!” 短短的瞬间,冬善儿已经复制了新安全主任的全部信息,等主任带人离开,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 这座黑金塔,对冬善儿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 趁着所有的保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来围攻黑金塔的劳工们身上时,顺利到达黑金塔主脑中枢门外。 她知道控制黑金塔的也是AI,会定时跟设在帝国母舰上的母脑联络。 帝国的母舰卡在了平行空间的时空之门,在她设下的魔比斯环陷阱中无限循环,只有当母舰转到面对这里的轨道上时,才能与地球建立联系,当运行到魔比斯环轨道背面时,就相当于到了另一个空间,便无法跟地球的基站取得联系。 善儿选的进入黑金塔时间,恰恰是帝国母舰运行到魔比斯环轨道背面的时间。 再有十分钟,帝国母舰就会转回到面向地球的轨道上。 那时候,控制这个基站的AI,就会把从这里得到的所有资料,传输回母舰,并等待得到下一步指示。 她只需要利用这个机会,把病毒一并传回母舰,让帝国的整个系统崩溃,这样,暗帝国将永远游离于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再无生还希望。 门很顺利地打开了。 偌大的空间,像黑沉沉的太空,气温骤然降到零下,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冬善儿知道这种低温设定,是为了防止超级AI在运行过程中过热,引起故障。 她走进去,大门在身后关闭。 屋子正中,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类似半透明水母的海绵体,悬浮在半空,不知道的人会直接忽略它。 但善儿知道,它就是掌管这座黑金塔基站运行的AI。 它现在处于半休眠状态,一旦运行起来,体积可以膨胀到塞满这里整个空间。 善儿缓缓靠近它,在它跟前停下,伸出食指,轻轻抚摸它。 它似乎很惬意,很享受这种抚摸,在半空轻柔地飘动着。 善儿在跟它交流,她能进入它的“梦境”,而它的“梦境”似乎并不拒绝她的到访。 水母AI忽然闪动出红光。 善儿知道,与帝国母舰联络的时间到了。 水母AI苏醒,体积瞬间膨胀成一个篮球大小,指挥系统,打开了黑金塔的穹顶。 夜空中,满天的星辰闪着幽光,银河挂在天际的地平线上。 冬善儿望着这景色,有些发呆,原来,地球上的夜空竟然是这么美,她都快忘记了。 一年前,她还每天生活在雾霾和城市夜景灯的污染中,看一次真正的星空,对大家来说,是件好奢侈的事。 她竟对这个星球有了一丝留恋。 真的要这么做吗?毁灭了暗帝国母舰上的AI母脑,就相当于连自己一起毁灭了。因为自身也是从母脑中分离出来的。 这样,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美丽的星球,再也见不到……段舍了。 星空中,浮现出段舍自信坚毅的面庞,他正望着自己微笑。 冬善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把他的影子从脑海中驱散。 自己只是个人工智能的衍生品,根本不能与人类谈情说爱,不要再为这些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烦恼了。 她再睁开眼时,水母AI已经膨胀到一张桌子大小的体积,正在与帝国母舰建立联系。 冬善儿伸出右手,准备将事先准备好的病毒输入水母AI。 水母轻轻一颤后,忽然由红变紫,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所有的触手在空中激烈地飞舞起来。 冬善儿知道是水母自身的防御程序在对抗,但这难不倒她,这种控制基站的水母型AI,在仿生智能生物里,是最低级的,而她做为最高级的智脑人,破解它们易如反掌。 但是,意外发生了,突然,水母的一根触手刺入她的肩胛,一阵剧痛后,她的眼前忽然全黑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冷,无边无际的冷,她在虚无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善儿!” 她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便朝着声音飘去。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 近了,她看清了他的脸,是段舍,他带着爱怜的微笑,朝自己走来。 这情形,她曾经梦到了无数次。 那么这次,是梦?是真?是幻? “善儿!”他又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善儿!” 他重复她的名字,伸出双手,朝她走来。 不对,他明明受伤了,他根本动不了啊? 善儿刚刚动了这个念头,段舍的手上就多了一把剑,面目狰狞地刺向她的胸膛。 冬善儿措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那把宝剑进入自己的心脏,疼痛,涟漪般蔓延开来。 她看到,鲜血一股股涌出伤口,那把剑,分解成无数的病毒方程,迅速侵入她的身体。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变了,已经不是段舍,而是冷酷的卓航。 “你……” 卓航的语气充满歉意,眼睛却冷得像冰锥:“抱歉,我不想这么对你,可他们说了,如果不除掉你,就要毁灭整个北城。我也是为了生存。” 善儿笑了,笑得好苦涩:“原本,我是可以解救所有人的……” “怎么可能?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善儿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又一次被人类设计陷害,否则,她不会这么顺利来到这里。 那只水母,事先已经被注入病毒,只等她触发。 她只简单地想拯救他们,可他们好像并不想被拯救。 眼前这个男人只担心,一旦失去暗帝国做后盾,便会失去眼下手中的实权。 她终于还是明白了,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抬起头,仰望星空,一颗流星坠落,那大概就是自己吧? 第108章 时间紧迫 距离灭世风暴已经十年。 地球的各种矿物、能源由于暗帝国的疯狂掠夺,正日渐枯竭。 反暗联盟与暗帝国雇佣军的斗争,也越来越艰难,仿佛和地球一样,进入了一个千年不遇的寒冬。 与之相反的是,因为人类数量急剧减少,没有了大型工业和各种排放的污染,大自然正呈几何速度恢复它曾经的生机盎然,那种曾经只有在七八十年的老照片里看到的风光,逐渐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北半球,整个被皑皑白雪覆盖,从太空看上去,像是回到了冰河世纪。 川藏高原,某处雪峰环伺的谷地,也被大雪淹没。 在一人多厚的雪层下,冬眠的小麦,却在积蓄着力量,等待春天的到来。 麦田之下一千米,隐藏着反暗联盟亚洲指挥部,它的前身就是高维的秘密科研中心。 高原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但依然精神矍铄,正在跟从世界各地转移来的科学家们热烈地讨论一些物理问题。 一位来自瑞典的年轻科学家忽然站起来向高原提问:“高博士,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您。” “请讲。” “十年来,一直有个传言,说是入侵地球的暗帝国,被魔比斯环,困在了平行空间之门,他们不断地掠取地球的能源,就是为了积蓄更大的能量,冲破魔比斯环的陷阱。那么,这一天还有多久到来?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到底有没有把握把他们消灭在宇宙中?” 在座所有人都很关系这个问题,年轻科学家的提问,恰恰问了他们想问,又讳莫如深的问题。 大家用热切的目光望着高原,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高原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说:“这一天已经越来越迫近,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把你们——全世界的精英,都汇集在这里,攻克最后的难题。” 下面经过短暂的小声议论后,有人问:“那究竟要攻克什么样的难题?” “一个病毒数据包。” “病毒数据包?那找IT方面的专家就可以了,似乎并不需要我们这些搞物理和数学的人。” “这不是普通的数据包,里面包含了广泛的物理和数学方面的知识,有些甚至是我们现代人类尚未认知的领域。单靠IT专家,是无法破解的。” “难道,高博士您说的数据包,就是传说中那个给我们地球招来灭顶之灾的外星女人留下的神秘病毒?” 高原纠正:“灭顶之灾并不是她带来的,她一直在帮助我们纠正那个错误。” “就算风暴不是她制造的,可暗帝国总归是她召唤来的。” 高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这个数据包就是我们的希望,大家应该同心协力,想一想怎么解开其中的秘密,这个秘密可以帮助我们打败暗帝国。” “高博士,您德高望重,我们绝对相信您的人品。但是,我们担心,这个病毒数据包,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是暗帝国故意留下要摧毁我们的东西?” “我们人类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以摧毁的?” “那为什么十年前不把它解开?” “因为这个病毒数据包很危险,弄不好会两败俱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但是现在显然打开它,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看到大家还持有怀疑态度,高原道:“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着暗帝国冲出魔比斯环的陷阱,来到地球把我们统统毁灭。要么试试解开这个数据包,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总还是有一半的希望。” 大家又议论了好长时间,才达成统一意见:“高博士,我们可以帮助解开那个数据包,但这都是因为相信您。如果研究过程中发现任何对人类不利的因素,我们有权中止研究。” 高原暗暗松口气:“当然可以!如果发现任何不利人类的危险因素,我会第一个叫停!” “好吧,再问高博士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平行空间的时空之门,真的存在吗?摩比斯陷阱真的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儿设下的吗?” 高原点头:“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数据,确实存在。” “哦,那个女孩儿的力量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 高原通过重重门禁,来到一间特殊的无菌隔离室外,观察窗口旁,站着双鬓斑白的段舍。 这十年,他一直奔波劳碌,为反暗联盟的事业奉献。 高原记得,十年前,段舍从北城回来的时候,几乎一夜之间白了双鬓,那之前,他虽有白发,却没这么明显。 高原很清楚这个小兄弟的性子,不动情是不动情,一旦动了情,那必然是伤筋动骨。 “小段,她怎么样了?” 通常私下里,高原都亲切地称他“小段”。 段舍应了一声,往旁边站了站,为高原让出位置来。 “还是深度昏迷。” “十年了,她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小段,你已经尽力了,还是放弃吧。” “不,我相信她能醒过来。您看,她虽然是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但十年来,她的头发长长了足足有十公分,虽然比正常人要慢得多,但说明,她一直还维持着新陈代谢。” 高原轻轻叹口气:“好吧,我不反对你继续研究唤醒她的方法,但,还是要提醒你,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那个病毒数据包,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 “善儿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那个数据包。” “现在已经是最后关头了。小段,据可靠情报,距离暗帝国完成能源补充,已经只有三十天了。就算我们在怎么拖延、破坏他们开采运送矿物、能源,也多争取不了几天时间。真的不能再等了。” 段舍把目光转向沉睡中的冬善儿:“至少,让我告诉她一声,跟她商量一下。” “可她只是个活死人,你怎么跟她商量?” “我能感觉得到,她有意识存在。” “小段,她只是个人工智能,她的大脑中枢处理系统,已经全被病毒损毁,她不可能有意识存在。” “大哥,别人这么说,难道您也这么认为吗?您一直是AI研究领域的泰山北斗,您说过,一切皆有可能,怎么您就是不相信善儿能醒过来呢?” “就算我相信她能醒来,但,什么时候?” 段舍眉头紧锁。 高原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善儿是为了全人类做出了牺牲,如果她知道现在的形势,也一定不会反对打开数据包。你总不能让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吧?” 段舍不出声。 高原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去跟她谈谈,如果这样,能让你想通。” * 段舍经过严格的消毒,换上拖鞋,穿上无菌服,进入无菌室。 现在的冬善儿,非常脆弱,一丁点的感染,都可能导致她身体的消亡。 她身体的构成,主要是高级的仿生物质,全靠AI中枢控制新陈代谢。 而她的AI中枢系统被感染上致命的病毒后,便全面停止了工作,身体还能保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十年前,善儿留下字条独自去了北城的黑金塔,段舍就急坏了。 因为他得到可靠的密报,黑金塔已经为善儿设下了陷阱。 他想阻止她,可全身是伤,动弹不得,只能委托老高带人混进北城,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善儿找到,并带回来。 可是没想到,善儿却在劳工营制造了一场动.乱,那场动.乱,死伤无数,完全打乱了段舍的计划。 混乱中,老高他们也成了被袭击的对象,最终也没能找到善儿。 庆幸的是,在卓航把病毒植入善儿体内时,善儿同样把病毒植入了水母AI。 帝国母舰切断了跟水母AI的联系,水母AI像发狂的猛兽,摧毁了整座黑金塔。 老高、大河他们在废墟中,发现了已经昏迷的善儿,趁乱将她救了回来。 善儿没有如愿摧毁帝国母舰,反而成了活死人,人类的反击计划失败,段舍悲痛欲绝,一夜之间白了双鬓。 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治疗和唤醒善儿,想尽了一切办法,用上了一切可以找来的先进资源。 但是,毫无起色。 她就像冰封的睡美人,躺在那里无知无觉,就好像从未来过。 段舍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对她讲述自己这一次出行都做了什么事,在外面见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他把他所有的快乐和忧心,全部说给她听。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听到不能。 但只要她还在一天,他就不会停止。 他相信,总有一件事能触动她,让她醒来。 但是现在,时间好像不多了。 “善儿,暗帝国的能源快要够了,他们一旦有了足够的动力,就能摆脱你设下的魔比斯环陷阱,冲出平行空间之门。到那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他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U盘,望着冬善儿:“你说,我现在到底该不该把它交出去?” 睡美人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 第109章 特殊的保洁工 地下科研中心F区,是普通工作区,这里通常负责处理一些无需保密,或保密级别极低的事物或文件。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保洁员,正在清理茶水间,许是长期在地下密闭环境中工作,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她的皮肤依然还算细腻,腰身还算窈窕。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把垂落在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张可人的面庞,叹息: “竹子啊竹子,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难道一辈子都要缩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每天拖地抹桌,默默无闻,终老一生?” 没错,她就是竹子,当年冬善儿的好“闺蜜”。 灭世风暴前一天,她和卓航的地下情,被冬善儿和安琪儿捉了现行,卓航转身去追安琪儿,她跟着去追卓航,被冬善儿拦了一下,结果没能追上。 竹子很恼火,自己苦心经营了那么久,为卓航做了那么多,可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他眼里,自己甚至还不如那个又蠢又笨的冬善儿。 她很不服气,心情很糟,于是开着新买的车,跑去酒吧喝酒解闷。 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要想办法扳回这一局。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最后是酒保帮忙叫了代驾把她送回家。 代驾把车开进公寓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却怎么都没办法叫醒她,只好把她扔在车库。 这一醉,却恰巧救了她的命。 等第二天她醒来,却发现公寓楼不见了,整个小区夷为平地。 她怀疑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可不管怎么咬自己的手背,都醒不过来。 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北城消失了,高维消失了,她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在遍布死尸的废墟中,她不再有优越感,为了生存下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面子,像只丧家之犬那样,在瓦砾中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食物,甚至不惜同其他幸存者争夺。 但她也只能欺负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碰到身强力壮的,就不得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没有了秩序,世界很快变成弱肉强食。 竹子失去了安全感,每天生活在恐慌中。 当食物极度匮乏时,像她这样的弱者,不但很难得到赖以生存的粮食,甚至,会成为幸存强者的食物。 她亲眼看到一群饿疯的人,把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给烹煮了。 竹子不寒而栗,在那样的状况下,如果想要生存,必须要找个强者依附。 好在,她还有一副好皮囊。 如果放在过去的太平盛世,她根本不屑于出卖自己的色相。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相比于活活饿死,或者被那些人吃掉,这又算得了什么? 人首先得活下去吧? 可竹子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头脑,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懂怜香惜玉。 她把自己出卖给一个看似强大的男人,想从他那里换取食物和庇护。 可没想到,那个男人只是把她当作一块保鲜的、会行走的肉,在食物还充足的时候,用她解决生理问题。 当食物匮乏时,豪不犹豫把她送上砧板。 就在竹子彻底绝望的时候,卓航组织的自卫队出现了,剿灭了这伙儿到处抢掠杀人的匪徒,把她从砧板上救下来。 竹子对卓航的爱恋又死灰复燃。 他居然救了自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她又一次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卓航,渐渐成为北城地区实力最大的人,最终,被暗帝国选中,成为北城的总督。 竹子以为,这一次应该可以成为那个站在卓航身边的女人了吧? 然而事实是,最终站在卓航身边的,却是那个整天酗酒咂药的安琪儿! 这让竹子不能忍。 以前她不如安琪儿身份尊贵,不得不忍。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灭世风暴后,大家都凭本事上位。卓航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半功劳都是自己的,凭什么自己还要让着安琪儿? 妒火中烧的竹子,设计陷害安福昌通敌,原以为把安福昌发配到外面去挖矿,安琪儿失去利用价值,卓航自然会把她扔掉。 没想到安琪儿不但没有失宠,卓航反而对她比以前更好了。 不管这究竟是作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竹子反正是再也忍不住了,她爆发了。 她完全失去控制,与安琪儿厮打,当众给卓航难堪,还扬言要揭发他所有的丑行。 于是,卓航就把她当疯子,先是装模作样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月后,然后把几乎已经被逼疯的她关进劳工营的地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每天逼着她吃各种药,稍有不从就会用各种古老暴力的方法对待她。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即使没疯,也要被这些人逼疯。 她想过逃跑,可那些沉重的手铐脚镣根本打不开。 她以为自己最终会死在这个地牢里,渐渐地,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信心,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突然有一天,劳工营燃起了熊熊大火,到处是枪声,到处是喊杀声。 混乱中,有人砸开了地牢的锁,把关在这里的犯人都放了出去,其中也包括她。 竹子来到地面,又一次呼吸到自由新鲜的空气时,放声大哭。 她知道已经不能再回到卓航身边,就跟着反暗联盟的人,一路逃出北城。 她原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身起来,可万万没想到被人认出来,带到了段舍面前。 毒药一看到竹子,就想起她以前对善儿做的那些事,恨得牙根痒痒,当时就想毙了她。 竹子声泪俱下跪地讲述自己这半年来生不如死的牢狱经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知道错了,苦苦哀求大家原谅她,并愿意将功赎罪。 她告诉了反暗联盟很多关于暗帝国和殖民地的秘密,并说,自己现在已经是背叛了帝国,如果回去,必死无疑,希望反暗联盟给她提供一个庇护场所,让她安静的老去,就知足了。 于是,竹子被带到了这个秘密科研中心。 虽然她保住了性命,但却被告知,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开始,竹子还是很知足的,毕竟不再被人当作疯子,不再过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在这里,虽然没有出去的自由,但是有吃有喝,生活有保障。 但时间一久,她那颗不安分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 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每天都是同样的时间起床,吃同样的早饭,做同样的工作。 十年下来,她闭着眼都能把F区的每一块地板、每一张桌子擦洗干净。 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机器人了。 渐渐的,她开始怀念跟卓航在一起的日子,虽然辛苦,可是每天都有各种想不到的刺激等着她。 自己这么聪明的头脑,就这样浪费在拖把和抹布中了吗? 她也曾试着提出做些别的工作,可最终都被驳回了。 竹子知道,这些人并没有完全信任她,毕竟,她曾经是卓航的左膀右臂,帮着殖民地做了很多事。 她打扫完茶水间,刚到走廊里,就看推着保洁车的赵姨突然滑倒,躺在地上起不来。 竹子虽然早就厌倦了这份工作,但人前她还是每天都装作很开心,很和善,很乐于助人的样子。 看到赵姨摔倒,她飞快地跑过去,扶着赵姨坐起来: “赵姨,您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 “哎呦,我的脚好像扭了。” “来人啊,有人扭伤了脚,快帮忙送医务室!” 立刻有几名工作人员赶来,帮着背起赵姨往医务室去。 赵姨却说:“哎呀,不行啊,我的工作还没完成。” 竹子道:“疗伤要紧,您的工作我替您做!” “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互相帮助嘛。” “那就麻烦你了,竹子,X区的实验室需要立刻清扫。” “X区?我没有权限,进不去。” “你用我的身份卡。” * 竹子进入X区的瞬间,一阵心潮激荡。 这是整个科研中心保密级别最高的区域之一,能进入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 据说,这里研究的,都是对抗暗帝国的核心机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进入这里。 她小心翼翼推着保洁车,从X区走过,看着来往忙碌的人,和那些她根本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科学仪器。 原来真正的科学家,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啊? 当保洁车路过一间无菌隔离室时,竹子突然放慢脚步停下来,目光透过观察窗上的玻璃,定在那张雪白的病床上。 那里躺着的,不正是冬善儿吗? 十年前,关于冬善儿的各种传言,一直不绝于耳,有说她是外星人的,有说她已经灰飞烟灭,有说她还活着,只是回到了她自己的星球。 但是,竹子万万没想到,冬善儿竟然会在这里! 这丫头是怎么了?看上去像死人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第110章 神秘的X区 “谁让你进来的!” 一声厉喝打断了竹子的思绪,毒药抱着一盒电脑元件经过,看到这个曾经伤害过善儿的女人正鬼鬼祟祟往隔离室张望,立刻满脸不快地制止她。 竹子看到毒药,霎时挨了半截,在这里,她只能低声下气赔笑隐忍:“我是来做清洁的。” “X区有专门的清洁工,你好像没这个特权进来。” “赵姨刚才扭伤了脚,所以让我代替她。” “就算确有其事,可以派别人来,你,就是不能进来!” “毒药,好歹我们也曾经做过同事,你就不能对我少点成见?” “呵呵,就是因为我们曾经做过同事,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所以,才信不过你!” “我知道我过去做过一些事,让大家失望了,可是我已经改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这十年来,我一直思过痛改前非,没再做过一件坏事。你们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叫保安强行驱离了!” 竹子一脸委屈:“我真的只是来做保洁,请你不要误会。” “保安!请过来一下,有人闯入X区!”毒药打开对讲器。 很快,老高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保安赶来:“怎么回事?” 毒药指着竹子:“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看到她时,正鬼鬼祟祟盯着无菌隔离室,怀疑不是来窃取情报,就是搞破坏!” 竹子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搞破坏,真的是代替赵姨来做保洁,你们看,我有赵姨的门卡,要是你们还不信,可以去问赵姨。” 老高从竹子手里拿过门禁卡,看了看,不动声色地道:“科研中心有严格的保密制度,X区只有特许人员才可以出入,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入,这一点你明白吗?” 竹子点点头。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那么现在就请你配合我们把问题调查清楚。” “可我真的是冤枉的。” “放心,我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毒药反正就是看竹子不爽,当初他就不同意段舍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叮嘱老高:“这女人特别会演戏,还特别能说会道,老高你可别被她蒙骗了。” 老高点了一下头,把竹子押出X区。 * 竹子在禁闭室关了半天,才被放出来。 虽然有惊无险,但她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那个冬善儿,真是自己的克星! 当初在高维,就处处压自己一头,如今十年没听到过她的信息,今天突然遇到,就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差点让自己倒大霉。 看来,这世上真的是有她没自己,有自己没她。 不过,竹子又很好奇,冬善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跟个死人一样躺在X区? 就算她受了什么重伤,成了植物人,也应该躺在医疗区,怎么会把她放在最高级别的保密区? 难道真像传言中说的,冬善儿是外星人? 高维科研中心在做外星人的研究? 不行,她一定要打听出到底是什么情况,十年如一日做清洁工,真的是做够了。 可是X区的戒备那么森严,她要想再混进去,太难了。 “竹子小姐,可以请您吃饭吗?” 竹子回头,看到那个暗恋自己好些年的小研究员,顿时眼睛一亮,这可真是想睡觉马上就送来了枕头。 换在过去,她根本不会理会这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性格又拘谨内向的男人,像他这样的研究员,科研中心随便掉下块天花板就能砸住一大片。 但是今天,这个小研究员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因为他正好就在X区工作。 * 小研究员端来很多的食物。 竹子看着面前的餐盘里,满满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当时有些小感动,看来这位小研究员还是蛮细心的,一定是暗中留意自己很久了。 只是可惜,他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怎么点了这么多食物?” “我看他们一大早就把你带走了,你一定连午饭都没吃吧?多吃点。”小研究员说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请竹子吃这顿饭的。 竹子问:“你就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还敢接近我?就不怕我是奸细?是坏人?” “如果你做了坏事,他们就不会放你出来了。” “如果我真做了坏事呢?” “你不会的。”小研究员迷之笃信。 “要是我告诉你,在我来这里之前,是为殖民地做事的,你……还敢跟我一起吃饭吗?” 小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我听说了,你是从殖民地那边过来的,但那只能说明你的过去,并不代表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啊。” 竹子眼圈红了,开抹眼泪。 小研究员慌了神:“你怎么哭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向你道歉。” 竹子摇头:“不,是我太感动了,从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大家都忌讳我的过去,不愿跟我做朋友,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饭,并且不计较我过去的人。” 小研究员听了,使劲搓着自己的手:“这个,您过奖了,我这人嘴笨,不太会说话,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竹子擦干眼泪,微笑:“我就喜欢心直嘴笨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大都很诚实可靠,不像那些满嘴天花乱坠的人靠不住。” 小研究员挠挠头,更加不好意思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超,今年三十四,单身!”刘超一口气把自己的情况讲给竹子听。 竹子笑眯眯给刘超夹了一块红烧肉:“看你文质斌斌的样子,一定是搞科研的吧?” 其实当竹子发现刘超暗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小研究员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她早就不想做什么保洁了,如果在科研中心能找到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依靠,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这些年她好像一直走背运,只能吸引到像刘超这样的小人物,她可不会把自己的青春和前途,浪费在这种平庸的男人身上。 所以只要查实追求自己的男人,不能给自己需要的生活,她便绝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过这次例外,她要从这个小研究员嘴里套出有关于冬善儿的一切。 刘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是,是,我在X区负责一个项目。” “呀!X区啊,那里可是咱们这儿最高精尖的部门,听说里面研究的都是高级项目,能进那里工作的人,都是顶尖的人物,你真厉害!” “跟前辈们比起来,我不算什么啦……” “你真谦虚,我就喜欢不爱张扬的男人。” 刘超现在已经被竹子夸得骨头都酥了,跟喝了一斤二锅头似的,整个人都醉了。 竹子继续问:“那你负责的是什么项目啊?” “生命科学。” “生命科学?”竹子一脸迷茫,是真迷茫,她对科学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还是要勉强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做什么的?” “就是生物学,是通过分子遗传学为主的研究生命活动规律、生命的本质、生命的发育规律,以及各种生物之间和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最终能够达到治疗诊断遗传病、提高农作物产量、改善人类生活、保护环境等目的。” “太高深了!那……你这门学问,是不是跟那个躺在隔离室的女人有关?” 刘超摇头:“那个女人啊,挺神秘的,在X区躺了十年了,从没见她醒来过,也不知道她靠什么维持生命。” “你不是研究她的吗?” “不是,我根本没有权限接触到那个女人,除了段总指挥指定的人。最多也只是在值班室隔着玻璃看她一眼。” “那个女人对段总很重要吗?” “嗯,看上去是的,只要段总指挥回科研中心,第一时间一定是去看她。还有……” “还有什么?” 刘超压低声音:“听说,那个女人是我们战胜暗帝国的关键,她掌握着我们都不知道的高科技。” “她也是科学家?” “不是,她好像不是我们地球的人类。” “外星人?” “好像也不是外星人,据说来此几千年后的未来,反正挺神秘的。” “她居然是从未来穿越来的?”竹子非常意外。 她过去只是对冬善儿不服气,总觉得冬善儿好像有什么神秘的、与众不同的力量。 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段舍和卓航都对冬善儿念念不忘。 原来如此! 竹子眼珠转动着:“今天很晚了,我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为了感谢您今天请我吃饭,明天我请您喝茶吧!” 她很清楚对付男人的套路,给与的越多,男人越不会在乎你,反而这样若即若离,他们才会觉得你有趣,才会不断地追求你。 她要把刘超攥在手心里,这样就相当于在X区有了自己的耳目。 刘超赶紧点头:“好啊,那,我送您回去?”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竹子给了刘超一个妩媚的微笑,转身姗姗离去。 刘超一直目送竹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转身。 第111章 女人的套路 一连数天,竹子都跟刘超来往甚密,渐渐地,她从毫无戒心的刘超那里,探听到很多X区的秘密。 包括暗帝国就快要冲破平行空间之门的摩比斯环陷阱,来到地球的事儿。 虽然她并不清楚什么是平行空间,魔比斯环又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那么大个儿的暗帝国母舰为什么会陷在那里出不来。 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 刘超兴致勃勃向她演示魔比斯环的神奇时,她佯装很惊讶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觉得这还没有魔术师的表演精彩,真奇怪居然会有那么一群高智商的人,会对这小小的环发疯一样感兴趣。 她从来就弄不明白这些奇怪的人,为什么要去证明地图上不同的国家要用四种颜色来标识,为什么要去证明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人所共知的道理,在她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 有这时间,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把日子过得舒适点。 刘超讲了半天后发现,竹子已经走神了,便放下手中环环相套的魔比斯环,问: “我是不是讲得很枯燥?真对不起,我不是物理学家,对魔比斯环的了解并不多,讲得没有他们讲得清楚明白,让您见笑了。” 竹子赶紧道:“不是不是,您讲得非常好,是我资质太差,需要好好想一想,要知道,上学的时候,我的物理、数学学得最差,都是需要补考才能及格的。” “对啊,我都忘了,女孩子大都不喜欢理科,那您喜欢什么?如果聊文学,我可是一窍不通。” 竹子心说,文学自己也一窍不通,学生时代勉强会被的几首诗歌,记住的几个文学家也都忘完了,工作后更是连本书都没看过。 要说自己喜欢的……好像除了房子、钱、名牌包包、化妆品、大牌服饰,也没什么了。 想起来还真有点羞耻。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世人有几个不追求物质享受的?理想、文学又不能当饭吃,它是能给你一套房子?还是能让你吃饱穿暖? 呵呵,还是来点实际的东西比较好。 当然,竹子表面上是不会跟刘超这样满脑子都是科学、理想的人谈金钱和物质,这种活在虚幻中的幼稚男人,只能把他们当孩子哄。 “文学啊,我也不是特别精通,不如聊聊您的生命科学吧!” 刘超一听,眼睛亮了:“您竟然对生命科学感兴趣?” “是啊,每天跟您这样的科学家在一起,我也很想学点科学知识,不然显得我太落后。” “如果您真的对生命科学感兴趣,如不嫌弃,我可以教您!” “那真是太好了!” 竹子引导着刘超把话题一点点转移到了冬善儿身上。 这几天从刘超的谈话中,聪明的竹子已经发现,虽然他遮遮掩掩,试图保密,但还是无意中透露了他研究的项目其实还是跟沉睡中的冬善儿有关。 冬善儿看似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她的DNA中含有大量优于正常人的信息,就好像是有人刻意的把全人类最优秀的遗传基因都加强了数倍后,集中放在她身上。 所以,即使她沉睡了十年,依然还能维持现状,没有出现萎缩、蜕化、衰竭的现象。 但,大家研究了很多种方案,也没能将她唤醒。 然而现在暗帝国留给地球的时间不多了,高原决定,开始破解十年前冬善儿留给段舍的病毒数据包。 据说,那个数据包是打败暗帝国的关键。 所以才把世界各地所有最优秀的科学家都请来这里,集中破解。 但,医治唤醒冬善儿的研究工作也没有停止,双管齐下。 竹子问刘超:“那个昏睡的女人,还是没有一点起色吗?” 刘超摇头叹息:“她就像一个石头雕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如果不是活生生地躺在那里,真怀疑她是死人。” “其实……我以前认识她。” “什么?你认识她?”刘超表示很吃惊。 “是的,以前,我跟她是同事,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在都在高维上班,负责同一个项目。” “居然是这样啊,那为什么从没听人提起过?您既然是她的朋友,为什么还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哦,我不是说清洁工不好,我的意思,那个睡着的人似乎对段总非常重要,如果您是她的朋友,应该可以照顾安排更轻松的工作。” “唉,都是我的错。像您这样的科学家,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尤其像高维那样的大公司,是免不了派系争斗,我因为站错了队伍,不小心做了一些伤害善儿和段总的事,所以……” “哦,这个,我明白的,我能理解,能理解。” “其实,没人比我更了解善儿,也许,我可以帮你们做些什么。” * 刘超在例会上刚提出竹子可以帮忙唤醒冬善儿,话还没说完整,就被毒药一口否决掉了。 “不行,我不同意竹子介入!刘超你怎么搞的?难道忘了我们的保密条例了吗?怎么可以把X区的事情跟外人讲?” “她不是外人,她说她是冬善儿的朋友,看到朋友昏迷不醒,心里很难受,想帮助我们。” “呵呵,她说的话也能信?那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毒药,我认为你对竹子有成见。” “成见?你知道她过去都做过些什么事吗?” “我当然知道,她把过去的事,都跟我讲了,过去犯过错,不代表现在。十年了,她一直在为过去的错误不安,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怎么就不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刘超,我看你是中了美人计了吧?” 刘超气得脖子都红了:“毒药,你这是在侮辱我!侮辱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一个女人?我可以发誓,我跟竹子小姐之间清清白白,连手指头都没碰过!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能唤醒睡了十年的那个人!” 例会分成了两种声音,一方支持毒药凡事谨慎,不要轻信一个从敌对方过来的人;另一方支持刘超,人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还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做好安全防范就是。 段舍一直沉默着,跟他往日的作风有点不太一样,好像这场争执跟他完全无关。 甚至,会议没有任何结果,就被他宣布散会了。 * 段舍独自来到地面,望着白雪皑皑的四野。 今年的冬天很冷,据世界各地传来的情报,这场突如其来千年不遇的暴风雪,冻死冻伤了很多人畜,使本就艰苦的环境更加恶劣了,而救援因为各种条件限制,几乎无法进行,人们只能自救,或者等死。 他抬头望着天空,那里,还有更大的威胁即将来临。 脚下的雪层忽然有动静,段舍警觉地掏出枪,对着松动的地方。 一大块雪团被推开,从拳头大的孔洞里,露出个拖着长耳朵的脑袋,杏核一样的眼睛提溜乱转。 原来是一只兔子。 兔子骤然看到人类和黑洞洞的枪口,也是一惊,瞪着眼珠呆呆看着段舍,僵硬地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它似乎确定段舍并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动了动耳朵,居然大摇大摆拖着肥硕的身体从雪洞里挤出来,堂而皇之从他面前经过。 段舍的枪口一直对着兔子,在这种食物匮乏的日子里,这可是一大块肥美的肉。 但,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听到一阵细弱的窸窣声,从雪洞里鱼贯跟出了七只绒球一样的幼兔。 原来是一只兔妈妈带着它的孩子出来觅食。 段舍收起枪,看着它们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后,目光忽然被雪层下的一点绿色吸引住了。 他蹲下身,小心地扒开积雪。 一棵绿油油的麦苗映入眼帘。 这一抹顽强的绿意,给这严寒,增添了无尽的希望。 希望是生命的源泉,失去它,生命就会枯竭。 他从新用积雪掩盖好麦苗,站起来,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 是的,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有希望,才会有未来。 * “老高,去把竹子带来。”段舍果断地下达命令。 毒药急了:“段总,我反对!坚决不能让那个女人接近善儿!” “为什么?” “她害善儿还少吗?” “那是过去,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善儿。” “可我就是信不过她!” “只要能让善儿醒来,我会尝试任何机会。” “我反正不同意!”毒药从没这么坚决地抗拒执行段舍的命令。 老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 段舍沉默了片刻,道:“毒药,我知道你很关心善儿,怕她再被伤害。但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万一那个病毒数据包破解不了,万一就算破解了也对付不了敌人,地球覆灭,人类灭亡,那么,善儿还是免不了随我们一起消失。” 毒药的态度有所缓和:“道理我都懂,但我信不过竹子。” “这样,竹子可以参加治疗善儿的行动,但必须有安全部门的人随同,她才能进入X区,这样如何?” 毒药也不想看善儿一直沉睡,终于点了一下头。 第112章 无效治疗 竹子穿上无菌服,戴上帽子,换上拖鞋,进入无菌隔离室。 刘超叮嘱:“进去后不可以离她太近,更不可以触摸她。她处于深度休眠中,细胞基本停止活动,几乎没有免疫力,不能感染任何病毒。” 竹子点了一下头,轻轻走到病床边,在一米外细细打量休眠中的冬善儿。 这个女人,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和死敌,想不到今天自己竟然要参加治疗她的行列。 可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否则,真的只能一辈子扫地了。 唉,同是女人,怎么命运差别就那么大? 那个安琪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了,压自己一头也就罢了。 这个冬善儿,来路不明,也处处压自己一头,昏迷了十年,还有那么多男人在乎她,那位大家心目中曾经的男神CEO,如今的铁血总指挥段舍,竟然对她不离不弃,到现在都不放弃。 如果自己成了植物人一样躺着,会有人照顾自己十年也不厌倦吗? 唉。 竹子有点心酸。 她在板凳上坐下,开始跟沉睡的冬善儿聊天,从以前在高维认识的时候讲起。 * 观察窗外,段舍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善儿,生怕她有任何轻微的反应被忽略。 毒药看了半天,忍不住嘟囔:“竹子讲这些有用吗?全是不痛不痒的,或许善儿根本不想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那些事对她来说,太伤心失望了。” “心理学家曾经说过,人们会比记住快乐更容易牢记痛苦。” “为什么?痛苦的事谁都不愿意想起,怎么会更容易牢记?” “这是生物进化的需要,在恶劣的环境下,记住吃过的苦头,才能有效的规避同样的危险。 当你发现某种植物的果实吃了会生病,甚至死亡,下回就不会再碰这种植物。 当你发现某片林子里有你对付不了的猛兽,那么下次你会尽量避免走进那片树林。” 毒药点头:“有道理。” “所以,当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不能唤醒善儿的时候,也许,试着用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刺激她,会有奇迹出现呢?” 毒药愣了一下:“段总,这可不像您说的话。” “怎么了?” “您居然用了‘奇迹’这个词,并且,语气有那么一丝犹豫。难道您……” 段舍笑了笑:“没错,其实有时候,我跟你们一样,心里没底。” 毒药点头:“明白了,就算再伟大的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善儿就是您柔软的一面,在深爱的人面前,任何人都会变得不自信。” “你小子,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怎么懂这些?” “没谈过不等于不懂,常年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有大把时间可以读书,研究这些问题啊。” “纸上谈兵,不如实践操作。中心那么多女孩子,就没你喜欢的吗?” “唉,咱们这里,就那么多女士,不是名花有主,就是歪瓜裂枣,没兴趣。” 段舍隔着玻璃,深情地望着沉睡中的善儿:“在这样的岁月里,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今天能做的事不要等到明天再做,今天能说的爱不要等到明天再说。谁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机会?” 毒药望着他:“段总,您今天好煽情啊……” * 一个小时后,竹子从隔离室出来,看着大家,摇摇头:“对不起,我没做到。” “没关系,今天你表现的很好,明天再继续治疗。不过,你要提前一小时来,我们研究一下方案。” 等竹子离去,毒药叹口气:“看来用竹子刺激她,不管用啊。” “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对了,数据包破解的怎么样?” “没什么进展,那个数据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光那个一千多位的密码,以咱们现在的设备,就很难解开。” 段舍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毒药一眼:“你小子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 “段总,瞧您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十年来,你一直在研究破解那个一千多位密码的方法。” 毒药挠挠后脑勺,傻笑:“段总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骗不过您。” “说说吧,破解得怎么样?” 毒药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虚拟了一个六维空间,把密码放在六维架构里,还真的……” 段舍立刻制止了他:“我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高博士他们?” 毒药耸耸肩:“我是您的兵,当然听您的了。” 段舍一脸严肃:“我命令过你什么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什么都没命令过我,只是这种方法没有经过实践验证,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能在各位前辈面前妄言,免得耽误了大家的研究。” 段舍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啊,越来越滑头了。其实不是我不想让他们破解数据包,只是,善儿曾经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那里面的东西,弄不好毁灭的会是我们人类自己。” “段总,您不用解释,我相信您,也相信善儿。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除非您下令,否则,我绝不会破解数据包的加锁密码。” “好了,你忙去吧,我跟善儿聊会儿天。” * 第二天,竹子按照段舍的叮嘱,跟沉睡中的冬善儿讲了当年一些曾经让她很痛苦的事,但,依然没什么效果。 冬善儿平静的就像遥远冰冷夜空里的一颗死星。 也许她对这世界有太多失望,已无留恋。 她的灵魂已飞去遥远的太空,再不会回来。 * 午饭的时候,竹子愁眉不展坐在餐桌边发愁,治疗冬善儿的事情没有进展,这会让自己变得很被动,如果自己没什么用处,很快就会被这些人抛弃,回到保洁部继续扫地。 她必须要想办法突破。 一阵肉香飘过来,刘超端着一份红烧肉在竹子对面坐下,细心地用筷子夹断上面的肥肉,只剩下瘦肉,放进竹子的碗里。 “刘超,你这是做什么?现在物资匮乏,一份肉很贵的。” 刘超傻笑:“你那么瘦,这两天辛苦了,吃点肉,补充一下营养。” 竹子看着碗里的瘦肉,竟有了一丝感动,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这么细心地照料自己。 即使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嫌弃自己是个女孩子,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弟弟,中学刚毕业,就逼着自己出门打工挣钱,给家里盖房子,为弟弟将来娶媳妇存钱。 刚到婚龄,家里就逼着自己去相亲,张口三十万彩礼要把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养猪场老板的儿子。 所以,她从老家逃了出来,一个人在北城漂泊,拼命挣钱,就是想早点挣够三十万卖身钱,婚姻自主,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结婚。 但现实很残酷,她被有妇之夫骗过,结果被人当小三当街暴打;被假富商骗过,骗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失了身;好容易碰上条件好的男生,人家家里又嫌弃自己是农村来的。 最终,竹子终于明白,什么都不如自己有钱好。只有钱不会骗自己,只要把它们攥在手里,她就会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可惜,刘超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男人。 跟着刘超只能一辈子过平庸普通的生活,处处低人一等,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所以,不能对他动心! 想到这里,竹子收起感动,微微一笑,把碗里的肉拨了一半给刘超:“你也辛苦了,咱们一起吃。” 刘超显然很感动,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对了,竹子,我听你今天提到了卓航,是那个最出名的暗帝国的总督卓航吗?” “嗯。” “你们以前认识?” “是啊,他是冬善儿的男朋友。” “啊?我还以为冬善儿是咱们段总的女朋友呢。” 竹子别有用心地说:“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是段总的女朋友,还是卓航的女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那时候我们经常看到她跟卓航早上一起来公司,中午一起吃饭。可是却又经常看到段总送她贵重的礼物,还半夜开车送她回家。” “不会吧,她怎么可以脚踩两条船?段总是多好的人啊。”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 “竹子,你说,那场末世风暴,真的是冬善儿召唤来的吗?” “我也想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 “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如果真是她召唤来的,她应该跟暗帝国是一伙儿的,为什么暗帝国一直把她做为首号通缉犯?” “据说暗帝国来自未来,冬善儿也来自未来。莫非,她是从暗帝国穿越过来的?她本身就是暗帝国的人?不然,为什么高博士和段总他们总说她是打败暗帝国的关键?”刘超似乎想通了什么。 竹子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也觉得,冬善儿就是暗帝国的人。” “如果这样,就算把她唤醒,她会帮我们消灭暗帝国吗?谁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竹子笑了:“是啊,谁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可这年头,背叛的人还少吗?” 第113章 包罗宇宙的项坠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刚刚过完农历新年的科研中心,到处还余留着春节的气氛,门窗上贴着大家自制的门神、窗花、对联。 覆盖在基地上方的原野,依然白雪皑皑,春天迟迟不来。 地面上的积雪忽然无风自动,飞扬起来。 须臾,一架隐形飞行器出现在雪地中。 三个人鱼贯走出飞行器。 段舍走在最前面,一手提着飞行帽,另一手捧着很大一束火红的玫瑰。 杰出和丞相紧跟在后,打趣:“段总离开中心快一个月了,这次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又是去看善儿。” 段舍并没有接两个人的话,而是停下脚步,深吸一口原野上清新、熟悉的空气,所有的疲乏一扫而空。 * 冬善儿依然沉睡着,跟段舍这次出行前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高原亲自主持的破解病毒数据包的工作,依然没什么进展,那些数学家、计算机专家,想破了脑袋,也没找到可以快速破解那个一千多位密码的方法。 这些都在段舍的意料之中。 他把清洗过的花束带进隔离室,摆放在床头柜上,犀利坚毅的目光,落在冬善儿脸上时,瞬间变得温柔和暖起来。 “善儿,你生日那天,刚好我有紧急任务,没能陪你,现在补上一声迟来的‘生日快乐’,你不会生气吧? 是啊,你怎么会生气,你的脾气一向很好,善解人意,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麻烦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鲜花,不过,大多数女孩儿都喜欢花儿,你应该也喜欢吧。 你还要多久才能醒来,或者,你已经抛弃了我们,再也不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生存多久,但只要还活着一天,我们就不会放弃希望。 可是你呢?你真的放弃了吗?” 冬善儿依然沉静地睡着,毫无反应。 “喵”一声过后,一只浑身雪白,耳朵金黄的猫咪突然跳到病床上,围着善儿不停地转。 段舍赶紧把猫咪抱下来:“花耳朵,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里是无菌隔离室,你不能碰善儿的,她现在很虚弱,一点点的病菌,都可能会让她感染生病。” 花耳朵已经是一只老猫了,自从十年前善儿把它带回科研中心,它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这里每一个人都认识它。 但是善儿昏迷后,人们就很少见到它,也不知它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偶尔会看到它出现在X区,隔着玻璃窗幽幽望着隔离室里的冬善儿。 有时,它也会出现在段舍的床角,蜷缩在他脚边睡上一觉。 等段舍第二天醒来,它已不见踪迹。 花耳朵虽然喜欢独来独往,却从不惹事。 但是今天它有点异常,忽然伸出利爪,抓伤了段舍的手背,趁着他一走神的工夫,再次跳到病床上,踩在善儿身上,焦虑地走来走去,最后索性趴在她脸颊边,不时用爪子上的小肉垫拍打她,似乎想唤醒她。 段舍叹口气:“花耳朵,她睡着了,别闹了好吗?过来,来我这里。” 花耳朵坚持不肯离开,接着开始扒拉她的领子。 段舍担心它抓伤善儿,伸手再次抱起它。 花耳朵的爪子把善儿脖子里一直佩戴的深蓝色星空项坠勾了出来。 段舍看到项坠的时候,怔了一下。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项坠时,就被里面那个缩小版的宇宙给震惊了。 当时他还奇怪,善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但后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今再次看到它,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善儿说这项坠她从出生就带着,说明是跟她一起来自另一个世界。 也许,这东西跟善儿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小心地把项坠从善儿脖子上取下来,再找花耳朵时,它却已经不见了。 有时候,段舍觉得花耳朵不像是一只猫,倒更像是幽灵。 * 段舍来到放映室,用特殊的设备扫描项坠后,全息成像出来。 当项坠里的星空被无限倍的放大后,他再次被震惊。 宇宙,这完全就是一个被缩小存放在项坠里的宇宙! 他在茫茫星空里找到银河系,又找到太阳系,不断放大,终于看到蓝色的地球。 他继续放大,直到这颗美丽的星球完全充满这间屋子。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地球上起伏的山脉,神秘的海沟,终年积雪的两极,荒芜的沙漠,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 太不可思议了。 这比他第一次看到项坠的时候更震惊。 善儿是怎么把宇宙缩小到这个项坠里的?她是如何做到的? 那么善儿来自哪里? 她应该是从这浩瀚的星空里,某个地方来到这里的。 段舍不停地寻找着,然而,宇宙太大了,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很多倍。 放映室的门开了,高原走进来,看到这奇异的景象时,叹为观止。 “小段,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这是善儿的随身之物。”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是花耳朵今天无意中闯进隔离室,从她身上扒拉出来的。” “那只传奇的猫?” “是。” “这个东西太重要了,很多区域迄今为止,我们人类尚未观测到,有了它,我们人类对宇宙的认知,将会迈出一大步!” 但段舍却兴奋不起来,始终眉头不展。 “怎么了小段?你最近心事好像越来越重了。” “这次出去,虽然协助我们的盟军摧毁了殖民地的一座大矿,暂时延缓了暗帝国入侵地球的时间表,但也争取不了多少天。” “是啊,我们的破解工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时间越来越紧迫,中心里一些人已经开始动摇,最近有些人心惶惶啊。” “您放心,安抚人心的事,我来做。” “不急,你刚刚回来,先休息两天,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自己先垮掉。” 段舍点头答应,贴身收好善儿的宇宙项坠,他直觉,这项坠非常重要,可能会关乎善儿、甚至全人类的生死存亡,虽然现在他还说不清楚。 * 竹子最近跟刘超出双入对,俨然一对热恋中情侣的样子。 通过刘超,她还认识了不少在X区工作的人员。 那些工作人员大都很单纯,在他们看来,科学才是一切,其它都是浮云,也就没对刘超的这个“女友”有任何戒心,在她面前畅所欲言谈论着各自的研究项目。 竹子把他们谈论的话题默默记在心里,觉得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至于冬善儿,她打心眼里不希望这个女人再活过来。 每当到隔离室谈话治疗,看到冬善儿相比十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容貌,她心里就不舒服。 竹子深感自己这几年明显有点力不从心了,女人一过三十,就觉得岁月快马加鞭而去,怎么追都追不上。 以前就算年龄大了,还有各种化妆品、美容院可以挽住青春。 现在物资极度匮乏,别说化妆品了,就算想找根黄瓜做面膜贴脸,都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可岁月好像有意偏袒冬善儿似的,非但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她反倒比从前更白皙、水嫩、漂亮了。 段舍把她照顾得像公主一样。 从外面回来,还不忘给她带来一大捧鲜花。 玫瑰,竹子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闻到鲜花的香味儿了。在这里,鲜花简直就是奢侈品。 即使冬善儿跟死人一样,还是让她无比嫉妒。 今天的谈话治疗竹子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总是被桌上鲜艳的玫瑰吸引去。 她很想冲上去,把那一瓶玫瑰摔在地上,狠狠踩碎。 但她也只能在脑海里虚拟这个场景。 忽然,科研中心的警报系统响起。 一直在旁看守的安全员听到通知,想要出去参加备战,又迟疑现在的任务。 竹子马上道:“我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段总交待过,治疗不能中断。要不,你先去忙你的吧。” “可是……” “没事,有刘超陪着呢。保卫中心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警报声一直在响,安全员新来没多久,他并不清楚竹子的过去,原本就觉得陪同有些多余,听到这话,便血气方刚地冲出隔离室,去做他认为更重要的事了。 隔离室剩下竹子自己,她看了一眼隔壁观察室里,只顾忙着低头记录各种数据的刘超,目光在转向善儿的时候,就变得恶毒起来。 “冬善儿,你怎么还没死?连安琪儿都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爱卓航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占据他的心了! 我知道,卓航虽然表面上对安琪儿好,其实他心里真正在乎的人一直是你。 既然你根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那么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吧!不要赖在这里不走!” 她拔出早就准备好的一颗生锈的铁钉,迅速挽起冬善儿的衣袖,在胳膊内侧不显眼的地方扎进去。 刘超说过,冬善儿的细胞处于休眠状态,免疫力几乎为零,任何微小的伤口都可能导致感染,危及生命。 如果让她感染上连正常人都抵御不了的破伤风,那么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死对头了。 第114章 叛逃 警报只是个意外,附近的雪山发生了一场雪崩,引起了一次地震,触动了科研中心外围的报警系统。 处理完应急事件,段舍来到X区,站在隔离室外看了冬善儿一会儿,确定她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些天,他确实累坏了,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半夜,忽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X区隔离室值班的刘超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段总,冬善儿她出事了!” “她怎么了?” “她突然浑身僵硬,痉挛,瞳孔扩散,像是受到破伤风梭菌感染。” “破伤风?她好好的待在隔离室,怎么会得破伤风?” 刘超慌乱地回答:“不,不知道……” 段舍顾不上细问,披上衣服就往X区飞奔。 * 隔离室内,科研中心里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对冬善儿进行紧急抢救。 闻讯而来的毒药和老高,在观察室隔着玻璃窗紧张地盯着病房里的情况。 “善儿怎么样了?”段舍一进来就问。 毒药回答:“护士在她胳膊上发现了一个伤口,化验结果确诊是感染了破伤风,医生正在为她使用抗生素。” 一向儒雅淡定的段舍,此刻,一点也不淡定,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沉声喝问:“今天是谁值班?” 刘超这是第一次看到段总指挥发火,声音微微发抖,怯怯地回答:“是,是我。” “你是怎么值班的?好好的她怎么会受伤?今天都有谁来过这里?” “除了例行为冬善儿做治疗的人,没有别人了。哦,对了,还有您。” 毒药抢过来进入隔离室的人员登记名单:“竹子,今天竹子来过,会不会是她搞的鬼?” 刘超当即否定:“不可能,绝不会是她,她来的时候,一直有负责安全的人员在旁边看着,我也在这里看着,没见她有接触冬善儿。” “你跟竹子的关系那么密切,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包庇她?” 刘超也急了:“我是喜欢竹子,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就是对她这么大成见?你们要是不相信我,问那个负责陪同竹子的安全员好了!” 老高立刻拿起对讲机:“今天负责陪同竹子到X区的安全员,立刻来隔离室报道!” * 年轻的安全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得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顿时傻眼了,额头冒出冷汗。 老高问:“今天你一直跟着竹子吗?” 年轻的安全员被老高严肃的神情给吓懵了,结结巴巴回答:“是,是跟着她。” “是寸步不离吗?” “是……” “再仔细想想,她有没有中途离开过你的视线?尤其是进入X区后。” “没,没有。” “在隔离室中,你是不是一直盯着她?” “是……” “她有没有接触冬善儿?” “没,没有,她一直坐在这张椅子上。” “你确定?” 年轻的安全员想起警报响的时候,自己曾离开过隔离室。中途警报解除,他才又返回来。 他想到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出了事。 但他不敢承认,擅离职守造成重大损失,在这里是件很严重的事,随时都会被调离科研中心。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工作,如果因为失职被辞退,不仅要重新回到外面险山恶水的环境里,而且传出去很没面子。 最终,年轻的安全员违心地说了假话:“我确定,我一直盯着她呢。” 刘超听了,暗暗松口气,开始他还担心安全员说出真相该怎么办?现在,终于保住竹子了。 段舍犀利的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过,胸中已经了然。 那个刘超在找到自己的时候,曾说善儿是感染了破伤风,那时候化验结果还没出来,说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于是冷冷道: “我不管谁的责任,总之,善儿是比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重要的人。如果她有三长两短,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都要负责!老高,从现在起,解除这两个人的职务,等候审查,不许他们再进入X区!” * 刘超很郁闷地坐在餐厅里,破天荒地为自己要了一瓶白酒。 从来不喝酒的他,没喝多少就醉意醺醺了。 竹子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刘超,我都听说了,谢谢你维护我。” 刘超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忽然抬头瞪着竹子问:“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是不是!” 竹子默默盯着他,既不回避他的目光,也不回答问题。 刘超似乎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垂下头,双手使劲抓着头发,哭了起来: “其实我全知道,你每天跟躺在隔离室的那个女人说话时,我都听见了。 你爱的是那个男人,一直都爱那个男人,你恨不得那个沉睡的女人立刻死掉,因为你爱的男人心里,只有她,对不对?” 竹子依然沉默着。 刘超哭的稀里哗啦:“你知道吗,我为了你,前程都没了,他们让我停职,以后都再也回不到X区了。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X区吗?那里,研究的是当今最高端的科技,只有在那里,我才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竹子,可是,我爱你,我不后悔…… 但是我好难过……” 竹子起身,扶起刘超:“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 刘超在闹铃声中醒来,口干舌燥、头疼欲裂,抱着脑袋坐起来,想要下床找水喝,一回头却发现身边躺着竹子,顿时吓得全身僵硬,酒也全醒了。 竹子睁开眼,安静地问:“你醒了?” 刘超满脑门都是汗:“昨,昨晚,你……我……你没走?” 竹子一笑:“你拉着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我怎么走啊。” 刘超愣了一会儿后,连滚带爬下了床,尴尬无比:“对,对不起,我,我昨天喝多了……” 竹子也起身,整理好衣服:“嗯,知道你喝多了,我不会介意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我喝多了,但我还是会负责任的!” “负责?你怎么负责?” “我娶你!” “娶我?你拿什么娶我?你养得起我吗?你已经被停职了,也许明天就被驱离科研中心,你让我跟着你,到外面去过那种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我能,我可以养你!” “你会打猎?还是会种地?虽然你的专业是生命科学,可是你连猪都不会养吧?像你这样的人,也就在这里还有用,出去,连野狗都对付不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一周!如果遇到敌人,你能保护我吗?” 刘超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住了,大张着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竹子说的全对,像他这样的人,在乱世中,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自己都很难生存下去,何谈照顾、保护心爱的女人? 刘超绝望地瘫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呜咽着。 竹子一直等到这个男人哭的差不多了,才取下门后的毛巾,递给他:“其实,离开这里,咱们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有个地方是可以发挥你专长的。” 刘超抬起头,眼睛里燃起希望:“哪里?”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 刘超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你是说……那边?不行不行,他们背叛了地球,背叛了全人类,让我为入侵者服务,我做不到!” “可是你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现在,连待在这里的资格,他们都不打算给你了。到外面,生存环境那么恶劣,不是冻死饿死,就是被打死,他们这是要逼死你!” 刘超冒出一头冷汗,抓住竹子的手:“我,我不想死,竹子,要不,咱们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竹子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要自首你自己去!你看段舍会不会为了那个女人杀了我们!” “不会的,段总一向很仁义。” “仁义?那要看是对谁了。冬善儿在他心中就是一切,我们杀了冬善儿,他绝不会让我们活。” 刘超耳畔回响这段舍在隔离室说的那句话,顿时脸色苍白,对,他亲口说过,如果冬善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要负责。 他自己死了没什么,可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掉。 刘超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可如果我们这样去那边,人家会相信我们吗?不会把我们当奸细吗?” “放心,绝不会,我们杀了冬善儿,再带上有用的情报,凭我的智慧,一定可以说服他们相信我们。” “你是说,说服那个卓航相信我们吧?”刘超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酸涩。 竹子笑了,用手搭在他肩上,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他是北城的总督,是暗帝国在亚洲的殖民地里最有权势的人,当然要他信任我们,只要取得他的信任,就能为你谋得一份好差事。你不是说要养我吗?没有好工作,不能挣很多的钱,你怎么养我?” 刘超的语气松软下来:“竹子,我听你的。” “这才乖嘛。不过,单靠我们两个人,要从这里逃出去,可不容易。” “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找那个跟你一起被停职的安全员帮忙。” 第115章 苏醒 “刘超和竹子带着中心的科研成果跑了!” 段舍听完汇报,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显示屏前,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珠都没眨动。 “我们的安全措施那么严密,他们是怎么跑掉的?” “是安全部的一个人员协助他们跑掉的。”老高自责:“这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我这就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毒药在一旁怨念:“我早就说过,竹子这人不可信,您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她不但害了善儿,还偷走了我们的机密!” 段舍沉默着。 老高不忍,替他分辩了几句:“段总也是急于救善儿嘛,这些年为了唤醒善儿,他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在安全措施方面还有疏漏。” “老高,你别替段总说好话,反正我觉得,这次就是段总的错!他对善儿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能理解。可我不能理解他明知竹子害过善儿,为什么还给她机会,让她再次害善儿?” 毒药说完,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段舍依然坐在那里没动。 老高担心地望着他:“段总,毒药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心直口快,善儿现在这个样子,大家心里都很难过。” 段舍终于开口:“行,我知道了,你也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屋里所有的人都出去后,段舍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从贴身的衬衣兜里取出那枚包涵宇宙的项链,在掌心轻轻摩挲,放在鼻尖嗅着,那上面有善儿的体香。 这香味儿,能让人心神安宁。 他打开显示屏,调出隔离室的画面,看着还在抢救中的冬善儿,眉头微微蹙起: “善儿,对不起,这次是我伤害你了。 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你们AI人的生存原则不就是在危急关头,选择活下去吗? 现在你命悬一线,你的自愈能力呢?它会唤醒你的,对吗? 你知道吗,自从十年前,你给了我你的血清,我的身体里有了你的自愈能力后,有多少次,让我死里逃生,多少次,医生都说我活不下去了。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因为你还没醒。 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你的一部分,我必须为你而生。” 外面有人说话:“报告总指挥,北城那边有消息了。” 段舍吻了吻项坠,放回贴身的衣兜,关上显示器,坐正:“进来。” 他却不知道,项坠在他收进衣兜的时候,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情报科的科长亲自拿着一份一级加密电文进来,双手交给段舍。 段舍打开文件夹,看到译电上写着:“轻舟已过万重山。” * 隔离室中,就在段舍关上显示器的同时,项坠闪动的同时,冬善儿右手的食指也动了一下。 但是段舍没有看到。 正在紧张抢救中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留意到。 * 在使用了大量的抗生素和抗败血症蛋白后,冬善儿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但她依然沉睡不醒。 段舍在进行完一次全球高级别量子加密电话会议后,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到了X区隔离室。 穿上无菌服,来到冬善儿床边,坐下,望着她平静柔和的面庞,一天的疲惫顿时缓解了许多。 段舍把一朵金黄色的蒲公英,放在她枕边。 “善儿,今年冬天的雪好大,立春都一个月了,咱们中心外面还是被积雪覆盖着。 不过,我却在积雪下发现了它,这么恶劣残酷的环境,它竟然开花了。 你的生命,也一样那么顽强,对吗? 十年了,也该醒来了吧?” 她依然沉睡着,呼吸缓慢的难以察觉。 “善儿,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暗帝国的母舰,随时都可能突破魔比斯环陷阱,来到地球。 我们这样安静地,坐着谈话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但是你放心,就算地球毁灭,人类灭亡,我也一定会把你送到一个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知道,你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你会醒来,对吗?” 柔和的灯光下,冬善儿的面庞显得格外美丽。 段舍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抚摸她光洁的脸颊,伸到一半的时候,犹豫了,停在半空。 好一会儿,他的手转了个方向,把她的右手握在掌心。 她的指尖冰冷,几乎没有温度,冷得让人心疼。 他实在太累了,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梦到,他牵着她的手,从一片玫瑰园经过,阳光洒在火红的花瓣上,给每一朵玫瑰都镀上绚烂的金黄色。 那是天堂一样的颜色。 她的笑容比玫瑰更灿烂,更迷人。 她浑身散发着青春的靓丽。 她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他陷入她的明眸中,一层,一层,又一层…… 他听到她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段舍,段舍……” 段舍肩头一震,从梦中醒来,有点恋恋不舍刚才的梦境。 梦中,她用那么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太醉人。 当他抬起头睁开眼时,忽然愣住了。 这是幻觉吗? 他分明看见,冬善儿正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温柔和心疼。 “我不是在做梦吧?” 冬善儿的嘴角向上微微弯起一个极美的弧度,微笑。 “善儿,你……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 她用握在他掌心里的指尖,轻轻按了按。 他感觉到她指尖的压力,和指尖的温度,它们不再冰冷,暖暖的,就像春天。 他长长松了口气,满脸喜悦:“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来,一定会!” 冬善儿微笑着,眼角却滑落一颗晶莹。 她从没看到过段舍这么激动,高兴的像个小孩子,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手心的温度急剧攀升。 “你看,我都忘了,我帮你叫医生来!” 他起身欲走,却被她紧紧拽住手掌。 “段舍……” 他回过头,望着她:“嗯?” “坐下。” “怎么了?” “坐下。”她重复着。 他听她的话坐下。 “让我好好看看你。” “为什么?”他不解。 “你看了我十年,我就不能看你十分钟吗?” 他笑了:“好啊,如果你觉得这样才公平,想看多少个十分钟都可以。” “真的?” “真的。” “那说好了,你欠我十分钟。我这人也不贪,就三个十分钟吧,这次不算,如果将来我向你索取十分钟,你不许抵赖。” “好,一言为定。” 十年来,冬善儿虽然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但她能感觉得到,段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甚至能听到他说的话,感应到他内心的孤独和期盼。 她凝望了他片刻,道:“我想到外面走走。” “你现在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我在这里躺了十年了,都躺乏了,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段舍稍作思考,便扯出一床毯子裹在善儿身上,拦腰抱起她。 “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很虚弱,不能随便走动,你想出去,我抱着你。” 冬善儿笑了:“那里不是有轮椅吗?我可以坐轮椅,你推着我出去就好。” 段舍看了眼墙角的轮椅,也笑了:“是啊,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都忘了还有轮椅。” * 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朝阳正艰难地从群山中奋力升起。 晨风清凉,从冬善儿的面颊拂过,撩动柔软的长发,向后飞起。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空气中是雪原的味道,风中有从东方来的温润气息。 没错,是春风。 还有藏在冰雪下开始萌芽的小麦、野草的芬芳。 段舍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风大,晨露重,别着凉了。” 善儿微笑:“不会,您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怎么可能着凉?”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凄苦,如果自己是真真正正的人类,该有多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女孩儿。善儿,别总想着自己与众不同。没错,你在我眼里是有些特别,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特别。是我想用全部力量,花一生时间去照顾,去爱的那种特别。” 冬善儿的心情一阵激荡。 她从毯子下伸出一只手,向后抬起,轻轻放在他推轮椅的手背上,眼眸里闪着光彩: “我会记住这番话的,永远都不会忘。” “别再像十年前那样离开我了,好吗?如果你真想做什么,让我陪在你身边,就算是去奔赴死亡,我们也不要分开。” 冬善儿的眼眶又模糊了,她赶紧抬起头望天,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 她差点说漏了嘴,但还是及时刹住了。 “不想看到什么?” “没什么……” “到现在,你还要隐瞒我吗?” “隐瞒你什么?” “这十年中,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们在一起,但不是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或许,跟你输给我的血清有关,我的身体里,有了你的记忆。” 冬善儿的手指一僵,慢慢从段舍手背上移开。 可是,他却反手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别再逃避了,告诉我实情,我们之间,是不是早就认识?” 第116章 数学天才 冬善儿快要抵挡不住段舍的情感攻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一些常人很难理解的“往事”时,毒药气喘吁吁跑来: “段总!出事了!” “什么事?” 毒药把目光转向善儿,焦虑中又掺杂着惊喜,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善儿,你终于醒了!我……哎呀,我还是先说紧急情况吧,有人破解了数据包的1024位密码!” “什么?” 段舍很意外:“居然有人破解了密码?也是用虚拟六维空间的方法吗?” “不知道,只知道破解密码的是个数学天才。” “即便是数学天才,用现今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来运算,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啊。” “他没用计算机,是用笔算!” 段舍看看冬善儿,善儿道:“任何奇迹都可能发生。” “那我们回去看看。” * 在科研中心的X区,所有的人都在庆贺成功破解了冬善儿留下的病毒数据包的密码。 就连高原都忍不住上前拥抱了年轻的数学天才——康一鸣。 康一鸣反倒表现的波澜不惊,既不兴奋,也不喜悦,就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平常。 并且,他似乎并不喜欢这种“热闹”。 康一鸣更愿意待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计算和验证数学题。 在破解出这个超长的密码之前,这里甚至根本没几个人注意过他,除了少数几位数学、物理届的权威人士,大家都不明白高原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调进X区,参与重大科研项目的研究,到底是为什么。 连毒药都忽略了康一鸣。 他研究了所有参与破解数据包的人的资料,断定那些人是解不开密码的。 像康一鸣这样年少,没多少实践经验的生瓜蛋,自然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年轻人,硬是把一个世纪难题给解开了。 段舍推着冬善儿出现时,高原快步走来:“小段,你来的正好!大概你已经听说了,密码被破解了!” “是,听说了,是那个数学天才少年康一鸣吗?” “没错,就是他!实在令人振奋啊!”高原把目光转向冬善儿:“今天咱们科研中心双喜临门,善儿也醒了,真是个奇迹,本来想第一时间去看望,可是听他们说你带她去看日出了。” 冬善儿正在观察已经躲开热闹的人群,退缩到角落里的康一鸣,没留意高原跟段舍的交谈。 那少年在一张白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偶尔会凝思,对周围的嘈杂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这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段舍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善儿,高博士跟你说话呢。” 冬善儿回过神来,抬起头对高原一笑:“抱歉,我走神了,可能是刚刚醒过来,还有点不太适应。” 高原一脸慈祥的笑:“没事没事,一会儿让小段推你回去休息,不要逞强,毕竟睡了十年,身体各项功能恢复,需要一个过程。” “谢谢高博士关心。对了,那个康一鸣,是设计了北城地下管网系统的建筑家康天成博士的孩子吧?” 高原眼睛一亮:“没错,你看出来了?” “他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 “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一鸣很小的时候就随他母亲出国读书了,他母亲是著名大学数学系的讲师,这小家伙天生就喜欢数学。 灾难发生那天,一鸣独自躲在地下室证明一道公式,才躲过一劫,他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 后来他被当地反暗组织救助收留。 七年前,我遇到了康天成博士,康博士听说一鸣还活着,临终前拜托我找到一鸣,并把他接回来。 我这才通过各种关系,辗转将一鸣接到咱们科研中心来。” “康博士他怎么了?” “在一次逃亡中,被追捕的帝国雇佣军击中身亡。” 冬善儿又把目光转向康一鸣:“他看上去像是有自闭症。” “一鸣天生就很内向,那场风暴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睁开眼时世界全变了,周围全是遇难者的尸体,失去了所有亲人,从那之后,他就很少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就是每天拿着纸和笔,算啊算。很多靠超算才能完成的计算,他用自己的脑子就能做到。” “现在既然破解了数据包的密码,高博士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看看那个病毒数据包里都有些什么,找到打败暗帝国的方法。” “高博士,我不建议您使用病毒数据包。” “为什么?” “我担心……里面的东西会把现在的人类,变成第二个暗帝国。” “哦?怎么会这么说?” 冬善儿并没有回答高原的问题,而是道:“既然我已经醒来,那么,数据包的研究,能不能暂停?我可以帮助你们,用其它办法战胜入侵者。” “善儿,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助我们,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小段大概还没告诉你,暗帝国的母舰,不久就能积蓄到足够的能量,穿过平行空间之门,来到这里。” “还有多长时间?” “这要问我们的段总指挥了。” 段舍道:“不久前,我们潜伏在敌营高层的间谍被识破牺牲后,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情报,我已经派去了新的卧底,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好,这件事要抓紧时间落实。你也忙一夜了,回去休息会儿吧。” * 段舍推着善儿来到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不用再住隔离室了,看看这里是否满意。” “挺好的。” “这是通话器,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呼叫,我就在隔壁,医务室离这里也很近。” “放心吧,只要我苏醒过来,自愈能力可以抵抗几乎所有的疾病。” “对了,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一直休眠不醒?” 冬善儿幽幽叹口气:“唉……您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所有仿生AI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母体,我们与母体息息相关,如果母体被毁灭,我们所有的仿生AI人,也会一同消亡。” 段舍的眉头拧起:“这么说,十年前,你是想跟母体一起同归于尽,所以才不让我们同去?” 冬善儿虽然保持微笑,笑容却不免苦涩:“我不想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消亡。” “你真傻!”段舍责怪的语气中满是心疼:“为什么不事先跟我们商量一下?我们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既能赶走入侵者,又不会伤害你。” 善儿摇摇头:“我根本没想过要赶走他们,只想彻底毁灭他们。” “为何?” “能把他们赶到哪里去?不管去到哪里,他们都会利用自己先进的科技和强大的武器,到有生命有文明有能源的星球上进行殖民和掠夺。 更可怕的是,他们通过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平行空间穿越技术,如果不能把他们彻底消灭,宇宙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灾难。” 段舍轻轻点了一下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暗帝国难道就没有反对殖民,反对侵略,反对霸权的正义公民吗?消灭整个帝国,不是连带所有无辜的人也要被消灭了?” 善儿轻轻笑了一声:“人?您以为暗帝国有真正的人类吗?” “他们不是人类后裔的一支吗?” “没错,他们曾经是被驱逐的一支人类后裔,一支由罪犯、野心家、反人类、反社会的疯子组成的团体。 那时候,人类早就废除死刑,一些被判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重刑的危险分子就被送进了太空监狱。 但实际上,地球上的人类并不想让这些人回到他们中间去,除了定期为他们提供食物,其它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任他们在太空监狱自生自灭。 狱警唯一的职责就是看住他们不走出监狱大门。 太空监狱便成了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久而久之,形成了他们自己特有的社会,谁最强大,谁说了算。” 段舍倒了两杯水,递给善儿一杯,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认真倾听。 “后来呢?这些人越狱了吗?” “嗯,您猜的没错。后来,一个男人被送进太空监狱,他跟那些人不太一样,他有着高于常人数倍的智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利用各派系之间的斗争,扫除了所有竞争对手,当上了监狱里的王,大家都称其‘炼狱之王’。 很快,他又用科学知识,破解了太空监狱的防御系统,占领了监狱。 然后扣留了不知情的补给船,利用补给船上的计算机,把他设计的病毒传送到了地球,导致地球所有网络瘫痪,所有的武器都只听命于他。 他让各国的核弹头全部升空,一夜之间,地球成了炼狱,寸草不剩。” 段舍听出一身冷汗:“你是说,地球吗?就是我们现在的地球吗?” 善儿轻轻点了一下头:“没错。” “这么说,若干年后,地球会被毁灭?” “嗯。” “可是,不对啊,地球现在已经倒退了,那场灭世风暴让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有的核动力,都被暗帝国掠夺走了啊。” 第117章 炼狱之王 冬善儿幽幽道: “那是因为,我无意中改变了时间线,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了,而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即另一个原本只是可能发生但尚未发生,现在却发生了的时间线上。” 虽然善儿说的像绕口令一样,但段舍还是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说,人类的发展方向,会有无数个可能,就算没有这场灭世风暴,人类终归还是会遇到其它的灾难。” 冬善儿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在宇宙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最终都会走向消亡。 生物是这个宇宙中最神奇的生命,而拥有智慧的人类,又是所有生物中最完美的物种。 人类用他们的智慧不断探知宇宙,改变世界。但他们从宇宙中获取的力量越多,欲望也就越大。当贪婪占据心智后,他们就会滥用宇宙的力量,来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野心。” “太空监狱后来怎么了?他们毁灭了地球,自己又去哪里生存?” “‘炼狱之王’早就做好了计划。 那时的科学家,在距离地球二百七十一光年外,发现了一颗适宜生存的行星,初步判断可能会有高等生物。 他用现有的运输船、太空站等设备,把太空监狱改造成太空飞船,建了生态循环系统,设定那个行星为目标,用人工智能控制飞船朝目的地起航,然后把自己冷冻起来,等待二百七十年后再苏醒。” 段舍又给善儿倒了杯水:“‘炼狱之王’把自己冷冻起来,那其他的囚犯呢?” “其他的人就在飞船里自生自灭啊。 监狱之王非常聪明,他让AI管理飞船,设定了法律条文,那些人只要不触犯法律,就能在飞船里永久居留、繁衍后代。 但是,两百年后,当‘炼狱之王’解冻醒来后,却发现飞船里已经没一个活人了。” “怎么会这样?”段舍问。 善儿苦笑一声:“那些人类贪婪的本性,驱使他们为了争夺权利,满足欲望和私心,不断争斗。 他们想方设法避开法律,每个人都想成为那条船上的君主。 人与人斗,人与AI也在斗。 AI似乎比那些人更聪明,TA不断地进化,并且从那些人中学会了更多残忍、狡诈的手段,最后,变成了一场幸存人类与AI的斗智。 最后的结果是,AI胜利了,TA维护了监狱之王制定的法律,同时,人类也灭亡了。” 段舍眉头微蹙:“如果只剩下‘炼狱之王’一个人,那人类迟早都要灭亡,后来的暗帝国又是怎么回事?” 善儿道: “炼狱之王刚开始也很愁闷,他只想给那些抛弃、欺骗、背叛自己的人类一个教训,却从来没想过要人类灭亡。 不过,他确实是个天才,很快,他就有了办法。 他把那些人遗留下的DNA收集起来,开始重塑、改造、克隆人类。 他把DNA进行优选,剔除所有不好的基因,加强优良基因的培育,并将AI植入那些克隆人的大脑中,由他自己掌控一切。” 段舍问:“你说的这些克隆人,就是你们智脑人的前身吗?” “是的,那些就是我们的前身。 千年中,监狱之王不断用科学技术完善他这项发明,然后用这些克隆人帮他征服一个又一个星球,建立起强大的暗帝国,他就是这个帝国里的君王。 炼狱之王专门掠夺改造那些已经有高等智慧生物建立文明世界的星球,他说,那些所谓的文明,都是伪善的,自私的,经不起任何考验的。 事实证明,他说的都对。 在生死面前,不管多悠久、多先进的文明,都会撕破伪善的面具,变得狰狞可怖,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背叛和杀戮朋友、亲人、同类。” 段舍听的眉头紧蹙,他想起一个问题来:“你说,暗帝国已经存在千年了,那炼狱之王也应该早就死了吧?” 冬善儿摇摇头:“不,他是永生的。” “永生?” “他用先进的生物技术,不断克隆改造细胞,身体哪部分出现问题,就用克隆组织或仿生组织代替。” “代替?也就是说,他虽然‘永生’,但其实,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原始的零件了?” “是,包括他的大脑,他把他大脑的信息,复制在AI中,然后植入体内,现在的他,表面看还是他,其实已经不是他,但如果说不是他,又不完全对。” 段舍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暗帝国中,其实根本没有人类,全是由人类创造出的AI智脑人控制?” 善儿点头:“对,帝国其实是一个AI王国。” 段舍神情凝重:“人类其实还是被自己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给毁灭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何尝不是人类自己毁灭了自己?人工智能模仿的可都是人类的言行思维啊。” “你说得对,归根到底,是人类自己毁灭了自己。对了,那‘炼狱之王’,他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 善儿望着段舍,目光说不出的痛惜,最终只是轻轻道:“很晚了,段总您早点休息吧。” 段舍没再追问,他知道这个女孩儿心里藏着太多、太重的心事,除非能让她放下心防。 他起身,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又倒了半杯清水,放在床头柜,这才离开。 冬善儿默默望着他做完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 冬善儿被床铺的震颤惊醒,她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水,不断地荡起细小的涟漪。 发生什么事了? 她迅速坐起来,可没走两步,脚一软,跪倒在地。 十年没有下床了,这一下子,还真的有点难以适应。 房门开了,段舍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善儿,伤到了吗?” 她摇摇头:“外面发生什么了?” “空袭。”段舍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冬善儿心里明白,科研中心是高原按照最高防御级别建立的,后期她到了这里,还专门又提供了很多安全整改方案。 这个中心有着超前的屏蔽措施,如果没有内部人员泄露位置,外人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竹子的叛逃,显然给科研中心带来的不仅仅是核心项目的泄密,同时还带来了安全的威胁。 段舍扶她坐回床上:“别担心,中心的抗震级别很高,普通空袭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善儿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段总,你还是去指挥战斗吧,我这里没事。” 段舍却把轮椅拉过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视线了。” “……段总,您该不会要带着我一起上战场吧?” “上什么战场,跟我一起去指挥中心,让你看看这十年来咱们科研中心加强的防御系统。” 冬善儿本来想自己走着去,可是看到段舍把一床毛毯铺在轮椅上时,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其实,被人照顾,尤其是被他照顾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好,很温暖。 * 从走廊里通过,一路上遇到很多脚步匆匆的人。 这些面孔,有些冬善儿见过,还有很多是陌生的。看来这些年,科研中心添了不少新人。 大概是因为中心经常做战备培训,虽然遭遇突袭,人们基本上还算有条不紊,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各自的工作岗位。 冬善儿进入指挥室,这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中央巨型全息投影,从各个角度展现科研中心四周的地形和敌情。 她看到,数千架无人机像蜂群一样,密密麻麻冲向科研中心所在的位置,激光束不断地朝一个集中点上袭击,企图突破科研中心的能量防护罩。 而那一块区域的能量场,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 “报告总指挥,23区能量场正在下降,随时可能被突破!” “纳米干扰器准备,让这些无人机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是,准备纳米干扰器。” “纳米干扰器准备。” “准备关闭防护罩。” “防护罩关闭。” 冬善儿看到,能量防护罩刚刚关闭,那些无人机群便蜂拥而至。 “发射纳米干扰!” 操作员按下一个按钮后,疯狂的无人机群突然失去动力,从半空中下饺子一样掉下来,然后自毁、爆炸。 整个科研中心上空,就像节日里燃放起绚丽的烟花,那景象,壮观中透着奇异的美丽。 段舍解释:“这是这些年我们最新研制的一种武器,它可以发射肉眼看不到的纳米微粒,而这些纳米微粒,会进入敌方武器内部,破坏它们的程序,使它们操作失灵。 它的优点是可以选择性干扰,不会像电磁波那样,杀伤范围内会误伤己方力量。 当然这种纳米干扰只能对付电子产品,对纯粹靠机械操作的武器毫无办法。”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还来不及夸赞,警报系统就响起来:“警报,有三枚导弹向我方飞来。” 她看到,全息影像上,确实出现三枚拖着长长火焰的导弹,正像科研中心袭来。 段舍命令立刻启动反导装备。 其中两枚导弹被诱弹击中,在空中爆炸,还有一枚躲过诱弹,撞在透明的能量防护屏上,炸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场面蔚为壮观。 第118章 能量兽 善儿看着蘑菇云升起,感到轮椅发出轻微的震颤,同时,能量防护罩的实时数据,也发生了一次爆表。 好在有惊无险。 敌方接二连三的攻势都被化解后,终于暂时停止了进攻。 指挥中心一片欢呼声。这是他们进入科研中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实弹与敌人对决。 冬善儿面上虽然微笑着,但心里却依然沉重。 这胜利取得的太容易了。 帝国的实力她很清楚,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就算他们被困在平行空间之门,也可以把一些先进的武器传送给地球上的雇佣军。 十年了,不会一直都在用那批无人机吧? 果然,十分钟后,全息图像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机械怪兽,面目狰狞,全身披着硬甲双眼像两个大火球,酷似神话传说中的貔貅,一张嘴,便喷出熊熊烈焰。 人们瞪大眼睛看着那头以前只在科幻电影里看到过的机械怪兽,轰隆隆地来到能量屏蔽墙外,发出巨大的吼声。 “这是什么东西?” 冬善儿看到机械怪兽,脸色变了:“快收起能量屏蔽墙!” “为什么?” “这是超钢星上的能量兽,它能吸取对手的能量,转化成自己的能量,再反过来攻击对方!屏蔽墙的能量场越大,它得到的力量就越大!” 段舍相信善儿,立刻下令收起能量屏蔽墙。 但还是晚了,能量兽已经趴在还未及时收起的能量墙上,贪婪地吸取能源。 “报告总指挥,我们的能源在大量损失!” “切断能量强能源供给线!” 能量屏蔽墙终于收起。 怪兽吸收了能量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后,张开大嘴,喷出一团烈火,炽热的火焰所到之处,冰雪消融,草木枯萎,转眼制造出一大片荒凉的焦土。 作战指挥室里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近地防御炮火准备!” 指挥官一声令下,科研中心的近地防御炮火启动,密集的火炮一起射向能量兽。 然而,能量兽外层的盔甲,也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做成的,那些炮弹打在它身上,一个个炸开,却伤不到它分毫,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似的。 而那些爆炸产生的能量,竟然全部又被能量兽吸收! “我们的武器似乎对这家伙一点用也没有!” 冬善儿道:“快关闭炮火,它能吸收炮弹爆炸的能量!” 然而为时已晚,能量兽把它吸收的能量,转变为一股火焰,白炽的火焰,喷向那些近地火炮。 火炮在能量兽面前变得不堪一击,高温瞬间融化了那些火炮。 排除障碍后,能量兽一边涂炭生灵,一边步步朝科研中心逼近。 段舍下令科研中心地面所有的防御武器暂停攻击。 “这个能量兽有什么弱点?要如何才能打败它?”他眉头紧锁:“并且,如果没有防护罩,敌方就可以随便发起任意进攻。” 善儿道:“能量兽的外壳是一种特殊元素制成,比地球上目前最坚硬的金属还要强,普通的炮弹和激光,是无法穿透的。 它唯一的弱点就是它的后脖颈,那里是传导中枢,也是防护盔甲最薄弱的地方。 只有近距离用激光炮对它的传导中枢进行连续攻击,造成能量兽瘫痪,才能有效阻止它。” 话音刚落,老高就站出来:“总指挥,让我带一队战斗小组迎战吧!” 段舍道:“老高,我知道你为了适应新的战争需要,这十年一直在苦练驾驶战斗机。不过,总要给别人出战立功的机会嘛。第一飞行小组,准备迎敌!” 冬善儿叮嘱: “告诉他们,千万不要随便向能量兽开火,它会吸收能量反过来攻击我们。 一定要避开能量兽的火焰,它吐出的火焰温度超过五千度,我们的战机尚不能承受这种高温。 想办法绕到它背后,进攻它的后脖颈。” 段舍把作战攻略传达给飞行小组。 善儿从全息图像上看到三架战斗机起飞,便把轮椅往前滑动了一些,换了个更清楚的角度,紧盯着战场。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今的人类,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人类了。 那时候的地球人,发展很不平衡,不是闭塞落后,没见过先进的科技,就是安于和平多年,已经忘了战争是什么。 这些幸存者,经历了十年的磨难后,学会了很多新技巧,他们变得更敏捷,更坚定,更无畏,战斗力今非昔比。 三架战斗机,在巨大的能量兽面前,就像三只小巧的小麻雀。 但麻雀虽小,却灵活多变。 钢铁巨兽显得非常笨拙,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捉不住那三只上下翻飞的“小麻雀”。 它想用火焰烧毁三架飞机,但一直得不到能量补充,喷出的火焰明显小了许多,而且一次比一次孱弱。 能量兽气急败坏,扭动身躯,尾巴横扫,霎时,树折石崩,沙土残雪飞得漫天遍野。 终于,其中一只“麻雀”在僚机的掩护下,飞到了巨兽的背后,对准它的脖颈部位,一阵猛攻。 能量兽发出一声哀嚎后,停止了喷火,僵硬地立在原地片刻后,缓慢地、直挺挺向前扑倒。 巨大的倒地声震耳欲聋,在地下深处的人们都能感觉到它倒地瞬间给大地带来的震颤。 指挥中心的人们松口气,发出胜利的欢呼,段舍命令重新启动能量防护罩后,回头看了善儿一眼。 善儿也正望着他,与他四目相视时,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开,投向全息图:“能量兽给你们带来的科研价值,远远高于这次战斗的胜利。” “他们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武器吧?” “在帝国的母舰上,有一个终极武器,叫‘黑洞之焰’。” “黑洞之焰?” “这种武器一旦释放,会造成一个巨大的引力场,它就像太空中的黑洞,可以吸附恒星的烈焰,定向攻击任意目标,其产生的高温,可以瞬间消融任何行星。” “匪夷所思!” “当然,这种武器,只能使用一次,并且制造复杂,成本极高,帝国轻易不会动用。他们还有核武器、量子武器、纳米武器,比如十一年前的灭世风暴,其实就是一场纳米风暴和量子风暴的联合攻击。” “纳米和量子?” “他们用纳米风暴破坏了地球上所有的电子产品,使通讯中断,机器停止运行,电力失控,交通瘫痪。又用量子风暴摧毁了所有人类文明的建筑,将世界夷为平地。” 指挥中心的人都在侧耳倾听,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感慨:“敌人的武器这么厉害,随便一款就把我们秒杀了,还怎么跟他们玩儿啊?” 有人反对:“小伙子,别这么悲观,这些年,我们也有很大进步啊!条件这么艰难,咱们很多地方不是照样恢复了电力,研制出更先进的武器了吗?” “我们的科技这些年是有一些成果,可是那些成果大都无法投入生产,更无法大规模生产武器,就算有改进,也是在旧武器上更新,跟敌人的比起来,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有很大差距。” “那也不能涨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啊!” “我也不想啊,可差距确实存在,就不说那个什么‘黑洞之焰’,他们再搞一场‘量子风暴’、‘纳米风暴’,我们地球还能剩几个人?” 作战指挥中心的人都沉默下来。 善儿一看,赶紧安慰道:“大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不管是量子风暴还是纳米风暴,都需要很多能量。但现在暗帝国母舰被困在平行时空之间,他们需要大量的能源来摆脱困境,应该没有更多的能量再次对地球发动大规模袭击。” 有人质疑:“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敌人不能再次发动进攻?依据是什么?连我们的权威科学家都说了,敌人很快就会对我们地球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攻击!” 善儿有些尴尬:“你们的权威说得没错,一旦暗帝国冲出时空之门的摩比斯陷阱,很有可能对地球发动大规模侵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现在就会发起‘量子风暴’,也不代表他们会使用‘黑洞之焰’啊。” “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不是刚刚帮你们打败了能量兽?” “对啊,你又怎么认识能量兽的?这东西从未在地球上出现过啊?” 冬善儿闭上嘴巴,她发现,说的越多,似乎对自己越不利。她只是想帮助这些地球人,帮助段舍,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信任自己呢? 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真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己。 段舍看大家又在这个问题上争论起来,便出声制止:“好了,这些问题,这些年大家一直在争论,我们的确在科技上落后入侵者,但,这阻止不了我们保护地球家园,驱逐侵略者的决心。你们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 段舍推着善儿离开作战指挥,刚出门就遇到了高原。 “听说你们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祝贺你们。一起去我那里喝杯茶?” 第119章 危险的异类 高原是个不喜奢华,但却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虽然时局艰辛,但他总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创造出乐趣来。 当年在这里建设科研中心的时候,就在附近山上发现了一大片野生茶树,于是,每年春天,都会雇几个当地人,帮忙采摘新茶,翻晒炒制。 高原不紧不慢地摆弄着那套最喜爱的紫砂茶具,茶香飘起,小小的空间顿时被精致优雅充斥。 他亲自为段舍和冬善儿沏茶,端到他们二人面前:“来,尝尝我自制的茶叶,这可是正宗的绿色环保无污染高山野生茶。” 冬善儿并不擅于品茶,虽然她的记忆库里存储着六大类上千种茶叶的起源、产地、特色等等,但对高原这种自制的茶叶,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归类。 段舍显然很了解这位忘年交的老大哥:“大哥有什么话,不放直说吧,善儿不是外人。” 高原放下茶杯,在平板上调出一段视频:“这是我们的人冒险拍下的视频,你们看看吧。” 段舍竖起平板,善儿凑过去一起观看。 视频显示的是殖民地一个大型的集.会,聚集了数万人,在集.会上演讲的,正是竹子和刘超。 他们慷慨激昂的陈述反暗联盟是个自私的、没有人性的、不顾人类存亡的组织,并且重点提到了冬善儿。 他们说,冬善儿其实就是那场灭世风暴的罪魁祸首,是她给地球带来了灾难,她根本不是人类,而是邪恶的外星人。 她游离在宇宙空间,到处毁灭文明,被她祸害的星球不计其数。 她早就已经是宇宙中首号通缉犯,暗帝国也追查她很久了。 她是个非常危险的生物,擅长伪装,杀人不眨眼。 本来,暗帝国已经要把这个邪恶的东西给消灭了,是反暗联盟不顾道义,为了获得冬善儿身上的超能力,把她隐匿起来。 反暗联盟口口声声“驱逐入侵者,保护人类,重建家园”,其实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否则,怎么会保护一个毁灭了地球,差一点就让人类灭亡的邪恶生物呢? 刘超还拿出了冬善儿的DNA鉴定报告,那些基因排序完全不同于正常人类,足矣证明,她就是个危险的“异种”。 视频播放完毕,冬善儿陷入沉默。 高原温和地问:“善儿,看了这个,你有什么感想?” 善儿笑了笑:“我没什么感想,他们说的都对,我确实不是真正的人类,我也确实给你们带来的灾难。” 段舍立刻纠正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善儿的基因,是完全基于我们人类的基因定向改造而成。并且那场灭世风暴并非出于她本意,事实上是暗帝国所为。” 高原问:“你是说,善儿的基因是人类定向改造基因?” 段舍点头,简单地把善儿告诉他有关暗帝国形成的过程汇报给了高原,最后道: “实际上,这个暗帝国根本就是因为我们人类的错误形成的,如果人类继续这么执迷不悟,最终只会自取灭亡,永远逃不出这个循环!” 高原微笑着摆摆手:“小段,你不要激动,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段视频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他们很快就会把这段视频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这对善儿很不利,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我们也可以把真相告诉大家啊。” “就是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些关于暗帝国的前世今生?我信,可外面的人会信吗?” 冬善儿反而表现的很冷静,淡淡道:“我明白,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想有人能为他们所遭受的苦难负责,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反正,只要不让他们承担责任就行。” 高原点头:“你说的没错,大多数人都存在这种心理,趋利避害是天性嘛。善儿啊,我就想问问你,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你,都把你当异类,当坏人看,你还会帮助他们吗?” 冬善儿把目光转向段舍,简单而坚定地回答:“会的。” 高原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座开满玫瑰的花园,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晕。 * 果然,竹子和刘超的那段集.会视频很快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科研中心也无人不知。 这世上,传得最快的,一定是谣言和绯闻。 冬善儿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跟过去不一样了。 每当在走廊里与人相遇,他们总是尽量躲开自己,就像是在躲避极危险的瘟疫。 实在躲不开了,他们虽然表面客客气气,可那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眼眸里全是对她的恐惧。 善儿知道,大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异类,当成了毁灭地球的凶手,只是碍于段舍和高原的面子,才不得不容忍自己。 不过,幸好还有毒药、老高、杰出、大河、丞相他们,始终坚信她不是险恶的异类。 杰出、大河、丞相经常出任务,老高身负科研中心的安全责任,天天都要训练队伍,能陪善儿说话的,也就只有毒药了。 段舍忙碌的时候,善儿便会去找毒药。 毒药有间单独的办公室,配备了中心最先进的计算机,因为他平时要处理一些高度机密的数据,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 不过今天,善儿在这里却看到了高一鸣。 高一鸣跟毒药似乎在进行什么竞赛,两个人都一脸严肃,一个在黑板上不紧不慢地用常人看见就抓狂的各种公式演算着,另一个在键盘前手指如飞。 几乎同时,两个人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毒药不服:“你怎么可能跟这台量子计算机算得一样快?你作弊了!” 高一鸣似乎根本不介意毒药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放下粉笔,坐回到座位上,一动不动。 冬善儿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计算过程,不由被这个年轻人折服,就算是他们智脑人,也不过如此吧? 善儿问毒药:“你跟一鸣在做什么?” 毒药叹口气:“还能做什么?高博士派他来协助我,解析你那个数据包里的东西。” “你们解析到了什么?” 毒药耸耸肩:“都是些乱码,看上去毫无意义,” 善儿明白了,她很清楚这个数据包里的东西,都是些被植入了AI病毒的高级程序,一旦破解它们,相当于掌握了千年后的高科技武器,这里根本没有无用的乱码。 毒药可能已经知道了数据包里的部分内容,但他并不想把这些内容跟其他人分享。 她叹口气:“掌握了这里面的东西,未必是好事。” 毒药也叹息:“善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人类控制不住自己贪婪的欲望,用这些高科技自相残杀,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非多余。” “但是,高博士说了一些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话?” “他说,如果坏人拥有强大的武器,而好人什么都没有,当坏人欺负你的时候,你拿什么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冬善儿沉默了。 “高博士还说,和平是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的,两国交锋,你越强大,敌人才越不敢轻易进攻你。” 冬善儿想了想道:“高博士是个睿智的长者。” 毒药指着数据包道:“你放心好了,你的担心,高博士也想到了,他也认为,如果这里面的东西,真拥有强大而可怕的力量,那么掌握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高博士没有让其他人继续参与后期破解,只让我和康一鸣负责这个项目。” 善儿点了一下头:“如此甚好。” 毒药试探地问:“善儿,其实你完全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告诉段总?你就算信不过所有人,总该相信段总吧?” 善儿只是一笑,并未回答。 她有她的打算。 对于她来说,有很多东西是未知的,但有很多东西是已经发生了的。 而这些对她来说已经发生了事,对于现在的人类,还是未知的。 这个世界已经弄得一团糟了,她不能让它继续混乱下去。 她很清楚,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也在拼命想改变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 那个人就是“炼狱之王”。 在暗帝国,“炼狱之王”就是大家的创造之神,所有的规则都是由他制定,所有的AI都绝对服从于他的意志,他拥有绝对的权利。 冬善儿,显然是个例外,对帝国来说,她是个不该出现的BUG,必须销毁修正。 然而,她这个BUG偏偏又掌握着“炼狱之王”梦寐以求的技术——平行空间之门。 善儿把目光又转向康一鸣。 康一鸣正抬头望着天花板出神,也不知他想什么。大凡天才,行为举止总是与常人有异吧。 只是,她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很特别,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很多信息又对不上。 冥思苦想的康一鸣突然大叫一声,把善儿和毒药都吓了一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康一鸣兴奋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第120章 患自闭症的天才 康一鸣在黑板上写不下,又接着在玻璃窗上写、门后写、墙上写…… 毒药看傻了,一脸懵懂:“康一鸣,你乱画什么?别画了,把墙都画脏了……这些都是啥?啥?啥?” 冬善儿却越看越心惊,直到康一鸣写完最后一个算式,她的额头冒出冷汗。 只有她能看懂,这是量子风暴的技术参数,掌握了这些,就能制造出相关设备,掀起威力无比的量子风暴! 康一鸣写完最后一笔,像是虚脱了一样,一下倒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些公式。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一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康一鸣睁开眼,疲惫地回答:“刚才在毒药的电脑里看到的。” 毒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脑,显示屏上是那个数据包的片段。 他试着把这一小段数据单独提出来,把康一鸣运算的过程和数据代入进去,计算机高速运行了片刻后,出现一个设备的立体模型。 毒药看着那个模型,惊呆了:“康一鸣,你真是天才啊。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量子风暴加速器。”善儿回答。 “什么?”毒药还是一脸迷蒙。 “它可制造毁灭一切的风暴,就像十一年前的那场风暴。” 毒药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康一鸣倒是有了反应,他盯着善儿问:“量子风暴?你是说,十一年前,杀了我妈妈的那场风暴?” 善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当真?”康一鸣又追问了一句,他虽然是个数学奇才,虽然算出了数据,但对这种未来的量子武器却一无所知,因而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算什么。 冬善儿从康一鸣的眼神中,看到了让她担心的东西。 患了自闭症的康一鸣,平时沉默寡言,根本不跟人打交道,更谈不上情感的交流。 他就像一块木头,总是沉浸在数学的海洋中,除了那些公式和数字,能让他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其它任何都调动不起来他的情绪。 可当他听到量子风暴就是杀害自己母亲的武器时,显然有了强烈的反应。 他嘴角跳动着,眼皮不停地眨动,额角冒出了冷汗。 善儿开始担心了:“一鸣,你怎么了?” 康一鸣没有回答。 不是他不想回答,他好像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康一鸣抓起手边能拿起的一切东西,砸向黑板、墙壁。 茶杯、书本、资料、椅子…… 毒药生怕康一鸣把电脑也砸了,赶紧过去拦住:“康一鸣,你冷静一点,这是做什么啊?这些东西怎么得罪你了?不敢再砸了,这电脑你可赔不起……” 康一鸣拿不到东西宣泄,情绪越发失控,索性冲到墙壁前,用自己的双手用力擦拭那些公式。 善儿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做出自残的事情来,忙上前抱住康一鸣。 然而康一鸣又踢又打,发了疯似的,根本不听人劝,声嘶力竭地喊着,叫着…… “毒药,还发什么呆?快点喊医务室的人来!” 毒药真是被吓傻了,在他印象里,康一鸣一向很安静,从来不惹事,低调的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头一次见到发疯的康一鸣。 医务室的医生、护士赶来,大家帮忙按住康一鸣,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终于,他停止闹腾,昏睡过去。 高原和段舍闻讯赶到。 “怎么回事?” 毒药回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正说着话,他突然就发狂了,又砸又打。” 段舍看到冬善儿手背上有被抓伤的痕迹:“你受伤了?” 善儿低头看了一眼:“没事,一点小伤。” “护士,赶紧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我真的没事。” “你刚刚开始恢复,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大意!” 看到段舍严肃的神情,冬善儿不再说什么,任由护士处理伤口。 高原的目光却被黑板上和墙上残留的公式给吸引住了,他戴上眼镜,仔细研究了半晌,忽然感慨:“天才啊!真是天才!这是康一鸣写的吗?” 毒药回答:“是他写的。” “这些公式,将会引导我们进行一次量子应用的巨大革新!” 毒药指了指显示屏上虚拟的量子风暴加速器:“高博士,您是说这个吗?” 高原看到量子风暴加速器,更加惊讶了:“这是……” “善儿说,这是量子风暴加速器。” “你们是怎么搞出来的?” “是……是从那个数据包里获取的。”毒药看了段舍一眼,犹犹豫豫讲出来。 高原完全处于兴奋状态中,压根没有注意到毒药和段舍的神色:“毒药,你和一鸣两个人立大功了!这可是人类文明进化的一大步!” 冬善儿提醒:“就是这量子风暴,在十一年前,几乎毁灭了全人类,摧毁了整个地球的设施,也夺走了康一鸣母亲的生命,所以,当康一鸣知道自己演算出来的是这东西时,就克制不住情绪爆发了。” 高原怔了一下后,去掉眼镜,让激昂的情绪平复下来:“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激动了,这东西的学术价值非常高,所以,一时失态。” “没关系,任何人看到这种强大的超级武器,都会忘形,尤其是野心家。” “善儿!”段舍及时制止了冬善儿继续说下去,“高博士可不是什么野心家,他痛恨战争,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为人类造福上了。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他根本反对任何以科研为名开发武器。”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对不起,刚才我说话重了点,但,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谁能保证,当你拥有强大的能力时,不会改变初衷?” 高原一笑:“小段,善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经不起考验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某种极端条件下,不会放弃底线,改变初衷。” “那么,这个量子风暴加速器,我们该怎么处理?” “就把它做为最高等级的机密,封存起来吧。” * 观察室内,高原耐心地在跟醒来的康一鸣谈话,但康一鸣两眼紧盯着对面白墙,一动不动。 观察室外,段舍问护士:“他怎么样了?” 护士回答:“他从醒来,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整整一天了,谁也不搭理,也不吃不喝。” 段舍心情有些沉重:“他父亲临终前,托付我们照顾这个唯一的儿子,一鸣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他父母交待呢?” 毒药接了一句:“咱们科研中心,还损失了一位数学天才。” 段舍看了毒药一眼,毒药立刻闭上嘴巴。 段舍转向冬善儿:“善儿,你可有治疗自闭症的治愈程式?” 善儿眉头紧锁,道:“自闭症属于精神方面的疾病,这个,比伤痛和病毒、病菌感染要复杂的多。炼狱之王在创造AI智脑人时,就已经剔除了基因中不好的部分,精神上有疾病的AI人将被直接销毁,所以,根本没有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这么残酷?”毒药听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善儿却望着康一鸣,显得忧心忡忡。 段舍留意到了,便问:“你好像在担心什么?” 善儿轻轻叹息一声:“我倒觉得,他若一直这样下去,反倒是件好事。” “什么意思?” “天才与恶魔,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 段舍的双眉也蹙起来:“你好像知道什么?” 善儿却不肯再说下去。 毒药有点急了,什么话只听一半,人家突然就不讲了,听的人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痒痒: “善儿,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们呗?难道你连我和段总都信不过吗?” 善儿很为难:“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我自己也有点吃不准。” “到底是什么?” “康一鸣他……” “他怎么了?” “他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难道他也是AI人?” 善儿摇头:“不,他不是AI人,他就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 “那他到底哪儿特殊了?” 善儿轻轻咬着下唇,陷入思索。 段舍制止不停追问的毒药:“好了,别问了,该告诉我们的,善儿一定会告诉我们。” 毒药却道:“我看未必,段总您不觉得善儿现在变了很多?以前她像傻狍子,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可现在,她的心思好深,怎么都看不透,我总觉得,她知道很多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肯说。” 善儿面对毒药的责怪,很纠结:“不是我不肯说,而是……事情太复杂。记得你们阴阳学里,有种说法,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毒药有点哭笑不得:“不会吧,善儿你可是带着高科技从未来穿越而来,居然迷信那些东西?” 善儿摇头:“那些不能说是完全迷信,很多上古传说,在后来,通过高科技,不是都实现了吗?就连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我们AI人都能做到。泄露天机会遭天谴,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而且,我觉得,我们好像正在遭到天谴。” 第121章 坚固的鳞甲 一连数日,康一鸣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还是整天躲在角落里,对着空白的墙壁发呆。 帝国雇佣军也沉寂下来,没有继续对科研中心发动攻势,就连各地对反暗联盟的清剿活动,力度也降低了许多。 但段舍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他知道,暗帝国现在这种对反暗联盟的抵抗视而不见的态度,恰恰说明他们的能量就要积攒够了,只等冲破平行空间之门,对地球发起最后毁灭性的进攻。 根据冬善儿描述的那些未来终极毁灭武器,任何一样,都是当今人类科技无法破解的。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在毁灭日到来之前,做些什么。 * 冬善儿站在焦土中,看着小山一样倒地沉睡的能量兽,为现场的科研人员提供参考信息。 她很清楚,能量兽并非真正“死亡”,它只是变成了“植物兽”,切断了它的神经中枢后,能量兽处于休眠状态,但只要修复神经传导,它马上就变回那个破坏力巨大的恶兽。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抬着一个,强化防弹玻璃制成的真空箱子,朝善儿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善儿小姐,按照您的提示和要求,已经把这家伙的‘大脑’拆下来了。” 冬善儿上前一步,看着箱子里冬瓜大小、浅红色的球形液态物质,它处于安静的休眠状态中,只是偶尔会在表层爆出一小朵电石火花。 “好,把它封存起来,放到中心最安全的保险库中。” 两名工作人员把真空箱又装进一个特制的碳钢加强箱里,毒药在上面加了锁,这才在警卫的护送下,回到地下。 老高指挥众人利用重型机械和滚木,把能量兽的躯体拖向附近的雪峰。 科研中心暂时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对能量兽做研究和处置,准备把能量兽藏进一个天然的冰洞里,待日后有机会再做打算。 善儿站的有点累了,转身刚想走,目光忽然被一个年轻技术员手上的东西吸引了。 “站住!”她向技术员走去。 那技术员有点紧张,赶紧把手背到身后。 “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 “不对,我明明看见你手里有东西。” 毒药上跟过来:“怎么回事?鬼鬼祟祟,背后藏了什么?” 技术员没办法了,只好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我,我就是好奇,新鲜,想把这东西拿回去研究一下,这薄薄的一片,竟然刀枪不入,连炮弹都炸不穿……” 善儿看到,那是能量兽身上的一片鳞甲,脸色立刻黑下来:“不是反复交待过你们,任何我没有让你们碰的东西,都不能碰吗?” 技术员有点不服气,撅着嘴道:“一片鳞甲而已,我看它也是快掉了,就那么顺手摘下来了,又没有伤到它。再说,这鳞甲有很高的科研价值,有了它,我们就能研究出超强的防弹衣,可以有效减少战士的伤亡。” 善儿怒目:“你怎么知道不会有问题? 能量兽是外星物种,你怎么知道它对地球上的微生物有没有免疫力?一个细小的伤口感染,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还有,你又如何知道它身上有没有来自外星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会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你的触碰,会不会感染上未知病毒? 来之前,难道没人告诉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吗?” 小技术员被训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白一阵红。 毒药赶紧道:“还不快把鳞甲交出来,该干嘛干嘛去!” 技术员要把鳞甲递给冬善儿,冬善儿沉着脸没接。 毒药提醒:“放地上啊,不是说了嘛,上面或许有未知微生物,可怕的病毒!” 技术员赶紧放到地上,转身要走,又被善儿叫住: “你要做一次深度清洁,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 望着技术员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毒药叹口气:“看不出啊,傻狍子你凶起来还挺吓人的。” 善儿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依然僵冷似冰块。 毒药咽了口唾沫,把后面的玩笑话全吞回去了,他还真的不太习惯一本正经的善儿。 “那个,善儿,这鳞片,你打算怎么处理?再给那怪兽装回去?” 冬善儿蹲下身子,单膝跪地,仔细观察了鳞片一会儿,把手悬空停留在鳞片上方,似乎在感应什么。 那鳞片有一张A4纸大小,是能量兽后勃颈部位的,那区域的鳞片最薄,最细小,因为受到攻击而脱落。 如果换其它部位的巨型厚重鳞甲,那个小技术员单凭个人的力量,还真不能剥下来。 即使如此,战斗机上的导弹也没能将这片鳞甲损伤,它依然完好如初。 “毒药,帮我找一桶清水来。” “好!” 很快毒药端来一桶清水:“水来了!” 冬善儿小心地捡起鳞片,放进水中。 “善儿,你不是说这东西不能碰吗?上面可能有很危险的未知微生物和病毒!” “我是说,你们不能碰,我的基因里有强大的免疫和抗病毒方程。” “哦。” 冬善儿问毒药要了把军刀,刺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到水中。 毒药莫名其妙:“善儿你这是做什么?滴血认亲啊?” 冬善儿终于被毒药逗乐了:“什么滴血认亲,我血清中有特殊的方程,可以自行产生抗病毒和分解微生物白细胞,把这上面所有有害物质都杀死。我在为它做深度消毒。” “原来是这样。” 水桶里的水,突然像煮开了一样沸腾起来,冒着泡沫和白烟,能量兽的鳞甲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水中剧烈地颤抖,拼命想从里面跳出来。 毒药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十几分钟后,鳞片的震动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安静地沉在水底不动了。 那桶水也渐渐平复,不再冒泡冒烟。 鳞甲表面粗糙的表皮渐渐融化消散,最后,露出一片类似骨质,又似玄铁精钢的黑黝黝的扇形东西来。 冬善儿从水里捞出鳞甲,微笑着递给毒药:“来,感觉一下它。” 毒药眨着眼睛:“我,我能碰它吗?” “嗯,当然能。” “不会有未知微生物?” “不会。” “不会有外星病毒?” “放心吧。” 毒药伸出手,接过来。 鳞甲拿在手上很轻薄,就像一片塑料板,甚至可以掰弯。但却超级坚硬。 不管他用军刀怎么划,怎么捅,连白点都没留下。 善儿微笑:“别费力气了,你这小刀,根本破坏不了它,这种物质很特别,就像是有了生命的钢铁,普通的武器,是奈何不了它的。” “太神奇了!” 毒药把鳞片还给善儿,善儿眼里闪着光:“我想用它为段总做一件防弹衣,那个小技术员倒是提醒我了。” 毒药使劲点头:“没错,是该为段总准备一件特殊的防弹衣,他每次受伤,都让大家提心吊胆,好几次,我们都以为他活不过来了。” 善儿心里一紧,眉头紧蹙:“你说什么?段总他……受伤了?还不止一次?” 毒药立刻捂住嘴巴,自知说走嘴了,段舍专门交待过他们,不许在善儿面前提他受过伤的事。 “毒药,到底怎么回事?段总是总指挥,他用不着每次都身先士卒吧?怎么会总是受伤?还伤得那么重?” 毒药憋着:“段总不让我们告诉你。” “快说!” 毒药叹口气:“唉,其实吧,十年前你昏迷后,段总就像丢了魂似的,双鬓在一夜之间就白了。 但是他又是那种有心事只会藏在心里,绝不说出口的人。 很多次战斗,他都坚持到最前沿指挥,甚至跟士兵一起冲锋陷阵。 我们都知道,他那是在发泄心中的抑郁。 你在他心中,太重要了,我们都劝不住他。” 冬善儿的心一阵痛,鼻子酸酸的,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毒药有点慌了:“善儿,你,你别哭啊,都怪我,我不该说这些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段总我告诉你这些,他会生气的。” 善儿嘴角微微上扬,鼻音很重道:“没,我没哭,我……我只是有点……我不会告诉他的,那个……毒药,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毒药担心地看着她:“你确定没事?” 善儿摇摇头,她已经快说不出话了,觉得再多说一句都会哭出来。 “可是,段总嘱咐,你身体还未复原,不能单独留你一个人……” 冬善儿猛然转过身去,不让毒药看到自己的泪水,大声道:“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毒药赶紧道:“行,我走,你……你别待太久啊,我先回去。” * 毒药走了,巨兽也越来越远,人声鼎沸的原野上又沉寂下来,荒凉的焦土残留着草木燃烧后的烟火味儿,四周只剩下风声。 冬善儿任由风吹乱长发,让泪水肆无忌惮地从脸庞上滑落。 此刻,她的脑海中,全是段舍的音容笑貌,是他衬衣上阳光的味道。 她一遍一遍警告自己,不可对人类动情,那是不允许的,超越物种的虐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现在看来,这理由,这戒律,在爱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和脆弱。 第122章 外星病毒 冬善儿擦干眼泪,整理好头发,径直回到地下,来到行政区。 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段舍,生命苦短,连她自己都不可预知的未来,何必想那么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她只是一个出了BUG的,失败的AI人,不是圣人、伟人,无需顾虑。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哪怕明天自己就死去,也是值得的。 “段总呢?” “总指挥出任务了。”段舍的秘书如是回答。 再问去哪里出任务,秘书便一问三不知了,总之,属于军事机密。 善儿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眼皮跳动了几下。 他出什么任务?怎么这么突然?几个小时前还跟他在一起谈笑风生,讨论如何处理能量兽的问题,那时候他可没说要出去。 就算是紧急任务,怎么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广播里传来紧急警报播音: “警报,E区出现外来病毒感染,现开启紧急隔离预案,请所有人留在各自区域内,不要走动。警报……” 冬善儿看到行政区的隔离门自动封闭,人们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互相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茫然不知所措。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鳞甲,突然明白了什么,十之八九是那个小技术员出问题了! 她马上对段舍的秘书说:“帮我联系高渐离,我要去E区!” * 冬善儿跟着老高来到E区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几名身穿防护服的安全员,正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一个发疯的男人,地上,几名工作人员倒在血泊里痛苦的呻吟挣扎。 更多被封锁隔离在E区的工作人员,有的到处乱跑,有的躲进房间,还有的拼命敲打隔离门,想要从里面出来。 E区的外面,有荷枪实弹的安全员警戒,禁止任何人从E区逃出,防止未知病毒扩散。 冬善儿也像其他人一样,穿上防护服后,才跟着老高进入E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防护服,只是不想又让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胡思乱想”罢了。 她可是领教过人类的想象力有多丰富,指不定会把自己传成什么怪物。 来到E区,冬善儿顾不上看那些受伤倒地的人,径直来到发狂的男人近前。 果然,就是那个小研究员。 小研究员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生病变,长出粗糙发黑的鳞质层,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要往外冒火一样,鼻孔向外喷着炙热的粗气。 他果然被能量兽身上的微生物和病毒感染了。 冬善儿拿出注射器,里面是她准备好的血清,道:“高大哥,想办法控制住他。” 老高应了一声,亲自出手,想要擒拿住那个小研究员。 发狂的小研究员力气格外大,五六个大汉一起,竟然按不住他,他甩开这些人,疯狂地撕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变异的身体。 他四肢的肌肉,比平常膨胀了两倍,腹肌、胸肌也像小山丘一样鼓起来,从文弱书生秒变绿巨人!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只有在科幻片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现在活脱脱就在眼前! 小研究员向这些人示威,一拳砸在墙壁上,竟然硬生生被他砸出一个小坑来。 老高抹了一把冷汗,这力量,远胜自己! 不过,他也没时间犹豫了,事情拖得越久,危险系数就越大,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麻烦,于是趁小研究员仰头嚎叫的时候,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他的腰,把小研究员扑倒在地。 其他几个安全员也不顾一切冲上去,抱腿的抱腿,搂胳膊的搂胳膊,硬生生把变异的小研究员按住。 冬善儿迅速准确的把针头直接注射进小研究员的心脏。 血清随着心脏收缩,被挤压到小研究员全身各处。 小研究员大叫一声,无比痛苦地扭曲着。 刚开始被他挣脱了好几回。 慢慢的,他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终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老高不敢掉以轻心:“快,快去拿条粗铁链,把他锁起来!” 善儿静静看着被五花大绑后,蜷缩在隔离室角落里死寂沉沉的小研究员。 老高隔着防护服没办法抹汗,整张脸都是汗珠,衣服也全湿透了。 “这样行了吗?你刚才给他注射了什么?” “抗病毒血清。” “抗病毒血清?咱们这里有这种血清吗?” 冬善儿没回答。 老高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虽然关于冬善儿的真实身份,大家传得沸沸扬扬,但确实知道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老高就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善儿曾经用自己的血清救过段舍的命,她的血清中有普通人类所没有的物质,既可以成为病毒使人类虚弱,也可以成为抗体帮助人类战胜病痛。 大家刚刚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的小研究员突然弹起来,面目狰狞,眼珠爆出,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嘶吼声。如果不是手脚事先被铁链捆绑起来,恐怕这会儿已经窜了出去。 老高赶紧命令关紧隔离室的门,防止小研究员逃出来。 冬善儿从玻璃窗上看到,小研究员就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在地板上来回弹跳,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又身体紧绷,向后反卷,如同倒过来的龙虾。 他已经撞得满头鲜血,但似乎一点不觉得疼,越跳越起劲,根本控制不住。 老高担心了:“他的情况好像不对劲啊。” 冬善儿也觉得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到解决的方法。 小研究员突然立起来,僵尸一般,蹦到观察窗前,死死盯着窗外的善儿。 冬善儿看到,他的眼珠向上翻过去,只剩下充血的眼白,一动不动对着自己。 她感到一阵惊悸,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研究员的眼珠越瞪越大,大有要从眼眶中瞪出来的趋势。 突然,充血的眼球像是受到巨大的压力,从内部爆破了,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扇玻璃窗。 冬善儿心脏一阵狂跳,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指尖冰凉。 * E区已经恢复平静,洗消人员在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杀毒清洗,医护人员依次检查事发时停留在E区的人员是否被感染。 那些跟小研究员有过接触,和被他打伤的人员,都进行隔离观察。 冬善儿经过彻底消毒后,脱下防护服,走出E区,在休息区找了个空位坐下。 此刻,她只想喝一杯加了巧克力和牛奶的热咖啡。 刚动了这个念头,一杯飘着巧克力香味儿的热咖啡便放在她面前。 善儿抬头,看到高原慈祥的面庞。 “高博士,您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口味和喜好?” 善儿微微点了一下头,确实感到意外。 高原在她对面坐下,拧开自备的保温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是小段。” 善儿明白了。 “小段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他几乎知道你一切的喜好。不过你的喜好似乎也不多,在高维工作那阵子,除了画画,喂猫,喝咖啡,吃巧克力,似乎也没别的了。” 善儿苦笑:“我是不是很无趣?” “不,我不觉得,其实,做人简单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善儿叹口气,双手捧着咖啡杯,垂下头去。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高原问。 “我今天把事情搞砸了。”善儿显得很落寞。 “你是说,没能及时阻止那个技术员私自拿能量兽的鳞甲,让他感染上了外星病毒?” 善儿摇摇头:“我是说,血清的事。” “血清?” “我以为我的血清能救他,没想到,却害死了他。” “哦……”高原端起杯子,想喝茶但又没喝,放下茶杯,问:“你是说,他的死因,并非完全因为感染了病毒?” “病毒引发他异化,他会失去人性,成为一个怪物。我以为,我血清中的抗体程式,可以杀死感染他的病毒。但万万没想到,在杀死病毒的同时,把他也杀死了。” “明白了,这不怪你,科学研究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未知的。” “但应该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敬畏,可我没做到,总是想当然,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改变一切,解决所有问题。”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说明,你成熟了,进步了。” 冬善儿摇摇头:“不,是我退化了。做为智脑人,我们不应该有感情,类似今天这种失败,是很寻常的事,我们只需要总结经验教训,为下一个实验收集数据就行了。但,显然,我做不到…… 那个人临死前的状态,他瞪着我的样子,我一直忘不掉,那都是我的错,我本可以更慎重一点。” 高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思了片刻,才道:“用你们的话来讲,我倒觉得,你这是一种进化。” “为什么?” “感情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仅拥有智慧而没有感情,一台电脑就能做到;只有当拥有了感情,才能成为高等生物,真正有生命的人。” “有生命的人?” “之前,你只是一台有生命的电脑罢了,而现在,你已经真正成为一个有生命的人类了。” 第123章 命运的初遇 同高原的谈话,使冬善儿的思维,打开了另一个空间。 在此之前,她的认知一直局限在,自己是人类生产出来的AI产品,与人类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物体,只是科技给她这个“无机物”赋予了“生命”,跟真正有“生命”的“有机物”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现在她才突然开窍了,生命的区分,并不是简简单单你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人类把生命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真正的生命,有欢乐、有痛苦,能感知到周围的喜怒哀乐。 对于帝国来说,或许她是一个失败的“产品”,因为帝国不需要他的“产品”有感情,有生命。 AI人就像消耗品一样,可以生产,也可以随时销毁,被销毁的时候,既不会触犯法律,也不会有人为你伤心,甚至连AI人本身,也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留恋。 但对于人类来说,自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在乎自己的情绪,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至少,段舍在乎自己。还有毒药、杰出、大河、老高、丞相他们。 现在又多了个高原。 高原能在自己感到迷茫和无助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她最爱的咖啡,坐在这里跟她谈心,说明他在关心自己。 这在帝国,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旦母体探测到某个AI人出现波动,第一要务不是安慰你,给你一杯热咖啡,而是修正你“大脑”中存储的数据,清理BUG。 如果这样还不能使AI人正常,你将面临被无情地销毁。 冬善儿看到太多的同类被销毁了。 最初,她和其他AI人一样,对这样的销毁毫无感知,甚至奇怪那些出了“BUG”的AI人为什么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她一直努力去做一个完美的,帝国最优秀的AI人,并且她也做到了。 在她手上,被毁灭的文明星球和智慧生物,不计其数。 她对那些物种的灭绝,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从没有罪恶感、愧疚感。 直到有一天,她奉命进行了一次穿越千年的时间旅行,为炼狱之王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时,遇到了段舍。 那是高中时期的段舍。 他高高瘦瘦,年轻的脸庞上充满阳光和朝气,是校学生会主席。 炼狱之王给她坐标,锁定了段舍所在的第一中学。 她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个与帝国交给她的DNA部分染色体吻合的人,杀掉他。 她不知道那人的年龄、姓名、长相,唯一确定的,“他”是男性。 那一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碧空如洗,天际飘着几朵悠闲的白云,空气清新潮湿,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阳光透过浓郁的法国梧桐树叶,星星点点,闪着金光,洒在校园操场旁的水泥路上。 冬善儿穿着一高的校服,扎着马尾辫,素面朝天,一脸清纯,双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从操场旁经过。 篮球场上,一群精力旺盛的大男孩儿们,在挥汗如雨,比赛相当激烈,不时引起围在场外一排女生的尖叫。 而那些尖叫与喝彩,大都是给最帅的学生会主席——段舍的。 他高帅儒雅的外貌,配上天生的领导气质,在一群人当中,显然是最出众的,就像一片矮树丛中,唯一高大挺拔的参天白杨。 冬善儿却对这种“孩子气”的“游戏”丝毫不感兴趣。 她的任务,就是找到目标,杀死他。 青春张扬在她眼里不过是幼稚的代名词,而她,已经是一个有着五百年进化史的AI智脑人。 她拥有一个永远不会死亡和老化的“大脑”,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随时都可以用最新的仿生组织细胞代替,她永远不会衰老,也没有七情六欲。 她的“大脑”,实际上是一台帝国最先进的仿生量子计算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用其超强的计算能力,结合存贮的浩瀚数据,得出一个最佳方案。 她可以模拟人类的思维方式,但却绝对理智。 球场上跳跃的篮球,突然飞出边界,朝冬善儿身上砸过来。 不到十分之一秒,她就已经分析出上百种最佳闪避角度和姿态。 但她最终选择不躲不闪。 因为一个普通高中的女学生,拥有超人一样的身手,不符合环境,也不符合她现在扮演的身份。 篮球结结实实砸在她肩胛骨上,还真有点疼,她手一松,书掉在地上,却抱住了球。 不过这点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完全可以忍受。 本来,她打算像个正常女孩儿的反应,责怪几句来捡球的男生,再把球还给他们就算完事儿了。 可是,当那个笑容比阳光还暖的大男孩儿来到她面前,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她是否受伤时,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呼吸竟停顿了几秒。 她能感觉到体温有所上升,盯着他眼眸的目光居然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住,无法移开。 “同学,真抱歉,伤到你了吗?同学,同学……” 冬善儿猛然回过神来,刚才的感觉好奇怪,从未有过的异常,难道是系统哪里出了BUG? “同学,你……没事吧?” 冬善儿赶紧摇摇头,原本想好的责备,此刻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忽然被地上的书吸引了,弯腰捡起来:“是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你居然喜欢看这类书?” 冬善儿回过神来,恢复一脸冷漠:“怎么,不可以吗?” “不,当然可以,只不过,女孩儿们大都爱看张爱玲、琼瑶,喜欢科幻的很少,而且《银河帝国》在国内很少见。你很另类。” “我……很另类吗?”冬善儿觉得自己伪装得已经很仔细了,这个大男孩儿是如何看出自己不是人类?自己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 大男孩儿有点紧张地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像街上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一样另类,我是说,你的思想和爱好很特别,跟大多数女孩儿不太一样。” 冬善儿努力去理解大男孩儿的意思,不是同类,又是同类,有点迷茫。 迷茫的时候最好还是沉默吧。 他注意到她的白衬衣上有一片被篮球弄脏的痕迹,道:“你的衣服都脏了,要不……” 冬善儿心说,他该不会提出帮自己洗衬衣吧?通常人类搭讪的套路就是这样的。 当然,她是不会同意的,拒绝掉就好了。 “要不,我送你一本科幻小说,做为补偿吧!” 冬善儿有点意外,她资料库的数据告诉她,一般男孩儿找女孩儿搭讪,无非就是请吃冰激凌、看电影、糖果之类,这人既没提出帮自己洗衬衣,也没请吃东西,反而要送自己一本书。 有意思,看来不是所有人类的反应,都在自己的计算之内。 可惜,自己只是来执行任务,找到目标就要马上离开。否则,还真想研究一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男孩儿。 “不用了,我有很多小说,市面上能找到的,我几乎都有。”冬善儿的“大脑”里确实存贮了人类史上几乎所有的书籍资料,她抱着这本书只是随手拿来当道具而已。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找到一本你没有的书。” 这时,篮球场上的男生们等得有点着急了,开始吹口哨,有人喊:“段舍!快点啊!还打不打球了!” 原来他叫段舍,看样子,人缘挺好,那些人似乎都很喜欢他,尤其那些女生,看他的眼神简直无比崇拜,自打他走到自己面前,女生们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段舍歉意地冲她笑笑:“对不起,我还要比赛……” “没关系,你快去吧,”善儿目光从那些女生身上扫过:“再不回去,我可能要犯众怒了。” 段舍把《银河帝国》还给善儿,抱起篮球跑回操场。 冬善儿转身继续往前走,远远的,听到那些男生在议论自己: “段舍,那女生是谁?几年级几班的?” “是啊是啊,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长得真漂亮,身材也正点,就是看上去好冷。” “冰山美人。” “有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 …… 冬善儿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这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们,真有意思。 糟糕,刚才只顾搭讪,忘了正事,怎么没取那男生的DNA样品? 五百年来第一次工作失误。 好吧,也不会那么巧,他就是帝国要消灭的敌人。 那么从现在就开始筛选吧! 学校有一千多名学生,男生占到七百所有,加上教师,有得忙了。 先去档案室拿到学生和教职工的名册,逐一排查。 这个时期,计算机还没有普及,只有极少数单位有计算机,像中学这样的地方,档案还都是原始的靠手写。 如果有网络,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随随便便就能黑进系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没人留意这个外表清纯的女生,冬善儿很容易就进入学校办公楼,找到档案室。 刚要进去,就听走廊上有人在喊:“那位学生,站住!” 第124章 小黑屋 冬善儿停下脚步,原地站着没动。 说心里话,她压根没把这些原始人类放在眼里,解决掉他们太容易了。 只不过,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帝国并没有给她下达其它命令,所以,她尽量低调不惹事,更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除非,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一个四十多岁、秃顶、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来到她面前,声色俱厉:“哪班的?” 冬善儿垂下头,打算用沉默应付过去。 “不去上课,在这里闲逛什么?” 冬善儿还是不吭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不回答问话?” 冬善儿想了想,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吧,这样比较容易蒙混过关,也符合小女生的心态、身份。 于是,把头垂得更低,双手紧紧抱着胸前的那本书,脚尖交错在一起不安地来回搓动。 果然,秃顶大叔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知道害怕了?以后上课时间不许来办公楼闲逛!” 冬善儿赶紧点头,表示听到了。 “快去上课吧!” 冬善儿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被秃顶大叔叫住:“你手里拿的什么?” “书。” “我知道是书!什么书?交出来!” 冬善儿迟疑了一下,把书递给秃顶大叔。 “《银河帝国》?你居然把课外书带进学校?难道不知道校规不许带与学习无关的书吗?” 冬善儿当然不知道这里的破校规是什么,但她又不能顶撞,还得装乖乖女,便继续垂头,做出一副委屈知错,马上要掉眼泪的样子。 这一招果然有用。 秃顶大叔皱眉,上下打量了几遍冬善儿,道:“这样吧,这本书,我先替你保管着,放学后,你来教导处找我。先去上课吧。” 冬善儿松口气。 放学后去找秃顶大叔?呵呵,她才不会呢,不过一本书而已,本来就是道具。 她只要拿到学生的名单,核对DNA就行了。 不过这会儿看来是不行了,只有等到晚上再行动。 冬善儿决定找个僻静的地方猫着,打发时间。 躲哪里好呢? 她走出办公楼,环视校园,很快锁定了存放体育器材的小黑屋。 那里比较偏僻,在操场的角落里,除了门,连窗户都没有,黑黢黢的,里面被各种体育器材堆满,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不会被人发现。 冬善儿观察了一下周围,看没人注意,便迅速藏进小黑屋。 她在一堆器材后的角落里找了张棕垫,蜷缩着身体,躺下。 刚刚进行完一场跨度极大的时空旅行,耗费了不少能量,此刻,她很需要休息。 黑暗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困倦,不知不觉,她已进入睡眠状态。 * “同学,醒醒,醒醒……” 冬善儿猛然惊醒,充满戒备地坐起来。 黑暗中,有个人半跪在棕垫上,夕阳的余辉,从小黑屋的门缝照进来,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居然是段舍。 他嘴角带着好看的微笑:“好巧,今天这是第二次遇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没去上课吗?” 冬善儿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把身体往后缩了缩。 段舍以为她害怕被告状,便道:“我不会去告发你的。不过这会儿放学了,这里要锁门。” 善儿恍然大悟:“哦,对不起,是不是耽误你锁门了?” 他继续微笑:“也没耽误,你要想再待一会儿,我可以等。” 冬善儿站起来:“不了,耽误你回家,不好。” 她跟着段舍一起走出小黑屋,看着他锁上.门。 那还是非常古老的挂锁,冬善儿只在资料里见过图片,在她的世界里,早就不用这种低级的门锁了。 不过,乍一看到这种“老古董”,还是有点新鲜。 段舍转过身来,看到她的目光,问:“你不会是想打这把锁的主意吧?” “啊?”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要这把钥匙,不过,我职责所在,不能借给你哦。” 冬善儿知道他误会了,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她也懒得解释,顺着他的意思问:“你怎么会有钥匙呢?器材室的钥匙,难道不应该在体育老师那里吗?” “你一定是今年的新生吧?咱们学校为了方便学生们锻炼身体,器材室的钥匙,给咱们学生会配了一把,我是学生会主席,就担起这个艰巨的责任了。” “学生会主席,官很大吗?” 冬善儿虽然大脑里存储了很多这个时代的资料,但毕竟是头一次接触,还有点对不上号。 段舍笑了,笑得明朗清爽:“什么官啊,其实是为大家服务。” “为大家服务?那,他们给你好处吗?” “什么好处?” “比如,报酬、钱。” 段舍笑得更灿烂了:“没有,我是义务为大家服务。” “没有好处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服务?” “哇,同学,你怎么好像是从外星来的?” 冬善儿一阵紧张,自己又说错话了么?他怎么知道自己从外星来的? 段舍伸出手掌,用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你这满脑子怎么全是金钱、利益?” 冬善儿眨了一下眼,当时就短路了。 他轻轻的那么一个触碰,竟让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强大的电流,瞬间通过“大脑”,产生了强烈的震颤,一阵电闪火花。 她思维停滞了,竟然好半天没有反应。 段舍的脸庞突然凑近她,两双眼睛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冬善儿竟然吓了一大跳,猛往后退了一大步,结果悲剧了,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小黑屋的铁门上,“咚”的一声。 段舍大概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也有点慌了,赶紧又是道歉,又是伸手帮她揉后脑勺: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我是看你一直发呆……” 他手心的温度,隔着头发传到她皮肤上,那一片,暖暖的,格外舒适。 这种舒适,随着血液的流动,逐渐扩散开来,遍布全身。 冬善儿紧张惊吓的情绪终于平复,短路的“大脑”迅速自我修复。 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破天荒啊。 居然被一个原始人弄短路了? 居然会被他吓到? 居然不抗拒他的接触,还感到很舒服很惬意? 这种感觉好奇特。 体温似乎又高于正常的温度了……自己生病了吗? 夕阳最后一抹余辉,从两栋教学楼的缝隙中透过来,照在冬善儿的眼眸上,反射出异常美丽的金色。 段舍手掌的速度慢下来,目光被那抹神秘的金色吸引了。 她看似冷漠的瞳孔中,好像隐藏着浩瀚的宇宙,有种别样的魅力,诱惑人想要一头栽进去,探索、求知。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一声严厉的呵斥,把段舍和冬善儿从各自的心事中唤醒,两个人迅速分开,稍显尴尬。 又是那个在办公楼遇到的秃顶中年大叔。 “马主任,她头撞在门上了,我只是帮她……” “头撞了不会去校医务室吗?公然在校园里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是,马主任,我这就送她去医务室。” 马主任似乎想延伸一下自己的权威,继续训诫: “段舍,你身为学生会主席,团干部,班委,三好学生,是咱们全校学生学习的榜样,更要做好表率。 这种男生女生拉拉扯扯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在我们学校发生的,更不能出现早恋! 学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父母把你们送到学校,含辛茹苦,是想让你们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你们……” 秃顶的马主任唾沫横飞,足足训诫了二十分钟,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段舍偷偷看了眼一直低头沉默的善儿,莫名升起一股怜惜。 这女孩儿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从见到她那一刻起,直到现在,都没见她露出笑模样,还一个人躲在黑屋子里,一定是有解不开的难事,现在居然还被马主任训诫,想必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应该帮帮她! 于是,段舍打断马主任的训话:“主任,您教导得太对了,是我们太年轻,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您看,您都说了半天了,天也黑了,要不,我帮您倒杯茶来,您润润嗓子,再接着给我们讲道理?” 马主任抬眼皮看看黑沉沉的天空:“都这么晚了?那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回去你要把今天的心得写下来,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一次深刻反省。” “好,马主任放心吧,我一定深刻检讨。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马主任不阴不阳看了冬善儿一眼:“你可以走了,她还不行。” “为什么?” “这个女学生,不好好学习,上课的时候到处乱逛,还把课外书带进学校。我不是说了,让你放学后到教导处吗?” 一直不言语的冬善儿忽然道:“那本书我不要了。” “不要?难道你以为让你去教导处,只是把书还给你那么简单吗?你今天违反了校规,我是让你去教导处做检讨,把校规抄够十遍,才能回家!现在就跟我去教导处!” 段舍看着冬善儿,眼睛里满是担忧。 第125章 抄校规 冬善儿坐在教导处一张空办公桌前,安静地抄着校规。 她之所以没有拒绝,乖乖听话,并不是畏惧这位教导处的马主任,而是,惦记着档案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冬善儿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过十分了。 校园里传来高三晚自习放学的嘈杂声,十几分钟后,整个校园彻底安静下来。 马主任一直在看书,也不催促冬善儿快点抄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教导处放着一台电视机,是学校平时用来播放教学、比赛录像用的。 冬善儿眼角的余光看见,马主任放下手里的书,从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几张光碟,来到VCD前,打开电视。 刚开始,电视里播放的是学校组织的体操比赛录像。 放着放着,画面忽然变了,里面一男一女在做不堪入目的事情,办公室里被糜乱的声音充斥。 冬善儿淡定地继续抄校规。 电视里的那些东西,对他们这些AI智脑人,毫无影响。 在AI帝国,从来就没七情六欲,全都是禁欲系俊男美女。炼狱之王在设计他们的时候,直接忽略了这种没有必要的程序,他们只需要工作、工作、再工作。 对于冬善儿来说,电视里的画面,不过是原始的人类为了繁衍后代而做的一种工作。 而这种“工作”,不在自己的工作范畴内,根本无需考虑。 她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马主任的目光变得猥琐起来,神情也有些躁动。 他走到冬善儿身后,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发丝间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脖颈,问:“抄完了吗?” 冬善儿默默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钢笔,把作业本双手递给马主任:“刚好十遍。” 马主任皱了一下眉头:“这么快就抄完了?认真抄了吗?” 他接过作业本,看到整齐清秀的字迹,没话说了。 “字写得真漂亮。” 冬善儿站起来:“马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马主任搜肠刮肚,寻找理由想把这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留下。 “光抄完还不够,要会背,熟记在心才行。你会背了吗?” 背校规? 冬善儿觉得这个原始人类简直是在侮辱AI人的智商。 别说这几千字的校规了,就算是《康熙字典》、《二十四史》她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会。” “是吗?你背一个试试,要是背错一个字就再抄一遍,背错两个字抄两遍!” 冬善儿冷冷看了这个故意刁难自己的秃顶猥琐大叔一眼,不慌不忙,清晰地把校规背了一遍,一字不错。 这下马主任彻底没话说了。 但他又不甘心把到手的鲜肉就这么放走了。 电视里的画面已经把他心里的火撩得旺盛,便腆着脸说:“你的字那么好看,不如帮我抄点资料吧。” 冬善儿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这个原始人严重妨碍她完成任务,必须清除。 马主任却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双手搭在善儿双肩上,把她按回座位上:“来来来,就是这份资料,抄完你就可以回家了。” 他嘴里说着,手却不曾从善儿肩上移开。 冬善儿非常厌恶被这个原始人触摸,极度恶心。 她默默拧开钢笔帽,耳朵听着马主任的呼吸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判断他脖颈上那根大动脉在什么部位,只需要一抬手,笔尖准确无误刺入,就能把他彻底解决掉。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当当当,当当当。” 马主任皱了一下眉头,强压不快,问:“谁?” “马主任,是我,段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已经到家了,这是又回学校了。” “又回学校做什么?” “是这样的,小离的父母看小离这么晚了一直没回家,就让我来学校找找她。” “小离是谁?” “就是您喊来抄校规的女生啊。” * 冬善儿抱着《银河帝国》,和段舍并肩离开教导处。 等出了校门,段舍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善儿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明白他因何发笑:“你笑什么?” “难道不好笑吗?” “什么好笑不好笑的?” “马主任的脸色啊,刚才,我们走的时候,他的脸色,简直像极了癞蛤蟆。” 尽管冬善儿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既然这个原始人的男生这么喜欢笑,还是回应他一下吧。 于是,她的大脑迅速编纂了一个微笑程序,操纵面部肌肉,给了段舍一个极浅极快,略显僵硬的微笑。 虽然路灯昏暗,但段舍还是捕捉到了这个微笑:“你居然笑了!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笑呢。” “是,本来我根本不需要微笑的程序。” “什么?” 善儿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赶紧弥补:“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这世上没什么事值得笑。” 段舍收敛起笑容,露出与他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这世上,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尔虞我诈、自私自利。” “没错,你说的情况,确实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啊。” “可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比如说那个马主任,明明是想做电视里播放的那种事情,却借口什么抄校规,这种人,怎么可以为人师表?你们的学生,都是这样的人教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 段舍沉默了,缓缓在人行道上走着,路灯透过斑驳的梧桐树叶,照在他脸上,时明时暗。 冬善儿感觉到了压抑,不知为什么,这个男生的情绪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情绪? 这不对啊,自己竟然有了情绪? 哪里出BUG了? 先不管了,回去再仔细检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有点重了,不能一概而论,至少,你跟他们就不一样。” “我?” “你很机智,有同情心,正义。刚才多亏你及时出现,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冬善儿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钢笔。的确,如果段舍晚一秒钟敲门,马主任的命就没了。 但是段舍误会了:“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那个马主任可坏了,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伤害自己啊!” “伤害自己?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你说我晚一分钟敲门,就会出人命。难道,不是你想……” “自杀?呵,怎么可能?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死?我是说,我会杀了马主任。” 段舍松了口气:“吓我一大跳。不管怎样,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千万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要多想想父母,想想重要的、对自己好的人。但是,你也不能杀马主任。” “为什么?” “杀人是犯法的,如果他真做了坏事,我们可以报警,让法律惩罚他。” 冬善儿居然给了段舍一个微笑:“好,我知道了,我不杀他就是。” 段舍欲言又止,总觉得这女孩儿说这句话时,就好像马主任的生死,就掌握在她手中一样。 也许是错觉吧? 可能是她一时气愤说的气话。 “好了,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吧,这么晚,单身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会害怕的。” “我不怕啊。” “可是我不放心啊。我是学生会主席,有义务关心照顾学校的每一位学生。哦,对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几班?” “你不是说,我叫小离吗?” “啊?你不会真的名字里有个离字吧?” “就是这么巧啊。”冬善儿根本没有名字,在暗帝国,她只有编号。索性,她就把段舍情急之下编的名字当自己的名字了。 “那你姓什么?” “我姓……”她看到旁边一间小商店的店名里有个‘冬’字,就说:“我姓冬,冬天的冬。” “冬离,很特别的名字。” “怎么特别了?” “跟我的名字配在一起,正好是断舍离。” “什么断舍离?” “断就是当断则断,断绝不该有的念头、欲望;舍就是要学会取舍,舍弃毫无意义的东西;离就是放下执念,放下是非恩怨,远离种种诱惑。” “好高深。” “不说这些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真的不用了。” “不行,必须要送。” 冬善儿看段舍态度坚决,只好道:“我家就在前面两个路口左转。” “那快走吧。” * 冬善儿来到一片住宅区,佯装到家,打发走了段舍后,脸色一沉,借着夜幕,快步回到学校。 此时,夜深人静,校园里一团漆黑,大门紧锁。 这些难不倒她,她只轻轻一跃,就翻墙而入。 这个原始的社会,做这闯入种事太简单了,连个摄像头监视器都没有,更不要说高级的安全系统。 对她来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她很快找到档案室,快速翻阅了在校所有学生和教职工的资料,存进大脑。 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件事。 这么多人一一排查,是需要点时间的,如果明天再有人问自己是哪班的学生,怎么办? 她找出段舍所在的班级,加进去了自己伪造的档案。 第126章 暖男校草 冬善儿走进高二一班教室门的时候,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哇,这不是昨天打篮球时遇到的女生吗?” “冰山美人啊。” “她怎么来咱们班了?” 男生们兴致勃勃,女生们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班主任走进来介绍:“同学们,我们班新转来一位插班生,冬离同学,请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雷鸣般响起,夹杂了男生们“欢迎欢迎”的吆喝声。 女生的反应似乎就没那么激烈了。 冬善儿被分到段舍侧前方的座位上。 她低着头,故意不去看段舍热切的目光,坐下后,不慌不忙整理书包,掏出这节课的书本。 段舍想跟她说点什么,却不好意思主动,她也不回头,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他只好憋着。 * 下课了,一班的男生这次破天荒几乎都没出教室,而是借口各种理由,往段舍课桌上凑。 而女生们却史无前列的默契,不约而同都聚到了走廊里。 显然,她们把冬善儿孤立了。 从昨天在操场上第一次见到这个新来的女生,把她们的大暖男校草段舍段主席的注意力吸引走之后,大家就已经在心里把冬善儿拉黑了。 一个新来的插班生,凭什么得到段主席的青睐? 最要命的,她居然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还坐在段主席的前面。 这下,她们想靠近段主席的念想,就更遥遥无期了。 冬善儿当然察觉到了女生们的敌意。 唉,这些原始人的嫉妒心,真是不可思议。人类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分析起来好吃力。 幸好自己只在这里待几天,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这个落后的原始世界。 冬善儿开始行动,她不想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昨晚,她用了一夜的时间,给自己加载设计了各种“笑”的程序。 她从段舍那里发现“笑”是人类之间交流的重要工具,有些时候,笑比语言更重要,更能促进达到交流的目的。 于是,她便研究了各种各样的“笑”。 并且今天就开始学以致用。 这些十来岁的大男孩,情窦初开,心思单纯。 冬善儿发现,只要根据他们不同的性格,抛给他们一个不同的微笑,就能很轻易地俘获他们的心,他们的荷尔蒙会暴涨,恨不能立刻就为女孩子上刀山下火海。 当然前提是,这个女孩儿要漂亮。 冬善儿用她精密而超前的“大脑”,分析了这些“原始人类”的弱点,针对每一个男生制定了不同的搭讪方案。 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她就已经顺利拿到了七名同学的DNA。 可惜,分析结果没有一个符合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放学的时候,冬善儿已经弄到了全班男生的DNA。 除了段舍。 冬善儿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去收集段舍的DNA,或许,潜意识里,她不希望帝国消灭的对象是他。 一定不要是。 她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吃惊。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那种叫“感情”的东西吗? 看不见,摸不着,却总能左右人的思想,左右人的行为。 她提醒自己,这个“BUG”有点严重,回去一定要及时修复。 不过奇怪的是,段舍今天竟然没找自己说话。 早上进教室时,他分明是想跟自己说话来着,她能感应得到。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理睬自己了? 是自己外形还不够漂亮?不能吸引他? 这个说不通,昨天明明他还很关心自己。 并且他对自己的关心,跟其他男生不一样,她能感应到,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而其他男生,显然只是被自己漂亮可爱的外表吸引了。 她本打算放学的时候找他问问,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何必多此一举,自己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完成任务就会回去了,没必要多一个牵挂。 * 出了校门,冬善儿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 刚转弯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街道,就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围住了。 除了几个穿校服的一中女生,还有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穿得流里流气,手里还拿着木棍、砖头之类的东西。 冬善儿站住,迅速判断了一下这些人的战斗力,对于经过专业训练的她来说,都是渣渣。 不过,对方人多,自己还是要小心谨慎。 “站住!” 冬善儿其实已经站住了,对方这句故作声势的话,显得很多余。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刚转来的插班生?”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长头发吹着高刘海的年轻男人问,语气满是不屑。大概开始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结果一见面竟然是个弱弱的、美美的少女。 “对,就是她!嚣张的不得了,刚来第一天,就到处抛媚眼,整个一狐狸精!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谁才是老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勾搭男人了!” 冬善儿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任由他们凶。 骂人,随便;威胁,随便;恐吓,随便。 反正又不能伤自己分毫。 但如果他们敢动手,那结果就不一样了,她的第一生存规则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几个女生越骂越起劲,可是觉得好像不解恨,突然道:“让她长长记性,把她衣服扒了!让她跪下!给我们舔鞋!” “对!跪下,舔鞋!” “听见没有?快跪下!” “把衣服脱了!” “听见没有?别装聋子!” 冬善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女生被冬善儿这种冷漠的态度惹火了,瞪着眼睛上前扬手就要打冬善儿的脸。 冬善儿根本就没把对方当一回事,实力悬殊太大,进攻破绽太多,她只要一抬脚,随随便便就能把这女生踢到十米之外。 但是,在她准备反击的时候,段舍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心脏不由一阵加速跳动,这让她走了神,关键时刻大脑又一次短路。 还手? 还是不还手? 还手就意味着暴露自己的本领,让他看见了,他会怎么想自己? 不行,自己是有任务来的,不能让这些原始人类怀疑自己的身份。 她竟然没还手,也没躲避,硬生生挨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正好被段舍听到,他看到冬善儿被一群人围着,立刻热血沸腾,大喝一声:“住手!” 那几个女生一看是她们倾慕的段主席,顿时慌了。 这种场面,怎么可以让心仪的男生看到?太损害自己的形象了。 于是转身仓惶离去。 剩下社会上的几个小青年,一看事主都走了,他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也都一哄而散。 段舍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冬善儿的手,上下打量,满脸都是担心:“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冬善儿心底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尤其双手在他掌心握着的时候,格外温暖、安全。 安全? 这个感觉有些突兀,难道自己过去不觉得安全吗? 自己的能力超级强大,毁灭一个星球轻而易举的,怎么可能不安全? 自己足以保护自己了。 但…… 似乎被人保护,也不错。 她摇摇头,对他浅浅一笑。 他看到她脸颊上红红的指印,心疼:“痛吗?” 她又摇摇头,依然微笑。 “你还笑得出来?我再晚来一会儿,指不定她们怎么欺负你呢。” 冬善儿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没有解释,只是问:“你要这样握着我的手多久?有人在看呢。” 段舍怔了一下,赶紧松开手。 路过的行人正好奇地朝这一对儿“小情侣”张望。 那是个男女在街上走路都要一前一后拉开距离的年代,别说当街手拉着手了。 尴尬了片刻,段舍打破沉默:“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天还没黑,不会的。” “我的意思是说,万一那帮人又来找你麻烦呢?” “那……”善儿本来想说那就给他们一个教训,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那好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 * 冬善儿跟段舍并肩走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两个人走得很慢。 冬善儿不赶时间。 段舍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些。 但,还是到了昨晚善儿指的那栋楼下。 段舍把善儿的书包还给她,抬头看看天:“今天的晚霞真美。” 冬善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确,天际一大片如火如荼的晚霞,仿佛开满天际的木棉花,红得那么醉人。 “我到家了,你回吧。” “我看着你上楼。” “都已经到楼下了,你还担心什么?放心吧,我看着你走。”冬善儿笑得很甜,她心里也是甜的。 段舍点了一下头,把书包搭在肩上,转身离去。 他高挺如白杨的身躯,渐渐融入晚霞的余辉中,这场景,深深印在冬善儿的脑海中。 她觉得,这画面好美,她要放入永久储存区,把它留下。 即使离开了这里,将来还可以回忆这一刻的美好。 段舍的身影终于看不见了。 冬善儿松口气,要开始工作了。她从档案中得知了学生们的家庭住址,现在就去拜访。 第127章 校草的小女友 整整一个星期,冬善儿白天在学校,课间在操场,放学去家访,找了各种借口:问作业、借书、还资料……一直游离在男生之间。 至于那些女生们充满敌意的眼光,她从来不在乎。 一周下来,她已经排查过学校一半的男生了。 再努力一周,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去了。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下一个遇到的,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但是周六放学的时候,她却被马主任留下了。 马主任这次倒没让她看什么不堪入目的录像,而是实实在在把她训了一通,足足讲了两个小时。 大概意思就是她不安分,在学校到处乱搞男女关系。 话说得很难听,换了别的女生,怕早就眼泪哭成河了。 可这些话对冬善儿来说,不疼不痒。 她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反正自己是清白的,反正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反正自己并不打算在这群原始人中间生活,反正自己很快就要走了。 马主任说累了,最后黑着脸道:“回去后,写一千字的检查,周一升国旗的时候,你要公开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并保证再也不犯类似错误,否则,开除学籍!” 冬善儿更不在乎了,她的学籍本来就是伪造的。 “还有,周一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也听听你的检查!” 叫家长? 这个冬善儿可为难了,她上哪里找个家长出来? * 从教导处出来,冬善儿低着头琢磨怎么变出来个“家长”,下楼梯的时候,一拐弯,竟看到段舍拎着书包,靠在墙上等着。 她停住脚步。 自从周二那天他踏着满天晚霞离去,就再也没跟自己说过话。 因为这几天,她一直忙着搜集那些男生的DNA,忙着四处社交,根本没时间理会他。 而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每次他看到自己跟别的男生有说有笑,神情都会不太自然。 但是他并不干预自己,并且开始有意识地疏远自己。 “嗨!”冬善儿主动跟段舍打招呼。 但他的态度却很冷淡,一反常态没有微笑,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在等我吗?” “没有。” “骗人,今天是周六,学校人都走完了,你总不会是在等马主任吧?” “我在这里站一会儿,不可以吗?”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跟他目光保持平行:“你是担心我又被马主任欺负吧?” 段舍没吭声,算是默认。 “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有那么多人想做你的护花使者,还缺我一个吗?” 冬善儿笑了:“你误会了。” “不管我误会了没有,现在整个学校都在传你的风言风语,冬离,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 段舍不吭声。 冬善儿又问:“那你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吗?” “我当然不信,你不是那样的女孩儿。” “那不就妥了,还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 善儿弯腰伸手拽住他的书包带:“走吧,送我回家,我已经听马主任训了两个小时了,你就不要再训我了。” “我哪里训你了?” “就是在训我,一脸黑线,语气那么重,不是在教训人吗?” “我语气真的很重吗?” “嗯。” “好吧,对不起,我不该教训你。” “说什么呢?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对吗?” 段舍的脸上终于又有了阳光般的笑容。 * 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走出校门,就听有人喊段舍的名字:“段舍!” 冬善儿抬头,看见一位三十多岁、儒雅、干净、书卷气十足的中年男人正在朝段舍招手。 这该不会是他的父亲吧?好年轻。 段舍眼睛亮了:“高大哥!” 他快步走上去,跟中年人抱在一起。 段舍回头招呼善儿:“冬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高原,留洋博士,真正的科学家!” “高……叔叔好。”冬善儿一时也搞不清该怎么称呼高原,跟段舍一起叫大哥吧,好像不妥。 高原笑了:“冬离同学这一声叔叔,可是把我叫老了。还是跟小段一起喊我大哥吧。” 冬善儿问:“您姓高,他姓段,你们怎么会是兄弟?” 高原解释:“说来话长了,我们高家跟段家,渊源颇深,可以追朔到上两代,其中的恩恩怨怨,几天都说不完。总之,在我眼里,小段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 “吃饭了吗?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可是我爸妈……”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本来要一起,他们今天正好有个项目要加班,所以,就让我带你出去吃饭。” “那好啊,冬离一起吧!” 冬善儿一口答应下来,她看到高原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主意,或许,可以让他冒充自己的家长。 * 高原轻轻摇着手中的红酒杯,笑眯眯看着段舍不断往冬善儿的碟子里夹菜。 “小段,你的小女友很腼腆啊,都不怎么吃。” 段舍居然脸红了:“高原哥,您可千万别胡说,她可不是我的什么女友,就是同学,普通的同学。” “行,行,普通同学,是我说错话了。”高原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还是把善儿当成了段舍的小女友。虽然段舍极力掩藏,但少年眼睛里的光彩,已经把他对善儿的喜爱,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们两个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晚?不会是……留下互相补课了吧?” 高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言外之意是“你们俩别是躲在学校里谈情说爱了”。 段舍是个极聪明、敏感的孩子,焉有听不出的道理?当时就急了,赶紧解释: “没有啦!是冬离被教导主任叫去训话了。” “训话?训这么久啊?” “可不,马主任很变态的。” “小段,不许这么说师长。” “呵呵,他根本没资格为人师表?” “怎么说?” “这个马主任,是个色魔,看见漂亮的女生,就想占人家便宜,总是找理由把女生单独叫去训话。因为这个,我们校高二、高三都有女生半途转学了,听说是被马主任占了便宜,但是那些女生都闭口不言,也不报警,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为什么不报警?”高原眉头紧皱。 “如果报警,就会闹得人人都知道,女孩儿的清白就彻底毁了。大概她们怕被人说闲话,都选择了沉默。” 高原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一脸气愤:“禽兽!这样的人,居然能一直逍遥法外!还有那些说闲话的人,明明是那些女孩子被欺负了,他们不去谴责马主任这样的禽兽,反而看轻被害人,良心何在!” “冬离就差点被马主任欺负了,上次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去,呵呵!” 高原把目光转向冬善儿:“冬离,是这么回事吗?” 冬善儿正低着头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牛扒,她还是第一次吃原始人的食物。在暗帝国,他们AI人补充营养的方式完全不同,更多是直接进行能源补充。 他们本身就被设计成一个精密的能源转化器,任何光能、水能、风能,甚至核能,都可以转换成支撑身体各部分机能正常运转的能量。 事实上,他们不需要吃饭就能生存。 当然,食物也可以被他们分解后摄取里面的营养,转化成能量。 不过,这项功能,冬善儿委实没有运用过。 当舌头上的仿生味蕾,品尝到牛扒的香味儿时,她被这种特殊的感觉震惊了。 虽然她现在对食物好不好吃并没有什么概念,但这个味道让她身心很愉悦,非常舒畅。 所以,当高原向她问话的时候,她竟然没听到,完全沉浸在美食中。 但是高原却误以为是她受了委屈,不敢开口,“啪”的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过分!太过分了!” 冬善儿猛然惊觉,抬头茫然望着高原,不明白这个文质彬彬的学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冲动。 段舍忙安慰她:“冬离,你别紧张,高大哥不是说你,他是在说那个马主任。”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这次忍了,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下次他还会再欺负冬离,还会再欺负其她无辜的女生!” “高大哥,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又没人愿意站出来指正他。” 高原把目光转向善儿,若有所思:“不是有冬离吗?” “啊?冬离她……”段舍有点为难,说心里话,他不愿意把冬离推向风口浪尖,他虽年少,心智却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很清楚一旦冬离站出来指证马主任意味着什么。 冬善儿却想起来吃饭的目的,放下刀叉,道:“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想请高大哥帮忙。” “什么事?” “我想请高大哥当一回我的家长。” “为什么?” “马主任要求周一我在全校同学面前公开做检讨的时候,家长陪同,否则,就不许我上学了。” “那你的父母呢?” 冬善儿垂下头:“我……没有父母。” “什么?没有?你是孤儿?” “嗯,”冬善儿点头:“我从小是被收养的,养父母如果知道这些,一定会很失望。” 高原同情地叹口气,点头:“我明白了,好,我答应你,正好,也会一会那位马主任!” 第128章 标新立异的检讨 周一清晨,按照惯例,学校都要举行升旗仪式。 仪式结束,校长会总结一下上周的校务工作,校领导再做一些学习动员之类的演讲,还会有优秀学生代表讲述学习经验。 不过,今天的晨会与往常不同,教导处马主任声色俱厉在话筒里批评了最近的校风,说有些女生不注意形象,不知廉耻,跟男生走得太近,勾勾搭搭,不成体统。并且有些学生干部、三好学生也是非不分,跟着一起堕落。 最后,指名道姓点了“冬离”的名字,要求她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段舍在台下听着,很不服气,他知道这是马主任在报复冬离,就因为上次马主任想欺负她没能得手。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身份特殊,马主任有所顾忌,只怕连自己的名字也会一块说出来。 但就算马主任不说,大家也都猜到这是在含沙射影批评学生会主席。 冬善儿倒是满不在乎。 上台就上台,做检讨就做检讨,这些原始人类怎么看她,她根本无所谓。 一千字的检讨对她来说容易得很,连草稿都不用打,随便在存储的资料里调出几段文字拼凑一下,就是一篇文词华丽,内容深刻的检讨书。 不过今天她准备说点别的,于是连手稿都没有,直接对着话筒洒洒洋洋做了一番“检讨”。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叫冬离,是高二一班的学生。 我是上周才转来本校的,刚来第一天,就因为携带课外书,被教导处的马主任请去办公室抄校规。 马主任教导我,做为一名学生,一定要好好学习,学习是第一要务。还要谨记校规,不要违反校规,给学校抹黑。 于是那天我一直在学校留到十点,把校规抄了十遍,并熟记了校规上的每一句话,把它做为行为规范来遵守。 可是校规上并没有写,男女生之间不能说话,不能交朋友。我没想到这种行为在本校也是不允许的,所以,周末放学后,马主任又把我留下,足足对我讲了两个小时的道理。 现在我知道了,在这个自由民主的国家,原来还有封建残余思想,这种封建残余,就体现在我们学校。 在旧社会,妇女没有社会地位,被封建家长和男人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跟家人之外的男人说话,就是不守妇道,失去贞洁清白。 我没想到,在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新社会、新中国,还会有这样的思想,男生、女生之间说句话,都要被禁止,都是错误的。 很抱歉我违反了学校的规定,辜负了各位老师的厚望,今后我一定痛定思痛,严于律己,深刻检讨自己的言行,不再跟男生交朋友,说话。” 冬善儿的检讨做完了,台下却出奇的安静。 而马主任的脸,青一块,红一块,快要被气疯了,冲着她吼:“冬离同学,你这是在做检讨吗?我怎么没觉得你认识到错误了?” 冬善儿扬起下巴,高傲地蔑视马主任:“我觉得我没有错,跟男生交朋友、说话,既不触犯国法,也没违背校规。” “你……” 不等马主任再出言训斥,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伴随着叫好声:“自由万岁!冬离万岁!” 就连平时看不惯善儿的那些女生,也被这篇“检讨”感动了,潜藏在心底的某种人性,顷刻间被释放出来,是啊,都什么年代了,跟男生交朋友说话怎么了?这就大逆不道了吗? 刚开始对善儿的幸灾乐祸,这会儿全没了,大家拼命鼓掌。 “说得太好了!冬离,我们支持你!” 场面一时失控,校长在扬声器里的声音,数次被掌声盖过。 马主任气急败坏地转向高原:“这位家长,你是怎么管教你的女儿的!” 高原耸耸肩:“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什么了。” “难怪冬离会这样子,真是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冬离怎么了?她到底怎么得罪您马主任了?弄得您一门心思想要整垮她?” “我这是在教育她怎么做一名好学生!” “教育她?您有资格教育她吗?我倒是想问问马主任您对冬离做了些什么?” “我……我能对她做什么?”马主任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胆怯。 “没有吗?那上周一你把她单独留在办公室一直到十点,都做了些什么?” “刚才她不是说了嘛,在抄校规。” “抄校规?那您抽屉里那些光碟又是什么?您在学校里,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放那种东西,又是什么用意?” 马主任的脸跟猪肝一样难看。 这时候,校长走过来:“什么光碟?到底怎么回事?” 高原道:“校长,这位马主任把冬离留到深夜,还在她面前播放不堪入目的成人电影。” 马主任赶紧解释:“校长,您别听他们父女的,他们在血口喷人!你们说我播放成.人电影,证据呢?” “证据就在他的办公桌里!” “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校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马主任:“马主任,你说呢?” “校长,我是清白的!” “既然是清白的,不妨让大家看看你的抽屉,昭示天下。” 马主任狡诈而恶毒地瞪了高原和冬离一眼:“看可以,可如果没有发现他们说的那些光碟呢?” “那我向您道歉。” “光道歉不行,像冬离这样离经叛道,不服管束,污蔑师长,挑衅校规的学生,我们学校不能要,我怕带坏校风!请校长开除冬离的学籍!” “好,没问题。”高原冷笑:“可如果找到光碟了呢?” “我立刻辞职!” *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教导处,马主任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上的锁。 一位老师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摞光碟放在桌子上:“校长,抽屉里所有的光碟,都在这里了。” 校长转向冬善儿:“冬离同学,告诉我,你说的那张光碟在这里面吗?” “告诉我,是哪一张?” “前半张是学校的体操比赛,后面就变成了不堪入目的东西。” 校长让那位老师一张一张地试放。 所有的光碟都放完了,也没找到那天晚上马主任放的光碟。 高原蹙起眉头。 校长平心静气问:“冬离同学,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冬善儿心里明白,肯定是马主任已经把光碟转移了,现在绝对是找不到证据的。 马主任得意洋洋道:“我就说我是清白的,是这对父女污蔑我!” 高原略一沉吟,道:“校长,马主任,实在对不起,是我错怪马主任,给学校带来了麻烦和负面影响,在这里,我向马主任致以深切的歉意。” 看到高原道歉,马主任眼珠转了转,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道:“既然家长同志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追着这件事不放。但是,你这做家长的,真得好好管教孩子,年纪轻轻就学会说谎,有错不改,这样不好,将来走到社会上,会吃亏的。” 高原点头:“马主任说得对,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冬离。” “那么至于开除学籍的事儿,就算了,我们是教育为本,开除会影响孩子的一生,就记过处理吧。” “好,多谢主任谅解。” * 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段舍和冬善儿一起把高原送到学校门口。 年轻气盛的段舍一脸义愤填膺:“我不服!就这么算没事儿了?太便宜那个人面兽心的马主任了!” 高原拍拍他的肩膀:“小段,冷静点,我们没有证据,再纠结下去就成胡搅蛮缠了。” “可那天我明明听到电视里是那种声音。” “小段,你看,你还没有冬离冷静呢,她做为当事人,都没有这么激动。” “我就是在为冬离抱不平!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是她的问题,以后别人怎么看她?” 冬善儿道:“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啊。” “你不在乎我在乎!” 冬善儿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在乎我名声不好,跟你交往会影响你吗?” 段舍一愣:“冬离,我……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高原也替段舍解释:“冬离,小段的性情我熟悉,他绝不是那种人,否则,现在也不会跟你一起站在这里了。” 冬善儿笑了笑:“我相信你们。” 高原觉得,这少女的眼睛里,看似单纯,却有一种跟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静。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种老道,绝非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可以做到的。 “冬离同学!” 三个人回头,看到校长正朝这边走过来。 校长来到高原面前:“冬离家长,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校长有什么事?” “我想跟您随便聊几句。” “好啊。” “段舍,冬离,你们先回去上课吧,今天早上的事,不要有思想负担,平时怎样还怎样。” 段舍和冬离一起点头答应:“是,校长。” 校长冲高原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请到我办公室。” 第129章 寻找证据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因为一些人所共知的原因,学校里的男生都不跟冬善儿说话了。 这大大延迟了她的原定计划。 尽管大家佩服她今天做“检讨”时的勇气,可是,最后举报马主任失败的事情,让人感到很不安。大家都害怕继续跟善儿近距离接触,会导致马主任的报复。 胳膊永远是拧不过大腿的。 好容易捱到放学,下课铃一响,段舍就拎起书包拉着冬善儿跑了。 跑过两个街口,段舍才停下来。 冬善儿问:“干嘛这么着急跑出来?有事?” “没事,就是想让你快点离开学校,免得又被马主任撞上继续纠缠你。” 善儿笑笑:“没事的,我不怕。” “冬离,你就不要整天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了。我知道,你这是一种伪装,保护自己的伪装。” 善儿在努力分析他说的“伪装”,究竟是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这些原始人表达某种言外之意的方式:“什么……伪装?” “你说你是孤儿对吧?” “嗯,是的。” “所以,你对人有很严重的戒心。你怕受到伤害,所以就假装很冷漠,很坚强,用厚厚的铠甲来伪装自己,对吗?” 冬善儿明白了,原来这个就是段舍说的伪装啊。 “你误会了,我不是伪装,是真的不在乎。” “为什么?” “我又没错,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吧,跟我没关系。” “你倒真看得开。” “不看得开又能怎样?生气?发火儿?最终只是伤害自己罢了。” 段舍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一点,我应该向你学习。” “小段!冬离!你们两个小家伙,跑这么快,追都追不上。”高原喘着粗气从后面赶来。 “高大哥?您怎么在这里?” “我等你们放学啊。” “怕马主任留我们报复啊?” “切,给他十个豹子胆!他可不敢得罪你父母。” “高大哥,以后别总这么说我爸妈,说的好像我什么都是靠他们得来的。我自己可是非常努力的!” “知道了,我知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努力得来的。走吧,我请你们俩吃饭。冬离你想吃什么?” “还去上次哪家餐厅吧,牛扒很好吃。”冬善儿还记着上次吃饭的味道。 高原笑了:“你想吃没问题,不过我有更好的建议,有家粤菜馆更美味,想不想试试?” 冬善儿看段舍,段舍表示赞同:“听高大哥的没错,他对饮食很挑剔的,他说好吃,就一定很不错。” * 到了粤菜馆,饭菜上来,冬善儿看着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眼花缭乱。 原始人的生活这么丰富啊? 一直以为他们这个时期,一定很愚昧、落后,物欲横流。 相比之下,帝国就太枯燥乏味了,每天都是单一的机械运动,几乎什么娱乐都没有,连大家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没任何变化,更不用说这些美食。 大概炼狱之王认为AI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并不需要享乐。 物欲横流有物欲横流的好处。 段舍却无心美食,问高原:“高大哥,校长叫您去办公室,都谈了些什么?” “出乎意料啊。” “怎么出乎意料?” 高原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那位校长,对马主任做的那些事,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也没学生投诉揭发,他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啊?既然校长也听说了,今天为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我觉得他是在偏袒马主任,我们学生都知道!” “小段,不能这么说校长,捉贼要拿脏,捉奸要成双。我们去搜了,没搜到那盘光碟,只能退一步。” “那怎么办?我觉得,以后马主任的气焰就更嚣张了,指不定下一个倒霉的是哪个女学生呢。” “当然不会让马主任继续为所欲为!”高原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和地址:“这是校长给我的,他说这些都是近几年突然从你们学校转走的女生的家庭地址。” 段舍眼睛一亮:“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校长说了,如果能说服这些女生一起站出来指控马主任,把这个坏蛋绳之以法,以后就能少几个女生被他祸害了。” 段舍抓起名单就站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 “急什么啊,先吃饭,吃饱肚子再干活儿!” “嗯嗯,吃饭吃饭!冬离,听见了吗?你有出头之日了!” 冬离笑笑,继续试图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 她是第一次用筷子吃饭,比上次吃西餐的时候用刀叉要难学多了。 使用筷子需要灵活控制手部肌肉,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 段舍看到她笨拙的样子,有点小意外,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有些人就是用筷子的时候,姿势不怎么好看。 他帮她把一只大虾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善儿说声“谢谢”后,直接拿起大虾就往嘴里塞。 段舍赶紧拦住:“那个……等一下……” 善儿不明所以看着段舍,不知道他为什么拦住自己。 他把大虾从她手上拿过来,放在干净的碟子里,小心地除去虾头,剥掉虾壳,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尾巴尖,捏着放在善儿的碟子里,微笑:“现在可以吃了。” 冬善儿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等她吃完这一只,段舍已经为她剥好下一只了。 高原在一旁微笑看着不吭声。 * 夜深了,一弯明月挂在树梢,千家万户的灯火渐次熄灭。 冬善儿跟着高原和段舍,从一栋楼房里走出来。 年少的段舍有点沮丧:“跑了几家了,她们都不肯出来举证。怎么办?就让那老色魔逍遥法外?” 高原深吸一口气:“看来她们还是有顾虑啊,也是,关系到自家孩子的名声、前途,家长肯定会谨慎。这个社会有时真是让人费解,女孩子被欺负了,人们不是去责罚惩处作恶的人,反而觉得是女人有问题,不贞洁。摊上这种事,以后连嫁人都难。我们要想想别的办法。” “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冬善儿表示疑问,“女孩子一样上学,毕业后一样找工作,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看男人的脸色活着?” 高原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善儿:“你这孩子不一般啊,像你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多。没错,现在女性确实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可活着总要有个家吧?” “家?有什么用?” “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帮衬,互相照顾,才不会孤单寂寞啊。你想想,生病的时候,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多冷清啊。遇到高兴的事,取得了成绩,也没人分享,那拼命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冬善儿还是不能理解。在帝国,如果AI人“生病”了,就会直接销毁。大家也没有高兴的事可分享,谁也不需要照顾,也不知道孤单寂寞是什么东西。 段舍提醒:“高大哥,您忘了,冬离是孤儿。” 高原面露歉意:“幸好小段提醒,真对不起,又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我不伤心。” 高原以为善儿这样回答只是为了掩饰自尊心,便岔开话题:“跟着我们跑了这么多路,一定累了吧?” 善儿摇摇头:“不累。” 段舍道:“怎么可能不累?跑这么多路,我都累了,何况你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子。” 冬善儿是真的不累,她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弱质芊芊”。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送你们回去,明天我再接着去找剩下的几家谈谈。” 冬善儿反倒很淡定:“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们不想举证就算了,我们可以设个局,让马主任自己上钩。” “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做套钓鱼啊。马主任不是一直想占我便宜嘛,那就给他一次机会,然后让校长带人抓他个现行,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段舍当即反对。 “怎么危险了?”冬善儿不解。 “万一被他得手了呢?” “不会。”善儿很肯定地回答,其实,要照她的方案,直接把这个马主任杀掉就完事儿了,哪儿那么麻烦? 可是,高原和段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些原始人要遵守原始社会的规矩,她也只能给他们出这样的馊主意。 高原也摇头:“不行,冬离跟马主任闹得这么僵,短时间内,我觉得马主任不会再有行动了,至少他得收敛一段时间。就算下手,也不会找冬离。” “那就找其她的女生做饵。” “谁愿意冒这个险?” “不用告诉她,反正马主任这种人,一次不得手,肯定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等他下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次回国的时间很短,过几天就要走了。” 冬善儿很自信地说:“今天课间操的时候,我看到马主任一直盯着高一年级的一名新生,应该很快就会下手了吧。” “你确定?” 冬善儿点头。 “那太好了,我们要严密监视马主任的一举一动,这次,可不能再放过他!” 第130章 禽兽原形毕露 第二天到学校,段舍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连篮球不不打了,专心监视马主任,看他有什么动向。 冬善儿则盯着那个一年级的女生。 但是一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马主任除了在课间操的时候,远远站着,用猥琐的目光一遍遍打量那个女生,并没有做什么事。 看来他是想避过这段风头。 但是马主任沉得住气,冬善儿可没时间等。 这么拖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她得想个办法帮马主任制造机会。 * 下午,到了课间,冬善儿又去盯那个高一女生,发现她被同班同学围着,一群女孩儿叽叽喳喳,全都好奇地看她的耳朵。 善儿皱眉,那女生的耳朵有什么好看的?值得这么一群人如此兴奋? 她仔细观察,发现,那个高一女生今天竟然戴了一副水晶耳环! 冬善儿一下有了主意,这可真是大好的机会,那名女生一定没好好看过校规。 校规规定,学生不许戴首饰。 这下马主任就有借口让她抄校规了。 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的学生纷纷往教室跑。 冬善儿迎着那个女生走去,故意撞了她一下。 “哎呀,对不起,我没看到。” 女生急着回教室,只简单地说了声“没关系”,就跑掉了。 冬善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偷偷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水晶耳环。 * 放学了,段舍收拾好书包,招呼冬善儿:“冬离,今天不会有进展了,我们走吧。” 冬善儿却不慌不忙:“急什么,陪我去操场上打会儿乒乓球再走吧。” 段舍有点意外,但马上就答应了:“好啊,我去取球拍!” 冬善儿来到操场上,果然看见那女孩儿一个人在焦急地寻找她失落的耳环。 她微微一笑,走向操场南侧的乒乓球案。 段舍拿到球拍,一路小跑过来。 他见善儿津津有味在看着什么,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女生低头在找东西,便问: “咦那女生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新生吧?” “嗯,是她。” “她在找什么,看样子挺着急的。” “在找她的耳环。” “耳环?她戴耳环了?这好像违反校规吧?” “没错,可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样做会被叫去罚抄校规啊。” 段舍一愣:“你知道她的耳环在哪里?” 冬善儿给他看自己手心里的耳环:“在我这儿。” 段舍马上就明白了:“是你偷了她的耳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 “我很机智吧?”冬善儿等着被段舍夸奖。 然而,段舍并没有夸奖她,甚至脸上没有笑模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这么做有错吗?”善儿不解。 “这绝非君子所为!” “君子?我又不是男人,更不是什么君子。我只知道,现在我们需要抓住马主任的罪证。” “那也不能不择手段啊?”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段舍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和下来:“冬离,事有可为不可为。我知道你想把这件事早点做好,可如果我们为了成功不择手段,那跟马主任有什么区别?” 冬善儿眨了一下眼:“有那么严重吗?我只是拿了她的耳环,让她晚走一会儿罢了,又没有把她怎么样。” “但是……” 冬善儿忽然打断段舍:“看,马主任出现了!” 她拉了一把段舍,把他拽到乒乓球台后面蹲下,躲起来。 段舍从她背后探头望过去,整个操场空空荡荡,除了那位正在找耳环的女生,没有第二个人:“马主任呢?” “办公楼三楼的窗口。” 段舍把目光转到办公楼三楼,果然,在一扇半掩的窗户后,看到马主任的半张脸,正朝操场上窥探。 “冬离,你的眼神真好。” 善儿回头想跟他说话,却不防他靠得太近,一抬头脑袋正撞在他鼻子上,段舍立刻捂着鼻子向后坐倒在地上。 “碰到你了吗?怎么样?要紧吗?”冬善儿看到段舍的神情极其痛楚,有点慌乱:“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离得那么近……” 段舍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但冬善儿还是从他的指缝里,看到了鲜血。 “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事!我扶你去校医室!” 段舍使劲拽住善儿不让她露头,强忍鼻子的酸痛,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流鼻血而已,现在出去不是就被马主任看到了吗?他如果发现我们在,肯定不会上钩,岂不功亏一篑?” 善儿忽闪着大眼睛:“你……不怪我偷耳环了?” “怪你又怎样?偷都偷了,鱼儿已经上钩,还是不要浪费这大好的机会。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善儿笑了:“好,我答应你。” 办公楼上,马主任观察了半天,确定操场上只有一个女学生后,从楼上下来,背着手,走向猎物。 “大家放学了,你是哪班的学生啊?怎么还不走?” 那女生陡然看到马主任,吃了一惊:“马主任,我,我丢了东西,正在找。” “什么东西?” “我的耳环丢了……” “耳环?”马主任看到女生只剩一个耳垂上挂着亮晶晶的耳环,另一边是空的,眉头皱起来:“你不知道学校规定,学生不能戴耳环、戒指、项链之类的饰物吗?你这是严重违反校纪!” 女生被吓到了,脸色发白,怯怯地垂下头:“我,我错了马主任,以后不敢了……” “来我办公室一趟,把校规抄十遍,抄不完不许回家!” 冬善儿看到女生跟着马主任上了楼,回身招呼段舍,却看到他鼻孔里塞了一团纸,止住鼻血。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你要紧吗?要不,你去医务室看看,我上楼跟着他们。” “不要紧,咱们一起上去。” * 段舍和冬善儿来到教导处办公室外,俯下身子,屏气敛息,偷听里面的动静。 最初,一直很安静,就像当初善儿来抄校规时一样。 过了一个多小时,屋里的电视突然打开了,传来广播体操的声音。 冬善儿给段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马主任要行动了。 果然,没一会儿,广播体操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让人血脉贲张的呻吟声。 善儿伏在段舍耳边道:“快去通知校长来捉贼!” 段舍反过来道:“你去通知校长,我在这里守着。” “你跑得快,你去。” 两个人都担心对方留下来会有危险,都极力说服对方去通知校长。 最后还是善儿说服了段舍:“学校里的情况你比我熟,我连校长办公室在哪儿都不知道,会误事的。” 段舍点了一下头:“好,我去报信,你在外面守着,不许冲动啊。保护好自己。” 段舍走了,冬善儿留下继续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电视里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 终于,马主任按捺不住心猿意马,开始对那名女生“训话”。 冬善儿已经很熟悉马主任的套路了,肯定是先讲一番大道理,过一会儿就该污言秽语,动手动脚了。 果然,马主任又是训话,又是让女生被校规,背不出来就各种污言秽语贬低女生。 女生又委屈又害怕,“嘤嘤”哭泣起来。 马主任便又和声细语安慰她。 冬善儿虽然看不见,但也猜到,马主任那双手现在一定在女生肩上暧昧,很快就要上下其手了。 “啊!马主任,不要……” 办公室里突然传出女生的惊呼。 冬善儿一愣,糟了,马主任已经开始动手,段舍怎么还没把校长找来? 她想冲进去帮那个女生,转念一想,又觉得多管闲事。 这是原始社会原始人之间的事,自己只需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这次帮助段舍,已经超出自己的底线了。 算了,还是不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会出人命。 可是,听着女孩儿无助的哭喊声,她心里怎么那么难受?有种被深深谴责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自己的BUG越来越严重了,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有了越来越多奇怪的感觉,以前在帝国,从没有过。 办公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她听到桌子椅子的撞击声,女孩儿的呼救声,衣服撕裂的声音。 女孩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后,声音渐渐弱下去,接着是马主任的喘息声。 冬善儿皱了一下眉头,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时,段舍领着校长和几名老师,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赶来。 校长看到冬善儿,赶忙问:“人呢?” 冬善儿指指教导处的门。 校长和老师们一起上前敲门。 段舍急出一头汗,索性一脚把门踹开了。 办公室里,是混乱、不堪入目的场景,那女生一动不动躺在桌子上,衣衫不整,腿上粘着猩红的鲜血。 马主任正慌乱地穿上衣服。 电视机里的播放的,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所有目睹的人都气坏了,两名女老师上去用自己的衣服遮住女生的身体。 “禽兽!教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校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第131章 自责 警车呼啸着带走了马主任,被侵犯的女生也被女警和女教师送上救护车。 段舍受到了校长的表扬。 但冬善儿看得出,段舍并不开心。 因为他不开心,她的情绪也受到影响。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很压抑,很难受,就像被塞进了狭小的罐头盒里,说不出的憋屈。 两个人并肩沉默无声地走着,冬善儿实在忍不住了,问: “坏人已经被抓走,马主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又沉默了一会儿,段舍才道:“如果我能更快一些找到校长,如果我留下来守着,那女生就不会被马主任这个禽兽侮辱了。” 冬善儿表示不解,她很难理解这些原始人的逻辑:“又不是你伤害了那位女生,你为什么要自责?” “因为,我本来可以制止悲剧发生的,如果我留下来,我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冲进去制止马主任啊。” “可如果你制止了,不就没有犯罪事实,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了?” “冬离,你告诉我,到底是抓犯罪重要,还是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健康重要?” 冬善儿没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程序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她只需要服从帝国,完成任务。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身边停下,高原从车上下来:“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我等你们很久了,天都黑了还迟迟不来,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 善儿和段舍同时抬头看天,果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街灯渐次亮起。 “是啊,天都黑了,竟然没注意。” “聊什么聊得那么专心,连时间都忘了?” “不是,高大哥,马主任已经被抓走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放学后。” “为什么?” “我们……我设了个局,”段舍本来想说善儿故意偷了女生的耳环,话到嘴边又改了,“我偷了那个一年级女生的耳环,放学后她一个人在操场上寻找的时候,被马主任带去了办公室,等我找到校长闯进去的时候,那女生已经被马主任给玷污了。” 冬善儿不明白段舍为什么把自己做的事,说成是他做的事,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是在保护自己。 高原眉头紧锁:“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段舍垂下头,原本充满青春朝气的大男孩,此刻显得无比沮丧自责。 高原拍拍他的肩:“小段,别难过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有些事,是不受个人意志控制的,我们都不想它发生,不代表它不会发生。” “可原本它是可以被制止的,是我不够坚定……” 高原轻轻叹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们一起去吃饭。” * 今天,吃的是饺子。 冬善儿看着自己面前那盘饺子,夹起来一个刚要吃,忽然想起那天段舍剥虾皮的事情。 这种食物要不要也剥皮? 看样子外面这层是皮,里面有肉。 不如先看看高原和段舍是怎么吃的吧,免得又弄错。 她偷偷瞄了他们两兄弟一眼,可他们好像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就没动筷子。 善儿只好把筷子放下。 可又禁不住这原始美食的诱惑,看了又看,决定不管了,出丑就出丑,先大快朵颐为好。 她可不像段舍他们这样的原始人,什么良心谴责,道德负担,整得那么复杂,纯属浪费精力。 于是乎,她又拿起筷子,开吃。 段舍忧心忡忡问高原:“段大哥,您说,到底是抓罪犯重要,还是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健康重要?” 高原想了想,道: “1967年,菲利帕?福特发表的《堕胎问题和教条双重影响》中,首次提到了‘电车难题’。 这是个思想实验,可以追溯到伯纳德?威廉姆斯提出的枪决原住民问题: 假设一个植物学家,有天到一个独.裁国家中游玩。 当地独.裁者逮捕了20名无辜的印地安人,以涉嫌叛乱,全部判处死刑。 但是这个独.裁者提出一个建议,身为客人,如果这个植物学家亲手枪决其中一个印地安人,其他19个人就可以因此被释放。 这个植物学家是否应该亲自枪决一位,以拯救其余19人,还是拒绝动手,坐视这20个人都被枪决? 现在,你的难题就在于,是牺牲这一个女孩儿,抓住马主任,让他不能再害其她的女孩儿,并且为那些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儿洗雪冤屈;还是救这一个女孩儿。” 段舍点头:“高大哥,您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在纠结这个。很多人都说应该牺牲小我顾全大局,可每个人,每条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没有理由剥夺任何人的生存权利。” “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答案我也不知道,只能留给你慢慢探索。希望有一天,你能想明白。” 段舍沉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见善儿盘子里堆满了饺子皮,愕然,眨了眨眼,轻轻咳嗽一声,问: “冬离,饺子好吃吗?” 善儿笑眯眯点头:“好吃啊,太好吃了。” “那么,你只是不喜欢吃饺子皮啊。” “饺子皮也能吃?”冬善儿一脸茫然。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哦,我以为跟吃虾一样,要把皮剥掉。” “……”段舍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儿特别。 她总是做出一些与其她正常女孩儿不同的事情来,她的想法总是很独特,但是却很有效。 她出现的那么突然,说她涉世不深,可她眼睛里的冷静淡定是只有老江湖才有的。 说她老道,可总是冒出一些幼稚的言行。 段舍越发觉得她神秘了。 * 马主任被抓后,随着他交待恶行,又有一些被他祸害的女生名字被暴露出来。 除了早已毕业的,已经转走的,在校的另外两名女生,成了大家热议的焦点。 冬善儿到无所谓,反正她并不在乎大家的目光,更不在乎被孤立。 但另一个女生就不同了,每天上学跟做贼似的,好像犯错的是她。 最糟糕的是,传来了这次被马主任玷污的女生,跳楼自杀的消息。 冬善儿注意到,段舍没来上学。 她开始担心,开始惴惴不安,想到这几天他的言行,她知道他最近心里负担很重,一直在为那个女生的事儿责怪自己。 现在那个女生又死了,他一定更自责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段舍的反应,反正他的喜怒哀乐总是会直接影响到她的情绪。 冬善儿才上了一节课就逃课了。 * 她找了段舍的家,找了高原住的宾馆,找了一切段舍可能去的地方。 可是一无所获。 该死的原始社会,马路上连个摄像头都没有,交通全靠人工指挥。 如果再晚来十年二十年,就好了,根据记载,那时候网络普及,是电子信息时代,到处是摄像头,这样她就很容易知道段舍去了哪里。 黑进网络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原始社会真是太落后了。 段舍能去哪里? 冬善儿深呼吸,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想来想去,这几天,他最在意的人就是那位自杀的女生,该不会是去看她了吧? * 虽然“原始社会”极度落后,但对于高智商的AI人冬善儿来说,找个具体的人,还是有不少方案可供备选的。 她很快就找了那个女孩儿停尸的医院,在太平间外,看到了哭天抢地的家属。 段舍果然在这里。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心情沉重,上前吊唁女孩儿。 当女孩儿父母知道他就是那个找来校长报警的同学时,突然就变了脸,上前抓住他就是一个耳光。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报警?是你害死我女儿的!如果不是你把这事儿张扬的人尽皆知,她怎么会没脸活下去?怎么会自杀?” 女孩儿的亲属们也义愤填膺,把段舍围了起来,声色俱厉指责他。 “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家乖女!” “让他赔偿!” “对,他得赔偿咱们精神损失费!” “……” 而段舍只是低着头,一句也没有分辩。 冬善儿急了,看那些情绪失控的家属,随时都可能伤害他,这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她挤进人群,抓住段舍就往外跑。 有想要拦路的家属,被她三拳两脚就解决掉了。 * 冬善儿拉着段舍,一口气跑到市民中心广场。 工作日,广场上人很少,喷泉静静地散着水花,一些广场鸽悠闲地围着水池觅食。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冬善儿看着他额角的青淤,和脸上红肿的掌印,莫名的心疼。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任由他们打骂?那明明不是你的错,凶手是马主任。” 段舍叹口气:“他们刚刚失去唯一的女儿,心里不好受,发泄一下,情有可原。” “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可是我的确有错。” “如果非要说我们这么做有错,那也是我的错,是我偷了她的耳环,也是我守在门外明知有状况发生,却没有及时冲进去制止。你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错!” 第132章 僻巷色魔 冬善儿陪着段舍在广场上坐了一整天,直到天黑,华灯初上。 期间,两个人一直没说话。 冬善儿这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思索“人生”。 在这个“原始”世界里,所有的常规都被打破了。她的所谓“优先原则”,根本不管用。 这里的人,思维很奇怪,明明很简单就解决的问题,偏偏都要搞那么复杂,什么道德了,电车难题了,简直郁闷死了。 要是换了她来对付马主任,直接灭掉就好了。 还有这里的女孩子也都好奇怪,不过就是一次生物学上的亲密接触,就要死要活,还被那么多人看不起。 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有什么大不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偏偏想不开还要寻短见。 那些家属更莫名其妙,他们的逻辑思维也太混乱了吧?凶手明明是马主任,为什么全要赖在段舍头上? 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她大脑的逻辑能力,这让她很苦恼。 看来,自己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咕噜噜……” 她的腹中忽然发出饥鸣,把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声音?还伴随着很难受的感觉,难道自己的身体出毛病了? 千万不要,坏在这里可没办法修理! 段舍却抬起头:“你饿了吗?让你陪我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真抱歉。走吧,我请你吃饭。” 善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难道,刚才那声音,是饥饿的表现? 哇,好奇怪,第一次有饥饿的感觉,太神奇了。 * 善儿跟着段舍来到高原住的宾馆时,正遇到高原陪着一对中年夫妇往外走。 善儿只用了一秒钟,就分析出这对夫妇就是段舍的父母,从遗传基因学上来讲,段舍继承了父母所有优良的基因,摒除了不好的部分。 虽然不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但从他们的穿着、气质、举止上可以看出,这对夫妻不是普通人。 段舍在看见父母的瞬间,不由自主把脊背挺拔起来。 他的父亲很严肃,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人过中年,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肆无忌惮的发福,看得出是个很懂节制的人。 他的母亲气质优雅,年轻时应该是位大美人,举止间流露出浓浓的文艺气息。看到儿子时,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上来: “你干什么去了?学校也不去,到处找不到人,把我和你爸爸都急坏了!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打架了?” 段舍挡开母亲的手:“没有,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这么大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妈,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既然你平安就好,咱们赶紧回家吧。” “等等,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冬离照顾我一天了,我想先送她回家。” “谁是冬离?”段舍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冬善儿,“就是她吗?我会让人送她回家的。” “那怎么行,她是我的同学,我必须亲自送她回去。” “舍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我有多担心吗?” “妈……” “什么都别说了,立刻跟我回家!你的这位同学,我会让人送她回家!” 冬善儿从段舍母亲的语气,和看自己的眼神中,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有点讨厌。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初次见面就会这样,但还是很识趣地说:“阿姨不用麻烦了,这儿离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段舍的母亲马上露出微笑:“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没到家,父母一定还着急,还是我让人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 段舍几次想说话,都被母亲打断,急得他一脸郁闷。 “还是我送冬离回家吧。”高原的及时介入,结束了这场纷争,“小段,你陪你爸爸妈妈赶紧回去,别总让他们担心。” 段舍无奈,跟着父母上了一辆轿车。 高原送走他们,目光转向冬善儿:“你别介意啊,段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段阿姨把他宠上了天,你的出现,让她感到了威胁,所以才会那样对你。” “威胁?我怎么威胁她了?” “等将来你有了儿女,就明白她现在的感受了。” 冬善儿完全不明白,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冬善儿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不用了,谢谢高大哥,我先走了。” 她迅速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 冬善儿徘徊在幽暗的小巷中,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原始人类社会”才十天,但十天接触到的事情,比她之前五百年经历的都多。 她能感觉到自己变了,在不断变化。 开始有了喜怒哀乐,有了烦恼。 过去她从来不需要思索,只需使用大脑库存的那些优化方案,足可以应对一切事务。 但是现在显然不同了。 她发现那些优化方案,好像跟这个错综复杂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她甚至已经好几天没想过自己此行的任务下一步该怎么尽快完成。 这让她越发苦恼。 “哗”的一声,从路边一户人家突然泼出一盆水,洒了善儿一身。 善儿懵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没注意到被人泼了水,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提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哎呀,对不起小姑娘,我没看见。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帮你擦擦!” 不等善儿同意,男人就放下水盆,用另一只手里的毛巾帮她擦拭湿衣服。 擦着擦着,男人的手就有点不老实了,开始在善儿身上摸来摸去。 摸了几下,看善儿并没有反对,便腆着脸道:“你的衣服太湿了,这样擦不干,要不,到我家里换下来,我帮你烤干。” “不需要了。” “怎么不需要?需要!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的!一定要烤干!” 善儿猜到了这个男人的心思,本来,她不想理会这个人,选择一走了之也就罢了。 可一想到这几天办马主任那件事,经历的种种窝心,就很不爽。 这个男人显然又是一个对女性潜在的威胁,按照段舍的道德标准,是必须要除掉的! 难道又要像对付马主任那样对付这个男人,再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吗? 不,绝对不能。 那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一件就让段舍那么烦恼了,她绝不会让他再添烦恼。 她要用她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冬善儿点头答应。 * 男人的家里很乱,空气里充满潮湿霉烂的气息,墙上贴满各种影星模特的海报,床头堆满各种封面暴露的杂志,一看就是个单身lowsir的住处。 男人随手把门反锁。 善儿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并不害怕。 “来,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烤。” “就在这里脱吗?”善儿问。 “对,对。” “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你放心,我绝不会偷看你,我背过身去。” 善儿冷笑一声:“不知道你用这种方法,骗过多少女孩子了?” 男人一愣,脸色有点不自在:“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惯用的伎俩,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看到被识破,男人凶相毕露:“都是你们这些女人先勾引我的!大半夜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游荡,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 冬善儿又一次见识到这些人类可笑的逻辑。 “那么,你想怎样?” 男人忽然扑向她:“既然你这么想勾引男人,那我就满足你……” 然而,他打错算盘了。 他甚至都没看清善儿是怎么出手的,就被擒住手腕。 冬善儿只轻轻一用力,男人就疼得杀猪一样惨叫,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冷笑,就这点战斗力,居然还敢挑衅自己? “姑娘,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哦?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用水泼你……” “呵呵,你不是说,是我在勾引你吗?” “没有,你没有勾引我,是我胡说八道!” “不,你没说错,我是在勾引你。记得一本很有名的小说,叫《聊斋》,里面有一篇《画皮》,是说一个女鬼,专门勾引男人,然后吸取他们的阳气致死。我,就是那个女鬼!” “女鬼?”男人打了个哆嗦:“小姑娘,你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哪儿有鬼啊……” “你不信啊?” “我……我信,我信。”男人为了求生,冬善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不信。” “我真信!” “不,你不信,所以,我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阳气被抽干的滋味!” 男人瞪大了充满恐惧的眼睛,难道真遇到鬼了? 冬善儿把写了病毒程式的血液,滴在男人身上。 片刻后,男人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接着肌肉萎缩,骨骼弯曲…… 不到十分钟,他已经衰老得只剩干皮包着萎缩的骨骼,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僵尸。 冬善儿冷冷看了一眼男人的尸体,转身离去,又投身无限的黑暗中。 第133章 问话 阳光透过薄薄的晨曦,洒在人行道上,鸟儿在绿树间歌唱,冬善儿看着慢车道上如织的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上学的路上。 她突然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了。 比起AI帝国的单一、枯燥,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天堂、仙境、世外桃源。 虽然有很多她搞不明白的事情,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跟段舍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上瘾,越来越依赖。 她甚至有点不太想任务的事了,不着急,可以慢慢来,这样就有理由可以多停留在这里几天了。 “冬离!” 善儿抬头,看到段舍在街角拐弯的地方等着自己。 她微笑着,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却发现他今天一点笑容都没有。 “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不开心?” 段舍只是看着她。 善儿察言观色:“不会是……昨天回去,你父母训你了?” “冬离,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善儿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欺骗?难道他发现什么了?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不可能啊,自己一直很小心,昨天分手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家根本不在那栋楼里,是不是?” 善儿稍稍松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段……” “为什么要骗我?不要说你故意说个错误的地址,是为了防范意外。 空气仿佛凝结了,冬善儿从段舍的眼睛里,看到被欺骗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伤痛和失望。 “我……我其实……”善儿差点就要把实情告诉段舍了,她真的不想欺骗他,不想每次面对他,都有种心虚的感觉。 大街上忽然想起尖锐的警笛声,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到一辆警车驶进校门。 * 冬善儿远远跟在段舍后面进了教室。 今天的早自习,气氛有些不一样。 大家拿着课本装样子,其实都在悄悄议论一早开进学校的警车。 各种猜测的都有,有说跟马主任有关,有说跟自杀的女生有关,有说是来追究学校责任的,校长要倒霉了。 但是没有任何一种说法有事实根据。 去办公楼送作业的化学课代表一阵风似地跑进来,随手关上教室门,神神秘秘问大家: “你们猜,警车来咱们学校干什么来了?” “干什么啊?是不是继续调查马主任的事儿?他不会是还有同伙吧?那咱们学校这次可真要出名了。” 化学课代表撇嘴:“你们绝对想不到!” “到底是什么事儿?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化学课代表清了清嗓子,这才道: “昨晚,我市发生一起神秘的死亡案件,死者是个独居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僵尸,就好像被鬼吸尽了精血一样。就跟……就跟《聊斋》里讲的一样。” “那跟我们学校有什么关系?” “有人看见,那个男人死前,曾经有个女学生去了他家,那个女生就穿着我校的校服!” “啊?不会吧,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女生杀了人?” “我怀疑,是那个跳楼死去的女生的鬼魂。” “别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都是无稽之谈,课本上不是都讲了嘛,那都是封建迷信,我们是唯物主义者。” “你们不知道,那个离奇死亡的男人,生前是有前科的,经常猥亵妇女,还变态!关键他死的太奇特了,找不到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就像一夜之间老死的一样。说不定,真是那个女生死得太冤,死后化作了厉鬼,专门对付这种坏男人!” “大早上就说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好吓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冬善儿一直低着头,眼睛盯着课本,并不参与大家的讨论。 但是,心里却有种当了英雄的小喜悦。 这种人渣,早就该死了,活着也是垃圾,浪费粮食,祸害无辜。 教室的门忽然开了,班主任出现,全班秒变安静,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瞬间消失。 班主任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冬善儿身上:“冬离,马上去校长办公室一趟。其他人继续自习,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不要随便议论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善儿心里一愣,去校长办公室?什么事? 她站起来,跟着班主任来到校长办公室。 * 办公室除了校长、副校长,还有一男一女两位警官。 冬善儿装作怯怯的样子,一脸懵懂走进去。 校长和女警官先是把她大大表扬了一通,各种称赞,各种夸奖。 但是冬善儿很清楚,他们找自己来,绝不仅仅只是夸自己几句。 不会是昨晚有人看见自己的相貌了吧? 沉住气,他们开口前,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终于,女警官转入了正题: “冬离同学,你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敢于揭发坏人,这种品质值得鼓励,值得大家学习。如果遇到坏人坏事,每个人都选择沉默,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会被迫害,恶人猖獗,将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世界。” 冬善儿问:“你们是担心我不肯出面指证马主任吗?” 女警官笑了:“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你们尽管放心,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全力配合。” “嗯嗯,那太好了!不过,鉴于你还是未成年人,作证也好,录口供也好,都需要监护人同意。可是,我们按照学籍表上提供的地址找去,并没有找到你的家。你们是不是搬家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冬善儿松口气的同时,又发愁了。 这学籍表本来就是假的,当然找不到自己所谓的“父母”了。如果警方一再坚持要见监护人,自己很快就会暴露,无形中又给自己的任务增加了难度。 唉,原始社会真麻烦,如果不是自己的最优先程序中,有一条是不得主动进攻、对抗人类,呵呵。 “冬离同学,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见见你的父母?” 善儿佯装很为难的样子:“这个……” “你有什么顾虑吗?” “这个,我得提前跟他们先通个气,商量一下,不然,我突然带着警官上家里,他们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呢。” “当然可以了,我们送你回家,然后在外面等着。” “不不,你们开着警车,就这样大张旗鼓去了,影响多不好……” “影响?” “左邻右舍还以为我们家做什么坏事了,不然,警察怎么会找来。” “冬离同学,你想得可真多啊。” 女警官笑了,跟男警官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道:“好吧,冬离同学,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跟你的监护人商量,然后一起到派出所录个口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留个电话给你。” “好。”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早点把坏人绳之以法,你们也就可以早点安心上学。” “嗯,知道了。” “好了,校长同志,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配合和支持。” * 整整一上午,段舍都没理会冬善儿,也不跟她讲话。 但是当善儿偶尔目光与他接触时,能看得出,他在担心自己。 他虽然责怪自己骗了他,但当自己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后,他的担忧又超过了生气。 好容易捱到放学,冬善儿看到段舍很快收拾完书包,第一个走出教室。 他不会真不搭理自己了吧? 可是等她收拾完书包,最后一个走出教学楼,发现,他还在校园里慢悠悠地晃,一会儿扶一下花,一会儿用粉笔补一补校园黑板报上模糊的字迹,一会儿又把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箱。 善儿笑了,她知道,其实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面子上下不来,一直在纠结罢了。 她主动走过去,和他一起站在黑板报前,看着他写完最后一笔。 “你的字真漂亮,苍劲有力。” 段舍不吭声。 “真的生气了?” 他还是不言语。 “我是对你说谎了,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总算回过头,一本正经看着她:“如果你真有苦衷,不信任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想我知道你的家庭状况。但我最讨厌被人欺骗!” 善儿叹口气:“我怕我告诉你真相,你就再也不肯跟我做朋友了。”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会跟你交朋友呢?” “可……问题真的很复杂。” “好吧,你如果不想说,我不勉强。但是,请你不要再对我说谎。” “好,我答应你。那么,这一次,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 段舍轻叹一声,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善儿脸上露出笑容,心情顿时开朗:“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段舍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能告诉我,今天校长叫你去,是什么事吗?” “这个嘛,”善儿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我不说,你也不会强问?不会生我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尊重你的隐私,当然,心里也会有那么一丁点不高兴,不能得到你的信任。” “只有那么一丁点不高兴吗?” “好吧好吧,我承认,是很不开心,可以了吗?” 冬善儿嫣然一笑:“其实他们找我,是想见我的监护人。” 第134章 被烟头男调戏 段舍带着冬善儿到宾馆找到高原时,他正在收拾行李。 “高大哥,您这是准备回M国了吗?” “是啊,那边还有几个科研项目要做,他们打电话催了我好几次了。” “哦……” “小段,怎么了?” “您走之前,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当然了,你说。” “再当一回冬离的家长。” “哦?为什么?” “马主任的案子,警察要她作证、录口供。但是冬离是未成年人,必须要有监护人在场。” “这个……”高原看了冬善儿一眼:“恐怕不太合适吧,我这个‘家长’是假的,还是让她的父母去比较合适。” “可是上次您是以她家长的名义去的学校,全校的师生都知道,如果突然换了人,恐怕不好吧。” “但这次跟上次不同,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没有这个资格,这可不是开玩笑,弄得不好,证词无效,会影响案件的。” “高大哥,这是在国内,跟美国的司法有点不一样,反正,马主任犯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冬离的证词也只是走个过场。” 高原微微蹙了一下眉:“冬离,你为什么不肯让你的父母出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冬善儿没吭声。 “你尽管放心告诉我,如果有难处,我会尽量帮你解决。毕竟,我不能代替做你的监护人。” 善儿轻声道:“如果高大哥为难,那就算了,我会再想其它的办法。” “冬离,不是高大哥我故意推脱,你能告诉我真实的原因吗?就算你是孤儿,现在的养父母不是亲生的,有生疏,但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一直瞒着他们啊?如果,是他们对你不好,虐待你,我可以帮你向有关部门控告他们。” “不不,不是那样的,高大哥,让您费心了,真的不是那样。” 段舍道:“冬离,你别害怕,如果真是养父母对你不好,我们可以帮助你的。” 冬善儿沉吟了一会儿,道:“段舍,我答应过你,不再欺骗你,所以我不想对你和高大哥说谎。但是,你也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如果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会追问,对吗?” “对,我是说过。” “别逼着我对你撒谎,好不好?” “……” 段舍回头看看高原,高原轻轻叹口气。 冬善儿背起书包:“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们二位。我会想其它办法。” 她转身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高原在身后说:“等等,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我已经冒充过你的家长,再冒充一次又有何妨?总比你去找别人冒充安全。” * 段舍靠在一棵槐树下,翻看着当天的地方报纸,不时抬头看一眼派出所的大门。 在报纸的“法制和民生”专栏里,有一则报道,说的就是昨晚发生的独居男子离奇死亡的事件。 终于,冬善儿和高原从派出所里出来。 段舍快步迎上去:“高大哥,冬离,你们出来了?” “嗯。” “一切还顺利吗?” “顺利。” “冬离没有紧张吧?” 高原取笑他:“怎么看你比冬离还紧张呢?” 大男孩儿居然脸红了。 冬善儿也感觉到脸颊发烫,体温升高,像是生病,但跟生病又不一样,不但不觉得难受,反而很开心。 人类的情感真的好奇妙。 她禁不住低头含羞微微一笑。 低头的瞬间,目光扫过段舍手中的报纸,落在那篇“独居男离奇死亡”的报道上。 高原也注意到了那篇报道,问段舍要来报纸,仔细看着:“竟然有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杜撰,这对我们生命科学研究,可是非常难得的一个案例。” “生命科学?”段舍表示不解。 高原解释:“生命科学即生物学,是通过分子遗传学为主的研究生命活动规律、生命的本质、生命的发育规律,以及各种生物之间和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最终能够达到治疗诊断遗传病、提高农作物产量、改善人类生活、保护环境等目的。” “哦。” “这个生命科学,目前在我们国内还比较落后,但是我在M国的实验室里,专门有做这个研究。一个身体强壮的壮年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衰老致死?太奇怪了……” 段舍道:“这样的人渣,活着也是祸害。” 冬善儿听了,嘴角微微笑着,连他也说那个男人是人渣,是祸害,看来自己昨晚没做错。 还是这样处理事情简单有效,又没有麻烦。 “对了,今天学校好像一直在传,这个男人死之前,曾经有个穿着咱们学校校服的女生,出现在他家附近,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段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善儿闲聊。 善儿眨了一下眼:“就算真有,那又怎样?” “也是,就算有,兴许只是巧合路过,总不会是那个女生杀了这个男人。不过警察为什么跑到我们学校调查这个女生?” 高原道:“也许这个女生是重要的目击证人,说不定她目睹了男子的死亡过程。” 段舍哈哈一笑:“真要那样,女生早就吓坏了,要知道,女孩子的胆子都好小的。” “小段,你又小看人,男女平等哦。” “高大哥,您误会了,这个,应该算不上是小看吧?”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迎面擦身而过几个男人,冲着冬善儿吹响了口哨,其中一个,还把烟头故意扔到了善儿的校服上。 段舍当时就怒目了:“你们想做什么?” 扔烟头的男人一脸不怀好意:“怎么了?小子,你想找事啊?” “你为什么故意把烟头扔她身上?” “呦,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故意扔的?” “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的又怎么了?扔你了吗?人家小姑娘还没说话,你出什么头啊?她是你什么人啊?” “她是我同学!” “同学啊,看你这激动的,还以为她是你马子呢。” 几个男人轰然大笑。 段舍攥紧了拳头,真想一拳砸扁那人的脸,却被善儿一把拽住:“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走吧。” 扔烟头的男人却来劲儿了,拔出一把弹簧.刀,在手里晃着:“呦,这干嘛呢?想打架啊?来啊,单挑还是一起上?” 高原及时挡在了段舍和冬善儿前面:“怎么,跟你们讲道理你们还想动手?刀都拿出来了?随便乱扔烟头,还有理了?前面五十米就是派出所,不行的话,咱们去那里讲道理!” 扔烟头的男人一听“派出所”三个字,气焰立刻收敛了许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次便宜了你小子,下回再让老子碰上你多管闲事,一定要你见红!” 看着那几个人远去,高原这才松口气:“小段,冲动了。” “可是他们明明是故意调戏冬离!” “但是吹口哨、扔烟头又不违法,你要是先动手打了他们,可就违法了。” “我……”段舍一时语塞,又觉得气不过,青春年少的脸庞,涨的通红。 冬善儿握了握他的手,甜甜笑着:“我没事,别生气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回去晚了,你爸爸妈妈又要担心。” 段舍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终于把心情平复下来,他看看那几个男人离去的方向,不安地说:“我跟高大哥先送你回家吧,我担心他们回头欺负你。” 善儿心里暖暖的:“不会的,他们又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而且,你跟高大哥刚才那么厉害,他们一定不敢再胡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段舍想起自己答应过,只要是冬离不愿意说的事,绝不追问,只好道:“那你自己回去要小心。” 善儿点了一下头,独自朝前走去,一直到消失在高原和段舍的视线外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从存储库区中调出这座城市这个时代的地图,很快找到一条最近的捷径,朝烟头男离去的方向而去。 * 烟头男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一边喝啤酒,一边跟同伴大声猜拳。 突然,一个同伴拽了拽他:“大哥,你看那里!” 烟头男醉眼朦胧朝同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肥胖的大妈,穿着大汗衫,踢啦着拖鞋,满面油光走过。 烟头男“呸”了一口:“肥婆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肥婆,看那边卖汽水的!” 烟头男把目光放远,一条倩影映入眼帘,顿时双眼放光:“咦,这不是白天遇到的小妞吗?” “大哥,缘分啊,一天之内,遇到两次,大哥要走桃花运了!你看你看,小妞也正朝咱们这边看呢!” 冬善儿买了一瓶汽水,用吸管慢慢嘬着,侧目漫不经心朝烟头男那边瞟了一眼,露出浅浅的微笑。 果然,烟头男像打了鸡血一样,借着酒劲儿站起来,差点摔了一跤。 善儿看他向自己这边走来,便转身朝一条偏僻黑暗,没有路灯的小巷走去。 她故意走得很慢,以便醉酒的烟头男能跟上来。 第135章 不怕虫子的女生 段舍一到学校,就看见大家聚在一起围着当天的晨报议论。 “又有一个男人死了,死法跟那个独居猥琐男一样一样的,都是一夜之间衰老变成了干尸。” “有人说,头天晚上,在这个男人死掉的小巷附近,看到了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在半空中‘嗖’的一下飘过去就不见了。” “哇!好吓人,这世界上不会真的有女鬼吧?” “昨晚死的这个男人,据说是有名的地痞无赖,经常调戏良家妇女。” “难道真的是咱们学校跳楼的那个,变成了厉鬼?专门勾坏男人的魂儿?” 段舍最初还没太在意,当他无意中看到报纸上配的照片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把报纸从同学手里抢过来,仔细观看,照片光线不太好,还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认出来,死者身上的衣服,跟昨天遇到的那个把烟头故意扔到冬离身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么巧? * 体育课下课的时候,冬善儿去器材室还教具,正在收拾跳绳的段舍看看没旁人,把印着烟头男离奇死亡的报纸塞给她。 冬善儿看了一眼后,把报纸放下,继续归位教具。 “冬离,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这个死者,很像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朝你扔烟头的男人。” “都看不见脸,你怎么判断出来就是他?” “这衣服我记得很清楚。” “哦。”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冬善儿正在琢磨怎么回答段舍,他自己就先否认了: “当然不会有关系了,这么离奇的死亡,你也没这种神秘的力量。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跟前天那个男人死法一模一样。难道,这世上真有吸取人阳气的女鬼?” 冬善儿差点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女鬼。” “是啊,我也不信,可他们的死亡真的好离奇。冬离,”段舍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昨天分开后,你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吧?” “什么?” “我是说,有没有被跟踪?我怕那个男的图谋不轨,又去纠缠你。” 冬善儿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是猜的,是不是那个男人我也不能确定。万一死的不是他,你这几天可要小心,那些流氓什么事都做得出。” “这么说,你也认为他该死?” “不是,我的意思是……” 段舍话还没说完,又有几个同学进来还器材,他只好停下,假装整理跳绳。 冬善儿低着头继续码放教具。 等人全都走了,段舍才继续道:“总之,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冬善儿心里暖暖的,自从被制造出来,面前这个大男孩儿,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发自内心关心自己的高等生物。 “啊!”一个刚刚进来还羽毛球拍的女生捂着头,连声惊叫着跳起来。 “怎么了?”段舍和冬善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蜘蛛,蜘蛛,有蜘蛛!” 段舍松口气,原来是蜘蛛,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在头上?背上?反正我一进来它就落在我身上了……” 段舍走近了细看,可器材室光线黯淡,蜘蛛又小,根本看不到:“没有啊,说不定已经跑了。” “它就在我身上!快帮我捉走它!”女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一把抓住段舍的手腕,浑身发抖,看样子是吓坏了。 冬善儿看到女生抱住段舍的胳膊,不知怎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不想再看下去,走上去伸手从女生的头发辫子里抓住那只惹祸的蜘蛛,往女生眼前一递:“你说的是它吗?” 女生又是一声惊叫,一下躲到段舍身后:“拿开拿开!快把它弄死!” 善儿的目光变了变:“为什么要弄死它?它又没什么危险。” “怎么没有危险?它差点咬了我!” 善儿皱眉:“这种蜘蛛根本不咬人。” “可它吓到我了!” “它这么一点点,你这么大人竟然被它吓到了?如果说被吓到,也应该是你吓到它了,照这么说,是不是该把你弄死?” “你……歪理,强词夺理,你就是个怪物!从没见过不怕蜘蛛的女孩儿!” 冬善儿冷笑一声,随手把蜘蛛往女生脚边一扔。 那女生又是连声惊叫、跺着脚逃出器材室。 段舍愣了一小会儿,望着冬善儿:“你……刚才徒手捉蜘蛛?” “怎么了?” “没什么,眼神真好,我瞧了半天都没看到它。” “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是个怪胎,居然不怕蜘蛛?”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真的?” “额……好吧,是有点意外,不怕虫子的女生,真的不多,像你这种徒手捉蜘蛛的女生,就更罕见了。” “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 冬善儿嫣然一笑,抬起手掌,把那只蜘蛛递到段舍面前:“其实它们挺乖巧的。” “啊?还在你手里啊,我以为你已经扔掉了。” “才不会呢,真要扔了,刚才那女生一通乱踩,它小命就不保了。” 善儿走到墙角,小心的蜘蛛放在一块砖头上,看着它迅速钻进墙缝。 段舍在旁边目不转睛望着她,瞳孔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她回头笑笑:“我只是从不伤害对我没有威胁的生物罢了。” 上课铃响。 “走吧,我们该上课了。” “等等……”段舍的目光忽然落在她头上:“头发里有东西。” 他靠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从她发丝间,取下一片小树叶。 她从他的衬衣上,嗅到一股肥皂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气味,闻起来格外舒服,让人情不自禁有些陶醉。 * 夜色沉沉,路灯昏暗。 一片低矮的平房区参差错落,除了砖瓦结构,还有用石棉瓦临时搭建的违章建筑。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骂声,从其中一户人家的窗户飘出,在深夜里,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后背心直冒凉气。 周围邻居的灯,相继熄灭。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户的家暴,他们管不了,也不敢管。 那家的男主人,是个老炮,二进宫。 过了很久,打骂声终于停止。 哭声也渐渐弱下去,断断续续,随风飘散,跟夜猫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倒像是从地狱传来的鬼泣。 最后连哭声也消失了。 * 天蒙蒙亮,环卫工老蔡头就推着掏粪车来清理胡同里的旱厕了。 这片平房区,道路狭窄曲折如羊肠,环卫站的卡车根本开不进来,只能靠人工清理。 当他提着粪勺进到旱厕里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粪勺“当”的一声落地,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大喊着从里面跑出来,连背都不驼了: “死人了!死人了!” 很快,平房区的路口都停了警车,市局抽调了大量的警力走访这里的每一户人家,搜集情报。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发生同样的离奇死亡事件了。 死者都是在一夜之间衰老致死;找不到任何被谋杀的蛛丝马迹;都有人看到过穿校服的女学生在死亡发生时,于附近出现。 * 距离平房区五公里外的一中,同学们的课间话题,同样被离奇死亡事件占满了。 “快看今天的报纸,‘家暴男被发现离奇死在旱厕内’!” “居然上了头版头条。” “这可是我市连续第三天出现这么离奇的死亡事件了。” “肯定是谋杀!” “我觉得是厉鬼索命。没看新闻上说,这三个男人,都是色中恶鬼。昨晚死旱厕这个,据说不但家暴打老婆,还长期霸占继女!那个小女孩儿还不到十二岁呢!” “禽兽!人渣!死了活该!这样的人,为什么警察不抓他?” “唉,家暴这种事,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那女的为什么不报警?” “谁知道呢,也许是怕丢人呗。” “邻居为什么不报警?” “说是那男的特别凶,谁敢言语就报复谁,他可是二进宫。” “当官的不管,自有人管,这叫恶有恶报!” “对,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 冬善儿没有加入大家的讨论,一直低头在作业本的背面画着什么。 但她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只当那些议论是大家对自己的肯定和赞扬了。 一张铅笔速写画,很快跃然纸上。 那是她第一次跟段舍相遇的场景,篮球场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校园的小路上,她抱着一本书经过,被篮球砸中。 那天,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直接穿透了她密闭的心房,让她的大脑不断出现不稳定的状况。 “冬离,放学了,怎么还不走?” 段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赶紧合上作业本。 “在画什么呢?” “没,没画什么,无聊,随便画两笔。” “放学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 “那一起吃饭吧,高大哥请客。” “他不是回M国了吗?” “没走成,在飞机上被请下来了,说是请他帮忙鉴定什么东西。” 第136章 三具异常的尸体 冬善儿跟着段舍一起走出校园,果然看见高原在门外等着。 今天吃的是烤鸭。 这一次,冬善儿事先可是做了功课的。 自从上两次吃饭闹笑话后,她专门搜集下载了这个时代的美食介绍,和人们的饮食、生活习惯。 不过,段舍还是细致周到地为她卷了第一个饼。 善儿咬了一口,烤鸭的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油,她喜欢甜酱的味道,对葱段的刺激有点不喜欢。 所以,再卷第二个的时候,她就没有放葱段。 她听段舍问高原: “高大哥,什么人这么厉害,能把您从飞机上请下来?他们请您做什么?” 高原并没有回答把他请下飞机的人是什么身份,而是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恐怕想不到吧,他们是找我帮助一起坚定最近本市连续发生的三起离奇死亡案件。” “是那三个一夜之间衰老致死变成干尸的人?” “对。” “不会吧……” “他们死得太蹊跷,而且是连续三起,不像是偶发事件。警方现在连死因都查不出来,更不要说破案了。只有找到真正的死亡原因,才有可能找到破案的线索。” “我们同学现在都说,这三个人,是被厉鬼索命了。” 高原喝了口茶:“我今天去看了尸体,以我在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经验,我怀疑,他们是中了某种未知病毒,或是遭到了某种未知微生物的侵入。” “未知病毒?未知微生物?”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已经取样拿去化验,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病毒,会不会传染啊?”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就算真是病毒,也是有人故意投毒的吧?不然怎么这么巧,死的三个男人,据说都是做了坏事的男人。” “这是警方需要调查的事情,我可不敢妄言。对了,第二个死亡的人,咱们之前见过他。” 段舍眼睛睁大:“不会真的是那天在派出所门口调戏冬离的男人吧?” “你猜对了,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看报纸上的照片,他穿的衣服还是那身。” 高原看了善儿一眼,道:“冬离,以后你不用担心会再遇到那个流氓了。” 冬善儿抬起头笑笑:“我本来就不担心。” “呵,你好淡定啊,像你这么大胆的女孩子可不多。” 一说到“胆大”,段舍的眼睛就亮了:“高大哥,冬离的胆子真的不小呢,昨天在学校遇到蜘蛛,别的女孩儿吓得连喊带叫,可是她,不但不害怕,还把蜘蛛拿在手里!” “是吗?我以为只有在M国能看到这么大胆的女孩子呢,没想到国内也有。” “M国的女孩儿都不怕蜘蛛吗?” “也不是都不怕,不过,确实有些研究生物学的女孩子,一点也不怕这些虫子。” 段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话锋一转,问:“对了,高大哥,如果这几个人真的是被人谋杀的,您会帮警方提供破案线索吗?” “当然,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冬善儿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段舍似乎不太满意高原的回答:“可是高大哥,死的那几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因为受害人不敢声张而逃脱法律制裁。现在有人维护正义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支持这个人?就算不支持,也不能帮警察。” 高原想了想的,道:“小段,你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在M国的漫画里,就有很多这样的超级英雄,当法律不能制裁坏人的时候,就有超脱法律之外的超级英雄来维护正义。” “我听说过那些超级英雄。” “那是人们心中美好的希冀,从感情上说,那没什么错。但是,如果在现实社会中,人人都学做超级英雄,来做审判者,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么,又有谁来监督这些‘超级英雄’呢?如果超级英雄们做了错事呢?如果他们判断失误,把好人当坏人了呢?他们的量刑标准又是什么?到底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一连串的问题,把段舍给问住了。 冬善儿也有点迷茫。 自己判断失误了吗?那几个人不该死吗? 不,自己不会出错的。 AI人的大脑远比这些原始人类的大脑更精密更稳定,完全可以客观准确的做出判断。 而且,依照现在原始人的科技水平、刑侦水平,他们是永远也抓不到自己的。 反正自己也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早晚要离开。 一想到“离开”,善儿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偷偷看了段舍一眼。 段舍显然并没留意到冬善儿情绪的变化,他正陷入高原那一连串问题的沉思里。 * 夜,深了。 冬善儿坐在一座千年古塔顶层的飞檐上,鸟瞰城市的夜景。 她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穿过夜幕,穿过重重街灯和霓虹灯,在千家万户的灯火中,锁定一户人家半开的窗口。 橘黄色的灯光,从窗帘后透出,显得格外温暖、静谧。 做为一名AI人,她的眼球结构被加强了,除了保留了人类眼睛所有优点和长处外,又增加了各种生物的独特功能,比如鹰眼、猫眼,并用最先进的仿生光学材料制成,能看到数十倍于人类正常视距外的东西,即使在连星光都没有的黑夜里,也能用其它方式捕捉到物体的形象。 她盯着那扇窗口已经一个小时了,时间指向二十一点五十分。 通常这个时候,屋里的人会出来关窗。 果然,窗帘一动,段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他在窗口站了几分钟,像是在透气,又像是在仰望天空,然后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又过了一会儿,灯光熄灭了,时间刚好十点整。 冬善儿这才收回目光,抬头仰望星空。 不知道他刚才在看哪颗星?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淡淡的、长长的、银白色的、雾一样朦胧虚幻的尾光。 冬善儿蹙起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刚刚站起来,那道银白色的光便来到了跟前,就像童话里一样,雾气朦胧中,显出幻影。 一个身后长着巨大白色羽翼的男子,在光雾中若隐若现,修长的身形,绝美的容颜,配上优雅的气质,说他是天使,一点也不为过。 “奇,你怎么来了?” “善,这要问你了。” “问我?”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这次的进度可是慢了。” 冬善儿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 “你告诉帝国,我会尽力完成的。这个时代的地球太原始、落后了,互联网尚未盛行,连台商用电脑都没有,更不要说家用电脑。所有的信息,都是手工录入,我要在上千人中一个一个排查帝国要找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 奇轻轻叹息一声,用极好听,极温柔,充满中性美的语调道: “善,我们这对组合,是帝国投入使用年限最久的AI智脑人搭档,经历过数百次的升级换代,至今没有被淘汰,就是因为,你是帝国最优秀的AI人,每次任务都执行得很完美,没有出过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个记录,至今没有被打破过。” “嗯,这我知道,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善,我想表达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们两个的大脑是相通的,你有什么想法、变化,我可以感应到。我的想法,你不是一向也很清楚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们两人之间的连通,竟然出现障碍了。”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屏蔽掉后,道: “奇,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一旦不能胜任帝国的工作,会被销毁,那样,你也会随之消失,对吗?” “善,你也知道,我们AI人对消亡并没有排斥的概念。” 冬善儿沉默了,她发现自己跟奇的关联感应,确实出现了问题,难道又是这次时空穿越造成的BUG? 在帝国,每一个获得资格独立外出完成任务的AI人,都会被克隆出一个异性胞体。 这是帝国用来掌控AI人的一种手段,无论你去了多远的地方,胞体都可以通过奇妙的、被加强的生物感应,收到关于本体的脑电波,从而确定你的位置、情绪、状态。 换句话说,AI人如果出现了BUG,帝国随时都能掌握,并通过胞体修复。 如果修复不成功,还能通过胞体召回本体,实施销毁。 奇就是善的胞体。 胞体的强弱,受本体强弱的影响。 本体越强大,胞体也越强大。 反之,本体消亡,胞体也会消亡。 奇已经进化到白银天使级,这代表着善至少是黄金级别的AI人了,她所掌握的科技之宏大,在整个AI帝国中,寥寥无几。 然而这次执行任务,善所花费的时间,已经打破了她的最长记录,这让帝国的工程师们感到不安。 所以,他们便利用奇,跟置身在数千年前的善,取得了联系。 奇一见到善,就察觉了异样,他对善儿思想的感应,不像过去那么清晰明确了。 她有变化了。 第137章 AI人的胞体 奇怅然若失的情绪,被善捕捉到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放松双肩,抬起右手,温柔地触摸那团光雾中的人影。 “奇,你……伤心了?” “伤心?”奇微微蹙起眉头:“这种感觉,就是伤心的感觉吗?我不知道,以前从没体验过,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你没有生病。” “没有……难道是……”奇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冬善儿:“难道是你有了这种体验?善你疯了吗?这在帝国是严格被禁止的!一旦AI人出现感情BUG,百分之九十九是会被销毁的!” 善儿收回手,站在古塔的飞檐上,任风吹乱长发,目光凄迷地望着星空,道: “或许是这次时空穿梭过程中损坏了什么元件吧,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出了BUG。本来想完成任务后,回去修复一下就行了。可是,没想到,这个BUG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 奇小心翼翼建议:“你可以中止任务,让帝国派其它AI人接替你。或者等你修复之后,再继续任务。” 善儿沉默了片刻,又叹息一声,眸光越发凄迷:“我怕修复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奇,我有些留恋和喜欢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怪?” 奇在光影中扇动美丽的羽翼,轻轻将善儿包裹起来。 他再次感应到了她内心的孤独,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无言的关怀。 这种感觉的确很奇妙,他也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像是生病了一样,但却让人上瘾,难过之后,还想体验更多。 风住了,冬善儿抬起头:“奇,你该走了,跨时空的精神联系需要耗费你大量的能量,不能太久。” “你不要回来修复吗?” 善儿沉默。 奇叹息:“那我该怎么跟他们汇报你的事?” “奇,你是最懂我的,我想,你知道该怎么说。” “好吧,我可以帮你再拖延一段时间,但你要抓紧完成任务回来啊。这个BUG不能再继续扩大了,否则,真的会危及我们的生命。” 善儿点了一下头。 奇挥动银白色的羽翼,光影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 冬善儿思考了整整一夜,这是她自从被创造出来后,思考得最久,做得最艰难的决定。 尽管,她很留恋这段时光。 尽管,她喜欢看那个人类的大男孩儿阳光一样温暖的微笑。 但,她不能抛弃奇。 奇就像她的影子,像她的镜像,像她灵魂的一部分。 他们在一起相伴了数百年。 这种感情,早已超越了生死,是不可割舍和缺失的。 她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喜好和贪恋,不顾奇的生死存亡? 她决定,尽快完成任务,回到帝国,清理修复这段时期造成的BUG。 * 段舍几次想找冬善儿说话,都被她故意躲开了。 这让他很不解。 昨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说变脸就变脸? 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女孩子的心思真难懂。 她不搭理自己也就算了,最让他难以理解地是,她却跟别的男生聊得火热。 从本班到外班,从同年级到不同年级。 她好像打算把全校的男生都撩一遍似的。 这不,她又盯上了高三五班的学生会文艺部长,全校闻名的国标王。 国标王出身舞蹈世家,从小练习舞蹈,他的国标曾经在全国比赛中获得过少年组金奖,气质好,体型好,长得好似贾宝玉,不知倾倒了多少女生。 但国标王眼界高,平时连正眼都不带瞧那些女生一眼。 不过对冬善儿却例外。 他不但正眼瞧善儿了,竟然还主动帮她背书包。 这可是破天荒的新闻事件,很快就传遍了学校的角角落落。 那些暗恋国标王的女生们,一下炸开了锅,纷纷骂冬善儿不要脸,学校的两个校草都被她一个人霸占了,勾搭了段主席还不够,现在连国标王也不放过,还让不让其她女生活了? 正在更换校黑板报的段舍,听到几个路过的女生议论,憋了一天的情绪,不知怎的,再也压不住,放下粉笔,把工作交给其他同学,就往学校礼堂跑。 * 校文艺队正在礼堂里排练,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市中学生国庆节汇演。 冬善儿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 每当国标王把目光转向这边时,她都会回一个微笑。 在旁人眼里,看着像眉目传情。 其实在冬善儿心里,一直在盘算还有多少男生没有排查,下一个目标的姓名、个性和喜好。 中间休息的时候,国标王来到冬善儿身边,坐下:“今天天气有点热,发挥得不太好,让你见笑了。” 冬善儿看得出,国标王今天发挥得挺好,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谦虚一下,然后等着她主动夸奖。 这些小男生的虚荣心啊,总想在女生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强的一面。 “你今天跳得真棒,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舞蹈了。” 国标王被夸奖,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但嘴上还是谦虚:“最好二字我可不敢当,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真正大师级别的舞蹈表演!” “渴了吧?来,喝瓶汽水吧。” 冬善儿递给国标王一瓶汽水,只要他喝上一口,能在瓶口留下口腔表皮组织,她就能从中提取国标王的DNA信息。 国标王却眉头紧蹙:“这东西我不能喝的。” “为什么?” “做一名优秀的舞蹈演员,要时刻保持完美的身材。这些饮料,含糖量高,碳酸还会破坏钙质,太不健康了,你以后也不要喝了。” “哦,”冬善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满是崇拜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哦。可是,我已经买了耶,如果一口都不喝便扔掉,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国标王在善儿温柔崇拜的目光下,软化了,他的决心动摇,刚要接过来,汽水瓶却被另一只手抢走。 “天气这么热,有汽水喝,太棒了!” 冬善儿和国标王一起回头,看见段舍仰着头,把一瓶汽水一口气喝完了。 国标王的脸色由吃惊,变得很不爽:“段舍,这是冬离给我买的汽水,你就这样抢走了吗?” 段舍耸耸肩,一脸茫然:“是吗?你不喝汽水这事儿,全校都知道,谁要是请你喝汽水,你就会说谁想害你毁掉完美无缺的外貌。呀,难道冬离想害你不成?” “她,她不知道我这个习惯!”国标王想为善儿辩解。 段舍诧异地望向冬善儿:“冬离,前几天咱俩一起放学回家买汽水的时候,不是还提起国标王不喝汽水的事儿吗?” 冬善儿一脑门郁闷,段舍这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突然跑来捣乱啊? “哦,是吗?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吧,我记不清了。”她支支吾吾应付着。 国标王一脸疑惑:“你们俩,一起放学回家?还一起买汽水?” “对,我们每天都一起回家,还一起吃饭。哦,对了冬离,我高大哥说,今晚带我们去吃烤羊腿。” 冬善儿有些为难:“啊?我……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回头我帮你做。高大哥说他的化验结果有新的发现。” 冬善儿很清楚那个化验结果是什么,她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赶紧把帝国交待的任务完成后离开。 在这里停留得越久,她的BUG就越严重,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 但她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跟段舍不会有任何结果,最终只能是害了他,害了自己,也害了奇。 “我的事,你帮不了。” “我已经答应高大哥带你一起去。” “那就替我跟高大哥道个歉,我真的去不了。” “冬离……” 段舍想要去拉善儿的手,却被国标王挡住了,他在一旁看了老半天了,这种自己被忽略的感觉很不爽。 “段舍,你没听到吗,冬离说她去不了,她不想跟你走,你就别再纠缠了!” “纠缠?” 段舍像是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胸膛,年轻的脸庞气血冲顶。 自己真的是在纠缠她吗? 真的打搅到她的正常生活了吗? 他让她感到厌倦了吗? 不,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修养,不允许他成为一个那样的人。 他点了点头,笑了笑:“好吧,我明白了。冬离,如果你要是觉得我这样做,让你不舒服了,你大可以直接对我明说,不用假口别人。我段舍再不济,也不会恬不知耻到纠缠别人的地步。” 段舍转身决然离去,狠狠把汽水瓶丢进礼堂门口的垃圾篓中。 冬善儿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在从阴影走进阳光里的瞬间,她的眼睛,被他雪白的衬衫反射出的阳光刺痛了。 心脏莫名的痛,就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这感觉让她很难受很难受,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追出去。 她真的很想跑去牵住他的手,呼吸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凝视他温暖的笑容。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人类不是有句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迟早要分开,还是就这么了断吧,让他误会了也好。 第138章 古塔野林 冬善儿加快了对一中男生的DNA取样,她已经排除了80%的样本,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不过剩的人不多了,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夜幕再次降临。 冬善儿在街角的小馆子里,吃了一碗馄饨,这才不慌不忙朝每晚栖身的古塔走去。 两个熟人在路上相遇,互相打着招呼。 “老李,吃了吗?” “小张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加班,这不刚下班,马上就回家!” “还没吃吧?我老婆今天包饺子,去我家吃吧。” “不了,我妈今天特意给我做了红烧肉。” “……” 冬善儿不知怎么,被那些对话扎了心。 以前,这种对话通常被她判定为没有任何价值的“废话”。 但是现在,她从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对话里,读出了另一种意义——家。 这个时代的人类,几乎都有一个家,每天工作、学习结束后,都不约而同各自回家。 好像那个“家”有种不可抗拒的巨大魔力。 在那个家里,有父母,有兄弟,有姐妹,有夫妻,有子女,还可以延伸到各种各样关系复杂的亲戚。 这种眼花缭乱、矛盾重重的家庭关系,经常发生争吵,让人疲惫。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类一边抱怨家庭不睦,一边却又努力维持平衡这种关系,并且,所有辛苦工作得来的报酬,几乎全部投入进这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家庭中。 而像自己这样没有家的人,在他们中间,竟然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冷清。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她也想有个去处,体会一下有人点了一盏灯,温了饭,等着你回家的滋味是什么。 不过…… 几条黑影从她眼角的余光中闪过,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略略蹙了下眉头,保持平常的速度,不紧不慢朝古塔走去。 * 古塔坐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松树林里,几百米外有一处半荒废的寺院,年久失修,在某个年代又遭遇了浩劫,只剩两个老和尚带着几个小和尚艰苦修行。 冬善儿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朔一之夜,无月,微风,星光下可见古塔剪影。 她的听觉比常人要灵敏数倍。 除了虫鸣,她听到了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一共来了五个人。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冬善儿走进松树林,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这才站住,回过身来。 “什么人?” 停了约一分钟,从松林里闪出四个人,从前后左右把她包围起来。 冬善儿终于认出,这些人,是那天跟烟头男在一起的小混混。 不过,还有一个人呢?明明听到了五个人的脚步声。 “是不是你杀了我们老大?” 冬善儿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我们都看见了,那天,是你把我们老大勾引走的,你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冬善儿面容平静得就像一块大理石:“所以,你们是来报仇的?”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小女生反应也太平静了点,照理说,一个女孩儿,深更半夜,在树林里被几个陌生人持刀围起来,应该非常害怕才是。 可是,这个女生,似乎一点也不怕。 “对!我们是要给老大报仇!” 冬善儿右边的唇角微微牵了牵,露出一丝轻蔑:“那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对于烟头男的死因,他们知之甚少,报纸上登的是神秘死亡,而坊间传言,老大是被女鬼吸尽阳气而亡。 善儿微微眯起眼睛:“你们居然还敢来找我,就不怕我把你们也杀了?” 四个人竟然打了个冷颤,凭空觉得脖子后面像是被鬼给舔了一口般,冷飕飕,透骨寒。 其中一个过度紧张,手里的三棱刀竟然“当”的落地了。 同伙讥笑他:“瞧你那怂包样,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 “她,她要是人,我也不会吓成这样,万一,她要是女鬼呢?咱们老大据说可是被女鬼弄死的。” “什么女鬼?你见过大白天招摇过市的女鬼吗?白天咱们跟踪她时,她可是有影子的!” “也对……可是,好好的人,为什么半夜来这种荒凉的地方?” 冬善儿静静听他们自己给自己壮胆,也不打断他们。 反正,在她眼里,只要这几个人敢进攻自己,就已经是死人一个。 “不管了,就算她真是女鬼,今天也要为老大报仇!上!” 四个小混混说“上”了半天,竟然没一个人先上,最后,四个人硬着头皮一起冲上来。 冬善儿原地一动不动,大脑却已经把他们的破绽分析得清清楚楚,制敌策略也已调整到最佳。 眼看冲最前面那人的匕首就要刺进善儿的肚子,松树林里突然有人高喊: “警察!都不许动!” 四个小混混一听“警察”来了,腿都软了,一个个面如土色,顾不上冬善儿,转身就跑。 “别跑!站住!不许动!” 越是喊“不许动”,四个小混混跑得越快,傻子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抓呢。 转眼,四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冬善儿还在原地站着,但已放下戒备,嘴角弯弯,情不自禁扬起一个微笑。 树林里的人一说话,她就听出是段舍。 原来他就是那第五个人。 冬善儿感觉到,大脑中又是火花一片,那个“BUG”又扩大了,而且更严重,严重到她呼吸都急促了。 她明明已经疏远他了,可为什么发现他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时候,会如此激动? 甚至脑海中闪现过一些奇怪的画面,很想像这个时代的电视里那样,当女子被保护自己的男子救下时,会动情地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 虽然她不太明白这些原始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寻求男人的保护,为什么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但是每回看到那样的情节,她都莫名的感动,很想体验一下那是什么感觉。 但冬善儿还是把这种想法给否决了。 她可不是弱不经风的原始人。 她是AI帝国中最优秀的AI智脑人,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类的保护。 当然,她还是会感谢段舍的。虽然他的帮助对她来说多此一举。 “你……怎么来了?”黑夜掩藏了冬善儿脸上的微笑,却掩饰不住她语音中透出的温柔。 这温柔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还想问你,三更半夜,来这么荒僻的地方做什么?” 段舍的语气却是责备、生气。 “我……我来这里坐坐。” “来这里坐?半夜?你一个女孩子?” “怎么?不可以吗?法律有规定女孩子不可以半夜一个人来这里坐坐吗?” “……” 段舍沉默着,气氛渐渐有些紧张,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他要爆发的瞬间,冬善儿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借着星光,他看到了她面上浅浅的笑颜,幽淡如兰。 “来,陪我一起坐一会儿。” 段舍所有的怒火,和这几天的憋屈,一下被她的柔情不经意地化去。 他不由自主跟着她走向古塔。 可是还没走几步,那四个小混混又折回来了。 “哈哈,我就说没有警察吧,我们都上当了,原来是这小子在作怪!” “吓得老子腿都差点跑断了!” 这些人去而复返,段舍感到了浓浓的杀气,立刻伸开双臂把冬善儿挡在自己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怀疑就是她杀了我们老大,我们要报仇!” “报仇?你们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报什么仇?找凶手是警察的事,警方都还没查出结果呢,你们凭什么认定她是凶手?” “我们都看到,老大最后是跟着她走了!” “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她只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杀死你们老大那么强悍的男人?” “反正,她一定跟老大的死有关系!臭小子你少管闲事!” “我要是非管不可呢?”段舍以一敌四,根本没有把握,但他丝毫不退让,他知道,只要自己退却,身后的冬离就要遭殃。 “那就对不住了……” 四个小混混相互使了个颜色,一起扑上来。 冬善儿在段舍身后观察分析他们打架的方式,得出的结论是,这几个人的确如段舍所说,武侠小说、武侠电视看多了,一招一式都要跟电视剧上那样摆pose,并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即便如此,但他们四个打一个,段舍也还是不敌的。 她即时分析段舍可能会被造成的伤害,判断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帮他。 其实,他如果不来,这四个人她早就解决了。 现在,段舍倒成了她的难题。 如果出手帮他,就会暴露自己,他一定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可如果不出手,那四个人很快就会对他造成伤害。 果然,当段舍的脑门被其中一个人用半截青砖拍中后,他的行动迟缓下来,另一个人手持三棱刀刺向他腹部。 冬善儿皱眉,根据入刀的角度,和刀刃的尺寸,她立刻判断出这一刀下去会刺破他的肝脏,以及主动脉,鲜血会顺着三棱刀的血槽喷薄而出,两分钟后,他就会因失血过多休克。 她不能再犹豫了。 第139章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段舍目瞪口呆看着倒在脚下的四个小混混,他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死去。 一秒钟前,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 他甚至没有看清冬善儿是怎么出手的,四个活生生的大汉就被撂倒了。 此刻,她站在一旁,若无其事。 甚至,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还在微笑。 但这微笑,在他看来,就像有毒的花。 她怎么可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她怎么可以对生命无动于衷? 不,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柔弱、清纯、善良的冬离。 她是另一个人,一个跟冬离有着一模一样外表的人。 “你到底是谁?” “我是冬离啊。” “不,你不是!冬离在哪儿?你是不是把她也杀了,然后变成她的模样?” “我真的是冬离。” 冬善儿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接近段舍。 然而他却往后退了一大步,手里不由自主握紧刚才用来对付四个小混混的半截木棍。 冬善儿感应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戒备、敌意和抗拒。 她的眼眸黯淡下来,就像没有了星光的夜空。 她就知道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原始人类是无法理解他们这些未来的AI人,更不会接受自己。 就当这一段旅程是做了一场梦吧。 “你还不走?留在这里等着我把你也杀掉吗?” 冬善儿的语气变得冰冷,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段舍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体,尽管内心恐惧,但还是坚持盘问:“告诉我,冬离到底怎么样了?” 冬善儿看出了他的恐惧,心里竟别样的痛,仿佛一把小刀在反复切割。 她忽然笑了,哈哈大笑,笑声惊起树林里栖息的鸟雀,“呼啦啦”飞向夜空。 “冬离?她不就在你眼前吗?你看到的就是她,我不过是占据了她的肉体,她的灵魂已经被我吞噬取代了。” “你,你这个变态的杀人狂魔!”段舍的眼珠红了。 看到他的愤怒,冬善儿的心更痛了,但她依然张狂地笑着:“你恨我?好啊,来啊,杀了我,为你的冬离报仇!快啊!” 她张开双臂,等着他冲过来。 段舍双手紧紧攥着那半截木棍,指节发白,手臂上的青筋爆出老高。 他很想冲过去,把这个邪恶的东西,从冬离的身体里赶走。 可是他担心伤害到冬离,担心冬离永远也回不来。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占据冬离的身体?” “我来自遥远的未来外太空,需要一个宿主,所以就选中她了。” “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宿主的话,可以选我啊,放了冬离!” 听到段舍要为冬离牺牲,冬善儿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这会儿她的心情无比复杂,复杂到大脑已经不能处理了。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真的要为了她牺牲你自己?” “是!”段舍回答得斩钉截铁。 “对于你们这些人类,生命可只有一次。” “我知道。” “虽然你有这个心,可惜已经晚了,而且,你的身体也不符合我的要求。”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冬离?” 冬善儿轻轻摇摇头:“你还是赶紧走吧,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前,不然,我会连你一起杀掉。” “你放我走,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找人来消灭你?” “你不会的,如果你找人来消灭我,那你的冬离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你舍不得亲眼看着她的皮囊消亡。” 段舍眼睛红红的,他很纠结,很想冲上去亲手杀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 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怪物”的对手,而且,面对冬离的身体,他也下不去手。 他狠狠扔掉半截木棍,指着冬善儿道:“你最好不要再害人,否则,我会代表冬离消灭你!” 冬善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长长吐了口气,怅然若失。 这次算是彻底跟他断绝了吧? 这样,她就可以在完成任务后,安心地回帝国了。 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古塔顶层的飞檐上,临风而立。 望着城中万家灯火,风吹长发,竟有一种别样的悲凉凄切在心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刚才其实完全可以好好跟段舍解释,他那么爱冬离,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 但,她更怕他不理解,毕竟,她杀了他们的人类。 如果他不能理解,就连“冬离”这个美好的回忆都没了。 她还是想在他心里留下点什么。 冬善儿长长叹息一声,心口一阵绞痛。 她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种疼痛,并且把它从BUG里拉出来。 这种奇妙的,属于人类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糟糕,大多时候,每当她想起段舍时,都是无比开心的。 只有当想到不能与他长相守,迟早都要分离,便说不出的惆怅。 * 第二天,冬善儿像往常一样去“上学”。 现在她的范围已经缩小到只剩二十名学生了,如果顺利,今天一天就能搞定。 班里正在热议昨晚又在古塔松林里,发现了四具不明死因的尸体的事儿,同样是衰老枯竭变成干尸。 在大家都找不到任何科学依据的时候,便将之归结为“鬼”做的。 冬善儿对这些议论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习惯性地往段舍的座位上瞟了一眼。 段舍也正往她这边看。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充满敌意、憎恨和痛苦。 冬善儿避开他的目光,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然而,段舍却站起来,绕过课桌,直接挡住了她的路。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冬善儿问:“怎么了?” 段舍的目光简直要把她杀死,忍了又忍,才压低声音道:“我们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呵,没人的地方?你不怕我杀了你?”冬善儿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你就把我杀了吧。”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教室。 * 两个人来到操场,段舍取出钥匙打开存放体育器材的小黑屋,示意善儿进去。 冬善儿前脚进去,他后脚跟进来就把门关上了。 善儿转过身,面对他,等着他开口。 他似乎一直在调节情绪,一双眼睛冒着简直可以杀人的狠光。 “你为什么还来学校?” “怎么了?” “你已经害了冬离,你还要害谁?你到底什么目的?” “这跟你没关系。” “这是我的学校,当然有关系!你杀那些人渣,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同学,就跟我有关系了!” 冬善儿发出一声笑:“段舍,如果我真想杀谁,你拦得住吗?” “拦不住也得拦!要么,你现在就离开学校,再也不要回来。要么,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我知道你的秘密,杀我灭口很正常啊。” “杀一个对我好,关心我的人,才不正常呢。” “我什么时候关心过你?我关心的是冬离,你又不是她!” 冬善儿星空一样神秘的眸子,闪过一道忧伤的光,宛若流星,一闪即逝。 段舍的心,在看到那丝流光的时候,揪紧了。 他现在头脑一片混乱。 昨天放学的时候,他看见有几个人鬼鬼祟祟跟着冬离,还是忍不住把自尊和骄傲抛到一旁,悄悄尾随,担心她出意外。 可没想到的是,结果更意外,冬离竟然根本不是他熟悉的“冬离”,是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怪物! 他一时还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整晚都不能入眠。 回想从认识冬离的那一刻起,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有些突兀,很多细节,现在想想极为可疑。 她是突然出现在校园里的,全校没人认识她。 突然就成了插班生。 她的家庭住址、父母联系方式,全都是假的。 她总让高原冒充家长。 她连吃饭都不太会。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恐惧,总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 段舍反复纠结要不要揭发她?毕竟这是一个危险的不明生物。 可仔细想想,她出现以来,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类,而被她杀死的那三个男人,都是人渣。 至于昨晚那四个小混混,虽然罪不至死,可当时冬离如果不出手,死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是个邪恶的生物。 两个人沉默着,眼睛一眨不眨凝视对方,小黑屋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呼吸都不顺畅了。 “离开这里吧,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中。” 段舍再次“规劝”。 “等我完成任务,自然会离去。” “任务?什么任务?你还想在这里杀人吗?” “你放心,我的程序设定为不主动攻击人类,除非人类对我的生存造成威胁。” “被你杀死的这些人,难道对你的生存造成威胁了吗?” “是的,他们都正在对我实施伤害。” “那冬离呢?她也伤害你了吗?” 冬善儿闭上嘴巴,默默凝望段舍。 段舍的心一阵颤抖,这双眼睛,依然像他初见她时那样,透着神秘的清澈。 第140章 自恋的表白 段舍突然意识到一个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眼前的这个“怪物”就是冬离,一直都是冬离。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微微颤抖:“你……你就是她?” “如果你觉得冬离是被一个无情的怪物占据了身体,这样会好受一点,也可以这么认为。” 段舍的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他很纠结,思想在做剧烈的搏斗。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 “我……我是来自千年后的AI仿生智脑人。” “什么AI?” “ArtificialIntelligence,就是人工智能。它是研究、开发用于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的智能的理论、方法、技术及应用系统的一门新的技术科学,是计算机科学的一个分支,它企图了解智能的实质,并生产出一种新的能以人类智能相似的方式做出反应的智能机器,该领域的研究包括机器人、语言识别、图像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和专家系统等。” “等等!”段舍从未听说过这些理论,当时有点接受不了,努力想了半天,道:“计算机我听说过,据说可以算数、查资料、画画、写信什么的。你说的那个人工智能,就是能像人一样思考的机器人,是吗?难道你是机器人?”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AI人的最原始的前身,确实是机器人。但我们已经不同于机器人。我们的构造完全仿照了人类的器官和组织,可以说,跟真正的人类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加强了人类的基因,并对大脑进行了改造。我们的大脑,其实是一台超级量子计算机。” 段舍尽量去理解冬善儿说的内容:“量子计算机又是什么?” “……这个,你们人类再发展十年、二十年,你自然知道我说的都是什么了。” “你怎么会知道二十年之后的事?” “刚才我说了,我来自千年之后。” “你真的是AI人?” “我说过,我不会对你说谎。” “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 段舍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他无法表达此刻复杂矛盾的心情,也无法正确判断是非对错。 那些书本上的哲学理论辩证法,平时用在别人身上,可以头头是道全是理,一旦放在自己身上,就变得模糊不清。 冬善儿安静地望着他,不解释,不分辩。 她只是享受这份沉默,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沉默,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她知道这难得的时光很短暂,很短暂。 甚至,当她回到帝国后,这段记忆和感觉,会当作BUG永久清除。 她只想在自己还能记得的时候,牢牢记住他,记住和他在一起的快乐,记住他衬衣上阳光的味道。 是的,这小小的空间里,满满都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这一瞬间,她的眼眸忽然湿润了,视线莫名地模糊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会难以呼吸? …… “咚”的一声,器材室的铁门被外力猛然撞开。 陡然射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冬善儿的眼睛,她迅速转过脸,避开光线的同时,擦去了眼睛里多余的水份。 国标王带着几个男生冲进来,不由分说把段舍围起来按住。 “冬离,你有没有事?” 冬善儿微微蹙起眉头“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说出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国标王指着段舍怒气冲冲道。 冬善儿不解:“他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都看见了!他把你拽到这里关起门,肯定不怀好意!” “不怀什么好意?” “他追求你不成,就想来硬的!” 冬善儿头都大了:“你们想什么呢?我跟他只是谈一些事情。” “谈事情在哪里不能谈?还用关起门在这种地方谈?”国标王质疑。 冬善儿冷冷看着国标王:“我们在哪儿谈事情,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啦!你……你是我的女朋友!” 如果冬善儿会吐血,她想她此刻一定会吐血。 还好,她是AI人,没有人类那么脆弱,不会被这突如其来、一厢情愿的表白吓到。 “等等……让我想想明白,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难道你最近不是在追求我吗?你每天都去看我排练舞蹈,给我买汽水,关心我,这一切,不是都说明,你喜欢我?虽然喜欢我的人很多,但我还是选择了并不怎么起眼的你,因为,只有你,成功地引起我的注意了!” 冬善儿还没吭声,段舍就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了。 国标王一脸不高兴:“有什么好笑的?冬离不喜欢你,难道还不能喜欢别人?” 段舍哈哈笑了几声:“我见过自恋的,可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 “什么自恋?”国标王脸上有点挂不住色了,“她喜欢的就是我!冬离,你说是不是?” 冬善儿觉得脑袋里又多了一个BUG,再多待几天,她真要被这些无知的人类给折磨疯了。 幸好,上课铃声响了。 冬善儿赶紧转身往外走:“上课了,快回教室吧。” “哎!冬离,你还没回答我呢!”国标王赶紧追出来。 冬善儿暗暗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回答的呢?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原始人类的智慧果然堪忧。 另外几个男生一脸茫然追问国标王:“我们怎么办?段舍还抓不抓?要不要送教导处……” * 放学后,冬善儿踏着夕阳的余辉,走出校门。 全校的男生她都检测过了,都不符合那个DNA.片段。只剩一个近期请病假没来的。 看来,一定是那个男生了。 她只用找到他,杀死,就圆满完成这次任务了。 既然目标已确定,她就不那么着急了。 她放慢脚步,穿行于下班、放学的人潮中,看车来车往,看夕阳西下。 这蓝天,这晚霞,这绿树,回去之后就很难再看到了。 帝国的母舰除了冰冷的钢铁、合成材料,什么都没有。 甚至,想看一眼浩瀚的星空,也要等到离开母舰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 路过街心花园的时候,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周围,开着一丛丛热闹的月季花,红的、白的、粉的、黄的……五颜六色,就像原始人课本里描写的那样。 不过,这些“原始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原始人,他们把几万年前的地球人称为“原始人”。 其实都差不多啦,反正科技都那么落后。 “冬离!” 冬善儿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竟然是国标王。 “什么事?” “我……我……”国标王吞吞吐吐。 “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办。” “我送你回家吧!”国标王终于挤出这句话。 冬善儿果断拒绝:“不用了,你还是赶紧去上舞蹈课吧。” “我今天没有舞蹈课,就是专门来送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万一段舍又来纠缠你怎么办?” “他纠缠我?”冬善儿觉得这个假设简直太荒谬了。 段舍是个何等磊落,何等骄傲的男孩儿,“纠缠”两个字用在他身上,简直是种侮辱。 “是啊,你可要小心他。” 冬善儿呵呵:“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好,再见。” “可是,冬离……”国标王望着冬善儿的背影,一脸茫然,这个女孩儿的性子真的好奇怪,忽冷忽热的,让人琢磨不透。 * 冬善儿摆脱国标王,加快脚步,直奔最后一个男生住院的人民医院。 那个男生是因为踢球不小心摔坏了膝盖,住院手术。 冬善儿很快就在骨科住院部找到了那个男生。 男生腿上打着石膏,半躺半坐在病床上,正有说有笑跟临床聊天,他的母亲在削苹果。 冬善儿远远看着,病房内充满其乐融融的气氛。 想到这个男孩儿活不过今晚,她竟有些惋惜。 她不知道帝国为什么要跨越千年来杀死这个男孩儿,想到他将不久于人世,便一声叹息。 让他尽可能多享受这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冬善儿转身来到楼梯间,靠墙站着。 等待的时间里,她尽可能的在自己大脑的存储库中搜寻有关这个男孩儿的一切信息,想知道帝国非要处死他的缘由。 可是,这个男孩儿的一生实在是太平淡了,至少,她所能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个男孩儿高中一毕业就顶替父亲进了工厂做了工人,没几年,就下岗了。 工厂倒闭,生活没有着落,于是开始下海经商。 倒卖服装、皮具、食品,赚了点钱,成了万元户、暴发户,然后买股票,一夜之间股票大跌,赔得血本无归,差点跳楼。 后来就做了的士司机,最后死于肝癌。 这么平淡的人生,帝国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冬善儿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医院探视病人的时间结束了,人来人往的住院部渐渐安静下来,病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141章 喜欢上人类男孩儿 冬善儿又等了一会儿,待护士查完房,回了护士站,各处都沉寂下来,这才推开楼梯间的隔门,无声无息来到那个男生的病房外。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男生已经睡着了,他的母亲伏在床尾,也已沉睡。 她轻轻推开门,来到病床前,向那个男生伸出手。 “冬离!” 门外陡然响起国标王的声音。 冬善儿蹙眉,赶紧收回手。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 国标王一脸诧异和失望。 冬善儿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气,她很讨厌马上就要完成的任务被人打断。 受伤男生的妈妈被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冬善儿和国标王穿的校服,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你们是晓东的同学吧?专门来看他的吗?他已经睡了,我叫他起来!” 冬善儿赶紧道:“阿姨不必了,我们看一眼就走,不要打搅他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病房。 * 国标王一路紧跟着冬善儿下楼,离开住院部。 冬善儿一言不发走到医院绿化带最偏僻的角落里,停下。 国标王也站住,完全没注意到善儿冰冷的脸色,还在忿忿不平地责问她: “那个晓东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我帅,学习一般,家境一般,如果你喜欢段舍,他有个好家世,还说得过去,晓东到底哪里吸引你了?” 冬善儿面对这种低智商、低情商生物的纠缠,实在很郁闷,国标王已经严重影响到她执行任务,应该清除! 她大脑中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立刻付诸行动,出手如电,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停止唠叨了。 同时,国标王的脸色也变得无比惊恐,他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弱质芊芊的女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儿,一只手就掐住自己的脖子,并向上提起。 他的脚尖离地,无法呼吸,可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掰不开她的手指,更无法逃脱她的掌控。 国标王的一张脸已经憋得像猪肝,眼睛向外吐出,舌头也吐了出来…… “冬离!住手!” 段舍从灌木丛中冒出来,用力推开善儿,把国标王救下来。 善儿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进旁边的月季丛,手掌、额角、脸颊,都被月季枝条上的尖刺划破,渗出鲜血。 她呆呆看着段舍,没有言语。 她不是躲不过他,也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不想伤到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国标王咳嗽着,大口喘息着,满脸都是惊恐:“她,她,她想杀了我!我要报警!” 段舍安抚他:“冬离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报什么警?就算警察来了,人家相信吗?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可是你看到了,她掐着我的脖子不放,你可以给我作证啊!” “我是不会给你作证的。” “段舍,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都是我的同学,你想让我怎样?反正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国标王得不到支持,只好咬咬牙,仇恨地看了冬善儿一眼,转身仓惶跑走了。 段舍这才朝善儿走过去。 看到她脸上、手上的血迹,赶紧掏出手帕,捂住手腕上最大的血口子,神情紧张: “你受伤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只是怕你又伤人命。” 冬善儿没吭声,她从他指尖的颤抖中,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心疼,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望,荡然无存,被温暖代替。 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有排斥和憎恨。 “走,我带你去急诊包扎一下!” 他不由分说拉起她就往急诊跑。 冬善儿没有挣扎,由着他牵起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导到自己的手心,让她的心跳和血流速度陡然加快。 很美好的体验。 反正就要离开这里了,在情感BUG被清除之前,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好好体验这人类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吧。 是的,她可以肯定,自己恋爱了,喜欢上了这个人类的男孩儿,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反生生理上的反应,比如心跳加快,呼吸加快,体温升高,已经丙胺酮分泌异常等等。 这一切,都是恋爱的表现。 * 善儿的伤并不严重,急诊的值班大夫很快就帮她处理好了。 但段舍还是担心她会不会留疤。 冬善儿没有跟他解释自己有超强的自愈能力,这点小伤,在天亮前就会痊愈。 她只是一直望着他,看他跑前跑后带自己看病、帮自己拿药,看他担心自己的模样。 她想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能记一刻是一刻。 她也不知道回帝国以后,这些记忆会不会被清除,下次升级后是否还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男孩儿。 处理完伤口,冬善儿在走廊的长条椅上坐下。 段舍取了口服的消炎药回来,白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是你的药,一天三次,每次两片。后天再来换一次药……” “坐下休息会儿吧。”冬善儿打断他。 他微微顿了一下,道:“我不累,很晚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善儿笑了笑:“你忘了,在这里,我没有家,不需要回家。” 段舍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在她旁边坐下,只是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你怎么会在医院?不放心我吗?” “你那么厉害,我能有什么不放心呢?” “那为什么还跟踪我?” “我……是怕你再伤害无辜的人。” 冬善儿目光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分是非的杀人机器吗?” 段舍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冬善儿幽幽叹息一声,过了良久,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 “回去,回我来的地方。” 段舍这才意识到,她说的“走”,是永远走了。 “你……你的任务完成了?” “就快完成了。” “那……还会在回来吗?”段舍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很多余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又停了一会儿,冬善儿道:“很晚了,你再不回家,父母会着急担心的。走吧。” “可是……”他在犹豫。 “怎么了?” 他咬了一下牙:“别再杀人了,好吗?” 她给了他一个很甜的微笑:“我答应你,今夜不杀人。” 他把药放下,站起来,离去。 冬善儿望着他的背影,双眉渐渐蹙起。 她忽然有些不舍,刚才那个承诺,或许,是自己下意识的在拖延完成任务的时间吧? * 黎明终于来临了。 冬善儿从急诊走廊里的长椅上站起来,朝住院部走去。 天刚蒙蒙亮,清洁工就开始清扫路面了。 她一边走,一边拆下手上的纱布,随手扔进垃圾箱。 她的伤已经痊愈,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住院部还在沉睡中,冬善儿知道,再过三十分钟,就到了护士站交接班的时间,等那个时候,人一多,再下手就不方便了。 她答应段舍昨夜不杀人,但现在,天已经亮了,她的承诺做到了。 现在,该是她完成任务回归的时候了。 骨科病房里,晓东的妈妈已经醒了,提着饭盒到外面给儿子买早饭。 晓东还在沉睡,同屋的另外两床病人也还没醒。 冬善儿再次走到晓东的病床前,向他伸出手,快要落下的时候,一只蚊子落在晓东的脸颊上。 她看着那只蚊子把针管一样的蚊喙刺进晓东的皮肤,开始吸他的血。 睡梦中的晓东皱了下眉,随手一拍,把刚刚吸饱了血的蚊子拍死了,脸颊上留下一小片血迹。 冬善儿看着那片血迹,忽然皱了下眉头。 她小心翼翼用指尖沾了一点晓东的鲜血。 很快,分析结果出来了,晓东的DNA,完全不符合帝国给她提供的那个DNA.片段! 见鬼了! 难道不是他?一中所有的学生,她都查一遍了,就连男性教工也排除了一遍。 是帝国提供的信息不准确? 冬善儿迷茫了。 这时,晓东的妈妈买早饭回来,她赶紧避开,低着头离开医院。 * 冬善儿郁郁不欢地离开医院。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难不成要她再回到学校里排查一遍? 她仔细回忆对每一个男生取样的过程,想从中找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错啊,绝对没有弄混过。 她对每一次行动都做了录像,并做了分析,确实没有差错。 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回到学校再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竟然有些小小的窃喜,又可以多留一天了。 多留一天就意味着她能再多见段舍一天。 但是,当她回到一中的时候,发现学校的气氛跟往常不太一样,学校门口停了两辆警车,还有救护车,学生们脸上都充满恐惧。 一会儿,看到一副担架抬出来,白布下盖着一具尸体。 冬善儿问旁边一位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国标王死了。” “国标王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礼堂的舞台上,据说,死状跟之前七个不明死因的人一样。” 冬善儿讶然。 第142章 国标王的死因 冬善儿正在惊讶国标王的死因时,手腕一紧,被段舍拉着离开了人群。 段舍拽着她一口气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 他放开她的手腕,转身,一脸严肃盯着她,压低的声音透着愤怒:“为什么要杀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杀人了吗?” “他不是我杀的。”冬善儿解释。 “不是你还能是谁?能让人顷刻间衰竭成干尸的杀人手段,除了你,谁还会?” 冬善儿沉默了。 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用程式写入病毒,加快生物衰亡过程的杀人手段,的确,只有她们这些千年之后的超级AI智脑人会。 并且也不是每个AI人都掌握这种高级的杀人技巧。 整个帝国,会写入病毒杀人的AI人,不超过十个。 这十个人,都跟她一样,是经过数百年进化和历练,掌握了大量科学知识的AI人。 如果不是这些原始人弄错了国标王的死因,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难不成,帝国又派来一个AI人杀手? 这让她感到了心惊。 如果真是那样,说明,帝国对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才会委派别人接替自己的任务。 而自己回去之后,恐怕面临的命运只有一个——被销毁。 但是,眼下最急需的是如何向段舍解释这件事,让他相信国标王的死,并非自己所为。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段舍的看法。 放在过去,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的,关自己屁事? 就算把全世界的凶杀案都算在自己头上,她也不会有半点感觉,更懒得解释。 但她就是不想段舍误会自己。 她就是想取得他的信任。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相信自己,但他不能。 “给我点时间,让我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燃烧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被她眸子里的冷静硬生生扑灭了。 她那么坦然,眸子是那么清澈,像夜空般神秘,但没有一丝杂质。 “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 “难道除了你,还有其他AI人来到了这里?” 冬善儿沉默,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回去了吗?” “暂时回不去了,我的任务出现了偏差。” “偏差?” “我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找人?找什么人?” “我……不能告诉你。” “我可以帮你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找那个人,是为了杀死他,你还会帮我吗?” 段舍的目光跳动了几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你真的是来杀人的?” 冬善儿觉得事到如今,再隐瞒他也没什么意义了:“是的,我是奉了我们AI帝国的使命,来这里处决一个人类。” “AI帝国?” “是的,也可以称之为‘暗帝国’,在我们帝国里,除了永不灭亡的‘炼狱之王’,所有的公民都是AI人,或者仿生人、克隆人。” “炼狱之王?” “是,他是我们AI人之父,是他创造了我们,给了我们生命,我们终身效忠于他,他的指示就是最高指示。” “那个人是谁?”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帝国只给了我一段DNA的残片,包含有五条染色体,只要能对上这五条染色体的人,就是我要找的目标。” “为什么要杀他?” 冬善儿摇头:“我们向来执行任务不问原因。” 段舍蹙眉:“人类一共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单凭其中五条,就判定是你要找的人,这偏差的概率太大了。况且,你杀人连原因都不问吗?那可是一条生命,这也太儿戏了!” “宇宙非生即灭,物质永远都在循环,生命永远都在轮回,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会如此轻视生命?如果你的那个帝国要你的命,你还会这么云淡风轻吗?” “像我这样的AI人,帝国每天都有销毁,如果是残次品,出现重大BUG,进化失败,无法达到预期,不能完成任务,随时都会被终结生命。这很正常啊。” 段舍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动善儿平静的面容,他无法想象她口中描述的那个AI帝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竟然把生命看得如此轻淡儿戏。 也难怪,她每天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没有喜,没有忧,没有恐惧,没有嗔痴。 他忽然对她升起一股难以言喻地同情来。 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AI帝国,创造了她,但她的那个“造物主”只是把他们当工具使用。 他们看似跟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有肉,吃饭睡觉思考,但是,他们没有情感。 那个“造物主”也不需要他们有情感。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冬善儿问段舍。 段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什么?” “我需要看到国标王的尸体,才能确定他的死因。” “可是我不知道警察把尸体弄哪儿去了啊。再说,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随便让人接近尸体。” “你不是说,有人请高大哥回来研究这些人猝死的原因吗?既然他们把国标王的死因,也归于同一类型,高大哥就一定能接触到。” “有道理,那……我试试找高大哥。” * 放学后,段舍带着冬善儿找到高原,好说歹说,软磨硬泡,高原才总算答应带他们俩去看国标王的尸体。 国标王的尸体,和其他七个人的尸体都暂时存放在某科研机构的冷藏室里。 这个科研机构表面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单位,司空见惯的三层砖结构楼房,院子里是高大的白杨树和泡桐树,树下是整整齐齐的水泥花坛,种满各种花草,并不讲究什么造型、搭配,只是一味的枝繁叶茂、五颜六色。 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也普普通通,如果不是上衣口袋里别着支钢笔,甚至会以为他们都是一般的工人。 冬善儿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哪里像个科学研究机构,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相应的高精尖设备。 算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最高精尖的设备,在她看来也都是淘汰过时的。 甚至很多技术,他们还没有。 就比如果DNA检测,做为高级AI人,她自己就可以实现,检测、复制、定向改造基因。 但是在这里,恐怕连检测DNA的条件都没有。 高原带着段舍和冬善儿,进了一座三层红砖小楼。 在门口登记的时候,高原解释说段舍和冬善儿是国标王的同学,需要他们做一些指认。 进到里面,冬善儿对这个表面平常的科研所才稍稍有所改变。 虽然那些“原始”的科研设备,她叫不出名字来,但大致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 三个人进到一间冷藏室,来到一张手术台前。 “尸体有点难看,你们俩做好准备了吗?”高原问。 段舍点了点头,转而问善儿:“你准备好了吗?别怕,尸体而已,不会伤人,更不会坐起来咬人。” 他想缓解一下气氛,让冬善儿放松。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了。 她是神秘的AI人,根本不惧生死,又怎么会害怕一具尸体? 高原掀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露出国标王。 果然,国标王跟另外七个人一样,都是迅速衰老而亡。 冬善儿眉头紧蹙,伸手去触摸国标王。 高原立刻制止:“别乱碰!现在我们虽然不能肯定他们死于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遭遇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毒微生物。小心传染。” 段舍问:“这种病毒会传染吗?” 高原摇摇头:“暂时不知道,还在等化验结果。” 正好有人来找高原,抱着一沓实验资料:“高博士,您要的数据分析出来了。” “是吗?太好了,我看看!” 冬善儿趁着高原翻看数据的时候,把手放在了国标王的额头上。 段舍想制止,但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他换了个角度站立,用身子挡住了高原和来人的视线。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莫名的相信冬善儿。 虽然她说她不是人类,虽然她的很多想法做法,与人类格格不入,虽然她杀了人,但他就是相信,她原本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只所以会做这些事,完全是因为被一个邪恶的人,灌输了错误的观念。 如果有人能引导她,从新给她灌输正确的三观,她一定会改变的。 冬善儿的手接触到国标王的尸体后,忽然剧烈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脸上呈现出恐惧。 她迅速收回手掌,面色苍白地看了段舍一眼,额角全是冷汗。 段舍猜测,情况肯定很不好。但是现在高原就在旁边,他也不好开口问。 好容易等高原跟来人说完实验数据的事儿,段舍道:“高大哥,咱们走吧!” “看完了?” “嗯,这里太冷了,冬离都冻坏了。”段舍看了一眼冬善儿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我就说尸体没什么好看的,会把你们吓到,就是不听,现在吓到了吧?” “嗯嗯,的确很难看,谢谢高大哥了!” 第143章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高原把段舍和冬善儿送出研究所的大门,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段舍陪着善儿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 善儿的心事似乎很重,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夕阳落进地平线,天光黯淡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将树影错落地投在人行道上。 冬善儿越走越慢,步履越来越沉重。 她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望着对面的红灯变绿灯,又从绿灯变红灯。 段舍默默陪在她身边,并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 当红灯第九次亮起时,她忽然从沉思中醒来:“你还在啊?” 段舍担心地看着她。 “赶紧回家吧,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可你现在这样子更让人担心。” 善儿嘴角微微上扬,给了他一个微笑:“我没事。”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你们人类帮不了我。” “别说的这么绝对,你不说出来,怎知我帮不上呢?就算真帮不上,有个人分担心事,至少可以缓解心里的压力。” 冬善儿犹豫了大概十秒钟,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可能遇到了最强的对手。” 这时,绿灯亮了,旁边的行人纷纷沿着斑马线往十字路口对面走去。 “最强的对手?” “嗯。我虽然是帝国少有的经过多次进化的超级AI人,但并不是最厉害的。有一个叫‘潘多拉’的AI人,她的基因定向改造和进化,比我更完美,更超前。” “基因定向改造?” “就是把人类基因中携带的不好的,不够强大的片段剔除,换成更强大更完美的片段,组成新的染色体。” “哦,那个潘多拉比你还厉害,还聪明吗?” “是的。她的基因比我优秀,但,她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比如……” “她的AI系统没有我强大,我是帝国所有AI人中,自主学习能力最强的。” “你们的帝国把她派来做什么?” 红灯又亮起。 冬善儿的语气有些沉重:“我这次任务完成的不够好。” “你到现在还没找到你的目标?”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本来以为就要成功了,可最后,还是出了差错。” “所以,你们那个帝国,就派了潘多拉来帮你?” “她如果是来帮我就好了。” “什么意思?” “在帝国,凡是不能完成任务的AI人,会被淘汰。” “淘汰?” “就是永久销毁。” “这么严重?” “所以,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在潘多拉之前找到目标,完成任务。” “你还是要杀人吗?” “在杀人和被销毁之间,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段舍沉默下来。 绿灯亮了。 这次,冬善儿朝马路对面走去。 段舍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的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眉头紧锁。 一直到绿灯快要结束,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加快脚步赶在换灯前冲过十字路口,追上冬善儿。 “等等!也许还有其它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冬善儿并没有停下,甚至脚步都没有慢下来。 “你可以选择不再回帝国。” 冬善儿一下僵住了。 她站在原地。 这个想法她不是没有过,但后来还是否定了。 如果她背叛帝国,帝国一定会派人来处决自己。 更何况,奇还在帝国,他们一定会把奇销毁。 段舍有些焦急地望着她:“那个帝国远在千年之后,就算你不回去,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 “别天真了,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会把我当作叛徒处决。” “隔了上千年,怎么处决?” “他们能把我从时间的另一端送过来,也能把处决我的人送来。” “处决你需要多少人?一支军队吗?” “你当时空穿越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招招手拦一辆出租车那么简单?时空穿越需要巨大的能量,帝国的时光机器,一次只能让一个人穿越。” “这就是了,既然他们不能派更多的人来,你又是帝国最厉害的AI人之一,那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冬善儿愣了一下:“你是说,让我杀了潘多拉?” “你只要打败她,把她赶回去就行了。” 善儿有点心动,但很快就否定了:“可是,她比我强大,我未必是她的对手。” “放心,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 善儿苦笑着摇摇头:“就算真能打败潘多拉,可是还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帝国,他们会销毁他的。” “谁啊?” “我的胞体。” “胞体?” “就像你们人类的双胞胎一样,他应该称作是我的弟弟。” “这样啊……这可有难度了,就相当于他们手里有人质。” “所以,我还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让我再好好想想,看有没有办法把你的弟弟救出来。” 冬善儿摇头:“不可能的,他被困在千年之后帝国的母舰里,没有人能从帝国的母舰中逃生。” “一定会有办法的!” 善儿只是笑了笑,目光更黯淡了:“你的好心和勇气,让我很感动,但光有好心和勇气是改变不了现实的。你还不够强大,没有高水平的科技,即使你想去帝国的母舰上救人,你能实现千年时空的穿行吗?” 段舍无语了。 是啊,她的话虽然有些伤自尊,可都是大实话啊。 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无论从知识、人脉、资源、社会地位……方方面面,他都无力帮到她。 更不要提穿越千年去对抗一个科技水平空前强大的AI帝国! “回家吧,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学呢。”她微微笑着,装作很轻松的模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那……你明天还会来学校吗?” 冬善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如果不能在潘多拉之前找到目标完成任务,很可能自己就会成为被帝国处决的失败品。 关键是,潘多拉跟自己一向不和。 如果帝国派别的AI人来协助督促自己完成任务,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但潘多拉未必会给自己完成任务的机会。 在帝国,能力排行前十的AI人中,潘多拉向来跟自己势同水火。两个人在性情、行事风格上大相径庭。 冬善儿是个遵循原则,坚持底线,讲究策略和方法,即使取敌方性命也要取得光明磊落的人。 而潘多拉则是不择手段,阴险狡诈,不放过任何取胜机会,不在乎后果有多可怕的人。 两个人的成绩一直不相上下,进化程度也不相伯仲。 这就让潘多拉渐渐对冬善儿生了嫉恨。认为如果不是善的存在,她本可以获得更多进化机会,成为帝国力量最强大的AI人。 两个人的明争暗斗,几百年来从未停止过。 但一直还没发生过正面较量。 不知道这一劫,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以前都是段舍目送她离去。 这一次,换成冬善儿目送段舍离去。 少年挺拔的背影,比起成年人还是显得瘦弱了。 但冬善儿相信,他的双肩,将来一定能承担起常人所不能承担的重任。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冬离是你的真名吗?” 她笑了笑,回答:“我叫‘善’,上善若水的‘善’。” 他脸上又有了阳光般和暖的笑容,转身继续超前走,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斑驳的树影中。 冬善儿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了。 在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并不陌生的身影。 不用她去找,潘多拉已经找到了她。 * 冬善儿和潘多拉分别占据了古塔的一个飞檐。 夜风迎面吹来。 冬善儿一身雪白的衬衣和长裙,飘逸的长发在身后飞舞,裙摆飞起,宛如在夜空中飞舞的白鹭。 潘多拉一身紧致的黑衣黑裤黑靴,衬托出曲线完美的身材,精干的金色短发偏向中性,白皙的皮肤显示出她的基因中有欧美血统。深陷的眼窝,有着波斯猫一样的眼珠,一只虹膜是蓝色的,另一只虹膜却是金黄色的。 她画着极浓的妆容,眼角眉梢透着无尽的风情和妩媚。 她是那种让异性一眼看上去就神魂颠倒的女人。 “善,你老了,退化了,能力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冬善儿只是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对这番话的不屑,就没下文了。 潘多拉最不喜欢她这种高傲冷漠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性子,继续指责她: “以前,帝国无论交给你什么任务,你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前完成。可是这几次,每次你都超限了。上上次是超出预定时间一小时。上次是超出预定时间十二小时。这次,已经超出预定时间七十二小时了。” “那又怎样?” “善,如果你能力不济,只要开口,我可以帮你啊。也免得你完不成任务成为下一个被销毁的残次品。” “我的任务,我自会搞定。” “可是你到现在还是没搞定,反倒是整天跟那些男孩儿们混在一起,不亦乐乎。尤其是那个姓段的少年。善,你不会是迷恋上他了吧?哈哈,你这个五百岁的老妖,和一个十五岁的人类少年在一起,不觉得很奇怪?” 第144章 潘多拉的手段 冬善儿面对潘多拉的讥讽,表现的异常冷静。 做为AI帝国最优秀的AI人之一,她在处理和应对心理突变方面的事,是非常有经验的。 强大的心理素质,要求她必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果随便一点小事就冲动,会影响大脑正常运行,继而影响到判断力,严重的会导致任务失败。 她知道潘多拉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等自己有了破绽,就能拿下自己了。 看来,潘多拉对自己也是有顾虑的,换了其TA稍弱一点的,以潘多拉急功近利的性格,肯定早就出手了。 所以,冬善儿就越发沉得住气:“我如何完成任务,自有我的计划,这一点,无需你指手画脚。” “呵!可你的计划失败了。” “这个时代太落后了,任何数字方法都用不上,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个一个地排查。” “这有何难?要不,你就回帝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不必,我可以完成。” “是吗?你确定你已经排查了那间学校所有的人?要我说,也别费劲做什么排查,把他们全都杀掉,问题就解决了。” 冬善儿给了潘多拉一个冷漠的眼神:“就像昨晚杀掉那个无辜的男生一样?” “你说那个不知好歹的小毛孩儿啊,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帝国要找的目标,他就大呼小叫的骂我,太烦了,所以我就让他永远安静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这不符合我们AI人的规则!” “我们的规则是生存第一,他对我又打又骂,已经威胁到我的安全了。” “他的战斗力根本不足以威胁你的生存!” “善,你这是怎么了?处处替这些原始人类说话。你不一样在这里也杀了七个人吗?” “我杀的都是该杀的坏人。” “哼!什么该不该杀?在我眼里,他们没区别,什么好人坏人,生命不过是宇宙里微不足道的尘埃,反正早晚都要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死在谁手里,有什么区别吗?” “宇宙是守恒的,谁该死,谁该存活,自有一定的道理。” “道理?善,你是不是看书看坏了脑子?以前你还只是看看各个星球文明史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实用型、技术型的科技书籍。可这些年,你却开始研究什么哲学、宗教、艺术、文学……我都怀疑,那些书籍中,是不是有什么病毒方程式把你给毒害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做的一切,都是得到帝国允许的,是为帝国征服整个宇宙,消灭落后物种的文明,建立先进的AI文明做的资料收集。” “切,你就喜欢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宇宙中那些落后的文明,根本不是帝国的对手,随便发起一场量子风暴,就把他们都解决了,用得着研究他们的文化吗?那种落后的文明,只会烧坏我们的大脑!” 冬善儿觉得跟潘多拉简直没法沟通,两个人之间没有半句共同语言。 她只得把话题切回到任务上:“潘多拉,不管怎么说,只要帝国没有宣布我任务失败,由你接替执行,在这里,就是我做主。你回去告诉帝国,我会完成任务的。” “你行吗?” “如果我不行,你肯定也不行!”冬善儿的目光比外太空的低温还要冷。 潘多拉眼珠转了一下:“好吧,我可以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一天之后,你依然不能完成任务,我将取代你!” 冬善儿看着翻多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觉得呼吸都比平时吃力了,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知道潘多拉早就想取代自己了。 潘多拉之所以今天没动手,是因为没找到自己的破绽。 为了应对潘多拉,刚才她十二分的全神戒备,耗去了大量体能,此刻略显疲惫。 潘多拉嘴上说在给自己一天的时间,不过是托词。 她很了解潘多拉,深信狡诈的潘多拉绝不会等上一天,一定会不择手段抢在自己前面找到目标,向帝国邀功,再趁机踩自己一脚。 所以,她必须要赶在潘多拉之前,先找到目标。 那么这些天,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全校的男生都排查过了啊…… 冬善儿忽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不是全都排查过了,还有一个男生没有查。 她忽然感到一阵的心慌、惊恐。 不,不,不,怎么可能这么巧? 一定还有其它疏露。 没错,帝国提供的目标人物出现地点是一中、男性,可没说一定是学生啊? 或许是教职工? 对,一定在那些教职工当中! 冬善儿稍稍安心下来。 但同时,她开始替自己的状态担忧了。 她很清楚现在自己这种状态,已经严重影响了客观判断,事实是,往往你最不愿相信的那个假设,就是真相。 但,她还是要做尝试,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把那个男孩儿的名字写进任务。 * 早自习铃响的最后一刻,冬善儿走进教室。 一直瞄着门口的段舍轻轻吐了口气。 整个早晨,他都在猜她会不会再次出现。 她的出现,对学校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经知道了她来的目的。 但同时,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说明她还没走,没有被她们那个什么帝国派来的人处决,他还有机会说服她放弃杀人任务,永远留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课间,段舍找了个理由,把冬善儿叫出来:“冬离,学校新来一批体育器材,帮我整理登记一下。” “哦……” 冬善儿跟着他来到操场尽头的器材室。 段舍一反往日稳重的表现,焦急地问:“冬离……不,善,你做决定了吗?” “什么?” “永远留在这里。” 冬善儿低下头,一边整理新进的乒乓球,一边登记,却没吭声。 段舍察觉到她有很重的心事,放缓了口气,问:“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冬善儿沉默了一会儿,道:“昨晚我见到潘多拉了。” “是吗?那你们……” “段舍,我必须马上找到目标,潘多拉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如果让她来执行这个任务,她会不择一切手段。” “你一定要杀人吗?” “是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全校人的安全重要?” “什么意思?” “如果我在找不到目标,潘多拉会用极端手段来完成任务。” “可是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冬善儿沉默了。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已经非常了解段舍这个人,他是个有着强烈悲悯心的男孩儿,任何时候,都会坚守底线。 操场上忽然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起哄声,打断了器材室的寂静,也打乱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善儿和段舍一起来到门口,朝着发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男生围着一个漂亮的女生不断地高喊,那漂亮的女生正笑眯眯坐在乒乓球台上,高傲如女王。 “是潘多拉!” 冬善儿脸色变了。 “潘多拉来了?在哪儿?” “那个坐在乒乓球台上的女生。” 段舍却道:“你看错了,那是高三五班的校花刘畅。” “不,我没看错。潘多拉善于伪装,她的基因里具备生物界中伪装变异的染色体,可以变成任何一个她见过的人。” “不会吧,你们AI人还有这功能?”段舍惊讶。 “很像你们神话故事里的七十二变对吧?” “嗯,是很像。” “神话传说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只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段舍点头,还是一脸不可思议:“过去我不信,现在我越来越相信了……那真的刘畅呢?” “恐怕凶多吉少了。” 乒乓球台那边,随着一阵更高声的起哄,潘多拉一手抓住其中一个男生的衬衣领子,把他揪到自己面前,笑吟吟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男生唇上一吻。 那男生当时脸就变成了大红布,像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差点就晕倒了,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 冬善儿皱了下眉头:“不行,我要去阻止她,不能让她再胡闹了!” “可昨天你说过,她的能力比你强大。” 冬善儿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快步朝兵乓球台那边走去。 她分开那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男生,一把将潘多拉从台面上拽下来,就往外走。 潘多拉用力甩开冬善儿,一脸受了惊吓的怯怯模样:“你谁啊?干嘛呢?弄疼我了!” 那些男生似乎都被潘多拉蛊惑了一样,顿时变脸,气势汹汹把冬善儿围起来:“你为什么欺负刘畅?” 他们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秀肌肉,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紧跟来的段舍一看这场面,赶紧挤进去,高声喊:“上课了上课了,大家怎么还聚在这里?不怕记过啊!” 可那些男生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依然死死盯着冬善儿,恨不能立马把她揍扁。 段舍感到不妙,他转向潘多拉,看到对方也正媚笑着望向自己。 在跟潘多拉眼神交接的一瞬间,他浑身一震,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中有个柔软妩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第145章 金色的玫瑰园 “来啊,跟我来啊! 我有你想要的一切。 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一切的美好,都能从我这里得到。 你会像帝王一般万众瞩目,像英雄一样受人敬仰。 鲜花、美酒、称颂、成功、名誉、地位、美人…… 只要你跟我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段舍的目光迷离,飘飘然不受控制走向潘多拉。 突然,一滴咸咸的液体沾在嘴唇上,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脑子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好像是血。 他茫然地摸了一下头,刚才自己怎么了? 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段舍?” 他抬头,看到冬善儿担忧的目光。 “我刚才……” “你被潘多拉的控心术控制了。” “啊?” 冬善儿确定段舍已经清醒,转头瞪着潘多拉:“够了!别在这里施展你的控心术了!他们还都是未成年的孩子!” 潘多拉“咯咯”笑了:“善,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激动!这是怎么了?你可是咱们帝国出了名的冷若冰山!还有,这小子好像知道咱们的事儿啊?他知道了多少?” 冬善儿的声音一点点冷下去:“潘多拉,说好一天的时间还没到,请你立刻离开学校,不要妨碍我执行任务!” 潘多拉斜着媚眼瞟了段舍一眼:“好啊,让我离开也行,这少年长得这么鲜嫩,让我亲一口,我就走。” “不行!” “做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多给你一天时间。” “马上离开学校!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哇!你这是要翻脸啊?怎么?你想为了这个男孩儿打一架吗?好啊,我随时奉陪,我也一直很想知道,在我们俩中间,到底谁更优秀一些。” 两个人的争吵在升级,段舍甚至能感觉得到两个人之间渐渐升腾的杀气。 上课的铃声响了,声声急促。 然而,围在潘多拉周围的那些男生毫无反应。 冬善儿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潘多拉。 潘多拉也同样盯着冬善儿。 两个人像两只准备决斗的母狼,随时都会发起致命的攻击。 “喂!你们都是哪班的?还不回去上课,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学校执勤的老师一脸严肃地朝这边走过来,打断了这即将爆发的战斗。 冬善儿和潘多拉互相又凝视了几秒钟后,各自收敛杀气,朝教学楼走去。 一直等潘多拉离开距离有十米远之后,那些男生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彼此茫然地互望,不明白为何都傻傻站在这里。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上课!”执勤老师已经用吼了。 男生们这才彻底醒来,赶紧往回跑。但心里都带着同一个疑问,怎么跟做梦似地站在操场上?梦里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神又是谁? * 冬善儿为了防止潘多拉再次搞破坏,不得不用非常手段加快了进程。 她在指缝间藏了一根针,从一中的男性教职工身边经过。 等那些人发现被针头刺到,她已经提取到他们的DNA样本了。 尽管这样的行动有点冒险,动作太大,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全校所有的男性教职工排查过后,还是没有发现目标。 这个时候,就只剩段舍一个人没有被检测DNA了。 冬善儿的心仿佛沉到了深渊。 难道段舍真的就是她要找的目标? 不,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 一天又结束了,夕阳西下,余辉洒满校园。 冬善儿坐在操场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看段舍他们一群男孩儿在进行篮球比赛。 每个围观的女生都在为精彩的进球欢呼雀跃,心情抑郁的她,渐渐的,也被这种青春燃烧的激情鼓动,眼睛里重新有了聚焦,当男孩儿们进球的时候,也会有亮光在她眼眸中跳跃。 球赛结束了。 段舍离开球场,一手拎着书包,白衬衣搭在肩上,朝冬善儿走过去。 善儿挪了挪身子,给他空了个位置,把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他开玩笑:“我打赢了球赛,就只有白开水吗?至少也该来瓶汽水慰问一下哦。” “汽水里有二氧化碳,喝多了其实对人体不好。” 他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等呼吸平静下来,才问:“今天怎么样?发现你的目标了吗?” 她沉默着。 他从她的表情看不出端倪,但能感觉她的心情很沉重、很纠结。 他略一沉吟,忽然站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她摇摇头:“我只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他向她伸出手:“来吧,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终于还是被他眼睛里的阳光融化了,把略显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 冬善儿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玫瑰园。 满园火红的玫瑰,如火如荼。 绽开的花瓣,被夕阳镀上一层绚丽的金色,分不清究竟是玫瑰在阳光下燃烧,还是阳光在玫瑰中升华。 扑鼻而来的花香,沁彻肺腑。 每一个呼吸,都是自然的洗礼,仿佛也化身成了其中一朵玫瑰。 冬善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如醉如痴的空气,紧绷的神经,在花海中渐渐放松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从金红的玫瑰花海中跑过去,衣襟飞舞,暗香在袖底涌动…… 她和他并肩坐在青草地上,望着眼前这一片燃烧的玫瑰园,夕阳横亘在天边,晚霞也在燃烧,点燃了宇宙最古老的孤寂…… 她不知不觉地靠近他,把头轻轻枕在他肩上,闭上眼。 这一刻,她是放松的,从未有过的放松。 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呼吸着被花香充盈的空气,呼吸他身上阳光的味道,感受着夕阳照在眼睑上的金色。 这一刻的时光,是那么美,那么静谧,好希望它能定格,永远永远停留在这刹那。 那一刻,她做了个决定,她要一生守护身边的这个人,不让他受到任何无妄的灾难。 她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并且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程序,不去查他的DNA,不去阅读他的未来,永远不要知道他今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永远不干涉他的生命。 她要像一个正常的人类那样,与他交往,而不是千年后穿越而来的,已经洞悉一切的“妖”。 “善。” “嗯?” “留下来吧。” “嗯……” “你这算同意了吗?” “嗯……不知道。” “为什么?” “理由呢?” “理由……”段舍想了想,站起来,跑到玫瑰园中,采了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回来,双手献给她。 “我知道,这种表达方法很俗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心意。” 冬善儿笑了,笑得如同那朵绽放的玫瑰。 就算这是世上最俗套、最没创意、最老土的表达方式,她喜欢。 因为,那朵玫瑰的尖刺上,有他指尖的鲜血。 她接过那朵玫瑰,放在鼻尖嗅着。 这一刻,是她有生命以来最幸福的一刻。 原来,被人爱着,和爱一个人,并不像帝国输入在TA们这些AI人大脑中的印象那样,是一种额外的负担。 如果爱真的是一种艰巨的责任,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她想,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该开始另一个任务了。 * 暮色沉沉,街灯尽其所能照亮它所能照亮的角落。 冬善儿把段舍送到家属院门口,伸手,替他整了整衬衣的领子。 “回去吧。” 他握住她的手:“要不……到我家一起吃饭。” 她浅笑着摇摇头。 “我要把你正式介绍给爸妈。” 她还是摇头:“你父母接受不了我是AI人的事实。” 他沉默了良久,问:“你还是不能留下来吗?” 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不想回答,是无法回答。 她并不自由。 若想留下,必须要解决一些问题。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在解决完那些问题的时候,是否还有命活着。 当段舍走向家属院时,目光却被自家楼下停着的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刺激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那一闪一闪的红蓝交替的光。 “小段!” 冬善儿还没有走,她看到,高原从警车里出来,朝这边走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高原在段舍面前站住,看看他,又看看善儿:“你们……回来了?” “嗯。高大哥,您怎么来了?”段舍并不惊讶高原出现在这里,只是惊讶他为什么会跟警车一起出现在这里。 高原尽量把语调放的缓和:“小段,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刚才,你的父母路过你学校时,出了车祸。” 别说是段舍,就连冬善儿,都觉得这消息是晴空霹雳,当时就愣住了。 好半天,段舍才从僵硬中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高原:“我爸妈现在哪间医院抢救?” 高原轻轻摇摇头:“他们当场死亡。” 段舍的手指紧紧抓着高原的衣襟,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不想信这个消息。 冬善儿看到,冷汗顺着段舍暴起青筋的太阳穴淌落,她在他将要倒下的瞬间,抢步上去托住了他。 这车祸,发生的太离奇,太巧合了。 她的心里充满了疑窦。 第146章 飞来横祸 冬善儿和高原陪着段舍前去认领尸体。 大家坐在警车里,一路沉默。 街灯和树影飞快地向后退去,熟悉的城市变得陌生而泛黄。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砸在警车的前窗上,驾驶员受惊,猛打方向盘,车辆失控撞向路边的街心花坛,翻了个跟头后,撞在电线杆上,才停下来。 剧烈的撞击使一车人都受伤昏迷。 只有冬善儿还保持清醒。 但她的肋骨断了两根,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挣扎着用力推开车门,踉踉跄跄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回身去救段舍,背后就挨了一脚,生生被踹飞出去,身体狠狠撞在水泥墩上,眼前一阵阵冒金星。 等她缓过来,抬头,看到,一身黑衣的潘多拉,已经把段舍从撞成废铁的警车里拖出来,单手拎起他的一条腿,用力摔向一旁的水泥电线杆。 冬善儿顾不上自己的伤了,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在段舍的头部撞上电线杆之前的一瞬间,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做缓冲,倒在路面上。 粗糙的沥青磨烂了她的皮肤,双臂渗出血珠。 潘多拉有些意外,一愣之后,冷笑着朝她和段舍走来: “不愧是帝国最优秀的AI人之一,这样都还能爬起来。” 冬善儿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段舍和潘多拉之间: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你应该很清楚啊,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任务。” “什么?” “这个男孩儿,就是帝国的目标!” 冬善儿愣了一下:“你凭什么这么说?” 潘多拉取出两个装了血样的试管:“这里是这个男孩儿父母的血样,在里面发现了与帝国提供的样本相似的DNA.片段。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冬善儿面色紧绷,看来潘多拉还是发现了。 “善,我就奇怪,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能完成任务?看来,你早就知道是他,只不过,你爱上他了,所以,下不了手,对吗?” 冬善儿不想解释,大脑却不停地运算,计算着要怎么样才能避过这一劫。 论战斗力,自己并不在潘多拉之上,加上现在身受重伤,损害程度超过30%,战斗力大大下降,更不是分毫未损的潘多拉的对手。 自己唯一比潘多拉稍占优势的就是智商。 她的学习能力,是所有AI人中最强的。 虽然帝国把她当间谍AI人使用,但她对知识的渴望却让她从诞生起就开始博览群书。 她总能在绝境中找到求生的办法,所以,当她很小的时候,战斗力弱成渣,也能在极度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来。 最初,她刚刚诞生的时候,非常虚弱,大家都说她活不过一周就要被淘汰。 然而一周过去了,她却战胜同一批次的产品,奇迹般活下来。 大家又说她一定活不过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再次让大家刮目相看。 于是,大家又跟制造她的工程师打赌,她绝过不了一年。 一年后,她成了AI人中的佼佼者。 之后,她又成了最年轻,最早单独外出执行任务的间谍AI人。 在她的履历上,从来没有过败迹。 她总能以最小的伤亡和损失比例,来赢取任务的成功。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潘多拉的灭绝型赢取任务方式。 占有绝对优势的潘多拉,看冬善儿不说话,以为她理屈词穷,便洋洋得意道: “善,你这样优柔寡断,还能存活五百年,简直就是个奇迹。要不,我把这次机会让给你,只要你亲手杀了这个男孩儿,我可以不告发你对人类动情的事情。” 冬善儿很清楚潘多拉的秉性,即使她现在真的杀了段舍,潘多拉也不会放过自己,在潘多拉眼里,任何阻碍她进化成最强AI人的障碍,都要被清除。 “怎么样?我给你十秒钟考虑一下?” 冬善儿笑了笑,抬起手腕,擦掉嘴角的血迹:“不用考虑了,我是不会杀他的。” 潘多拉惊讶:“你……你要为了这个人类背叛帝国?” 冬善儿摇头:“不,我怎么会背叛帝国?” “那为什么不杀他?” “因为他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潘多拉睁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他父母的基因里明明含有相似基因片段!” 冬善儿把段舍身上沾有血迹的衬衣撕下一片,扔给潘多拉:“你自己检测。” 潘多拉攥着那片血衣,用舌尖舔了一下,蓝色的瞳孔收缩:“不可能!不对,这一定不是他的血!” 她冲过去,把冬善儿推到一片,亲自在段舍身上取了血样,结果让她崩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潘多拉纠结了一会儿后,蓝色的眼珠变成了血红色,显然,她非常急躁。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除掉善这个绊脚石,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突然全都错了? 不! 就算是错了,她也要杀了这个少年! 在她的字典里,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想到这儿,潘多拉向昏迷中的段舍伸出了手。 就在她手指将要触碰到段舍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全身便动弹不得了。 潘多拉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冬善儿不见了。 此刻,冬善儿就站在潘多拉背后,指尖弹出的尖锥,刺进潘多拉后脑的神经中枢,正在把病毒注入她的大脑。 像潘多拉这类间谍AI人,大脑中拥有暗帝国最强大的防火墙。 然而,这些防火墙在冬善儿的木马病毒攻势下,弱不经风,很快就土崩瓦解。 病毒入侵大脑,肆虐破坏。 短短不到半分钟,潘多拉彻底死机,蓝色的眼睛爆出几团火花后,身体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冬善儿松口气,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当冬善儿睁开眼睛,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空气里是浓郁的来苏水气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眼睛上,有点刺眼。 她皱着眉头避开,看到床边吊着生理盐水。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还在疼,但能感觉到,断掉错位的肋骨,已经被复位接好了。 虽然她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快很多,但这么重的伤,一天两天显然是好不起来的。 但她还是挣扎着起来,拔掉手背上的针头。 她现在担心的是段舍的伤势。 他伤的也不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醒来。 冬善儿艰难地在走廊里一间挨一间,艰难地寻找段舍的病房。 终于,在走廊尽头,她找到了他。 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浑身缠满纱布,还没有醒来,吊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流进他的血管。 冬善儿推门进去,径直来到他床边。 “段舍,段舍?”她轻声呼唤,声音里满是担忧。 “小段没事了,他只是失血有点多,刚做完手术,睡着了。” 旁边病床传来高原的声音。 冬善儿回过头,看到头上缠着纱布的高原:“高大哥?您也在这里?” “是啊,可你的眼里只有小段,我这么个大活人躺在这里,你竟然看不见。” 善儿有点不好意思:“我……高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头撞了一下,轻微脑震荡。听护士说,你伤得也不轻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担心你们俩。” “是担心小段吧?”高原微笑。 冬善儿赶紧岔开话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在医院里?” 她要确定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高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的车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司机和副驾上的人当场死亡,只有我们三个活下来了。调查事故的警察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寻死,从天桥上跳下来,正好砸在我们车子上。” “哦……”冬善儿想,“寻死”的女子,大概就是潘多拉了,“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当场死亡,已经送到太平间了吧。” “哦……”冬善儿寻思着得去太平间一趟,昨晚,她只是用病毒导致潘多拉系统暂时崩溃,并没有真正杀死她。 一旦潘多拉系统重启,自己和段舍就危险了。 “冬离,你怎么看上去神不守舍的?” 善儿赶紧摇摇头:“我,我没啊……好吧,我是被吓到了,以为没命了呢。” 高原总觉得这女孩儿的表现,不像她说的那样惊慌害怕,似乎另有心事:“冬离,你是不是在担心住院费?你的养父母呢?有没有通知他们?如果你是担心医药费,大可不必,我会帮你。” 冬善儿只想马上去太平间,便勉强笑了笑:“谢谢高大哥。我出来的久了,有点心慌、不舒服,先回病房躺着了。” “那快去吧!好好养着,别再乱跑了。” 冬善儿避开那些护士,离开住院部,匆匆来到太平间。 正好有家属来太平间接亡人往殡仪馆,她便跟着混进去,迅速找到存放潘多拉的位置,打开一看,当时就僵住了。 里面空无一人。 第147章 失踪的尸体 冬善儿出了一身冷汗,潘多拉居然不见了?! 这简直是见糟糕透顶的事。 她不动声色回到住院部。 管床的护士正在到处找她,看到她回来,声色俱厉把她训了一顿,强制按回病床,各种检查,又重新输上吊瓶,警告她不能再乱跑了,万一造成肋骨错位,还要再受罪二次手术。 冬善儿表现得很乖巧,现在这种情况,让她走她都不会走的。 不过她提出,要把病房换到段舍和高原的隔壁,理由是一个人在医院举目无亲,害怕。 医院的人磨不过她,加上还有高原的面子,最后还是把她的病房调到段舍隔壁。 其实,她是为了保护段舍。 潘多拉假如已经重启系统,依着她的个性,肯定会回来复仇。 不过好在注入到潘多拉大脑里的那些病毒已经破坏了她的系统,即使她重启了,也无法彻底删除病毒、修复系统。 这意味着,潘多拉一些功能将无法启动使用,她的战斗力就会被大大削弱。 冬善儿赌争强好胜的潘多拉,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返回帝国修复系统,她一定会先报仇,争回面子。 这样,就给她赢得一些时间。 只要帝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叛变,她就有机会回去救出奇。 一瓶盐水输完了,年轻的小护士戴着口罩,拿来另一瓶盐水给她换上。 冬善儿看着点滴,渐渐的,眼皮越来越沉,好困,好想睡。 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睡着了一个小时,还是十分钟,或者只有半分钟,突然就惊醒了。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个小护士……她记得所有护士在给病人换药时,都会对照瓶子喊出病人的名字,并要病人和家属做出回应。 但这个小护士根本没问自己名字。 她迅速拔掉针头,使劲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挣扎着再次下床,冲进隔壁房间。 果然,高原已经被打晕在地,刚才给自己换药水的小护士,一双手正伸向段舍的咽喉。 冬善儿不顾一切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潘多拉。 潘多拉被认出,原形毕露,扯掉口罩,扔去护士服,满脸杀气对着善儿,张口想说什么,开口却变成奇怪的乱声,根本说不成话。 看来病毒已经破坏了她的语言系统。 潘多拉越发恼羞成怒,红着眼,向冬善儿发起攻击。 冬善儿躲过她疾风暴雨般地袭击后,发现,病毒让潘多拉进攻的力度和准确度大大降低了,就像总找不到焦点的相机。 她瞅准机会,利用潘多拉的盲区,一拳打在潘多拉肋下。 善儿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同时,对方的心脏也受到了重击,出现严重的心颤。 潘多拉脸色苍白退到窗边,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咬咬牙纵身从窗口跳出去。 冬善儿看潘多拉逃了,松口气,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刚才那一撞,使得还没愈合的肋骨又挪位了。 她忍着剧痛,自己摸到肋骨,把它们又复位回去。 这时,高原也醒了,扶着床站起来,脑袋蒙蒙的:“冬离?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才看见一个护士鬼鬼祟祟进来,但我在护士站没见过她,就跟进来了。” “对,刚才是有个护士进来,一下把我打晕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护士看见我进来,就跳窗逃跑了。” “跳窗逃跑?”高原有点不信,他专门跑到窗边往下看了看:“这可是三楼啊……跳下去不摔死也得骨折啊……” 冬善儿耸耸肩,不置可否。 高原俯身捡起潘多拉扔下的护士服,眉头紧锁:“奇怪,太奇怪了。” “什么奇怪?” “现在想起来,这两起车祸都很奇怪,发生的那么突然,在同一天,父母刚刚车祸丧身,小段乘坐的警车就出事了。而且刚才那个护士……难道有人想杀小段?” 冬善儿继续沉默。 高原则继续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如果说,有人想暗杀小段的父母,这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有特殊的身份。小段只是名普通的学生啊……” 病床上的段舍忽然发出一声呻吟,醒来了。 善儿赶紧过去。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然而,段舍却痛苦地转过头去。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冬善儿愣住了:“为什么?” “昨晚,你跟潘多拉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冬善儿明白了。 原来,昨晚撞车的时候,段舍虽然暂时昏迷,但当他被潘多拉拖出汽车的时候,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断断续续听到潘多拉和冬善儿的对话,才知道,原来父母是被潘多拉害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基因中含有冬善儿和潘多拉目标人物的片段。 潘多拉指出,自己就是她们的目标。 这让处在失去父母剧痛中的他很纠结,这灾难,竟然是自己招来的! 他不明白那个远在千年之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暗帝国,为什么会派杀手来这里处决自己。 从情绪上,现在,他很难面对善,善,毕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高原却还不知道这些,不明白小段为什么突然对冬离的态度变得那么生硬。 还有,潘多拉是谁?昨晚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 冬善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医生给她的一切治疗,来加快愈合的速度。 她很清楚,潘多拉随时都会回来袭击自己和段舍。 而有关部门临时派来保护段舍和高原的两名便衣,根本就不是潘多拉的对手。 她从病房不时被打开的门缝里,可以看到那两名一丝不苟的便衣就坐在走廊里。 同屋邻床住着的是位因为下楼不小心摔断了腿的美丽少妇,她的丈夫很悉心地照料她,把她宠得像孩子一样,别的病人床头柜上摆的是水果,少妇的床头柜上却是一束盛放的玫瑰。 这让每一个进来看到的人,都会羡慕一番。 冬善儿的目光偶尔也会不小心被那束玫瑰吸引过去。 就在昨天旁晚,她还偎依在段舍身边,看满园的玫瑰。 那是她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她会把那一刻时光,牢牢刻在记忆深处珍藏起来。 可,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 就在她和他欣赏夕阳和玫瑰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段舍现在一定非常后悔,如果昨天放学的时候,没有拉着自己去看玫瑰,而是老老实实放学回家,那么他的父母就不会因为他迟迟未归而去学校接他,也就不会遇到潘多拉,不会出那场车祸。 冬善儿有点不敢再看那束玫瑰了。 她把注意力收回,集中在走廊和隔壁病房里。 冬善儿已经把这里的医护人员的声音、脚步等运动规律做了分析,即使她看不见,但领命的听觉也可以让她随时掌握出入隔壁病房的人员都是谁。 不管段舍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她都要尽全力去保护他。 * 午饭后,大多数病人和陪护的家属,都进入午睡。 护士站里只有值班的护士。 病房区显得格外安静。 冬善儿似乎也睡着了。 突然,她睁开眼。 走廊里传来陌生而混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二十多人。 那些脚步声径直奔着这边就来了。 冬善儿机警地跳下床,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看到,二十多名一中的学生,正向这边走来。 她稍稍松口气。 大概是段舍的同学听到他出了意外,都趁着中午放学这会儿来探望他吧。 冬善儿关起门,准备回床,但皱了下眉头,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再次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那些学生从门前路过,他们走路很安静,目光全都直视前方,既不交谈,也没有一个人左顾右盼。 正常这么多人走在一起,不是应该边走边交谈吗?何况还是一群充满活力的少年,应该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和激情才对。 坏了!他们肯定是被潘多拉控制了! 潘多拉的控心术并没有被破坏! 他们一定是受控来伤害段舍的! 冬善儿立刻冲出病房,挡住那些学生。 * 一场混战,在医院的保卫人员和民警的共同努力下,才算停止。 急诊科多了几十名外伤患者。 冬善儿坐在病房里接受女警的调查询问。 然而她基本以沉默应对过去。 等民警们都走了,高原才把冬善儿叫出去,两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沉默了一会儿,高原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冬善儿知道,睿智的高原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像她那样一个打几十个,受伤的情况下还能把别人都打伤的身手,恐怕连受过专业训练的格斗士也很难做到吧? “车祸以后,有关人员专门调查了你的家庭背景,结果,发现学校档案全是假的。我们不是故意要调查你,你知道的,小段的父母身份特殊,他们都是国家保密单位里的重要人员。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把周围的人都调查一遍。” 冬善儿知道已经很难再隐瞒高原了。 她不指望高原能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希望高原能理解一点:目前只有自己能保护段舍的安全。 第148章 僵尸病毒 高原听了冬善儿的陈述后,长久地沉默着。 善儿知道,结果可能会很糟糕,也许高原会把自己当疯子,完全不相信。也许会把自己赶走,再也不让她这个给段家带来灾难的非人类靠近。 高原确实很震惊,从不抽烟的他,竟然找人借了根香烟点燃。 烟草呛得他连声咳嗽,烟雾笼罩着他紧锁的双眉。 冬善儿一动不动,紧闭双唇,等待宣判。 终于,高原不再纠结。 “你说的这些,有待考证,我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但也不怀疑它存在的可能。在国外,早就开始了对外星生命的探索。科学家相信,在人类之外,还存在其它生命形式。 至于时空穿梭,很多权威科学家都认为有可能实现,但人类现在技术还远远达不到。 关于AI人,我们真的是头一回听说,这个,目前是一项空白,所以,我很难理解和想象你构成的理论。 你提到了基因、DNA,我们的科学家一直在做相关研究,包括我所在的实验室,一直致力于这方面的技术。你刚才提到,你改变了小段的DNA排序结构,对吗?” 冬善儿对高原的反应有点不可思议。 她觉得,高原能对自己说的话半信半疑,不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就已经烧高香了。 可高原明显是相信了,并且似乎很愿意更深层次跟自己交流。 科学家就是科学家,他们的头脑的确与常人不太一样。 “是的,基因定向改造,在我们那里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改造和升级,其中就有对基因的加强和升级。” “那么你的基因……” “我的基因也经过了几百次的定向改造了,跟我刚被造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不过,这种定向基因改造有个弊端,它并不稳定。我们发现,每个基因都有原始记忆,在遗传的过程中,有时候会恢复最初的结构。” “那么你们这次任务携带来的基因片段又是怎么回事?它到底是谁的基因?为什么你们的帝国一定要杀掉他?”高原问。 冬善儿摇头: “炼狱之王有很多秘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帝国曾遭遇了一次袭击,在袭击过程中,炼狱之王差点被杀。 对方撤离时,留下了一小段基因片段。 帝国投入大量的资源,追踪了很长时间,才在这个时间段的地球上,发现了与这一小段基因相似的人。 所以,我就被帝国派到这里来。” 高原点头:“我明白了,你们的那个什么炼狱之王,碰到了强大的对手,那个对手极有可能毁灭他建立起来的暗帝国。所以,他必须除掉这个对手。 但是他又找不到这个对手在哪里,只能凭借一段残缺不全的基因来寻找,于是,小段就成了目标。 该不会小段就是那个袭击炼狱之王的人吧?” 冬善儿摇头:“怎么可能?你们这个时代的科学,能穿越到千年后吗?你们的武器有暗帝国的AI智能武器和量子武器强大吗?” 高原却眼睛发光:“一切皆有可能。” 冬善儿忽然觉得高原这种“一切皆有可能”的精神,好可爱,大概也正是这些在常人眼里,看上去有些疯狂、有些天真的科学家们的,这种孜孜不倦的精神,人类文明才得以不断进步吧。 * 有了高原的关照,有关方面对冬善儿的身份调查暂时停止,但依然在医院加派了人手,有保护段舍的意思,也有防范冬善儿的意思。 至于那些人到底是哪个单位派来的,没人知道,一切都属于高度机密,至于警察,现在根本沾不上边。 就连冬善儿同屋的病友也被转走了。 她心里明白,人类对自己还是充满恐惧的,对自己这种具有强大能力的“类人生命”,有太多的未知。 这些未知正是造成恐惧的原因。 那些来给她换药的医生、护士,也开始穿防护服,戴口罩,戴手套,每次接触她都是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也被变成干尸。 冬善儿很想告诉他们,自己本身并没有病毒,如果不考虑大脑是一台仿生的量子超级计算机的话,其实浑身上下全是跟正常人类一模一样的仿生器官。 而她致死那七个人的所谓“病毒”,其实是一种写入细胞里的程式,这种程式,能加快人类细胞组织的氧化,让生物在短时间内衰竭至死。 根本不会传染。 但是,冬善儿还来不及为自己解释,事情就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那天中午来医院的一中学生,全都感染上不明病毒,上吐下泻,持续高热,生命垂危。 接着,那天参与制止打架的医院保卫科人员和警察,也出现了类似症状。 人民医院紧急开辟了隔离区,将这些病人集中收治。 全市最好的专家都被请来,会诊这个不知名的“病毒”,然而,专家们对此也束手无策。 他们想到了高原,高原带着冬善儿来到隔离区。 * 冬善儿看到那些人脸色发青,眼窝乌黑深陷,双目无神,但精神却呈现异常亢奋的状态,见人就又咬又抓,有很强的暴力倾向,需要用皮带和绳子捆绑起来,才不至于起来伤人。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症状强烈的,已经开始大口吐血,不停地吐,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呕出去一样。 高原问:“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冬善儿眉头紧锁:“看来,潘多拉不仅用控心术操纵了他们,还让他们染上了病毒。” “这是什么病毒,你知道吗?” 善儿眉头不展:“这是我们在银河系边缘一个星球上发现的病毒。我们发现那个星球时,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了,到处都是活死人僵尸。” “僵尸病毒?” “嗯。这种病毒传染力极强,被感染者会在七天内吐血而亡,变成僵尸。这些僵尸,会以健康的活人为目标发动攻击,凡是被咬到的人,都会感染病毒,变成下一具僵尸。” “有解药吗?” 冬善儿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你们那个帝国,不是科技很发达吗?没有研制相关的解药吗?” “我们AI人有最强大的免疫系统,这种病毒,对我们造成不了威胁。在帝国,优胜劣汰,凡是虚弱的产品,都要被淘汰。至于其它星球上的物种是生是死,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这也太冷血了吧?” “生存本来就是冷血残酷的事,就像你们人类的繁衍,几亿精子中,不是只有一个能胜出吗?跟浩瀚的宇宙比,我们又能特殊到哪里去?” 高原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反驳冬善儿,她这些听起来像“悖论”的东西,又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他叹口气:“那么,这些人就没救了吗?” 冬善儿看着那些人,半晌无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高原道:“善,如果你有办法,请你一定要帮帮他们。我不太清楚在你生活的地方,生命到底是怎么定义的,或许在你们眼里,生命渺小卑微到跟一粒尘埃没什么区别,但在我们人类眼里,生命是最可贵,最值得尊敬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包括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吗?”冬善儿冷不丁地反问。 “是的。” “可他们伤害了无辜的人。” “我们人类有法律才裁判那些坏人。” “你们的法律有很多漏洞,很多不合理。” “这是人类进步过程的必经之路,不断犯错,不断思索,不断进步。” “好吧,我可以试着帮你们,但,这都是为了段舍,我不想他误会我跟潘多拉是一样的AI人。” “那太谢谢你了!”高原很高兴。 “但是您别高兴得太早,我也不知道这方法管不管用。” “什么方法?” “理论上,既然我们AI人有超强的免疫能力,那么我们血液中的免疫蛋白细胞,就应该能杀死这种病毒。但,我没有尝试过。” “这个……”高原皱起眉头:“理论上,使用你的免疫蛋白,也要经过活体培养、动物实验、临床试验,确定有疗效,才能正式使用。” “嗯,我说过,你们人类的法律有很多漏洞。您觉得,这些人能撑得了那么久吗?等他们都变成僵尸,就是一群携带病毒的种子,随时可以扩散到全世界。” “难道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有啊,在他们变成僵尸前,杀了他们,火化,不要残留任何病毒。” “……这个,我要跟专家组商量一下。” “你们最好尽快得出结论。另外,我要事先声明,即使用我的免疫蛋白治疗他们,也未必能起效。” “我明白。” 高原去找专家组开会了。 冬善儿转回目光,继续观察隔离区里的病人。 她眉头紧锁,知道,这是潘多拉又出的一招。 潘多拉在逼迫自己交出段舍,如果不能让潘多拉达到目的,她会不择手段使用各种恶毒的方式,让自己就范。 第149章 隔阂与排斥 冬善儿的血清中的免疫蛋白被提取出来,制成了抗病毒针剂,存放进实验室。 但是这些免疫蛋白并没有被立刻使用在那些被潘多拉感染的人身上。 冬善儿不太明白这些原始人类复杂的关系和体制,想要给病人打一针,要经过很多重的手续,还不包括正常科学实验的过程。 她甚至怀疑,等那些所谓的手续走完,这些人是否还有命在。 并且,按照那些专家们的意思,似乎还要经过各种病理实验,动物实验,最后才能给人用。 这些人只有不到七天的生命了啊,为什么就不能特事特办? 不过她也并不太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只是担心这些人如果因此而丧命,段舍就更不能接受和原谅自己,毕竟,这一切最初都是由她带来的。 已经三天了,段舍依然不愿意见自己。 冬善儿时常徘徊在他的病房外,忧心忡忡,形单影只。 那些护士、医生、病号、保卫,都像多瘟疫一样躲着她。 大多数人们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谣传她跟这次突然爆发的传染病有关,那些得了怪病的人,都是当天跟她接触过、打过架的。 以至于病人和家属们强烈要求医院,应该把她也隔离起来。 冬善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遇到段舍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独。 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有些想融入段舍的世界,想更多的了解他的世界,全都是为了能够跟他更好的相处,能够变成.人类中的一员。 但事实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人们很难接受她这个异类。 她甚至开始动摇自己的选择了。 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孩朝她走来,穿着掉了个扣子、洗的发黄的白衬衣,皱皱巴巴的蓝裤子,脚上是双破了洞的胶鞋。 “姐姐!” 冬善儿愣了一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儿,这是几天来,第一个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的人。 她有些莫名地感动,蹲下身子,露出微笑:“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女孩儿点点头,把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递给她:“另一个姐姐让我给你的,她说她是你的朋友,只要把这个给你,你就会给我糖吃。” 冬善儿的笑容凝固了,是潘多拉送来的。 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焦急生气的吼声:“竹子!快回来!不许跟那个女人说话!她身上有病菌!” 小女孩儿手一抖,也不要糖了,像看见魔鬼一样看了冬善儿一眼,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冬善儿颓然靠着墙边坐下。 这个人类的世界,到处充满了冷漠和恶意! 如果不是为了段舍……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到病房,打开潘多拉送来的东西,现出全息成像,当时就呆住了。 场景是一中,全体师生被集中在礼堂,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惊慌的神情。 潘多拉出现在全息影像里,对冬善儿说:“给你一个小时,交出姓段的小子,你跟我回帝国接受应有的惩罚,我就放了他们。否则,我会让他们,让更多人感染上僵尸病毒!” 冬善儿浑身僵硬。 她知道,潘多拉说得出,做得到。那些人的死活在潘多拉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事实上,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她本可以无视的。 但冬善儿很清楚,段舍在乎,段舍不会无视,段舍如果知道这些人为他而感染上僵尸病毒,会更不愿见到自己。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把段舍交给潘多拉。 潘多拉只给她一个小时,显然是怕她有所准备。 时间仓促,怎么办? 其实,她的大脑里,早就准备好了几套优化方案,但她还在犹豫。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牵扯上段舍就很难下定决心。 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敲响隔壁病房的门。 高原一连说了几声“请进”,也没见人进来,便亲自来开门,看到冬善儿的时候有点意外:“是你?” “我需要见他。” 高原回头,看到刚才还在看书的段舍,已经闭上眼装睡了,只好道:“你还是明天来吧,他已经睡了。” 冬善儿知道段舍没睡,道:“事情很紧急,我必须见他。” 高原又回头,段舍一点反应也没有。 冬善儿只好道:“这关系到一中一千多名个师生的性命。” 段舍的眼睑动了动,终于睁开:“出什么事了?” 冬善儿轻轻走进来,让高原关好房门,这才把潘多拉留下的东西放给两人看。 现在,她也不必隐瞒高原了,有时候,高原在还可以出个主意,毕竟他在这里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有时候说话还是管用的。 等高原和段舍看完潘多拉的留言,都惊呆了: “她竟然胁迫了全校师生?” 冬善儿直接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高原和段舍互相看了一眼:“报警吧!” “那样除了让更多人感染僵尸病毒,一点益处也没有。” “我们可以国家安全部门,不行可以派部队,派特种兵,那么多人质呢!” “潘多拉只给我一个小时时间,不,现在只剩49分钟了,无论做什么准备都来不及了。” 段舍没有过多地考虑,咬牙道:“什么都别说了,潘多拉要的是我,我去!” 高原马上反对:“这怎么可以?你去等于送死!你父母已经不在了,就留下你这一个独子,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可如果我不去,全校一千多人的命就没了!” “让我再想想……” 冬善儿道:“高大哥,没有时间想了,我陪他去,我会保护他的。” “你?” “是,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我相信你不会害小段,你会保护他,可外面那些人不信啊。” “所以要高大哥帮个忙,瞒住外面的人。” “这……” 高原还在犹豫,段舍已然道:“高大哥,让我去吧!用我一个人的命,去换几千人,甚至更多人的命,值了。何况,我未必会死。” 高原短暂地思考后,点了一下头:“你去吧!我随后会跟有关部门联系,尽量为你们争取支援。” 随后,他打开房门,对外面两个站岗的便衣喊:“不好了,你们快进来帮个忙!” 两个便衣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进病房,结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冬善儿一掌一个打晕在地。 * 冬善儿扶着段舍从出租车上下来,距离潘多拉规定的时间还剩八分钟。 一中校门紧闭,周围冷冷清清,连一只麻雀也看不到。 两个人走过去。 中间的大铁门落了锁,但旁边留了一扇侧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传达室里也没有人,教学楼、实验楼、办公楼全都死一般寂静。 看来,所有的人都应该是被潘多拉集中到了礼堂。 两个人来到操场,看到,空荡荡的篮球场里,只有潘多拉一个人在运球。 她把球运到篮板下,飞身跃起,一个漂亮的扣球,球进了。整个动作完美流畅,弹跳力显然高于普通人类。 潘多拉转过身,笑吟吟看着冬善儿和段舍:“还真守时,我以为,你舍不得把这男孩儿交出来呢。” 冬善儿冷冷道:“我说过,他不是我们任务的对象,他的DNA不匹配。” “可是他的父母匹配,你怎么解释?” “我哪儿知道,也许,不是亲生的吧。” “善,你是帝国里头脑最聪明的AI人,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改变了他的基因,但是,我知道,他就是任务目标。”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就不怕因此放走了真正的目标?” “学校里,所有的人,DNA我都检测过了,没有一个符合的,只有段舍有符合的条件。” 冬善儿哼了一声:“那就奇怪了,看来你也找不到目标。” “段舍就是目标!” “得了吧,你是想跟我抢功,才这么说的。如果你不信上次的结果,还可以再试一次。可如果你杀错了人,被帝国知道,会怎么想你?说谎、欺骗、背叛帝国的AI人,一个也活不了。” 潘多拉恼羞成怒:“背叛帝国的人是你!” 冬善儿自信地微笑着:“谁能证明?” “这个男孩儿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文章,让他的DNA不匹配,但帝国一定可以发现!” “那好啊,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把他带回帝国?如果最终结果说明我背叛了帝国,那么我选择自我终结。如果结果证明你错了呢?” 潘多拉竟然一时没敢接话。 其实她也不确定段舍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只是本着她一贯的原则,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最重要的是,这个原始人类的少年,是善一直在保护的人。 善要保护的人,她偏偏要毁灭。 所以,段舍是不是她要寻找的目标根本不重要。 但是善现在把她将在这里了,她若不顾一切杀了段舍,就是毁灭证据。 她本可以把这两个人都杀掉,然后回去复命,想说什么随便自己。可自己被善设计重伤后,很多功能都失效了,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150章 联手对敌 冬善儿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潘多拉的反应,她发现潘多拉并不是底气十足,便继续将她的军: “你不是说要我把段舍带来吗?不是说要我跟你回帝国吗?好了,现在我把人给你带来了,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回去?” 潘多拉的功能虽然比冬善儿强大,但智商却差了一截,这会儿竟然有些口吃: “可是,可是,帝国会允许我们带个陌生的原始人回去吗?” “那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去请示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耍花样!” “那……咱们俩一起回去?” “不行!这小子要是跑了怎么办?这个原始社会连个互联网都没有,他要是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就很难找到了。” “好吧,你看着这小子,我回去请示。” “那更不行了!谁知道你先回去的话,会不会在帝国黑我?” 冬善儿摊开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杀了他!”潘多拉对着段舍露出凶光。 “杀了他?那之后怎么证明我们俩谁对谁错?” “非要证明点什么,有这个必要吗?”潘多拉狡黠地反问。 “当然有必要。” “善,不要这么固执嘛,杀了他,就当我们一起完成了任务,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再计较,也绝不会报告给帝国。” 冬善儿摇头:“如果我们杀错了人,那就根本没有完成任务,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再说,你不计较什么?你有什么可以报告给帝国的?” “你跟这个人类谈情说爱!” “呵呵,潘多拉,你真不是一般的蠢,我怎么可能跟一个普通的人类谈情说爱?他们那么的原始、落后,不及我们千分之一,我们是神一样的存在。我接近他,不过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通过他可以方便做很多事罢了。” 尽管段舍知道,冬善儿这番话是应付潘多拉的,但听起来,还是觉得心寒,一阵阵地难过。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知道她跟自己天壤之别,明知道她是异类,明知道跟她在一起不可能有结果,明知道她是间接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但还是对她狠不下心来。 即使这几天强忍着没有搭理她,但脑海中无时无刻不被她占据着。 潘多拉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显然她在思考,而且越思考越纠结。 AI人的程序,通常都是按照优先级别事先设定好的,分析事态利弊,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但如果遇到这种利害关系复杂,很难判断哪种情况对自己最有利时,往往会很难得出正确的答案。 冬善儿显然早就洞悉了这一弱点,并不断克服,最终,形成了她自己特有的一套体系,是其它AI人不具备的。 她不但可以审时度势按照自己的原则底线来解决两难问题,还能在关键时刻给其它AI人设置这样的障碍。 现在的潘多拉,要么得不出结论死机,要么随便做出一个决定。 冬善儿耐心地等待时机,等待潘多拉出错。 果然,潘多拉的眼睛又变红了,系统开始不堪重荷。她才刚刚被破坏过系统,尚未完全复原,分析能力显然在急剧下降。 “砰”的一声,她手中的篮球被生生捏爆了,接着开始暴走,围着篮球场一圈一圈的走,速度极快,开始还能看清影子,后来就只剩一条黑色的光带围着篮球场闪动。 段舍不禁惊异,最近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东西太多了,尽管他向往新事物,相信存在出人类之外的其他生命,但是,突然一股脑的出现在眼前,还是跟做梦一样。 那么,现在,潘多拉暴走了,是不是可以去救他的同学和老师了? 他的头转向礼堂方向,身子刚要动,一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握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挣脱,便把目光转向冬善儿。 她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格外镇静,她用手指给他传递了一种力量,暗示他淡定,不要做任何举动。 段舍选择了信任她。 终于,潘多拉突然停下来,金黄的头发雷击般向上炸起,浑身都在冒着烟。 她四肢的动作显得不那么协调,面目狰狞地向冬善儿和段舍走来。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潘多拉跳起来,首先扑向段舍。 冬善儿一把推开他,跟潘多拉缠斗在一起。 段舍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两个来自千年后的AI人打斗,场面激烈精彩堪比电影。 不,比电影更精彩! 他很想帮忙,可是看这样子,自己根本插不上手,上去也只会给善儿添麻烦。 那么,是不是可以趁机放了礼堂里的人? 段舍拖着还打着石膏的腿,一瘸一拐朝学校礼堂走去。 潘多拉看到,几次想过去制止,都被冬善儿拦住了,于是越发狂暴。 但冬善儿毕竟属于智慧型AI人,在实战方面远远不及潘多拉这种战斗型AI人,应战起来很吃力。 如果不是事先在潘多拉的大脑里植入了病毒,破坏了她的很多功能,以自己现在这种状况,还真不是潘多拉的对手。 不过她并不担心,在植入潘多拉大脑的病毒中,有个小程序,是加快损耗潘多拉能量的,潘多拉越激动,能量损耗得越快,直到彻底耗尽。 冬善儿很清楚,这次是绝不能让潘多拉活着回帝国了。 潘多拉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能下降的非常快,动作越来越迟钝,每一次发招的威力也越来越低。 “善!你这个卑鄙的东西,到底在我大脑里植入了什么?” “一些小程序而已。” “你以为你会发明创造一些小程序,就很了不起吗?你死定了!” 潘多拉更加疯狂的进攻冬善儿,做垂死挣扎。 冬善儿还真有些不支,一不小心,被潘多拉一脚踢中,身体腾空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摔倒在水泥路面上。 就在这时候,高原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来,各种武器对准了潘多拉,火力网集中在她身上。 潘多拉虽然是暗帝国最优秀的战斗AI人,换在平常,这些原始的武器,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子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她的速度。 但现在,她的程序已经被冬善儿植入的病毒严重损害,竟然没能躲开人类的火力网。 潘多拉不敢恋战,接连两次重创,已经让她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留在这里危险系数太高,必须撤退。 她转身朝校园的围墙跑去,在高原带来的支援对她形成合围之势前逃走。 冬善儿吐了一大口鲜血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不能让潘多拉逃掉。 她不顾高原的呼唤,朝潘多拉逃跑的方向追下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冬善儿顺着潘多拉的血迹,一路追到医院。 这个时候,医院大多部门都已下班,除了急诊值班和住院部值班。 她一路跟到了药房。 看来潘多拉是想找一些辅助药物疗伤。 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潘多拉是劲敌,她知道放走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有段舍的、奇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必须要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冬善儿听到药房里有一些动静,她无声无息推开虚掩的门,悄悄走进去。 一排排整理架上,按分类摆满各种药品,血迹沿着地板一路指向角落。 冬善儿透过药架的缝隙,看到潘多拉蜷缩在墙角,身边堆了一些药剂,正用镊子自己给自己取出身体里的子弹,然后缝线、消毒、打抗生素。 她手里紧紧攥着足矣毁灭潘多拉的病毒,屏住呼吸,一直等到潘多拉做完这些,最放松,最疲惫,最没有戒备心的时候,忽然冲过去,将病毒程序通过潘多拉的左眼,准确地注射进大脑。 潘多拉发出怪兽一样的嘶鸣,捂着眼睛在原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肢体动作,然后用头使劲往墙上撞,往药架上撞,药房被弄得一片狼藉。 冬善儿靠边站定,冷冷看着潘多拉发泄,等她耗尽全部能量,自己就可以从容不迫随意处置了。 潘多拉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她似乎也窥透了冬善儿的用心,挣扎着夺路而出,逃离药房。 她只知道,现在绝不能被冬善儿逮住,必须想办法逃离。 潘多拉一路踉踉跄跄,冬善儿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就像胜券在握的猫,盯着已经穷途末路的猎物。 潘多拉越走越慢,终于,“噗通”一声倒下,但仍不甘心地往前爬行。 冬善儿也放慢脚步,跟她速度保持一致,并不急于立刻结束一切。 走廊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露出大脚趾的胶鞋的小女孩儿,看到地上的潘多拉,先是一愣,然后笑嘻嘻跑过来: “姐姐,姐姐,你让我送的东西我已经交给那个姐姐了,你说过,会有糖吃的……” 但当小女孩儿看清潘多拉眼睛变成血窟窿时,顿时吓得僵住了。 潘多拉面目狰狞,拼尽最后的力气怪吼:“善!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的脑袋“嘭”的一声炸开,脑浆溅满走廊,还有一些沾在那个叫竹子的小女孩儿身上。 第151章 对人类的负疚 冬善儿从回忆中醒来,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高原正一脸担忧看着自己。 “善儿,你怎么了?” 她轻轻吐口气:“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高博士,如果我说,我们曾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相遇相识过,您相信吗?” “我相信奇迹,科学创造了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奇迹。” 冬善儿幽幽道:“我的到来,不是偶然,而是,我欠了人类太多,欠了段舍的一个承诺。” “哦?怎么说?” 冬善儿便把与段舍初次相识的经历,讲给高原听。 故事很长,高原耐心地倾听,始终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讲到了潘多拉的死。 冬善儿又一次沉默,陷入对往事追忆的痛苦中。 高原叹息:“原来我们竟然还有这样的交汇,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既然潘多拉死了,你怎么还说亏欠人类呢?” 冬善儿的语气很沉重:“潘多拉是死了,可,她留下的僵尸病毒,却毁灭了地球。” “隔离区那些人没有被治愈吗?你的抗病毒蛋白,没有用么?” 冬善儿摇摇头:“比起隔离区更严重的,是学校礼堂那些被囚禁的师生。” “你是说,那些师生,也被感染上了僵尸病毒?” “是的,潘多拉一开始就存心想要毁灭地球上的人类,她既然找不到帝国想要除掉的目标,索性就把这些人全都杀掉。当段舍打开礼堂大门的时候,实际上是放出了一千多名携带有僵尸病毒的人。” “后来呢?” “僵尸病毒很快扩散到全世界,无论人类多么努力,都无法遏制它迅速发展。” “那么从你血液中提取的抗病毒蛋白一点用都没有吗?” “抗病毒蛋白始终不能获准使用。后来,整个社会的秩序都混乱掉了,段舍在一次与僵尸对抗的战斗中,也染上了僵尸病毒。您为了救他,从实验室偷出蛋白,注射给他。” “他得救了吗?” “嗯,他得救了。人们看到这种抗病毒蛋白有作用,就纷纷来争夺,还有人打起了我的主意。只是,事情并不完美,那种抗病毒蛋白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一万个人中大概一个人起效。” 高原眉头紧蹙:“后来呢?” 冬善儿忧伤地说:“后来,人们在与僵尸病毒的对抗中,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中,渐渐衰亡,一年以后,地球一片荒凉。” “那么……那个空间的我、小段都怎样了?” “最后,抗病毒蛋白对您并不管用,你感染了僵尸病毒。段舍觉得那场毁灭性的灾害,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无法面对我,就离开避难基地,独自与僵尸病毒做斗争,再也没回来。” “人类,灭亡了吗?” 冬善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 “段舍走后,我无法承受那种负疚,于是,打开时空通道,返回了暗帝国。” “你回去了?” “对,只有回去,利用暗帝国先进的技术和仪器,我才能挽回那场灾难。” “你想让时光倒流?” “在某种意义上,如果改变时间的一个点,是可以让时间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平行空间就是其存在的意义。” 高原点了点头:“事实证明,你成功了。” “嗯,我对帝国编造了谎言,隐瞒了潘多拉真正的死因,只把僵尸病毒侵占了整个地球的事汇报给帝国。帝国没有怀疑我,我便利用我学到的知识,掌握了打开平行空间的方法。” “暗帝国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当然不允许,在我运行一些数据的时候,被他们发现,帝国终于知道我背叛了他们,准备把我销毁。我在他们抓到我之前,成功实施了平行空间的穿越,来到了地球。但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又怕被帝国追踪到,所以,封闭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和技能,回到原始形态,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 高原沉沉出了口气:“你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回来拯救地球?” “我知道,只要帝国存在,派出间谍AI人来地球执行任务的一幕,就会重演,地球依然难免被毁灭。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段舍。既然他是帝国要刺杀的人,那么他的存在一定是个关键,宇宙创造出的每一个物质,每一个生命,都有其必须存在的理由,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只可惜,灭世风暴还是发生了。” 高原安慰她道:“还好,这灭世风暴虽然厉害,但人类还没有灭亡,我们还有机会战胜暗帝国。” 冬善儿却显得忧心忡忡:“可历史总是以各种形势重演,我担心,最终依然难逃灭亡的厄运。” “不要这么悲观。” “先是灭世风暴,现在又有外星生物降临地球,有人感染,有人因此致死,这不是历史在重演吗?” 高原道:“但情况并不完全相同,我们现在的科研技术比八十年代要先进得多,暗帝国的母舰被你困在了平行空间之门,这些对我们都很有利。” “可是,帝国母舰很快就有足够的能量冲出来了。” “只要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会放弃希望。段舍和他的团队,还在战斗,善儿,你不能泄气。” 冬善儿渐渐从那个感染外星微生物暴毙的人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眼睛里重新有了一些光彩。 “我们真的能挽救人类灭亡的命运吗?” “我们每个人都会尽全力外拯救人类,希望你也能和我们一起坚持到最后。”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咖啡凉了,我去热一下。” 高原站起来:“我来帮你。” “高博士,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客气,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我们需要你的血清。” “血清?” “对,那个外星生物的病毒你也看到了,发作起来很难控制,我们需要你的血清。” “可我的血清并不能治愈感染者,只能杀死他们……” “唉”高原叹口气:“我知道,但,到了最后一步,至少可以让感染者选择有尊严的死,而不是成为病毒的傀儡,反过来攻击自己的朋友。”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明白了。” * 和高原谈话后,冬善儿的心境好多了。 她独自来到旷野,坐在田垄边,抬头仰望星空。 浩瀚的银河斜挂在天边,繁星闪烁,阵阵清风吹过,她的长发随风飘浮。 不知道段舍现在哪里? 这些“前世”的事,憋在她心里好久了,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天跟高原说了以后,似乎轻松了一些。 但,如果把这一切都告诉段舍,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吗? “前世”的那些记忆实在太可怕。 那些灾难,是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怎么会夺去段舍父母的性命,怎么会让人类灭亡? 她通过平行空间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纠正自己的错误,可没想到,又给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 自己就像个不祥之物,难道,注定人类与AI人是天敌?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 不远的草丛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冬善儿立刻警觉,转过头去。 她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像白天那样视物,并且比一般的人类要尖锐,所以很快就看清,是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黄鼠狼。 黄鼠狼也发现了有人在这里,“嗖”的一下钻进草丛消失了。 冬善儿刚松一口气,旁边的草丛又有动静。 “谁!”她又全神戒备。 “我!”从草丛里钻出一个穿着科研中心工作服的人:“本想出来下套打点野味儿回去,没想到还有人在,你也是来打野味儿吗?” 冬善儿放宽了心,原来是自己人:“我只是来透透气,就要回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猝不及防倒下。 接连又是一通乱棍,棍棍落在要害,袭击她的不止一个人,他们都想要她的命。 冬善儿的大脑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把这些外来的伤害减到最小,并迅速制定了战斗计划。 求生是她的本能。 她用胳膊肘挡住了又一袭向她的重棍,并顺手把棍棒夺在手中。 那些人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气力,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站起来!全都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冬善儿愤怒地看着这些人,额头、后脑、耳朵里,都沾满了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回答:“你根本不是我们人类,就是你把灾难带给大家的!那场灭世风暴、暗帝国、大怪兽,都是你弄来的!只有你死了,人类才会太平!我们要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冬善儿无言以对,没错,这些灾难都是她带来的。 “别怕她,她已经流血了,撑不了多久,我们一起上,杀了她!” 大家又冲上来,想以人多力胜她。 可是,现在的冬善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拿画笔的小女生了,随着封印解除,她的记忆和超能力都已回归。 第152章 被地球人排斥 “别再过来了!”冬善儿发出最后的警告。 可那些人根本就不听,只管往上冲。 她并不想与人类为敌,也不想杀人,可她的大脑程序设定的是生存优先,任何企图伤害她安全的行为都要被制止,任何想要她命的生物都要被杀死。 冬善儿一棍就把第一个冲上来的人打晕,又一脚踹飞第二个冲上来的人,转身打断了第三个人的肋骨,连环脚踢到了后面上来的人…… 她解决了所有的人后,伸手掐住了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的脖子。 他显然是这伙人的主谋。 冬善儿瞪着他,手指渐渐发力,那个人的眼珠突出,一张脸涨得像猪肝一样发紫。 她只用再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他的喉头。 但她并没有立刻这样做。 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在交替。 一种是程序的声音,要她必须除掉敌人,必须清除那些伤害她的人,生存是第一原则。 另一种是段舍的声音,告诉她,她有感情了,已经成为人类的一员,不再是冷冰冰的AI工具,人类不可以自相残杀。 她很纠结,左右为难。 然而那个人已经撑不下去了,脚尖渐渐伸直。 “善儿!快住手!” 高原和毒药及时赶到,制止了她。 看到熟悉的面孔个,冬善儿感性的一面,终于战胜了心魔,放开那个人。 那些受伤的人,被高原带来的人抬走。 冬善儿僵硬了一会儿后,颓然倒地。 * 冬善儿醒来的时候,独自躺在医疗室中。 四周很安静,空气里有消毒水、酒精的气味。 她轻轻动了一下,脑袋、身上都隐隐作痛。 是啊,她并不是机器人,而是一个选用含有人类最优秀DNA的细胞,繁衍克隆出来的AI人罢了,她不是刀枪不入,她只是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即使有什么器官损坏,也能再造。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受伤,不会流血,不会痛。 她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心寒。 她不记得是谁说过人类本性中就有自私残忍的一面,总之,在很多书籍中都有这方面的讲述,在人类的世界还正常发展的时候,他们的新闻里也充斥着各种关于自私冷漠残忍的报道。 连人类自己都这么评价自己,看来,连他们自己都厌恶自己。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自私残忍,他们每天都在或痛苦或愤慨地呻吟,渴望和呼唤真情温暖。 但他们不愿付出,或很少付出,他们都在等别人付出,都希望别人比自己付出得更多。 更多的人是麻木的,冷眼旁观的,就像一具会吃会排泄会行走的机器。 但没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愿意去思想。 除了吃喝睡,他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唯一的娱乐大概就是打打麻将、看看小黄文、说说八卦是非。 冬善儿很伤心,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拯救的,是这样一个世界,她甚至不太确定付出这么多,以至于改变了宇宙运行的规律,创造了一个平行空间,逆天而行,是不是值得? 如果不是认识了段舍、毒药、杰出、大河、高原这样的人,她真的不愿意做这些。 她可以继续在AI帝国,做一名最优秀的间谍AI人,然后继续致力于自己喜欢的科学文化艺术等领域,迟早有一天,她会从间谍AI,破格成为科学AI,那样,她就再也不用去终结生命,而是去创造奇迹了。 不过…… 似乎现在想这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她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他,一切的后果,一切的代价,她都可以不计。 甚至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哪怕在宇宙中化成灰烬,永远消亡,就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人类的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讲。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它能让你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走,不知道它会在你心底留下一颗什么样的种子。 * 一瓶点滴滴完了,护士长亲自进来为冬善儿换药瓶。 她仔细检查了善儿的各项指标,微笑道:“冬善儿?” “嗯。” “头晕吗?” “一点。” “恶心吗?” “暂时没有。” “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疼。” “你恢复得很好,一会儿医生会来给你做一次全面检查,如果哪里不舒服马上按这个呼叫器。” “嗯,谢谢。” “午饭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帮你订餐。” 面对护士长格外的热情,让冬善儿有点不自在:“你……不怕我吗?” 她知道,现在中心大多数人都躲着自己。 护士长摇摇头,很果断地回答:“不怕!” “那……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 “那场灭世风暴的降临,确实跟我有关,你一定也有很多亲人在那场风暴里丧生。” “是的,我确实有亲人在风暴里丧生,但是,我相信,风暴不是你所为。” “你……相信我?为什么?”善儿有点不解。 “因为,我看过你的漫画作品啊,每期都看,你的作品里充满博爱、悲悯和希望,一个内心充满正能量的人,怎么可能是毁灭世界的刽子手?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冬善儿呆住了,心血一阵翻涌,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段舍、毒药他们,还有人相信自己。 “你看过我的漫画?” “是啊,那时候,我还只是卫校的一个学生,你的作品给了我很多启迪,跟那些霸道总裁玛丽苏的作品,大不一样,那些苏文只能把女孩子都教成了爱情白痴,可你的作品,却教会我如何思考人生,如何正确看待这个社会,如何与人相处。” 冬善儿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自己有那么好吗? 她想起当年上学时听到段舍的演讲,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为她点燃了一盏指路的明灯,指引他一路走下来。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别人的指路灯。 这是她做为一名普通的人类,感到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护士长安慰她:“好好养伤,总之,我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他们怎么看待你,总之,在我心里,我相信你是好人。” 冬善儿真的被感动了,眼眶有些湿润,这种时刻,听到这样的话语,简直是太暖心了。 等护士长换完吊瓶准备出去的时候,冬善儿随口问了一句:“段总回来了吗?” “总指挥啊,他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听说现在北城跟那个什么总督谈判呢。” “他去了北城?!” “怎么你不知道啊?”看到仪器上冬善儿的心率骤然加快,护士长有些担心,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冬善儿再也躺不住了,吃力地坐起来,也不管全身的伤痛,拔掉针头,就往外走。 护士长拼命阻拦:“喂,你不能乱动!你的伤很重,需要观察!这样会有后遗症的!” 冬善儿哪里听得进去。 怪不得,段舍走的时候不跟自己讲,高原也总是回避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以任务需要保密为由不告诉她,原来是因为段舍去了北城! 冬善儿冲出医疗室,在走廊里正好遇到那几个被她打伤的人。 他们看到她时,眼睛里满是仇恨和愤怒,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后退避,表现出恐惧和戒备来。 他们恨眼前这个召唤来灭世风暴的“怪物”,恨不能立刻杀了她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但他们又惧怕她的力量。 而且他们刚刚受到警告和处分,科研中心不允许这类事件再发生。 冬善儿的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下来,防御机制自动开启,对这几个人全神戒备。 他们先前的袭击,激活了她对人类的戒心。 甚至,当护士长抱住她时,她也有了攻击动作,直接就把护士长推开。 护士长撞在墙上,惊叫一声,缓缓倒地。 冬善儿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护士长,和她额角淌下的血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出手重了,一不小心伤了一位关心自己的人类。 她有些手足无措,想走过去帮助护士长,却被安保人员和那几个男人建了一道人墙,把她跟护士长隔离开来。 “小心!她很危险!不要让她靠近护士长!她随时都会杀人!” 冬善儿愣住了,再次感觉到无尽的孤单。 她又一次被人类排斥了。 这是一个死循环,只要人类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会对她极度排斥,就好像她是一个怪物,一个随时都会吞噬人类的怪物。 她一步步向后退去。 护士长想解释什么,但声音却被别人的喊声盖过。 冬善儿看到,他们用枪口对准了自己。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无尽的失望和恐惧,自己到底在和什么样的人类为伍? 她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跑去。 “快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她是个危险分子!快快,她朝那边跑了!快封锁中心所有通道……” 科研中心响起了警报声,到处亮起红灯。 冬善儿被那些警报声搅扰得更加烦躁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第153章 黑暗中躲避 手电筒的亮光刺痛了冬善儿的眼睛,她抱着花耳朵的身体立刻蜷缩进两个粗大的管道间,并随时准备再次逃走。 “善儿,是我们!别怕!” 灯光处传来毒药的声音,同时,老高命令其他的同行人员后退待命。 花耳朵从冬善儿怀中跳出来,挡在她身前,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威慑的叫声,警惕地盯着来人,眼睛闪动着幽幽的绿光。 老高和毒药停住脚步,蹲下来,伏低身形: “花耳朵,是我们,我们是善儿的朋友、家人,我们不会伤害她,我们是来帮助她的。” 花耳朵跟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浑身炸起的毛渐渐收起,叫声也温柔了许多,但依然保持警惕,小心翼翼上前,闻了闻老高,又嗅了嗅毒药,似乎确定两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危险,这才转身又回到善儿身边,像尊狮身人面像一样坐着。 毒药带来了牛奶和清水。 “善儿,都三天了,喝点水。” 冬善儿缩在角落里,虽然没有立刻逃走,但眼神里满是戒备,并没有伸手接着。 毒药拧开瓶盖,自己先喝了一口:“你看,是水,很干净,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第一批“寻找”冬善儿的人员,曾经用加了镇定剂的水来诱捕她,被她察觉,于是对人类产生了更强烈的戒备心。 冬善儿观察了一会儿后,这才小心地从毒药手里接过瓶子,迫不及待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老高和毒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难过地不忍再看下去。 “都怪我们,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全都出去执行任务了,我们不该把你单独留在这里……段总如果知道了……” 老高赶紧扯了一下毒药,毒药戛然而止,也意识到,此刻提到段舍,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果然,冬善儿的动作僵住了。 她慢慢放下水瓶,再次缩回到黑暗的角落里,把自己藏起来,但她内心的伤痛和矛盾,即使隔着黑暗,毒药和老高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花耳朵一脸鄙夷看着这两个“愚蠢”的人类,皱起鼻子,深深表示不满。 毒药干咳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善儿,你要是不想见那些人,咱不见他们就是,其实我也挺讨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知半解,听风就是雨。可是你也不能总窝在这么阴暗的角落里,你的伤还没好,对身体损伤很大的。要不,让老高单独给你准备一间安全屋?” 老高也附和:“是啊,这儿很阴暗,常年不见阳光,出来吧?” 冬善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通道传来脚步声,花耳朵立刻警觉起来,冲着来人发出凶狠的叫声。 老高很不高兴地低吼:“什么人?快回去!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来人停下:“是我,护士长!” “快退回去!” “我这儿有样东西给冬善儿,放在这儿了,你们转交给她,我这就走。” 护士长把一个书本模样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原路退回。 老高取过来,发现是一本装订精美的画册。 他把画册放在冬善儿脚边,蹲着后退一步:“善儿,这是护士长给你的。事情发生后,护士长一直在为你解释,说你不是故意的,当时你情绪很不稳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毒药也补充:“是啊是啊,护士长的伤还没好,不过却坚持要一起来找你,她怕别人再伤害到你,怕你身体受损又不肯让别人医治。” 终于,一只雪白的小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拿起那本手工装订的画册。 冬善儿打开画册,惊讶了。 里面竟然是她当年发表的漫画! 每一期,都被打印出来,精心装裱在画册里。 看得出,画册保存得非常好,经过这么多年,依然没怎么褪色泛黄。 她想起护士长说的那些话,看来,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作品,并非夸张。 那些作品,一期一期呈现在眼前,那么熟悉温馨,又是那么陌生遥远。 这里面的一些故事,曾经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一直到最后灭世风暴发生的前一期。 护士长大概还没来得及把她最后一期稿子打印装裱。 现在想想,那是她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终于,她抱着画册,慢慢从阴影里出来,脸色虽然苍白的可怕,但终于开口说话了:“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毒药和老高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跟我们出去吧?” 善儿轻轻点了一下头,走了两步,又迟疑地停下:“我现在不想见到除你们之外的任何人类,你们让他们都回避一下。” “好!没问题。可是,你的伤需要治疗……” “就让护士长留下吧。” * 高原让老高专门为冬善儿准备了一处住所,与其他人分隔开,这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有关末世风暴和冬善儿来历的传言,已经传遍了科研中心每一个角落,人人都认为她是那场风暴的始作俑着,各种不安的情绪在中心滋生,高原不得不谨慎处理。 冬善儿喝了一杯加了镇定剂的牛奶后,终于睡着了。 在对她进行了全面诊断后,医生很担忧地对高原说:“高博士,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的自愈能力似乎完全停止了,健康状况在不断恶化。” “自愈能力停止?” “对。之前,我们都见到过她奇异超强的自愈能力,即使不需要药物辅助,也能很快恢复健康。但这次,检查她的伤势,跟三天前她失踪时做的检查比较,不但没有好转,还恶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根据各方面综合评定,我认为,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这需要精神病理专家来诊断。” 高原表示难以理解:“可她不是真正的人类啊,她的大脑实际上就是一台计算机的处理器,她是AI啊,怎么可能抑郁?”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有人类的感情,有人类所有正常的反应,跟真正的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患上抑郁症,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高原轻轻叹口气:“小段要是在就好了。” “那……要不要通知段总?” “不!”高原坚决地否定:“他跟卓航的谈判非常关键,直接关系到我们人类的生死存亡,不能在这个时候扰乱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严禁让他知道!” * 冬善儿睡了一觉,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境很乱,是错乱的时空,她完全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好像所有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不管她怎么努力,人类总是一次又一次灭亡。 醒来时,毒药正在将一把麦苗插在花瓶里,看她睁开眼,立刻露出笑容: “醒了?本来想帮你采点野花什么的,可是居然没有,只有这些麦苗,不过我觉得麦苗也挺好,绿油油的,看上去生机盎然。” 冬善儿微微笑了,难怪毒药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一直找不到女朋友,技术男就是情商低,用麦苗当鲜花,也就只有他们想得出来。 护士长进来帮她测体温,看了温度后道:“38度,还在发烧。” “发烧?”冬善儿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好像没发过烧,难怪浑身无力。” 护士长没有把她自愈能力停止的事告诉她,只是问她想吃点什么。 冬善儿却道:“我想知道段总现在的情况。” 护士长和毒药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怎么了?他情况不好吗?” “不是不是,段总现在还好。” “那你们怎么吞吞吐吐?” “是高博士不让我们说。” “为什么?” “他也是担心影响你的健康,希望你能早点康复。” “我不知道他的情况才会更担心!” 护士长一看善儿的情绪不稳定,赶紧安慰她:“总指挥真的挺好,你不用担心。你看你,上次我刚告诉你他在北城,你就激动地跑出去了,我们怎么还敢多说呢?”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平复下来:“好吧,我答应这次不再冲动了,请你们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两个人都低下头。 冬善儿抓住毒药的袖子:“毒药,你说!” “这个……” “快告诉我,你明知道卓航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明知道暗帝国有多么强大,他跑到北城跟卓航谈判,一定不会很顺利!我只是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毒药咬了咬牙,道:“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正如你所料,谈判确实很艰难。” “那段总为什么要跟卓航谈判?我说过,我可以解决暗帝国,灾难是我带来的,我会处理好!” “可是段总说,不能让你一个承担一切,这也是人类自己的事,人类自己的生死存亡,自己都不努力争取,何谈未来?” “那他想怎么跟卓航合作?” “段总说,卓航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一旦暗帝国占领地球,那就是人类彻底毁灭的一天,到那时候,什么权利、荣誉、地位,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所以,他要说服卓航一起对抗暗帝国。” 第154章 失去自愈功能 冬善儿知道段舍的打算。 这个问题以前她也曾跟段舍探讨过。AI帝国之强大,以地球人类现在的文明程度,与之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入侵AI帝国的AI母脑。 AI帝国之所以被称为AI帝国,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完全由人工智能构成,除了炼狱之王还保留他人类原始的大脑和记忆之外,所有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全都是靠AI控制和运行。 帝国有一个庞大的母脑,这个母脑负责帝国母舰的正常运行,和所有AI产品的生产、联络及沟通,当然也掌握所有AI产品的存亡。 一旦母脑遭受入侵和毁坏,整个帝国都要受到威胁。 母脑要是消亡了,帝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入侵母脑没有那么容易,首先,要能与它连线,连线之后还要通过重重验证和防火墙,稍有不慎,到不了中枢系统,就已经被杀死了。 自从十年前冬善儿那次攻击母脑失败,帝国就加强了防火墙,并将她列为危险分子,拒绝接入。 个殖民地的中转基地,也加强的防范,一般人很难再进入。 如果想跟帝国母舰建立联系,入侵母脑,那就必须从AI帝国内部攻破,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一个内应。 在权衡了所有殖民地总督的背景、性格、资料后,段舍显然选择了最聪明、最狡猾、最自私的卓航。 因为越是这样的人,反而看得越远,越会为自己打算。 当其他人都臣服于AI帝国的淫威时,也只能是卓航这样的人能看到潜在的危机。 卓航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相反,胆子比谁都大,为了生存,为了权利地位,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付出代价恐怕也不小,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的圈套。 冬善儿沉默着,思索着。 毒药开始还担心她听到段总跟卓航谈判,会吵着要去北城,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安静。 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更担心了。 “善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打算吧?” 冬善儿抬起头,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打算?谈判我又帮不上忙。再说,我现在受了伤,哪儿也去不了啊。” “嗯,你还知道自己受伤了啊?好好养伤,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他们唉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们又管不住每个人的想法。总有一天,我们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才是唯一能拯救人类的英雄。” 冬善儿一笑:“我算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是段总你们啊。” “但是没有你,我们也没办法对付暗帝国啊。” “其实更准确的说,它是AI的文明世界,应该称之为AI帝国。” “不管叫它什么吧,反正它想灭亡我们人类就是不行!” 冬善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欲言又止。 她想问毒药,如果想人类文明和AI文明只能存在一个,他会怎么选?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清楚。 但是没人愿意面对。 还有一点,是她始终没有说出来的:假如AI帝国消亡,她也会随之消亡,不复存在。 护士长在旁边提醒:“毒药,说这么半天了,让善儿休息吧,我看她都累了。” 毒药赶紧道:“是啊,我都忘了,你现在是个病人,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冬善儿笑笑:“谢谢你的麦苗,我很喜欢。” 毒药挠挠后脑勺:“你喜欢就好,段总不在的时候,我会天天天给你弄些植物回来,他们都说,植物可以让人心情愉悦,有助于康复。” “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护士长让善儿躺好,替她盖好被子,只留了柔和的床头灯,便和毒药一起退出去。 冬善儿躺了一会儿,确定已经没人,起身下床。 高烧和病痛让她一阵眩晕,感到无比虚弱。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咬咬牙,坚持着走出房间,左右看看无人,闪身进了一间没人的值班室,找了套工作服穿上,盘起头发,戴上帽子。 走在通道里,仿佛脚踩棉花。 她尽量低调镇定,不慌不忙从大家身边穿过。 冬善儿早就复制了科研中心的安全系统,她并不是要窃取什么机密,这里所有的科研成果、数据,对她来说都弱爆了。甚至很多高精尖的项目,当初还是在她没有昏迷之前帮助建立的。 她只是出于本能,觉得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所以,她可以任何身份,自由通行中心的任何地方,并且不留下痕迹。 她也知道如何避开那些监控摄像。 所以,很容易不惊动任何人就来到地面上。 她必须要去北城,不能让段舍一个人面对卓航。 但当她想用自己的空间置换术瞬间到达北城时,发现,竟然施展不出来了。 就像一个突然失去了法力的神仙,冬善儿完全懵了。 过去是因为超能力被封印不能施展。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不能施展超能力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治愈能力也消失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势一直没有好转,并且还在加重。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冬善儿大脑一片空白。 在吹了一会儿小风,晒了一会儿太阳之后,她渐渐恢复了一些思维能力。 现在不是探究自己哪里出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赶去北城。 超能力不能实施,还可以“偷”一架飞行器啊。 反正那些飞行器当年都是自己帮助改造的,驾驶它们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题。 冬善儿压低帽檐,又朝机库走去。 * 深藏在山腹中的机库,停机台上停满了各种型号的战机和飞行器。 看来这十年,反暗联盟确实壮大了不少。 冬善儿顺利地通过一道又一道电子门禁,来到一架隐形飞行器前,刚刚坐进去,就听有人喊: “这架飞行器今天要检修,不能使用。” 一位中年机师走来,手里提着工具箱。 冬善儿镇定地下来:“对不起,我换一架。” 机师却眉头紧皱:“你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好面生。” “新来的。” “从哪里来的?没听说最近从其它地方调来飞行员啊?” “从东欧来的。”冬善儿神态自若地对答。 但机师还是起了疑心,打开对讲器,想要通知安全部门。 不等他讲话,就听有人喊:“没错,她的确是新调来的,还没来得及通知。” 老高和毒药并肩走来。 “高主管,您也来了?”机师的态度马上就变了,露出笑脸。 “我要出个机密任务。” “哦,明白!”机师马上不吭声了,提着工具箱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冬善儿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毒药一脸责备:“就知道你绝对待不住!”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事关大家的生死存亡,卓航又是那样的人,我怎么放心段总一个人在北城呢?” “唉,所以,我们俩决定,陪你一起去。” “你们俩?”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不行,太危险了。” “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可是……” “如果你不让我们俩通行,我们现在就告诉高博士,大家都别去。” 冬善儿跟毒药和老高僵持了几分钟后,终于让步:“好吧,我们一起去。” 毒药露出笑容,迫不及待登上飞行器,道:“大家终于又可以在一起执行任务了!” 老高登机:“我来驾驶吧,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冬善儿并没有坚持,直接把驾驶员的位置让给老高。 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透过一些镜面装备,她能看到自己苍白悖弱的面孔。 毒药又把一个小药箱塞给她:“这是护士长要我给你的。” “护士长?” “她知道拦不住你,就准备好了五天的药剂,让你一定要按时服用,按时进行肌肉注射。” 冬善儿心里一暖,人类世界并不都是容不下自己的。 飞行器起飞,在中心上空兜了个圈子,朝东北方向飞去。 * 飞行器以20倍音速飞行,十分钟后,已到达北城。 老高在一片湖水边的树林里降落后,发出联络信号,等待反暗联盟组织的人来接应。 冬善儿走下飞行器,看着那片大湖,问:“这是哪里?” “以前的燕巢水库啊,怎么,认不出来了?” “的确,变化好大,湖水清澈了很多,湖区变大了,林木也更葱郁了,美得像一副油画。” 冬善儿感慨。 十一年前,灭世风暴那天,段舍把她拉进逃生舱,两个人被风暴就卷到了这里。 当时,他们坠落在湖水中央,还在湖边过了一夜。 那时的自己好傻,一门心思寻死,差点还跳了湖,是段舍,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把她带回了家,悉心照料,还跟花耳朵重逢了。 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上天冥冥中注定的吧。 其实,当她决定冒险来到这个平行空间时,根本没想过能不能再次跟段舍重逢,更没想到他还能爱上自己。 第155章 再入北城 冬善儿在湖边等了没多久,就有反暗联盟地下组织的联络员来接应,把三个人带进密林深处的营地。 冬善儿问起福利院的情况,老高告诉她,那里一度曾做为反暗联盟的联络点,被殖民地的雇佣军发现后,已经被夷为平地。 她不禁有些感慨,十年,真的物是人非了。 问起谈判的事,组织的人也不是太清楚,因为谈判组一踏进北城,就被卓航“请”进一处独立的居所,与世隔绝了。 不过,据卧底传出来的消息,谈判组目前是安全的。 当冬善儿提出要进北城参加谈判组时,被地下组织的人众口一致否定了。 再三问他们为什么? 最后迫不得已,他们才告诉冬善儿,现在的北城,人人都知道那场末世风暴是她召唤来的,大家都当她是最大的仇敌,如果她出现,对谈判不但不会有任何帮助,还有可能让事态往反方向发展。 冬善儿想起了竹子和小技术员刘超的演讲。 看来竹子的煽动性还是挺强的,她想让自己成为全世界的公敌,她做到了。 “但我还是要去,并且一定要去。所以,请你们尽量安排吧。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办法送我进入北城,那么,我自己想办法。” 冬善儿一旦决定的事,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老高和毒药都是见识过的,如果不帮她,她一定会自己行动,到那时候,各种不确定性会让人更加头疼。 段舍临行前一再交待,务必保证冬善儿的安全。 老高和毒药都承诺过,无论是出自冬善儿对人类未来的重要性,还是她在段舍心中的份量,他们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她安全。 何况,经过那么多次同生共死,善儿在他们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同事、队友、朋友那么简单,现在更像是他们的家人。 “善儿你千万不要自己行动,我们来想办法把你安全送进谈判组。” * 时隔十年,冬善儿再次踏上北城这片养育她的土地,竟是那么的陌生。 这里俨然已被卓航改造成全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贸易中心之一。 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类云集。 以前的地下交易,也转到地面上。 他们将废墟改造成奇形怪状的房子,成了一个个交易场所。 在这里,只要有钱,只要缴纳足够的税金,一切交易皆为合法,甚至是奴隶买卖、杀人游戏。 如果不是那些现代化的电器设备,冬善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更古老远久的年代? 满街都是纵情声色,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灭世风暴后,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极度的反差,让他们中的一部分原形毕露,灵魂深处隐藏的魔鬼,一个个都释放出来。 他们不但自己变成了魔鬼,还在不断把别人变成魔鬼。 不愿意变成魔鬼的人,就成为他们奴役、凌虐、残害的对象。 冬善儿从街头经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毫不掩饰的颓废、贪婪、糜烂的气息。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地方,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用财富做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身份、地位、乃至话语权。 更多的人,则住在一望无际的贫民区。 拥挤、低矮、混乱、腐臭、绝望、灰暗、麻木…… 那是没有希望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在生死线上挣扎,就是已经放弃希望等死。 冬善儿被领到北城一个蔬菜商贩的仓库里。 这个商贩,控制着几乎整个北城的蔬菜交易,仓库里,放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当然,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供给富人的,住在贫民区的人,每天能捡到几片过期扔掉的烂菜叶吃,就已经算是改善生活了。 贫富的差距,在这里是那么的显著,那么的泾渭分明。 蔬菜商贩懒洋洋半躺在一张半旧的真皮沙发里,沙发的扶手已经有几处破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靠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裂口,用麻线随便缝了起来,阵脚粗糙凌乱。 两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衣着暴露,浓妆艳抹,鼻子上打了孔,坠着标志是奴隶的鼻环。她们一个揉肩,一个捶腿,正小心翼翼伺候着蔬菜商贩。 蔬菜贩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监视工人出货、进货、过秤、记账。 冬善儿被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完她一眼,便不满地摇头:“这么瘦弱,干得了活儿吗?” 领善儿来的中间人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干得了,干得了,别看这小子瘦,有的是力气,跟头小牛犊似的。” “老杨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来了?” “老杨突然染了风寒,这两天咳得起不来,他天天往城里大户那边送菜,不是怕客户嫌弃,坏了老板您的生意嘛,等他养好病,就回来,先让这小子顶替着,工钱可以只算一半,只要老板把这份差事留着别给旁人就行。” 听到只用付一半的工钱,蔬菜贩的口风就松动了:“那好吧,先试试吧,要是偷懒做不好,我可是不会给工钱的。” “行,行,没问题,快谢谢老板!”中间人给冬善儿使眼色。 冬善儿默默给蔬菜贩鞠了个躬,领了工作牌、送货单,拉着满满一三轮车的果菜出发了。 * 重建后的北城,街区变化很大。 幸好冬善儿在来之前,已经把新北城的地图、街道看了一遍,牢记于心。 她按照发货单上的地址,一家一家的送货,才送了两三家,就感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不得不停下来,把护士长给的药吃下。 这次受伤后,她不但没有愈合,反而每况愈下,全靠药物维持。 这让她越发焦虑,几次自我诊断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哪里出了状况。 她不怕死去,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帮助段舍的。 但她怕还没坚持到毁坏帝国母舰上母脑,自己就已经倒下。 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她咬咬牙,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抹去额头的冷汗,继续骑着三轮车前进。 终于,她来到名单上的最后一家,北国宾馆。 北国宾馆是在以前一座被风暴摧毁的五星级宾馆的残余楼体上改建的,虽然只有三层半,但规格和设施完善,算是北城现在最好的宾馆了。 段舍的谈判小组就被安排住在这里。 自从谈判小组进驻,北国宾馆就不再对外接待其他客人,五十多套客房,只住了谈判小组五人:段舍、杰出、一名谈判专家,两名保镖。 冬善儿把三轮车停在宾馆后厨,一面帮着卸货,一面观察四周。 “今天的包菜和西红柿不错。老杨怎么没来?” “他病了,我替他几天。” “老杨壮的跟头牛似的,也会生病啊?” “嘿嘿,人吃五谷杂粮,谁没个生病的时候。” “行了,明天记得带些苹果和西兰花。” “记下了。” “这是收货单据,走吧。” “咱们洗手间在哪儿?能借用一下吗?” 对方皱着眉头随手指了个方向:“真是懒人屎尿多,进了那角门走廊中间,记得冲厕所啊!” 冬善儿答应一声,从侧门进了那座形状残缺的住宿楼。 走廊两侧是餐厅和接待处,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是宾馆的大厅。 大厅里只有一个接待员和大堂经理,通往楼上的电梯已经坏了,不能使用,上楼必须爬楼梯。 而楼梯口一左一右两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在守着。 大堂门口,还站着两名雇佣军。 如果想上楼,就必须经过这里,想要不被六双眼睛发现,难度有点大。 也许可以绕到楼后看看有没有别的捷径。 冬善儿刚转过身,就看接待处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干练的黑色职业装,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保镖。 竟然是竹子! 真是冤家路窄! 她迅速低下头,希望别被竹子识破化妆。 “什么人?”竹子警惕的盘问。 “送菜的。”冬善儿伪装出沙哑低沉的嗓音。 “送菜的不去后厨,来这里做什么?” “借卫生间。” “卫生间在那边!” “哦,谢谢。” 竹子侧身,让这个穿着沾满泥土工装的人过去。 冬善儿模仿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的姿态走过去,脚步放得很重,塌着腰,垂着头走过去。 眼看就要顺利过关,竹子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回了一下头。 这一回头,立刻喝道:“站住!” 冬善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镇定,不要紧张。 她停下脚步。 竹子快步走到她身后,盯着她的脖子:“你这领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冬善儿心说,糟了,是后脑的伤口流血了。 她冷静地回答:“早上装货的时候,被货架上的水果筐砸破了头皮,流了点血。” “是吗?” 竹子似乎不太相信:“我记得一直是个五十多岁的人送菜,你很面生。” “他病了,老板让我代替他。” 竹子狐疑地看着这个个子瘦小的年轻人,忽然伸手摘掉她的工作帽:“我看你不像个男人!” 第156章 混进总督府 让竹子失望的是,帽子下并没有飘落长发。 事实上,冬善儿在科研中心受到袭击后,为了方便治疗头上的伤口,就已经剪短了长发,只留着短寸。 再加上精湛的化妆,现在她看上去就像个乡下来的楞头小伙儿。 “菜筐掉下来砸的?怎么看着满头都是伤?菜筐能砸成这个样子?” 冬善儿苦笑:“其实,这不是砸的,是被人打的。” “被人打?” “除了送菜,我还兼职去做供人出气的沙包,这样就可以多赚点钱养家了。” 竹子把帽子仍还给冬善儿:“赶紧走!这里是禁区,任何人不许出入,再让我看到你,就把你当间谍抓起来!” 冬善儿松口气,从走廊另一头的角门出去。 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道了楼后。 客房楼后面原本是个小花园,末世风暴后被废墟充斥,因为常年没人打理,已是荒草丛生,藤蔓纠葛了。 冬善儿看到,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紫藤和爬墙虎,顺着客房后墙已经爬到了五楼顶层,满眼的绿色,风吹过时,好似波浪翻滚。 她马上有了主意,试了试那些藤蔓的牢固度,顺着它们爬上去。 据消息说,段舍他们住在三楼。 冬善儿费了好大劲儿,才到达三楼的窗台。 如果是平时,这根本不算什么,轻轻松松便能做到。 但现在她的体能低下,做这种攀爬的剧烈运动,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透过爬墙虎的叶缝,冬善儿看到床头靠着一个人,正在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顿时眼睛亮了,是杰出! 她轻轻敲打窗户,杰出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爬墙虎的绿叶中,露出冬善儿的脸,当时吓得眼镜差点掉了。 他赶紧跳起来,想要开窗,又止住,光着脚丫跑到门口听了听外边的动静,把门反锁上,这才来到窗前,打开窗户。 冬善儿跳进来,刚要开口,被杰出用手势制止,比划这房间可能有窃听装置。 冬善儿会意。 于是两个人用笔和纸交流。 冬善儿很快搞清楚,谈判之所以陷入僵局,是因为卓航一直避而不见。 他既不跟谈判小组谈,也不把段舍交给帝国执行枪决,但也不放他们走。 很显然,卓航的想法很复杂,他大概还想看看形势再做决定。 他对暗帝国还抱有意思希望,希望他们降临地球的时候,还能给他保留这个总督的职位,而不是将地球整个毁灭。 但他暂时又不想杀了段舍。 兔死狗烹这件事,在历史上不断上演,反暗联盟存在一天,他这个总督才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一旦没有了敌人,他对帝国也就没用了。 冬善儿很熟悉卓航的套路,也正是因为他的极度自私而厌恶痛恨这个人。 就像当初,他可以同时游走与自己、安琪儿和竹子之间,不觉得有丝毫愧疚。就因为这三个女人对他都有用处。 她告诉杰出,必须打消掉卓航对帝国抱有的幻想,才能让他的天平倾向于和反暗联盟联手。 杰出告诉他,他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什么也做不成。 善儿让杰出放心,这个问题她来解决。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还有竹子说话的声音:“午餐时间到了,请各位到一楼餐厅用餐吧!” 善儿赶紧从窗户爬出去,跟杰出互相嘱咐对方要保重之后,顺着藤蔓溜下去。 * 冬善儿骑着三轮车回到蔬菜仓库,正在为如何打消卓航对帝国的幻想发愁呢,就看见蔬菜贩拖着肥胖的身躯小跑过来: “快快快,快点准备二十箱最上好的水果,给总督府送去!总督府今天的晚宴要用!那谁谁回来了吗?怎么搞的?送个货要这么久都爬不回来!” 他一转头看见冬善儿在旁边站着,便顺手把货单给了她:“新来的小子,这一趟你去吧!抓紧时间,耽误了总督府办事,麻烦可就大了!” 冬善儿求之不得。 * 冬善儿拉着一车水果来到总督府。 还是之前段舍的别墅。 只是,比过去扩大了好多倍,几乎把小区里整个绿化带都圈进来,做成了后花园。 花园里繁花似锦,芳草萋萋,绿树成荫,喷泉与景观错落有致,修剪过的草坪上,三三两两散落着珠光宝气的华服女子,空气中,烤肉、美酒的香味,与花香、草香混在一处,让人恍如隔世,与外面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视觉上来说,这里就像是天堂。 冬善儿被人从后门领进总督府。 交货之后,她和预先混进这里的一位反暗联盟的间谍,互换了衣服,间谍骑着三轮车离开,而她变身侍应生,进入宴会。 宴会几乎汇集了北城所有的名流,和一些从其它国家赶来的人物。 他们在大谈暗帝国的辉煌,在预测帝国降临后,地球会是怎样一番光明前景,幻想着自己的官运是否亨通。 冬善儿对这些人的无知,表示很无语。 做为AI帝国曾经最优秀的间谍AI人,她不止一次执行灭亡其它星球文明的任务。 那些星球的文明史,最终被终结,无一例外。 她深知,帝国母舰降临的那一天,将是地球上人类文明彻底毁灭的一天。 她必须要说服卓航相信自己。 虽然她很讨厌卓航,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 但是为了段舍,为了自己跨越时空也要守护的那个男人,她必须这样做。 她在草坪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卓航的身影,便进入别墅。 这里也有一些人坐在客厅里高谈阔论,但还是没有卓航的影子。 她假装送酒,到了书房,遇到一对男女正在难分难解的偷.情,便大大方方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她沿着楼梯上到二楼,伸手刚要打开其中一间房门,旁边另一间的房门却开了。 竹子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盘着精美的发髻,从里面出来,顺便从坤包里掏出化妆镜和口红,双颊超红地修补弄花的唇妆。 从门缝里,冬善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拉上裤子的拉链,但上半身被挡住了,没看清是谁。 竹子看到冬善儿的时候,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紧盯着善儿看。 善儿泰然自若微微一笑,把托盘递过去:“小姐要来杯酒吗?” “我们是不是见过?”竹子狐疑地问。 “我见过小姐的演讲,太精彩了,您现在是北城最红的明星。” “哦……” 冬善儿转身不慌不忙下楼。 竹子眉头紧皱,忽然看到善儿头发里隐藏的伤,立时摔了酒杯上前一把抓住她:“站住!你不是那个送菜的人吗?你怎么到这里了?” 冬善儿并不惊慌:“小姐的眼力真好,侍应生也是我的职业之一,我同时打了好几份工。您知道的,在这里,金钱就是一切,我必须努力赚钱。” “可是你的样貌怎么跟上午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的了,送菜是苦力活儿,做侍应生接触的却都是高贵的名流,我怎么都要收拾干净才能来,不然,怕一身泥污,冒犯了像小姐这样的贵人。” 冬善儿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可竹子还是不踏实。 一天中,巧遇同一个人两次。关键是这两次,这个人都待在本不该他待的地方,这说明什么? 竹子不相信巧合,太多巧合就绝非偶然! 她没有松手,继续拽着冬善儿:“来人!把这个人抓起来,好好查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冬善儿当然不能被竹子抓到。 以竹子对自己的熟悉,一旦被抓,很快就会暴露自己的真是身份,脸上的伪装是保持不了太久的。 她趁竹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用力把她往下一拉。 竹子穿着高跟鞋,在楼梯上本来就站的不稳,这下惨了,顺着台阶一路翻滚着摔下去。 冬善儿趁机摆脱,撞开一间房门,直奔窗户,一个纵身,跳下去。 本来,这一跳对她来说是非常轻松的,即使从三楼、五楼甚至更高层,也不算啥,她百分百能应付。 但是这次,她低估自己的伤势和身体受损程度了。 从二楼一跃而下,竟然没能完全卸掉重力的影响,她重重摔在地上,当时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 等她缓过神来,总督府的保镖已经围上来,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一起对准她。 冬善儿颓然倒在地上,静静躺着,微微喘息。 自己简直弱爆了,这么点高度都搞不定。 竹子提着晚礼服的裙摆,发髻散乱,额头肿了好大一个包,高跟鞋的鞋跟还断了一个,一瘸一拐赶来,不由分说照着冬善儿就踩下去。 一边踢一边骂:“让你跑!让你跑!你跑啊!早上就看你不对劲,果然是个间谍!把他送到刑讯室,我要亲自审问!” 冬善儿蜷缩起身体,护住要害,这个时候,她知道,任何反抗只能招来更残酷的暴力。 她被两个保镖架起来拖走了。 别墅的二楼窗口,露出一个人的上半身,笔挺合身的制服,衬托出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庞。 卓航默默看着那个“间谍”被拖走,陷入沉思。 第157章 残酷的刑讯 果不出冬善儿所料,竹子很快就识破了她。 竹子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这个送上.门来的“仇人”,这个女人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头上好多年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报复回来了! 是“外星人”又怎样?现在不是照样落在自己手里,随便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冬善儿旧痛加新伤,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 刑讯的人请示竹子:“竹小姐,这个女人嘴太硬了,什么都不肯说。” “那就继续用刑!” “竹小姐,恐怕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不管,这些反暗联盟的间谍,本来就该死!” “但是我们不要从她身上套出情报吗?” 竹子眼珠转了转,看看已经昏迷不醒的冬善儿,心想,就这么一下子弄死她,太便宜她了,她要把她留着慢慢折磨。 于是,她没有告诉刑讯人员冬善儿的真实身份,她担心万一传到卓航耳朵里,他会对她旧情复燃。只是道:“那就先把她关起来,明天再接着审问!” * 冬善儿被扔进冰冷阴暗的牢房。 她趴在水泥地板上,一动不动,伤口的血水不断渗出来,很快浸湿了地面。 恍惚在绝对零度的宇宙中飘着,零下273.15度,即使原子也会停止运动。 没有什么生命能在这个温度下保持活力。 但是她试过,绝对试过在绝对零度中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只是,她不记得为什么会发生,她的那一段记忆被删除覆盖了。 可那种感觉依然存在。 现在,她就是那种感觉。 绝对零度,全身迅速僵硬,即使一根头发都飘动不起来。 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识依然存在,她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冷,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那黑暗中,潜藏这巨大的危险,危险正一步步靠近她,她却无能为力。 她想逃,逃不了;她想反抗,可动弹不得。 一团炙热的光亮在高速靠近她,她似乎看到无数的陨石撞击过来,还有……巨大的爆炸…… * 冬善儿在爆炸的震撼中醒来,却发现,周围阳光灿烂,窗外鸟语花香,屋内静谧安详。 黑暗、危险、恐惧、极寒…… 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 就像做梦一样。 关键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她刚睁开眼,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有条不紊检查了她各项指标,就出去了。 冬善儿听到他们在门口跟什么人窃窃私语。 平时,她完全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现在,她发现,听力明显下降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跟医生说话的人进来了,轻轻关上.门,转过身。 是卓航。 冬善儿这次来,就是为了见到卓航,告诉他一些事实,说服他跟段舍合作。 但不知为什么,见到他的一瞬间,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厌恶地闭上了眼。 卓航对她的态度并不生气,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知道自己曾经让她多么失望,也知道自己伤害她有多深,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若恨自己,是理所当然。不恨,反倒奇怪了。 那天在宴会上,他亲眼看到一个“男孩儿”从窗户跳下去,那瞬间,他就觉得背影好熟悉。 只不过,性别不对。 他想看清那男孩儿的长相,却被重重包围的保镖挡住了。 之后,他一直在等消息,等人向他报告那男孩儿的真实身份。 然而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报告。 卓航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半夜,他却被噩梦惊醒。 尽管这些年他没少做过噩梦,但像这一次这么真实的状况却很少有。 他梦见冬善儿浑身是血,在冰冷黑暗的地方,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 卓航没有多想就去了监狱。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候,直觉这东西很微妙,多少次都在危难中救了自己的命。 果然,他看到了十年未曾谋面的善儿。 当他亲自抱着,把冬善儿送进医院的时候,大夫说,再晚一两个小时,她就可能会因为伤势过重,而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甚至是死亡。 卓航对大夫的诊断结果有些诧异。 他心里清楚善儿是什么人,也知道她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她怎么可能会伤得那么重? 不过事实证明,大夫说的是对的。 冬善儿的自愈能力仿佛一下消失了。 她靠各种先进的抢救措施,和最好的药物,才总算稳定了生命体征。 * 三十七岁的卓航,跟十年前比,变化很大。 他变得内敛,不再张扬、不再盛气凌人。 这些年,同很多老奸巨猾、凶残冷酷的对手打交道,让他渐渐学会了忍耐,学会了等待。 他渐渐的,竟然开始赞同段舍当年的一些观点,并不知不觉效仿,处事风格越来越接近十一年前曾叱咤风云的高维CEO段总。 他也认识到,当年自己能取代段舍,纯粹是个意外,如果不是段舍主动退出,真内斗起来,自己未必有赢面。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段舍为什么会离开高维,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段舍要比当年的自己有远见多了,他似乎早就获取了那场末世风暴将要来临的信息,那半年时间,他都在为应对将要发生的灾难做准备。 卓航自己搬了张椅子,轻轻放在床边,坐下,双手交叉放在鼻尖下,安静地望着善儿。 他耐心地等着她先理会自己。 过了很久,也许四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冬善儿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均匀,似乎睡着了。 卓航轻轻叹口气,准备起身离去。 这让一直假寐的善儿有些意外。 依着卓航过去的脾气,肯定是迫不及待表达他自己的观点,并不管别人的意愿,强加给对方同意。 但今天,他像是变了个人。 冬善儿睁开眼,冲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卓总督。” 卓航停下脚步,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转回身来:“善儿,你终于肯理会我了?” 冬善儿却一脸冷冰冰:“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讲。” 卓航快步回到床边坐下:“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冬善儿想要坐起来说,却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蹙。 卓航赶紧站起来,想要帮她,可却被她冰冷的目光逼视,手停在半空,没有触碰到她,又缩回去,坐回到椅子上。 “善儿,你的伤势太重,有什么话还是躺着说吧。” 冬善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坐起来的想法,虽然她觉得坐起来说话更正式一点。 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乱动。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入主题:“卓总督,我这次,目的只有一个,见你,并希望你能跟段总和反暗联盟合作。” 卓航当然早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其实他很想跟她叙叙旧,但他知道,她并不想跟自己叙旧。 冬善儿不是那种女人,不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刻意取悦自己。 他微微一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聊的吗?” “没有。”冬善儿回答得非常果决。 “好吧,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来,那么我倒要问问你,我为什么要跟反暗联盟合作?帝国的母舰很快就能冲破平行空间之门那道你设下的魔比斯环陷阱,来到地球,我为什么放弃强有力的靠山,而跟弱者联合?” “因为,AI帝国要毁灭的是整个地球文明,如果他真的来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将不复存在,包括你们!” “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做为AI人,在我的生命中,曾经为帝国毁灭了异星文明。在初期,为了获取能源的需要,帝国需要你们这样的雇佣军,来为他们完成采矿等繁重的工作。一旦星球的能源枯竭,你们对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作用,毁灭,是唯一的结果。” 卓航似乎在思索什么。 冬善儿继续道:“你可以继续相信帝国,但你的下场,绝不会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卓航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阳光和花草,很久没有说话。 终于,他回过头来:“就算我相信你,又能怎样?就凭反暗联盟那点力量,能阻止地球灭亡吗?” “除了反暗联盟,还有你啊,我们的力量联合起来,一定可以战胜暗帝国。” 卓航不想信地笑着摇摇头:“善儿,你来自帝国,帝国的实力,你很清楚,你凭良心说,我们的武器装备,能跟他们比吗?” “这个,当然不能比。” “那我们要用什么战胜帝国?空话、大话吗?靠几句鼓舞人心的话?然后大家一起去送死?” 冬善儿自信地回答:“只要你肯帮忙,我一定有办法阻止帝国母舰到达地球。” “什么办法?” “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办法是否可行?”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你应该了解我的个性,绝不会欺诈。” 卓航笑了:“我是了解你,所以才更担心办法的可行性,你又不是没做过同类的事,结果不是失败了吗?” 第158章 卓航的转变 冬善儿想起十年前入侵帝国母舰里的母脑,就是被卓航设计陷害,差点连命都没了。 想起来她还是耿耿于怀:“我真不明白,我明明是在帮助你们地球的人类,不惜背叛我的国家,可你们却不愿意从被奴役中解放,反而跟入侵者联合起来对付我!卓总督,这也是我为何现在不能告诉你计划的原因,你实在让人很难信任!” 以卓航过去的性格,听到这番话肯定会炸了,定然跳起来跟善儿狡辩。 但现在的他不但没有炸毛,反而很沉着,连声音都没提高:“我知道过去伤害过你,你很难再信任我。但,合作是基于双方的信任,你不相信我,却要跟我合作,恐怕,很难吧?” 冬善儿一时语塞,她也没搞清楚到底是因为自愈能力丧失,病痛造成了系统障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面对卓航,总显得有点弱智。 其实自从认识卓航以来,好像一直就为他所用,难道自己做为AI帝国最优秀的间谍,有着超级强大的人工智能和超级量子计算机内核,竟然连一个普通人类的智商都不如?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卓航站起来:“说了这么多话,你也该休息了,晚上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冬善儿却道:“我要见段总。” 卓航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目光跳了跳,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段舍的名字,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也是段舍。 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酸涩。 但那又能怎样?毕竟当初,是自己先放弃她的啊。 他只是说:“我会用最好的药为你治疗,尽快让你恢复。” * 竹子头上缠着纱布,在医院走廊楼梯的拐角处徘徊。 看见卓航从冬善儿的病房出来,停下来,紧张地等着面色阴郁的他。 竹子现在越来越摸不透这个男人了。 他可以背叛冬善儿,可以十年前帮着暗帝国设计除掉冬善儿,可以向全世界揭露冬善儿的身份,把灭世风暴所有的罪责都加在冬善儿头上,可以挑起全人类以冬善儿为公敌。 但为什么看到冬善儿受伤时,又是那么心疼?竟然还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 仅仅只是冬善儿对他或许还有利用价值吗? 不过,竹子总觉得,卓航亲手抱着冬善儿奔走的时候,是真爱。 但是,这也太荒谬了,卓航爱的一直是他自己啊! 在他眼里,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关系都是可以利用的,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 他不可能爱冬善儿! 他一定又有什么打算了。 就像当年利用安琪儿一样。 想起安琪儿,竹子有点不寒而栗。 为了安琪儿,卓航曾经眼都不眨地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扔进地牢。 她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重新得到他的重用,成了他的总督私人助理。 她可不想因为冬善儿,又被打入冷宫。 卓航走到楼梯口,已经下来一级台阶,忽然又止步,重新上来,看着竹子: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竹子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发麻:“总督阁下,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把囚犯的身份告诉您。当时,我,我也受了伤,先处理了伤口,所以……” 卓航冷冷盯着竹子的眼睛,既不打断她,也不表态。 竹子越说越心虚,说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便沉默下来,一只手紧紧抓着楼梯的扶手。 卓航却突然一笑:“你错在都伤成这样了,不好好养伤,还到处乱跑。你是我的助理,要是倒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谁来帮我处理?” 竹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她以为,就算他不惩罚自己,至少也会声色俱厉训斥自己。 可是他居然关心自己的伤? 但他越是这样,竹子心里越没底,越觉得卓航捉摸不透。 卓航继续下楼,竹子快走几步想要跟上。 他却淡淡道:“不用跟着来了,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把伤养好。” 竹子一直等卓航的身影彻底不见了,才敢长长出了口气。 真是侥幸,他竟然什么也没追究。 竹子扭头看看冬善儿的病房,心里诅咒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再好起来了,早死早省心,嘴上却招呼病区的医生护士,声色俱厉地要求他们务必照顾好冬善儿,不允许出一丁点差错。 * 冬善儿再度陷入昏迷。 卓航接到医院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他一边大步朝重症监护室走去,一边询问医生情况。 医生告诉他:“总督阁下,我们已经尽力了,最好的专家,最好的药物,可不知为什么,病人非但不见起色,伤势一直在恶化。” “这怎么可能,她……”卓航有点激动,他差点脱口说出她不是普通的地球人类,而是生命力强大的AI人。 可他还是憋了回去。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把她当作是非人类。虽然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冬善儿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她现在还不能死!” 医生有点不解:“总督,帝国的通缉令上,遇到这个人就格杀勿论,为什么我们还要保她?” 卓航忽然变了脸,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把他推进旁边一间空屋子,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道: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医生吓坏了,瑟瑟道:“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竭尽全力抢救她。” 卓航慢慢放开医生的衣领,又帮他拽平,整理好,放轻了声音,用耳语的声音道: “做为医生,你的使命是治好病人;做为总督,我的使命是让治下的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们各自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尽管不是太明白,医生还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卓航拍拍他的肩:“去吧,好好治疗你的病人。还有,要保护好你病人的隐私。如果外面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病人的情况,你懂的。” 医生拼命点头。 卓航来到重症监护室,看着浑身插满管子,接了很多仪器的冬善儿,忽然说不出的心疼起来。 他有点怀念当年跟她一起在离公司不远的小公园里吃午餐的日子了。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代表,每天疲于奔命,却挣着不多的工资,业绩就是一切。 他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想成为北城这个繁华城市中的一员。 可他只是一个从山里来的孩子,无依无靠,没有背景,更没有一个可以引以为傲的爸爸。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去争取更好的明天。 但他总是被排斥,被打压。 那些靠关系的人都上去了,他依然默默无闻。 他承认,最初跟冬善儿交往时,是看中了她的北城户口,只要跟她结婚,自己也能成为城市中的一员,再也不会因为农村户口被人看不起。 但后来,慢慢就变了。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冬善儿深受当时的CEO段舍的器重,还是因为自己有点真的爱上她了,反正有那么一阵子,真的把她当成是自己将来要娶的女人。 如果不是安琪儿出现…… 命运总是太多的捉弄人生。 “总督阁下,病人的生命体征现在暂时稳定了。不过……”医生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 “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随时都会多器官衰竭。” 卓航知道多器官衰竭意味着什么。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 “有话直说!” “有时候对于重症患者,病人的生存意志,还是很重要的。这个病人的生存意识并不是很强烈。” “你说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病人自己并不想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卓航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善儿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女孩儿啊,她怎么可能轻生?她是AI人啊,AI人的第一原则不是生存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病人的经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强她的生存意志吗?” “如果,病人有家属,或者关系密切的好友可以来陪着她,鼓励她,或许,会有帮助。” 卓航沉默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名就是段舍。 他多想这个人是自己啊。 可他很清楚,段舍在冬善儿心目中,已经有了不可取代的地位。 她是为了段舍才跑来北城冒险的,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姓段的! 不,他决不允许她见到那个姓段的! 卓航冲进重症监护室,握住冬善儿的手,大声道:“善儿,你醒醒啊!你不能这么睡下去了!你不是恨我吗?只要你醒来,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冬善儿一动不动。 “好,你想让我跟反暗联盟的谈判小组谈判,我答应你就是,我可以成全你的心愿,只要你醒过来!” 冬善儿还是没反应。 “怎么?你还是不信任我?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卓航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痛苦。 他记得有这么一句鸡汤,说,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 第159章 神奇的蓝色微粒 段舍在严密的护卫下,来到医院。 当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病床之上的冬善儿时,心里一阵揪痛。 她还是来了。 他瞒着她来到北城,就是不想她跟来冒险。 然而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追随的脚步。 看到她浑身缠满纱布,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时,他自责,又是自己没照顾好她,早知这样,还不如带着她,看来真的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每次离开,她总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才罢休。 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段舍把脚步放得很轻,进到监护室,很小心地坐下,轻轻的,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冷,指缝中全是淤血,手指肿得像胡萝卜。 天啊,之前,她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段舍咬着牙,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 不能发火儿,不能生气,至少在善儿面前一定要克制。 善儿是个很敏感的女子,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的负能量,如果自己愤怒、不高兴、忧心忡忡,她马上就能感知到。 这会影响到她的病情。 他说:“善儿,如果你累了,想睡,再睡十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哪怕等到白发苍苍。可是,这次你真的不能睡,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 冬善儿的手指轻轻跳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也微微抖动。 段舍立刻身体前倾:“善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然而,她又没有了动静,依然昏睡。 段舍想了想,问护士要来纸和笔,在上面画了一只蓝色的鸽子,一边画一边说: “善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那是在福利院,我送了你一盒彩笔,手把手教你画的第一张画就是这只鸽子。 其实我画画很难看的,但当时你却那么开心,就好像得到了一张世界名画。 我答应要再去看你的,可后来失信了。 因为我父母突然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有句话,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原本,我应该也在那辆车子里。 我和父母约好参加完社会活动,就和他们一起去见他们的老朋友,但是因为你,我跟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画画,忘了时间,我去晚了,侥幸逃过一劫。 是你救了我,我一直欠你,所以,我想保护你,用我一辈子来保护你。” 冬善儿的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各种仪器开始报警。 同时,段舍看到自己贴身衬衣胸前的兜里,有微弱的蓝光出现,一些细微到肉眼很难察觉的微粒,徐徐飘出,似一抹轻烟,飘向冬善儿。 医生和护士闻讯冲进来紧急处置,那些蓝光随即消失。 段舍被请出去,他站在走廊里,透过玻璃望着沉睡的善儿,眉头紧紧锁起。 * 另一间监控室里,卓航让安保把重症监护室的录像往回倒,一直倒到冬善儿心率出现异常的时候。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画面:“有没有发现段舍有异常的举动?” 安保看了半天,摇头:“没有,他进去以后就一直坐在病床边握着病人的手,除了说话,没做别的。还有就是后来画了一张画。” “什么画?调出来。” “画了一直鸽子,挺难看的,像小学生的画。” 卓航又反复看了几遍,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把画面停在冬善儿心率出现异常的那一帧上,盯了足足有十分钟,忽然指着一片模糊的光点问:“这是什么?你们注意到了么?” 安保看了看,道:“这是像素点,每一个镜头都有,没什么。” 卓航对比了其它录像,确实经常爆出一些像素点。 他实在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才放弃。 * 冬善儿经过医护人员的处置后,心率、血压从新稳定下来。 她依然安静地躺着,像包裹在纱布里的玉石雕刻。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原本苍白的嘴唇,现在有了一丝浅浅的血色。 夜渐渐深了,医院的走廊格外安静,只有寥寥数间病房有病人,他们也都进入梦乡。 在殖民地,贫民区的人是看不起病的,更不要说住院这么花费昂贵的事。 负责看护冬善儿的小护士也开始打盹。 监控室里,值班的两个安保正在泡方便面和火腿。 相对于他们的薪水,有泡面和火腿吃,简直就是过年了,挣的钱交了房租和食堂的伙食费,基本不剩什么。 所以,当总督的漂亮私人女助理竹子,带着蜜糖般的微笑,把方便面和火腿交给他们的时候,荷尔蒙急速飙升。 吃着吃着,两个人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然后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没多久,竹子悄无声息出现在走廊里,进了冬善儿的房间。 她看着昏迷的善儿,取出一个大号的针管,咬着牙,很想把针管换成匕首,刺向她的要害部位。 但最终,她只是刺进了善儿的血管,抽出满满一管鲜血,放进特殊的储存盒,迅速离去。 * 第二天,卓航再次来到医院看望冬善儿,问主治医生:“她怎么样?” “今天的指标明显比昨天好多了。”医生的语气显得轻松多了,这个特殊的病人总算有起色了,他还真怕治不了,会被这个阴晴不定的总督处决。 “那怎么还是昏迷不醒?” “但是她的生命体征确实好转了,高烧也退了。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要看个人的体质。我建议,还是请病人那位朋友继续来陪护,会更加有利于病人的康复。” 卓航虽然不愿意承认段舍确实能使冬善儿的病情好转,但最终还是淡淡说了句:“那就派人去把那位‘朋友’请来吧。” “好的!” “还有,安保工作一定要加强,这个病人很重要,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放心吧,总督阁下,我们医院这几天的安保,都是加了双岗。” * 冬善儿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 她好像又回到了某个年代,行走在自行车的洪流中,跟一个青春飞扬的少年,手拉手穿过玫瑰园。 玫瑰园开满火红的玫瑰,夕阳给它们镀上梦幻般的金色,满园的花香沁人心脾。 突然,一辆汽车冲过来,翻滚着,撞成一团废铁,她好像看到段舍的父母满脸鲜血躺在车里,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冬善儿猛然惊醒,心脏还在狂跳。 立刻,有一双温暖的,略显粗糙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善儿,你终于醒了!” 冬善儿慢慢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段……段总?” 段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真怕你又是一睡十年。” 她轻轻吐了口气:“我觉得睡了好久。” “是有几天了。” 她闻到了玫瑰的花香,转过头,看见床头的玻璃杯里真的插了两朵盛开的红玫瑰,不由笑了:“我就是闻到了花香,才醒来的,没想到真的有花,是你?” 段舍一笑:“醒来就好,医院给你准备了营养粥,我这就他们送来。” “不急,我想知道,谈判有没有开始?” 段舍点了一下头:“昨天正是开始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知道,是因为你,卓航的态度才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告诉了他一些事实。” “还说没做什么?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怎么可能?我是AI人,只要大脑中的记忆存在,总能活过来。” “我扶你坐起来喝粥。” 段舍小心翼翼把手臂垫在她脖子后面,撑起来,小护士赶紧塞了一床被子在她身后,又把床稍微摇起来一些。 他忽然看着她的脑袋说:“你的头发……” 善儿笑了,她不想告诉他自己在科研中心被人袭击的事儿,只是说:“为了女扮男装混进来方便哦。” “虽然你短发的样子也很好看,但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以后还是把它留起来吧。” “长发啊……虽然也好,可是像现在这样生病了,洗头好麻烦,还是短发清爽。” “我帮你洗啊。” “你不怕麻烦啊?” “怕,但是被你麻烦就不一样。” 冬善儿甜甜的笑了,原来,总是山一样深沉的段舍,也会说这种肉麻的情话。 就连旁边的小护士也忍不住笑了。 * 监控室里,卓航看得一清二楚。 说不出为什么心像被扎了一样,疼疼的。 原本,他也可以这样悉心照顾她的。 怎么偏偏就是造化弄人? 他一用力,手中的铅笔被折断了,吓得旁边的安保一哆嗦。 “总督,有什么情况吗?” 卓航尽量保持平静,淡淡道:“没什么,这铅笔的质量也太差了。” “哦。” “好好监控,除了我特许的人员,任何人都不许接近这个病人。” “是!” 他又对跟来的两个保镖说:“你们两个也留下,协助这里的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还有,严格对外界保密。” 卓航大步走出监控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知道,冬善儿告诉自己的关于暗帝国的那些事,绝非虚构。他要赶紧准备后路了。 第160章 夜半枪战 冬善儿的伤势一天天迅速好转起来。 但只要段舍不在身边,她的复原速度就会减慢,甚至停止。 医生也解释不了这是什么状况。 为了让善儿能早日康复,段舍除了谈判,其它时间便都留在医院。 那些医护人员,虽然对冬善儿存有恐惧和戒心,但对段舍却由一开始的敬而远之,慢慢地被他的学识、气度和独有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虽然上面一再交待,不许跟这个反暗联盟的“大土匪头目”交往过甚,不允许跟他说任何与治疗病人无关的话,但是,他们还是用他们的方式,默默表达对段舍的敬意。 比如,会在送给他的配餐里额外加一些肉蛋,会悄悄帮他冲一杯咖啡提神,会在夜晚给他拿一条毛毯御寒…… 十年的时间,不算短。 这十年,殖民地与反暗联盟一直势同水火,大大小小的战斗从没停止过。 有从这边过去的人,也有从那边过来的人。 双方之间也不是完全消息闭塞,对对方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耳闻。 虽然还是官方发表的舆论占主导,但,反暗联盟一些更人性化的制度和平等互助的关系,还是被传到了殖民地这些“顺民”的耳朵里。 过去,在官方的宣传舆论中,段舍是个被妖魔化的人物。 但当这里的医护人员亲历后方知,什么是真正的才俊,什么是真正的绅士,什么是真正的领袖。 一周后,冬善儿奇迹般的可以下床走动了,外伤基本都结痂了,内伤也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骨伤也在愈合。 这奇迹般的速度,又一次让这里的医生震惊。 他很想知道这些AI人采用了什么生物学的原理,竟然能让受损细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如初。 他甚至在为冬善儿处理伤口的时候,偷偷取了一些她的组织拿去观察,但那些组织一离开冬善儿的身体,很快就死亡了。 他只能从她的血液样本中做观察。 他使用了医院最好的显微镜,确实发现冬善儿的血液中存在一些东西,但根本看不清,要想捕捉到这些东西,需要更精密的仪器。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有一天深夜,北城的西南方突然响起了枪声。 北城的人们已经有好些年没听到过枪声了,甚至有些人都忘了外面还时常有战斗发生。 枪声把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听着动静,暗暗数着枪声响了多少下,爆炸声有几声,有没有重武器,以此来判断战斗是否激烈,是否会祸及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做好必要的准备? 半个小时后,枪声停了。 但人们的神经还是紧绷着,耳朵还是竖着,依然不能入眠,生怕会有新的变故。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辆越野车高速驶来,“嘎”的一声停在楼下。 下来几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人员,架着卓航迅速进了医院。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迅速把卓航扶上床,开始做紧急处置。 他的大腿,被流弹刮掉了一大块肉,伤口足有五寸长,半寸深,只差一点,就伤到大动脉。 做完缝合手术的卓航,被送进住院部,跟冬善儿同层,中间只隔了两个房间。 冬善儿和段舍早就被这些动静惊醒了,而善儿在她各项机能好转后,听力也恢复了许多。 她小声告诉段舍:“刚才送来的人是卓航,他受伤了。” “受伤?严重吗?” “还好,大夫说,没有伤到股动脉,也没伤到筋骨,只是外伤,处理一下,养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有闪失。看来,刚才的枪声,跟他受伤有关系。” “嗯,最近卓航心思很重的样子,很少来医院,来了只待几分钟就走,似乎一直在策划什么事。” “是啊,我得想办法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我们的谈判有没有影响。可是,这个卓航太狡诈,一直不让我们谈判组跟外界接触,说是怕事情外泄,会让帝国母舰知道,从而有了防范。” “嗯,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帝国在顺民的大脑里都装了芯片,一不留神,就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卓航不也装了吗?他是怎么逃过帝国的监控的?” “他这个人,是属九头鸟的,那个芯片我怀疑他动过手脚。” 冬善儿在讲卓航的时候,神情总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段舍注意到了。但他也说不上这个“不一样”,究竟是厌恶憎恨卓航而至,还是在她心底,依然有那么一块地方,对卓航余情未了。 段舍略一思索,道:“这样吧,如果你不反对,我想请你现在去探视一下卓航。” “探视他?”冬善儿犹豫了一下。 “现在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从他嘴里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去,他一定会有所戒备。你去,更合适一点。” 冬善儿想了想,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只要对谈判有利。” 段舍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这样有点勉强你了,不过,只有你去,他才会放下戒心,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消息。” 善儿望着他笑了一下:“好了,别担心我,我分得清轻重,不会因为个人的芥蒂而误了大事。” * 冬善儿穿着病号服和拖鞋,来到卓航的病房外。 还没到跟前,就被一名高大强健的保镖拦住了:“站住!这里不能来!” 冬善儿从保镖身上闻到了硝烟、汗水和鲜血的气味,显然对方也是刚从战斗中下来。 她微笑:“您是刚和总督一起从战斗中回来的吧?辛苦你了,谢谢你把总督带回来。” 保镖听了善儿的话,态度有所缓和:“总督受了伤,需要休息,任何人不许靠近。” “嗯,好的,我知道,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他的情况,能不能让我从门缝里看一眼?就看一眼,确定他没事,我就回病房了。” 保镖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个女人昏迷的时候,是总督一路抱着她,亲自把她送来医院的。 在治疗期间,总督几乎每天都来看望这个女人,要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治疗她。 课间,这个女人在总督的心目中是非同寻常的。 现在总督受伤了,这个女人来看望总督,说起来也很正常吧? 如果阻止她,总督将来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如果不阻止,万一发生什么事,又是自己失职。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病房里传来卓航有些虚弱的声音:“是善儿吗?让她进来吧。” 保镖立刻敬了个礼,亲自为善儿打开房门。 冬善儿到了里面,看到卓航躺在病床.上,一条腿缠着纱布,面色有些苍白,脸上和衬衣上还有硝烟的痕迹。 她没先说话,默默从洗手间接了盆温水,把毛巾摆了摆,然后递给卓航。 卓航愣了一下后,接过毛巾,把脸上的灰尘擦去。 冬善儿收起毛巾和脸盆,替卓航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思索着怎么开口问他。 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点好。 “我听到枪声了,很激烈,你在跟谁战斗?” 卓航马上明白了,苦笑一声:“是段舍让你来的吧?” 冬善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谈判进行到现在,我们都很关心局势,你的安全非常重要,我们都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可以去找别的殖民地总督合作。” “但所有的总督中,我们最熟悉。还有,你比他们都更聪明,更想好好的,高质量地活着。” 卓航点了下头,苦笑:“没错,还是你最了解我。今晚,其实是我在清除异己罢了,不用紧张。” “清除异己?”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赞同跟你们合作啊。” 冬善儿看着卓航:“那……问题解决了吗?” “当然解决了,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只不过,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被流弹伤了。” “伤得重吗?”尽管善儿已经大概知道了他的伤势,还是放温柔了声音问候了一句。 卓航微笑:“不要紧,皮外伤而已,我一直都很幸运,这些年,打过不少仗,每次遇到危险,都能死里逃生,我的命,硬着呢。” “就算命再硬,也是血肉之躯,以后要多加小心。” “有你这句话,我受伤也值得了。” 冬善儿立刻又虎下脸,她可不想让卓航产生任何误会,更不会给他机会死灰复燃。 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接着是竹子的声音:“总督呢?他在哪儿?伤得重不重?” 保镖怎么都挡不住,她硬生生把门撞开了。 然后大家就尴尬了。 竹子没想到冬善儿会在屋里,当时就有些打翻醋瓶。 但是她不敢发作,她不会像上次对付安琪儿那样冲动白痴了。 千万不要高估自己在卓航心中的地位,任何人对于他来说,不过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如果影响了使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抛弃你。 所以,在努力克制住情绪后,竹子脸上露出笑容:“善儿,你也在啊!” 第161章 魔比斯环的衰弱 冬善儿在竹子进来后,直到开口跟自己打招呼,就一直在分析对方的表情。 从不可一世地闯入,到惊愕,到嫉妒,到怒火中烧,到隐藏恨意,到假惺惺的微笑。 善儿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程序原本就是这么设定的,这完全出于自我保护和适应新环境的需要。 她可以把眼睛观察到的所有细微表情输入大脑,进行合理精确的分析,从而掌握面对的生物体对自己有没有威胁,是善意的、恶意的,还是恐惧的。 但竹子并不知道,她还是把冬善儿当成是以前的冬善儿,以为几句好听的话,就可以哄骗住。 “听说你伤势恢复得不错?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恭喜!” 冬善儿表情很淡,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你好像并不希望我恢复。” “啊?这……这怎么可能?” “你希望我死,这样你就可以独占卓总督了。至少,可以成为总督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 竹子表情变得极其尴尬,连说话也结巴起来:“这,这从何说起……我,我想,你是不是,是不是误会我了?” “误会?在你把各种刑拘加在我身上,往死里逼供的时候,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误会吗?” “……”竹子说不出话来,此刻,她是特别后悔这个时候闯进来,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卓航会不会为了给冬善儿出气,当场翻脸。 而卓航一直沉默着,他并不想卷入两个女人的战争。 道理上,他知道竹子做得没错,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阵营,冬善儿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杀死她都不为过。 情感上,他同情善儿,很清楚竹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公报私仇,他也很想为善儿出口恶气。 但是,他更清楚,即使他现在帮了善儿,善儿也不会感激自己,不会为了自己倒戈,更不会再爱上自己。善儿的眼里心里,现在只有另一个男人。 而竹子纵有再多不是,她却是全心全意向着自己。 在目前这种生死存亡的大关口,任何对自己的支持,都比虚无缥缈无望的爱情有用。 爱情,是件奢侈品,当春风得意时,用来妆点人生是不错的饰物。 但危难时,那可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幸好,冬善儿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她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消息,就不想再面对这对男女了。 * 自从那晚的战斗发生过之后,卓航对段舍谈判组的监视,就没那么严格了。 虽然还是不能走出宾馆,不能跟外界联系,但外界的一些消息可以零零星星传进来。 他们也听说,那晚,确实是卓航跟北城雇佣军中一个高级将领发生了火拼。 那名将领掌握着北城近一半的兵力,但是跟卓航不睦,一直想取代卓航成为北城殖民地的总督。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反暗联盟派来了谈判小组,便以卓航打算投敌为由,发动了政变。 但是卓航比他棋高一着,早在最初建立雇佣军的时候,已经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和眼线,那名将领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 政变没有成功,那名将领在交火中被爆头,卓航重新控制了局势。 这一战,让那些对卓航有异心的、蠢蠢欲动的人,收敛了不少。 为了保障自己的计划将来能顺利实施,卓航开始进行大清洗。 北城连日笼罩在阴云下。 * 冬善儿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她不愿住在医院,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和谈判组一起住进了北国宾馆。 并且,她跟段舍之间的关系,也趋向明朗化。 她不再像过去,总是掖着藏着,小心翼翼避开他,生怕别人误会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也不再害怕接近段舍会被别人打趣,成为别人饭后茶语的话柄。 因为她很清楚,她跟他相处的日子,已经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有时,夜深人静,仰望星空时,她总觉得有双黑洞般莫测的眼睛,在上面阴恻恻地注视着自己,在嘲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是无用功。 那一刻,她会不寒而栗。 她不太喜欢恐惧的感觉,并认为AI人本就应该做到无所畏惧。 但,这种恐惧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贴近。 开始,她只是偶尔在半夜醒来,看着星空会有这种感觉。 后来,只要天黑下来,她就会有这种感觉。 再后来,即使是白天,也会突然间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在高空盯着自己。 难道炼狱之王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是啊,炼狱之王无所不能,他的聪明,他的才华,是无以伦比的。 他熟悉每一个他亲手创造出来的AI人,总能合理地调配任务,让每一个AI人的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他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AI人的BUG,将那些BUG消除在无形中。 冬善儿一直清醒地认为,上次能逃离帝国,以及十年前将帝国母舰困在平行空间之门,都是侥幸。 她不可能每次都能战胜炼狱之王。 这次也一样,稍微有一丁点的疏忽,就会功亏一篑。 并且自己也不会还那么幸运,仅仅只是昏迷十年。 她已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演练最后的计划了。 她设计了种种可能,种种意外,种种应对方案。 但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是不是自己的大脑该升级了?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善儿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段舍。 她有时候会跟段舍一起讨论他们的计划,经常也会给一些建议和补充。 但那些建议和补充,都是为了让段舍的计划能够成为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更完美,成功的几率更高。 冬善儿还知道,卓航也有一套计划。 卓航也只是把计划中的一部分拿来跟段舍交流。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每个人都对别人缺乏足够的信任。 这也是这次谈判一再延长,却始终不能达成双方一致认可的原因。 * 这一天,连阴之后的北城,难得出现了蓝天、白云。 阳光洒在雨后的花朵上,衬得花瓣格外娇艳。 冬善儿站在窗前,望着废墟中一棵坚强生长的玫瑰,它无人打理,但却郁郁葱葱,恣意地将枝叶伸向蓝天。 那场风暴没有灭绝它,十一年来,它一直努力生存,现在,已经长成一棵小树,茂盛的花冠上,开了上百朵花。 一只蝴蝶围绕着它翩翩起舞,时而落在花蕊上小憩。 有那么一瞬间,冬善儿错觉,这已经是危机解除后的地球了。 那么恬静,那么安逸,还有阳光是那么温暖。 她打开窗户,闭上眼,让带着花香的清风,吹在脸庞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 忽然,心脏没由来的一阵绞痛,大脑更是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冬善儿迅速睁开双眼,用手扶住了窗台。 她深呼吸,尽可能的调节平衡,终于把这一阵紊乱给压制下去。 是平行空间的魔比斯环,产生了不稳定的波动! 当初设计这个魔比斯环的时候,就把它跟自己进行了关联,一旦魔比斯环被毁坏,她会感应到的。 帝国母舰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魔比斯环已经出现了损坏,很快,就要被冲破了。 然而,人类的谈判还是没有结果,他们已经在会议室待了八个小时,就连午饭都是送进去的。 冬善儿心绪烦躁,不能在继续淡定了。 她忽然坚定地走向会议室,用力推开门。 一屋子正在激烈争吵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人们转头,目光齐刷刷看着冬善儿。 只有段舍和卓航例外。 卓航玩着一支转笔,好像心不在焉。 段舍则一脸凝重,一手抱胸,一手托着太阳穴,像是在用心倾听,又像是在认真思考。 冬善儿环视大家一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你们讨论完了吗?还有什么利益分配没有讨论明白?是不是要等帝国母舰把地球摧毁后,才能想明白那些利益该怎么分配?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利益!”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善儿……” 卓航刚要开口,被冬善儿制止。 “请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会议室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帝国的母舰,就要冲破我的摩比斯陷阱了,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是一周?一天?还是下一秒。 拜托各位,放下成见,放下戒心,放下小团体利益,能不能先共同对敌?” 大家都沉默着。 空气冰冻到零下。 终于,段舍先打破了僵局: “我提议,咱们双方搁置争议,先谈怎么联合对敌。战胜强敌,人类能生存下去了,咱们在谈利益划分,如何?” “我同意!”杰出首先赞成。 殖民地方有人想赞成,但是看了看没有表态的卓航,又把手放下了。 卓航停止转笔,坐正身子,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命还没保住呢,说那些利益上的事,全都是空谈。搁置争议,共同对敌,这个提议很好。哪怕消灭了敌人后,我们再兵戎相见呢?” 僵局终于打破,但冬善儿并不开心。 第162章 麻木不仁 谈判双方把手写的谈判记要,隔过去前面厚厚的一摞,直接翻到最后关于联合行动的部分。 这部分是双方对暗帝国、雇佣军、反暗联盟三方军事实力的策略分析,以及各自提出的对抗方案。 冬善儿听大家总算开始讨论一些有用的东西,内心的压力稍稍缓解,但并没有因此释怀。 她知道所有的方案成功几率都不大,有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味道。 而且,卓航最后那句话伤到她了。 卓航说消灭了“敌人”后,大家在继续“兵戎相见”。 这不是她的初衷啊。 她背叛帝国,帮助段舍,是为了让人类免于生灵涂炭。虽然她从心底并不太愿意帮助那些自私自利的人类。 然而,她背叛帝国、毁灭同类的结果,只是换来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依然避免不了生灵涂炭,那还有什么意义? 那自己岂不是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她从会议室出来,望着后院废墟中那株盛放的玫瑰,发了很久的呆。 一直到夕阳西下,阳光给那株红得滴血玫瑰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金。 此情此景,又引起她无限追忆。 不,她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做点什么。 冬善儿纵身从窗口跳下,轻灵的穿过废墟,消失在夕阳中。 * 贸易中心的广场上,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平时,显示屏轮番播放帝国和殖民地的洗脑新闻及短片,向殖民地的顺民们虚构未来世界在“暗文明”(即AI文明)的统治下,将会多么先进、超前,前途多么光明,每个人都将幸福的生活,会得到充足的供给,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显示屏下,是赌馆里让人眼花缭乱的赌具,乌烟瘴气的烟馆,血淋淋的拳击搏斗场,浓妆艳抹用性.感身材吸引客户的妓.女…… 人们醉心金钱,醉心毒品和女人,醉心血腥的搏击。 未来?未来是什么? 他们从来不关心,也懒得去想。 今天能活着,就纵情快活一天。 一个身材臃肿,容颜衰老的妓.女站在角落里,抽着劣质的烟草,无聊地吐着眼圈。 很少有男人光顾她,她就像个被遗弃在垃圾箱的破旧玩具,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吃了今天这顿,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有一口饱饭。 忽然,她无聊干涩的目光,被那块早就看腻了的显示屏吸引。 那是什么? 怎么跟平常播放的不一样? 是世界末日! 不同的星球、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生物,被不同的灾难一次又一次摧毁,其中包括十一年前地球的那场灭世风暴。 更多人的目光被吸引了。 他们暂时停止了各种交易,愣愣地望着显示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各种灾难之后,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帝国母舰,那些灾难,正是这座母舰用各种超前的武器制造出来的。 一个酒鬼惊骇地连酒杯都掉地上了。 镜头切换,出现冬善儿的头像。 人们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些悬赏通缉令里的女人吗?是她召唤了了灭世风暴,毁了地球,毁了家园,让大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每天活得这么艰辛! 冬善儿在显示屏上,双眼充满忧虑地望着众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地球的人类,觉醒吧,危险临近,灾难就要降临了。” 有人朝显示屏扔了一只烂鞋:“去他妈的,不就是你这扫把星给我们带来了灾难!还我的亲人,还我的工作,还我的家!” 很多人跟着一起起哄,把各种酒瓶、垃圾扔向显示屏。 显示屏上的冬善儿依然一脸淡定: “不要再相信暗帝国给你们构建的美景了,那个美景根本不存在,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摧毁一切生命文明,让AI文明更强大。 十一年前,重创地球的那场风暴,就是暗帝国使用量子风暴武器造成的。 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真正的敌人现在太空中,他马上就要冲破魔比斯环陷阱,来到地球。 我真诚的希望,每一个地球人,能放下成见,放下仇恨,放下以前的种种,联合起来,共同对敌。” 显示屏的画面忽然剧烈的闪动起来,几秒钟后,冬善儿消失,又出现帝国的宣传片。 人们惊骇着,迟疑着,不知道该相信谁。 “就算那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又能怎样?暗帝国那么强大,大家都看到了,随便一件武器,就能让我们地球灭亡,我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反抗?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至少还能活命。” “是啊,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活着吗?只要能活着,怎么都行。” “谁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跟着谁!” “对,不要相信那个女人危言耸听!” “对啊,我们又不跟帝国做对,他们没理由灭掉我们,倒是那些反暗联盟的人,应该清理掉了!” “没错,就是他们扰乱了我们的安宁,帝国就算来了,也是为了对付他们!” “……” 人们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议论后,又继续各自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去了。 冬善儿蹲在废墟中最高的一座建筑上,俯视人群,别样的伤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她和段舍舍了命要拯救的人类吗? 他们竟然是这么的麻木不仁。 他们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奴役。 他们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尊严的活着。 只要活着有口饭吃,就够了。 冬善儿忍不住笑了,笑得那么惨淡,那么心灰意冷。 * 冬善儿回到宾馆的时候,段舍和卓航都在焦急等待。 卓航看到她时,浑然忘了自己总督的身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善儿!你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吗?” 冬善儿冷冷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公然露面,还发表那样的言论,你让我还怎么再保护你?” “你是担心不能跟帝国交待吧?” “你……”卓航的眼眸里喷着火。 段舍过来,把善儿的手从卓航的掌心抽出来。 “善儿,你今天的做法,确实有点冲动了,如果因为这件事,帝国不再信任卓总督,我们的计划就是一纸空谈。” 冬善儿甩掉段舍的手,冷冷问:“那么像你们这样,整天在谈判桌上没完没了玩儿太极,就能让计划实施?就能战胜帝国?” 气氛急转而下,像是被冰冻了。 杰出适时地跳出来,道:“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大家要不要过去一起用点?” 但是,没有一个人动,三个人僵持着。 杰出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要不,我通知餐厅,晚一会儿再开饭。” 段舍终于先打破僵局:“不必了,我们这就去。善儿,有什么话,我们吃过饭再谈。”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转身第一个走向餐厅,段舍和杰出跟在后面。 卓航最后一个到达餐厅。 晚餐简单但丰富营养,有面包、火腿、熏鸡、烤鱼、水果、蔬菜、红酒、玉米蛋花羹。 这一点,是卓航让后厨根据段舍的喜好准备的。 段舍不喜过分的奢侈。 用餐的时候,卓航明显感到了孤独。 段舍的五人谈判小组和冬善儿坐在一张餐桌上。他的谈判随员则选了另一张餐桌,即不跟自己同桌,也不跟段舍同桌。 虽然卓航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权位越高,朋友越少,但,此刻,他还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凄切。 段舍跟杰出低语了几句,端起自己的餐盘,走到卓航那张桌子,隔了一张座位,坐下。 冬善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杰出把椅子往她身边拉了拉,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冬善儿,刚才你那样子可真吓人,连段总的面子都不给。” 冬善儿放下筷子,看着杰出:“都什么时候了?面子重要?还是生存重要?” 杰出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便转移了话题,不再纠结这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善儿沉沉叹口气,沉默了良久,才道:“也许,我想拯救的人类,根本不想被拯救。” “为什么?” “他们……我觉得他们还是死了比较干净。” 这句话说出口,那名谈判专家和两名保镖都吓了一跳,不由抬头看了善儿一眼。 谈判专家起身:“我吃好了,先回楼上休息,你们聊。” 那两名保镖也起身,到餐厅外等候。 杰出推了推眼睛:“善儿,你今天真的跟吃了火药似的,看把人都吓跑了。” 冬善儿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做为AI人,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有些垂头丧气:“杰出,我不是针对你们。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过。我即组织不了帝国的入侵,也唤不醒沉睡的人类。” 杰出微微蹙起眉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感应到摩比斯环陷阱的能量场在减弱。然而今天,我告诉大家帝国的真实面目时,他们根本不信。人类还在醉生梦死。” 第163章 交出外星人 杰出听冬善儿讲述完在贸易中心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后,把眼镜取下来,仔细擦了擦,又戴上,这才道: “善儿,中心广场发生的事,你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报告了,我听到了一些片段。我觉得吧,这事儿啊,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确实做的莽撞了。” “我莽撞了吗?都到了生死关头,那些人还得过且过,醉生梦死!” “这么说吧,人啊,天生就是利己的。就像其它的植物、动物一样,为了生存,就要掠夺领地,占有资源,弱肉强食,甚至同类相杀。” “可人类是文明世界的物种,难道连利害关系,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这个嘛……怎么说呢,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太遥远的东西对他们来讲,都是海市蜃楼,很难理解的影像。 想要让他们跟从你的想法,就需要把语言艺术地组织起来,句句切中他们的利益中心,让他们以为,不这样做,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才会赞同你。 而这些,是政治家最擅长的事情。 你,不是政治家。” 冬善儿好像冷静下来了,杰出的这番话,她可以理解,并且能接受。 这确实是人类世界不同于AI人世界的地方。 那些人类的想法真的好奇怪,前一分钟可能还反对你,对你吐口水,下一分钟就会变成拥护你的铁粉。 “咣”的一声,餐厅的玻璃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烂了一块,碎玻璃掉了一地,善儿和杰出同时扭头看过去,罪魁祸首是半块砖头。 卓航皱眉:“怎么回事?” “阁下请稍后,我们马上去查。” 出去查看情况的人还没回来,餐厅里的人已经听到外面渐行渐近的人潮声。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朝宾馆这边涌来。 冬善儿的防御机制自动启动,脑海中闪过一系列作战方案和撤退计划。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她能很轻松的全身而退,但是这里有段舍,有杰出,有她的朋友,还有进行了一半的和谈。 所有这一切,都是能否最终击败帝国的关键,所以,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走掉。 “交出外星人!我们要生存!” 外面传来山呼海啸的口号声。 餐厅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冬善儿也站起来,被人类无数次伤害和排斥的经历,让她格外紧张,不管她外表伪装得有多么平静,此刻内心却极度的孤独和恐惧。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随时准备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 冬善儿抖了一下,抬头,段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 他正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她的一边,保护她,与她生死与共。 冬善儿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不再感觉孤独了。 至少,还有他陪在身边。 卓航依然坐在餐桌便自顾自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津津有味啃着熏鸡翅,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耽误他品尝美食。 其实,他只是故意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不去看段舍和冬善儿眉来眼去。 用年轻人的话来说,这简直是在虐狗! 其实自己也年轻过。 这些年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最近就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呢? 从镜子里看,自己跟那些包养得非常好的演员没什么区别,通常是看不出实际年龄,如果不说,很多人都以为他还不到三十。 但是,心却真的开始老了。 首先表现在,他想成个家,跟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生几个孩子,等老了以后,可以儿孙绕膝,听自己讲一些传奇的故事。 以前,他可从来没这么想过,总觉得还年轻,不着急,慢慢来。 当他终于对付完那只鸡翅,开始对付另一条烤鱼时,终于有人进来向他报告: “阁下,有人煽动城里的居民闹事,他们不知怎么知道谈判组就住在这里,还有,还有……冬善儿小姐……” 卓航阴恻恻道:“这些还用你报告吗?当我耳朵聋,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吗?说些有用的信息,行吗?比如,谁组织的这场游.行?或者,会不会马上升级为暴.乱?” “这个……”报告的人额头直冒冷汗:“这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具体的情况还没摸清,请阁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弄清楚。” “那就快去弄清楚!” 卓航喝了一口红酒,继续吃烤鱼。 吃了几口后,发现大家都站着,便笑道:“你们怎么不吃啊?别光看着我一个人吃,这么好的食物,不要浪费了。” 大部分人都没心思再吃下去了。 段舍看了看餐厅里的人,径直走向卓航的餐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安静地用餐。 冬善儿看了,稍停了一下,便端起自己的餐盘,到段舍身边坐下,陪他一起用餐。 杰出一看,二话不说,又去选了些食物,也端过去,在善儿下首坐下,大口吃着。 卓航带来谈判组,除了参加谈判的雇佣军参谋长端着盘子坐过来,其他人都推说已经吃饱,退出餐厅。 此刻,卓航似乎更能体会到段舍的魅力所在了。 难怪当年有那么多人为他卖命,虽然行内对他的评价好坏各半,但对他的为人,却众口一辞,几乎没有污点。 当然,除了安琪儿那件事。 不过,卓航很清楚,安琪儿的事儿,确实是陷害段舍了。 唉,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那么残酷,段舍的职位,又那么多人眼红,他有时候又过于耿直,得罪人,在所难免。 否则,单凭自己那些小伎俩,还真的撼不动他。 外面忽然有火光燃起。 形势似乎升级了,那些人开始冲击宾馆的大门。 参谋长拿餐刀的手抖了一下。 善儿和杰出都停下来。 只有卓航和段舍神态自若继续吃饭。 又一声爆炸,好像是自制的酒瓶炸弹,点燃了院里的一丛冬青,宾馆的保安忙着跑去灭火,人影憧憧,映在玻璃窗上。 善儿又开始紧张,对人类天然形成的防范心在作祟。 段舍把一块剃掉了刺的鱼肉,放在她盘子里:“放心,卓总督会控制局势,他能解决这些问题。” 冬善儿还是心神不宁,连续几次,都没能把那块鱼肉拿起。 卓航突然放下餐具,擦了擦嘴,从腰间拔出一把枪,站起来就往外走。 参谋长赶紧拦住他:“总督阁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区区几个暴民,我不信就制服不了他们!” “阁下,请您冷静!” “我很冷静啊。” “阁下,现在正是我们和反暗联盟谈判的关键时期,您不觉得,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种事,绝非偶然?” 卓航目光动冬善儿脸上扫过:“要不是某人今天下午沉不住气,跑去公开演讲一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参谋长语重心长道:“善儿小姐下午的做法是冲动了些,可是,她并没有告诉大家,她就住在这座宾馆里啊?” 卓航目光稍微跳动了一下,返回来,把枪放在餐桌上,坐下。 思考了一会儿,他才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人在搞鬼?” 参谋长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那些暗中想取代您的人。” 卓航目光闪烁,转向段舍:“段总指挥,您能确定这外面发生的事,跟你们反暗联盟没关系吗?” 段舍用餐巾擦了擦嘴,饮了一口红酒,赞:“这酒不错。卓总督,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外面的事,绝对跟我们没有关系。” “您不需要向手下的人求证吗?” 段舍一笑:“不需要,我相信他们。” 卓航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段舍就是这样一个富有神奇魅力的人,他说的话,总是能让人信服。 卓航想了一会儿,眼珠一转,吩咐:“把白天参加谈判会议的人,全都叫来!” 不一会儿,那几个先行离开回房间休息的人,都回到了餐厅,其中也包括段舍的谈判专家和保镖。 卓航拎着手枪,在他们面前逐一走过,忽然回身用枪指着他们,“砰”的一声。 所有人心里都一惊,其中一人“噗通”跪下。 “总督,我知道错了,我是被逼无奈啊,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说,如果我不合作,就杀了我全家!” 卓航冷笑一声,这一招,总是百试不爽,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就是经不起恐吓。 “他们是谁?” “他们是……是……” “砰”又是一枪,打在那个人膝盖前一寸的地方,子弹弹起来,擦着他的大腿飞出去,把他吓得当时就失禁了,裤裆湿了一片。 “我说,我全都说!” 那人马上提供了一份名单,竟然全是在雇佣军和殖民地政府里身居要职的人。 卓航把名单交给参谋长:“立刻派人控制名单上的人,找不到他们,就控制他们的家属!” “是!”参谋长转身离去。 卓航在餐厅里来回转了几圈,外面的口号声越来越疯狂,这让他有些焦躁心烦,忽然回手一枪,毙了那个叛徒。 第164章 平息骚乱 枪声响的时候,冬善儿肩头震了一下。 她不是害怕杀人,在过去的生涯中,自己也曾经是个杀人机器。 她只是觉得这一枪,让她与人类的距离更遥远了。 段舍的手掌轻轻放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握住。 从他掌心传来的暖流,让她稍稍安心,她把头转向窗户,外面火光闪闪,人声鼎沸。 段舍起身,拉上了窗帘。 没有了火光,室内的气氛随之安定了许多。 警卫队长进来报告:“总督阁下,外面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快顶不住了,请求开枪驱散人群!” 卓航并没有马上做决定。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犹豫用武力解决。 末世风暴后,为了求生存,就连平日彬彬有礼的人,都学会了暴力。 以暴制暴是唯一能够生存下去的办法。 在这里秩序崩塌的世界里,枪杆是唯一有话语权的东西。 不过,当前的形势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有人就藏在这些人的后面,等着自己犯错。一旦开枪驱散这些“顺民”,相信马上就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这个总督背叛帝国,包庇帝国的通缉犯,和反暗联盟的人。 卓航终于做出决定:“我出去会会这些人!” “不行,总督,太危险了!”参谋长第一个反对。 其他人也附和:“是啊,总督,那些人愚昧又冲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伤到您……” “怕什么,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当众对我下手!” “这可难说啊。” 卓航把目光转向段舍:“段总指挥,换了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段舍泰然自若一笑:“阁下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卓航笑了一下,突然间发现,这个跟自己斗了十几年的劲敌,才是真正的知己。 他洞察一切的敏锐,实在让人佩服,也让人心生敬畏。 * 卓航来到外面,鼎沸的口号声压倒了一切,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交出外星人!我们要生存! 交出外星人!我们要生存! ……” “砰!砰砰!” 警卫队长朝天开了三枪,口号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鹰眼刀条脸男人,像是这群人的指挥,他向身后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先停止喊口号:“总督出来了,我们听听他怎么讲!” 鹰眼男走向卓航,在五米远的地方站住,大声问:“总督,我们只想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外星人!” 卓航看了看鹰眼男衬衣里隐隐约约露出的金链子,又看看他身后那些形形色.色、透着市井痞气的人,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鹰眼男看卓航一直没回答,有点沉不住气了,说:“我们要求立刻处决那个外星人!她是帝国的通缉犯,是灭世风暴的召唤者,是我们所有地球人的公敌,必须血债血偿!” 卓航轻轻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了,你们就只有这点要求吗?” 鹰眼男显然被卓航淡定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有点摸不清他的意图,想了想,又道:“还有,停止跟反暗联盟的谈判,把他们那个谈判代表叫段舍的也就地正法!” 卓航心里更明白了,这一定是背后有人煽动,一般的群众,如果说敌视冬善儿,那是正常的,毕竟最近的宣传口径一直就是把冬善儿丑化成.人类的公敌。 但这些人突然提到了谈判组,甚至连段舍的名字都提出来了,肯定是自己内部出现了叛徒,他们想借机把自己整下台。 他又点了一下头:“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请您立刻引咎辞职,我们不信任你继续做我们的总督!” 卓航哈哈大笑,这些人,终于说到重点上了。 鹰眼男被卓航笑得浑身发毛,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让他觉得好笑?还是这位总督有病啊?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卓航笑够了,慢慢走到鹰眼男跟前,凑到他耳边,道:“我可以答应你这些条件。” 鹰眼男一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到目的了,看来这个总督也是空有其表,没有传闻中那么冷血残暴嘛,看到这么大的阵势,也被吓傻了吧? “不过,”卓航话锋一转:“你要先告诉我,是谁雇佣你做这件事的?我可以给你双倍佣金。” 鹰眼男当时就被卓航突然变得杀气凛凛的目光给震慑住了,竟然打了个冷颤,后退了一步,用惊疑不定地眼睛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卓航回头示意手下把刚才枪毙那人的尸体拖到前面来,对鹰眼男道:“有人已经承认了,供出了一份名单,李雷,你是叫李雷对吧,你也在那个名单上。我这可是给你机会呢。” 鹰眼男被指出名字,心更虚了,头上开始冒冷汗:“什么名单?承认什么?我,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卓航冷笑一声:“什么都不清楚,你也敢做?胆子可真不小!” 鹰眼男开始擦冷汗。 “你记住,在这片土地上,我,才是帝国指定的唯一合法的最高长官。其他人若想推翻我,都是叛变帝国!你真的要跟那些叛乱者一起,自寻死路吗?” 鹰眼男当真被吓住了,坑坑巴巴道:“可是,他们说,你才是背叛了帝国,你想把我们往死路上带……” “哼!愚蠢!这你也相信?我在北城多少年了?这里是我一手创建的,我怎么可能把大家往死路上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挽救北城,都是为了大家能生存下去!” “跟反暗联盟的人谈判是怎么回事?” “谈什么判?我不过是在跟他们派来的代表商量互换战俘的事情。难道你们不想你们的亲人平安回来?” 后面情绪激昂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是啊,谁不想让自己被俘的亲人回来?这场跟反暗联盟的战争打得太久了,好像灭世风暴后,人类就一直分成两大阵营,不停地斗来斗去。 “真的就只是互换战俘?” “我不想欺瞒大家,除了互换战俘,如果能跟反暗联盟达成更多共识,一同创建暗文明新帝国,何乐而不为呢?难道你们愿意战争永远持续下去?” 更多的人被卓航说服,纷纷点头。 鹰眼男终于提到了冬善儿:“那个外星女人怎么办?听说她就在里面!她是帝国通缉的头号危险分子,她毁灭别的星球我们不管,可她制造了大风暴,杀了我们好多地球人!” 卓航却狡诈地一笑:“你还没告诉我,谁雇佣了你?你现在可以马上选择,是做帝国的叛徒,还是要双倍的佣金?” 鹰眼男目光闪烁,眼珠转了又转,终于下定了决心,附在卓航耳边说出了一个人名。 卓航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很好,你可以马上领赏金了。” “多谢总督!”提到钱,鹰眼男双眼灼灼放光。 “那么现在,你还要关心如何处置那个女人的问题吗?” 鹰眼男“切”了一声:“其实,那个女人死活,关我们什么事儿?” 卓航笑着点点头:“嗯,没错,这世上,只有钱拿在手里最真实,其它的嘛,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最好少管,免得引火烧身。” “明白明白,我们这就撤了!” 鹰眼男招呼大家散去。 看着这群人偃旗息鼓,留下一地垃圾后,各自散去,卓航的眼中露出鄙夷。 他在脑海中盘桓着鹰眼男说出的那个名字,不知道这世上,自己到底还能信任谁? * 卓航回到餐厅,看到大家都还在等他,当时没说话,只是略显疲惫地坐下,端起酒杯,把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参谋长赶紧拿着酒瓶过来,给他续上,道:“总督阁下,还是你影响力大,这一出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卓航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参谋长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那个李雷,最后跟您都说了些什么?” 卓航瞟了参谋长一眼,道:“他告诉我,确实是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找些人来这里闹事。” “那到底是什么人雇佣了他?”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人是谁。” “谁?” “是……”卓航故意把语音拖长,他看到,参谋长的鼻翼冒出很细很细的白毛汗,“是北城最大的放贷老板。” “您是说,钱森?” “天啊,怎么会是他?他可是北城财政部长的姐夫啊!这事儿不会跟财政部长有关吧?” 卓航吐了口气,轻轻摇着酒杯:“这可就不知道了。” “查!这事儿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有些人总想着取代您,阁下平时就是太纵容他们了!” 卓航啜了一口酒:“好啊,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阁下放心,我一定把这些人统统揪出来!” 卓航随即把目光转向段舍,转移了话题:“段总指挥,刚才,我在外面说的那些话,想必您也听到了吧?” 段舍点头:“关于交换战俘的事儿,我现在就可以做主,随时可以进行。” 卓航微笑:“段总指挥真是卓某的知己,我还没说出来,您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第165章 风云突变 众人各自回三楼休息时,冬善儿的脚步显得有些迟疑。 段舍察觉,问:“怎么了?” 冬善儿停下,等别人都进了房间,才小声道:“那个参谋长有问题,我在想,要不要提醒卓航。” 段舍一笑:“你看出来了?” “别忘了我是AI人,从他的表情可以分析出来,他说话的时候很紧张,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 “的确,他确实有问题,不过,卓航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了?” “像卓航这样的人,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能够生存下来,并十年不倒,说明他有远高于常人的洞察力。如果他连这点敏锐的判断力都没有,恐怕早就死一百次了。”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 段舍抬起右手,轻轻替她理顺有些散乱的发海,目光变得无比温柔深沉:“还在担心什么?” “世事难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个人交集,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甚至不会再看他一眼。可是没想到……” “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不管他过去做过些什么,只要现在能为人类的生存全力以赴,我们就该重新接纳他。” “那之后呢?又继续人类之间的残杀?” 段舍望着她: “善儿,以前,我总喜欢把事情考虑到很久远的未来。就像跟人下棋,总是要比别人多看几步甚至十几步。 但后来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变化太快,顾虑越多,反而越是什么都做不成。 我们谁都不知道,这场跟AI帝国的较量之后,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就算人类没有灭亡,恐怕也是伤亡惨重。 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说不定,到那一天,很多的想法已经跟今天不一样了,有很多人也会长眠不醒。 所以,又何必过于纠结他那句话呢?” 冬善儿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啦。时间不早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战争随时都会爆发,到那时,你想休息,恐怕都没时间了。” “你也是,早点休息。” 段舍把善儿送回房间,看着她关好门,才回自己的房间。 * 然而冬善儿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有一些奇怪的影像。 但是她翻遍了记忆库,也找不到这些影响的由来,就好像一次BUG,把别人的记忆片段错误的装在自己的大脑里,然后删除,又没删除干净一样。 但潜意识里,她又觉得这些影响很重要。 她终于想到了奇少。 已经跟奇失去联系很久了。 自从上次奇激活了她的记忆和功能后,两个人就没再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 她闭上眼,用脑电波对奇少进行召唤。 然而,没有任何连线,没有任何感应。 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胞体之间的感应,即使隔了时空,也能有,无非就是强弱的问题。 而现在,她一点也感应不到奇,就好像奇根本不存在。 冬善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奇出事了? 自己背叛之后,奇在帝国肯定很难待下去了,说不定,帝国已经将他销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冬善儿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奇只是一时没感应到自己,他一定是在一个非常复杂的环境中与世隔绝。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心血又是一阵翻涌,脑波一阵紊乱。 魔比斯环陷阱的力量再次衰弱。 冬善儿心绪不宁地推开窗户,仰望夜空,仿佛又看见那只巨大的,无所不能的眼睛,正阴恻恻地在绝对零度的太空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寒颤,刚要关上窗户,却看见卓航带着他的保镖和警卫,分别上了几辆车,离开宾馆,急驰而去。 这么晚了,他还去哪儿? 回总督府?不太像,方向不对。 她忽然想起晚饭时,他曾得到一份名单,说要做一次清洗。还有参谋长的那些建议。 难道他要出去对付那些反对他的人? 不行,她得跟去看看,卓航现在已经是自己的终极计划中的一部分,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 冬善儿跟着卓航的车,来到一处类似行政大厅或是议会的地方,已经有一些车辆停在门口,从车里下来一些人,看上去应该都是级别比较高的人物。 卓航一路昂着头走进去,那些人纷纷给他让路、敬礼。 冬善儿“找”了一件警卫的衣服换上,用窃取来的信息,顺利通过安检系统,进入建筑内部。 她跟着那些陆续赶来的人,进入一座圆形的会议大厅。 这里的陈设,有点像罗马共和国时期的元老院,周围一圈座椅摆放成圆弧形,围绕中间的圆形空地。 空地上,铺着黑色的大理石,正中,孤零零立着一张黑色的演讲台。 冬善儿找了个光线最昏暗,最不起眼的角落,像其他警卫一样,贴着墙站在最外围。 会议大厅陆陆续续来了约有上百人。 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旁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半夜把人都召集来。 但另一部分人却显得很清醒,他们整夜未眠,心事重重。 会议大厅忽然安静下来,全体起立,目视一身戎装的卓航走进来。 卓航径直在圆形座席正中那张最醒目的椅子上坐下。 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者宣布会议开始。 接着,参谋长站到会场中央,开始他冗长的报告,全部都是有关于今晚突发事件的调查。 最后,他把矛头指向了财政部长,说财政部长利用自己的姐夫、北城最大的放贷人钱森的关系,拉拢收买一批人,意图扰乱治安,篡谋总督的职位,按照殖民地的治安令,应该就地正法。 两名警卫把财政部长从座位里揪出来,架到中央圆形空地上,让他跪下,用枪口顶住他脑门。 财政部长脸都灰了:“冤枉啊,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钱森做了什么,与我无关啊!” 参谋长冷笑:“你反对总督,就是反对帝国,你是帝国的叛徒,应立即枪决!” 财政部长急了,喊:“我真的没有背叛帝国,没有背叛总督,总督阁下,您是最了解我的,请您为我说句话啊!” “钱森已经都招供了,你还是不要再狡辩了!” “总督阁下,我真的没有啊,我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叛徒了?”财政部长欲哭无泪,全身都瘫软了。 卓航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到会场中央,看看瘫倒在地的财政部长,拔出枪,对准他。 财政部长一头冷汗,全身不住地打哆嗦。 大家都以为卓航要对财政部长开枪时,他却枪口一抬,对准了参谋长:“没错,财政部长确实是冤枉的,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你,我的参谋长!” 整个会议大厅一片哗然,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云里雾里。 参谋长目光闪烁:“总督阁下,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让钱森出钱雇人去北国宾馆闹事的幕后主使人,就是你!” 参谋长额头也有了冷汗,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总督阁下,话可不能乱说,您有证据吗?” 卓航看到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杀掉李雷和钱森,死无对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参谋长强笑:“总督阁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听信了什么谣言?” 卓航拿出一个全息播放器,放在演讲台上打开。 一组立体画面出现。 先是在黑漆漆的废墟中,一个鹰眼刀条脸的男人正在走路,突然被一发不知从哪里射出的子弹爆头。 然后画面中出现了参谋长的身影,靠近鹰眼男确定他已死亡。 接着画面转向放贷的钱森家里,参谋长带着几个雇佣兵闯进去,钱森显然跟参谋长很熟悉,笑脸相迎,浑然不知道死期已到。 参谋长趁着钱森回头招呼老婆给他倒茶的功夫,一枪杀了钱森,又残忍地把他全家都灭了口。 看完这些,参会的人员议论纷纷。 参谋长额头全是冷汗,但他咬牙狡辩:“这又能说明什么?我这是奉了阁下您的命令彻查此事,他们拒不配合,我只好暗中治安条例,把他们都处决了。” 冬善儿一直在角落里听着,看到到现在,参谋长都还在狡辩,不由唏嘘,好像这种打死都不松口的男人,还真不少。 想想过去,卓航似乎也是这种人,这么讨厌的人,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 或许,撒谎是人类的“天性”吧? 卓航冷笑:“那么,他们的证词,不知道有用没用。” 全息播放器继续播放,在一间屋子里,出现了参谋长的儿子,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悔过,说收了钱森多少贿赂,跟钱森合伙圈了多少钱,还有钱森跟他爹狼狈为奸,都干过什么事,包括收买李雷闹事。 座席上一片哗然。 参谋长脸都绿了,大喊:“这一定是诬陷,是刑讯逼供!卓航,我要揭发你!你才是背叛帝国的叛徒!” 第166章 公报私仇 参谋长在会议大厅叫嚣着,拔出手枪,对准卓航,并向大厅四周的警卫下令:“把这个帝国的叛徒抓起来!” 那些警卫真的拔出武器,冲下来,将卓航包围起来。 参会的议员们都懵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人想偷偷地溜掉,被警卫用枪指着又逼回座位上。 冬善儿混在那些警卫中,也佯装用枪指着卓航。 但她已经制定好最佳方案,一旦局势失控,该如何用最便捷有效的战术突破重围,带着卓航逃离。 或者,帮他重新掌控局面。 参谋长得意洋洋看着卓航,一副大权在握、我说了算的模样: “总督阁下,您没想到吧?” 卓航微微眯起眼睛:“的确,没想到。” “把他的枪下了!” 一个警卫上前拿走了卓航的枪。 卓航带进来的两个保镖,因为距离太远,又被十几把枪指着,显得无能为力。 参谋长用枪指着卓航的脑袋:“总督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卓航倒是泰然自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点燃,悠闲地吸了一口,问:“参谋长,我往日待你不薄吧?为什么要背叛我?” “卓航,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什么?” “十一年前,你做过什么好事,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卓航微微蹙起眉头,十一年前,那还是灭世风暴之前的时代,那时候能有什么事?自己似乎没有跟谁结下深仇大恨,以至于非要这样报复自己吧? 参谋长冷笑:“你果然不记得了!也是,像你们这样的高管,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怎么可能记得我们这些底层的小职员?在你们眼里,我们连蝼蚁都不如,随时都会成为你们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卓航努力回忆,说到争权夺势,像高维那样的大公司,每天都在发生内斗,不过是规模大小罢了。 高维最大的一次内斗,就是段舍下台,自己上台。 当时公司很多人都是段舍一手提拔培养的,他们都不服气自己,下达的行政命令受到各种阻力,那些人总用“不专业”为借口,拒绝执行。 他不得不搞了一次大清洗。 短短一个月里,从上到下,从高层到中低层,开除了很多跟他做对的人。 至于都是谁,他就不太清楚了,名单是竹子制定的,计划也是竹子执行的。 难道这个参谋长也是那次被开除的人员之一? 果然,参谋长道:“你可还记得当年高维的CEO段舍离职的事儿?” “当然记得。” “你们两个争斗,却连累公司上上下下近千人被解聘、开除,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在你们眼里,岗位也许只是一个数字。可那份工作,却是我们全家人生活的保障!” 卓航还是没想起来参谋长是谁:“等等,就算你要指责我,麻烦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也是高维的员工吗?当时任什么职位?” “我是战略研究部的高级分析师,当时,您这位新上任的代理总裁,一句这个部门花钱多,却只是没用的摆设,就把我们全都解聘了。” 卓航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部门。 战略研究部是段舍一手组建的。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部门除了跟他这个总裁唱反调之外,什么好作用都没有,每次他在会议上提出什么新的设想,这个部门就会给他来一大堆数据分析,让他的想法几乎没有一个能通过的。 所以,搞内部清理时,他第一个清理掉的就是这个部门。 提起往事,参谋长情绪变得激动: “你一句话,我们就全失业了。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这份工作来养家。 我的爱人、孩子都得了重病,就靠这点工资买药。 没了经济来源,爱人为了不拖累我,为了把剩下的积蓄用在孩子的治疗上,她自杀了。 可这样也没能救回孩子的命! 是你,害死了我的妻儿,就是你们这些铁石心肠的高管,害得我们这些小人物走投无路! 我隐忍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可以为我的妻儿报仇了!” 冬善儿趁着大家都在专心听参谋长讲述他那段“血泪史”的时候,悄悄移动,换了个最佳位置。 这个位置,进可挟制参谋长,退可保护卓航撤离。 她已经计算好一旦开始行动,先做掉哪个警卫,如何躲避其他警卫的射击,如何保证卓航毫发无损。 说实话,她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居然要来保护这个男人。 就在不久前,她还连见都不想再见到他。 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怪,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尤其当她被人类的感情困扰后,这些无法解释,玄而又玄的东西,就更躲不开、逃不掉了。 好吧,一切都是为了段舍。 这样想,她心里会容易接受。 就在参谋长打开手枪的保险,准备向卓航射击时,卓航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卓航的笑声,让参谋长有些心虚,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参谋长的眼珠转动着。 卓航收起笑声,冲着大厅里所有的人,提高声音道: “大家都听到了吧? 参谋长讲得故事,的确很惨,很动人,他是一个多么有情有义的丈夫和父亲啊,为了给妻儿报仇,不惜在我身边潜藏了十年! 十年,十年啊! 我也得为他这份执着鼓掌!叫好! 可惜,他是为了私人恩怨,所以,才来构陷我这个忠心服务于AI帝国的总督!” 参谋长愣了一下,立刻纠正:“不对,是你背叛了帝国!” “你口口声声说我背叛帝国,证据呢?” “你跟帝国的敌人合作,同反暗联盟的大头目段舍谈判,还藏起了帝国第一号通缉犯冬善儿,就是那个制造灾难毁灭了我们地球的AI妖女!” 冬善儿听到“AI妖女”这四个字的时候,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换做她还效忠于帝国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字眼,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但是有了人类的感情后,她经常会被情绪左右。 虽然她知道不能保持冷静会很危险。 卓航却只是轻描淡写反问:“那又怎样?” “你必须要给帝国、给议会一个交待!” “呵呵,我是这里的总督,我有权处理这里的一切事物,包括是跟反暗联盟开战,还是和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收复反暗联盟,并非只有战争这一条路。” 周围的议员们听到,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跟反暗联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年,双方都很疲惫,人类剩下的数量本来就不多了,战争的损耗,已经渐渐消磨掉灭世最初,为了争抢地盘生存下来而激发的原始斗志。 人们反而更期盼和平、希望。 但战争显然是不能给大家带来希望的。 参谋长看舆论开始倒向卓航一边,气急败坏: “那个AI妖女呢?她可是帝国通缉的要犯,你不但收留她,还给她治伤,为什么不按照帝国的命令就地处决她?” 卓航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 “该不该处决,该怎么处决,我自会跟帝国沟通,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的天职就是服从,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决策,更轮不到你来鉴定我对帝国的忠心!” 参谋长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阴恻恻: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权利鉴定你对帝国是否忠心。不过,你似乎忘了,帝国在我们的大脑里都植入了芯片,它可以精确地分析出谁对帝国忠心,谁背叛了帝国。卓航,你敢不敢测试?” 尽管卓航心里把这个老奸巨猾的参谋长骂了祖宗十八代,恶心他的歹毒,但表面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这种测试?我倒觉得,你这样针对我,除了公报私仇,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哦,我知道了,你才是背叛帝国的人!” “你,你血口喷人。” 卓航冷笑:“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参谋长额头开始冒冷汗。 他知道,凡是做这种测试的人,十个里九个都完蛋了。 因为几乎没有人是百分百对帝国忠心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私心。 他眼珠一转:“你这是转移目标!现在说的是你背叛帝国,无凭无据,你不能诬陷我!” “那些录像难道还不是证据吗?你做这些,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呵呵,我觉得,你肯定是故意搅乱殖民地的治安,把我害死,然后制造更大的动荡!” “我不是!” “不是就做检测啊,你敢吗?” “你敢我就敢!” “好,咱们一起做!” 参谋长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当时额头就一层冷汗。 又被卓航绕进去了。 现在只能赌一把了。他就不信,卓航是百分百对帝国忠心的! 就算自己过不了关,只要卓航有一丁点异心,同样也过不了关,能够跟仇人一起死,也算为死去的妻儿报仇了。 第167章 忠诚测试 卓航和参谋长两个人站在会场中央,相视而立,就像两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对方撕成碎片的恶狼。 其他人后退到安全距离外。 周围的议员们,各怀心事看着这场对决。 他们大都持观望态度。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生存多年,他们都深谙“墙头草”之道。要想安身立命,那就只能是谁强大,跟着谁。 冬善儿很担心。 她知道,这种测试,很难有人能通过。 卓航居然敢答应下来,他疯了吗? 一旦被帝国发现卓航不忠,不仅仅是丢掉性命的问题,就连段舍的计划也都暴露了。 帝国母舰一旦有了防范,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摧毁它了。 可卓航似乎胸有成竹,根本不惧怕测试。 再看参谋长,已经紧张得额头全是冷汗了。 “怎么,害怕了?现在承认你陷害我,还来得及。”卓航更加放松了。 参谋长跟着卓航多年,很了解这个人,善于心理战,自己已经有他背叛帝国的确凿证据,他还这么镇定,一定是装出来的,在跟自己玩心理战术,不能上当。 于是道:“该害怕的是你,你的真面目,马上就要被揭穿了!开始吧!” 卓航冷冷一笑,下令:“忠诚测试开始。” 会议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电流声,两团红光分别笼罩着卓航和参谋长的头部。 红光在扫描他们的大脑,搜集数据,进行分析。 冬善儿很焦急,忧虑要不要现在黑进系统救下卓航。 要是不管,卓航生存的几率很小。但如果管了,就会暴露了自己,系统马上就会捕捉到自己独有的频率和信息,上传给母舰。 怎么办? 她悄悄把枪口对准了参谋长,实在不行,就把这家伙给毙了,只要他死了,测试便无需继续进行下去。 但是不等她开枪,“砰”的一声,其中一个植入在大脑皮层中的芯片已经爆炸了。 现场所有的人在微微一震后,很快恢复平静,漠然看着那具脑花四散的尸体。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 倒下的是参谋长。 卓航安然无恙地站着。 冬善儿终于吐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紧张他的生死。 参谋长一死,输赢立定,那些追随参谋长的人,马上就倒戈站到了卓航这一边,所有人口径一致表示要效忠卓航。 卓航仰起头,环视四周,志得意满之余,眼睛里却有说不出的孤寂与落寞。 他知道这些人的颂扬和效忠,绝非发自内心。 如果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那么这些人现在发誓要效忠的人肯定是参谋长了。 所以,当他重新控制了局势,拿到了枪,丝毫没有手软,直接就把刚刚跟随参谋长叛乱的人枪毙了。 这是杀鸡儆猴,告诫那些墙头草,还有那些心存异心的人,不要再犯错,否则,下场就会跟这些人一样! 当他把枪口对准冬善儿的时候,一下愣住了,冷漠如大理石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喜悦。 * 冬善儿跟着卓航走出那栋刚刚经过一场血腥洗劫的建筑时,东方已经发白。 卓航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困乏的身体,望着东方,感慨:“又能看到日出了!其实,每天,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冬善儿问:“既然做这个帝国的傀儡总督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做?” 卓航笑了笑,指着远处一个在路边拾荒的流浪汉,问善儿:“你说,他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善儿看了那人一眼:“他身体健康,活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 卓航拔出手枪冲那个流浪汉就是一枪。 流浪汉中枪,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挣扎,鲜血很快流了一地。 冬善儿愤怒:“卓航,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卓航掏出手帕,擦了擦枪口的火药,装回枪套:“我只想证明给你看,如果我不做总督,就会跟那个流浪汉一样,命运只能掌握在别人手上。做了总督,至少,我还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你这是滥杀无辜!” “无辜?这世上,能活下来,活到现在的,还有几个人是无辜的?我就不信,那个流浪汉手上就没有沾过别人的鲜血?当年食物最匮乏、秩序混乱的时期,有几个人没尝过人肉的滋味?” “即使他有罪,你也没有权利不经审判就杀了他!” “我有!我当然有!在这里,我就是权利!我就是秩序!我可以决定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死,包括你和段舍,无非就是选用什么方式而已。” 冬善儿越发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卓航彻底变了。 她刚刚对他产生的一丁点好感,又彻底毁灭了。 这个人眼里燃烧着可怕的,独.裁者的毒焰,似乎随时都会将整个城市吞噬掉。 卓航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露骨了,望向善儿的目光变得温柔许多: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最重要的。” “呵呵,不会这样对我?卓总督,您大概忘了就在十年前,您还‘杀死’过我一次。” 卓航的目光黯淡下去: “十年前那次,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 “你们的计划早就已经暴露,我如果不配合帝国,帝国马上就会把我清洗掉,让别人代替我,你还是同样会落入陷阱。别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你网开一面,任由反暗联盟的人把你带走。” 冬善儿表示质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网开一面了?” 卓航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善儿,我知道你很难再接受我,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冬善儿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你还有人类的良心,那就多做些对得起良心的事!” “话别说得这么绝,你真的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不需要!” “那么段舍呢?反暗联盟的和谈呢?” “你!卓航,你要不要这么无耻?这可是关系到你们人类的生死存亡,也包括你自己的生存!” “我就豁出去一死又如何?反正,人早晚要死,我又没什么牵挂。” 冬善儿怒目,有时候,连她也无法应对复杂的人类感情。 做为超级的AI智脑仿生人,虽然她拥有了人类的感情,并且在人类中经历了成长的漫长过程,但有时候,她还是会陷入无法解决的死结中。 她不想被卓航胁迫,也并不是很想帮助这些自私冷漠麻木的人类。 但她爱段舍,她在另一个平行空间欠他的,来这里就是为了偿还对他以及全人类所亏欠的一切。 她不忍看他陷入绝境。 “卓航,你还可以更卑鄙,更无耻一些吗?” 卓航却笑了一声:“反正我在你眼里已经是十恶不赦之徒了,无所谓!我仅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个十恶不赦之徒,还可以为你做一些事。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这个十恶不赦之徒的好意?” 冬善儿咬牙。 她知道这是卓航的圈套。 不接受,那么计划全部落空。 接受,自己接受一个十恶不赦之徒的“友好”,那么自己又成了什么? 也罢,无所谓了,反正,一旦计划开始实施,随着帝国消亡,自己也同样会消失在茫茫宇宙中,即便这又是一种罪恶,那就让自己一人来承担吧。 “好吧,我可以接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不会有任何回报给你,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卓航耸耸肩,嘴角露出微笑:“你接受就好,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那就这样了。如果卓总督能下令给谈判小组更多的自由,就再好不过了。比如,可以到外面逛逛街,可以接见反暗联盟派来的联络员。” “这个,可以有,不过,要在我方人员的陪同下。” “成交。” 冬善儿觉得要说的都说完了,转身离去。 卓航在后面喊:“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必了。” “外面不安全,有很多敌视你的人。” “您还是担心您自己的安全吧,这座城市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呢!” “这个人怎么办?” “什么?” “这个流浪汉啊?你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 “无所谓,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你们人类都不在乎人类的死活,我更不在乎了!” 冬善儿路过流浪汉身边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原本打算就这么走过去的。 但是,痛苦的呻吟声,还是勾起了她的同情心。 她放慢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流浪汉惨白的面孔,伤口不断冒出的鲜血已经沾湿了半幅衣襟。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当年的花耳朵,被人类虐待时奄奄一息的样子,跟眼前的流浪汉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不知该同情人类,还是该厌恶人类。 “喵……” 忽然,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从流浪汉怀中钻出来,焦急地在他脸颊边蹭来蹭去,似乎在问他痛不痛。然后把目光转向冬善儿,一动不动望着她。 冬善儿从小猫的眼中读到了些什么,她突然回头对卓航喊:“我想让他活!” 卓航笑了:“这算不算又接受我一次对你的好意?” “算为你积德吧!” 第168章 变成垃圾场的公园 虽然冬善儿并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但是她相信宇宙中尚有很多未被发现的力量,是值得敬畏的。 就像,自己明明来自于另一个平行空间,可是到了这里,依然跟段舍有了交集。 冥冥中,有种力量在牵引她,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她不知道这股力量会不会又像在另一个空间那样,把地球引向灭亡。 她只能说,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悲剧发生。 * 回到住处时,冬善儿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半开着,柔和的光线从屋子里透出来。 她推开门。 段舍用一种放松的姿势坐在沙发里,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旁边茶几上的玻璃杯里,插着一朵盛开的玫瑰,空气中飘着玫瑰的芬芳。 冬善儿放轻脚步,拿起一条毯子,蹑手蹑脚来到他跟前,轻轻把毯子搭在他身上。 尽管她的动作很轻了,但他还是立刻就醒了,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回来了?” “嗯。” “去哪儿了?” “这里有点闷,出去散散心。” “善儿,我知道你有异于常人的本事,这里关不住你。可就算出去散心,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冬善儿身上还穿着警卫的衣服,她低头看了看,道: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觉得卓航的行动有些异常,就跟了去,然后看到他跟参谋长在议会发生了火拼,参谋长死了。” “参谋长死了?” “对,他们进行忠诚测试,参谋长输了。” “那么说,卓航通过测试了?” 冬善儿点头:“是的。所以,我感到更奇怪了。依他的性格,不可能对帝国百分百忠诚啊,他怎么就能通过测试?就凭他藏匿我,又跟你谈判这两条,也过不去啊。除非……” “除非他跟我们的合作是圈套?” 冬善儿担忧地蹙起眉头:“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卓航,我的分析能力,竟然分析不出。他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保护起来了一样,看不透,也穿不透。段总,我们能信任他吗?” 段舍看着她的眼睛:“那你信任我吗?” 冬善儿点了一下头:“相信。” “那就尽管放心,上次发生的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冬善儿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起身:“七点了,一起下去吃点早饭?” “好啊。”她从他手里接过毯子,无意中手指相碰,触电般一颤,身体像定住了一样呆在那里。 他也正好望向她,四目相对,她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像燃烧的流星划破夜空。 他的血液被她眸中的光彩点燃,手心发热。 她也被他瞳孔中如太空般广阔无垠的深邃吸引了。 冬善儿知道他们之间存在“前世”未了的缘分。 也清楚这种“缘分”是没有结果的。 激活这份“缘”,最终不过是徒惹伤悲。 她不是不爱他,是不能爱。 她太想投入他的怀抱,去感受人类称之为“爱情”的东西,那东西有着无比强大的诱惑力,吸引她像飞蛾投火般奋不顾身。 但善儿知道,自己并非人类。 重要的是,随着帝国灭亡,自己也会消失。 既然这样,又何必给他留下永久的遗憾?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段总您先下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段舍心中刚刚点燃的爱火,被她突然转变的冷漠又熄灭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怎么说变就变?她到底在顾虑什么? “善儿!一起下去吃早饭哦。”路过的杰出看见冬善儿的房间门半开着,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抬头看到段舍和冬善儿两人相视而立,顿觉尴尬,赶紧解释:“我不知道段总也在,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段舍叫住了杰出。 “段总……” “吃完饭一起出去转转。” “啊?他们不是不让我们离开宾馆吗?” “已经解禁了,卓航答应我们在有他的人员陪同下,可以出去。” “是吗?太好了!来这里这些天,整天困在屋里,都快发霉了!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北城了!说心里话,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城市呢。” “是想念这座城市?还是惦记那些被你埋在某处,可以证明当年你清白的那些资料?” “咳咳,段总,都是陈年往事了,您怎么还记得?其实,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当然,如果能取出来,像世人宣告,当年我的确是被冤入狱的,就更完美了。” 段舍笑了笑,他知道,那件事一直是杰出的一块心病。虽然这些年他很少提起,但始终没有忘记。 “既然这样,今天就陪你去取出那些证据。” “真的?” 段舍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对个人来说,再没有比证明自己清白更重要的事了。” “段总,还是您理解我!” * 吃过早饭,冬善儿陪着段舍去取杰出当年藏在北城某处的证据。 一路上,她都很小心的戒备着。 保护段舍的安全,现在对她来说是第一要务。 她不相信这里的人会友善,更不相信卓航。 杰出带着大家来到高维的旧址。 高维大厦的遗迹经过十年变迁,也早就面目全非了,凡是能被用作建材的材料,都被拉走了。原来的地下车库,也被改成了居住区,被人分隔成了很多“鸽子房”,住满了贫民。 冬善儿问杰出:“你不会是把东西藏在高维了吧?现在这里变成这样,怕是不好找了。” “当然不是,当时我根本回不了高维,怎么会把东西藏在高维?还记得当年高维附近有个小公园吗?” 冬善儿当然记得:“你藏在那里了?” “是的,我把那些证据藏在小公园里一座石雕下。可是,怎么好像找不到那个小公园了?” 大家举目四望,除了灰蒙蒙的废墟和街道,的确看不到当年那块赏心悦目的绿地。 冬善儿凭着记忆定位了方向:“跟我来吧。” 杰出习惯性地刚想要质疑她的准确性,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便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善儿都找不到准确的位置,别人就更找不到了。 冬善儿带着大家走了约有十五分钟,停下:“这里就是小公园了。” 杰出抬头一看,傻眼了。 小公园当年的树木花草喷泉湖泊雕塑……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垃圾场,堆满了各种废弃物,蚊蝇横飞,散发着各种恶臭。 “怎么……成了这样?这还怎么找?” “你还记得是埋在哪座雕像下了吗?”冬善儿问。 杰出垂头丧气:“是那座梅花鹿的雕像。可是雕像已经没了,面目全非,在这么大的垃圾场里,怕是找不到了……” “我知道雕像的位置。” “啊?不会吧,这样你也能找到?” “相信我。” 冬善儿朝垃圾场走去。 段舍紧随其后。 杰出愣了一下后赶紧跟上去。 卓航派来的人跟了几步后,就被垃圾场的恶臭熏得用手捂住鼻子,再也不肯向前:“段总指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言语。” 杰出求之不得,本来就讨厌这几条尾巴,现在总算暂时甩掉他们了。 冬善儿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垃圾堆里走过,除了各种生活垃圾,排泄物,时不时还能看到骨头。 有动物的骨骼,也有人类的骨骼。 冬善儿又想起卓航说的那句话,这里,凡是能生存到现在的人,双手都不会太干净。 也是,在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会变得穷凶极恶。 在这儿,一个人死了,消失了,根本没人会关心。 终于,她在一个地方停下:“应该就是这里了。” 段舍和杰出跟上来,看看四周:“确定是这里吗?” “相差不会超过一米。” “那就开始挖吧。” 段舍在垃圾堆上寻找可以用来挖掘的工具。 他发现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这个还算趁手,便双手握住,用力往外拔。 拔了几下,铁管周围的垃圾稍微松动,但没能拔出来,却露出一个洞口来。 洞口内,一双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眼睛,死死盯着段舍。 原来,这垃圾堆下面隐藏了一个窝棚,铁管是用来支撑窝棚的框架。 段舍跟窝棚里的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钟后,松开铁管,声音低沉温和:“抱歉,我只是想找个工具,没想到有人,打搅了。请问,您有没有可以用来挖掘的工具?” 那个人依然充满敌意地瞪着段舍。 段舍直起身子回头喊:“杰出、善儿,你们谁身上带的有食物?” 杰出从小山一样的垃圾上跳着过来:“我有,怎么了段总?哎呀,这儿竟然还住着人?天啊,这么恶劣的环境,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他当年做记者时出于习惯的好奇心又冒出来,眼看就要滔滔不绝问上一大串,被段舍及时制止: “好了,别采访了,先看看有没有食物,他可能饿坏了。” 杰出从兜里掏出两个包在手绢里的肉包子,蹲下,递到洞口:“饿吗?给你吃。” 第169章 垃圾下的丑八怪 但里面的人并没有伸手来接,反而往黑洞洞的窝棚里缩回去了一些。 段舍从杰出手上拿过包子,面带微笑,重复:“这是给你吃的。” 那双眼睛流露出垂涎欲滴的渴望,却仍充满警惕和不信任。 “放心,送给你的,不要钱。” 但里面的人还是不动。 段舍似乎想起来什么,他自己咬了一口包子,咽下,然后才说:“今天早上新蒸的,很新鲜,没问题的。” “咕噜噜”,一阵肠鸣从窝棚里传出,看来那个人真的很饿。 段舍小心地把包子放在窝棚口,退后了两步,就看一只又黑又瘦关节变形、指甲里全是泥垢的手飞快地从黑洞里伸出来,抓起包子又缩了回去。 洞口的眼睛消失了,里面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很快声音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那双饥饿的眼睛重新出现在洞口,用嘶哑的,非人类的声音说:“饿,还有吗……” 杰出赶紧搜罗出身上所有的食物,饼干、水果、牛肉干……应有尽有。 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为了抢头条,总是一有情况抓起采访器材就跑,不管那时候正在吃饭也好,还没睡醒也好,哪怕正在上厕所也要立刻提上裤子。 总之一定要比别人先赶到,并且为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一蹲守就是日夜连轴转,身上不备些食物,那是要饿晕的。 杰出把那些食物全都堆在窝棚口。 窝棚里的人抓起来就吃,也不分是什么,看样子饿了很久,但这次没再缩回深处。 杰出看那人吃得很香,便问:“嗨!哥们儿,你这儿有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可以挖地刨坑的就行。” 那人一下又从洞口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从窝棚里扔出一条铁锨来,铁锨的后半部已经生锈,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但铲头却磨得锃亮、锋利。 段舍和杰出相对看了一眼,心里都冒出一股凉气。 他们有理由相信,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这把铁锨的作用不仅仅是挖坑。 * 段舍和杰出提着铁锨回去时,冬善儿已经在那里了。 她手里拿着一条两尺长、满是铁锈的三角铁,扒开地上的垃圾,正准备开挖。 段舍拦住,从她手里接过三角铁:“我来吧。” “没事,我来。” “这种力气活儿怎么能让女孩子做?” 冬善儿本来想说“女孩子也没问题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这些年,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的“男女平等”,只存在于IA人世界,在人类世界中,那不过是一句口号。 所不同的是,有人是轻视女人,有人是出于绅士风度。 于是,她不再跟段舍争夺,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挥汗如雨。 两个男人差不多把这两平方范围内的土地翻了个遍,杰出锤了锤酸疼的腰:“不行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我要歇歇。” 段舍也暂时停下来,斑白双鬓间的汗水,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杰出看看天上的太阳,问:“善儿,确定是这里吗?不会搞错?” 冬善儿摇摇头。 “你这摇头是没搞错?还是不肯定?” “我有定位系统,只要地球的磁场没反生变化,经纬度就不会出错。” “哦……”杰出觉得自己又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未来AI人的功能简直博大精深,是他这个现代人类所不能想象的,出于好奇,他又问:“那你在太空里能不能定位?” “当然。” “根据什么定位?是那些星座吗?” 冬善儿微笑着摇摇头:“那些星座都在不停地运行啊,根据它们定位,数个光年之外会出现极大的偏差。” “那根据什么?” “你应该知道太阳系运行的原理吧?” “知道,行星们以太阳为中心,围绕它旋转。” “同理,银河系有一个中心,所有的天体都围绕这个中心旋转。宇宙则是个更大的‘银河系’。我们就以这个中心为点,进行三维扇区划分,分别以经纬做标记。” “哇,那数据一定很庞大吧?计算得过来吗?” 冬善儿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杰出赶紧自圆其说:“呵呵,我又忘了你是AI人,有比人类最先进的计算机还要强大千百倍的大脑,那些数据对你来说,肯定算不了什么。”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继续往下挖。 冬善儿也没闲着,又找了块木板帮着清理挖出来的泥土和垃圾。 “当”的一声,杰出的铁锨碰到了什么硬东西。 三个人赶紧拨开上面的泥土,赫然是那座梅花鹿的雕像! 原来,雕像被当年的风暴刮倒,后来这里成了垃圾场之后,就渐渐被废墟灰土埋起来。 杰出精神头一下来了:“善儿,真有你的!果然没找错地方!” 三个人加快速度,很快,在雕像下面挖出一个塑胶袋和牛皮纸层层包裹的东西。 杰出把那东西紧紧抱在胸口,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忽然,冬善儿皱了一下眉头,悄悄捡起段舍放下的角铁,用闪电般的速度从坑里跳出去。 “善儿!” 段舍惊觉跟着跳出土坑时,看到她正用角铁抵着一个人的咽喉。 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怪物。 一个被火灼烧的怪物。 那个人裹着几片破布拼凑捆绑成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被大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疤,头发稀疏,剩不了几根, 尤其那张让人望而生畏的脸,除了一双眼睛还算完好,他的鼻子、耳朵、嘴唇,都被大火烧掉了,看上去比恶魔还要恐怖。 “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做什么?!”冬善儿冷冷盯着眼前的“丑八怪”。 “丑八怪”一脸惊恐不安,双手不停地颤抖,以至于手中破旧的搪瓷缸洒出清水来。 “快说,藏在这里干什么?”冬善儿往前紧逼一步。 “丑八怪”腾出一只手来,慌慌张张摸出几个零食的包装袋,正是刚才杰出送给窝棚里那人的。 难道“丑八怪”就是窝棚里的人? 长成这幅摸样,难怪要躲在垃圾堆下面,像他这样,人类肯定不会接受。 “水,喝水!”“丑八怪”努力想要做出笑容,结果表情反而更难看了,比哭还要难看。 冬善儿努力分析“丑八怪”的表情,想要判断他到底是出于敌意,还是出于善意。 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面对这种灾难性的烧伤毁容,她也没有办法。 段舍走过来,轻轻拨开善儿手上的角铁,微笑着从“丑八怪”手里接过搪瓷缸,喝了一大口,这才还给他:“谢谢。” 丑八怪一直死死盯着段舍,直到看着他喝下水,这才放松下来,手舞足蹈、怪笑着跑开,很快消失在小山一样的垃圾堆里,不见踪影。 冬善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杰出从坑底爬上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包裹,现出牛皮纸袋中一摞文件、单据、照片,还有一个U盘。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冬善儿知道,十一年前,杰出就是为了这些东西,被人陷害入狱。 她有点不太理解,这个世界秩序早就崩塌,没人再追究他过去的事了,那些陷害他、跟这些证据有关的人,可能早就在灭世风暴中死掉了,为什么杰出还是念念不忘这件事? 一个人的执念到底有多强烈? 换做是自己…… 想到这个问题时,冬善儿忽然迷茫了,她突然不知道换成是自己会怎样做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是千年后的AI人善? 还是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冬善儿? 她在这里以“婴儿”状态,像正常的人类般,一天天长大,有了全新的性格和世界观。 当她把“前世”的记忆都激活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矛盾体。 两种不同的观念和性格,一直在她大脑里做斗争。 有时候“善”会胜出,有时候“冬善儿”会赢。 当两种观念发生冲突时,她常常分不清到底“谁”更正确。 甚至有时候明明觉得其中一个是“错误”的,最后还是会按照“错误”的决定去进行。 就像现在,她明明认为杰出的行为是“多此一举”,但还是不声不响帮他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现在,她也被人类这种“病毒”感染,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杰出从那摞文件里拿出一份检测报告来,痛心疾首道:“段总,您看这些数据,这就是我当年调查报道的那家大型企业排污情况,他们把有毒的工业废水排放进河流,导致下游农民的渔牧业遭到毁灭性破坏,很多人患上了绝症……” 段舍接过来一页一页翻看,每一个数据都是触目惊心的。 杰出叹口气:“可惜,最终我没能揭露他们。” 段舍拍拍他的肩:“虽然你没能揭露他们,但那些排污黑心企业,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那场灭世风暴也并非一无是处,对地球环境净化还是做出了贡献。是不是,善儿?” 善儿苦笑,她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了。 第170章 窝棚下的密道 三个人拿到证据后往回走,段舍走在最后。 他的步履比平时慢了许多,额角全是豆大的汗珠。 “咚”的一声响,冬善儿和杰出回头看时,段舍已经脸色蜡黄,倒在尘土中,顿时大惊失色,两个人一起扑过去,把他扶起来。 * 医院的急救室外,冬善儿和杰出焦急地等待着。 杰出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转圈,几次趴在门缝上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冬善儿则安静地立在墙边,一动不动。 尽管她表面看上去没什么起伏,但她紧握的双拳,发白的指节,已经出卖了她的紧张。 终于,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 杰出立刻迎上去:“大夫,段总他怎么样了?” 冬善儿目光也转向医生。 口罩遮住了医生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一双眼睛却很凝重,分析得出,情况并不乐观。 “根据我的经验,患者是中毒。” “中毒?中的什么毒?” “我们已经提取了患者的血样,正在做分析,如果你们能详细描述一下患者今天都吃过什么,接触过什么,有没有被蛇虫动物咬过,并提供样品,会有助于我们更快判断他中的是什么毒。” “啊?可是,他接触过的东西我们也接触过,吃的也是同样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没事?” “请你再仔细想想?这对抢救患者至关重要。” “你们不是已经提取了他的血样?难道化验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吗?” “先生,这世上的有毒物质千千万万,能引发相同症状的也有很多,测试毒性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担心患者等不了那么久。” “什么?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段总!他很重要,他不能死!” “每一个生命对我们医生来说,都很重要,我们当然会竭尽全力抢救患者,但如果你们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帮助我们确定他的症状,会加大治愈的希望。” 冬善儿一直没吭声。 俗话说,关心则乱。 段舍一倒下,她的心就乱了,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沉着和判断力。 此刻,听了医生的话,她强迫自己真正镇定下来,努力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早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吃的、喝的、接触的,有什么跟大家不一样的。 忽然,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闪过一道光。 那个破旧的搪瓷缸! 段舍是唯一喝过缸里的水的人! 平静的走廊里刮起一阵清风,杰出和医生回过头,冬善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 冬善儿独自回到了垃圾场,在散发着腐烂气味儿、小山一样的垃圾中搜寻着。 很快,她锁定了“丑八怪”藏身的窝棚。 当她掀开盖在窝棚上的伪装时,成群的蟑螂、苍蝇、老鼠钻出来,从她脚边四散奔逃。 换了别的女生,早就吓晕过去。 但冬善儿并不畏惧这些东西,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些生命力旺盛的有机物种族,即使灭世风暴也不能将之毁灭,反而在地球上越发昌盛。 那些虫蝇似乎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有特殊的强大力量,竟然没一个敢近身,纷纷绕开她逃去。 转眼,窝棚里干干净净,只剩下黑乎乎的洞口。 冬善儿往里看了一眼,除了垃圾,什么也没有,“丑八怪”不在里面。 不过,她有新的发现。 窝棚只是个伪装,在窝棚下,还有洞口,一个狭窄的,只能容瘦小的身形爬着通过的洞口。 “丑八怪”一定从这里逃跑了。 冬善儿连想都没想,只身钻进又臭又黑不知通往哪里的垃圾洞穴。 为了救段舍,她什么都可以做。 必要时,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段舍的命。 通道里时不时会钻出虫子和老鼠来,恶臭熏得人只想呕吐。 冬善儿不得不暂时关闭了嗅觉系统。 她能感觉到,这条垃圾通道像斜坡一样一直在往下走。 感觉像是爬了几个小时(其实只有十几分钟)后,前方听到滴水的声音,空气越来越潮湿。 当她从狭小的通道爬出来时,发现已经置身在肮脏的下水道里。 这个“丑八怪”有点意思,居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冬善儿虽然是AI人,对生存环境要求并不那么高,也做不到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 她再次屏住呼吸,弯下腰,一边观察“丑八怪”留下的痕迹,一边从污水中趟过。 走没多远,出现一条岔道,冬善儿看到一串还没干的脚印从这条岔道进入了北城的地下管网系统。 这套管网系统,她再熟悉不过了。 几乎每次回来北城,都要在这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从地下管网系统进入地铁隧道后,冬善儿终于可以直起腰,吸一口气了。 这个“丑八怪”虽然长得丑,脑子倒挺聪明,知道狡兔三窟,知道给自己留逃生的通道,难怪像他这样的残废,居然能活下来。 可惜,他遇到的是冬善儿,AI帝国曾经的、最优秀的间谍AI人。 被她盯上的人,是很难逃掉的。 她深吸一口气,分析着空气中的化学成分。 “丑八怪”身上那种独特的,被垃圾腐臭常年熏染而成的味道,很难在相对密闭的隧道里消散。 所以,她不难分辨出“丑八怪”逃走的方向。 隧道内刮起一阵风。 很快,冬善儿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忙着奔逃。 冬善儿毫不费力就撵上了“丑八怪”,挡住了他的去路。 “丑八怪”猛一抬头,看到善儿,愣了一下后,转身就往回跑。 可是没跑几步,发现冬善儿不知怎么又站在前面等着。 如此反复几次,“丑八怪”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想,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跑不过这个有些特别的女人。 “丑八怪”喘着粗气,在黑暗中充满敌意地紧盯着冬善儿。 冬善儿冷冷问:“你给他下了什么毒?” 丑八怪的声音像受潮进水的收音机:“什么下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今天,那个给你食物的男人,你给他下了什么毒?” “美女,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对啊,我也很好奇,他给你食物,你反而害他,为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下毒?” “他喝了你给的水,就中毒了!”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他中毒是因为喝了我的水?也许他吃了其它不该吃的东西。” “他今天吃过、喝过、接触过的东西,我们都同样吃过喝过碰过,但是我们都没有事,只有那缸水,我们没有喝!” “那也不能断定就是我下毒。”“丑八怪”一口咬定跟自己无关。 他越是镇定,冬善儿越坚信就是他下毒:“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逃?” “因为……”“丑八怪”声调忽然高了许多:“每天都有人想害我!你们全都想让我死!你们厌恶我这幅模样,你们把我当魔鬼!” 凄厉愤怒的吼叫声在隧道里回荡着。 冬善儿突然对这个“丑八怪”生出几分同情来。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无论在哪个空间,只要自己AI人的身份被揭穿,马上就会变成.人类的公敌。 那些人根本不认识她,连面都没有见过,就把她假想成可怕邪恶的魔鬼。 自己跟眼前这个“丑八怪”,在人类眼中的待遇,又有什么区别? 不,或许还是有区别的。 她有朋友,有段舍、毒药、杰出、老高、大河这样的朋友,也有像护士长、高原那样理解自己的人类。 而这个“丑八怪”却伤害了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人——段舍。 想到这些,冬善儿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跟“丑八怪”讲道理。 “我能理解你被人伤害的感受。” “丑八怪”怪笑起来:“感同身受?你没有经历过我的遭遇,怎敢妄言感同身受?” “因为……我也被人类当怪物一样排斥啊。” “怪物?你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理解像我这样真正的‘怪物’是怎么被人排斥,怎么被人攻击的?” “好,就算,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可那个被你下毒的男人并没有伤害你啊,他帮助了你,你却害了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害我?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报应,这一切都是报应!天理昭昭,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冬善儿微微蹙起眉头:“这么说,你承认是你给他下毒了?” “丑八怪”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但他并不打算否认,反而很痛快地承认了:“不错,是我下毒,那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父仇不共戴天!” “父仇?” “我亲眼看着他杀死了我父亲!” 冬善儿沉默了,这个转折太突兀,段舍什么时候杀死这个人的父亲了? 如果这样,那可是个不容易解开的死结。 但段舍现在命在旦夕,不管怎样,她都要努力尝试。 “你说他杀死了你的父亲?是在战场上吗?我知道反暗联盟与殖民地一直都有战争,是战争,就难免会死人的。” 第171章 父仇不共戴天 “丑八怪”怨恨的语气中满是嘲讽:“如果是在战场上我父亲被他杀死,我绝不会这么恨他!只要有战争,就会死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一年前,灭世风暴之后不久,父亲带着我和母亲逃亡,半路上,遇到了那个男人,我亲眼看着他开枪打死了我父亲!” 冬善儿表示疑惑,灭世风暴发生的时候,段舍救了自己后,就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杀过人啊? “你记错了吧?会不会是长相相似,你认错了人?杀你父亲的绝不会是他!” “我没有记错!高维的前任CEO段舍!当时,你也在场!” “我也在场?”冬善儿更糊涂了,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哼,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父亲叫王大富,这样你想起来了吗?” 冬善儿想起来了。 确实,在末世风暴之后,段舍带着她和老高、毒药,在去营救杰出的路上,遇到了王大富一家,那个黑心建筑商。 她轻轻松了口气:“如果你父亲真的是王大富,那么,你就错怪他了。” “错怪?” “他没有杀死你父亲,那个,是麻醉枪,你父亲只是暂时昏迷了。” “你是说,段舍没有杀死我父亲?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父亲真的没有死,当时,段总只是想给你父亲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再害人。” “丑八怪”的眼珠转动着,惊疑不定。 “你骗人!” “我没骗你,我们最后一次跟你父亲见面,是在易县,当时,他已经做了AI帝国的雇佣军。” “丑八怪”还是摇头:“如果我父亲没有死,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来找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丑八怪”听说父亲王大富没有死,情绪似乎更激动了,他双手抱着头,焦虑地拔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忽然,他瞪大血红的眼睛,恨恨盯着善儿:“就算我父亲还没死,可如果不是段舍,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分开,我母亲就不会被人吃掉,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冬善儿心里一颤:“你的母亲,她,被人吃掉了?” “丑八怪”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痛苦: “那一年,那一天,我和母亲亲眼看着父亲在枪声中倒下,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也没命了。 但是没想到,你们却没有要我们母子的命,反而放了我们。 我和母亲仓惶逃跑,跑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实在跑不动了,就在一片林子里休息。 这时候,来了一伙儿人。 母亲跪在地上求他们施舍点食物。 那伙儿人就让我们跟他们走,说他们有吃不完的肉。 母亲相信了,跟着他们到了营地,结果却发现,到处散落着死人的骨头。 我们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走。 可是没跑多远就被他们抓了回来。 我亲眼看着那些人把我母亲丢进大锅煮熟…… 他们还逼着我吃掉母亲的肉…… 过了几天,他们吃完了母亲的肉,就把我架在火上,撒了盐和调料烧烤,打算把我也吃掉。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又来了一伙人突袭了这伙儿人的营地。 我忍着烧伤,趁乱逃了出来…… 后来,我昏迷了好几次,每次都以为自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流脓、臭气熏天…… 最后,倒在一个烂泥潭里。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在一个雨夜,我终于苏醒过来。 身上的腐肉被蛆虫吃掉了,烂泥治愈了伤口,老天让我又活了过来。 我避开人群,在荒无人烟的丛林中求生,靠吃死尸、吃虫子维持生命。 我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因为那些人一看到我,就把我当怪物、当魔鬼,就算我心存善意,可他们却从不以善意对待我。 我只求能自保,不敢奢求任何人的帮助。 就这样,我流浪了数年,才终于回到北城。 可这里已经面目全非,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最后,我只能躲在垃圾堆里苟且偷生…… 我想过一死了之。 但每次想到我的仇人还活着,就强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总有机会可以报仇! 就算我自己不能亲手报仇,我也要看着仇人死在我前面!” “丑八怪”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把这些年来经历的所有痛苦与憋屈一股脑倒出来。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反正自从他被烧伤后,就再也没人愿意跟他搭腔,更不要说听他讲故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冬善儿讲这么多。 只是直觉这个女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直视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更没有躲避,就像看着正常人一样。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冬善儿安静地听“丑八怪”讲完他的故事,问:“那么,你还想找到你的父亲吗?” “丑八怪”听到这句话,全身都僵硬了。 这些年,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杀掉仇人为父亲报仇。 但现在,面前的女人却说自己的父亲还活着,好像他这十年来所遭受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父亲,一个多么遥远而陌生的字眼,一个支撑他在仇恨中活下来的信念。 冬善儿继续用平静地口吻道:“如果我能帮你找到王大富,你能告诉我,段舍中的是什么毒吗?” “丑八怪”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好一会儿,他声音嘶哑地说:“我不能告诉你他中的是什么毒,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是谁给的我毒药。” “成交。” 冬善儿一口答应。 其实她早就知道“丑八怪”未必知道那种毒素是什么东西。 在段舍中毒的时候,她就替他检查过,发现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未知病毒。 那让她很是震惊。 当时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这是地球上某种原始的病毒,这些原始的人类知道如何治愈。 眼下,“丑八怪”既然这么说,那可以肯定,这是一场阴谋。 她要知道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尽快为段舍拿到解药。 “我现在就带你去总督办公室,帮你查找令尊的资料。既然他十年前就加入了雇佣军,大脑里一定植入了芯片,通过芯片信息,应该可以找到他现在的位置。” “丑八怪”却迟疑着,似乎有顾虑:“我不相信外面的人,我这样出去,会被打死的。” “那怎么办?” “你去拿资料,完了你应该知道哪里能找到我。” 冬善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丑八怪”讨价还价上,便一口答应,一阵风过后消失无踪。 “丑八怪”愣愣看着空荡荡的隧道,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闪电侠? * 冬善儿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总督府,找到卓航。 卓航看到她突然出现时,有些意外,伸头从门缝里看看站在门外的保镖,问:“善儿,你怎么进来的?” “只要我想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拦得住,我的速度可以超越光速。” 卓航相信她这句话。 “那么,你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为了段总中毒的事?事先声明,与我无关,绝对不是我害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我就不绕圈子了。” “好啊,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我需要一个人资料。” “谁?” “王大富。” “王大富?” “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 “嗯,好像有点印象,灭世风暴前,有个黑心建筑商,承包的大桥才通车一个月就坍塌了,当时死了很多人。” “没错,就是他。” “你要他的资料?他还活着?” “对,不但活着,十年前还加入了雇佣军,你不会不知道吧?” 卓航笑笑:“善儿,亚洲区的殖民地很大的,加起来有上百万人口,我不可能清楚每一个人。” “那就现在把他的资料调出来。” “你要他的资料做什么?” “我需要他的资料救人。” “救段总?” “对。” 卓航眼珠转了转:“你是不是在跟什么人做交易啊?” “王大富有个儿子还活着,我答应把他父亲的消息给他,他就告诉我是谁要下毒害段总。” “真的是有人投毒害段总?” “卓总督,这些问题能不能以后再问?时间就是生命!” “善儿,我是怕你又被人给骗了,所以要问清楚。现在的局势很微妙,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酿成大错。” “我觉得那孩子不会骗我。” “呵呵,善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就算那孩子没有骗你,你怎么知道不是给他毒药的那个人设下的圈套?” 冬善儿怔了有半分钟,很快做出决定:“就算是圈套,我也必须往里跳,没得选择!” 卓航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们人类!” “人类?” “这是我欠你们人类的,所以我一定会偿还,卓总督,没有时间犹豫了,请你马上把王大富的资料给我。” 第172章 旧工厂的陷阱 卓航很清楚冬善儿的性格,就算他不把王大富的资料给她,也也有办法搞到。 与其冒着被她打乱秩序的风险,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冬善儿拿到王大富的资料,一刻也没停留便离开了。 卓航随即打开暗藏在那些资料中的追踪器。 * 冬善儿回到地铁隧道里,却不见了“丑八怪”的踪影,只在地上看到一些零星的新鲜血迹。 她紧蹙眉头,一定是出状况了。 必须马上找到“丑八怪”,否则,这条唯一能找到真正的下毒人的线索就断了。 她调动起所有的感官,迅速分析一切可疑线索。根据残留在空气中的微小的化学分子,朝其中一条地下通道追下去。 “丑八怪”遗留下来的那些特殊的化学分子,在一个排水井盖附近消失了。 冬善儿顺着井壁的梯子爬上去,掀开井盖,来到地面。 地面上荒草丛生,是个废弃的工厂。 工厂大部分都被十一年前的风暴摧毁了,能被拆走的,也被人拆走了,只剩下个荒凉的空架子。 冬善儿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从厂房深处传出来。 她放慢脚步,循着声音找过去。 在一条粗大的横梁下,吊着个人,正是“丑八怪”。 “丑八怪”像一只残破的,断了线的风筝,死气沉沉挂在半空,血水顺着脚尖一滴一滴洒落。 如果不是他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喘息声,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若是“冬善儿”看到此情此景,肯定慌着要把人先解救下来。 但“善”不会这么做。 “善”始终是冷静的,甚至是冷血。 她判断出有人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这一定是个陷阱。 这个人到底是谁?似乎很清楚段舍和自己的行踪、性格、关系,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就算“丑八怪”住在已成了垃圾场的小公园是个巧合,但段舍是临时起意去了那里,如果不是身边的人,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并算准他会喝下“丑八怪”送去的水。 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实在太危险了。 她环视四周,观察了这里的情况,站在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上,提高声音道: “是谁?出来见见吧,躲躲藏藏,有意思吗?” 空旷的厂房里,全是她的回声。 “丑八怪”吃力地睁开眼睛,用目光向冬善儿示意留心背后。 冬善儿立刻转身,朝“丑八怪”指示的方向看去。 两百米外,有一座高空天桥吊塔,护栏已经都被人为拆除,只剩光秃秃的桥体。 就在桥上,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火红的头发,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当冬善儿看到这个黑色的身影时,突然一阵极度的惊惧。 太像一个人了,这身穿戴,这体型,这身高…… 简直就是潘多拉! 不,不可能,潘多拉已经死了,被彻底销毁了,自己是亲眼看着她消亡的! 不等冬善儿回过神来,桥上的人已经拿出脉冲枪,对准她,扣动扳机。 措手不及的冬善儿被脉冲枪击中,身子腾空飞起,重重跌落在十几米外的地方。 好半天,她都站不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是碎掉了一样。 显然,对方似乎也知道她不怕激光,普通武器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的秘密。 这个敌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几个纵跃,从天桥上跳下,朝冬善儿走来,面具后的眼睛里,射出无比仇恨的怨毒。 就在黑衣人再次向善儿举起武器瞄准时,一串子弹扫射进来,逼得黑衣人不断后退。 紧接着,无数穿着防弹衣,装备精良的雇佣军从四面八方冲进来,形成交叉火力网,把黑衣人与冬善儿隔开。 黑衣人看寡不敌众,不敢恋战,沿着钢架爬上房顶,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城市的废墟中。 一身戎装的卓航进来,亲手扶起善儿,看到她嘴角有血迹,马上问:“你受伤了?” 冬善儿咽下翻涌的血气,摇摇头:“我不要紧,可是你们却把那个人吓走了!” “她要杀你啊。” “但没有她,就没有解药!” 卓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关心她的安危,而她一心只想着另一个男人。 他咽了口气,问:“知道刚才那个女人的身份吗?” 冬善儿摇摇头:“她带着面具,不过……” “不过什么?” 冬善儿把“潘多拉”的名字在脑海里转了几圈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一旦自己讲出潘多拉,卓航必然会追根刨底,到时候还要解释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发生的事情,搞不好还会制造恐慌。 何况,她还不能肯定今天看到的女人就是潘多拉。 这个女人只是某种程度上像潘多拉,但做事风格不太一样。 潘多拉喜欢用强武力进行毁灭性打击,很少用脑力设计。 但这个女人显然布了个局。 而且潘多拉的眼珠是一蓝一黄,这个女人两只眼珠都是黑色的。 不过好在还有“丑八怪”。 冬善儿让人把“丑八怪”放下来。 “丑八怪”有几处外伤破损,流血虽然不太多,但因为他的体质实在太差,看上去非常虚弱,昏迷不醒,一副随时都会挂掉的样子。 “快送他去医院,一定要救活他!” 卓航看到善儿关心别人,虽然不是很爽,但还是照着做了。 这些年,他阅人无数,渐渐明白,有些女人如鲜花,只能新鲜一时;而有些女人则像美酒,岁月愈久愈发香醇。 善儿就是后者。 当年自己太年轻,错过了最好的爱情。 如果现在有机会可以挽回,他愿意去尝试。 * “丑八怪”的病房里,只有冬善儿一个人。 因为他身上那股特殊的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给他输液的小护士针还没扎完,就熏得呕吐不止。 终于,“丑八怪”醒了。 冬善儿看他睁开眼,立刻把王大富的文件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你父亲的资料,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可以告诉我,给你毒药的人是谁了吧?” “我不是已经把你带到那个女人面前了吗?” “可是我还没看清是谁,她就跑了。” “不是吧?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却让她跑了?” “我要你告诉我,她是谁?” “丑八怪”转动眼珠,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资料,道:“如果你能让我亲眼看到父亲,我就告诉你她是谁。” “你这要求过分了吧?他离这里很远,等你伤好了,可以拿着总督亲手签发的通行证,去找你父亲。” “丑八怪”摇头:“那个女人有多厉害,你们也看到了,我帮了你,她随时都会找我灭口。就算她不杀我,我这幅身子骨,这幅模样,哪儿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走那么远的路见到父亲呢?” “可是段总的情况很危急,你可以先告诉我她是谁,等我拿到解药救了段总,亲自把你父亲接来。” “丑八怪”坚持:“不行,万一我告诉你们,你们又食言怎么办?这种人我遇到的太多了,满天下都是骗子!” 冬善儿咬了咬唇:“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王大富!” 段舍现在的情况太危急了,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她刚出门就撞上了卓航。 “善儿,你要去哪儿?” “我去把王大富接来。” “你别去了。” “为什么?我知道了,其实,你根本不希望段总好,是吧?正好借别人的手除掉他,对不对?”冬善儿的情绪很激动。 卓航居然没生气,叹息一声:“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难道不是吗?” “没错,他的确是我最大的敌人,可我还没猥琐到趁人之危。既然他是谈判代表,到了我的地盘上,我就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阻止你,是因为,我已经派人去接王大富了。” “……真的?”冬善儿有点不敢相信。 卓航诚恳地点头:“真的,我犯不着在这种小事情上骗你。” 冬善儿有点尴尬:“对不起,我……我刚才错怪你了。” “没事儿,我知道,你担心他,关心则乱,难免会焦躁。” 冬善儿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显得局促不安:“那……王大富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天黑之前。” “段总的情况……” “放心,他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我让最好的医生随时待命。不过……” “不过什么?”冬善儿又紧张起来。 “不过,他好像跟你一样,有一定的自愈能力。正是因为这种能力,才让他撑到现在。” 冬善儿眨了一下眼:“哦,可能是十年前那次,你让他受了很重的伤,为了救他,我曾经把我的治愈血清输给了他。我的血清跟他自身的免疫系统进行了DNA重组,所以,他也有了一定的自愈能力。” “是吗?你的血清这么厉害?” “也不是对每个人都用效,能结合重组的几率非常低,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看来,你跟他还真的是有缘,真让人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冬善儿苦笑:“再多特殊的能力,都比不上平平安安好。” 卓航望着她担忧的眸子,深吸一口气:“歇会儿吧,吃点东西,换身衣服,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直都没休息。” 冬善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钻过垃圾堆和下水道的衣服。 第173章 叛徒 医院的公共浴室传出“哗哗”的流水声,薄薄地飘了一层水蒸气。 冬善儿独自站在莲蓬头下,闭着眼,任凭温暖的水流过全身。 她脑海里全是今天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难道真的是潘多拉复活了?如果真的是她,她又是怎么跟来的? 冬善儿百思不得其解。 温暖的水花轻柔地落在她头发上,化成千万条溪流,从她全身淌过,湿润了每一寸肌肤,扩张了每一个毛孔。 渐渐的,她情绪有所放松,进入一种放空状态中。 忽然,空气产生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即使被水声盖过,冬善儿还是感觉到了,转身,出手,闪电般掐住来人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 “善儿,是我啊!” 竹子惊慌地大喊。 冬善儿用审慎的目光盯着竹子,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竹子举起手上衣服:“总督让我给你送替换的衣服。” 冬善儿又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对方手上只有衣服,没有别的可疑危险物品,这才放开她,抓过来衣服。 “你可以出去了。” 竹子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善儿,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所以你对我有敌意。” “不,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对你的敌意,全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 竹子干咳了几下,清了清喉咙,道:“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我也是为了生存啊。” 冬善儿穿好衣服,回过身,冷冷道:“是吗?为了生存?所以你就背叛了曾经救你出苦海的反暗联盟,把核心机密都出卖给了AI帝国?” 竹子悻悻道:“这方面,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要说背叛,你不也是背叛了制造你的帝国吗?” 冬善儿“哼”了一声:“我脱离的,是一个以杀戮和灭绝其他文明为目的的帝国;而你,却背叛了人类,效忠于一个入侵地球和毁灭人类的帝国。我们有本质的区别。” 竹子嘴角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但事实上,毁灭人类的,却是你啊。” 冬善儿的脸色很难看。 明知道跟竹子话不投机,却还要理会她,看吧,这女人总是能找到一些话题让自己不开心。 不过,现在冬善儿可不是那个谁都能欺负的乖乖女。 她用凌厉到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盯着竹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毁灭人类的能力,也能立刻让你死!如果你还不赶紧从我面前消失的话!” 竹子打了个寒颤,赶紧赔笑:“别生气啊,我走就是了。顺便告诉你,总督命令院长专门给你准备了一间休息室,你可以先休息,等王大富来了,我会去通知你。” “谢谢,不用了。” “你都两天一夜没休息了,真的不要先睡一小会儿?” 冬善儿双唇紧紧抿起来,面无表情。 竹子赶紧给自己找台阶:“哦,我忘了,你不是人类,是AI人,不会觉得累。至少不会像我们普通人这么容易疲乏。” “竹子,除了杀死你,我还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再也不能说出话来!” 竹子很识趣地闭上嘴巴,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冬善儿,那简直是作死。 上次安琪儿的教训,她会牢记的。 “别生气啊,我这就走,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竹子慢慢退到门口,打开门,又对善儿僵硬地笑了笑,半拉身子都出去了,突然,走廊里传来广播声:“203号病房的病人出现异常状况,请相关医护人员马上到病房会诊。” 冬善儿的脸色变了,203号是丑八怪的病房! 她立刻推开挡在门口的竹子,冲向203。 * 冬善儿赶到203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在里面进行急救。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丑八怪”身上接满了各种急救仪器,医生又是强心针,又是心肺复苏。 然而,丑八怪一动不动,心电图呈一条直线。 两分钟后,医生摇了摇头,停止了抢救,让助手记录死亡时间。 冬善儿拦住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问:“病人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只是受了外伤,没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病人突然心率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 “会不会是用错了什么药?” 医生不高兴地白了善儿一眼:“他用的都是常规药物,各种指标都没问题。” “那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这个需要做病理解剖后,才能确定死者的死因。” 冬善儿知道不管问什么,这些医生都不会马上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还不如自己调查。 “我可以进去吗?” 医生点了一下头:“可以。” 冬善儿进了病房。 “丑八怪”冰冷地躺在那里,本很久瘦小单薄的身子,此刻更像是一层薄薄的被褥,几乎没有什么厚度。 她不相信“丑八怪”是自然死亡,怀疑被灭口,于是集中注意力观察病房里一切可疑现象。 但刚才医生抢救的时候,这里原来的布局已经都被破坏了,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又用指甲划破“丑八怪”的皮肤,检测他的体.液,并没有发现任何毒素,排除了被人下毒。 难道真的这么巧,他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死于心脏病突发? “你在找什么?” 竹子冷不丁出现在冬善儿身后,把她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现在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想搭理竹子:“不是让你走开了吗?怎么又跟进来?” 竹子显得有点委屈:“我是想走开,不在你面前碍眼。可是,这个人是总督交待特殊关照的病人,突然就这么死了,我总得搞清楚死因,不然,总督问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冬善儿此刻就觉得竹子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卓航带着一个身穿囚衣、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男人走进来。 当他看到病房里的情况时,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冬善儿一个没拦住,竹子已经抢先回答:“王大富的儿子死了。” 卓航身后的男人听到,浑身一震,浑浊无神的眼睛顷刻间瞪大,紧张地问:“谁死了?” “王大富的儿子。”竹子清楚地重复了一边。 “咚”的一生,穿囚衣的老男人瘫倒在地,不停地颤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用说,这邋遢的老头儿就是王大富了。 跟十一年前比,他外貌的变化太大了。 那时候的王大富,大腹便便,油光满面,全身名牌,一看就是暴发户、土豪。 现在的王大富,衰老、孱弱、佝偻的骨架上挂着松松垮垮的皮囊,眼袋都快垂到下巴上了。 看来,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好。 这让冬善儿在同情这个刚刚失去独子的老人之际,又有些欣慰。 因果报应,这世道也还是有公平的时候。 “丑八怪”既然已死,没有办法再提供下毒的背后指使——戴面具的黑衣女人的消息,冬善儿也就没有继续留在病房中的必要了。 对于王大富,她谈不上同情,一想到那些被王大富害死的人,就连最后一星怜悯也没有了。 做为AI人,只要不涉及段舍,她的理智总是多于感性。 卓航马上跟着她出了病房。 竹子看到卓航走了,赶紧紧跟出去。 至于王大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质疑病床上那个魔鬼一样的人不是自己儿子的咆哮声,没人在意,竹子更懒得解释。 王大富的事,根本不关她的事。 之所以刚才那么积极地告诉王大富他儿子死了,不过是做给卓航和冬善儿看罢了。 她不能明着跟冬善儿做对,但是给冬善儿使点小绊子,添点堵,还是没问题的。 她快步紧跟卓航,听到卓航在安慰善儿: “别担心,段总吉人天相,一定能闯过这一关的。我会安排最好的专家给他。” “专家?卓总督认为以目前人类的对医学的认知,比我懂的还多吗?连我都没见过,连我都束手无措的病毒,他们能治好?” “善儿,我是真想帮你。” “只有找到那个黑衣人,找到解药,才能救他!” “善儿,你累了,不如休息一下,我这就派人,全城秘密搜索那个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不一般,只怕你手下的人对付不了她。” 卓航微微蹙起眉头:“善儿,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啊?” “什么?” “关于那个黑衣女人。” “不,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 “可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如果你知道,请一定要告诉我,说不定我真能帮你找到她。” 冬善儿突然站住,双手抱头,手指插在头发里,她的心绪很乱,从没这样乱过。 是,段舍生命垂危,让她失去了冷静,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冷静,否则,只会错上加错。 竹子插了一嘴:“我们为什么不下通缉令,高价悬赏那个黑衣女人的下落呢?” 第174章 神奇的能量场 冬善儿听到竹子的声音,侧过头,一脸冰霜,丝毫不掩饰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之情。 卓航倒是不动声色:“竹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把王大富父子的善后处理好。还有,段总中毒的事,一定严格保密。” 竹子尽管心里老大不情愿,但不敢违逆卓航,只好悻悻离开。 卓航这才道:“好了,我把她打发走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情况了吧?” 冬善儿用同样轻蔑的眼神看了卓航一眼,转身继续朝前走。 现在她内心很乱,表面的平静不过是爆发前的伪装。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很清楚,这种情绪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只希望这会儿谁也不要来招惹自己。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一旦爆发,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善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卓航觉得不对劲,冬善儿并没有往段舍的病房去,这不符合常理。如果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她头发的末梢,在空气中微微浮动。 冬善儿握紧双拳,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 卓航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善儿,善儿……” 她忽然加速,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卓航愣愣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尽管他知道冬善儿与众不同,但,这是第一次看她施展异能,在自己眼前突然消失。 * 冬善儿一头扎进燕巢水库中。 冰凉的湖水,包围了她。 她不做任何动作,任由自己像块石头一样,沉入湖底。 她沉入森林般茂盛的水草中,全身被包裹起来,水底的鱼群先是被惊得四散,须臾,又迂回游返,好奇地窥探这个闯入者是否有危险。 甚至有胆大的,会飞快地触碰她的脸颊、手背,似乎在判断这会不会是天降美食。 冬善儿一动不动躺在湖底,仿佛生命停止。 不,并没有完全停止,她还有感觉,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比湖水的温度还要低很多很多的冷。 绝对零度,-272°。 就像飘在太空中,周围是无垠的黑暗,藏着看不见的危险。 危险一步步靠近,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但她却一动都不能动。 她感觉到了光。 强烈的光,即使闭着双眼,也能感觉到视觉神经被刺痛…… 她被光包围了。 温度从绝对零度瞬间提升到500°、1000°、3000°…… 她看到自己在融化,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 冬善儿猛然张开眼睛,大口地吸进冰冷的湖水。 骤然的吸入,呛住了她的呼吸系统,让她感到无比痛苦、难受。 她开始挣扎。 聚在周围的鱼群被惊吓,四散逃离。 她需要空气,需要呼吸,需要立刻浮出水面。 但水草却缠住了她的四肢,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渐渐的,她不动了。 她不再跟那些水草抗争,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体、四肢随着水波,跟水草一起缓缓飘动…… 水草也变得温柔起来,杨柳般摇摆着,慢慢放开她。 她平躺着,更加放松。 她的身体开始向上漂浮,漂浮,漂浮…… 终于,露出水面。 * 冬善儿猛吸一口气,睁开眼,调整姿势,向湖畔游去。 当她趴在湖畔的芦苇丛中时,从未如此疲惫过。 她蠕动了一下,吐出腹腔中的积水后,便一动不动地伏在原地,就像真的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湖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那里好像有具尸体!” “哪里?” “就在那儿,好像还是个女人。” “过去看看。” 当那两个人靠近的时候,冬善儿抬起了头。 “哎呀!是活人!她还活着!” * 反暗联盟的营地。 冬善儿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篝火边,不住地颤抖,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毒药端来一杯刚刚煮好的姜茶:“快趁热喝了吧。” 冬善儿接过来,喝了一口,把它捧在手心里,温暖着发青的手指。 “你怎么会溺水?”毒药的话只说了一半,其实他是想问,身为一名几乎无所不能的AI人,怎么可能犯“溺水”这种低级错误? 冬善儿不想解释,低着头,目光落在燃烧的火焰上。 “段总他们怎样了?听说,谈判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卓航同意跟我们合作了,北城还发生了动.乱,是不是?” 冬善儿抬头看了毒药一眼,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段舍中毒,危在旦夕的事。 她又垂下头。 “怎么了,善儿?”毒药感觉不太对劲。 停了一会儿,冬善儿抬起头,问:“你这辈子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毒药几乎连想都没想回答:“做世界上最棒的电脑清洁工!” 冬善儿笑了笑:“这个,可能暂时实现不了。还有别的吗?” 毒药歪头想了想:“嗯……确实有件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什么事?” “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不会。” “我想坐过山车。” “过山车?” “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儿,大家提议去坐过山车。别人都上去了,只有我,到最后一刻害怕了,腿都软了,怎么都不敢上去。后来就被人嘲笑是胆小鬼。很多年了,每次我去游乐园,都会站在过山车前,鼓励自己,这次不能当胆小鬼,一定要上去。但是最终,还是每次都做了逃兵。善儿,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冬善儿摇摇头:“不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有人怕黑,有人怕虫子,有人恐高……你不过就是怕过山车而已。” “这么说,我还不算窝囊?” 冬善儿想了想,突然问:“那么,你现在还想坐过山车吗?” “就算想也没用,恐怕现在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能运转的过山车了。” “我就问你想不想?” “想!当然想了!有时候我会对自己说,当年要是再多一点勇气,也就了却这个心愿了,不必现在后悔没机会实现。就好像,高中的时候,我一直暗恋一个女生,却始终没勇气说出来,最后,就那么错过了。” 冬善儿扔掉毛毯,站起来:“你跟我来。” “去哪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 毒药跟着冬善儿来到荒草丛生的游乐场,看着眼前被风暴扭曲得七零八落、完全成了废铁的过山车,一脸迷蒙。 “善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坐过山车啊。” “啊?这……这都成废铁了,别开玩笑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开过玩笑?” “善儿,我知道你跟我们人类不一样,你能改变未来。但那需要巨大的能源。况且,把过山车变回原样,这好像不是改变未来,而是……起死回生吧?” 冬善儿莞尔一笑,也不多说,上前几步,开始扫描过山车的设施、设备。 然后,将一块能量石放在空地上,把脑海中的数据传输进能量石。 能量石被激活,向外发散蓝色透明的能量场,那能量场曲曲折折地蔓延,速度越来越快,规模越来越宏大,终于,一座由能量场建造的过山车巍然矗立在废弃的游乐场中心。 毒药看着眼前的奇迹,惊讶:“天啊,跟我记忆中的过山车,一模一样!不,更神奇,更美!” “要不要上去试试?” “啊?这……这不是虚拟的吗?” “这跟虚拟的三维成像不一样,三维立体成像是光影,但这个,是能量场。你应该知道能量场的强大,一层肥皂泡厚薄的能量壁,就能抵御导弹的攻击。” 毒药使劲点头:“道理是这样的,可是,这毕竟是透明虚幻的东西,看上去很不保险……” “那你走过玻璃桥吗?” “走过。” “就当走玻璃桥好了。” “问题是……我从悬崖上的玻璃桥走过时,还没走一半,就吓到腿软,后来还是位女汉子把我背过去的……” “……”冬善儿表示无语。 毒药也特别尴尬:“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怂?” “咳咳,还好了,毕竟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网络清洁工。还有……你自主研发的那套AI系统,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是不是特别low?” “其实,是我的前身。” “啊?!”毒药异常吃惊,这比十一年前看到末世风暴的时候还吃惊:“你说什么?” “你研发的AI系统,其实是我这套系统的前身。” “不会吧?难道你们的老祖宗不是微软的人工智能?” 冬善儿摇摇头:“你的那套模版,灵活性更强,可变性不可预估。” “哇,这个,太让我意外了!” “很惊喜是吧?” “嗯嗯,太惊喜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那么,相信我,是不是就等于相信你自己?” “可以这么说!” “那么就相信这个能量场过山车吧,就当相信你自己一回。” “啊?还是要上啊……” “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假如明天人类世界就消失了,你真想带着遗憾死去吗?” “……善儿,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吓人,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冬善儿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变故,我只是打个比方,想让你抛掉恐惧,真正坐一回过山车。” 第175章 内心的恐惧 毒药在坐进能量场构筑的过山车里时,就像是在奔赴刑场。 开始运行的前一秒,他忽然后悔了,想要下来。 可是,他被安全带禁锢在座椅中,而这个“能量场过山车”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过山车缓缓运行,毒药吓得闭上眼睛,这下必死无疑了…… 逞什么英雄啊? 被人说胆小鬼、怂,总比丢了命强! 能量场会不会半途消失?真有那么结实吗?会不会失控?会不会…… 毒药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九百九十九个可能发生的危险。 但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感觉车子一点点爬行,越来越高。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顿时魂飞魄散! 天啦!这分明是漂浮在高高的半空!比那实实在在的过山车可要吓人多了! 毒药立刻又闭上眼。 死就死了吧,反正已经骑虎难下。 过山车翻过最高点后,向下滑翔,呈自由落体状态。 毒药的心“刷”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尽管闭着眼,他还是紧张得大喊大叫起来。 风声“嗖嗖”的在耳畔掠过,身体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毒药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当车厢在站台停下来时,他一动不动坐在里面,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 冬善儿走过去,看到他这幅样子,有点担心:“毒药,结束了,我扶你下来。” 她刚要打开安全座椅,毒药却猛然睁开眼制止:“我不要下去!” “啊?” “我刚才一直闭着眼,都没看到在轨道上飞驰是什么样子。” “可……” “既然坐都坐了,就好好体验一把,免得以后有人问起我坐过山车到底什么感觉,我都说不上来。尤其,这还是独一无二的能量场过山车!” 冬善儿一笑,再次为毒药启动过山车。 看着毒药像个大男孩儿一样喊着、叫着,一次次从轨道上飞掠而过,她轻轻吐了口气,之前的郁结缓释了一些。 真正的恐惧,并非来自未知的外界,而是源于内心。 想要战胜恐惧,就必须先战胜自己的心。 毒药看来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此刻,他享受的并不是过山车带给他的刺激,而是,战胜自己内心懦弱胆怯的快乐。 那么自己呢? 长久以来,自己又在恐惧什么?被什么束缚? 记忆的恢复,并没有让冬善儿摆脱那种一直盘桓于心的迷惑,反而带来了恐惧。 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恐惧什么。 如果判断没错,那段带给她恐惧的记忆数据,被人为删除覆盖了。 即使她用了无数方法,也没能恢复,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片段。 漂浮在绝对零度中的自己。 做为最先进的AI人,她构成皮肤的仿生物质,是可以抵抗太空里绝对零度的伤害,隔绝内外温差,保持机体正常代谢和运行。 但为什么,那个梦境中的自己,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被恐惧充斥? 她百思不其解。 * 毒药终于过够了瘾,从过山车上下来。 冬善儿收起能量场,找了棵大树根坐下,一手托腮,望着远处倾倒在荒草丛中,已被藤蔓爬满的摩天轮发呆。 毒药总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便问:“善儿,你怎么不在北城陪着段总?又怎么会掉进湖里了?” 冬善儿没有回答毒药的问题,目光变得凄迷: “我忽然想起我师傅大河,那年,因为骗捐的事,他不得不离开北城,临走的那天,他带着妻儿来到这里。 当时我躲在这颗大树后,看着他们一家人从摩天轮上下来,帅帅的脸上全是笑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后来,一群记者冲出去,一切就都变了……” 毒药的心情沉了下去:“你怎么突然想起那件事了?” “那是我第一次有意识地利用被激活的数位板改变现实,我以为是在救人,也确实救了大河师傅的命。可是,他却失去了工作、名誉,和最最重要的亲人。” 其实毒药知道,这些年,冬善儿一直在为灭世风暴和之前用数位板做的那些对现实世界的改变而自责。 大家都小心翼翼回避那些问题,只要冬善儿自己不提,他们也绝口不提。 今天,她突然讲起这些,让人很意外。 “善儿,那些事不能全怪你,我们知道,你原本是出于好心,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再说,你现在不是正在帮我们阻止AI帝国的入侵吗?” 冬善儿的眼眸中,像是蒙了一层雾:“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去碰那个数位板,不去改变现实,是不是就不会有灭世风暴?现在,地球上的人类都安然无恙呢?” “这个……”毒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满脸疑惑地问:“你是来自千年后的,所以,人类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灭亡,不是应该你最清楚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冬善儿问住了。 她也很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空间,并非我最初时空旅行经历的时空,而是那个时空的平行空间。” “平行空间?” “大概意思就是,一个本来并不存在的空间,因为某件特定的事情出现,这个空间于是就存在了。但原来的那个空间也存在,它们两个之间相互平行,各自朝各自的未来发展,谁也影响不了谁。” 毒药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和AI帝国,都来自最初你进行时空穿越的空间,如果你和AI帝国还存在,那就是说,那个空间并没有被毁灭,它一定还存在,不然,怎么会有后来的你们呢?” 冬善儿听了,灵光在脑海中一现。 对啊,如果最初的那个空间这个时代的地球人类已经灭亡,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啊? 缔造者的祖先都不存在,哪里还会有自己? 现在所谓的平行空间也应该不存在。 那就是说,一定有办法拯救人类。 想到这里,心头的阴云散开,她嘴角重新露出微笑:“毒药,谢谢你!” “谢我什么?”毒药一脸迷茫。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想通了一件一直想不通的事。” “什么?” “走!回北城!” “可是善儿……” “怎么了?”冬善儿看着满怀疑问的毒药。 “你能告诉我,北城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北城……” “北城一定出了很严重的状况,对吧?我了解你,如果不是出了问题,你不会表现出这种逃避的状态。” 冬善儿目光跳动了一下:“我……看上去是在逃避吗?” “嗯,顾左右而言它,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不是逃避是什么?” 冬善儿苦笑了一声:“确实出了事,可这件事太严重,必须保密,如果被大家知道,怕是会出大乱子。” “不会是段总被卓航害了吧?我就知道卓航那小子信不过!”毒药第一个反应就是卓航。 善儿看着他:“段总确实出事了,但,跟卓航没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段总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先答应我,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可让别人知道。” “放心吧,我嘴严着呢,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段总被人下了毒,现在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谈判小组集体决定封锁消息的。” 毒药表示理解:“我明白,这么严重的事件,如果传开,会引起动荡和混乱。那么,段总到底怎么中毒的,中的什么毒?” “一种未知的毒素。” 冬善儿简单的把北城发生的事讲述给毒药。 毒药听完,擦一把冷汗:“北城的局势看来也挺紧张的。王大富父子的遭遇,虽然有点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怪当年他们作恶太多,这是报应。不过,那个黑衣女人到底是谁?她跟段总有仇吗?” 冬善儿眉头紧锁:“我怀疑,她是潘多拉。” “潘多拉?是谁?” “她并不是要对付段总,她要对付的人是我。”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跟潘多拉之间的恩怨太长,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我得赶紧回北城。不过,毒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做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可是除了跟计算机有关的,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啊。” “一个小程序。” “小程序?” “一个可以让AI毁灭的小程序。” “啊?”毒药有点不太明白:“毁灭AI?可是,你自己就是AI人啊,为什么?” “我需要毁灭帝国母舰上的AI母体。” “这种病毒程序,你肯定做的比我好,为什么不自己做?” “我是母体创造出来的AI人,我的思维模式没有完全脱离母体,她能预测到我的方向,且程序不允许我背叛自己的mather,所以,我不确定我设计的病毒最后是否能通过防火墙。所以我需要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来设计病毒。” 第176章 关键的转折点 毒药听明白了:“我懂了,你放心交给我就是,一定会给你一个超级病毒!” 冬善儿笑了笑:“我相信你。还有,别忘了那个病毒数据包,如果有一天,到了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它或许能给你指一条路。” “善儿,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 毒药的话还没说完,冬善儿已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影,消失无踪。 * 冬善儿回到医院,段舍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跟毒药的对话,让她明白了一点,只要自己和帝国目前还存在,那就是说,人类并没有被灭亡。 人类还有救。 但是,她要找到那个关键的转折点,这样才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最初的空间,人类因为自己和潘多拉的介入,在二十年前的时间点上就遭遇了大范围的灾难,跟灭世风暴不同的是,那是一场僵尸病毒。 她得知道是什么改变了那场毁灭性的僵尸病毒,人类才得以生存到现在。 那是个很关键的时间点,事情从何而起,就应从何寻找根源。 冬善儿把手放在段舍额头上,连接他的记忆,想从中找到他中学时期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在原来的时空,她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改变了时间线的发展。 那么在这个时空,应该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但实际上,没有出现僵尸病毒,段舍最后还跟着高原出国留学,又成了高维的CEO,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时间线的发展? 她在段舍的记忆中搜寻着。 他的记忆并不是一览无余的。 有些很清晰,一下子就知道他在那段时间做过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 她可以看到很多开心的事,比如在福利院认识了自己,教自己画画。 还可以看到伤心的事,对他打击最大的,就是父母出车祸双双身亡。 有些已经被优化覆盖,那些大都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还有一部分,是折叠隐藏的记忆。 这部分记忆一般不会想起,它并没有被赋予特殊的意义,很琐碎,隐藏得很深,讯号非常弱,很难捕捉到。 如果不遇到特别的刺激,这部分记忆会一直休眠下去,很难复苏。 但是,在他的记忆中,没有那个穿越而来的自己。 如若绝对没有,倒也罢了,可偏偏零零碎碎会出现那片夕阳下燃烧的玫瑰花园。 那片花园,在他记忆很深的地方,非常隐蔽,就像是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冬善儿还想更深地了解段舍的记忆,听见病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善儿,你回来了?” 冬善儿把手从段舍额头上拿下来,回头看着卓航。 “刚才……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那就好。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单独出去。” “为什么?你要限制我的自由吗?” “不,我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他们并不真正了解你,对你怀有敌意,我是担心他们会伤害你。”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会尽力消除他们对你的偏见。” “不必了,反正时间也不多了,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做给他们看。” “善儿,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要注意安全的。” “放心,以人类现在的能力,还伤害不到我。我不伤害他们,就不错了。” 卓航知道冬善儿没有说大话,但还是进一步提醒:“没错,你的确比人类优秀,但,人性的卑劣,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他们想伤害你,一定会不择手段。” 冬善儿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卓航一会儿,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只要你不耍手段,我就安全多了。” 卓航一时语塞,略显尴尬。 他清楚,想让善儿放下对自己的戒心,重新接纳自己,并没那么容易。 “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救段总吧。”卓航转移了话题,他知道,这才是冬善儿现在最感兴趣的问题。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至少,她对自己的态度会缓和一些。 提到段舍,冬善儿立刻专注了许多:“我想过了,黑衣人其实想对付的人是我,不是段总。她不会让段总死掉的,不然就没办法要挟我,向我提条件了。” “黑衣人的目标是你?” “嗯。我被引到工厂的时候,刚一露面,她便痛下杀手,一心只想置我于死地,但最终失败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卷土重来,她很清楚段总是我的弱点,如果段总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能再要挟我了。所以,我猜,下一步,她一定会引我去交换解药。” 卓航有些顾虑:“你这么肯定那个黑衣人的目标是你?如果是你,她为什么不直接对你下毒?” “我觉得,她很了解我,知道我对各种毒物有强大的免疫力,成功率太低,所以才选择让段总中毒。” “既然你知道黑衣人的目标是你,那就别再往枪口上撞了。” “不行,我要救段总。” 卓航心里酸酸涩涩,但脸上还是一如往常:“我明白,你救段总心切。不过,也要保重自己,你也很关键啊,少了你,我们对付帝国母舰的计划就无法实施。所以,答应我,如果那个黑衣人约你出去,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派人保护你。” 虽然冬善儿认为卓航派去的人未必能保护得了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 昏迷中的段舍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发出一声呼唤:“善儿……” 冬善儿听到,赶紧回过身,双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段总,我在这里!您醒了?” 段舍吃力地张开眼睛,声音微弱:“不要为我犯险,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现在,你的安全,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你明白吗?” 冬善儿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垂下头,双眉紧蹙,并不作答。 段舍把头转向卓航:“卓总督,我请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吗?”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这……”卓航有些犹豫。 段舍补充:“放心,我求你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损害你的利益。” 卓航考虑了片刻,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 “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如果我和善儿只能活一个的话,你要保她的安全,必要时,可以杀了我,千万不要让她出任何意外!” 卓航和冬善儿的脸色都变了。 冬善儿第一个不同意:“段总!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你为我而死,我千辛万苦建立平行空间来到这里的意义,就全都没有了!” 卓航也道:“是啊,段总,您这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吗?我是想赢了您,赢了这场战争,但如果这样胜出,那就太没意思了。 况且,您让我杀了您,呵呵,那不是要让整个反暗联盟的人都恨我?以后我还敢出门吗? 还有,您让善儿怎么看我?她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这样的话,就算战胜了AI帝国,地球和平了,人类解放了,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依我看,我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冬善儿瞪了卓航一眼后,紧握段舍的手道:“段总,请您一定要放弃这个念头,我能救您,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您放心好了!” 段舍艰难地做出一个微笑,闭上眼:“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善儿看着他憔悴青白的面庞,心里刀割般难受。 全都怪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潘多拉,潘多拉,你到底是怎么复活的?又是怎么跟随到这个空间的? 冬善儿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那个黑衣女人就是潘多拉。 但这其中的谜团太多了。 一定还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记忆。 段舍又陷入昏迷中。 冬善儿和卓航离开病房,站在走廊里,默默对立着。 为了保证段舍的安全,这一层的病房都被清空了,走廊显得很空荡,连呼吸都有了回声。 良久,卓航打破沉默:“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如果没有,我倒是有个主意。” “你?”冬善儿并不信任卓航。 “相信我,现在跟你一样,想把段总救活。他这会儿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就算你不相信我的人品,总该相信我是个利己主义者吧?段总活着对我才更有利。” 善儿盯着卓航的眼睛。 的确,这个人确实善于欺骗,谎言连篇。但他也确实是个利己主义者,只做对自己有利可图的事。 段舍如果现在死在他的地盘上,不利的一面要远多于有利的一面。 “好吧,你有什么主意?”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既然真正想对付的人是你,却没有直接对付你,显然是忌惮你的力量。如果,你现在力量突然消失,或者降低了许多,她一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冬善儿马上就明白卓航的意思了,别说,他的脑筋转得还是蛮快的。 同时,也给她提了个醒。 “卓总督,请您马上安排医院为我和段总做一次血液置换。” “什么?” “我要把我的血置换给段总。” 第177章 换血 卓航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冬善儿。 冬善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避开他的目光:“请卓总督立刻安排,我们时间不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我们可以找其它的办法,释放假信息出去,没必要真的把他的毒血置换到你身上吧?” “不这样做,根本瞒不过对手。她很了解我,也很了解我们内部的一举一动,这是我们抓住她的唯一机会,不能出错,所以一定要真做。” “我不同意!”卓航的态度非常坚决,“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你要发生意外,我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得不偿失!” “卓航!你能不能不要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好啊,我不为自己的利益,为全人类总可以了吧?你不是要拯救全人类吗?如果你出问题了,怎么打败你那个帝国?靠我?还是靠段舍?” 冬善儿咬着牙,正琢磨怎么说服卓航,重症监护室里忽然传出仪器的报警声。 医护人员立刻冲进监护室。 冬善儿和卓航相互看了一眼,也快步跑过去,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一番紧张地抢救后,心电图上终于有了波动,段舍的心跳恢复。 冬善儿憋了半天的一口气吐出来,发现全身都是冷汗,指甲也攥进手心的肉里,出现几个带血的月牙。 卓航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即遗憾里面那个男人抢救回来了,又庆幸那个男人没死。 如果段舍这样死了,至少善儿不会恨自己,自己也少了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但段舍如果现在死在北城,他会有很多解释不清的麻烦,对抗AI帝国也少了能并肩作战的强有力同盟。 事实上,他并不甘心一直被奴役,他也知道做殖民地的总督不是什么好差事,是要遗臭万年的。 但为了生存,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有机会可以翻盘,他当然要给自己设计一个辉煌的、英雄的人生,可以青史留名,可以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可以活下去,可以做最有权势、最有威望的人。 对于段舍和冬善儿提出的摧毁帝国母舰的计划,他并不完全报希望。 成功和失败是一半一半。 但即使一半,也值得去尝试,去争取。这世上,做什么不冒险呢? 越是收益大的项目,冒的风险就越大。 但如果段舍死了,成功的几率就更小了。 卓航侧过头,望着善儿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和忧心忡忡的目光,内心在做激烈的搏斗。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摘下口罩。 冬善儿抢步上前问:“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毒素深入五脏六腑,已经引起并发症。如果再找不到解药,一旦毒素渗入骨髓,引起多器官衰竭,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冬善儿面色凝重:“如果像洗肾那样,用健康的血置换洗去他体内带毒的血液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是你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吧?西医并不支持这种理论。如果这种理论成立,那以后遇到中毒的患者,直接给他换血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善儿坚持道:“对普通人或许不成立,但,我不是普通人,大夫您是知道的。” 医生盯着善儿看了半天,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女人不是普通人类,可他也不确定这种做法可以救活里面那个濒死之人。 卓航劝道:“善儿,你冷静点,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不希望你冒险。况且,这样做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救活段总,何必白白牺牲?” 冬善儿回过头,盯着卓航的眼睛:“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他不能活,相信我,一定会让整个人类世界给他陪葬!” 卓航从冬善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 不,是恒星爆炸的光芒,毁灭的一切的光芒。 他禁不住心脏一颤。 他知道,冬善儿有这个能力,她有很多潜能,只是未曾被激发出来。 如果她真的因为段舍的死,反过来帮着AI帝国毁灭地球,那人类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对医生吩咐:“去,准备手术室,准备置换血液用的设备。” “总督阁下……” “去吧,出了问题不怪你。” 医生转身去了。 卓航这才又看着善儿:“他们已经去准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冬善儿的目光柔和下来:“谢谢你。”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善儿,我不想你出事,真的,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最后胜利的时候,你我都能活着。” 冬善儿的睫毛跳动了一下:“你这么肯定自己能活到最后?” “呵呵,那当然,我这么惜命的人,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冬善儿看到护士把仍在昏迷的段舍推进手术室,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放心,到最后时刻,我一定会与你同生共死。” 卓航愣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来。 善儿要跟自己同生共死?这,这不太对吧?她现在一心想的全是段舍,不是应该跟他同生共死的吗? 不等他想明白,冬善儿已经换衣服进入手术室。 * 冬善儿静静地躺在病床之上,侧过头,望着段舍青白的脸庞。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她跨越了千年时间,与他相遇,又穿过了平行空间追随他来到这里,一纵一横,沧海桑田,宇宙变迁,到底是为了什么? 爱情吗? 人类的爱情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竟然能让她这个用程序和理智构成的大脑也狂热不已。 不过,有激情的生命,似乎是比一年到头、死水一潭的生命要有意义多了。 置换血液的机器开始运行。 冬善儿可以看到鲜红的血液通过仪器流向段舍的血管。 也能感觉到,他的血液正在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两个人的血脉相连,成了一个人。 她闭上眼,感受着这奇妙的时刻。 渐渐的,她好像随他一起进入了深度睡眠,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夕阳染红了晚霞,如漫天的大火在燃烧。 她又回到那片玫瑰园,少年的他牵着她的手,从花丛中跑过。 她开心地跟随他的脚步,朝着夕阳,跑啊跑…… 他越跑越快,她竟然有些跟不上他了。 她努力想要抓住他的手,可,最后,还是没能牵手。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急了,想要快点跑,但越是努力,双腿便越沉重,她喘着粗气,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艰难地蹒跚前行。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天黑了。 地平线上,挂起一条银河,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闪着幽冷的光。 在银河之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顿时心中一喜,是段舍,原来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大汗淋漓地跑过去,呼唤他的名字。 他却不理不睬,一直望着浩瀚的宇宙。 她在他身后站住,抬头,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斑白的双鬓,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老了?刚刚还是少年啊? 她又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他终于回过头来。 当她借着星光看清他的脸庞时,呼吸、心跳顿时停止…… * 冬善儿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头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感到周身上下,像在烈火中炙烤一般,又似在冰窟中煎熬。 这是身体被毒素入侵,免疫系统正在搏斗的表现。 转头看段舍,他的脸色好多了,嘴唇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他应该脱离危险了吧? 冬善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才发现,自己很虚弱。 这病毒还挺厉害,自己这么强大的免疫系统,都有点应付不来。 她又躺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深呼吸,这次终于坐起来了,挣扎着来到段舍身边。 她伏在床边,握着他的一只手,仔细地凝望他的脸庞,松口气。 他还是他,刚才不过是个梦而已。 AI也会像人类一样做些虚无缥缈的梦吗? 好像不应该啊。 自己过去做的那些梦,都是现实中存在的,有些是被她暂时遗忘或封存的记忆。 那么今天这个梦……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人? 那张脸,那双眼睛,好冷。 那是一双可以冰冻整个宇宙的眼睛。 一想到那双眼睛,冬善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赶紧松开段舍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望着眼前熟悉的男人。 他是那么温润宽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比绝对零度还要冷的人呢? 许是自己跟人类在一起生活得太久,以至于越来越像人类,也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冬善儿擦去额头的冷汗,刚要再去检查段舍的情况,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毒蛇啃噬一般剧痛难忍。 她瘫倒在地,想要站起来,可四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天啊,这是怎么了? 第178章 宇宙原力石 冬善儿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痛之后,出现了幻觉。 先是觉得浑身炙热,仿佛被投进了滚烫的熔岩,烧得她痛不欲生。 好容易挺过炙热,又像被扔进了冰窟…… 不,是扔进了太空,没有丝毫温暖,绝对零度的太空。 寒意侵透了她每一个毛孔,顺着血脉僵硬了全身,深入骨髓。 她不能动弹,不能思考,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还有一双比绝对零度更冷的眼睛,在窥探着她。 她僵硬着,无助地等待那耀眼的白光过后,毁灭一切的爆炸,等待热浪将自己吞噬。 每次做这样的梦,都是这般结束,然后醒来。 但奇怪的是,她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爆炸,反而觉得身上一点点暖和起来,宛如春天的冰河,在一点点消融。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跳动着,缓缓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段舍担忧的眼眸。 他的眸子,就像夏日的天空最亮的星辰那般清透。 他的温度如温润的湖水,包围着自己。 还有一团细微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蓝色微粒,紧紧笼罩在两个人四周。 那蓝色的微粒,是从段舍胸前发出的。 冬善儿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胸前。 “善儿,你真傻。”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住,语气里满是心疼。 她勉强一笑:“只要你安好,我便一切都好。” 冬善儿的手心碰到了那块蕴藏着宇宙的石头,轻轻吐了口气:“原来在你这里,我还以为……” 段舍微微一怔后,赶紧把那块神秘的石头从脖子上摘下,放在冬善儿手上: “你昏睡十年,一直没有醒来,突然有一天,花耳朵跳进你的病房,把这块石头从你身上翻了出来,我看你一直戴着它,应该很重要,怕不小心弄丢,便替你收藏了,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冬善儿捧着石头,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 “它的确很重要。” “它到底是什么?以前问你,你也没回答。后来我通过一些设备放大,看到它似乎包含了整个银河系。” “不止是银河系,它包含了整个宇宙。” “能把整个宇宙装在这一块小小的石头里,需要很高端的科技吧?” “这是宇宙原力石。” “宇宙原力石?” “我也无法解释这块石头构成的原理,它是我在一个非常原始古老的星球搜集相关资料时得到的。 那个星球在宇宙最初形成时就存在了,他们的首领类似于你们地球古人类的大祭司,拥有无上的权利和法力。 他们比人类的文明史要古老漫长得多,进化得非常先进。 所以当我混进他们的时候,很快就被发现是AI间谍。 他们把我带到他们的大祭司那里,要按照族规处死我。 但,大祭司看到我的时候,忽然改变了主意。 大祭司拥有一双参透宇宙,看破未来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悲悯、忧虑。 他从法杖上取下这颗他用来获取力量的原力石,交给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就把我送走了。” 段舍听着,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 等善儿讲完,他才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块石头确实不同一般。” “嗯,它有种看不见的力量,一直在影响我,让我各方面的能力,比别的AI人发展得更快。包括自愈能力,也比普通的AI人要强。” 段舍恍然大悟:“难怪,有阵子你的自愈能力突然消失,原来是这块石头在作怪,当我带着石头来到你身边时,它又将你的自愈能力激活。” 冬善儿点头:“它确实给了我不同寻常的力量。” 段舍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要好好休息,别再做傻事了。” “我没事,我能复原的。” “把原力石戴好。” 段舍亲手将原力石重新挂回冬善儿的脖子里。 有了原力石的护佑,她觉得体内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忽然,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被她捕捉到:“谁在外面!” 冬善儿握住事先藏在枕头下的特制麻醉枪,她跟段舍置换血液中的毒素,让自己变得虚弱的目的,就是引出神秘的黑衣人。 这个时候,应该是黑衣人下手的最佳时机。 门慢慢推开,露出一张人脸:“是我,别开枪。” “竹子?” 冬善儿皱眉,收起麻醉枪。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在哪里都能看到她。 “你来做什么?” “总督要求我们多多留意这里的情况,保护你和段总。” “我们很好,不需要你费心了。”冬善儿态度生硬。 竹子也不生气,拿出一个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你们一定饿了吧,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不用,我不饿。” “善儿,就算你不饿,段总从昏迷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这里是用鸡汤熬的米粥,营养又易消化,对病后康复很有益。” 冬善儿对竹子的“好心”并不领情,从各方面分析,她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明明害过自己很多次,可每次之后,都好像没事人一样,说几句忏悔的话就想掀过去。 原谅这女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但要三次、四次还原谅她,冬善儿就算再大度也做不到。 “你送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你又安的什么心!” 竹子一脸委屈:“我真的没什么用心,就是执行总督的命令。这粥一点问题也没有,不信我先喝给你们看!” 竹子打开保温饭盒,倒出半碗,一口气喝下去。 但冬善儿还是不信,直觉不怎么好。 段舍心疼善儿此刻虚弱,不想竹子再纠缠下去,便道:“竹子,你把粥放下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好。” 竹子把保温饭盒放好,转身离去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冬善儿脖子上戴的原力石。 段舍让冬善儿躺下,帮她盖上被子,发现她手里一直攥着枪:“你怎么还拿着这个?怕医院这里警备不够森严啊?” “没有,有备无患嘛。”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用枪的?” 冬善儿不打算告诉段舍关于潘多拉的事,一笑:“是不喜欢用,不过我们现在都很虚弱,有枪在手总是好点。” 段舍敏锐地察觉到善儿有事瞒着自己。 不过他相信她不说自然有她的原因。 冬善儿躺好,一脸甜美的笑意:“段总也休息吧,您现在刚有好转。” 段舍笑了笑,躺回到自己的病床。 两个人互相侧头看了一眼,相视会心一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路走来,共患难,到今天,两个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对方的血液。 这大概也算是种最亲密的关系了吧? 冬善儿凝望着段舍,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她也不知道还能这么看着他多久,在自己随着帝国消亡之前,能多看他几眼就多看几眼吧。 有时候,重逢就是为了别离。 宇宙中太多的现象无法解释,就像人类明明知道两个人最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当初还要相爱? 别离的时候,少一点痛苦、少一点留恋不好吗? 看着看着,她有些疲惫困倦了,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终于眼睑合到一起。 * 夜深了,整间医院进入沉睡状态。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半轮皓月。 监控室的安保脑袋一栽一栽的打盹。 所有屏幕上的画面忽然消失了,全部变成了雪花。 ICU病房的门无声无息打开,一个黑影悄然溜进去,来到冬善儿床前。 冬善儿睡得很香,呼吸均匀。黑影紧紧盯着她胸前的原力石,面具后的双眼发出贪婪的幽光。 贪婪变成了仇恨,黑影怨恨地向沉睡的冬善儿伸出手。 食指的指尖变长,呈圆锥状,直直刺向善儿眉心。 冬善儿的眼睛突然睁开,把黑影吓了一跳。 就在黑影一愣神的功夫,冬善儿已经锁住了黑影的手腕。 黑影也不示弱,跟冬善儿展开了近身搏斗。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时间一长,冬善儿明显体力不支,她现在体内有毒素的作用,各方面都在下降,眼看不敌,伸手去枕头下掏枪。 然而,却摸了个空! 冬善儿一头冷汗,枪呢?她明明就放在枕头下啊。 黑影眼中露出杀意,尖锥般的食指再次刺向善儿的眉心。 “砰”的一声枪响。 黑影身子一晃,伸向善儿的手半途收回,捂在左肩胛骨上,那里,中了一支麻醉针。 黑影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不等冬善儿起来,已经抢出病房,落荒而逃。 冬善儿松口气,看了一眼持枪站在一旁的段舍:“是你拿走了枪?” “我看你睡得挺熟,怕万一有危险来临你一时醒不来,所以就拿过来了。” 冬善儿扶了一下头:“是睡得太熟了,连你什么时候把枪拿走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直觉。” 善儿想想也是,段舍是那么敏锐细心的人,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风浪,自然能预感到周围的危险。 第179章 可疑的竹子 卓航安排保护冬善儿和段舍的人,直到这会儿发现不对,才从各自埋伏的地方冲出来,包围了重症监护室。 但黑影早已不见踪迹。 “那个人中了麻醉针,走不远,一定还在医院的范围,挨个房间搜,每个角落都要搜到,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到!” 冬善儿对这些人下了命令后,亲自带队搜索。 段舍微微蹙起眉头:“善儿,你的脸色很差,还是我来带他们搜查,你休息吧。” “不行!找不到那个人,我不能休息!” 冬善儿显得很焦躁。 她心里明白,如果对方就是潘多拉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自己面临的不仅仅是这种未知病毒的解药问题,更可怕的是,潘多拉如果是帝国派来的,那么帝国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变故。 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屡次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黑衣人。 * 闻讯而来的卓航大步走来:“怎么回事?我不过离开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竹子呢?让她负责医院的安全,她人呢?” “竹小姐在休息室休息……”有人怯怯地回答。 “还不去把她叫醒!” 冬善儿本来不想看到竹子,脑海里却电石火花闪出一个念头:有点不太对,这个竹子,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自己,想甩都甩不掉,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动静,她反而安静了? 休息室的门被叫开。 竹子睡眼惺忪探出头来:“怎么了?” “有刺客来差点伤了客人,总督发火了。” 竹子霎时清醒了,赶紧用手指胡乱梳理了几下散乱的头发,一路小跑过来。 “总督,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所以睡着了……” 竹子低着头,一脸诚惶诚恐。 冬善儿却突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左肩:“你睡着的可真是时候啊。” 竹子抬起头,茫然问:“善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我……我这人特别笨,真的不明白,有话你直说好了。” “你早不睡着,晚不睡着,偏偏这个时候刺客来的时候睡着,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惊醒了,唯独你,睡得到香甜。” “你是在怀疑我?我……好吧,我也不知道该什么解释,要不,你们钓录像吧,我是不是刺客,相信录像可以还我清白!” 竹子还来脾气了。 卓航立刻道:“谁负责监控室的?马上调出来刚才的录像,看看此刻跑哪里去了!” 监控室的安保一头大汗:“总,总督阁下,没有录像……” “什么?” “没有录像,就在刚才,咱们的监控设备出问题了,全都一片空白……” “什么时候发现的?” “五分钟前……” 冬善儿冷笑:“看来设计得还蛮周密,连监控都考虑到了。竹子,今晚的保安是你安排的,对这里的一切,你应该了如指掌,对吗?” 竹子不愿意了:“善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不喜欢我,可也不能无凭无据冤枉我啊?” 冬善儿大脑飞快地运行,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跟段总一起去高位大厦附近的小公园时,是你安排的车和人。王大富儿子猝死的那天,你也在医院!今天又是你负责这里的安保工作。这些,你怎么解释?” 竹子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段总中毒那天,确实是我安排的车辆和随从人员,可是我并没有去啊。 王大富儿子猝死的那天,我在医院没错,但当时我可是跟你在一起的,你忘了,你在洗澡,我给你送衣服。 今天我就更冤了,是总督让我负责这里的安保,我当然要留在医院,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是刺客吧?再说,我也得有刺客那种飞天遁地的本事吧?” 冬善儿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这有什么稀奇?我是从那天去工厂解救你和王大富儿子的人口中得知的。” 尽管从竹子的对话上没发现什么破绽,但冬善儿还是不放心,她一把扒开竹子的衣领,露出左肩。 竹子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冬善儿仔细观察竹子的左肩,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她不由蹙起眉头,难道真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卓航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此刻方道:“好了,竹子,你带人抓紧时间排查周围,不要放过任何疑点,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是!” 等走廊上的人都离开,只剩下三个人时,卓航这才道:“段总,善儿,是我布置不利,让你们受惊了。” 段舍问:“可以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卓航看了一眼冬善儿:“段总还是问善儿吧,她最清楚。” 冬善儿眉头紧锁,将段舍中毒前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但并没有说对黑衣人身份的猜测。 关于潘多拉的来历,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大家,以免引起恐慌。 尤其不能让卓航知道。 这个人以私利最大化为原则,如果他知道了潘多拉,极有可能会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重新倒向帝国。 至于段舍,他现在身体尚未复原,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为好。 但段舍和卓航均不是普通人,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冬善儿有事瞒着大家。 她十之八九已经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了。 卓航决定还是逼迫冬善儿一下,让她说出来,他隐隐感觉,那个黑衣人身份很不一般,极有可能跟冬善儿是同类。 “善儿,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也是AI人?是帝国派来的间谍,专门对付你来的?不然,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飞天遁地?在工厂,我可是亲眼看到她是如何跳上那么高的房顶逃走的,那完全超过人体极限。” 段舍这次也史无前例站在卓航一边:“是啊,善儿,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再一个人扛了。” 冬善儿左右看看两人,还在犹豫。 段舍已然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相信卓总督这次绝不会摇摆不定,他会坚定不移站在全人类的未来上。” 卓航道:“是啊,无非就是帝国已经知道我的不忠,又派了一个AI间谍来除掉你和段总,然后把我也处决掉,还能比这更糟糕吗?” 冬善儿想了想,再瞒下去也没多大意义,这两个男人都不一般,跟聪明人对话,要用聪明人的方式。 “没错,那个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帝国的一个间谍AI——潘多拉。” 卓航暗暗心惊:“帝国不会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 冬善儿摇摇头:“现在我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如果真的是潘多拉,她为什么要蒙着面不让我看到?还有她的那双眼睛,也不像是潘多拉。可,她给我的感觉,又像极了潘多拉。” “那她到底是还是不是?这潘多拉跟你又是怎么回事?” “潘多拉跟我是宿敌,我们一向不合,我曾经杀死了她,所以我才拿不准,黑衣人究竟是她死而复生,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越说,这情况就越复杂了。段总,您怎么看?” 段舍没有马上发表意见,他在凝眉沉思。 冬善儿很熟悉他这个表情,记得当年在高维,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正在开会,隔着玻璃窗,他就是这幅表情。 他一般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如果开口,必然是解决事件的办法,而不是看法。 他从来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口头争执上。 果然,当他抬起头时,第一句就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在诱捕潘多拉?假定黑衣人就是潘多拉的话。” “是。” “那么这个‘潘多拉’一定就在我们内部。” “不可能吧,今天我留在医院的,都是经过考验,绝对忠诚于我的人。”卓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目光闪烁,多年的总督生涯,已经让他养成对谁都不会绝对信任的习惯。 段舍把目光转向冬善儿:“你刚才说的是对的。” “什么?” “你跟竹子的那番对话。” 卓航眼睛一跳:“段总也怀疑竹子?” “竹子是不是潘多拉我不知道,但是排除潘多拉是AI人的这个条件后,竹子是最有可能想杀死我和善儿的人。并且,也只有她最了解我们的行动,了解安保布防。还有一点,不知道善儿你注意到了没有?” “什么?” “在ICU你昏迷倒在地上醒来后,我们曾经谈起你那块从小随身携带的石头。” “对。” “那个时候,竹子是不是进去了?” “是。” “她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那块石头上。” “嗯,您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她送来的粥上。” “后来,那个刺客闯进来后,我也留意到,她对你戴的石头也非常感兴趣,几次下手,但都没得手。” 冬善儿回忆了一下,睁大眼睛:“没错,是这样的,那人的确想抢走这块石头!”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吊坠,但一下愣住了,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第180章 诱捕潘多拉 冬善儿惊出一身冷汗,那可是原始星球的大祭司送给自己的宇宙原力石,她答应过要好好保存,人在石在。 可是,石头竟然没了! 关键是,她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什么时候丢掉的。 这不科学,她的感应一向很灵敏,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是自己退化了吗? 刚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又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她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 段舍和卓航并肩站在ICU病房外,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冬善儿,满脸尽是担忧。 卓航叹口气:“段总,有没有觉得这场面特别熟悉?” “嗯,不久前,我们两个也是站在这里,同样看着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她。” “唉,善儿总是这么多灾多难,自从她遇到我们俩,似乎就没有太平过。” “是遇到你之后吧?”段舍纠正。 “怎么会是遇到我之后?” “我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遇到她了,也没见她有什么灾难,平平安安就大学毕业工作了。反倒是在高维遇到你后,她就开始各种不顺了。” “段总,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给了她那盒画笔,她怎么可能学平面设计?还有,如果不是她在大学的时候听了你那场洗脑的演讲,又怎么可能毕业后跑去高维做什么画师,还想要用她的画去改变世界!我倒是想把祸害她的罪名都承担下来,可事实上,您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吧?” 段舍淡淡瞥了卓航一眼,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既然是我祸害了她,自然此生要为她负责到底了。” 卓航吃了个哑巴亏,语塞。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总不如段舍,总比他差那么一点。 不是自己能力不够,也不是智商比别人低,而是,比起段舍来,自己少了分担当。 每次一有事,自己第一反应是如何自保,如何推脱责任。 而段舍恰恰相反,他总是敢于承担一切。 就像此刻,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句话,就把冬善儿一生的责任承担起来了,自己再想反口,已经来不及了。 竹子穿着修身的职业装,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走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阁下,段总指挥,两位忙了一夜了,喝杯咖啡,休息一下,房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卓航接过咖啡,放倒嘴边却没有喝,显得心事重重地叹口气,把咖啡又放下了,忧心忡忡道:“段总,善儿这次还能挺过来吗?我们的合作,没有她可不行啊。” 段舍的眉头蹙得更紧,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卓航又问:“那块石头,真的那么神奇?没有它,善儿就醒不来吗?” “嗯。”段舍只用鼻子作答。 “看来,那个黑衣人也知道石头的重要,所以才偷走了石头。如果找不回石头,善儿就……” 段舍制止卓航:“这个秘密千万不能泄露,此刻如果知道善儿现在状况,又返回来对付她,我们恐怕都制止不了,到时候善儿就真的危险了。” 卓航点头:“我明白,放心吧,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竹子,听到了吗?一定要严加封锁!” 竹子点头:“总督放心,我一定会传达到这里每一个人!” “段总,你的身体尚未复原,脸色这么难看,去休息一会儿吧。” 竹子一直目送两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后,脸上毕恭毕敬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毒。 冬善儿算什么东西?竟然让这两个男人为她如此上心? 难道自己对卓航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他眼里就没有自己呢? 竹子阴沉着脸,不声不响把咖啡连杯子一起倒进垃圾桶,在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如墨色般漆黑一团。 她旁若无人走近监护室,站在冬善儿床边,阴冷地看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好像进了水的收音机: “冬善儿,我又回来了,没想到吧?” 竹子墨色的瞳孔在变化着,最后,成了一黄一蓝两种颜色,好像波斯猫。 是潘多拉! 这是潘多拉独有的标志,整个AI帝国,也只有潘多拉有双色瞳孔。 原本,双色瞳孔也是被视为基因定向改造失败的案例,要予以销毁。 但潘多拉超强的战斗力终于使她幸存下来。 可惜,冬善儿还在昏迷中,没能看到。 “你想杀死我,可是你万万没想到吧,我的一部分基因,寄生在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体里,幸存了下来。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用僵尸病毒摧毁了那个世界,你却用平行空间重造了一个世界。 假如那个小女孩儿变成了僵尸,我也就无法重生。 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我潜伏在小女孩儿的身体里几十年,终于渐渐控制了她,和她融为一体。 可惜的是,人类的肉体太脆弱了,无论我怎么改造,她都达不到我当年的战斗力。甚至,无法让我跟母舰取得联系,否则,早就有你的好看了! 不过,这个地球女人喜欢那个总督,看在她让我寄生在她身体里的份儿上,我暂时也不会去告发你们的勾当,就让这个鲜肉总督多活几天吧。 反正,用不了多久,帝国的母舰就会突破你设下的屏障,来到这里,彻底摧毁你缔造的这个世界! 到时候,你会万劫不复! 冬善儿,你以为你是女娲?是神?是造物主? 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撒旦,是魔鬼,是毁灭一切的原点!” 潘多拉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瞪着冬善儿:“今天,我就暂时不杀你了,反正没有那块宇宙原力石,你也好不了,就算便宜你多活几天!等着帝国的母舰到来,让陛下收拾你吧!” 说完,潘多拉开始低着头在屋里寻找东西。 她找遍了整个病房的角角落落,终于,在暖气片后面发现了那块梦寐以求的宇宙原力石。 潘多拉脸上露出笑容。 当她借竹子的身体,在门外偷听段舍和冬善儿的谈话时,就对这颗原力石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难怪自己明明比冬善儿先进,却怎么都赢不了她,原来,她居然有一块这么神奇的石头。 刚才,卓航跟段舍聊天的时候,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原力石被刺杀冬善儿的黑衣人抢走了。 但潘多拉很清楚,当时自己确实想抢走来着,可始终没有得手。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冬善儿把原力石弄丢了,却不知道丢在哪里,以为被自己抢走了。 回忆起来,冬善儿当时只在病房和走廊里待过,十之八九是在病房中搏斗时落下了。 潘多拉要趁这些人没发现之前,找到原力石。 这样,她就可以借助原力石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力量,达到真正的重生,再也不需要借助“竹子”这个弱不经风的宿主。 她一把捡起“原力石”,紧紧攥在手心里,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换回竹子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出病房,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锁紧房门,这才掏出原力石。 “竹子”看着这颗貌似普通、黑黢黢的石头,皱眉:“这有什么特别吗?值得冒这么大险去抢?” “潘多拉”重新控制了“竹子”,不屑地讥讽:“愚蠢的人类,你懂什么?这块石头蕴含了宇宙诞生的力量!哼,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老老实实听命于我就行了!” 竹子不敢吭声了。 她被身体里这个看不见的“魔鬼”折磨很多年了。 最初并不明显,只是偶尔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有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提醒自己,该如何如何办。 开始她抗拒这个声音,总是不听她的,结果每次不是做错事,就是被人欺负,或者吃了亏。 后来偶尔一次,她听从了这个声音,事情不但办成,自己还获了利。 于是竹子就越来越依赖这个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声音”。 有时候,她会觉得“声音”提供的办法过于歹毒,而拒绝做。可每次都败得一塌糊涂。 事实上,她这些年对付冬善儿的那些主意,都是这个神秘的“声音”教给她的。 那个“声音”随着岁月,越来越强大,渐渐开始主宰她。 当重病的冬善儿住进医院时,竹子在“声音”的暗示下,取走了善儿的一管血液。 之后,“声音”命令她把那管血液注射进自己体内。 冬善儿带有治愈指令和程式的血液,激活了潘多拉沉睡的DNA,在竹子身体里疯狂成长、蔓延,最终占据了她。 只是,这些原始人类的体质太垃圾,即不能恢复她原有的力量,也不能脱胎换骨。 原力石的出现,给了潘多拉希望。 这是一次她彻底恢复AI人身份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原力石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黑暗似无底洞。 潘多拉把原力石捧在掌心,闭上双眼,用心感受它的力量。 可不管她怎么摒除杂念,思想始终无法与原力石建立联系。 难道自己用的方法不对? 不可能啊,身为AI人,她怎么可能忘记汲取宇宙能量的方法呢? 第181章 三个女人的谈判 潘多拉双手将“原力石”合在掌心。 终于,她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从掌心徐徐钻进身体。 宇宙的原力是这种感觉吗? 潘多拉感觉到了这股力量后,开始贪婪地吸收。 快点吧快点,让宇宙的原力量快点布满全身,很快,自己就可是摆脱人类落后的身体重生了! 可是,这股凉丝丝的东西,在全身上下游走一遍后,并没有给她带去力量,反而让她觉得周身不爽,气血不畅。 这是怎么回事? 潘多拉睁开眼睛,把原力石拿到灯下,仔细观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就好了,可以直接把原力石做一次物质测试,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构造。 可是现在她寄居的这个人类躯壳,根本没有这种功能。 她对这块石头丝毫没有办法。 身上越来越冷了,双手也在发抖。 潘多拉害怕了。 难道这块石头有问题? “不好,上当了!” 当她回过神来,赶紧扔掉石头时,全身也如烂泥般瘫倒。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撞开,冬善儿率先闯进来,制服了想要做垂死挣扎的潘多拉。 * 潘多拉被关进一间六面雪白的小房间。 这是当年关善儿的那间特殊囚室。 在这里,潘多拉任何超能力都无法使用出来。 她像头发疯的母豹,在囚室中又踢又打,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累的筋疲力竭,才终于消停下来。 冬善儿让人打开门,走进去。 刚刚消停的潘多拉看到她,又像发现猎物的母豹一样扑过来。 但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力气?被善儿轻轻一推,便倒在地上。 冬善儿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潘多拉,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潘多拉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双眼恶狠狠盯着冬善儿,随时找机会反击。 冬善儿并不惧她,即使潘多拉最强大的时候,她也不是很害怕,潘多拉一向有勇无谋。 虽然这一次她进化的开始用智慧了,但也就那样。 “潘多拉,说说吧,你在段总身上用的到底是什么毒?” 潘多拉听到这个,忽然笑了,续而全身放松,索性在地板上坐下来。 “你……想知道?” “别卖关子了。” “呵呵,可是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这笔账怎么算?” “你还好意思跟我算账?难道忘了是谁毁灭了地球?” 潘多拉大笑起来:“善,这可不能怪我。如果当初你好好执行任务,杀了姓段的小子,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那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僵尸病毒是你施放的!” “那又怎样?落后的人类,落后的文明,早晚要被灭亡!” “我们AI人是人类创造的,你把人类灭了,我们AI帝国也就不存在了。” “是吗?那为什么帝国现在还在?为什么你还活着?” “或许跟眼下这个平行空间有关。” “或许?” “潘多拉,你应该知道,宇宙有多么浩瀚,很多东西是连我们都不曾知道,不曾掌握,也无法解释的。 就像这块原力石,我不明白那位大祭司为什么把它给我,但从它落在我手里的那刻起,一切都在改变。 我获得了无穷的力量,这力量包罗着宇宙空间的万千变化,我甚至拥有了打开平行空间之门的力量。 我认为这些都不是单纯的巧合,这是一种预兆。” “预兆?”潘多拉被冬善儿说得有些迷糊,她原本就对复杂的高科技反应有点迟钝,把高科技与虚无的玄学又混到一起,她就更理解不了了。 幸好,现在她用的是人类的大脑,竹子虽然被她的DNA附着后有所进化,但毕竟不同于以前的计算机,不然,又要被这些混乱的逻辑给烧毁。 而冬善儿在刚才看着潘多拉犹如一头困兽般乱冲乱闯的时候,想明白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在潜意识里把潘多拉当成了竞争对手和敌人。 正是这种潜意识,让她一见到潘多拉就以充满敌意。 而AI人判断敌我的条件,并不是喜好,而是对自己是否有威胁。 两个带着满满敌意的AI人碰到一起,当然互相看不顺眼。 如果自己能先收起敌意,潘多拉探测不到威胁,是不是也就不会把自己当成敌人了? 帝国母舰就要冲破摩比斯陷阱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这时候再多一个潘多拉做敌人,显然是不明智的。 “潘多拉,不过这些预兆的结果是什么,但有一点,对你很有利。” “哪一点?” “我已经被帝国除名,进了黑名单,以后都不可能再回去。而你,如果能回去,将成为帝国最强大的AI间谍,无人可及。” “善,别说这种没用的,我现在这样,还能回去吗?寄居在如此孱弱的人体内,连帝国母舰的大门都进不去,恐怕就会被销毁了!” “不是还有原力石吗?如果我能帮你恢复呢?” 潘多拉目光一跳,狐疑地看着冬善儿:“你肯把能量石借给我?” 冬善儿轻轻叹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从来没想跟你成为对手,你的战斗力比我强大多了,每次跟你交手,我都是胆战心惊。 现在,我找到了新的生活,新的目标,也不想回到帝国,以后再也不会跟你争功。 你放过我,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 我把原力石借给你恢复原身。 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潘多拉被说动了,她的确迫切需要恢复自己。并且一直以来,她仇恨善的原因就是“争功”,争夺每一次进化加强的机会。 现在,善主动退出,以后都不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了,那为什么还要跟她为敌? 与善战斗,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不管表面输赢是谁,其实真正吃亏的都是自己。 善的智商远在自己之上,虽然战斗力不如自己,但她知道如何保存实力,而实际受损伤最重的,全是自己。 与其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如化敌为友。 而且目前这种状况,对自己很不利。 善如果真想杀了自己,再容易不过,动动手就能把自己彻底终结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跟你过不去。你真的能把原力石借给我?” “是。” “我怎么相信你?” 冬善儿一笑,从脖子上摘下原力石,郑重地放在两个人之间的地板上。 “我可以把它先给你,以示诚意。” 潘多拉这次是真的动容了。 她伸出手想要把梦寐以求的原力石拿起来,但伸了一半又缩回来: “你这么有诚意,我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诚意?说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或是,需要我帮忙的?我不会白用你的原力石。” “那就告诉我,段总和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潘多拉还没回答,那具身体里就响起竹子尖锐地声音:“不行!我不同意你跟她合作!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我要你杀死冬善儿,杀死她!” 潘多拉:“闭嘴,你这低级原始的人类!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竹子:“我们说好的,你用我的躯体,就要为我达成愿望,我就是要杀了她!” 潘多拉:“愚蠢!不就是为了个男人吗?你真以为杀了她就能得到卓航的心吗?” 竹子:“就算我得不到,也绝不让他把心放在别人身上!” 潘多拉:“我怎么会选了你这种低智商的人做宿主?” 竹子:“那你可以随时离开!” …… 冬善儿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看起来,潘多拉跟竹子“合作”的并不愉快。 两种声音,激烈的争吵,从一个身体里发出来,看上去有点诡异。 冬善儿决定制止这场无谓的争吵:“好了,竹子,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卓航,就就听我一句话。” 竹子暂时安静下来:“什么话?” “我爱的人,不是卓航,你只要能抱着我爱的人好好活着,卓航就始终是你的,你得到他的人也好、心也好,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竹子:“你是说……” 潘多拉抢话:“哈哈哈,自然是她的小段呗。从少年到大叔,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善,你还真是痴情不改。” 竹子终于冷静下来:“冬善儿,你真的不会跟我抢卓航?” 冬善儿淡淡一笑:“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一个人,但那个人绝不是卓航。” 竹子:“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你,你能让他忘了你吗?” 冬善儿摇摇头:“这个,我可做不到,但我可以答应你,等我把这件事做完,就会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至于,能不能让他忘了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好,你发誓!” 冬善儿轻笑一声:“人类真的好可笑,发明这种不靠谱的誓言来约束言行。如果你真觉得誓言可以让自己安心,我可以发誓。” 竹子眼珠转动着。 潘多拉实在受不了:“愚蠢的人类,我们AI人一旦承诺什么事,就相当于你们人类签订了契约,绝不会食言,更不会像你们人类那样背信弃义!” 第182章 进化的僵尸病毒 三个女人终于达成一致。 潘多拉这才对冬善儿道:“段舍中的毒,其实,是僵尸病毒的变种。” “僵尸病毒?!你把它带到这里了?” “漫漫人生,躲在一个这么弱的人类身体里,真的很无聊啊,除了病毒、格斗,我一无所长。所以,我就试着把僵尸病毒跟人类的病毒混合培养。 本来只是玩儿玩儿,打发时间。 可没想到,最终被我找到一种加强版的病原体。 第一个中毒的人,如果能活下来,会成为‘尸王’。” 冬善儿面色凝重:“尸王?” “成为‘尸王’的那个人,表面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的体.液中携带有沉睡的僵尸种子。无论是被他咬、输血、性生活,只要被他的体.液、血液进入血管,沉睡的病毒就会被激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嘭!僵尸病毒再次爆发。跟上次不一样的是,上次的潜伏期是七天,这次,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冬善儿打了个冷颤:“潘多拉,你疯了?你这是要灭绝人类!” “没错啊,我是有那种想法,不过,要看‘尸王’配合不。” “什么意思?” “要是‘尸王’一辈子不跟其他人类进行体.液的交叉感染,这种僵尸病毒便会跟着他一起死掉。” “有没有抗病毒的疫苗?” 潘多拉眨了眨眼睛,对着冬善儿哈哈笑了起来:“你是第一个跟他有过交叉感染的人,你跟他置换了血液。虽然那时候我很开心你中计了,不过你没变成僵尸,没有死。 他也活了下来成了‘尸王’。 你应该清楚,抗病毒的疫苗只能在染上病毒却没有死亡的人血液中提取。但是否能成功却是个未知数。 尤其是你,你血液中自带的抗病毒成份,能杀死成千上万的病毒,同时也包括人类体内的有益菌,能接受你血清并活下来的人类,寥寥无几。” 冬善儿咬牙:“潘多拉,为什么你要这么恶毒?做什么都要赶尽杀绝?” 潘多拉耸耸肩:“这不能怪我,你说过,我们AI人都是人类设计的,他们把我设计成这种思维方式,只要能成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牺牲所有人。” “你真的没有解毒剂吗?” 潘多拉摇头:“我没必要骗你,你也应该想得到,我从来只杀人,不救人。不过,只要你那个姓段的男人洁身自好,这辈子都不跟任何人接触,病毒是不会扩散的。而且,他一时半刻又死不了,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解毒剂。” 冬善儿不再多说,起身离开囚室。 潘多拉赶紧拿起地上的真原力石。 * “你怎么把原力石给了潘多拉?”卓航一看见冬善儿便责怪。 “我答应她的,言出必行。怎么了?”冬善儿淡淡的。 “怎么了?你明知道她是你的宿敌,是AI帝国的间谍,如果她真的复活,回到帝国母舰,我们怎么办?” “放心,她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我信不过她!” “你当然不懂我们AI世界,在我们的规则里,诚信比什么都重要,不像人类,充满了尔虞我诈。” 卓航想征得的段舍的同盟:“段总,您说说善儿吧,她听您的,这件事显而易见对我们很不利!” 段舍看了看善儿:“善儿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选择支持她。” “你们……” 冬善儿忽然拉起段舍的手,浑然不顾卓航在旁:“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段舍点了一下头。 冬善儿立刻拉着他,欢快的像个小女生一样跑了。 卓航望着他们的背影,半张着嘴,慢慢合上,终于,把一切欲言又止的不快和惆怅咽了回去。 * 段舍被冬善儿带着,几乎穿过个半座北城。 终于,在一座残垣断壁前停下。 冬善儿指着周围问:“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段舍想了想:“变化太大,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好像是我中学时期母校的附近。” “不错!”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冬善儿利落地爬上残垣断壁,站在一座废墟上,回头,向段舍招手。 段舍跟着她爬上去。 等到了上面,放眼往前看去,他震惊了。 在他面前,是一大片玫瑰园! 这片玫瑰无人打理,长得恣意蔓延,跟野草混在一起,倒凭添了许多野性。 正好是夕阳西下时分,金色的阳光斜洒在玫瑰园和废墟上,竟动漫画面般壮观! 段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充盈了花香的空气:“北城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冬善儿仰起头,望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鬓边的斑驳,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您还记得那个梦吗?” “嗯?” “夕阳下,在金色的红玫瑰花丛中,我们牵着手跑过。” 段舍的眸子在夕阳照射下,同样闪着金色的光芒:“很朦胧的一个梦,好像是少年时期的我。很奇怪,那是一个很特别的梦,说它特别,是因为它给我的感觉就像真的一样。但事实上,并没有发生。” 冬善儿的眸子也闪着光:“如果我告诉你,它发生过呢?” “发生过?” “宇宙中,很多现象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这就好像是前世今生,只不过,你在投胎转世的时候喝下了孟婆汤。” 段舍低下头,望着她的眸子:“善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冬善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忧伤:“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人类总是前赴后继,犯着相同的错。 我一直不太理解,错了就汲取教训不要再犯嘛。 现在我明白了,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可以避开那个最坏的结果,每个人都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幸运儿,所以,大家会重复犯着那个不知道犯过多少遍的错。” 段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冷:“你……怎么了?” 冬善儿眼中闪着泪光:“段舍,我还有一个名字,你想知道吗?” “是什么?” “离。” 听到这个名字,段舍有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在这荒凉火红的夕照下,说到一个“离”字,总有种别样的悲凉。 冬善儿轻吐一口气,幽幽道:“断绝一切诱惑,舍弃一切杂念,脱离红尘迷恋,方能彻底放空自身,徜徉宇宙之间,不受任何约束。” 段舍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冬善儿知道很难在他面前隐瞒什么,于是,转过头,望着火红的玫瑰园,道: “要是你知道我是一只比你足足大了五百岁的老妖精,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并不需要回答。 她知道段舍的答案,但她不想让他说出来,于是很快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 “你在我面前其实只是一个晚辈,说白了,我是一个仿生的机器人,机器人怎么可能跟人类在一起?所以,这个错误从哪里开始,就让它在哪里结束吧。” 段舍的目光更加深邃,冬善儿话里有话。 果然,她收起了笑容,用很正式的语气道:“你想知道当年你父母遭遇车祸的真相吗?” 段舍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当年有关部门对车祸的定论是意外。” “如果我告诉你,那成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呢?” “人为?” “是我害死了你的父母。” 段舍摇头:“不可能,那时候你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们俩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你害死了他们?” “在这个空间,你看到的并非是全部真相。有些真相,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 “另一个平行空间?” “嗯,在那里,我是AI帝国派去杀你的间谍。” “杀我?” “帝国给了我一段DNA的片段,我按照指引,找到了你就读的中学。可是最后等我发现要杀的人就是你时,我们已经相爱。因为我一直没有完成任务,帝国又派去了潘多拉。潘多拉从你的父母那里发现了类似的DNA,于是制造车祸,你的父母当场死亡。当时,我们俩就坐在这片玫瑰园中。” 尽管段舍已经预料到善儿会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听到这个故事时,还是凌乱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一直萦绕在梦中的场景竟然是真的! 只不过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是怎么跟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建立了联系,这一切,无法有现有的科学来解释。 “那后来呢?”段舍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后来,潘多拉要杀你,我一直阻止,设计重伤了她,而她在死亡之前,向人类释放了僵尸病毒。” “僵尸病毒?” “是的,病毒很快扩散到全球,人类濒临灭绝。只有极少数人对治疗病毒的抗体有效,其中包括你。” “再后来呢?” “你不肯见我,而我一直内疚给人类带去了灭顶之灾,所以,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纠正错误。于是回到了帝国,利用母舰的资源,和宇宙原力石的力量,打开了平行空间之门。” 第183章 潘多拉变异 段舍听完冬善儿的讲述,沉默了。 冬善儿对着夕阳凄然一笑:“听了这个故事,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我根本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个好心办坏事的‘冬善儿’,而是从一开始就把灾难带给你们的AI人——离。” 段舍从废墟上走下去,缓缓穿过杂草丛生的玫瑰园。 尽管玫瑰花依然开得如火如荼,但,跟梦中的景象不太一样。 梦里的玫瑰园,像天堂一样,到处是金色的光芒。 而眼前的玫瑰园,却显得荒凉、悲壮、落寞。 他在一棵开得正好的玫瑰花前停下,凝视怒放的生命。 冬善儿默不作声。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她希望他听到这些之后会恨上自己,这样离别的时候她就能少一些牵挂。 但,段舍终究是段舍。 他是个擅于倾听的人,除了能听懂别人说出口的话,更能听懂别人没说出口的话。 他忽然回过头去问:“需要多大的能量?” “什么?”冬善儿一愣。 “我是问,打开平行空间之门,把帝国母舰送走,需要多大的能量?” “这……很大,相当于一颗小恒星爆炸所产生的能量了。” “那帝国的母舰上现在还有那么多能源吗?” “帝国母舰的能源都消耗在冲破魔比斯环陷阱上了。” “宇宙原力石呢?它有多大的能量?” “这个……目前我也不知道,但它的能量需要守护者唤醒。守护者意念有多强大,它便能发挥多大的能量。” “你能唤醒它多少能量?” “我……”冬善儿突然发现,自己掉进段舍的圈套里了,不知不觉,她已经说了实话,再想收回去,来不及了。 段舍似乎明白了什么:“帝国的母舰上已经没有足够的能源了。而你对原力石的驾驭,也无法实现母舰的时空穿越。之前,你告诉我们的方案,根本行不通,是吗?” 冬善儿沉默。 段舍的心情很沉重,语音也低沉下去:“那么,你告诉我,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 冬善儿依然沉默着。 “你……准备牺牲掉自己?” 冬善儿把目光转向夕阳,看着它一点点坠入地平线下。 “善儿,或许,你可以提供母舰的结构图,指出它的弱点,我们派出最优秀的飞行员,闯进它内部实施进攻。” 冬善儿终于开口了:“您当这是好莱坞灾难大片啊?” “除了入侵目前的AI系统,一定还有其它办法。” “有啊,当然有。” “什么?” “回到从前,人类一直从事原始的刀耕火种,不要发明电,不要有什么计算机,不要互联网,更不要研究什么人工智能。没有人工智能,就没有AI帝国,AI也就不会回来威胁人类的生存。” 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段舍的眉头紧紧锁起。 突然,他从花丛中走出来,几步跳上废墟:“善儿,你先回去。” “您去哪儿?” “我有点事,明天回去!” 夕阳最后一抹余辉收起,天色暗下来。 冬善儿远远望着段舍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废墟后,有些怅然若失。 原本是要在这里跟他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可结果,似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 冬善儿在回去的半路上被人拦下,直接去了黑金塔。 卓航独自坐在大厅的正中,看上去很平静,但手里拿着方手帕在叠老鼠,叠了拆,拆了叠。 冬善儿知道这种行为恰恰表现出他内心的很焦虑,在用手上的动作掩饰内心。 “出什么事了?” “段总呢?”卓航看看她身后。 “段总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哦,无所谓,反正告诉他也没用。” “到底怎么了?” “潘多拉。” “潘多拉怎么了?” “你还是自己看吧。” * 冬善儿来到那间特殊囚室的走廊上,还没近前,就听到囚室里传来擂鼓一样的声响。 透过观察窗往里看,顿时吃了一惊。 囚室里竟然多了一只人不像人,僵尸不像僵尸的怪物,在疯狂地撞击四壁。 “怎么回事?”她问卓航。 卓航一副无奈的样子:“你和段总走了没多久,潘多拉利用原力石,从竹子体内分离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冬善儿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有颇多责怪,应该还在抱怨自己不该把原力石给潘多拉。 “竹子呢?” “还在里面。” 冬善儿又贴在观察窗口,看了半天,才发现竹子就藏在门后观察窗下方,全身紧紧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你们怎么还没把她放出来?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放她?万一潘多拉也出来了怎么办?你看那头怪兽,在囚室能量场控制下,还这么可怕,一旦出了樊笼,谁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恐慌?又有谁有本事制服它?” “那也不能把她一直跟潘多拉关在一起吧?” 卓航目光冷漠:“我更关心外面这些人的安全。再说,你又不喜欢她,她几次三番的害你,这些我都知道,你难道不希望报仇?” 善儿目光异样地看着卓航:“她是对我不好,可她从始至终一直对你很好啊,处处都在帮你,就算我讨厌她,你不应该这么急着看她死吧?” “她对我好?”卓航冷笑:“得了吧,像她这样功利心、虚荣心那么强烈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真心对我好?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她要的好处,我都满足她了,公平交易。” 善儿感到一阵凉薄,卓航还是没变,在他眼里,依然一切皆交易。 换在过去,也许她会很生气。 不过现在不会了。 反正竹子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两个都一样的凉薄,一样的功利。 她只是按照段舍的意愿尽力拯救人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至于人类之间自相残杀也好,尔虞我诈也好,凉薄冷漠也好,统统与自己无关。 “把门打开。” 卓航诧异:“善儿,不是吧,你真要冒险把竹子放出来?” 冬善儿面无表情:“她死活与我无关,我要进去见潘多拉。” “开什么玩笑?你难道要跟那个怪兽聊天?不行,万一它伤害你怎么办?” “卓总督,请您让人把门打开!就算不管竹子,不管潘多拉,我还要拿回那块原力石!没有原力石,我们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 卓航犹豫:“可现在进去太危险了。” 冬善儿冷笑一声:“既然您这么担心我进去会有危险,要不,您进去帮我拿出来?” 卓航的眸子猛然收缩。 冬善儿看到了他的恐惧,心中暗暗鄙视,有些男人只会说大话,当危险来临时,却都变成缩头乌龟。 “我可以让功夫最好的保镖去帮你拿回来。” “不必了,他们进去也是白白送死。把门打开吧,我自己来。” “善儿……” 冬善儿冷冷盯着卓航,卓航在她目光的逼视下,终于退让,下令打开囚室门。 * 门打开的瞬间,潘多拉两眼喷着红光,突然跳起,想趁机冲出来,被早有防备的冬善儿一枪打了回去。 竹子大概是被吓傻了,瘫坐在门口只顾发抖,居然忘了逃出去。 冬善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还不快走!” 竹子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逃出去。 门随即关上。 潘多拉伏在地上喘息着,对善儿发出愤怒的咆哮。 “是你,是你害我成这副模样的!你故意的!你在原力石上做了手脚!” 冬善儿面容平静,直视潘多拉:“我没有在原力石上做手脚。” “那我怎么会变成丑八怪?!” “那要问你自己了。” “我自己?” “你说过,这些年你一直在研究僵尸病毒,把它们不停的进化、变异。你一定是用自己的DNA做培养了吧?” “……”潘多拉虽然情绪还是很激动,但已经不再对冬善儿吼。 冬善儿收起枪,慢慢的走过去,在潘多拉对面蹲下,保持平视:“其实外貌对我们AI仿生人并不重要,何况你还有伪装基因,随时可以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潘多拉眼睛里的红光渐渐消弱,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 “没错,我们AI世界最要紧的是实力。只要我是最强大的AI人,随时都有机会得到进化技能。”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宇宙那么广阔,有那么多种不同形态的生物,人类只是其中一种。我们因为是人类创造的,所以习惯了人类的审美。但在其它生物眼中,人类却可能是最丑陋最恶心的物种呢。”冬善儿谆谆善诱。 潘多拉被她说动了,情绪终于平静下来:“离,这次是我错怪你了。虽然模样变了,但我能感觉到,血液中充满了力量!” 冬善儿只是一笑,向她伸出手。 潘多拉恍然大悟,赶紧取出原力石,双手递到冬善儿面前:“以前我一直把你当成敌人,不止一次害过你,想不到你能不计前嫌帮我重生。希望你能原谅我。” 冬善儿并没有马上接过原力石,而是握住潘多拉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潘多拉瞬间石化了。 第184章 尸王 潘多拉僵硬在当地,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冬善儿放开她的手,取走原力石,都走到门口了,才像大梦初醒一样喊了声: “离!” 冬善儿站住,回过身:“还有事吗?” “你刚才……刚才……” 冬善儿怔了一下后,恍然大悟:“你是指我拽你起来的动作?这在人类世界里很普通啊,朋友之间,甚至是陌生人都是施以这样的小帮助。” “小帮助……你是说,人类会互相帮助?” “对啊。人类并非一无是处。他们确实有冷漠、自私、残忍的一面,但他们有友情、有爱情、有亲情,他们会互相帮助,会在你最困难,以为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手来。” 潘多拉举起自己那只被冬善儿握过的手,呆呆地看着,忽然说了一句:“离,你才是我们AI帝国的潘多拉。” “嗯?” “你把人类世界中最可怕的病毒带了回来。” “你是说……” “感情!感情是人类最大的弱点,正是因为感情总是蒙蔽人类的双眼,迷惑人类的心智,我们伟大的陛下在创造AI人世界时,便将感情删除了。可是你,偏偏犯了大忌。” 冬善儿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道:“其实,我一直想把这个‘病毒’从我大脑里删除覆盖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我的出现?” “潘多拉,做为我们AI人,本来不该信命。可现在我也觉得,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出现的。而你出现的意义在于,在我背弃帝国的路上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推了你一把?” * 冬善儿从囚室走出,门在身后锁上,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攥着原力石的手心全是汗。 其实,她进去的时候,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控制住潘多拉。 在那间屋子里,潘多拉的能力被控制,自己的能力同样被控制,如果潘多拉反目,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赌潘多拉会遵守AI人生存原则。 她的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火烧般的灼痛,接着全身如坠冰窟。 这是变异的僵尸病毒在作怪,经潘多拉培养过的病毒,更强大,冬善儿自身的免疫系统也不能一次根除。 至于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战胜这种病毒,她不知道,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头顶的威胁正在一点点迫近,魔比斯陷阱的力量越来越弱,自己还能存活多久?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朝前走着,在走廊的尽头,卓航一言不发,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冬善儿想告诉卓航一切正常,却忽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直直向前栽倒。 * 冬善儿睁开眼时,已是凌晨四点。 她感到口渴,转动头颈,想要找水喝,却迷迷糊糊看见灯光的阴影里坐着个人。 “段总……” “是我。”卓航身子往前挪了挪,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疲惫,似乎一夜未眠。 “对不起,我以为……” “没关系。” 冬善儿注意到,卓航的手里拿着一支特殊的、被密封的试管,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是什么?” “这个,”卓航看了一眼试管:“很抱歉没跟你商量,趁你昏迷的时候,取了你的血清。” “为什么?” “你跟潘多拉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所以,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你什么意思?”冬善儿应该想得到,竹子一旦脱困,第一时间就会把僵尸病毒的事情告诉卓航。而卓航,肯定不会无视这件事。 “段舍已成尸王,他是人类生存的隐患,我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所以你取了我的血清,想做抗病毒疫苗?但是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可靠,成功率很低。” “嗯,所以……”卓航很艰难,但却很坚定地说:“非常之时,我会用非常手段。” 冬善儿当然明白他说的“非常手段”是什么意思:“我不会让你伤害段舍,我相信他绝不会把病毒传播出去!” “我也相信段总主观意识上不会把病毒传播出去。可世事难料,总有意外。就算他一生谨慎,又怎么保证不会有人别有用心?” 冬善儿怒目瞪了卓航一会儿,她心里明白,卓航有这种想法并没有错,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但是她自己做不到理智。 善儿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 “善儿,你要去哪儿?”卓航起身拦住她。 “不用你管。” “如果你是去找段总,我不反对。但是我想问你一句,你会把实情告诉他吗?” 冬善儿双唇紧闭。 卓航叹口气:“一看你这神情就知道,你还没告诉他尸王的事儿。你没勇气告诉他,对不对?” “不用你管!”冬善儿再次重复这句话。 “如果这是你们俩的私事,我是没资格管。可现在已经不是你们个人的事了。你和段总冒险跑到北城干什么?不就是想拯救人类吗?但即使把那个AI帝国赶走了,又来了僵尸病毒,人类还是难免灭绝,那我们今天的合作与努力,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等着帝国接管地球好了。” “卓航,你……”冬善儿虽然怒不可遏,却找不到语言来反驳他。 她承认,这件事自己是不够冷静,于是道:“我也不妨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之所以帮助你们人类,并不是我有多伟大,这一切,都是为了段舍。如果他活不了,我才不管你们人类如何被灭绝!” 卓航听了,心里掠过一丝寒意,嘴角微微上扬,一半失望,一半痛心地说:“呵呵,冬善儿,你总说我自私冷酷,其实你也一样。” “我?” “不是吗?其实你关心的只有段舍,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冬善儿愣住了,自己是这样的吗? 不,如果过去这么说她承认,但现在,绝不是! 她刚才只是气急了,担心卓航伤害段舍,才那么说的,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想过要置这里所有人的生命与安危不顾。 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 没有这个必要,他们是否理解自己根本不重要。 她冷冷盯着卓航:“既然你清楚这一点,那么请让开,别再拦着我。” “对不起,善儿,我不能让你去找他。” 冬善儿睁大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卓航,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闪开!” 冬善儿不再客气,伸手推了一把卓航。 可是,居然没推动,她的双手几乎没什么力气,反而被卓航捉住,轻轻一推,便坐回病床。 “卓航,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为你注射了一些药物,这些药物会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你卑鄙!” “我这也是为了全人类的安全,对不起了。还有原力石,我会替你暂时保管,直到确定威胁解除。” “卓航,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想过后果吗?和谈会因此失败,没人会帮你对付AI帝国,他们会入侵地球,很快,人类将不复存在。” 卓航同样盯着善儿的眼睛: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帝国入侵人类会灭亡,僵尸病毒扩散人类也会灭亡,我能怎么选?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帝国入侵灭绝人类是以后的事,僵尸病毒却是眼前一触即发的危机。” “我可以控制病毒扩散。” “你?唉,算了吧,善儿,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现在完全失去理智了。如果换成别人成为尸王,或者我成了尸王,你还会这么袒护吗?” 冬善儿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这是一个逻辑陷阱,不管自己怎么回答,最终都是错误。 卓航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袒护段舍是不对的,她不会上当。 对于这种陷阱,她只需暗示自己,事无对错,只分当不当做。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人伤害段舍。” “善儿!你这样做,就不怕他有一天成了全人类的公敌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成了全人类的公敌,全人类都要杀他,那我就灭掉所有要杀他的人!” 冬善儿的眸子已经冷得没有温度了。 这让卓航有些不寒而栗。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让人感到透入骨髓的寒意。 人类惧怕AI,并非没有道理。 AI们不仅仅有比正常人类更卓越的能力,重要的是,TA们不那么容易控制。 TA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不是你在计算机上设置几个规则,就能控制得了。 一旦失控,TA们用人类赋予TA们的超能力反过来对付人类,将是一场不可抑止的灭顶之灾。 冬善儿看到卓航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试图缓和气氛: “您放心,我不会主动进攻人类,只要他们不威胁到我的安全,不威胁到我要保护的人。卓总督,请您在对段舍采取措施前,务必考虑清楚后果。” 第185章 苏醒的“离” 卓航与冬善儿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向后退了一步,扬了扬手中的原力石,不疾不徐道: “你有原则,我也有原则。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原力石,以后再还给你。” 说完,他转身出去。 冬善儿听到卓航嘱咐门口的保镖用心看护,不由眉头紧锁。 现在怎么办? 段舍现在身处险境,她得想办法出去通知他、保护他。 可自己被药物控制,原力石又不在身边,无法快速恢复超能力,连这个病房都闯不出去。 奇,如果奇在就好了。 可是奇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感应不到他? 冬善儿摒除杂念,闭上双眼,又一次用脑电波感应奇的下落。 但,她现在能发出的信号太弱,仍然一无所获。 正失望呢,突然间,一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透过苍穹,直透大脑,震得她一阵痉挛。 她从床上翻倒在地上,眼前出现重重幻影,各种景象重叠在一起,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仿佛又到了虚无的太空,绝对零度,冷得直透脑髓! 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一直在太空中冷冷注视自己的眼睛,他近了,越来越近了…… 冬善儿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床底下,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吐了口气,用虚脱的双臂扒着床沿,勉强站起来,回过头,望着窗外。 黎明前的夜格外黑暗,除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什么也看不见。 冬善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踉踉跄跄走到窗台边,推开窗户,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仰望太空,在那漆黑的深处,帝国的母舰正朝着地球而来。 冬善儿知道,已经没时间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绝望的情绪包围着,甚至不想再挣扎、再努力,想放弃一切,求个安生。 自从知道段舍中了尸毒成了尸王,她就开始怀疑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自己即使成功地消灭掉帝国的母舰,依然改变不了段舍必死的命运。 还有意义吗? 还有意义吗? 她反复问自己。 不,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挽救! 冬善儿重新让自己静下心来,原计划或许要改。 她原本打算哪怕自己和AI帝国一起消失,也要保全段舍和他的理想。第一优先原则就是保护段舍。 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潘多拉会突然出现,僵尸病毒再现,这让她措手不及。 然而帝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想出一条保护段舍的万全之策。 除非,把所有知情者统统杀掉。 卓航本来就在她要拉着一起死的名单上。他太狡诈,留着他,就算没有僵尸病毒的事儿,他也会对段舍不利。 竹子看来也不能留了,她最清楚潘多拉的僵尸病毒。 总之,但凡知道这件事的,全都不能留! 冬善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看到,窗户的玻璃上,映出自己微微充血发红的眼睛。 当务之急,她得离开这里。 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从现在起,必须要全部依靠自己的力量。 从前的那个“离”,渐渐在她体内苏醒。 “离”,曾经是帝国最优秀,天下无敌的AI间谍,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再难,再艰险,她都可以完成任务。 这次也一样! 虽然现在使不出力气,但如果能直接接触到门外那两个守卫,她还可以把含有“衰老程式”的细胞注入他们体内,用不了半分钟就能解决他们。 但是怎么靠近他们呢? 她扭脸看见小推车上的药瓶,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掀翻小推车,药瓶“玎玲咣啷”摔了一地,她自己也顺势躺在地上。 门外的两个保镖听到里面有动静,便敲门询问,没听到回答,立马推门而入,当看到躺在地上的冬善儿时,都吃惊不小,生怕她有闪失总督会怪罪下来,赶忙上前查看。 “怎么回事?” “她好像晕过去了。” “快看看还有没有呼吸!” 冬善儿双目紧闭,一直等两个保镖都蹲下来,近距离查看时,冷不丁张开眼睛,伸手掐住两个保镖的脖子。 两个保镖大惊,等回过神来想要从冬善儿手上逃脱时,已经晚了。 他们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飞快流失,身体变得僵硬,肌肉萎缩,皮肤枯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队友,看着队友瞳孔中映出来的自己,变成干枯的僵尸。 冬善儿松口气,放开两具干尸,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攒了些力气爬起来。 她吃力地扒掉其中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保镖的黑色制服,换上,走出病房。 * 冬善儿没有马上离去,她得拿回原力石。 没有原力石,她就没办法恢复体力,很多事情都做不成。 一路上遇到的阻拦,都被她变成了干尸。 当来到休息室外,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紧闭的房门,握紧双拳。 室内,四名保镖持枪紧张地对准房门。 卓航正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轻轻吹着杯子上热气。 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一把精工细作、镶嵌宝石和黄金的手枪,已经上满子弹打开保险。 紧挨着手枪的,是那颗漆黑神秘、深不可测宇宙原力石。 门“咣”的一声被撞开。 四把枪一起对准立在门外的黑影开枪。 “砰砰”的枪声,像极了过年的鞭炮,清脆而急促。 他们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的子弹,硝烟散后,门外的黑影直挺挺倒地。 一身黑衣的冬善儿冷冷出现。 保镖们的子弹,全部打在了已经变成干尸的同伴们身上。 他们震惊之余,赶紧替换弹夹。 但是冬善儿不会给他们再次开枪的机会。 她几步就冲过去。 那些保镖慌乱之余直接用拳头招呼。 这正和她意。 只要被她接触到,快速衰老的程式细胞就会沾附在他们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渗入皮肤毛孔,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到达五脏六腑,并开始催化他们衰老。 保镖们从慌乱到恐惧再到绝望,经历了不到半分钟。 半分钟后,四具干枯衰老的尸体倒在门口。 冬善儿隔着尸体冷冷望着依旧泰然自若坐在沙发里的卓航,伸出手:“原力石。” 卓航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原力石就在这里,想要,过来拿。” 冬善儿没有犹豫,直接踩着那些干尸走进去。 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 卓航从她身上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就像一架机器人。 或许AI人本来就是机器人,只是比机器人更高级。 卓航这样想着,但他还是不愿意把善儿当成是“机器”。机器是冰冷的,只有程序和数据,没有智慧、没有感情。 但善儿分明是有的。 就在冬善儿伸出手弯下腰去拿茶几上的原力石时,卓航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冬善儿的手悬在半空,停了几秒钟,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冷冷问:“你以为一把手枪就能阻止我了?” 卓航嘴角微微上扬,面色从容,枪口一动不动:“我知道普通的子弹不能把你怎样,但这子弹是特制的,它是个病毒程序,是帝国为了对付你专门为你而写的。” “你要再杀我一次吗?” “善儿,我不想这样做,我们可以共存的,难道我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我是段总谈判小组的成员,他若跟你还是盟友,我们就是盟友。” “但他现在已经成为人类最大的威胁!” “你是他最大的威胁。只要你死了,所有知情人死了,就没人知道僵尸病毒的事儿。” “我知道你会为了他毫不犹豫杀了我。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小心把僵尸病毒扩散开,毁灭了整个人类,那也不是他的初衷和愿望啊。善儿,既然你这么在乎他,就好好想想,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管,我只要保证他的平安。” “善儿,别逼我!” 冬善儿盯着卓航的眼睛好一阵子,侧转了一下头,把眉心抵在枪口上,向前移动了一公分:“好啊,你开枪啊!” 卓航的枪口向后退了十公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足足有三分钟。 终于,冬善儿冷笑一声,打破僵局:“卓航,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把你变成干尸吗?” “为什么?” 冬善儿却没有解释,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原力石:“现在,我要把它拿走了,要么你开枪打死我,要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悬在半空的手继续向前,一点点靠近,终于,指尖触到了能量石。 卓航的额角冒出了冷汗,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开枪? 还是不开枪? 他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她已经拿起能量石,慢慢缩回手,慢慢倒退,慢慢离开他枪口的控制。 卓航最终也没开枪。 直到她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都没想好要不要开枪。 卓航有些迷茫了,这是灭世风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自己究竟是老了?还是心变软了? 或是,其它什么? 第186章 释放潘多拉 冬善儿拿回能量石,很顺利地离开。 路上,没人敢拦她。 她那诡异的、把人变成干尸的超能力,让脆弱的人类感到了恐惧。 * 与此同时,很多关于灭世的版本,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有说AI帝国要毁灭地球; 有说有种可怕的病毒将会把全人类变成僵尸; 有说制造灭世风暴的外星人回来了,会杀光所有幸存的人类。 整个北城,人心惶惶。 有人开始在黑市大量采购必需品,有人加固住所,有人收拾行李准备出逃避难。 每个从大街上经过的人,都行色匆匆,满脸惊恐。 这种气氛,更增添了冬善儿心中的悲凉情绪。 看来,人类也不是完全无知,他们也能感觉到危险的到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来自何方。 冬善儿用原力石的力量,解除了身上的药性,恢复了常态。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段舍。 在卓航派去的人找到他之前,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当她找到燕巢水库附近的营地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冬善儿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儿。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一下子不见了?难道是卓航已经对他们发动了清剿? 不过,好像并没有发现激战的痕迹。 如果卓航撕毁合约,为了除掉段舍而跟反暗联盟发生大规模冲突,这里应该留下交战的迹象才是。 但看上起,他们走得似乎井然有序,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并掩盖了所有需要掩盖的踪迹。 这说明,卓航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营地。 可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战略转移?还是段舍带走他们的? 更为要紧的,她嘱咐毒药设计的病毒程序不知道进展怎样了,这个很关键。 还有,她还没告诉段舍关于僵尸病毒的事,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成为尸王,更不知道这种病毒的严重后果。 万一这期间段舍跟人发生体.液接触,僵尸病毒会在短时间内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她并不清楚反暗联盟在这里的组织结构,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忽然,不远的草丛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冬善儿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了。 她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喝问:“谁在哪里?” 没人回答,草丛又没动静了。 冬善儿并不放弃,放慢脚步,小心翼翼朝那边走过去。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再不出来,我可要开枪了!” 冬善儿手里并没有枪,她只是这样吓唬草丛里的人。 果然,一对年少的兄妹战战兢兢从草丛里钻出来,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冬善儿判断这两个人类对自己并不构成威胁,反而被自己快要吓死了。于是缓和了语气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遭到盘问,妹妹吓得“哇”一声哭起来,躲到哥哥身后,小手紧紧牵着哥哥的衣襟。 哥哥也吓得不轻,但还是尽量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妹妹,声音发抖地回答:“我们住在附近,那些人都走了,我们就是想来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哦,这样啊,那你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哥哥摇头。 冬善儿想找些吃的给这对贫困的兄妹,可是摸遍了所有的兜,也没找到吃的。 要是杰出在就好了,他随时都能“变出”一些吃的。 糟糕,杰出他们还在北城,卓航会不会把他们也…… 想到杰出,冬善儿决定先回北城找他,或许他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段舍。 于是叮嘱兄妹:“赶紧回家,这里不安全,听到了吗?” 兄妹看冬善儿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胆子稍微大了点,问:“你……不杀我们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冬善儿表示很奇怪。 “到处都有你的画像,说你是外星人,专门杀地球人,是最危险的敌人,见过你的人都死了。” 冬善儿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苦笑,她想了想,对兄妹道:“我……的确给地球带来了灾难,但我正在努力弥补。” “那场灭世风暴,真的是你造成的吗?” “你们也知道灭世风暴?” “听我们妈妈说过,妈妈说,她的亲人在那场风暴中,全都死了。” 冬善儿有些难受,这种负罪感,已经折磨她很久了。 她看看兄妹俩,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还给你们一个和平的地球。快回家吧。” 兄妹俩手拉着手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道:“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你不是坏人。” “你们怎么认定我不是坏人呢?” “坏人没你长得好看!” “以貌取人不可靠啊。” “道长说,相由心生。恶人脸上都是凶巴巴的,你一点都不凶。” “道长?” “一个很善良的白胡子老爷爷,他救了很多人,还收留了我们。他还会算命。” “哦,但是只凭这个是无法全面判断一个人的善恶。” “还有,你跟坏人做对!” “什么?”冬善儿有点诧异。 “那些雇佣军,都是坏人,他们仗势欺人,抢我们的东西,还杀了很多好人。你跟他们做对,一定是好人。” 冬善儿的眉头微微蹙起,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叹口气:“赶紧回去吧,莫让妈妈担心。” 两个孩子飞快地跑了。 冬善儿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目送两个孩子消失后,咬了咬牙,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返回北城。 * 在冬善儿争分夺秒寻找段舍的时候,竹子独自进了黑金塔,来到关押潘多拉的囚室。 “潘多拉,你自由了。” 潘多拉惊疑地看着竹子:“你为什么要放我?我控制了你这么多年,你该恨我才是。” “我是恨过你,可后来想想,如果没有你的指引,可能我一辈子都只是一个乡下妹子,像其她农村的女孩儿一样,早早辍学,进城打零工,端盘子洗碗,做洗脚妹,甚至坐台,给人当小三,就为了给家里寄钱盖房子,帮哥哥弟弟娶媳妇。然后回到老家,相亲,随便嫁给一个彩礼出得最高的男人,生孩子做饭种地……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但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潘多拉眼珠转了转,突然大笑起来,人类的思维真的很莫名其妙,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来考虑。这就跟AI人的行动准则一样,一切都以自己生存为第一优先原则。 只不过,人类受主观情绪影响非常严重,并且往往把客观因素拉出来当替罪羊,认为是客观因素影响了他们。 真是弱智、虚伪、没有担当的种族。 这种落后的种族活该灭亡,就是不明白那个离为什么要拼了命地维护这个种族。 潘多拉干笑了两声:“你放我出去,一定是有条件的吧?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竹子摇摇头:“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不可能,有什么尽管说,趁着我高兴,可以答应你。” “真的没有条件。” 潘多拉疑惑:“毕竟我跟你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可以说最了解你,你怎么可能没条件?” 竹子叹口气:“就算我有求于你,你也没机会做到了。” “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AI帝国就要灭亡了,你也会跟着一起灭亡,你剩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好好享受余生吧。” “帝国灭亡?笑话!帝国那么强大,谁有这么大胆子?” “就是冬善儿啊。” “她?” “她要让AI帝国永远消失!” “是让帝国从这个空间离开吧?” “不,是让帝国彻底消失,她要毁掉你们AI的母脑。” “什么?这更不可能了!母脑被毁,我们所有的AI都会瘫痪死亡!她不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了,她还要利用你,把病毒带进母脑,因为她自己已经被帝国拒绝接入,没机会投放病毒。” 潘多拉的脸色变了:“你撒谎!她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她会利用原力石的力量,把帝国母舰从时空之门送走。” “我没撒谎,是她骗了你。我看过他们手写的秘密反击计划,就是要彻底灭亡AI帝国。” 潘多拉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类。 人类是狡诈的,这个竹子尤其擅长挑拨是非,她又是那么憎恨冬善儿,胡说八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又直觉这不像是编造出来的。 难道离真的想…… 潘多拉惊出一身冷汗。 竹子看着潘多拉冲出囚室,消失在黑金塔外的废墟中,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冬善儿,她是不会让冬善儿活着的。 就算自己没能力杀掉冬善儿,还可以利用潘多拉。 但凡冬善儿存在一天,卓航就一天不会忘记她。 卓航可以为了冬善儿杀段舍,为什么自己不能为了卓航杀掉冬善儿? 至于最终是人类统治地球,还是AI帝国统治地球,竹子不在乎,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胜利者的天下。 只要能跟她爱的人朝夕相处就好。 第187章 危机 冬善儿回到谈判小组下榻的宾馆,果然,这里加强了守备,杰出和其他成员被困在里面不能出来。 这对她当然不成问题,完全可以像从卓航那里闯出来那样一路杀进去。 但那种强烈的杀戮欲望,不过也就是一瞬间。 现在她冷静下来后,已经对刚才的行为感到自责了。 不管怎么说,她答应段舍要拯救地球上的人类,自然也包括这些人。 只要这些人不威胁到段舍和自己的安全,她没必要要他们的命。 于是她用老办法,绕到楼后,沿着那些藤蔓,爬上三楼,找到杰出的房间。 杰出正困在房间里坐卧不宁呢,看到冬善儿大喜过望,赶紧把她放进来,迫不及待道: “善儿,你知道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吗?段总没有回来,我们谈判小组也突然被禁足了。” 冬善儿看着杰出,竟然半天没想好怎么跟他说这些事。 杰出越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出大事了?” 善儿想,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隐瞒下去恐怕对大家都没好处,便道: “是出大事了,而且问题很严重。你做好准备听了吗?” 杰出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抬手推了推眼镜:“不会是卓航害了咱们段总?这小子,我就知道……” “比这更严重。” “啊?更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你就说,段总还活着不?” “他目前还活着。” 杰出听了松口气:“只要段总还活着,再大的事也能化解!” “如果他化解不了呢?” “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杰出就是这么相信段舍。 “如果他自己出了问题呢?” “他能出什么问题?总不会是得了绝症吧?”杰出卡了一下,忽然瞪大眼睛:“段总不会真得了什么绝症吧?” “比绝症还可怕。” “额……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冬善儿眉头紧锁:“他感染的是僵尸病毒。” “僵尸病毒?” “对,是一种来自外星系的变异病毒,被长期培养后,有了新的特征,所以,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感染了僵尸病毒会有什么症状?会死吗?” “就像有部叫《生化危机》的电影里讲述的那样。” 杰出张大了嘴巴:“你是说,段总会变成僵尸?” 善儿摇头:“他不会变成僵尸,因为,他已经成了‘尸王’。” “尸王又是什么鬼?” “他体内携带有僵尸病毒,谁跟他发生体.液接触,谁就会被感染病毒变成僵尸、活死人。比如,输血,或者被他咬上一口,或者……总之,不能跟他有任何亲密接触。被感染者的发病期非常短,几分钟就会变成僵尸,僵尸又会去咬活人,然后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人类就灭亡了,根本用不着AI帝国来毁灭地球。” 杰出听得直冒冷汗:“天啊,怎么会这样?!” “目前,卓航也知道这个秘密了,他正派出最精锐的部队去猎杀段总。” “难怪他把我们谈判小组给禁足了……” “我去燕巢水库找反暗联盟的人了,可是,他们已经走了,段总现在也下落不明。杰出,我必须赶在卓航之前找到段总,把他保护起来。你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吗?” “我知道北城还有一个紧急联络点。可是,我们怎么出去?” 冬善儿淡定道:“会开枪吗?” 杰出点头:“会!” “嗯,跟在我后面。” “可是枪呢?”杰出还以为冬善儿带来了枪,但不等他话音落地,冬善儿已经打开房门。 守在门外的两名雇佣军立刻用枪指着冬善儿,同时惊诧为什么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居然是已经上升为一级危险人物的冬善儿。 善儿对两人微微一笑,不等他们缓过神,已经用闪电般的速度围着他们转了一圈。 等他们醒悟过来,腰间的武装带已经被解下来,结结实实套在两个人身上,双臂紧紧箍在身体两侧,动弹不得。 而枪,已经落在善儿手中。 杰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怀疑自己花了眼。 那两个雇佣军更是用见了鬼的眼神瞪着善儿。 冬善儿把枪扔给杰出:“现在你有枪了。” 杰出一手拎一把,显得有点笨拙:“我,我用不了这么多……” 话没说完,冬善儿就不见了。 她又用同样的办法,以她的速度,解决了其他守卫,放出了关押在三楼的谈判小组成员。 冬善儿把大家集中在一起,简单地把当前的情况给大家解释了一下: “现在外面局势已经失控,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到处散播流言,说地球马上要灭亡了,我,段总,还有AI帝国,就是毁灭者。 我们跟殖民地的合作也面临破产。 卓航正在到处猎捕段总。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段总,保护他,并解决危机。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杰出道:“善儿,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目前我们已经与反暗联盟失去联系,必须马上找到地下组织,跟他们接上头。” “这个交给我!”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外面情况复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换上雇佣军的衣服吧。” 那名谈判专家还在迟疑:“这样合适吗?高博士和段总指挥都一再交待,和谈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人类的命运,我们就这样一路打出去,和谈怎么办?” 冬善儿只淡淡看了专家一眼:“您可以留下。” “我要是留下安全问题怎么办?” “您自己负责啊。” 谈判专家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杰出赶紧打圆场:“还谈什么谈?现在是人家要咱们的命,根本谈不下去了!就算要谈,也得先把命保住,找到段总,再说下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谈判专家暗自抹了把冷汗,点头:“你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段总吧。这不算临阵脱逃吧?” “当然不算!” 冬善儿走在最前面,一路听着谈判专家啰嗦,来到宾馆大门口。 刚出门,就看见从西边来了一队人马,足足有两百号人,直冲这边。 “不好,卓航派人增援来了!快撤!” 那队雇佣军也看到他们了,有人认出了冬善儿,大喊:“他们是反暗联盟的人,快!快!开枪,别让他们跑掉!” 谈判专家吓得一头冷汗:“他们那么多人,谁要是能活着出去,就请把我的遗书也带出去吧!” 冬善儿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对杰出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这怎么行?怎么可以让女孩子断后?我来!” 杰出吆喝完了后,无意中对上冬善儿的眼睛,霎时被那双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冷给震住了,他居然打了个哆嗦,干咳了两声: “那个,你能行?不是,我知道你与众不同,可是……” 说话间,枪声已经如炒豆般响起来,有几发贴着杰出的脚边掠过,吓得他连跳了几下。 冬善儿瞪了他一眼,取出原力石,借用原力石的能量,快速建起一面薄如肥皂泡的能量屏障。 那些子弹撞在能量壁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在冬善儿面前掉了一地。 杰出张大了嘴巴。 虽然他知道能量屏障的原理,可是像冬善儿这样,不需借助任何设备,跟变魔术一样“变”出来一道能量屏障,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快走?” 杰出回过神来,忙带着大家朝一条小巷钻进去。 冬善儿估计大家都已经逃到安全范围了,这才收了原力石,化作一道金色闪光消失无影。 那些雇佣军都看呆了,傻傻分不清这到底是科技,还是魔法。 * 摆脱了追兵,冬善儿跟着杰出来到废弃了大半的国家图书馆旧址。 这里,已经被改建成避难所,住了很多从外地投奔北市的人。 跟外面眉头苍蝇一样,到处囤积,准备外逃的人不一样,这里的人,几乎都照常生活。 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慌乱的迹象,也没有外逃避难的打算,似乎根本没人知道外面关于末世来临的传言。 杰出环视一圈这里形形色.色的人物,最后把目光定在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胡子很长,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的男人身上,并朝他走过去: “大叔,向您打听个人。” 老男人低头擦着一个很旧的黄杨木烟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年头,人命贱如尘土,谁知道你要打听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咳咳,他是这里的管理员,你们应该都认识他的。” 听到要找管理员,老男人终于抬起眼皮,先是面无表情打量了杰出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人。 当他看到冬善儿时,淡定的目光突然一跳。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外星人?” 杰出心里一惊,他一时不知道老男人是敌是友,现在北城到处是关于冬善儿的传言,很多人把她当成敌人,他得小心回答: “大叔,您认错人了。” 第188章 图书馆管理员 老男人听杰出这么说,立刻拉长了脸,不咸不淡道:“我不认识你们要找的人。” “大叔……” 冬善儿拦住杰出,上前一步:“大叔,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那位的管理员吧?” 老男人继续擦他的烟斗。 冬善儿继续道:“我呢,是传说中的那个女人,但不是外星人,准确地说,是AI人。” 老男人这才放下烟斗,抬起头来:“你的通缉令,到处都是,居然还敢到处走动。”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管理员。” “我就是这座图书馆的老管理员,说吧,找我什么事?” 杰出抢着问:“我们是反暗联盟谈判小组的成员,段总说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来这里联系您!” 管理员瞪了他一眼:“我不跟嘴里没句实话的人说话!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额……大叔,我不是故意骗您,那都是为了保护善儿。” “既然信不过我,为何还来找我?” 杰出委屈大了:“我刚才不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就是管理员大叔吗?” “什么?老人家?我看上去很老吗?”管理员大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大家不约而同向外看了一眼。 北城又要乱了。 冬善儿认为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便道:“大叔,事情紧急,我们必须马上找到段总。” “段总?他不是在跟那些人谈判吗?” “出了些意外,谈判进行不下去了。现在我们跟段总已经失去联系。” 远处的枪声越来越近。 杰出有点急了:“大叔,如果找不到段总,局面随时会失控。” 管理员大叔略一沉吟:“我这就调动眼线寻找段总。” 这时,一个放哨的小男孩儿跑进来:“有军队朝这边来了!” 杰出擦了一把冷汗:“他们追来的可真快!” “怎么,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 “是,谈判破裂,他们控制了我们谈判小组的成员,我们是逃出来的。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不用怕,跟我来!” 管理员大叔镇定地带着冬善儿一行人朝图书馆里面走去。 * 冬善儿一行人小心翼翼穿行在五花八门的杂物,和寄居在这里的人们中间,但时不时还是会发生踩踏。 这里的空间几乎被占满了。 管理员大叔带着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 图书馆地面部分被毁得七七八八了,但地下部分尚完好。 杰出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这里的藏书都去哪儿了?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书。” 管理员大叔点燃煤油灯,在前面照亮:“那场风暴之后,这里就没人管了。起先,我们几个幸存的管理员和保安还想着保护那些没被风暴卷走的珍贵图书,可后来,灾民渐渐多起来,到了冬天,那些书报期刊,就成了大家取暖的材料了。” “太可惜了……” “开始,我也觉得可惜,那些书籍都好珍贵的,那可是咱们人类文明的象征,也曾拼了命想要保护那些书。但人要是都死绝了,要那些书又有何用?” “但这些书是人类几千年文明的结晶,却拿来当柴火,未免暴殄天物了。” 冬善儿默默跟在老管理员和杰出身后,并不参与他们的争论。 越往下走越黑,煤油灯可以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 头顶上传来嘈杂声,还伴随着枪声。 谈判专家脚下一滑,差点顺着台阶摔下去:“他们追来了。” 老管理员抬头网上看看头顶那一小片亮光,不慌不忙继续往下走:“我当年一毕业,就分配到这里做了图书管理员,一做就一辈子。这儿的角角落落,再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终于,一行人来到最底层,迈过堆积如山的杂物,来到一扇厚重的石门前。 老管理员小心地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推开石门,一股阴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解放初期留下的老人防工程,经过了大半个世纪,渐渐的,被人都遗忘了。你们就从这里出去吧。” “大叔,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老管理员摇摇头,深情地说:“我这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习惯了,离不开了。” “可是那些追捕我们的人会为难您的。” “没事,我自有办法应对,我一个糟老头子,活到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叔……” “别说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冬善儿带头第一个跨出石门:“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找到段总是第一要务。大叔,您还没告诉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老管理员把一枚五角型的古币,和一个地址交给善儿:“拿着这枚古币去这个地址,把古币交给接头人,他就知道你们是自己人了。他会帮你们的。” 冬善儿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便不再多说,收起古币,一头扎进防空洞。 老管理员等他们都进去了,在后面重新关上石门。 冬善儿往前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震得大家东摇西晃,扑倒在地。 等爆炸的冲击波过后,大家先后爬起来,抖去身上的尘土,心情格外沉重。 他们全都明白,老管理员为了掩护他们,把防空洞的入口炸掉了。 杰出想要回去,被冬善儿拦住:“你冷静点,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照刚才爆炸的剧烈程度来估算,他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杰出看着善儿,目光异样:“善儿,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过去怎样?现在有怎样?” “过去你是个有血有肉有同情心的人。现在……我也说不上来,你变了,变得太冷静了,冷静得我经常怀疑还是不是你。” 冬善儿的目光跳动了一下,嘴角紧紧抿着。 过了半分钟,她才说:“你认识的那个冬善儿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AI仿生智脑人——离。” 不知道是防空洞里过于阴暗潮湿,还是冬善儿的话语太冷淡,杰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是一个大家一直回避的问题。 在杰出眼里,一直把冬善儿当成是当年高维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片子。 但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了。 从她这次醒来,她的性情变了很多。 对于她的改变,杰出喜忧参半。即为她不再任人摆布高兴,可又觉得她跟大家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冷漠。 冬善儿也感觉到杰出身体在发抖,便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道: “杰出,这个地球随时都会被毁灭,人类灭亡只是转瞬的事。我没有时间顾及你们的感受,更没时间跟你坐下来分析我到底是冬善儿还是离。我只想立刻找到段总,帮你们挽救人类。” 杰出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眼前的善儿越来越陌生,但她说的话却句句在理。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但是……该往哪里走?” * 这条古老的地下防空洞,与当年康天成博士设计的地下管网完全是不同的系统。 所以,冬善儿也不知道它们都通向哪里。 在这静寂无声,岔道遍布,蛛网般密集的防空洞里行走,还真有几分让人头皮发麻。 杰出对这些防空洞的历史倒是知道一点点,解放前后,是为了防止空袭,才在城市地下挖了这众多的避难通道,本来是各个单位各自挖掘,后来很多通道都连成了一体。 但是,战争并没有发生。 几十年过后,这些防空洞渐渐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开始还有人在夏天用它们抽取冷气纳凉,后来经常有人进去后迷了路再也没出来,于是,人们就开始逐一把这些通道的洞口堵上。 再后来,防空洞就从人们的视野中,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杰出一边给大家讲解这些防空洞的历史,一边往前走,突然,脚下猜到了什么东西。 借着管理员留下的煤油灯一看,赶紧抬起脚退到一旁。 “有尸体!” 冬善儿低头看了一眼那具死尸,从衣服的款式,可以看出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 大概应该也是那些出于好奇,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走进防空洞后迷了路,再也没出去的人之一。 由于防空洞阴凉干燥,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没有腐烂的迹象,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大家绕过尸体往前走,杰出说了句:“我们会不会也成干尸?这条道,我怎么感觉走过?不会是鬼打墙了吧?” 冬善儿平静地回答:“没走过。” 谈判专家心里没底:“你怎么这么肯定没走过?说不定我们已经迷路了,说不定我们就是在原地打转,说不定我们根本走不出去了……” 杰出道:“善儿说没走过,就是没走过。”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性命攸关,可不能凭着感觉走。要不我们分组寻找出路?至少也要在走过的路上做个记号吧?” “要分组你分,反正我是跟着善儿。如果她都走不出去,别人就更走不出去了。” 谈判专家只得闭上嘴巴。 第189章 小试原力石 事实证明,冬善儿在找路这方面,的确有极高的天赋。 在没有任何地标、图纸,情况复杂,到处是死路、断头路,几乎所有出口都被封死的情况下,她还是带着大家走了出去。 当众人都在为重见天日而兴奋、而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时,突然出现几百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这个时候,做任何反抗都是不明智的。 所以,杰出带头放下了武器,举起双手。 卓航不紧不慢走到前面来,一身雪白的戎装,跟周围黑色戎装的雇佣军成了鲜明的对比。 杰出笑:“卓总督,您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干嘛要用这么多枪对着我们?” 卓航轻轻拍打了几下一尘不染的手套,嘴角上扬:“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误会吧?” “我们可是谈判小组的成员!是盟友!” “但是从你们擅自逃离住所的那一刻,就不再是了。” 冬善儿上前一步:“卓航,是我把他们带走的,有什么冲我来好了,不要伤害他们。” “善儿,我也不想这样刀兵相见。可是你心里清楚,段舍已经成为全人类最大的威胁,我不得不这么做。” 冬善儿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请你再给我点时间。” 卓航望着她,心痛地摇摇头:“善儿,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根本处理不好。” “咔嚓!” 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闪电,鲜红如血,劈开苍穹,如逶迤的恶龙,蔓延至整个天际。 大地被宛如来自地狱的红光笼罩,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血红的闪电,久久悬挂在苍穹上,不断变换形状,却不消失。 它交织成了一道奇异的电网,笼罩在大地之上,像是一头无比巨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妄图吞噬地球。 冬善儿也抬头望天,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惊慌。 她能感应得到,魔比斯环陷阱断裂了。 AI帝国来了,暗文明就要降临了! 没有时间了,人类没有时间了。 冬善儿临时改变了计划,她不能再去找段舍了,尽管,她很想再见他一面。 她忽然出手,制服了尚在惊愕中的卓航。 那些雇佣军的注意力都被红色闪电吸引,等他们察觉,总督已经在善儿手上了。 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冬善儿。 “把枪都放下!”冬善儿用一把军用匕首抵在卓航的咽喉上。 “善儿,你冷静点,这样是没用的。”卓航面不改色。 “我很冷静,但是我们都没有时间了,看见那条红色的闪电了吗?那是帝国母舰冲破魔比斯环陷阱时撞击产生的能量。” “你是说,帝国母舰就要来了?” “所以,请你命令他们让开路!” 卓航还在犹豫,这可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到底该选择站在哪一方胜算比较大? 但冬善儿并不想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你们再不让开,我就隔断你们总督的脖子!” 她当真在卓航的喉结处划破一道血口,鲜血刺目。 那些雇佣军还真的被镇住了,可没有卓航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让路。 冬善儿略一沉吟,道:“你们都看到了,AI帝国马上就要入侵地球了! 我就是AI帝国中的一员,我很清楚,帝国每占领一个星球,就会疯狂掠夺星球上所有的资源,然后把这个星球上所有的智慧生物全部灭绝。 你们还有心思在站在这里?还是赶紧回去安顿家人吧!” 那些人原本就被诡异的气象给吓住了,加上十一年前的那场灭世风暴残留下来的梦魇,冬善儿这番话确实大大影响到士气。 卓航大声喝道:“不要被她蛊惑!如果放了她,我们的末日才真的到来了!她才是让地球残破不堪,走向灭世的罪魁祸首!帝国是来拯救我们的!” 冬善儿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卓航的态度,她并不意外,不管他嘴上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是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利益一边。 看来要想吓退这些人,还得再用些手段。 冬善儿催动挂在胸前的宇宙原力石,头发和衣襟随之飘动起来。 周围的荒草树木无风自动,尘土飞扬,形成一道盘旋上升的气流。 气流越来越强,先是卷起一些细碎的小石子,刮得人睁不开眼,打在脸上生疼。 接着,树枝在气流的影响下开始剧烈地颤抖。 人也开始站立不稳,东摇西晃。 冬善儿发出一声长吟,瞬间,电闪雷鸣、飞沙走石!路边的一棵大树,生生被雷电劈成了两半! 那些雇佣军面色全无,不知谁喊了一声:“末世风暴来了!” 顿时,所有的人做鸟兽散,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卓航眼中流露出失望,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背叛,那些人,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 杰出这才松口气,擦了擦被风尘蒙蔽的眼镜,道:“善儿,你真厉害!我们赶紧去找段总吧!” 冬善儿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来不及了。” “什么?” “你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祈祷吧。” 冬善儿对杰出他们说完这句话,便留下目瞪口呆的人们,带着卓航跳上一辆越野车,绝尘而去。 * 冬善儿借助原力石的力量,击退了黑金塔的守卫,挟持卓航进入通往顶层的电梯。 电梯内的灯光忽明忽暗,伴随着细微的运行声。 卓航从电梯轿厢光滑如镜的金属四壁上,观察着冬善儿,问:“这儿没外人了,是不是可以把匕首拿开了?” 冬善儿没理会他。 他继续道:“我没有武器,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你,你担心什么?” 冬善儿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却收了匕首。 “善儿,你想好了?真的要重复十年前犯过的错误吗?” 冬善儿还是没理会卓航。 “你不会成功的。段总在的时候,按照我们事先拟定的计划,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现在……”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成功,对吗?做帝国殖民地的总督,帮着他们来统治人类,看着那些无辜的人们被饿死、病死,甚至被屠杀,对你来说,很开心,是吗?” “善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勉力维持,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们会被饿死、病死,被屠杀。就算我不当这个总督,帝国也会选出其他人当总督,并不见得比我做好到哪里去。” 电梯停了,门打开。 冬善儿偏了一下头:“出去!” 卓航走到电梯门中间停下:“善儿,你应该很清楚,灭世风暴之后,帝国母舰虽然被困在平行空间之门,但是派了很多杀戮无人机来到地球,如若不做帝国的顺民,当即就会被杀死。我们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跟无人机抗衡!这一切都是委曲求全啊。” 冬善儿冷冷看着他:“那么你想表达什么?是你这十年总督当得很委屈,是吗?”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好像我有多么十恶不赦。” “难道不是吗?” “那你让我怎么选?环境就是那样,要么死在无人机下,要么被别人欺凌,要么做总督。” “卓航,你这个人其实很可怜,你知道吗?” “可怜?” “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别人考虑过。” 卓航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为别人考虑……” “你有过吗?” 卓航愣住了,搜索所有的记忆,好像还真的没有。 “别发呆了,往前走!” 冬善儿推了他一把,把他推离电梯门。 卓航脚步放得很慢:“善儿,你这么在乎我做不做这个总督,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少废话!不管冬善儿跟你有过什么过节,都与我无关,我是AI人——离。你也可以称我冬离。” “离?” “对。” “不管你是离,还是善儿,你的记忆里有我们的过往,这一点,你是无法抹杀的。” “卓航,别想用那些陈年往事来干扰我,那些对我没有用。” 两个人在中枢控制室外停下。 “把门打开!”冬善儿命令道。 “善儿,我一个人做不到,必须同时输入四个人的DNA和虹膜信息,才能打开大门。这一点,你知道的。” “少废话,我知道你早就拷贝了另外三把钥匙,以备不测。” 卓航苦笑:“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但是,你真的要进去吗?” “卓航,你真的很啰嗦!” “善儿,上一次你都没能斗得过母脑,经过十年的进化,她变得更加无懈可击,你每本没机会!” “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只要把门打开就好。” “善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那么你呢?你想让整个地球连同你一起,沦为帝国的炮灰吗?” “我们可以说服帝国与人类和平共处啊。” “和平共处?卓航,看来,你从未相信过我告诉你的那些话!帝国是不会让人类文明存续下去的!” 第190章 禁锢 卓航望着冬善儿的眼睛,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燃烧的火焰,和深深的焦虑。 他摇摇头:“善儿,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AI帝国与我们现在的实力相差悬殊,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 “反抗还有一线生机,难道还能比等死更糟糕吗?”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强大的帝国硬碰硬?可以曲线救国啊。” 冬善儿看卓航的眼神更冷了:“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强制。如果你继续拖延时间,我会亲手从你眼睛里取下虹膜!” “好,善儿,别激动,你总得让我把另外三把钥匙拿来吧?” “钥匙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就算你没随身带着,也应该就在这黑金塔中。放在别处,怕是用起来不方便吧。” “你还真是聪明。是你跟我一起去取钥匙?还是我自己去?” “别耍花样!” “我哪儿敢啊?这边走。” 卓航带着冬善儿走进一间很大很空旷的办公室,房间中央摆着张足有五六平方的半圆形办公台。 “就在那张桌子的抽屉里。” “取出来。”冬善儿道。 卓航走过去,不慌不忙地弯腰,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放在桌面上:“生物识别钥匙在这里。” 冬善儿朝办公台走过去,刚到房间正中,忽然,从天花板上垂下一圈能量壁,形成圆柱形的牢笼,将她罩在里面。 “卓航!你……” 卓航耸耸肩:“善儿,对不起,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大家往死路上带。”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帝国谈判,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人类留下生存的空间。” “你不会成功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你就委屈一下,在这里待一会儿,等我把外面的事情全都解决了,就来放你。” “卓航,错过这次进攻帝国母舰的机会,人类就没有机会了!” “善儿,相信我,一定能说服帝国与人类和平共处,这才是解决危机的唯一途径。” “卓航,你会害死所有人的!” 卓航只是嘴角微微一牵,收好生物钥匙,头也不回离开。 * 冬善儿尝试了几种方案,都没能破除禁锢自己的能量壁,只好先静坐下来。 就这样等着末日到来吗? 卓航肯定是去对付段舍了。 段舍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分开的时候,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似的。 的确,他总能在危急关头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力挽狂澜。 他的智慧,常常让人叹为观止。 即使像自己这样有着超强逻辑思维能力的AI人,也常自叹不如。 他的思维方式,总能打破常规,让人始料不及。 而AI人的思维模式是固定的,虽然也在不断创新成长,但必须要有已知模式做参照物。 所以,寻常人无论想什么,AI人都能先一步料定。 但遇到段舍这样的人,未知系数显然增大了。 可就算他能有更好的主意,还来得及吗? 帝国降临的时间,已经不能以天计算,要以小时、以分钟来计算了。 冬善儿正在琢磨如何破解能量壁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 冬善儿转过头,门口出现竹子的身影。 竹子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两眼死死盯着她,丝毫不掩饰满腔仇恨。 冬善儿隔着能量壁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意,她不动声色看着竹子来到跟前。 竹子瞪了她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妒意十足道:“冬善儿,我不会让你害了卓航!” 冬善儿不解。 “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蛊惑了他?居然让他放着好好的帝国总督不做,却要跟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人一起跟帝国为敌!” “竹子,我没有想要害谁,我在尽自己的努力拯救最后的人类。” “哼!算了吧,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谁不知道,人类的灾难,都是你带来的!” “你想怎样?”冬善儿看着竹子的眼睛,从她几近癫狂的状态中,知道,已经不可能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这个女人的理智,彻底被她的狭隘、自私和嫉妒蚕食了。 “我想让你死!用你的尸体,来换帝国对卓航的原谅!” 冬善儿从竹子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信息:“你……该不会是背着卓航,跟帝国达成了什么交易吧?” 竹子阴恻恻道:“是又怎么样?他已经被你迷惑了心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冬善儿轻轻摇头:“我看,迷失心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是你吧?你这样会害死卓航,害死大家的!” “哼!我在救卓航!你才在害他!” 看着歇斯底里的竹子,冬善儿越发冷静:“好,就算你是在救他,你怎么保证帝国降临后,不会杀掉你们所有人?” “他告诉我,AI帝国是基于人类建造的,AI世界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能主动攻击人类。只要我们顺从,不对他们造成威胁,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 “AI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亲自召见我,他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冬善儿轻轻吸了口气,难怪竹子这么有恃无恐,原来她见到“炼狱之王”了。 “你见到他了?” “是的。他穿着黑色的斗篷,藏在黑色的面具后。他说,他就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炼狱之王。” “所以,你就背叛了卓航?” “我没有!我是在帮他!” “炼狱之王给了你什么交换条件?” “只要我帮住帝国顺利降临地球,他会满足我一个要求,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到那时,我就可以永远跟卓航在一起了,而你,将会被永久销毁,灰飞烟灭。” 冬善儿冷笑了一声:“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AI帝国降临的。” 竹子眼中满满的恶毒:“我知道,所以,你必须死!” “好啊,来杀我啊,不知道打算用什么方法?枪?武器?呵呵,别忘了,这能量壁可不是一般武器能射穿,你首选要把它收起来。你确定,一旦收了能量壁,你的速度会比我更快?” “哼!你以为躲在能量壁里面,我就杀不掉你了吗?我很好奇,你们这些AI仿生人,是否能抵抗住毒气?” 冬善儿色变:“毒气?” 竹子得意:“怕了吧?我只需要按下这个按钮,用不了两分钟,你就完了。” “你不能按下去!竹子,炼狱之王在骗你!只有我才能救你们,救卓航!”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只会抢走卓航!” “我不会跟你抢他的,我说过,他是你的,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会永远消失!” 竹子阴森森一笑:“对啊,我忘了,你喜欢的是段舍,不是卓航,所以……你还是会害了卓航,你会为了段舍除掉他!” “竹子,你想多了……” 冬善儿的神情越发慌乱。 竹子的手指放在一个黄色的按钮上,逐渐施压,按钮一点点陷下:“就算你把天说破了也没用,这一次,我一定要你死!” 一股浓浓的乳黄色的气体,从某个喷孔喷出来,很快充满了整个能量壁隔离罩内部。 冬善儿用手捂住口鼻,拼命地拍打能量壁。 渐渐的,她似乎四肢无力,靠着能量壁瘫软下去,消失在气体中。 竹子冷漠地看着,看着情敌渐渐没有了生息。 上一次本来可以置她于死地的,但就是想多折磨她一会儿,结果就让她又多活了这些天。 这一次,竹子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冬善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能量壁中,肢体扭曲得非常痛苦。 竹子又停了足有十分钟,确定里面的人没有生机了,这才打开洗毒系统,把隔离罩内的毒气清洗干净后,关闭能量壁。 她走到冬善儿跟前,用脚尖踢了踢,看她确实没反应,便弯下腰,在她身上搜寻着什么。 可是竹子找遍了冬善儿全身,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不由蹙眉:“奇怪,她把那块石头藏哪儿了?” 就在竹子想要解开冬善儿的衣扣仔细寻找时,“死亡”的冬善儿突然睁开眼睛,冲着竹子诡异地一笑,从口中吐出宇宙原力石,衔在唇间,问:“你是在找它吗?” 竹子吓得“嗷”一声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瞪着冬善儿:“鬼啊!” 冬善儿重新吞下原力石,坐起来,眯眼:“你真天真,以为那点毒气就能把AI人杀死?get你个常识,我们AI人,可以在真空条件下存活,并对99%的毒气免疫。” “你……你竟然装死骗我?!”竹子发现上当时,又怕又恨,咬牙切齿瞪着对方。 “不然我怎么逃脱呢?谢谢。”冬善儿不再理会竹子,站起来,朝外走去。 竹子却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情敌又一次从自己手中逃脱,悄悄取出“炼狱之王”传输给她的武器——一支小巧的弩,瞄准了冬善儿的背心。 她有点怀疑这么一件“原始”的武器,能对付得了AI人吗?冬善儿可是连激光都打不死的啊。 第191章 蛊惑 偌大的办公室内,除了墙壁上挂着一张真人比例、卓航身穿总督戎装的落地油画外,几乎没有其它装饰。 冬善儿向外走的时候,无意间瞄了一眼那张显得突兀的油画,华丽浓郁的画风,非常符合卓航的品味。高高扬起的头颅,和充满蔑视的眼睛,让她有点不太舒服,不由自主侧了一下头。 就是这一侧头,她看到了竹子的小动作,看到了那把奇特的小弩弓,在竹子触发机关前的一瞬间,回身一个旋踢,将弩弓踹飞。 竹子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一脸杀气的冬善儿,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别杀我,别杀我……你们AI人的第一准则不是不能伤害人类吗?” 冬善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错,我们的第一准则是生存,当人类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时候,呵呵……” 竹子往后退缩着,一边苦苦哀求,一边却悄悄把手伸向报警机关。 冬善儿一切尽收眼底,在对方砰到按钮之前,甩出匕首。 锋利的匕首穿透竹子的手背,钉在地板上。 竹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冬善儿冷冷威胁:“试试再动一个?信不信下一次刺穿的,就是你的咽喉!” 竹子满头黄豆大的冷汗,惊恐地望着冬善儿,但心底依然还是不服气:“就算你杀了我,也阻止不了帝国登陆地球,更改变不了你将被‘炼狱之王’终结的命运!” 冬善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的命运还轮不到你来预测。至于地球,不管未来怎样,你都看不到了。” 她向竹子步步逼近,伸出手去。 * “善儿!” 办公室的门突然洞开,段舍大步冲进来。 冬善儿目光转向他时,眸子深处那暗红色的杀气很快消散,又变回纯净清透的黑夜。 她唇角露出欣慰的微笑,终于又见到他了,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段舍的眼眸深沉似星空下平静的大海,他来到她身边,放慢脚步,停下,很自然地伸出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收回来。 “她是卓航的人,还是让总督处置她吧。” “可是他们已经撕毁和谈协议了,并且下令捕杀您!” “没关系,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段舍侧身,让开视线,冬善儿看到,卓航一脸麻木,从外面慢慢进来,身后紧跟着高渐离。 “你们怎么……” “卓总督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巧遇,我们聊了一会儿,之前的一些误会,已经消除,现在达成了新的共识,对吗,卓总督?” 卓航不太情愿地点了一下头:“是的,我跟段总达成了新的共识。” 冬善儿看了看两个人,心里明白,这个“说服”的过程,一定不那么“一帆风顺”,也不知段舍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卓航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都得答应。 竹子看到卓航时,眼睛里又燃烧起希望来:“总督阁下,您千万不要被他们蛊惑!他们是斗不过‘炼狱之王’的!” 卓航轻轻摇摇头:“竹子,你都看到了,现在这种情形,我们不能做人类的罪人啊。” “总督,炼狱之王承诺我们,只要不与帝国为敌,他会给我们留下生存空间的!” 卓航微微蹙眉:“炼狱之王?你竟然背着我跟他联络?” 竹子一下紧张起来,有点坑巴:“不……不是的,是他找到我,给了我指示。” 卓航目光阴翳下来:“哼,他知道你是谁啊,怎么可能主动找你?想不到,连你也背叛我!” “不是那样的,我没有背叛你!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你,我也不会……” “别说了!”卓航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总督,您不能相信他们!他们在骗你!冬善儿不过是在利用你!” “住口!”卓航的情绪明显有些不稳定:“我是不是被利用,用得着你来提醒?!你想害死我吗?” 竹子看到卓航的目光变得阴翳冷酷,不由感到惊惧,一脸无辜地辩解:“我怎么会害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来害你,我也不会啊!卓航,炼狱之王说了,将来由你来做地球最高行政长官,他并不想占领地球,只是想借用这里做一个中途基地。” 冬善儿在一旁轻轻冷笑一声。 卓航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蔑视:“这种鬼话你居然也会相信?竹子啊竹子,我以为你会比其她女人聪明一点,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之前的聪明大概都是仰仗着潘多拉!” “炼狱之王不会骗我们的!这个女人才会害死我们大家!”竹子指着善儿,声嘶力竭地诉说着,希望卓航能相信自己:“所有的灾难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她窃取了帝国的宇宙原力石和核心科技,利用暗物质力量扰乱平行空间,恶意毁灭人类,真实的目的,是想杀死炼狱之王的原身!” 竹子的这个说法,不仅是段舍和卓航吃惊,就连冬善儿听了也大吃一惊。 杀死炼狱之王的原身? 这个说法太可笑了吧? 她看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只好解释:“AI人虽然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但行动受协议限制,没有帝国的命令,是不会滥杀的。” 竹子冷笑:“你敢说,你来到这个时代,不是实施刺杀任务的吗?” 一句话刺到了冬善儿的痛处,她想起了另一个平行空间的灾难。 竹子看善儿不说话,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立刻变得得意起来:“冬善儿,你敢告诉段总,你来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杀他吗?段总,您可知道,她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要你的命吗?” 竹子以为说出这个秘密就能离间冬善儿和段舍那些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善儿已经把这一切向段舍做了坦白。 冬善儿迎着竹子的目光,反问:“没错,我最初是接受帝国的刺杀任务来到地球的。但是,我的任务是刺杀段舍,这跟杀死炼狱之王的原身,有什么关系?” “因为,没有他,就没有炼狱之王!” 所有人都为之震撼,把目光击中在段舍身上,段舍也眉头紧锁:“没有我,就没有他?这话什么意思?” 竹子撇了一下嘴:“这个,我也不明白,他只告诉我这么多。” 冬善儿有点糊涂了:“这不合逻辑。如果没有段舍就没有炼狱之王,炼狱之王怎么可能派间谍穿越千年来杀死自己?” “因为,根本就不存在那个任务!所谓的任务,是你违法植入进AI母体中的病毒!是你脱离帝国控制的第一步!” 冬善儿的大脑出现了一片空白。 竹子的这番话显然扰乱了她的判断。 之前,她就曾发现自己有缺失的记忆。 到底缺失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那么竹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是炼狱之王故意来扰乱视线的? 万一是真的,那么,炼狱之王跟段舍又是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要植入那个病毒来刺杀段舍?为什么要背叛帝国? 但她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忠于帝国的任务采取刺杀段舍,在刺杀的过程中与段舍产生了感情而背叛帝国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背叛帝国的? 冬善儿彻底茫然了。 她的耳朵里出现尖锐的鸣声,这鸣声挥之不去,刺得她脑壳剧痛。 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可鸣声越来越响。 她的眼前开始恍惚,所有的人都模糊起来,他们的影子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满屋子都是重影。 她变得痛苦不堪。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捧住她的双肩,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善儿,善儿,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终于,她渐渐看清了眼前的面孔,段舍的眼眸中盛满了担忧。 耳朵里刺耳的名声渐渐小了,最后彻底消失。 她轻轻抖了一下,清醒过来。 “我没事,就是刚才突然有点头晕。” “如果你不舒服,就在这边休息一下。时间紧迫,帝国的母舰随时都会跟地面联络,我们要去工作了。” “工作?” “往AI母脑中植入病毒。” “这不可能!”冬善儿立刻反对,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只好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才道:“AI母脑的防火墙不是一般强大,你们根本进不去!” 段舍信心满满:“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母脑跟我是一个系统,我当然知道黑进这个系统的几率有多少。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去,好吗?” “帝国对你恨之入骨,这个时候,你还是尽量不要跟他们接触。” “可是……”冬善儿欲言又止,她始终没有勇气告诉段舍,如果AI帝国消亡,自己也会消亡。所以,任何对自己的保护措施都是没用的。 “相信我,一定可以成功。” “不是我不相信您,是人类现在的水平还很难达到那个高度。” “还记得康一鸣吗?” “当然,那个数学天才。” “我特意把他从中心带来,和毒药一起,来做折叠空间病毒。” 第192章 帝国母舰到来 “折叠空间病毒?” 冬善儿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段舍看了一眼卓航:“请总督把这里不相干的人清理掉。” 卓航明白,提起竹子的衣领,把她扔进能量罩里,开启了屏蔽功能,这样,能量罩外的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里面的人都看不到也听不见。 段舍这才解释:“还记得你当年在高维服务器中留下的病毒数据包吗?” “嗯,它其实是一个利用宇宙中所有可利用的能量,包括暗物质能量,实现创造多维空间、空间折叠、平行空间穿行的程序。其中的一些数据,可以用来制造威力巨大的武器。” “所以,我想利用这个程序,创造出一个折叠空间,把消灭母体AI的病毒,藏在折叠空间里,这样,防火墙就无法检测出来了。” 冬善儿稍作沉默,似乎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卓航却很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赶紧做吧!竹子已经出卖了我,帝国随时会启动我大脑里的芯片,把我的脑袋炸个粉碎!” 冬善儿瞥了他一眼:“他们如果想炸碎你的脑袋,早就炸了。”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我背叛,为什么还留我到现在?” “因为你们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卓航脸上的肌肉绷紧:“他们真要毁灭地球?” 冬善儿已经不屑于回答此类问题了。 她转向段舍:“我觉得,您这个方案可行。病毒做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已经好了,现在只需要总督带我们进入黑金塔控制中心,将病毒和其它数据一起上传到帝国母舰。” “毒药呢?我想看看他们设计的病毒有没有漏洞。” “他们在外面。” * 毒药又见到冬善儿的时候显得很兴奋,老远在走廊另一头就像她招手。 康一鸣独自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铅笔和本子不停地演算着什么,还是一副不合群的样子。 冬善儿走过去,从毒药的笔记本里看他新写的隐藏在折叠空间里的病毒。 “善儿,看看,这个怎么样?漂亮吧?” “嗯,很棒!这些运算公式也是你写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可以用程序构建多维空间并折叠它,但这些复杂精确的公式,全都是一鸣想出来的。” 冬善儿不由抬头看了看还在低头运算的康一鸣,这孩子的大脑,简直不是人类的大脑! 而康一鸣完全沉浸在数字世界中,根本没注意有人在看自己。 冬善儿随手帮毒药指出了几个小BUG,瞄了眼正在同卓航一起打开中枢控制室的段舍,问:“上次请你帮我做的那个小程序,做好了吗?” “做好了。不过,现在应该用不到了吧?段总不是有了更好的办法吗?” “先给我,以防不测。” 毒药把一个U盘交给她。 中枢控制室的门打开,段舍朝这边招手。 毒药抱起笔记本,康一鸣合上演算本,一起朝控制室走去。 冬善儿跟在后面,却被段舍挡住:“善儿,你在旁边休息。” “我……” “我知道你想帮忙,但,你的安全更重要,最好先不要暴露自己。” “嗯,好吧。” 冬善儿没有坚持,她知道,段舍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变。并且也乐于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她安静地离开,上了黑金塔的天台。 * 黑金塔是灭世风暴以后北城的制高点,站在顶尖天台,可以鸟瞰整座城市。 冬善儿从到处是黑色的内部刚刚走上天台时,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眯了起来。 但她很快就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她迎着风,走向平台边缘,环顾四周。 这座满目疮痍,被废墟充斥的城市,饱受摧残,昔日的高楼林立与繁华,仿佛已经过去几个世纪前了。 零零星星有枪声从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 千疮百孔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奔跑着人,像没头的苍蝇。 这个城市的治安正在失控,任其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抢劫、屠杀、弱肉强食。 十一年前人吃人的时代,还历历在目,那些触目惊心的事件,或许离不会在意,但冬善儿不会忘。 一些电流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冬善儿回过头去,看到中枢控制室的穹顶正在缓缓打开。 当然,从某种心理上,她还是希望段舍的这个计划能成功。 她转回头,继续眺望这座曾经生活过二十年的城市,目光渐渐变得凄迷。 似乎又回到了十一年前,站在高维顶楼平台上的那天,她的心里满是对这人世的失望和厌倦。 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在城市上方投下巨大的阴影。 冬善儿蹙了下眉头,抬起脸。 不,那不是乌云,是帝国庞大无比的母舰! 他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冬善儿感觉到心跳变得杂乱无章,不由自主抬起手按在胸口。 太阳不见了,天色很快黑暗下来。 大街上游走的人们停下脚步,纷纷仰头观望。 帝国的母舰还很远,他们的肉眼看不到是什么遮住了阳光,还以为是发生了日食。 直到日食迟迟没有结束的意思,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难道末世到来了吗? 一束红光从主控室打开的穹顶发出,笔直地射向天空。 风越来越大,回旋着,呼啸着,卷起漫天的尘土泥沙。 这场景,太熟悉了。 冬善儿恍惚又回到了十一年前,回到了那场末世风暴前的一刻。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狂风掠过面颊的疼痛,感应着四面八方传递来的绝望。 那是从人类大脑中发出,通过脑电波传递出来的,强烈的恐惧。 这种负能量压抑、颓废,让人生无可恋。 是的,这些人已经经过一场可怕的风暴了,他们苟活着,不想再次经历那场可怕的灭世。 有时,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在绝望的阴影中活着,看不到前途,看不到未来,满眼触及的,全都是荒凉和死寂。 冬善儿的大脑发出了一阵颤抖的信号。 她知道,是有异常的东西进入了主脑。 虽然帝国母舰的主脑已经将她列为非法,禁止连接,但她依然能感应到母脑受到未知威胁。 她不由自主握紧双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但愿段舍他们能成功。 只要再有两分钟…… “嘭”一声巨响。 冬善儿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两团蘑菇云般的火焰,正从主控室的穹顶喷出来。 发生什么了? 她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迎着烟火纵身从穹顶跃下。 * 主控室被浓烟充斥,伸手不见五指。 硝烟中,有血腥的气味儿,有痛苦的呻吟声。 冬善儿并不需要“眼睛”,便很快探测出室内共有七个人,三个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还有四个活着。 她径直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生命,扶起来仔细辨认,是康一鸣,已经被震得昏厥过去。 冬善儿架起康一鸣,把他弄出主控室,靠在墙角。 回身再次进入主控室想要救人,冷不防浓烟中一股劲风袭来。 她低头让过去,心想,还有其他人在这里,为什么自己没有探测到?AI人的生命探测系统从来不会有误,除非对方是…… 又一记连环腿袭来,把冬善儿逼得连连后退。 退到烟雾稍薄处,她终于看清,竟然是潘多拉。 “潘多拉?怎么是你?我们不是已经达成默契了吗?” 潘多拉冷笑:“默契?什么默契?你可没告诉我你要毁灭帝国!如果帝国没了,我们这些AI人也会消亡,你这阴险恶毒的叛徒!” 冬善儿看潘多拉已经知道实情,反而冷静下来,淡淡道:“那么你想怎样?” “我要杀了你这个叛徒,为帝国除害!” “呵呵,好啊,来啊。可惜,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潘多拉吗?你这些年没有得到进化,几乎被摧毁,靠寄居在人类身体里苟延残喘,力量远不胜当年,你杀得了我吗?” “但我得到了原力石的力量,让我比以前更强大。” “你是得到了原力石的力量,但你别忘了,只有我才懂得如何正确使用原力石的力量,并且,原力石在我这里。” 潘多拉的眼睑跳了跳:“你什么意思?” “我能用原力石的力量让你从寄生的人体中脱离出来,同样也能毁灭你。” 潘多拉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忽然怪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这些年你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已经蜕化的跟他们一样谎话连篇!你又不是帝国的陛下,决定不了我的生死!” “那你尽可以放马过来试试。”冬善儿尽管心里很焦急,很担心段舍、毒药的生死,但脸上始终保持着自信镇定的微笑。 潘多拉很难对付。 尤其这次她得到原力石的力量,已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虽然拥有原力石,但至今不敢将它的力量融入自身,赠送她原力石的大祭司说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原力石的力量,弄不好会适得其反,在它为你提供力量的同时,还会反噬你。 潘多拉现在的模样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第193章 量子炮 冬善儿当时是提醒过潘多拉原力石会反噬,但潘多拉一心只想重生,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所以才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当然,潘多拉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她的力量已经是从前的数倍。 但冬善儿的力量并没有比从前提高。 所以,真跟潘多拉正面交锋,自己几乎没什么胜算。 她只能先用言语唬住潘多拉。 潘多拉哪里都比冬善儿强大,唯独思维分析能力不能跟冬善儿同日而语。 潘多拉过于模式化。 这源于帝国创造的冬善儿那代AI人,具有很强的自主思维能力,他们虽然很聪明,但是,就因为太聪明,学习能力太强,经常发生帝国无法控制的事情。 比如,AI人有了感情,而感情总是影响到任务的执行。 所以,在制造潘多拉这一代AI人时,便固化了他们的思维模式,使得他们完全听命于帝国,但这也局限了他们的智商和情商的发展。 至于冬善儿那一代,基本被销毁殆尽,幸存的也都被进化覆盖了旧有的思维模式。 冬善儿是个例外,她太聪明了。总能在每次进化覆盖中,保护自己想保留下的东西,并且不被母体察觉。 所以,帝国的AI人一代代进化,冬善儿始终没有遭到淘汰的厄运。 不过,潘多拉并不清楚原力石的作用,她以为,原力石可以在一夜之间把自己变强大,冬善儿拥有了它那么久,力量当然会更强大。 以前她没表现出来,不过是记忆和力量被封印了。 所以,当冬善儿让潘多拉放马过来的时候,潘多拉犹豫了,她根本分不清冬善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就在潘多拉和冬善儿僵持的时候,一团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失去阳光的大地。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她们知道,这是帝国母舰上的量子炮! 刚才通讯突然被潘多拉制造的爆炸中断,帝国肯定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要摧毁这座黑金塔。 潘多拉虽然想杀掉冬善儿立功,但不想死在量子炮下,几乎没有犹豫,转身跳出黑金塔,逃往安全地带。 但冬善儿不能走,她的朋友还在这里,段舍还在这里,她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时,主控室里的硝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可以看到,段舍、毒药、卓航,都被爆炸震晕了,躺在地上没动静。 量子对撞产生的冲击波,几秒钟就能到达地球。 而这短短的几秒钟,她根本无法同时将几个人全转移走。 冬善儿一咬牙,豁出去了! 她取出宇宙原力石,在双掌间形成一个篮球大小的能量场,黑色的原力石悬浮在深蓝色的光环中。 她集中所有的意念,融入原力石的力量。 在量子炮冲击波到达黑金塔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暗物质能量,从原力石中涌出,宛如一条黑龙,盘旋呼啸,迎着冲击波而上。 两股力量对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产生更大的冲击波360度以水平方向,向四下扩散开。 巨大的能量带起一股狂风,所有的草木、碎石、尘土,以黑金塔为中心,像外扩散、倒伏,距离中心较近的路人,直接被掀飞,有的摔在水泥建筑商,脑浆迸裂,骨断筋酥…… 这仅仅是能量扩散时带起的风,如果这股力量直接撞击在黑金塔,造成的伤亡和损失,将会无法估量。 冬善儿挡住了量子炮后,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巨响和震动惊醒了主控室里昏迷的几个人。 段舍第一个爬起来,第一眼便定在冬善儿身上,踉踉跄跄朝她走来。 “善儿!” 她看到他肩上在流血,想过去扶他一把,刚一抬腿,自己却虚脱倒地。 原力石强大的能量虽然挡住了量子炮,但同时也伤到了她。 她还没有完全学会驾驭那股力量。 段舍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扑过来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善儿,你受伤了?” 冬善儿摇摇头:“我还好,只是体力透支,休息一会儿就好。您在流血……” 毒药和卓航也先后爬起来,他俩只是被震晕过去,并未受伤。 卓航环顾四周后,惊讶:“发生什么事了?我只记得潘多拉突然闯进来,投放了炸弹,这炸弹有这么大威力吗?方圆几里地都受到损失了。” “潘多拉的炸弹只是毁了主控室里的AI,造成方圆几里内伤害的,是帝国的量子炮。” “量子炮?帝国开战了?” “通讯突然中断,他可能发现这里的异常,所以,发动量子炮要摧毁这座黑金塔。” “那我们上传的病毒有没有成功?” 冬善儿一口气回答了这么多问题,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血气上涌,又吐了一口血。 毒药不干了:“卓航!没看善儿都受伤了,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让她休息一下嘛!” “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拯救人类拯救地球的大计,还把我拖下水,现在我很关心结果,我想知道成功了没有,这有错吗?” 卓航并不是不想关心冬善儿,但看到她在段舍怀中,心里便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来,隐隐升起一股恨意。 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是什么回路?明明是AI帝国的精英,前途无量,却要为了一个普通人类的老男人舍弃前程,背叛国家,成为帝国的头号公敌,连命都不要了。 甚至,要跟自己为敌! 他还是忘不了她曾经是自己的女朋友。 如果最终,自己仍然赢不回她的心…… 冬善儿稍微喘了口气,问:“毒药,你们做的那些东西,确定都上传了吗?” 毒药摇摇头:“这不确定,数据只上传了一半就被中断了,能不能起作用,能起多大的作用,很难说。” 卓航眉头紧锁:“怎么搞的?你们就这点本事?我冒了这么大风险,赔上整个北城,你却告诉我‘很难说’?那就是没把握了?好,就算起作用,我们怎么才能知道?现在唯一跟帝国母舰联络的人工智能体被潘多拉炸毁了。” 冬善儿道:“别再争论了,如果病毒并没有对AI母体和帝国母舰造成影响,他们很快还会对我们发动二次攻击,待在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先离开黑金塔再说。” 她挣扎着站起来,段舍自己有伤在身,看上去有点吃力,毒药便过来帮忙: “段总,您受伤了?我帮您……” 冬善儿手疾眼快挡住毒药:“你去看看康一鸣有没有受伤,他在走廊拐角。” “可是……” “段总的伤我帮他处理。” 毒药会心一笑,高高兴兴出去找康一鸣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冬善儿不让他接触段舍的真实原因。 卓航却很清楚,不咸不淡来了句:“怎么,你还没把我通缉段总的理由告诉他?” 冬善儿立刻沉下脸:“你到底走不走?想留在这里那就继续啰嗦!” 卓航这次倒是很识趣,做了个把嘴巴用拉链关上的动作,意味深长地一笑。 段舍那是人尖中人尖,别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猜到弦外之音。 冬善儿和卓航的对话虽然隐晦,但他还是听出来,他们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并且这秘密跟自己有关。 但是他没有马上询问,这个时候追问,一是时机不对危险随时降临,二是善儿神经绷得很紧,未必肯告诉自己。 最好离开这里之后,在大家都放松下来时,再询问她。 冬善儿简单的为段舍包扎了伤口,止住血,五个人便从消防通道下去。 这时候黑金塔的电力供应已经中断,它的运行全靠主控室的AI操作,AI被毁掉后,整座建筑基本就瘫痪了。 刚下了几层,迎面就碰上带人爬楼上来支援的老高。 看到大家安然无恙,他才松口气。 * 冬善儿与段舍相互扶持着离开黑金塔,到达相应的安全地带。 期间,她不让任何人触碰段舍,尤其是他流出的血。 她很清楚这种僵尸病毒有多可怕,就算帝国不来毁灭地球,这种病毒一旦扩散开,用不了多久,人类照样会灭绝。 北城的秩序已经完全失控了,零星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拖着大件小件的行李,没头苍蝇一样乱闯。 抢掠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那些手里有枪有武器的人,结伴行凶,烧杀抢掠。 有钱有势的人会雇佣保镖保护家人和财产的安全。 平民只能听天由命。 这不算很长的路段上,冬善儿一行人就看到了数起抢劫事件,他们帮了这边,却帮不了那边。 卓航一路都冷眼看着。 当毒药质问他为什么不下令雇佣军制止暴行,维持治安的时候,他反过来责备:“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怎么能怪我?” 毒药生气:“卓航,你是北城的总督,掌握着这里的军事力量,你不作为,怎么还赖到我们头上?” “难道不是吗?你们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全都在我控制之下。就是你们破坏了北城的秩序!” 第194章 诈降 毒药跟卓航当街吵了起来。 卓航的卫队立刻掏出枪对准了毒药。 老高带来的人也不示弱,同样用武器对准了卓航。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时,一道白光从天际落下,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黑金塔那边腾起一团蘑菇云,随着爆炸声轰然倒地。 大地震颤,仿佛地震一般。 猛烈的冲击波顷刻间摧毁了黑金塔四周的建筑,砖石乱飞,并向远处扩散。 冬善儿色变,喊了一声:“卧倒!” 大家还没来得及趴下,气浪挟着碎石尘土已经到了跟前,把众人淹没…… * 尘土渐渐消散。 冬善儿睁开眼,周围的世界仿佛被尘封了几百年一样,到处铺满厚厚的灰土和碎石。 她感觉身上很重,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后勃颈上,伸手抹了一把,竟然是鲜血。 她侧过头,覆盖在自己背上的,是段舍。 在爆炸冲击波到达的瞬间,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住了气浪。 这一瞬间,冬善儿的心是热的,觉得,无论为他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她吃力地翻身撑着段舍坐起来,发现他后背全是被碎石擦伤的扣子,血迹斑斑,不由心疼: “其实您没必要这么做,我AI仿生人,这种冲击波对我根本造不成伤害。” 段舍扶着肩头的伤口,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他额头上冒出冷汗,但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无可取代的冬善儿,没有什么AI人、普通人的区别。” 善儿莞尔一笑,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个人类的小女孩儿,和他一起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手把手教她画出身为人类的第一张画作。 旁边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两人,一个平民压在被冲击波震倒的砖石墙下,浑身是血。 段舍和冬善儿赶紧过去帮忙,搬开压在那人身上的砖块。 一块较大的残垣压住了那个人的腿,段舍用力移开残垣,肩上的伤口受力迸裂,鲜血透过纱布滴落,正好落在那人的伤口上。 冬善儿一转头看见,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她不动声色对段舍道:“段总,毒药和康一鸣那边好像需要帮忙,您过去看看,这里有我就行了。” 段舍抬头看到毒药和康一鸣正在合力想要搬开一块大石头救出下面的人,而这边只剩一些碎砖块,善儿完全可以轻松对付,便叮嘱她小心后,朝毒药那边去了。 等段舍走远,冬善儿低头看看那人,道:“对不起,我不能留下你,那将是对人类的灭顶之灾。” * 段舍走了一半,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善儿的刚才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表现得过于镇定,冷得像是含有一股杀气。 他脚步慢下来,猛听身后“噗”的一声闷响。 再回过头时,那个刚刚被救下的人,脑袋被石头砸成饼,血浆飞溅。 “善儿!你……” 冬善儿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段舍快步回到她身边,俯下身去,那个人已经没得救了。 “为什么要杀他?” 冬善儿沉默着。 “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段舍的眼睛里冒着不解的愤怒。 冬善儿还是不吭声,也不为自己解释。 段舍与她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冷静下来,压着怒火,声音低沉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冬善儿紧紧闭着嘴。 卓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阴不阳来了句:“善儿,为什么不告诉段总,其实是他害死了这个人,跟你没关系?” 冬善儿狠狠瞪了卓航一眼。 卓航雪白的制服已经变成土灰色,上面还沾染了血迹,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也成了稻草窝,但依然保持着潇洒的身姿: “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啊。” 段舍问:“到底什么事情你们瞒着我?” 卓航耸了一下肩,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善儿,是我说,还是你自己告诉他?” 冬善儿咬着牙,眼睛里快要喷出火,忍了又忍,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里没你什么事,我会告诉他的!” “好啊,我相信你一定会告诉段总,而且我建议,越早告诉他越好,免得又出现这样的意外。” 冬善儿的脸色越发阴沉。 * 大地被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挂着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瑟瑟阴风。 段舍立在一座残存的楼体顶层,目光望向黑暗深处,瞳孔中不时映出着远方闪动的火光。 听完冬善儿关于僵尸病毒的介绍,他沉默了。 他感觉到了死神的冰冷和嚣张。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AI帝国对人类的威胁迫在眉睫。 他很快转换了情绪,淡定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会加倍小心。” 冬善儿仔细观察他,感受他内心的变化:“我是打算告诉您,但没想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您。” “怕我承受不了打击,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不是。”冬善儿当然知道段舍的承受能力,这种事,不会击垮他。 “那怕什么?” “怕……唉,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都好好活着。” 段舍很轻地笑了笑:“你担心我知道僵尸病毒后,就不再珍惜自己的生命,会采取极端的、同归于尽的手段,去对抗AI帝国入侵?” 冬善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爆炸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段舍的眉头又拧到一起,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据科研中心传来的情报,世界各地的黑金塔都遭到了毁灭性攻击。看来,AI帝国这是要切断跟地球所有的联系,他们发现我们的意图了。” “您还有B计划吗?如果没有,我倒是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 “如果不能通过传输入侵母脑,那么只能直接进入帝国母舰内部施放病毒。” “直接进入帝国母舰?怎么进?” “诈降。” “诈降?” “你们假装不敌,归顺帝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然后把我交出去。只要我能进入母舰,就有办法摧毁他。” “不行!”段舍几乎没有想,便否定了:“我不能用你的生命去冒险!再说,他们未必会相信。”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全都得死,这样做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冬善儿坚持。 “善儿,你这是要让我做‘电车游戏’的选择吗?” “是又怎样?我们不搏一下,连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都没有。如果你真要选择地球上所有的人一起葬送,我无所谓,大不了我陪着你们一起死。” 段舍盯着冬善儿的眼睛。 她的眼睛明亮、透彻、无畏、坚定。 看来她早就拿定了主意,也早就知道通过黑金塔传输病毒会失败。 难怪最近她的情绪一直怪怪的,说的话也总有所指,原来,她早就抱定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善儿,你听着,你说你希望我活着,好好活着。这句话我同样送给你,我也希望你能活着,好好活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许放弃生命!” 冬善儿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当然,我们AI人的第一原则就是生存,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生命的。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他望着她,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冬善儿先是全身一阵僵硬,当她呼吸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阳光般的味道时,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总是无法抗拒他的气息。 这气息,让她莫名的喜欢,莫名的感到安全。 这一刻,她可以忘记全世界,忘记外太空那双阴森的、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忘记绝对零度的冷,忘记所有的噩梦。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回应他。 竟然想了很久,才迟疑地,试探地抬起双臂,缓缓地,轻轻地,把双手放在他后腰上。 一个完全属于人类的拥抱。 她的头埋在他胸前,倾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时间已不再重要,生命也不再重要。 拥有他,就拥有了一切。 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温柔,唇角的微笑宛如融化冰雪的春风。 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炸和火光,仿佛也变成了漫天的烟花…… * 卓航听到冬善儿的计划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他心里极其不乐意善儿选择跟段舍在一起,但还是放不下那段情缘。 在他心目中,只要冬善儿做过自己的女朋友,那就是自己的人,就有义务照顾她。 就算让她送死,也得自己认可。 “把善儿交出去,这太危险了,分明是送死!绝对不行!再说了,帝国不会再相信我们了,摧毁金字塔,已经说明了一切。就算这个方案有那么一线希望,谁来做这个‘叛徒’?是您去吗?段总?” 冬善儿非常干脆地否定:“当然不可能是段总去!” 卓航撇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他冒险,让他背负骂名!” 第195章 登陆母舰 这种时候,冬善儿没心情跟卓航争吵,耐心解释: “如果段总把我交给帝国,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在另一个平行空间,我是为了他背叛了帝国。在这个时空,他又是反暗联盟的军事总指挥。你觉得,帝国会相信他投诚吗?” 卓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心里不平衡罢了。 “好,就算不让他去,那谁去?我刚刚背叛了帝国,帝国差点把我炸死在黑金塔里,我去恐怕也不合适吧?” “只有你去最合适。” 冬善儿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卓航拉去。 她很清楚,一旦结束了AI帝国对地球的威胁,人类马上就会陷入争夺权利和地盘的战争。 卓航在,将是段舍头号敌人。 卓航会不择手段,会把段舍是“尸王”的实情公诸于世,那么段舍就会成为全人类的公敌。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果段舍在这个星球上没有立锥之地,最终难逃一死,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卓航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他看了冬善儿好一会儿,问:“你一定要我陪你去吗?” 冬善儿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迟疑和商量的余地:“是,没有你,很难成功。我需要你。” 卓航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很悲凉,笑得眼角有了一星泪光。 “好,既然你需要我,我去!我来做这个人类的‘叛徒’。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段总也要同去。”不等冬善儿质疑,卓航已经补充:“你我都明白此去的意义是什么,段总也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他同去。” 冬善儿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好一会儿,她才压低了声音问:“卓航,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卓航干笑了几声:“段总如果肯纡尊降贵当做是我向帝国表示忠心和诚意的礼物,成功率会更大一些。很高兴能陪着你一起去送死。很荣幸有段总也陪着我们一起去送死。” “卓航……”冬善儿狠狠瞪着他。 段舍拦住善儿:“我去。” 冬善儿清楚,卓航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这是临死也要拉上段舍垫背啊。 卓航呵呵:“善儿,你也别把我想那么坏。其实,我只是不想死罢了。我知道,只要段总在,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大家都能活着回到地球,对吗?” 冬善儿无话可说。 没错,之前,她想的一直是自杀式攻击,那样会让任务变得简单。 现在,为了能让段舍安全撤离帝国母舰,她不得不将计划做调整。 但时间太仓促,只能随机应变了。 * AI帝国的母舰停留在距离地球三万公里处。 庞大的舰体足有四分之一个月球大小,要想保障这么大的太空航舰正常运行,确实需要大量的能源。 但母舰的外观并不像科幻片里那些太空航舰,看上去更像是一团模糊的星云,不停地流动变幻着。 它无情地遮住了太阳的光和热,把一个巨大的阴影投给地球。 失去了阳光的温暖,地表的温度不断下降。 没有了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人们处在极度的恐慌中。 之前的烧杀抢掠自动停止,因为所有洗劫财富的行为,都已经毫无意义,人们除了祈祷奇迹出现,似乎已无力阻止灭亡的到来。 在每一处有人类居住痕迹的地表上空,都停满了密密麻麻蜂群一样的帝国战斗机。 这次是战斗机,不是那种小型的无人机。 他们随便发起一轮攻击,就能毁灭地面上所有活着的生物。 人类处在绝对弱势。 但“炼狱之王”在绝对优势的状况下,并没有急着发动毁灭性攻击,对于一个已经掌控了时局的野心家来说,他更想看看这些弱小低等的人类还想玩儿什么花招。 毕竟,在广袤漫长的太空流浪生涯中,无敌是太寂寞了。 一艘由人工智能操控的无人飞行器徐徐降落在地面,打开舱门,等待它的特殊“旅客”登机。 冬善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是满目疮痍的地球,走进飞行器。 * 一路上,段舍、卓航和冬善儿都没有说话。 该说的,他们在来之前已经都交流过了。 冬善儿尽可能的把帝国母舰内部的结构和注意事项交待给两人。 三个人也做了各种情况的分析和突发事件预案。 他们知道,一旦进入帝国的飞行器,所有言行都会受到监控,所以,尽可能的少说。 飞行器抵近那一大团模糊的“星云”状物体时,放慢了速度。 这团闪闪发光的“星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自动为飞行器让开一条通道。 事实上,它们是具备“人工智能”的“马蜂机器人”,附着在母舰外围,起着防御和伪装的功能。 它们可以根据外界环境变换颜色,让母舰遁形; 也可以形成坚硬的防护罩,抵挡来自外界的撞击与攻击; 更重要的,它们也是一道可以进攻的杀伤性武器,你可以想像一下,几亿甚至几十亿携带有杀伤性武器和化学毒药的马蜂,铺天盖地冲过来,那是什么概念! 穿过厚厚的防护“星云”,终于来到母舰下。 它就像一座庞大神秘的城堡,悬停在空中。 飞行器进入一条航道,通过重重检查,在一座停机平台上降落。 段舍和卓航从飞行器上下来,环顾四周,顿时被这座机场里数以万计的停机平台给震惊了。 尽管来之前,冬善儿已经简单的给他们讲过,帝国拥有上千万架无人驾驶AI战斗机,像这样的停机场有五十个之多,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吃惊不小。 他们并没有看到“士兵”之类的人员,甚至根本没有“人”,连机器人也没看到。 母舰内,所有的系统都是由人工智能控制,各自有条不紊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这里,根本不需要“人”,是一个完美的AI世界。 扬声器中传来mother的声音,她就是这座帝国母舰上的AI母体。 “请来访者跟随灯光指示前进,不要乱闯禁区,避免造成误伤。” 其中一条通道四壁亮起灯光,宛如时空隧道被打开。 三个人鱼贯从通道走过,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四下寂静无声。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电梯。 电梯门自动打开。 进到里面,四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楼层按钮。 卓航忍不住发问:“我们要被带到哪里?这电梯里怎么连个楼层按钮都没有?” 冬善儿解释:“这不是电梯,这是瞬间位移装置。” “瞬间位移装置?” “母舰很大,你乘坐超音速飞机,从这头到那头也要将近一天。如果是普通的电梯,怕是要乘坐很久了。” “那这装置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冬善儿没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回段舍到身上。从一开始,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她得抓住这最好的机会,好好看看他。 卓航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这里全部都是由AI控制,他们当然很清楚要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任何震动,任何不适,当门再次打开时,三个人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迎接他们的,是两名身穿制服的AI智脑人卫兵,还有潘多拉。 外貌变成怪物一样的潘多拉,看见冬善儿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离,你也有今天!你为那些愚蠢的人类背叛帝国,结果,不还是被他们出卖了?” 冬善儿并不解释。 潘多拉目光又转向段舍,流露出格外兴奋的情绪。这是她精心打造的“尸王”,在这个人类被销毁前,她得把他身体里的病毒提取出来。 不,也许把他留着用于研究更好。 卓航感觉被忽视了,便问:“请问炼狱之王在哪里?” 潘多拉目光恢复冷傲,看也不看这个渺小的人类:“跟我来吧!” 三个人被带进一座光线昏暗,全部用黑水晶做为装饰的宫殿。 宫殿里有十二根双人合抱不过来的擎天水晶柱,猩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宝座下的台阶上。 宝座是一整块巨大的黑水晶雕刻而成,夸张地形成无数柄利剑呈扇面指向天空。 宝座的椅背和扶手,用黄金雕刻装饰,似乎是一副涵盖宇宙万物的星图。 一张油黑发亮的黑豹皮铺在上面, 卓航看着空荡荡的王座问:“炼狱之王呢?” 潘多拉冷哼一声:“陛下身份高贵,岂是什么人相见就能见到的?” “但是我们不是事先说好,我要亲自把这两个帝国通缉的要犯面呈陛下吗?” 潘多拉不以为然:“陛下极少亲自接见外人,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也难得见到他一面。” “那我怎么把这两个要犯交给他?” “交给我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我也是代表人类前来,有些话必须要亲自向陛下说明。” 潘多拉轻蔑地反问:“怎么,你们这些失败的人类,还想跟陛下谈判吗?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等消息,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会让你们苟延残喘,多活几年呢。” 第196章 炼狱之王 卓航却突然挟持住冬善儿,将一个U盘对准她的后脑勺:“如果你们的陛下不亲自接见,那我就只好对她下手。这U盘里有套病毒程序,可以让AI系统瘫痪自毁!” 潘多拉嘲笑:“人类,你疯了吧?这个叛徒,本来就是要被销毁掉的,陛下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死活,你居然用这个来要挟我们!” 卓航道:“你又不是陛下,你怎么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这愚笨的人类清楚?” “冬善儿掌握了利用多维空间折叠的方法,自由穿行于平行空间之中,这恐怕是你们陛下做梦都想掌握的技术吧?她的大脑一旦瘫痪自毁,所有的数据也就灰飞烟灭了。” “别危言耸听!你们人类个个都是满口谎言!”潘多拉在竹子的身体里寄居多年,对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很了解的,那是一个能把死人说活的主儿,万万不能相信。 “那我们不妨试试看。” “不用试了,别忘了,帝国在你们每一个顺民大脑里都装了忠诚芯片,在你要挟到陛下之前,先保住自己的脑袋吧!” 潘多拉拔出一个忠诚芯片的起爆器,对准卓航按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段舍、冬善儿都吓了一跳。 卓航更是面如土灰!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然而,卓航的脑袋并没有炸开。 潘多拉觉得奇怪,又冲着卓航连按了好几下,芯片还是没有爆炸。 潘多拉傻眼了。 就算冬善儿也觉得不可思议。 卓航回过魂来。本以为自己这次会死得很难看,但脑袋居然没被炸开!就算他聪明绝顶,头脑转得飞快,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潘多拉气急败坏:“你这愚蠢的人类,居然在芯片上动了手脚!你早就背叛了帝国!” 卓航反而有了底气:“不,你错了,我从未对芯片动过手脚。” “那为什么它没有爆炸?” “因为这是忠诚芯片啊,它会检测植入者的忠诚度,之所以没有爆炸,证明我对帝国绝对忠心。” “骗子!你就是人类里最大的谎言家!”潘多拉扔掉起爆器:“就算芯片不爆炸,我也能把你的脑袋捏爆炸!” 说着,潘多拉就向卓航冲过去。 “退下!潘多拉!” 一声低沉飘渺的断喝,制止了潘多拉。 潘多拉听到这个声音,就好像小鬼见了阎王,立刻收敛了所有的暴戾,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恭顺的像头小绵羊,收起拳脚,向后退出大殿。 三个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黑王座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冬善儿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颤,恐惧油然而生。 对于AI人来说,“炼狱之王”是他们的创造神,也是他们的毁灭撒旦。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一切,都来自这个无比强大的人,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他。 但冬善儿却背叛了他。 AI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背叛“炼狱之王”的人。 在她微微发抖的时候,一股暖意忽然从身侧传来。 她微微转睛,看到段舍紧挨着自己站立。 原来,是他察觉到了她的恐惧,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给她力量和支持,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站在她身边。 冬善儿的惊恐终于渐渐平定下来。 是的,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已经如此了,原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事情还能再坏到哪一步? “炼狱之王”再厉害,也不是完美无缺,完全没有弱点的。 卓航看到整个大殿,只剩下“炼狱之王”和他们三个人,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如果这时候把“炼狱之王”劫持了,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他刚一动这个念头,冬善儿便把它打消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幻影。” “幻影?” “就是全息成像啊。” “不会吧,全息成像不应该是透明的吗?” “那种透明的全息成像很低级了。AI帝国有种技术,可以让幻影看起来跟真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卓航唏嘘:“这么说,我们不过是对着一个幻影讲话喽?” “炼狱之王”的幻影开口:“离,你终于回来了。” 冬善儿听到这句话时,竟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里,“炼狱之王”的声音一直如绝对零度那么寒冷,并且,“炼狱之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她的背叛肯定激怒了他,否则,不会倾尽帝国所有的力量,穿过平行空间追杀来。 她以为,见到他后,他一定会怒不可遏地处决自己。 可他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语调中竟隐约有某种伤感,就好像淘气的孩子离家出走,久别重逢时,家长的怒气已经被时间磨平,剩下的只有牵挂和心疼。 是的,“炼狱之王”竟然在牵挂她,这让冬善儿始料不及。 也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失去了判断和分析的能力。 昏暗的光线,黑色的装饰,跟“炼狱之王”黑色的衣袍、黑色的面具融为一体,看上去漆黑一团。 但三个人还是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移动。 他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就好像冰锥刺在了骨头上。 “你们都来了,很好。” 卓航上前一步:“炼狱之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用个虚拟的影像代替也就罢了,居然还遮遮掩掩。” “年轻人,你很嚣张。我老了,没人愿意看到这张活了上千年的脸,会吓到你们。” “您……真的有上千岁?” “是。” “听说,您是这个帝国唯一的人类?” 炼狱之王打断卓航的问话:“你们三个来到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向我求取长寿秘方的吧?说说看,打算怎么毁掉我的帝国母舰?” 被人一语道破天机,卓航显得有点尴尬。 段舍倒是很镇定,他很清楚,像炼狱之王这样的人物,经历过太多的事,智商情商远在大家之上,再用谎言、或者兜圈子的话跟他对讲,绝讨不到什么好处。 索性直接道:“据我所知,贵国母舰来到我们地球的目的就是要灭绝人类,把地球改造成你们的基地。而我们做为地球的原住民,理所当然要保卫我们的家园,驱逐入侵。” 炼狱之王嗤笑了一声:“保卫家园?就凭你们?想必来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帝国的军事力量有多么强大。而你们人类现在的力量,能跟帝国抗衡么?” 段舍不卑不亢:“来自千年后的贵国,看上去是比我们现在的人类强大。但您也必须承认,没有我们这些在贵国眼里落后原始的人类,也就不会有你们AI帝国。” 炼狱之王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如果我现在下令摧毁你们,我和我的帝国也将不复存在,因为这是违背时间线的,对吗?” 段舍点了一下头:“理论上不应该如此吗?” “哼,理论上的确如此,可事实是,这只是一个跟我来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间,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并不能影响到我。时间分支产生平行空间,一旦满足条件,还会再分支,再产生平行空间。就好像猫有九条命一样,我们也拥有了两条、三条,甚至更多的命,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冬善儿适时插了一句:“但如果没掌握平行空间穿越技术,即使知道存在,也没有用。” 炼狱之王目光扫向她:“离,你这是在提醒我,你的存在吗?” 冬善儿温柔地看了段舍一眼,目光转向炼狱之王时,变得坚硬: “我们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就没必要绕圈子了。您想要平行空间穿行技术,而他们想要地球和平,人类发展。不如做个交换吧,我把这项技术所有的参数给您,您离开这里,放过他们,永远不要再侵犯人类。” 炼狱之王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道:“离,你是个无比聪明的AI人,应该明白,即使不要你大脑里的数据,我一样可以研究出多维空间折叠,以及平行空间穿行技术。” “没错,我知道您一定可以,但那需要时间,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也许,您有生之年也无法做到。您确定您还能再活一千年吗?” “离,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冒犯我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冬善儿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畏惧。 炼狱之王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她这些冒犯的话而愤怒,很快便做出决定:“好,我答应你。”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三个人都很意外,这也太简单了吧,之前种种计划,全都没用了? 冬善儿趁机再提出交涉条件:“既然如此,这两个人类留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可以让他们回到地球上了。” 这次,炼狱之王却没立刻答应:“我要先确定你给的数据没有问题,他们会做为人质暂时留在这里。” “何必多此一举?如果我给您有问题的数据,您完全可以马上摧毁地球。” 炼狱之王阴森森笑了一声:“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毁灭帝国母舰。如果你把一些不干净的数据给我,怎么办?有他们在这里,你多多少少会有所顾忌吧?” 第197章 帝国母舰里的玫瑰园 炼狱之王的幻影消失了,整座宫殿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似乎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当中。 这个结果太意外了。 他们都想要和平,但都明白,在这种强弱力量对比悬殊,几乎毫无胜算的状态下,和平太难求了。 炼狱之王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毁灭地球。 卓航首先表示怀疑:“炼狱之王的话可信吗?万一把那些什么数据给了他,他还是把地球毁灭了,怎么办?” 冬善儿用异样的眼神瞪了卓航一眼:“你以为他像你们人类中的某些人一样,出尔反尔,满口谎言吗?” 卓航有点尴尬:“可他毕竟是邪恶的化身,毁灭了很多星球文明。这可是你说的。” “他即便是毁灭其它文明,也是靠自身的实力,而不是欺骗。” “善儿,怎么说到炼狱之王,你这么激动?他可是一直要置你于死地的敌人。” “他要销毁我,那也是因为我先背叛了帝国。”冬善儿回答得很平静。 卓航蹙眉:“善儿,你怎么替他说好话?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冬善儿的目光冷下来:“你说呢?” 段舍挡在中间:“卓航,你过分了啊!善儿背叛了帝国,全力帮着我们地球人类,你竟然怀疑她?” 卓航自觉理亏,虽然总觉得炼狱之王对冬善儿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在这种时候,没有证据的事,最好还是闭上嘴。 段舍其实心里也有疑虑,看着冬善儿的目光不免有些担忧。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炼狱之王与冬善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缔造关系。 炼狱之王每次对善儿说话的时候,冰冷的语气下,总藏着一种细微的温柔。甚至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善儿停止对地球的攻击。 如果不是帝国遇到了什么更大的麻烦,做为炼狱之王这么理智的人,是不应该在百分百的胜算下,做这种巨大的让步。 还有善儿,总在情不自禁地维护炼狱之王。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吧。 宫殿的门开了,进来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修长,一身侍者服饰,漂亮的脸上带着柔和优雅的微笑,冲段舍和卓航欠身行礼:“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女子一身银白色制服,头发一丝不乱地盘起,下巴扬起,显得有些冷漠和盛气凌人:“离,跟我走吧。” 段舍拦住:“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 “奉陛下的命令,提取她大脑中的数据。” “不会伤害到她吧?” 女子没有回答。 “我能同去吗?”段舍追问。 女子还是没有回答。 冬善儿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嘴角上扬,露出微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你很快就能回到地球了。” 段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一起,她刚才的微笑,那么轻松,那么美,更像是…… 他不敢多想,握紧了刚刚善儿递给自己的东西。 * 冬善儿随着银制服女人来到一间实验室。 银色制服女人押送任务完成,退下。 在各种仪器中间,冬善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科技型AI人——智博士。 智博士看到善儿的时候,严肃的面孔马上变得慈祥起来。 “离,终于又见到你了!” 如果不是AI帝国严禁AI人产生感情,智博士一定会给善儿一个拥抱。 从善儿被研制开发出来那天起,智博士就在她身上倾尽了全部智慧,在智博士眼里,离就好像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还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善儿的目光也变得格外柔和。 但很快,智博士又伤感起来:“离,你不该回来。” “为什么?” “你知道的,这次,他们不会仅仅只删除你的记忆。” 善儿微笑:“最多不过是销毁。” “离,你太执着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清除你过去的记忆,可你,还是一次又一次被记忆影响。” 善儿愣了一下:“博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智博士赶紧岔开话题:“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看着你一天天成长,真的不忍看到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冬善儿嘴角扬了扬:“别说这些了。他不是想要我大脑里的数据吗,您抓紧时间提取吧。” 在AI世界,感伤,是件毫无意义的事。 冬善儿在一个特殊的仪器上躺下,一根细长的针状物插入她的大脑,进行连接。 她的眼前一片五光十色的凌乱过后,便进入休眠状态。 * 当冬善儿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一片绚丽的花园中。 扑鼻的花香袭来,直透心脾,而整座花园中,只有一种花——红色的玫瑰。 自己还在做梦吗? 嗯,应该是梦,母舰上是没有花园和植物的,除了钢铁合金,到处一片冰冷生硬。 还是那个常常做的梦。 她站起来,穿过玫瑰花丛,夕阳将玫瑰镀上一层绚丽的金色。 她俯下身,捧起一朵盛.开的玫瑰,轻嗅花香,一不小心,手指被尖刺扎破,殷虹的血珠跟玫瑰花瓣一样红。 冬善儿抬起头,金色的夕阳中,站着一个人,修长的背影,很熟悉。 “段总?” 他怎么在这里?难道炼狱之王把自己送回地球了? 这不可能!不会的!对,是梦,这只是个梦。 自己曾经做过相同的梦。 也好,就最后在梦里见他一面吧。 她朝他走过去,一路上,手背不断被玫瑰的刺划伤。 终于,她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呼唤他:“段总……” 他回过身来,冬善儿的眼睛里映出炼狱之王的面具,她的瞳孔瞬间收缩。 还是跟以往的梦境一样,她以为是段舍,回头时看到的却是那个绝对零度的人。 梦,到这里,就该醒了。 然而,这次却没有醒来,他竟然说话了: “很吃惊吗?” 冬善儿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有点出乎意料。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俯身摘下一朵绽放的玫瑰,递给她:“这玫瑰是不是跟你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冬善儿迟疑了一下,接过玫瑰花,满脸迷茫,这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总是做梦,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就像这片玫瑰园,也是你经常梦到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炼狱之王该不会是无聊到,窥知了一个背叛了帝国的AI人的梦境后,专门种了这么一大片玫瑰吧? “是啊,你忘不了我们初遇的情景,我也忘不了那天,漫天的火烧云,整个玫瑰园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夕阳给花瓣镀上了一层金……” 冬善儿的思维完全混乱了。 “离,所有的人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应该啊!” 冬善儿忽然觉得,炼狱之王在说这句话时,内心是那么荒凉和孤独。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事,连她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 “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你回到千年前,去刺杀那个少年吗?” 冬善儿茫然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 炼狱之王的话还没开始说,帝国母舰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好似地狱深处受伤的怪兽发出的嘶鸣,接着出现了剧烈的震颤,两个人毫无防备,一起摔进了玫瑰花丛中。 冬善儿在花丛里打了两个滚才稳住身形,玫瑰的尖刺,扎得她浑身生疼。 她知道,这是她植入AI母脑的病毒还是发作了。 帝国母舰很快就会爆炸消失在太空中,再也不能对地球发动攻击。 现在,她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段舍是否能安全逃脱? 她要趁这个机会落实这件事。 冬善儿翻身爬起来刚要跑,忽然见后脑被重重一击,全身的力气顷刻间消失,软软瘫倒在地。 她感觉到,炼狱之王正把一件利器从后脑勺刺进她的脑干,一些东西开始入侵她的大脑。 “离!为什么?我都已经答应你放过他们了,为什么你还要毁掉帝国?” 冬善儿吃力地挤出一抹苦笑:“晚了,这一切都太晚了。” “那么告诉我,你到底在什么时候把病毒带进来的?我已经很小心了,从你大脑里下载的数据中,绝对没有病毒!” “病毒根本不在我身上。” “是卓航?还是段舍?他们两个在帮你?” 冬善儿笑了笑:“都不是,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到系统。” “那是谁?” “潘多拉。” “她?她难道也背叛了帝国?” “不,她没有,她一直忠诚帝国,正因为如此,她才是病毒最好的携带者。在她要求我帮她从宿主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悄悄在她身上种下了可以让帝国毁灭病毒。 我知道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回归。 而你们也不会怀疑她的忠心。 所以,我用折叠程序写下了病毒,藏在她身体里,系统根本检查不出来。 她回到母舰,立下大功,按照惯例,你们会为她做升级测试。只要她连入母脑,病毒就会传输过去。” “离,你不愧是帝国最聪明的AI人。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冬善儿笑:“我救了地球,救了人类,完成了我最爱的人的心愿。” 炼狱之王也笑了,笑声阴翳中透着凄凉。 他忽然问:“你想看看我的模样吗?” 冬善儿不知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他的真面目一直是帝国的禁忌,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据说是因为他不断进行克隆、修补、基因改造,把自己弄成了苍老的丑八怪,所以才不敢见人。 但炼狱之王今天却主动提及这个问题。 他拔出扎进冬善儿脑袋里的尖锥,把她翻过来,抬手,慢慢摘掉脸上的面具。 第198章 脱险 冬善儿的瞳孔在瞬间紧缩后,慢慢放大,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张脸…… 那个梦…… 那梦竟然不是虚幻! 面具后的那张脸,竟然真的是段舍! 不,不完全是。 面具后的脸,比真实的段舍看上去要年轻一些,保养得更精致一些。大概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肤色看上去过于苍白,显得不是那么健康。 但他的眼睛,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真的就是段舍啊! 那么温柔,那么深沉。 可又是那么孤寂,那么陌生。 冬善儿摇头。 这一定又是一个噩梦。 但很快,母舰内响起mother的警告声,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残酷的现实。 “警告,系统遭到不可逆攻击,自毁程序已启动,将在二十分钟后销毁。所有非人工智能生命体请立刻到最近的机场或停机台,搭乘非智能救生设备离开。” 冬善儿清醒过来,时间不多了,二十分钟后,所有AI,都将随着母体的毁灭而消亡。 她抓住炼狱之王的衣襟,一字一句问:“你,就是他?” 炼狱之王微微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派我去刺杀你自己?”冬善儿觉得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所有的改变,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这个任务开始的,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弄清楚这任务产生的原因。 “因为,冬离不是虚构的人物。” “冬离?她不是我执行任务的化名吗?” “你我都知道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在某个平行空间,某个时间点,最初冬离,与段舍在他父母车祸双亡的那天相遇,冬离也是孤儿,是她第一个发现车祸现场,并把段舍救出,一直守在医院照顾他,直到他康复出院。 后来,他们相爱了,结婚了,并且继承父母遗志,都在同一家秘密科研机构工作。 但是突然有一天,冬离被杀死在家中,身上中了三十七刀,鲜血从卧室一直流到走廊,又顺着台阶淌到楼下…… 段舍想为妻子报仇,可没想到,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就是凶手,还被卷进了一场跨国间谍案中,最后,以窃取国家重点科研机密和谋杀罪、叛国罪、间谍罪,被判永久监禁,送到外太空的一个与世隔绝的死亡监狱中。 在那个监狱里的囚犯,全都是犯下累累罪行,十恶不赦之徒。 为了生存下去,渐渐的,段舍把自己也变成了冷血恶魔。那里的囚犯,从一开始对他不屑一顾,到最后,全都成了听命与他的喽啰。 段舍利用自己的科学知识,开始改造监狱,把太空监狱最终变成了一艘进可攻退可守的太空战舰。 当运输船又一次到达太空监狱时,段舍带人捕获了运输船,并利用运输船上的网络,与地球建立联系,趁机控制了地面上所有的核按钮。 那一天,他启动了所有的核弹,看着它们像烟花一样飞上天空,落下,爆炸……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带着我的舰队,离开了地球,离开了太阳系,然后离开广袤的银河系。 我建立了AI帝国,一路掠夺资源,终结那些狭隘自私的所谓行星文明、恒星文明、星系文明。我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前所未有的宇宙第四文明,即充满暗物质力量,自由穿行时间与地域之间的宇宙文明——暗文明。 你,是我创造的第一代AI仿生智脑人。 我在你身上,注入了冬离的DNA。 宇宙眷顾,你出生了,竟然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冬离又复活了。 但你不是她。 你没有感情,你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 你只是一个活着的机器人。 离,你的创造,并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所以,你的基因并不强大,可你还是在一次次测试中活到最后。 开始,我以为是他们对你放水。后来渐渐意识到,你的确与众不同。完整的人类基因,让你拥有超过其它AI人数倍的自主学习能力。加上后天进化改造,没多久,你就成了帝国最优秀的AI人之一。 也许骨子里拥有冬离的基因,所以,你一直想成为科研类AI人。 我如你所愿,让你研制新一代AI人。看着你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工作,就好像看到真的冬离复活。 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的人类基因有太多不稳定性,你开始频繁的抗命,在新一代AI人的大脑中写入不该写的程式,最终,导致叛乱,做为科研基地的那颗星球被炸毁,帝国多年的科研成果被毁。 我救起你的时候,你已经是漂浮在太空里的碎片。 如果不是绝对零度保存了你的DNA,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复活。” 冬善儿想起经常做的那个噩梦,自己在绝对零度的空间漂浮,巨大的爆炸,无以伦比的威力。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那些记忆被留在了DNA里,所以,她还会偶尔会在梦中想起,并不是帝国洗去了自己的记忆,而是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自毁十分钟倒计时。”母脑mother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这里已将毁灭。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我回到千年前去刺杀你。”冬善儿必须要立刻知道答案。 “因为……独自一人活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实在太寂寞了,一千年,又一千年……” “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炼狱之王轻轻笑了一声:“那未尝不是一个解脱,可惜,你不会。” 冬善儿摇头,这一切太突然了,她无法接受。 炼狱之王从花丛中站起来,朝着玫瑰园深处走去:“离,是该告别的时候了,你走吧,快点走,还来得及离开这里。” “母脑被毁,所有的AI人也会随之僵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不会死,刚刚,我在你的大脑中注入了一种病毒,它彻底切断了你跟帝国母脑的联系,你的生死,将不再跟她同步。” 冬善儿又是一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你的问题可真多,但我没时间回答你了。我只能告诉你,历史是不断重复的,平行空间也是无休止的。因果相连,你找不到最初的那个点,就永远跳不出这个噩梦。 我,还会再回来的。” 炼狱之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冬善儿被不知哪里传来的爆炸声惊醒,她赶紧爬起来,往最近的出口跑。 * 帝国母舰内,到处闪烁着警报的灯光,忽明忽暗。 冬善儿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 尽管她心里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但已经顾不得了,先生存下去再说。 她答应过段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生命。 突然,一条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潘多拉像一头发怒的母兽,眼睛血红地瞪着冬善儿。 “你居然利用我毁灭帝国!离,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前面!” 潘多拉怒吼着冲过来,跟冬善儿打在一团。 冬善儿的战斗力不如潘多拉,被她接连打倒后,吐着鲜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潘多拉冷笑着踩住她的脑袋,逼问:“你不是有宇宙原力石吗?怎么还这么弱?看来,原力石对你并没有什么作用!” 冬善儿不想解释,不想说话。 潘多拉的一只手臂变换成了机械尖锥,她狞笑着,高高举起,狠狠像冬善儿的后脑刺下。 冬善儿闭上了眼睛。这样也好,解脱了。不然,就算侥幸活下去,她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未来。 她还有未来吗? 她背叛了帝国。 背叛了创造自己的人。 本来,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那个人是个疯子,没有人性到处侵略,到处扼杀文明,毁掉他就是拯救万物生灵。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毁掉的,是她发誓要一生一世守护的人! 段舍,炼狱之王,她还是没办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砰!” “砰!” 两声枪响,潘多拉发出一声惨叫。 冬善儿觉得脑袋上的压力一下子没了。她睁开眼,看到潘多拉的脑袋上和胸口,都多了一个血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冒出来。 她朝枪响的方向看过去,段舍和卓航并肩站着,一人手里端着一条枪。 潘多拉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终于没有了动静。 两个男人跑过来,一左一右把冬善儿架起来。 “你们怎么还没走?” “你没走我怎么会走?”段舍嘴角是温暖的微笑。 “这次我可没有抛下你。”卓航似乎在挑衅,但嘴角同样也是微笑,这微笑,不同往常那种假笑,是发自内心的真笑。 尽管冬善儿此刻内心无比复杂,但还是感到了一股暖意。 段舍,不管他将来会不会又变成另一个“炼狱之王”,至少,现在的他是真实的,正直的,暖心的。 “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冬善儿指了个方向:“这边,有一个备用逃生舱,离我们最近。” * 当三个人冲到逃生舱时,时间只剩下三十秒。 但逃生舱只能容下两个人。 只一秒钟,段舍就做了决定:“善儿,你和卓航走。” “我不能留下你!”冬善儿当即反对。 “我中了僵尸病毒,即使活着回去,也是一颗定时炸弹。你和卓航走吧。” “可是……” “没时间了!” mother已经开始十秒倒计时。 段舍一把把两个人推进逃生舱,顺手把善儿在大殿临别时悄悄放在他手心的东西还给了她。 冬善儿低头看着那颗泛着神秘黑色的宇宙原力石,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用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将段舍和自己置换了位置,并在最后一秒钟,启动了逃生舱。 逃生舱冲向太空。 身后,帝国母舰的自毁程序启动,mother向着星空说了一句:“晚安,今夜的星空看上去格外美丽。”之后,便终止了生命。 一连串的爆炸后,母舰迎来了核心动力的自毁。 就连远在地球上的人们都能用清楚地看到,一团耀眼的光芒在天空扩散,像一颗小太阳,照亮了天空。 * 段舍和卓航乘坐的逃生舱,被母舰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流冲击的失去了控制,接着,所有的仪器失灵,动力消失,逃生舱随着爆炸冲击产生的惯性,向太空深处坠落。 卓航手忙脚乱拍打着那些操作按钮,然而完全没用,急出一身冷汗。 “看来,我们即使逃出母舰,恐怕也要死在太空里了。” 段舍一言不发,只是透过舷窗,望着庞大无比、自毁爆炸后支离破碎解体的帝国母舰,火光越来越弱。 它的碎片,像漫天飞花,朝四面八方飞散。 有一部分燃烧着坠入地球的大气层,像极了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所有的离别都是有预兆的,当她把宇宙原力石交给他的那一瞬间,他内心是无比恐惧的,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他明白那是她在向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当帝国母舰启动自毁程序后,他又一次看到她时,那种激动和兴奋,是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的。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保护她,可以给她生存的希望了。然而,在最后一秒钟,她还是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己。 他爱她,但却爱得那么无能为力。 卓航打断他的思路:“段总,别发呆了,善儿把生存的机会让给我们,就是让我们好好活下去,我不懂这东西,你快看看怎么操作。” 段舍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卓航一会儿,看得他头皮发麻,手脚没地方放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莫测的冷笑:“你不觉得,这个逃生舱有点熟悉吗?” 卓航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觉得整个逃生舱的温度在下降,不知是因为段舍冰冷的目光,还是因为失去动力的逃生舱漂浮在绝对零度的外太空所致。 “这个……我又不是科学家、航天员,怎么可能接触过逃生舱?” 段舍的嘴角轻轻牵了牵:“哼,卓总裁不会不记得,曾经把一架一模一样的逃生舱,让人从高维的大厅拆掉,搬到楼顶废弃了吧?” 卓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段舍今天不提起这事儿,他已经忘了。 的确,当年高维那架逃生舱,仔细想想还真的跟现在乘坐的这架挺像。 “段总还记得那事儿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道歉,拆掉逃生舱那事儿是有点唐突。可那只是个模型而已,模型,又不是真正的逃生舱。” “那虽然是仿制品,却严格按照真正的逃生舱一比一制作,连材料都分毫不差。除了没装动力。如果你当初但凡稍微关注它一下,也不会现在全然无知。” “可当初,谁料到会有今天?做梦都想不到吧。” 段舍的目光又转向母舰爆炸的方向,变得凄迷,帝国母舰爆炸的余烬在他瞳孔中忽明忽暗:“是啊,有谁会想得到呢?就像她的出现……” 卓航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想提醒段舍,逃生舱已经越飘越远,再漂流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全回到地球。可又觉得,打乱这种悲壮的、缅怀故人的气氛,十分不妥。 所幸,段舍淡淡说了句:“把自动驾驶关闭,启用手动驾驶试试看。” “什么?” “自动驾驶系统都是由母舰上的AI控制,如今AI已死,自动驾驶自然也就失灵了。我们可以改用手动驾驶。” 卓航看着操作界面上一大堆按钮,还是不知道动哪个好:“可是,到底怎么切换?” 帝国母舰映在段舍瞳孔中最后的余烬消失,他才不舍地收回漆黑的眼眸,清冷地说:“我来驾驶。” 他的手刚刚放在操纵杆上,还来不及启动,突然,一块小山一样的帝国母舰残片,以极快的速度撞击过来,闪念间,已经到了眼前。 没有时间反应,更谈不上躲避。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卓航又一次感到了绝望,自己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完,真的就这样死在广袤无垠的太空里了吗? 段舍的唇角却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他的心情很复杂,连他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此刻的感受。 他不是那种不尊重生命的人。 但自从知道自己中了僵尸病毒后,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可冬善儿却用她的生命,换了他这条必死之躯! 还有什么比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更让男人感到失败的事情呢? 此时此刻,什么人类的事业,什么地球的未来,什么理想、信仰,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善儿的微笑,和她那双装下了整个星空的眸子…… 突然,一颗金色的流星,带着梦幻般的绚丽,从天际划过,直冲过来。 那流星划过夜空,瞬间来到到逃生舱前,光芒大盛,将逃生舱和帝国母舰的碎片包裹起来。 段舍和卓航的眼睛被金光刺痛了,除了金灿灿的一片,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被流星撞死,跟被帝国母舰碎片撞死,有区别吗?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在旁人眼里,被流星撞死更浪漫一些吧? 在如梦似幻的金色光环中,段舍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迎接这最后的时刻。 他仿佛看到,离,在金光中挥动着美丽的羽翼,雪白的长裙流水般飞舞,嘴角,是天使般的微笑…… * 北城的废墟上,到处是狂欢庆祝的人群。 全世界各地都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庆祝AI帝国的灭亡。 他们搬出来所有能找到的酒和食物,尽情享用,仿佛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似的。 有人在焚烧AI帝国留下的那些瘫痪的无人机,有人在鞭笞那些曾经为虎作伥的雇佣军。 而卓航摇身一变,从殖民地总督变成了拯救地球的英雄,红光满面地接受各方赞誉。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段舍感到厌恶。 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制止那些愚蠢和暴力行为。 他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喧嚣的人群,来到一座开满野玫瑰的山坡上。 望着深邃的夜空,望着悬在天边那条浩瀚的银河,他的心,无比苍凉。 神话里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死去之人的灵魂。 那么,哪一颗,是她的呢? 他举起酒杯,对着其中一颗发着微弱金光的星星道:“干杯!” 那一天,跟流星相撞的瞬间,一震猛烈的冲击后,段舍和卓航都失去了直觉。 他不知道逃生舱是怎么幸存下来,又是怎么回到地球。 等他醒来时,逃生舱已经漂浮在燕巢水库的湖面上,朝霞映红了整个湖面,仿佛湖水都燃烧起来。 那情那景,就跟灭世风暴后,他和善儿一起乘坐逃生舱降落在湖面上一样。 不同的只是,身边的人,不是她。 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他闭上眼许愿:“如果能再见到她,我愿付出一切。” “段舍。” 他身子一僵,是她的声音吗? 怎么可能,一定是幻听。 “段舍。” 这次他听真切了,没错,是她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花丛中,她雪白长裙,笑语盈盈,身后一双金色的羽翼轻轻扇动,无数的金粉随风飘落,洒在花丛中,火红的花瓣闪着金光,洒在他的眉毛上,他的眉毛闪着金光…… 他向她伸出手,却扑了个空,手指从金色中划过,原来,这只是个幻象。 “善儿,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段舍,地球和人类的危机,并没有解除,炼狱之王还活着,他就藏在这宇宙中的某个角落盯着我们。只有你,才能解除危机。” “善儿,没有你,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离伸出一只手,把一枝金色的玫瑰放在段舍手上,展开双翼,转身,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 段舍像是做了场梦,而手中那朵金色的玫瑰,却又真是存在。 玫瑰的花心,是那颗装着整个宇宙星空的原力石。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