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竭尽全力地挣扎过后,孟清云依旧被绑在大理石雕铸的石台上,他的脖子、手、腿都被划开巨大伤口,浓稠的粘滞液体一点一点地从伤口滴落到下方。 眼前的视野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耳边听着戚昭阳他们在商量着五灵玉的事情,偶尔掺杂着戚瑶的笑声,语调轻快,胜券在握。 强烈的恨意在胸腔里蔓延,一路向上,在眼角处化作泪水滑落——自从一年前知道了戚家的阴谋后他便殚精竭虑试图夺回天音宗的一切,可终究是失败了。 十三岁以前的孟清云还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他的父亲是南方大陆有名的修道宗派之一天音宗的宗主,他的地位在天音宗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不为过。可十三岁时,父亲忽然在和邪道对抗后走火入魔而亡,当时父亲的结拜兄弟、天音宗长老之一戚善方暂代宗主之位,并当众宣誓等孟清云十八岁之后将宗主之位归还于他。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乍然失去父亲,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一点也未过要争权夺利。 戚善方上位之后,孟清云的地位一落千丈,外人皆知天音宗有戚氏一族而不知孟氏。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在戚家掌握的天音宗根本没有话语权。其他长老要么已经站到戚氏一方,要么事不关己,只有龙山长老肯点拨他。 那时他只是感到失落,并未对戚氏怀恨在心,便在龙山长老的指导下专心修炼,他天资聪颖,根骨奇佳,仅仅两年时间便从炼气一层升至炼气三层。然而,当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下去的时候,他吃了一碗仆从送上来的粥,便经脉尽毁。 修道之人,经脉尽毁之后几乎无法聚集灵力,便是彻底与修道无缘了。 从此以后,他便成为废人。 修仙之人,哪怕以后戚善方真的愿意传位于他,一个无法修炼的宗主如何服众? 从此以后,他彻底沦为天音宗的透明人。 受到如此打击,他也自暴自弃起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也拒绝了龙山长老的帮助。 在这个时候,戚氏好言相劝,对他关怀备至,令他十分感激。其中戚昭阳对他十分和颜悦色,亲密异常。戚昭阳长相俊美,风仪无双,在他的引导下,年少懵懂的他竟然渐渐被他吸引,甚至爱上了他。 那时候他甚至想,反正自己已经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干脆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一生吧。如此又过了几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了戚家父子的谈话,得知了这一切都是戚氏从中搞鬼,父亲并不是走火入魔而死,而是戚善方杀死的,而他们之所以对自己并未斩草除根甚至和颜悦色不过是为了探知孟氏秘宝五灵玉所在。 晴天霹雳! 早前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怀疑,可苦无证据。而以当时的情景,戚氏完全没必要对自己如此客气,所以他才打消了怀疑的念头。再加上后来恋慕上戚昭阳…… 知道真相,知道戚昭阳不过和自己惺惺作态,孟清云又恨又怒,几乎要咬碎牙齿,一心想要报复。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终究是输了。 他们抢夺了五灵玉,把自己绑在石台上放血,想用自己的血开启五灵玉…… 好恨! 他不要他们得逞! 绝对不要! “不要!” 孟清云霍然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又被入目的景象惊呆了——熟悉的青色床帏,屋子里飘荡着淡淡的兰草清香,那是他养的一些兰草在阳光下散发的味道。 他呆呆地看了片刻,无意识地下了床。无意中他看到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并不是印象二十几岁的青年的双手。愣了片刻,孟清云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的腿细细的,胸膛也是少年人的青涩。他慌忙走到外室,那里的木凳上放了一个洗脸盆。孟清云走过去往洗脸盆看,里面的水倒映出一张清秀的小脸,脸色苍白,依稀是自己少年时的模样。额头至眼角还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伤口还很新鲜。 孟清云恍惚地伸手碰了碰那道伤,尖锐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放下手,眼神冷了下来。 这道伤是他十五岁那年被戚瑶用法术“无意”推到假山上撞的,当时昏迷了两天,之后便留下了这道长长的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自己现在是十五岁吗? 他怔怔地抚摸自己年轻稚嫩的容颜,陷入混乱的思绪之中。 过了好久,他才从混乱中恢复清醒,走到房中、院里仔细地查看了一圈,终于确认了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实——他重生了! 而且重生到十五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距离他经脉被毁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犹记得他喝了一碗别人送过来的粥之后便浑身剧痛,苦不堪言,尔后是戚昭阳为他找了药园的人来查探,得到的结果令人心痛。 孟清云连忙运起灵力,体内空空如也。 果然,自己已经成了废物。 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如果能重生到经脉被毁之前该多好? 可是能重生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他不能太过贪心。而且经脉尽毁并不意味着绝望,因为经脉被毁无法修炼是因为很难聚集灵力,但只要能有大量的灵草,也不是没有可能。 年少的自己…… 孟清云默然片刻,眼里的光芒渐渐坚定——从今天开始,他增加自己的实力,将天音宗从戚家手里夺回来。还有五灵玉,一定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怔了片刻,他忽然冲到内室打开抽屉。抽屉里是一堆纸人、草蚱蜢、木头人之类的小玩意儿,那块被戚家人苦苦追寻的五灵玉随意地躺在里面。 那是一块雕工拙劣的木牌,像是给小孩子的玩意儿,看起来并不值钱。 这块木牌是父亲临死前给他的,说是母亲生前的遗物。当年因为伤心难过,他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收藏到另一间房间里,唯独父母小时候给他买的小玩意儿舍不得放进去,他把那些东西连同这块木牌放在室内抽屉。后来那间装有宝物的屋子失火,所有珍贵的东西毁于一旦,只有这块木牌逃过一劫。 这东西因为太过普通,他也没当它是什么稀罕珍宝,就随随便便地放在抽屉里,时不时拿出来怀念亲人,却因祸得福,没被人拿走。 可谁知道这块小小的木牌,竟然是天音宗孟家的传家之宝五灵玉? 孟清云拿起木牌轻轻抚摸片刻,眼眸冷静下来,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就算他现在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往后依然可以咸鱼翻身。 父亲啊父亲,我竟不知您的苦心! 孟清云握着木牌,忽然很想去祭拜自己的父母,他要在他们坟前忏悔,是自己辜负了他们的苦心。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头脑一阵激灵,他把木牌和一把小刀藏在怀里,抬腿往外走。 孟清云住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他是前宗主的儿子,虽然目前天音宗戚家一手遮天,可他们也不敢对孟清云太过苛刻,毕竟戚善方只是暂代宗主之位,还曾当众立誓等孟清云十八岁之后把宗主之位还给孟清云。 当然,自从孟清云成为废人之后谁也不把他当成继承人来看了,言行间颇有怠慢。 “你们看谁出来了?”刚出小院迎面便撞上几个天音宗弟子正嘻边说边笑着路过,领头的是个高个儿青年,长得很是细白,孟清云对他很是熟悉,吴悠。 第二章 吴悠原本是死去的清华长老的亲子,大孟清云两岁。孟清云和他一直不对付,在父亲未死之前两人便多有龃龉,后来更是因为争夺一把好剑而大打出手,因为孟清云地位比吴悠高的原因,宝剑最终归了孟清云,吴悠于是怀恨在心。父亲生前他不敢有动作,父亲死后第一个来找麻烦的就是他。刚出门便遇到他,孟清云不会认为他是怀着好心来看自己的。 刚醒来,少惹是非。 孟清云低头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吴悠却停住了脚步。 “师弟去哪儿?师兄们特地放弃修行来看你,别不领情啊。”吴悠身边的一名弟子笑嘻嘻地跳到孟清云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孟清云抬头看他,眼神冷漠。 那弟子被他眼神瞧得心里一凉,但马上又想他已经是个废人,便恢复了镇定,揪住他的肩膀粗鲁地拉开他的额发,“让师兄看看伤得严重吗?哟,竟然被划了道大口子,像条狗似的,多可怜啊!” 其他跟过来的人看到了,也啧啧表示可惜。当然,脸上的表情是幸灾乐祸的。 “来,师兄特地给你带了伤药过来,用了这个好得快,你可要记得师兄的恩情哟。”那弟子一手揪住孟清云,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孟清云注意到,那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伤药,而是一盒子的黑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孟清云连忙往后退,但他的衣服被那名弟子紧紧揪住,无法移动。那弟子狞笑着朝孟清云脸上撒黑粉,孟清云连忙转头避开。 “孟师弟,不要浪费师兄的好意啊!”吴悠抱臂站在一旁,嘴角挑着高高在上的弧度。 看着孟清云狼狈的样子,其他人也轰然大笑起来。 孟清云咬咬牙,不想没种地朝根本不可能救自己的人求救,于是脑中快速计算一番,忽然朝那名弟子身上狠狠撞去。 因为孟清云一直是往后挣扎的,那弟子没想到他会突然朝自己撞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 而孟清云趁这个时机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盒子,随手朝他脸上撒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晴空。 围观的众人齐齐吓了一跳,看到那弟子捂住眼睛在地上乱滚,凄惨地乱叫。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没回过神来。 孟清云的脸微微泛着红,他迅速抽出匕首架在地上那弟子脖子上,对要动手的人吼道:“你们敢动手试试!” 这两年众人没见过他如此气势膨胀的,一时间不敢上前,吴悠也放开抱着的手臂,细致白净的面孔上闪过丝丝寒意。 “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那弟子还在痛苦叫嚣。 孟清云看镇住了旁人,拿着匕首往那弟子脖子上一送,冰凉凉的感觉让那弟子吓得消声了。 “你少来惹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一无所有,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如此蛮横的话倒让那弟子吓住了,回头一想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确实敢杀人,说不定孟清云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便不敢再挣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开玩笑……” 孟清云怒道:“开玩笑?好笑吗?笑一个给我看看!” 那弟子差点吓尿,一张脸青青白白,又不敢挣扎,当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那张涕泪交加花猫似的脸做着诡异的笑,说不出的滑稽,原本围拢过来的人都有点鄙夷他了。 孟清云不过是怒上心头,看到那弟子真的在笑,愣了愣,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想干嘛和这种没用的人浪费时间,于是拎着他往前面的小路走。 “孟师弟,放开他吧。”吴悠回过神,脸上满是怒意道,“有话好好说,可知伤害同门是大罪。” 孟清云刚重生回来,心中依然憋着一股火辣辣的惊怒,此时根本忍不下那股气,强硬道:“是他先要害我!吴师兄,你们以多欺少,也不怕被人笑话。我孟清云虽然落魄,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吴悠心中惊讶极了。前宗主还在世的时候,孟清云确实风光了几年,可前宗主死后,孟清云地位一落千丈,性子也变得阴郁而又小心起来,被人欺负了也默不吭声,像如今和人发生冲突的事已经好久没发生过了。 吴悠心里十分不舒服,看到孟清云落魄他十分畅快,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至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以前欺负过他几次后就不再捉弄了,如今看他突然又梗着脖子不肯认清现实,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压抑的恶意,那是曾经多年被压一头的屈辱。他忽然冷笑一声,“孟师弟,你还真当自己是少宗主?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废物!” 经脉尽毁是孟清云最深的痛之一,听了这话,他心头一阵刺痛,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软弱,他不再和吴悠废话,拉着那名弟子后小路继续走。 后面的人跟了过来。 孟清云看跟过来的人少了,便一把扔掉弟子,飞也似的跑了。 “追!”后面的人追了过来。 孟清云一路慌不择路地跑,速度很快,不知不觉跑到了后山。 追过来的吴悠刹住脚步。 “师兄,我们还追吗?”看着孟清云消失在密林深处的身影,跟随吴悠的弟子问道。 “那边是天音宗的墓群,如果我们冲进去的话,说不定会被问责。”其中一个弟子道。 “可是孟清云也进去了。”另一个弟子不服气道。 “那小崽子不一样,虽然谁都知道他落魄,可他毕竟是前宗主的儿子,现在名义上的少宗主,他有进墓群的资格。”第一个弟子讥诮道。 其他人看向吴悠。 吴悠冷笑一声,“我们走。” “师兄,你要为我报仇啊!”那名被撒了黑粉的弟子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凄惨地叫到。 吴悠转过身看他,“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 孟清云飞快地跑进后山墓地,回头看远远的山路上确实没人了才停下来,他靠着树歇息片刻便走进了墓地中。 这片墓地埋葬了历代天音宗弟子的尸骨,长年累月下来墓地极其广大,看起来阴森可怕。孟清云却面不改色地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墓地的最深处。 那里有几座修建得恢弘的坟墓,周围一圈灰白色的石墙,上好的石碑静静矗立。孟清云站到其中一座坟前静默片刻,忽然流下泪来,“爹——” 前世记忆纷至沓来,孟清云的五指攥紧,指甲几乎要刺进肉内。 想起那几年,戚家人杀了他爹,对他不怀好意,他却认贼作父。 就算后来想要报复,却被残忍杀死。 杀父之仇,欺瞒之仇,夺位之仇,杀生之仇……每一桩都如同千斤巨石压在心上。 深吸一口气,孟清云的眼眸一片清明。 “爹,对不起,孩儿认贼作父,没有为您报仇不说,还被他们废掉了经脉,现在孩儿已经成为了废人……”孟清云低下头,红着眼眶,声音低沉,“爹,孩儿不甘心,孩儿在此立誓,一定要自立自强,把天音宗夺回来!” 他哽咽地说着,伸出手去抚摸坟头的墓碑。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爹,我该怎么办?如果您在天有灵,请您帮帮孩儿……”他喃喃地说着。 从死到生,从前世到今生,累积了太多的喜怒哀乐,纵然他决定坚强,也有软弱的时候。不过,他也只允许自己哭这一次,把心中的情绪宣泄掉,然后彻底重生! 墓碑寂静无声。 孟清云终于收起哭声,擦干眼泪,静静等待。 他上辈子曾有过一次开启过五灵玉,就是在这里祭拜父亲的时候,印象中是自己的血滴在木牌上才唤醒了五灵玉,但那时他因为惊讶中断了感应,之后无论他如何努力,五灵玉再也没有反应了。 那时候他便猜测,五灵玉的启动并不是只靠自己的血液一个条件,应该还有别的因素。 今天他来这里,也是想寻回当初的契机。 他静静等待着。 山风清冷,高树耸立,厚实的树冠遮挡了阳光,只有一两根光柱透过缝隙照在铺满枯叶的地上。 墓群安静。 孟清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寂寥之感,人死如灯灭,一旦修仙不成功,修道者便会如同普通凡人一样死亡。 茫茫修仙道,到底有几人成仙? 孟清云摇摇头,甩到这份伤感,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要开启了五灵玉,说不定有机会成仙。 这块玉里面一定藏着让人强大的秘密! 第三章 天音宗几千年前曾经出了位叱咤风云的先祖,他修炼极快,灵药宝物多不胜数,升级的速度也令人瞠目结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好运气,后来众人才知道他是因为修炼了五灵诀才会有如此快速增长的修为,是以五灵诀一直是天音宗的镇派之宝。 可奇怪的是,先祖过后的孟家人修炼五灵诀却再也没有他那么快的速度,历代的孟家人勤学苦练,其中不乏根骨奇佳者,可也根本没法和先祖相比,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前世孟清云一直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但戚善方暂代宗主之位后他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他知道了孟家还有一个传家宝,那个传家宝就是五灵玉。 仅仅修炼五灵决是不行的,只有启动了五灵玉同时修炼五灵决,才能变得和先祖一般叱咤风云,唯我独尊。 而且这个五灵玉需要特定的孟家血脉来启动。如何用血启动五灵玉?想必一直是天音宗耿耿于怀的事。 天音宗历代宗主均表现平平,说明他们也没有启动过五灵玉,说不定启动五灵玉还有别的条件。而这个条件可能很苛刻。 他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赌一把。 “爹,请保佑我。”孟清云默念一句,翻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纤细匀称的手臂。随后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那截手臂上狠狠一拉。 鲜血汩汩而出,滴在木牌上,木牌没有任何反应。 孟清云微微皱起眉头。 这时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孟清云听到声音连忙转头。浓密的草丛里,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从父亲的坟里钻出来,冲他嘶嘶地吐信子。 那一刹那像是一道记忆的阀门轰然打开,孟清云忽然记起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启动五灵玉了。当日他同样被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咬了一口,血迹染在了木牌上,之后五灵玉便开始变得透明。可大概那蛇太过奇怪的原因,他竟然忘掉了一切,只模糊记得自己的血滴落在五灵玉上让它启动了。 现在再度看到同样的蛇,孟清云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他盯着那条从父亲坟里钻出来的蛇,眼眶泛起涩意。 “爹啊,您依然在守护着孩儿……”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墓碑前方,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尔后向那蛇伸出手。 那蛇果然冲过来狠狠咬了他一口。 尖锐的痛楚过后,一道口子在指头出现。 蛇钻入草丛不见。 孟清云连忙将指头的血滴落在木牌上,一颗心吊得老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木牌。 过了一会儿,沾染血迹的地方果然变得透明起来。当年这个时候他因为惊讶害怕中断了感应,导致五灵玉又陷入无灵力状态,可重来一次,他决定坚持下去。他连忙把自己被咬伤的手指按在玉牌上。 木牌在血液的滋养下越来越透明,渐渐泛起白玉一样的光芒,那些光芒渐渐顺着孟清云的手指蔓延到他的全身。 孟清云觉得有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弥漫了身体,脑袋忽然眩晕起来,尔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的时候,孟清云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草丛里。 天边悬着一轮明月,月光透过重重枝桠射.入墓地,荒草在银色月光下静静摇曳。 孟清云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在父亲坟前说了很多话,然后拿刀割手腕放血启动五灵玉。 想到这里他慌忙翻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本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皮肤变得光滑洁白。 难道是自己的血终于起到作用? 孟清云摇摇依然眩晕的头,他已经完全忘记是如何启动五灵玉的事了。 木牌躺在手边,他慌忙捡起来握在手心。木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孟清云忍不住一阵失望,难道启动失败了? 他静静握着木牌,开始思索未来该如何走。忽然,他感觉到一阵细微的脉动。仿佛手心握着的不是一块木牌,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隐隐有血脉相连的感觉。 孟清云呆了呆,继而狂喜——他确实启动了五灵玉! 他捧着木牌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挂在自己脖子上。 父亲保佑! 他站起身,极其郑重地朝父亲的坟墓拜了拜,尔后匆匆离去。 墓地静谧无声。 他已经完全忘记彩蛇的事情。 悄悄地回到小院,这座院子是他唯一的财产,是他曾经风光时候的住处,有个独立的小院子和几间房,东边的宝阁被烧毁了,里面的珍藏全部失踪,所以孟清云现在除了房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孟清云走进小院里,以前他还有杂役和仆人为自己服务,可被废了之后,他不敢再留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得靠自己了。不过这样最好,有了闲杂人等反而不便。 他检查了院子,发现四下无人,便握着五灵玉进入室内,然后紧紧地栓上下有禁制的门。 这里是曾经宗主继承人住的地方,房屋修建自然比较用心,比如加持了某些禁制。 孟清云拿出木牌盘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渐渐的,他的眼前泛起点点白光,随后一阵眩晕感后,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自己坐在一处奇怪的房间内。 这座房间看起来像一个牢房,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地面是冰凉的玉石样的地板,像是用整块玉铺成的。 玉的中心有一个圆圈,孟清云便坐在这个圆圈里面。 而圆圈周围衍生了五条笔直的凹槽,有长有短,对应凹槽的地方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五个篆书,五个篆书对应金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五种颜色。 孟清云好奇地把手放在了“金”字上面,那一刹那,意识里飞快地灌进了一条信息——金系灵力,用灵力灌注满整个凹槽后便可获得一次寻找到宝物的机会,宝物功能性质好坏不定,使用后归零。 孟清云吃了一惊,放开手去看那条金色的凹槽,那凹槽目前只有一尺来长。 刚刚那个信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用灵力把这条凹槽填满,自己就可以有一次获得宝物的机会?然后用掉那次机会后凹槽里的灵力条便会归无,如果要再次用必须再度用灵力灌注? 可是该如何用灵力填满? 这个问题刚浮现在脑海中,脑海里自动输入一条信息——修炼五灵决,将对应的灵力注入凹槽即可。 电光火石间,孟清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连忙又把手分别放在其他四个字上面,终于弄明白了五条凹槽的功用。 木系凹槽对应的是培植灵草的能力,凹槽内绿色的灵力条越长,培植灵草的能力便越大。 火系凹槽对应的是火系能力,每当灌满一个凹槽便可以掌握一个火系攻击技能。 土系凹槽对应的是防御能力,凹槽的功用和木系能力一样,并不是一定要灌满凹槽才可以用,而是随着灵力在凹槽的长度增加,自身发动的防御能力便会越强。 最后那个水系凹槽,对应的能力居然是吸食。每当凹槽满格一次,便有一次可以夺取别人修为的机会,当然,被夺取修为的人不能超过两阶,否则会被反夺取。 而要灌满这个五个凹槽,必须要修炼五灵决。 至此,孟清云终于明白了几千年前老祖为何会宝物满身、叱咤风云,有这样逆天的宝物在手,不纵横天下才怪! 孟清云也明白了为何历代天音宗孟家人修炼五灵决却一直没有成效,因为五灵决只是启动五灵玉的法决而已,必须要五灵决和五灵玉配套修炼才会有效!而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启动五灵玉。 可是如何启动五灵玉一直是个谜,好比他现在,他并不相信仅仅靠自己的血便启动了五灵玉,当时在父亲坟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忘掉了,完全想不起来了。 当看完五个凹槽的功用之后,孟清云平静的神色终于激动起来。 老天果然没有放弃我,有了这个宝物在手,只要修炼了五灵决,哪怕自己是个经脉被毁的废物,也可以抵达修真巅峰! 压抑住兴奋,孟清云快速思考片刻,决定隐藏自己能修炼的事。五灵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四章 孟清云一大清早去食肆排队吃饭。之前中毒,他再也不敢留人在身边伺候,便到外面和众位弟子一起吃饭,上辈子觉得没什么,现在他要修炼,便觉得麻烦起来。他想搞点食材自己做饭,最不济也搞点种子自己种菜,反正有了五灵玉在手,修炼了木系灵力后可以培植植物。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修炼五灵诀。 去找龙山长老吧。 他拿了两个馒头便往天姥峰的方向走。 在前世的印象里,龙山长老是个脾气极其古怪的老头,喜怒无常,肆意妄为,而且不喜欢和人来往。可这个人法力极高,已经到了元婴前期! 修真分炼气、筑基、金丹、心动、元婴、坐莲、出窍、炼神、大乘九期,其中炼气期极长,分为八层,在这一步算是打基础定根基的重要时期,一般人要耗费几十年在这个时期上。 炼气期过后的每一个时期都分前中后三期,越到后面,升级所需要的灵力、灵草、时间便更多,甚至是成倍地增长,修真界停滞在筑基期的人数不胜数,甚至到死都未冲关到金丹。 金丹过后修真者的寿命才比普通人长寿,之后修真者便可以根据自身条件选择升级的速度。但是在金丹之前所有人都会一心追求尽快升级,越快越好,因为炼气、筑基所耗费的时间真的太多,如果临死前都不能冲关到金丹,那只能和普通人一样老死。 是以,在凡人眼中,修炼到炼气一层便已经是修真者,而在修真界内,能否跨入金丹期才是区分修真者的界限。 龙山长老地位超然,他行事怪异,喜好难明,很多想拜入他门下的弟子都被毫不留情地羞辱一通拒绝了。 印象里,龙山长老对自己总是不假辞色,可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只有他还惦记着自己。 想到这里,孟清云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暖意和酸涩。经脉被废后他心如死灰,自暴自弃,让龙山长老大失所望,从此再也没有来看他。 孟清云想,须得好好向龙山长老道歉。 思索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僻静处。这里离药园很近,孟清云却忽然听到一阵斥责声。 “你这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孟清云顿了顿,绕过花树往声音来处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在责骂一个矮小的青年,骂得十分难听。而那个矮小青年只是低着头挨骂,不敢回一句嘴。 在看到两人的那一刻,孟清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个高大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前世为虎作伥的钟毓,药园主人秦长老的内门弟子。自己误食毒药经脉被废,和他脱不了干系! 孟清云想到自己空荡荡的经脉,心中升腾起一片暗火。 “和你这种人同为内门弟子,真是耻辱!”钟毓忽然大步从矮个青年身边走过,肩膀重重撞到矮个青年身上,青年手中的食物便滚到了地上。 而钟毓已经离开了。 孟清云从花树后面走出来,走到青年身边,“刘好,你怎么在这里?” 矮个青年一惊,飞快抬起头来,看到是孟清云,松了口气,低下脑袋没说话。 “我看到钟毓在骂你,为什么?” 刘好有点委屈道:“我没有帮钟毓师兄完成种植灵草的任务。” 灵草? 孟清云心中一动,上下打量这个看起来很平凡普通的青年,他叫刘好,同样是秦长老手下的内门弟子,却没什么存在感,一直被钟毓欺压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加上和药园的人打好关系始终没错,说不定以后灵草的来源会有着落。想到这里,孟清云脸上浮出一抹如沐春风的亲切微笑,“钟毓师兄也太不厚道了,培植灵草的任务怎么能全部推给你一个人呢?” 刘好没说话,低着头。 孟清云瞄了一眼地上的馒头,把手里的另一个馒头递给刘好,说:“刘师兄,你还没早饭吧,我刚刚吃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吃吧。” 刘好愣愣地看着孟清云,过了片刻才接过他手里的馒头,低声到道:“谢谢。” “不谢。” 孟清云拍拍他的肩膀,绕过他往前走。 他的眼睛一片冰冷。 钟毓,让自己经脉尽毁的帮凶之一…… 不能想那些仇恨,现在还是找龙山长老要紧。 他收敛心神,快步往天姥峰的方向而去。 很快他就来到天姥峰,天姥峰地势极高,若要凌空而上必须要耗掉大量灵力,以孟清云现在经脉空空的状况想要上去,无疑难如登天。 他并未放弃,沿着石头往上攀了一阵,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他爬到高处一块空地上叫到:“龙山长老!龙山长老!” 清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没有回应。 以龙山长老的功力是不可能听不到的,之所以没有回应,想必是不想出现。 他应该还在为上次自己赶他走而生气。 没关系,如果他没消气,自己就爬上山顶求他,得到他的原谅。 天姥峰如同利剑直刺云端,崖壁陡峭笔直。龙山长老不喜欢打扰,所以挑了这样的地方作为住处,功力低微的人根本无法上山打扰他。 孟清云小心翼翼地攀住石块往上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四肢已经麻木了,背心全汗,在风中渐渐变得冰凉。 龙山长老始终没有出现。 孟清云看了看上方陡峭的悬崖,拍拍手,攀住一块凸出的石块,谁知那石头竟然是活动的,孟清云一声惊呼,狼狈地从山上滚了下来,和石头一起骨碌碌地滚回了石台。 孟清云重重跌在石台上,半边身子又痛又麻,几乎快失去了知觉。一动,耳边的石块扑簌簌地滚落,下方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他侧过头,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不到巴掌宽的地方就是悬崖。要是刚刚自己再往后滚一截,铁定摔得粉身碎骨! 孟清云咬着牙躺在石台上深深吸气,等身体的疼痛缓过之后才慢慢爬起来。他的神情恢复了沉静,眼神漆黑如墨。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山峦片刻,他继续攀着岩石往上爬。 正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到孟清云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来人鹤发童颜,面容冷峻,一身青衣在风中烈烈飞舞,带着唯我独尊的傲慢之气。然而那傲慢却又并不令人反感——以他的修为和地位,足以有傲慢的资本。 孟清云双手攀着石块,待他看清来人,惊喜地叫到:“龙山长老。” 龙山长老冷冷地看着他狼狈地从山崖上滑下来,没有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找我何事?” 孟清云终于从山崖上下到石台,他的一身青衣已经划破,小腿的地方隐隐透着血迹,原本柔顺的头发微微散乱,刘海濡湿地贴着额头。本是狼狈不堪的身形,却因为眼中的华彩而显出一股坚定如松的风姿来。 他朝龙山长老跪下,“龙山长老,清云想求您一件事,若您不答应,清云便长跪不起。” 龙山长老并未作答,锐利如刀的目光在孟清云身上逡巡。 孟清云静静跪着,漆黑的眸子直直回望龙山长老,目光坚定没有一丝闪避。 最终,龙山长老冷淡的声音响起,“起来,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如果你不说清楚,就算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 孟清云的眼神坚定而明亮,道:“长老,清云此次前来是想求您将五灵诀传给我。” 龙山长老略显惊讶地挑挑眉,“你要学五灵诀?” “对。” “你不是不要我教了吗?” 孟清云膝行两步,眼光灼灼,“龙山长老,我是真心想学的。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是我心智不坚,让您失望了。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就此放弃,请长老相信我要修炼的决心,给我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重新站起来?”龙山长老咀嚼着这句话,看向孟清云的目光微微有些变了,似乎意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第五章 “对,重新站起来,夺回我该有的一切。”孟清云声音沉稳,眼神坚定。那是经历世事沧桑后的眼神,坚定、清明。 “起来吧,我不会说第三次。”那一刹那龙山长老忽然觉得,这孩子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有决心要重新开始,而且,他真的可能做到。 可是,他一个经脉全废的人,该如何修炼呢? 这么想着,龙山长老便问了出来。 孟清云站起来道:“长老,世间所说经脉被毁便无法修炼,是因为什么原因?” 龙山长老沉静道:“修炼从炼气开始,炼气需要人体吸收灵力,由经脉传输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后洗精伐髓,锻造身体。如果经脉被毁,人体便很难吸收灵力,不能吸收灵力,如何洗精伐髓锻造身体?” 孟清云又道:“长老说得是,经脉被毁,并不意味着人体不能吸收灵力,而是很难吸收灵力,对吗?” 龙山长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没错。” 孟清云站直身体,十五岁的身形依旧稚嫩纤细,然而在这片顽石之中,他的身体却如同苍松般坚韧,“长老,您说的话表明了,只要有足够多的灵力,就算经脉被毁,也可以锻造身体。” 听了他的话,原本有所期待的龙山长老仰天大笑起来,“真是无知小儿!刚刚还赞扬你有几分决心,现在不得不说你就一蠢货!我问你,人体如何吸收灵力?” 孟清云依旧站得笔直,他了解龙山长老的脾气,对他言语间的讽刺并不恼,安然答道:“目前修真者都采用灵药来提高灵力,灵药等级越高,灵力便越充足。” “那我再问你,一个普通人要吃掉多少灵草才能够晋升一级?” 孟清云沉默。 “答不上来?”龙山长老哼了一声,“想当年我资质绝佳,每天用一根灵草配合修炼,也用了一年时间才晋升炼气一层。其他的庸才,每天一根灵草要花三四年。以你现在经脉被废的状态,你觉得要吃多少灵草才能到炼气一层?嗯?” 龙山长老觉得孟清云不知所谓,原本以为嘲笑一通便可将他打击走,谁知道孟清云微微一笑,“龙山长老,只要灵草足够多,我依然可以升级修炼。” “狗屁!”龙山长老大怒,一挥衣袖,旁边一块圆桌大的石块轰然粉碎,滚滚的烟尘夹杂着石屑四处翻飞,好一会儿才被风吹散。 “你哪里来那么多灵草?难不成要天音宗把所有的灵草来养你一个废物?别开玩笑了!” 孟清云在飞沙走石中安之若素,面容恬静,“长老放心,我自有办法。” 龙山长老这下是真的吃惊了,疑惑地看了他半晌,“清云小儿,你的办法是什么?” 孟清云垂下头,“只要长老将五灵诀教给我,我自然有办法。” 龙山长老终于从石头上凌空走了下来,落在孟清云面前。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相反有些纤瘦,但行走间带给孟清云的压力无与伦比——这就是元婴期的力量,一种境界上的直接碾压。 孟清云微微收紧拳头,依旧站直身体,并未退缩,“清云斗胆和长老赌上一赌,如果我修炼了五灵决依然没有修为,任凭长老处置。” “好!”忽然,龙山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天音宗规定必须要金丹期才能修炼五灵诀,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我便破例把五灵诀传授给你,看看你这小子能修炼成什么狗样!” 规矩在龙山长老眼里都是狗屁,全凭他老人家高兴。 孟清云长长松了口气。 龙山长老将孟清云带上了天姥峰顶,走进室内。 室内有一处蒲团,蒲团后面是一面厚重的石壁,龙山长老走过去轻轻一拍,石壁缓缓打开,呈现出后面的一方高台,高台上便摆放了一本书。 “那就是五灵决。”龙山长老指着那本书道。 孟清云迅速打量眼室内布置,便推测出了龙山长老平时便是在蒲团上打坐,守护着五灵诀。 孟清云想起父亲临死前让龙山长老保管五灵诀却没有给戚善方,恐怕也是在防着他。 龙山长老带着他沿着阶梯走到高台上方,孟清云照做。雕刻精美的石台上放着那本让人趋之若鹜的五灵诀。书小小一本,也不厚,上用篆书写了五灵诀三个字。 “五灵诀之所以成为至宝,是因为它的独一无二。”龙山长老悠悠道,“五灵诀不是一个法诀,而是一个启发,每个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无法用口传承。” 孟清云一愣,继而恍然:难怪这么多年五灵决也没流传出去。 龙山长老念了一个口诀,往书上打入一道灵光,吩咐:“把手放在书上。” 孟清云照做。 在他的手碰到书的刹那,书便泛起了五彩的光芒,金红蓝绿黄,五种颜色不断变幻着,其中最浓烈的是红色。 这时候一道信息传入脑内,信息量很庞大,一时间无法完整接受,不久后脑子开始刺痛。但孟清云依然坚持着,最终红色的光芒完全消失。 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不错。”龙山长老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尔后道,“你的五系属性中火系最强,以后专心修炼火系吧,不过以你经脉尽废的情况,我看难有成就。” 修真界每一个人都有五系属性,大部分人五系属性感应很弱,这样的人无法修炼,是普通人。如果五系属性感应比较强烈,则具有修炼资质。当然,极少有人五系属性同样强大的,五系能力中总是有强有弱,大家一般都会选择修炼最强大的一系。 毕竟短短几十年要跨过炼气期和筑基期,这已经很难了,如果还要修炼两系更甚者三系能力,无疑拖慢自己的修炼速度,自找死路。 “马上我要闭关修炼,既然你已经学到了五灵诀,可以滚了。” 龙山长老不负他性格怪异之名,在孟清云接受完五灵决传承之后,拎起孟清云,直接把他扔下山去! 孟清云放松自己,安静地被扔下去,在离地面几尺的时候,他下坠的趋势变缓,让他有余力安稳落地。 他朝山上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身回院。 回到院子,孟清云立即锁好门将自己关在室内研究五灵玉。他入定过后来到五灵空间查看,五条凹槽全部空荡荡的。 试哪个呢? 孟清云沉思片刻,决定试一试金系能力,因为金系能力是所有凹槽中最短的,是不是代表所需灵力最少? 他在脑中想这个问题,期望得到五灵空间的回应,可惜的是往常灌入他脑海的信息消失了。看来并不是所有问题五灵空间都会回答。 不管怎样要先试一试才知道。 当他仔细回忆的时候,从五灵决那里传承来的记忆涌现。 脑中闪过一片光线组成的图,那些光线不断变换着。孟清云把手按在金系凹槽的那个“金”字上,闭上眼睛引导那片光线。光线像是活过来似的钻入他的眼睛,尔后在身体里旋转,最终从他的手钻入那个金字。金字发光,凹槽里金色的液体蔓延。随着光线的全部融入,凹槽里面的金色液体弥漫得越来越多,当光线消失的时候,金色液体刚好灌满了整个凹槽。随着叮地一声,整条凹槽凝成了实体。 孟清云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那条凹槽。 他不过是赌一把而已,没想到竟然能够成功。 他经脉被废的时候已经是炼气三层,所以身体里还残存着一点点灵力,他赌这点灵力能够灌满一条凹槽,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现在该怎么用呢? 他凝视着那条已经成为实体的凹槽。这时一条信息输入他的脑内——拍打金字。 孟清云便伸手狠狠拍到金字上。 拍地一声,一刹那视野里忽然出现一片各种线条组成的画面,其中有个金色的光点在右前方一片房屋处闪烁,而金色光点的不远处是闪烁的大片光点。 孟清云看了半晌,推测这应该是一张地图,而且就是自己院子周围,貌似范围只有方圆三十丈左右。而那些金色的光点应该是宝物所在。 孟清云仔细看了半晌,知道了那大概药园的位置。难道那些光点代表的是药园的药材? 心中一阵激动。 图像中显示有一个光点在大片光点的外面,难道是在药园的外面? 他心中一动,回到了现实世界。 从蒲团上坐了起来,孟清云快步走出院落往药园方向走去。他的院子离药园较近,循着地图不久便走到了药园的墙角。他确定了视野中离他最近的一处亮点的位置,沿着药园的墙往前寻找,走了大概十几步的样子,赫然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 就是它了! 第六章 当孟清云看到这个布袋的刹那,视野里的地图便消失了。孟清云愣了愣,忽然明白了金系能力信息中“只有一次机会,不论好坏”的意思——金系能力是把地图里的有可能的宝物地点都显示出来,但并不能确定这些宝物都是有价值的,而当随机看到一个图案中显示出来的宝物后,地图便会消失。 这个能力的风险是开启地图后第一个见到的宝物并不是有价值的东西。从地图显示的光点分析来看,药园里面的灵草灵物都有显示,还有路旁的一棵树……看来只要有灵力的物品都会在地图上被标示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不好分辨。 孟清云脑海里分析着,走过去捡起那个布袋一看,竟然是一袋普通的火灵草种子。从价值上说这袋种子完全当不上“宝物”二字。 这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可让孟清云高兴的是,虽然这是一袋普通的种子,但对他来说就是宝物。 修真者一般只修一系能力,而修真者要聚集能力必须要服用相应属性的灵草,虽然这些种子应该是最低等的火灵草的种子,然而那毕竟是孟清云最强属性的灵草种子。他之后需要大量的灵草来增长实力,一袋灵草种子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刚要把布袋收起来,便发现刘好匆匆从旁边的侧门出来,神色惊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孟清云心中一惊,连忙把袋子藏在背后。 “孟师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种子?”刘好看到了他,冲过来焦急问道。 孟清云不动声色,“什么种子?” 刘好道:“刚才我搬运灵草种子时候弄掉了一袋火灵草的种子,要是找不到,钟毓师兄一定会处罚我的!” 孟清云道:“同样是内门弟子,你们地位相当,他怎么敢处罚你?况且不过一袋火灵草的种子,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刘好愁眉苦脸,似乎冷静了点,“孟师弟有所不知,钟毓师兄很得长老宠爱,大概我太过笨手笨脚的,他……他不会让我好过。” 刘好吞吞吐吐,似乎不敢说钟毓的坏话,看来平时被钟毓欺负惯了。 他急得一张脸通红,“而且师父知道以后,肯定会责备我的。哎,不和你说了,我再找找看。” 说完便四下的草丛里翻找着,并没有注意到孟清云变幻莫测的眼神。 孟清云站在他身后,五指几乎攥紧了那个小布袋。他的内心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对他来说,一袋灵草种子简直是旱中甘霖,要变强必须要开发五灵玉的能力,要大量的灵草…… 总之他需要种子,这是他新生的开始。 可是…… “怎么不见了呢?”刘好弯着腰在草丛里翻来覆去,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他抬袖擦了擦,继续在草丛里翻找。 孟清云神色变幻片刻,忽然道,“咦,这里有个袋子!” 刘好立即转头,“真的?” “我看看是不是你掉的火灵草种子。”孟清云扯开布袋,谁知道力道没掌握好,布袋掉到地上,细小的黑色种子似黑芝麻撒了一地。 “种子!”刘好惊喜地跑过来把地上的种子捧进了布袋,“能找到就好了。” “对不起,弄散了。”孟清云蹲下身去捡。 “不用道歉,是我该向你道谢才对。”刘好一脸感激。 在两人的努力下种子重新装回了布袋,孟清云指着地上残留的几颗种子问,“好像地上没捡干净。” “不用了,丢几颗没关系。”刘好捧着那包失而复得的种子,感激之情几乎溢于言表,一个劲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孟清云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叮嘱道:“以后小心些,如果再丢了,下次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捡回来了。” “是是是,你说得对。”刘好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赶紧复命去吧。”孟清云道。 刘好连忙点头,匆匆往侧门跑,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跑回来对孟清云说,“孟师弟你是好人。我刘好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刘好的,请尽管吩咐。” 说完也不待孟清云回答,拿着种子小跑而去。 孟清云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样的允诺,微微一怔。 摊开手,手心里躺着十几粒火灵草的种子。 他知道刘好他们培养灵草的过程,把种子撒在土里,然后用木系灵力和泉水滋养,不会专门去查看袋子里有多少颗种子。少了十几颗种子,他们应该不会发现。 现在,他需要把这些种子尽快培育起来。 只是培育种子需要木系能力,可他现在没有灵力。 思忖片刻,孟清云决定回去闭关修炼。虽然他经脉尽毁,聚集灵力不易,但一来第一次启动各系能力所需的灵力较少,二来只要时间允许,他靠着以前的修行方法应该能聚集少量的灵力。 想到这里他匆匆回到自己小院,他将那十几颗种子藏在匣子里,又出去关好门,检查了禁制的情况后才开始闭关修炼。 如此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他除了去食肆吃饭之外再也没去任何地方,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上。若他经脉没被废,他现在恐怕已经到了炼气一层了,可惜的是,三个月来,他仅仅是聚集了一点点灵力而已。 这点灵力对修炼来说少得可怜,完全没有用处,可对孟清云来说已经足够。当他存储够足够多的灵力之后,立即闭眼进入五灵空间。 五灵空间里面,金系凹槽空荡荡的,而且变长了很多,这意味着下一次需要更多的灵力来灌注。 不过,等他培育出了灵草,灵力灌注方面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就做,他把手拍在代表木系灵力的木字上,木字闪过一道光之后,凹槽里果然冒出一小截绿色的液体。而这时他的双手染上了绿色的光芒。 木系能力是凹槽里代表自己灌注灵力的液体越多,自己在现实中培植灵草的速度越快。 不知这一小截能培育到什么程度。 思忖着,孟清云心念一动回到现实世界。 他的双手洁白如玉,没有什么绿光。 孟清云并没有诧异,他在心中默念着“出现”。不一会儿,双手果然散发出五灵空间里才有的淡淡绿光。 心中默念“消失”,绿光又消失了。 孟清云很满意,他站起身,从匣子里取出那十几颗种子看了看,颗颗饱满圆润,很健康。然后他去外面的花坛里搬了一个花盆拔掉里面的海棠,再随手拿了木棍将里面的泥土捣碎,洒了点水,再把种子种进去盖好湿润的泥土。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把花盆搬到室内,郑重地把双手放在花盆上。他的双手渐渐泛起绿色的光芒,绿光笼罩了整个花盆,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才消失。 在绿光中,褐色的泥土忽然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十几根嫩绿的小苗冲破土壤露出尖尖的躯干,躯干接着越长越长,开始分出细细的长条叶子。其中长得最快的那根灵草竟然还开出了一朵花! 孟清云没想到灵草竟然会长得这么快,快得令他吃惊了。如果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他根本不用为灵草发愁! 不过他不知道火灵草是最低级的灵草,培育速度自然快,如果遇到高级灵草,他这点培植灵力根本不够看。更或者,如果他贪心地把一整袋灵草种子拿回来,一次性种植很多火灵草种子,灵草也不会发育得如此之快。只能说他善念战胜了贪念,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成长好的灵草,而不是一堆发育中的无法吸收的幼苗。 他扯掉其中一棵粗壮的灵草,运功吸收。灵草在他手中迅速枯萎,灵力吸收入体。 孟清云趁着灵力刚被吸收还未消散连忙移到五灵空间,他经脉被毁,灵力无法在他体内维持很久,他必须尽快将灵力灌入凹槽。 回到五灵空间一看,木系凹槽里的液体少了大半截,看来运用培育能力会消耗存储的绿色液体。他想也不想地继续将灵力注入木系灵力中,可这一次凹槽只是增长了很少的一截。 他又回到现实世界,用泛着绿光的手去碰那个花盆。可是这一次等到绿光消散了,里面的灵草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候一道信息注入他的脑海——对同一植物只能用一次。 孟清云恍然。 他又回到五灵空间查看,木系凹槽里的液体少了一截,不过消耗不大。 不由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液体消耗完,否则灵草没培育出来灵力又消耗完了,他只好等着灵草自然成熟吸收掉之后才能继续培育修炼。 灵草自然生长的时间,如果记得不差的话是两到三个月,浪费时间啊。 孟清云感慨地叹了口气,在脑中总结木系凹槽的功用——这种能力是消耗性质的,用一次少一截;但一次要消耗多长一截并不知晓。 第七章 五灵空间只给了最基本的信息,其他的信息似乎需要持有者自己发现。 孟清云又在五灵空间修炼片刻,觉得肚子十分饥饿了才回到现实空间。 这时候他发现最初开花的那棵灵草已经结出一簇红艳艳的种子,把孟清云看得心中欢喜。要不是真的太饿了,他马上就要把这些种子培育起来。 无奈肚子饿得钻心,没法集中精神,孟清云不得不开门去找吃的。可惜一打开门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深夜,食肆早关门了。 肚子更饿了。 孟清云饿着肚子回家,边走边愁自己的宵夜。刚跨进门,他忽然看到院子里的一棵桃树。 正值春季,桃花已经开了。 孟清云借着月光走到桃树下。那桃树一人多高,是十二岁那年他从凡间带回来的水蜜桃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这种水蜜桃长在很远的地方,他不想每年跑很远去吃水蜜桃,干脆就派人搬了一棵树过来。 那时候,他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宗主。 那时候,父亲还在…… 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孟清云仰头望着清冷的月色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走到桃树前,将双手贴在桃树树干上,片刻后双手泛起淡淡的绿光。 随即,桃树枝桠上未开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开花,整棵树在月光下开得分外灿烂。当花全部开完之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夜风拂过树冠,无数粉色的花瓣便纷纷扬扬而下,落满了孟清云的头顶和肩膀…… 银色的月光,纷纷扬扬的花瓣,落满花的人……无论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震撼于它的美。可惜的是,夜色安静,无人欣赏。画中人也根本不想有人来欣赏。 花开极处,盛极而衰。 花凋零之后,绿色的果实从枝头冒出来,渐渐长大,颜色由青变红,成熟饱满。 等到绿光消失以后,整棵树上都结满了肉嘟嘟的大桃子。 已经饿绿了眼的孟清云,顾不得形象,伸爪摘了一颗大桃子剥掉皮之后狠狠咬了下去。桃肉非常美味多汁,甜甜的很好吃。 孟清云接连吃了六个大桃子,把他撑得直打嗝。 吃饱喝足,他回屋点了一支蜡烛,从屋子里翻出一个篮子出去摘桃子。 要是让人看到自家院子里的桃树奇异地结果,太引人注目了。 幸好桃树本身不大,他摘了一会儿就摘完了,整整一篮子的桃子! 这几天他都不用出去吃饭了。 正好。 孟清云提着一篮子桃子回屋。他把火灵草的种子撸下来,又挪了一个花盆用来培养这些种子。盖上土洒了水之后,他回到屋里盘坐在地。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身体非常疲惫,可他的精神却十分亢奋。 有了希望,而且希望近在眼前,所有人都会不顾一切追逐的。 孟清云也不例外。 他不打算睡觉了,在他看来,睡觉浪费时间。 他盘坐着吸收已经被撸掉种子的火灵草,用它的灵力灌溉木系能力,尔后用木系能力培育种子。 如此又坚持了几天,他的火灵草已经很多了,他在后院不显眼的地方开辟了一块地方专门种植火灵草。 盖上最后一捧泥土,把最后一点灵力灌注到土壤里,连续几天不睡觉的孟清云扛不住了,他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不能太过消耗精力,便倒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是因为饥饿,顾不得梳洗,他顺手抓了个桃边吃边出去看院子里的火灵草。 拐到后院,绕过灌木,他看到在花草后面的土地上长出了一簇簇微红的火灵草。 他三下五除二啃完桃子,扔了核走过去蹲下,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着这些小小的苗。 灵草足够,孟清云开始修炼火灵诀。 他启用了金系能力获得种子,启用木系能力培育灵草,这些都是辅助技能,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到时候所有东西都会被抢走。况且他的主属性是火,他是铁定要走上修炼火系能力这条道路的。两个原因之下,他把修炼火灵诀提上日程。 第一次启动火灵诀依然没用多少灵力,当火红的灵力灌满了整个凹槽的时候,他的指头忽然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凹槽的液体消失。 孟清云得到的信息是,这个火系技能叫炎指术,手指上携带火焰灼伤能力。 他回到现实世界决定试一试这个技能。 伸手在旁边的木质桌子上按下,木质桌子被烧出五个浅浅的指印。 威力好像不大。 不过孟清云并不气馁,要是突然变得天下无敌他才要恐慌。 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坚持修炼,以后一定能很厉害的。 而且,虽然自己现在连练气一层都未达到,可有了技能的话,或许可以和高层次的人对抗。 当然,他现在没必要和高层次的人对抗,他现在实力太弱,要是被人注意到,自己就危险了。 火灵草种了那么多,虽然种在隐蔽的地方,但要是有人进来仔细查看一定能看到,到时候自己绝对死得难看。因为每个宗派的灵草是有定额的,绝对不允许弟子私下种植,所有的灵草都要在药园培养,然后按照定额分配给弟子。 孟清云默默思考片刻,有了决定。他把种在地里的火灵草全拔掉了,然后用木系灵力培育了另一颗桃树,拿了桃子进屋闭关修炼。 该提升修为了。 炼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锻炼身体,在丹田处形成一个穴,为筑基做准备。然而要成穴,身体必须吸收足够的灵力。 孟清云经脉被毁,需要的灵力必须足够庞大。但是,他怕什么? 望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的火灵草,他才不怕没有灵力。 他运起五灵决,不断地吸收着火灵草,随着火灵草一根根枯萎,他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多。但是,浪费得更多! 因为自己的经脉无法储存灵力。 孟清云想到那些浪费的灵力都心痛,再想到自己这身经脉被谁废的,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只要到金丹期就好了,到了金丹期,修炼的就不是*而是金丹,经脉被废与否都不再重要。 他一直修炼的是火系灵力,随着他不要命地把灵草送入体内,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多,很快抵达临界点。 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不由收敛心神,更加专心致志。 过了一天左右,他体内的灵力终于在丹田形成一个浅浅的漩涡。 穴形成了,他到了练气一层! 孟清云激动得眼睛发亮。 太好了,果然有用。 这时地上的火灵草已经被用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弯腰去捡。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孟清云心中一惊,连忙把火灵草收起藏到柜子里。大陆上的修真门派均严禁弟子私自种植灵草,灵草一般由各派的药园之类的机构统一种植,每个月的时候再按等级分发到各个弟子手里。 当然,虽然是严禁,但因为分配较少或分配不均的缘故,私下里还是有人种植灵草。以前的时候严禁弟子种植,现在也放宽了条件,如果是药园赐予的种子,弟子可以自己种植。 但是灵草并不容易培育,所以基本上还是要靠药园发放。各派对灵草的管理十分严格,像孟清云这种大范围种植,是绝对不允许的。 等孟清云收好火灵草一转身,发现屋里还摆着好几盆火灵草。 这时外面的人开始说道:“孟师弟,快开门!” 吴悠?他来做什么? 孟清云微微蹙眉,将花盆推到床铺下面,然后把床单放下遮住。 外面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孟清云弄好一切之后才关门出去,整理了自己的服装和表情到院子开门。 “孟师弟一直不开门,我们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不测?” 孟清云出门后看到一名青衣下级弟子在敲门,吴悠站在身后等着。他一身妥帖的青衣穿得十分整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面容细致白皙。戚瑶喜欢美男子,吴悠刚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当初戚善方掌权,吴悠便投入戚瑶所在的云瑶峰,得到戚瑶赏识之后地位高升。 “我很好,谢谢关心。”孟清云淡淡说道,“不知吴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吴悠抬腿往院里走:“听说孟师弟很久没出门一步,很是担心。” 孟清云闪身拦住他的去路,脸上表情不变,“多谢吴师兄,清云很好。” 吴悠停住脚步,嘴角含着一抹嘲笑:“孟师弟不用这么紧张。你一个月没出来,戚师兄让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有令在身,还望孟师弟多体谅。” 听到“戚师兄”三个字,孟清云的脸便沉了下来,这天音宗能被叫戚师兄的只有一个人——戚昭阳。 第八章 “我没事,不劳挂心。” “戚师兄可是很关心你的。为了交差,我还是进来看看为好。”吴悠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一把推开孟清云走进了院子。 其他人也想跟着进来,孟清云淡淡道:“你们也是奉命过来探望的?” 其他弟子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吴悠看了孟清云一眼,转头对剩下的三名弟子道:“你们留在这里。” 然后抬步跨入庭院中,他在院中张望片刻,尔后看到了那几棵桃树,“你这些桃树真奇怪,竟然不开花。” 孟清云依然没说话。 吴悠笑道:“桃树不开花,看来有不祥之物啊。” 说着他朝最近的房间走。 孟清云拦住他,“师兄想要搜我的屋子,恐怕你还没这个资格吧?” 吴悠停住脚步,“我们只是看看这地方有无不妥,这是为了师弟你好,到时候师弟有什么不测就太遗憾了。” “不需要。”孟清云冷冷道,“如果你进了我的屋子,把你的臭味留在屋子里就不好了。” “你!”吴悠脸色发青,他没想到孟清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额头青筋一鼓一鼓的,当下也不再忍耐,“别以为你还是了不起的少宗主,你现在不过个废物而已!还真以为宗主会把位置传给你,少做梦了!” “哦?戚宗主当年当着全宗的面立下誓言要把宗主之位传给我,难道你觉得宗主会出尔反尔,敢问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当年戚善方这伪君子代替父亲成为宗主,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他很可能上不了位,于是戚善方就当众说自己只是暂代宗主之位,等孟清云满了十八岁就把宗主之位还给他。 吴悠脸色变了。有些事情虽然是事实,却是不能挑明的。他敢得罪孟清云,却不敢得罪戚家,要是这话传到宗主耳里,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即脸色变了变,换上一副笑容,“其实今天我来,除了代戚师兄来看看你,另一件事是想把这个月的灵草给你。” 如果不是吴悠提起,孟清云已经忘了每月发放灵草的事。 吴悠将手上的一直拿着的一个纸包递给他。 孟清云接过来打开一看,纸包里面躺着三根瘦弱的木灵草,枝叶并非健康的翠绿,隐隐呈现枯黄色。 孟清云沉了眸色,心中暗恼,这群人也欺人太甚了,竟然又克扣自己的东西。其他的生活物资倒也罢了,可现在灵草对他来说十足紧要,能多一棵是一棵。以他少宗主的明面地位,按照等级分发的灵草绝对不该是这种半死不活、灵气微弱的枯草。 “吴师兄,这是我这个月的份额?” “不错。” “吴师兄,虽然我经脉已经毁了,在你们眼中我用不了灵草,可宗里每个月发放给我的东西总不该少吧?” 吴悠一怔,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孟师弟在说什么?” “我的灵草,应该不是这几株吧?”孟清云捏起其中一根摇了摇,声音轻柔如落叶,“吴师兄,虽然我落魄了,可地位依然还在这里,该有的器物一样不会少,你把我的灵草偷偷调换了,以前我忍气吞声不计较,你也别太得寸进尺呀?” 吴悠依然道:“孟师弟搞错了,这就是你的份额,不信你可以去问药园的钟毓钟师兄。孟师弟一口咬定我调换了你的灵草,也太伤同门之谊了。” 吴悠的语气很笃定,并没有一丝慌张。孟清云想到钟毓是戚昭阳的人,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那丝丝暗火却越烧越旺。 吴悠脸上绽开一个笑,眼尾微微上挑,缓缓道:“孟师弟,你现在经脉尽废,要好的灵草做什么?还不如识相一点,把灵草交给别的师兄弟,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孟清云依旧没说话。 吴悠看着他似乎说不出话来的神色,心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快感。当年在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被踩在脚下,实在太痛快了! 没想到孟清云却忽然笑了,“师兄说得是,清云东西已经收到,请师兄离开吧。” 吴悠心中一跳,只觉得那笑容满含深意,几日不见,孟清云身上像是忽然罩上了一层迷雾,朦朦胧胧,捉摸不透……是错觉吧? 吴悠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出院子。 孟清云站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去关上门。 吴悠临走前回过头,正好看到缓缓关闭的双门间,孟清云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最深的黑夜,看不到一点星光。 而他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嘲讽,仿佛冷酷。 不由心中一悸。 待他仔细看时,门却已经合上,遮挡了那人的面容。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吹过他的身体,带着十足的凉意。 “吴师兄?”一个弟子问。 吴悠回过神,“我们走。” 孟清云拿着那几株瘦弱的灵草,眸色沉了沉。 他沉思片刻,计算了一下时间,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他耐心等了两天,到第三日的早晨,他很早便起来出了院门,守在一条小路附近…… 第三天。 吴悠忽然被召到药园,而且这次是由药园长老秦长老亲自召他过来。秦长老热爱药术,极少管其他事宜,药园实际上是由秦长老的两个内门弟子钟毓和刘好在打理。刘好性格温吞懦弱,不善交际,而钟毓很会逢迎,又极有能力,和戚昭阳走得很近,实际上药园是由钟毓在掌控。 平时药园有什么事只需和钟毓商议即可,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秦长老出动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 匆匆来到药园的大殿,便见到秦长老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他的右下方坐着一个熟人——孟清云。 孟清云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睑,看不清表情。 吴悠心知不好,恭敬行礼,“秦长老。” 秦长老青衣高髻,长须垂胸,冷声道:“吴悠,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吴悠道:“不知。” “不知?”秦长老哼了一声,忽然扬手将一样东西摔到他面前,“你仔细看看!” 那是一张眼熟的纸包,纸包摔在地上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干枯灵草。 “这是不是你给孟清云的灵草?” 吴悠看了孟清云一眼,心头暗恨。他以为和钟毓串通一气便高枕无忧,没想到孟清云竟然能够见到不管世事的秦长老。 “是不是?”秦长老的声音已经拔高。 吴悠连忙答道:“是。” “你竟敢私自调换药园分配给弟子的灵草,实在罪大恶极!”秦长老震怒。 吴悠一愣,道:“长老冤枉。” “冤枉?”秦长老怒道,“你有什么冤枉的?要不是孟清云来找我,说不定我还被你瞒在鼓里!我竟不知药园竟然出这种肮脏事!” 孟清云缓缓笑了。秦长老一心投入药术专研,人情世故不太通融,却特别爱惜羽毛。要是知道自己精心培育的药园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孟清云知道若直接找钟毓谈话,也只能被推回来,干脆不找钟毓直接找了秦长老。他记得每个月秦长老会出药园去外面采集药草,重生回来后算了算时间,便守在秦长老经常走的路上守株待兔,把秦长老等到了。 吴悠辩解道:“我直接将纸包给了孟师弟,里面的内容我并没看过。” 吴悠只觉得苦不堪言,其实调换灵草、以大欺小,上级弟子欺压下级弟子的事时有发生,几乎是默认的,上级弟子私下吞掉下级弟子的灵草灵物,并不是稀罕事。谁知道遇到秦长老这个超级清高的老古董。 秦长老转头朝站在一边的高瘦青年,“钟毓,是你把灵草调换了?” 钟毓怎么会承认,摇摇头,“不是我。” 尔后朝吴悠道:“吴悠,药园如此信任你,将分发灵草的任务派给你,你竟然私自调换灵草,岂有此理!” 吴悠目瞪口呆,看着钟毓阴沉的面容,却不敢再辩驳。明明钟毓才是吃大头的,可这黑锅却全让自己背了。 秦长老转过头来,朝吴悠冷冷道:“以后回你的云瑶峰,不要再踏入我药园一步。” 吴悠咬咬牙,只能认了这黑锅,道:“弟子知罪,请长老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再也不会犯了。” “没有第二次。”秦长老声音冰冷如雪,眼眸生寒,“我天音宗没有你这种贪婪自私的弟子!如果你再不走,以后别想再领取灵草了!” 吴悠一惊,“长老!” 修炼法术的基础是吸收灵力,而灵力的来源便是灵草,每个弟子每个月会领取少量灵草来修炼,可对修炼来说只是堪堪够而已,如果以后没有了灵草,纵然天资骄人,也不可能有长进。吴悠没想到秦长老竟然会这样说。 “还不快走!”钟毓道。 吴悠倏然抬头,狠狠地盯向孟清云,仿佛一条毒蛇高高地昂着头,亮出了他的毒牙。 孟清云凝视着他怨毒的眼神,微微一笑。 吴悠握紧了拳头,强压下心头那股怒气,今日里阴沟里翻船,他记住了! 朝秦长老深深地磕了几个头,他起身退出了大殿。 秦长老淡淡看了孟清云一眼,“你也回去吧。” 孟清云知他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很可能还烦自己用这件小事烦他,所以也不多说,谢过之后离开了。 第九章 孟清云回到小院,长长舒了口气。 如今看来,他除了火灵草外,还可以得到其他属性的灵草了。 只是,他决定暂时不修炼了。 自吴悠来过之后,孟清云内心警铃大作。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低调,可没想到还是别人发现了异常。 自己现在修为已经到了炼气一层,灵力很弱,如果别人不是抓着他查探他的身体很难发觉他已经到了这个水平,可是,随着修为增长,灵力也会跟着增长,到时候一定会被人看出来的。 在那之前,他需要一个能隐瞒自己修为的东西。 他回到五灵空间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五灵玉不能隐藏修为,必须要依靠外物。他记得之前父亲留给自己的宝物中有这类的东西,可后来房间失火,所有东西都消失了。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可以隐藏修为的东西呢? 孟清云思考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药园附近。 “孟师弟!”一个声音让他回过神,孟清云抬起头来,发现是刘好。 连忙收敛思绪露出一点微笑,“刘师兄。” 刘好走过来问他,“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孟清云愣了一下,摇摇头,“我只是无意间过来的……” 刘好皱皱眉,忽然道:“我听说了。” 孟清云疑惑地抬头。 “吴悠仗着戚瑶撑腰趾高气扬,私吞灵草,好多人已经有异议了。”刘好打抱不平,“你不用和他一般见识,那天发灵草的人是钟毓师兄,下次你来找我领取,我给你好的。” 戚瑶? 孟清云脑中浮现一张美艳如花的脸,心中不由冷笑。 难怪吴悠可以这么嚣张,戚瑶是戚善方的女儿,戚昭阳的妹妹,本身长得十分美艳,修为如今应该是筑基前期,可谓资质绝佳。她性格嚣张狂妄,可配上那张美艳的脸,大家却觉得她美得十分有性格。她嚣张,下面的人也同样张扬。 前世的自己没少被她找过麻烦,尤其是戚昭阳对自己好之后,她对自己更是横竖看不顺眼。 想到这里他摸摸额头上已经痊愈的疤痕,刚重生的时候,这额头上的疤痕还是她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呢。 对了,她好像有收集宝贝的癖好。无论她看中什么,死也要弄到手,说不定她手里有什么能隐藏修为的宝贝。 想到这里孟清云精神一振,对刘好道:“谢谢你刘师兄。” “谢什么?”刘好愧疚地看着他,“我完全没帮上忙。” “不管怎样谢谢你。”孟清云笑得如沐春风。他的面容虽然俊秀,但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天音宗并非出类拔萃,然而他始终有种清雅温和的气质,特别是笑起来时,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越是表示感谢,刘好越是愧疚,他觉得孟清云这次是来求助的。秦长老虽然处罚了吴悠,但并没有提出将孟清云的灵草换回来的事,想必心里也觉得给孟清云浪费。孟清云这次来药园,很可能是需要灵草,可是这事他是万万不想也不敢帮的,他很怕长老生气,更怕得罪钟毓。所以他一开口就先让孟清云下次发放灵草的时候再帮忙。 孟清云果然没有再问他,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孟清云便离开了。 刘好留在原地,内心依然有点愧疚。 孟清云帮过自己两次,自己却没帮上忙…… 不管刘好如何愧疚,孟清云根本没有想他的事,他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云瑶峰。 吴悠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正殿。 宽敞的大殿内缭绕着如梦如幻的清香,大殿两侧的多宝格里面摆放了许多装饰用的器物,若是普通人家,摆放的器物不过平常古董器皿罢了,可这大殿里摆放的物品,每一样均是做工精良的法器! 每一个进入这间大殿的人,无一不被这些法器所吸引,进而感叹宫殿主人的豪奢——平常修道者难求一个的法器,竟然被用来做装饰用! 低低的帷幔垂在两边,香炉寥寥。 尽头的正中摆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美人榻,榻上半躺着一道纤细优美的身形。美人有着如同蔷薇般艳丽的面容,一头乌黑秀发散漫地流泻在美人榻上。金色的美人榻,黑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这样的画面在缭绕的香雾中美得令人窒息。 吴悠却只感觉到恐惧。 他垂着头,不敢看向女子一眼。 榻上的女子美则美也,却也是极毒的花儿,一不小心沾上了便会粉身碎骨。 戚瑶。 吴悠不会忘记那些悄无声息失踪的弟子,也不会忘记云瑶峰那些长得美貌的弟子的下场——不合她心意的,长得比她美的,统统没有好下场。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戚瑶的声音如她的面容般柔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吴悠额头冒汗,喃喃不敢言——他当然知道所为何事。 戚瑶撑着侧脸,淡淡地嗤笑一声,“看来已经知道了。” 她从榻上坐起来,道:“我问你,为什么这个月的月供这么少?” 吴悠立即跪在地上。他被剥夺了派发弟子灵草的任务,当然少了榨取灵草的机会,就连这次上供的东西还是他强行从其他弟子手里要过来的。但比起以前,依然少了不少。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便恨得咬牙切齿,旧仇添新恨,便将和孟清云的龃龉全倒了出来。 “岂有此理!”戚瑶蓦然一挥手,强劲的灵力散出,旁边的一方矮桌便碎裂成片,“蠢货,竟然被个废物弄得如此狼狈!” 吴悠辩解道:“谁知道那废物竟然如此好运,刚好等到秦长老出来……” “还狡辩?!”一道灵蛇般的黑影忽然飞出,狠狠地抽在吴悠身上,“你才是废物!错了就是错了,滚下去领罚!” 黑影卷了回去,那是一道乌黑油亮的鞭子。吴悠身上火辣辣疼,不敢再反驳。他怎么忘了戚瑶唯我独尊的暴躁性格?有理没理全凭她的喜好。这次自己上供这么少,她肯定要发落自己…… 他不敢怪钟毓,因为得罪不起,也不敢怪秦长老,依然是得罪不起,想来想去,满腔仇恨只能算在孟清云头上。 他忍着痛楚,快速地退了出去。 吴悠刚退出去,转过头,便看到台阶下方走来两个人,原本暗沉的眸瞬间燃烧起惊人的怒火。 那两个人,一个是引路的弟子,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害得自己受罚的罪魁祸首! 想到自己的肥差掉了,又被戚瑶厌恶,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他心里的怒意便如同龙卷风盘旋着。 “吴师兄,是孟清云。”身边的弟子道。 “我看到了!”吴悠语气阴冷。 那弟子吓了一跳,却依旧道:“吴师兄,这废物之前害得我眼睛差点瞎掉,现在又害得您被责罚,如果不教训他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其他人也道:“对,吴师兄,我们得教训教训他!” 吴悠眸中的怒气在众人的挑拨下越来越高涨。 孟清云在弟子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最终来到走廊,看到吴悠等人,他甚至冲他们轻微笑了笑。 这个笑仿佛一柄利剑刺入吴悠的心脏,刹那间让他怒火万丈! 他在嘲笑我! 这个废物竟然在嘲笑我! 刷地一声,他从剑鞘里拔出剑来拦住孟清云的道路,冷冷道:“孟师弟别来无恙,既然秦长老已经处罚了我,想必你已经得到灵草修炼了,今天咱们就比试比试,看看孟师弟的修为有多高!” 孟清云一愣,他没想到吴悠竟然会在这里提出比试,稍稍怔了片刻,便道:“恕清云有要事在身,无法和师兄比试了。” 说完便想绕开吴悠往大殿里面走,没想到吴悠忽然冷冷一笑,一道寒光便劈了下来! 竟然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开打! 要不是一直暗中戒备,孟清云差点就要被他斩杀于剑下。惊怒过后,孟清云的眸子深沉,杀机若隐若现。 现在的情形,自己的实力肯定不如吴悠,但自己也有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吴悠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修为和技能,对自己存在轻视,再者,吴悠目前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 孟清云打量四周,忽然看到旁边的墙角下有一个香炉。 戚瑶爱奢华,她的东西一律用最好的,就连她住的房子也必须用香熏过。 那香炉里面燃着木炭,温度也很高。 吴悠下手十分狠辣,孟清云竭尽全力躲闪避让也不过堪堪而已,很快的,他的头发被削下来几根,衣服被削下来几片,整个人狼狈不已。 吴悠像是猫戏老鼠似的追着孟清云,故意让孟清云难堪,口中时不时地讽刺两句。 孟清云集中精力对抗他的招式,同时往香炉的方向退去。 “师兄,既然是公平比武,你有剑而我无剑,被人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孟清云道。 吴悠笑得十足狰狞,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将死的虫子,他将剑插回剑鞘,寒声道:“好,我不用剑,这下公平了!” 说罢便挥掌而来,十足凌厉!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墙角,孟清云似乎极力想要躲避,却依然被吴悠打在了肩头,脚下一滑,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吴悠眼中泛起红光,他趁着这机会冲上来揪住他,然后抓着他往香炉撞去! 围观的人齐齐发出惊呼,这香炉温度非同寻常,要是撞上去会烫焦一层皮。 这时候孟清云暗地里却运起炎指术,五指顿时燃起细小的火焰,反过来狠狠地剜向吴悠的眼睛。 吴悠连忙用手阻拦,谁知入手如碰烧红的火钳,烫得他惨叫一声,抓住孟清云的手也松开了。可是孟清云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做出极力推拒挣扎的样子,实际上却拉着吴悠一同朝香炉撞去,然后再度运起炎指术抓向吴悠的眼睛,另一只手将他的脸按向了香炉面。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十章 一切发生得犹如电光火石,在围观的人看来是吴悠先挑衅孟清云,接着追着孟清云到墙角,还想抓住他往香炉上撞,结果运气不好,孟清云在最后一刻挣开了,撞向香炉的只有吴悠一个人。 看着地上翻滚不已的吴悠,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 这个结果是谁也没预料到的。 “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吴悠边翻滚边哭喊,“孟清云,你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 他踉跄着站起来横冲直撞,但所有人都避开了他,就连和他一直交好的几个随从也避开了,甚至退得比其他人都快。 吴悠那张脸毁了,眼睛又瞎了,疯狂的样子十足可怕。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吴悠脸上的伤确实是烫伤的,却不是被香炉烫伤的,而是被孟清云的炎指术给抓伤的。在撞向香炉那短短的时间内,孟清云已经用炎指术抓瞎了吴悠的眼睛。之后吴悠并不是撞上了香炉,而是撞上了孟清云贴在香炉上的手。他整只手就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热铁,吴悠的脸不被烫伤才怪! 而被他的炎指术伤害过的伤口,绝对不是轻易能够被治好的。 但这个过程被孟清云的身影巧妙的遮住了,以至于大家都没发现。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吴悠又痛又怒又绝望,他看不见东西,只能抽剑胡乱地朝四面八方乱砍。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孟清云站在香炉不远处,看向吴悠的眼神却很冷。 这时候一个声音高声喝道:“住手!” 现场静了静,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知何时,身着轻薄轻纱的戚瑶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孟清云站在角落看着她。 小巧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乌黑靓丽的头发,身材凹凸有致,一双眼睛美得盛气凌人。 她本身已经美艳非常,而那盛气凌人的傲气却让她的美如同蔷薇怒放,灼灼逼人,让人不可直视。 戚瑶为什么如此受人追捧?明明脾气坏到极点,性格暴躁骄傲,手段残忍毒辣,这样一个毒妇为何还有男人为她前仆后继,甘愿跟在她身边? 因为她的美就来自于她的这些恶毒和傲气,如同毒罂粟般令人欲罢不能。 此时她眼睛盯着在走廊上胡乱挥剑的吴悠,脸上的怒意慢慢聚集,“吴悠!” 吴悠像是疯子一样谁也不听,只是大叫大嚷着胡乱挥剑。 戚瑶又向前一步叫他的名字,谁知道吴悠反而提剑冲了过来,大叫着我要杀了你,一剑刺向戚瑶。 “放肆!”戚瑶身边走出一个俊美的年轻人,他身形极快地挡在吴悠前方,连剑也未出手便一掌拨开了吴悠的剑。 吴悠狼狈趴地。 孟清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年轻人,他听过戚瑶身边有个最受宠的叫林如风,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十分出众,想必就是他了。 戚瑶似乎没想过吴悠竟然敢攻击自己,惊愕片刻后回过神,一张脸几乎要被怒意扭曲了,她迅速抽出腰上的鞭子狠狠抽到吴悠身上,“竟敢对我动手,你这混账!” 她下手极重,一鞭下去便见了血,吴悠惨叫着趴倒在地。 他像是清醒过来,终于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挣扎着朝戚瑶的方向爬去,“戚师姐,救救我!救救我!” 戚瑶微皱好看的眉头,又是一鞭子将他抽开。 鲜血弥散,刺得人眼睛生疼。 吴悠被抽倒在地,忍着剧痛,依然再接再厉地想拉戚瑶的脚腕,“师姐,师姐!救救我!救救我!” “把他拉下去!”戚瑶嫌恶地后退一步。 “是!”她殿内走出来的弟子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拉住吴悠,一人一手地举着他将他拖死狗一样拖走。吴悠极力挣扎,已经变调的哭喊如同刀子般瘙刮着众人的耳膜。 惨叫声消失在耳边。 所有人噤若寒蝉。 孟清云在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戚家人冷血无情,戚瑶有这样的举动太正常了。对他们再好,只要没用了一样会被无情地抛弃。 戚瑶将一方洁白的秀帕擦了擦乌鞭,转头看向孟清云,“你干的好事!” 孟清云嘴角不可觉察地弯了弯。明显的事实是戚瑶由着吴悠欺负自己,装聋作哑,幸好吴悠功力不高,加之心存轻视,才让自己反过来收拾了,现在结果出乎她的预料,便开始兴师问罪。 孟清云一脸苍白道:“师姐,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撞到香炉上烧伤了。何况,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他先挑衅我非要和我比试,我根本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我有时间拒绝的话一定会拒绝,毕竟我是经脉尽废之人,吴师兄是炼气三层的高手,我还没愚蠢到想要和他交手。” 戚瑶目光凌厉地看了他半晌,最终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如果你不来,不就什么事也没了?” 戚瑶的道理就是她最有理其他人都无理,反正都是别人的错。 孟清云苦笑,“其实此次前来,是想向戚师姐借点东西,如果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便不来了……” “借东西?”戚瑶挑挑眉。 孟清云脸色涨红,低下头,“我的灵草用完了……” “哈!”戚瑶不屑地大笑起来,“少宗主,整个天音宗将来都是你的,还用得着向我借东西吗?” 她笑着转身,袅袅往大殿里面走去。那傲慢又曼妙的身姿,众星拱月的状态,不得不说她确实很美,而那种美是很独特的,很难被模仿的。 众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她进入大殿。 孟清云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戚瑶的拒绝和嘲讽他却并不在意,相反,他很满意戚瑶和众人的表现。别人越是把他不放在眼里,他越是能隐藏得更深。 大殿两边是长长的多宝格,上面放满了戚瑶四处收集来的、别人献上来的宝物,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孟清云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着两边的宝物,忽然,他在右边第三排位置看到了一对碧绿的玉老虎,不由愣住了。 孟清云以前地位尊崇,宝物器皿之类见过不少,这对玉老虎他也曾见过,是隐藏修为的宝物,一阴一阳,能够设置隐藏灵气的阵法。更重要的是,这对玉老虎是父亲留给他的! 之前他的宝阁失火,所有的宝物不翼而飞,没想到现在戚瑶竟然敢堂而皇之地摆出来,当他不认识吗? 孟清云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跟过来做什么?”戚瑶走到上方的美人榻上轻轻坐下,看到孟清云跟了过来便高傲地笑了一声,表情像是看到一个死皮赖脸的穷亲戚。 “我……”孟清云涨红了脸。 “灵草只有药园才有,要灵草去药园,别赖在我这里!”戚瑶不客气地说。 孟清云说:“戚师姐如果没有灵草,我也不借了,但戚师姐可不可以借我这对玉老虎看看?” “玉老虎?”戚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想干什么?” 孟清云说:“这对玉老虎我以前在宝阁见过……” “胡说八道!”戚瑶还没说话,旁边的林如风便冷声道,“这对玉老虎是我千辛万苦从外面带回来献给戚师姐的,难不成是你的东西?” 孟清云道:“只要让我看一看便好,或许是我看错了。” 说完他伸手摸向其中一尊玉老虎,谁知还没摸到,一道鞭影从天而降狠狠地抽到其中一尊玉老虎上,玉老虎滚下来摔得粉碎。 孟清云心头一痛,却强忍着没显露出来。 “你看错了。”戚瑶收着鞭子,漂亮的杏眼凌厉地看着孟清云,美得惊人,也煞气逼人。 孟清云低下头。 “竟然打碎我的玉老虎,看在你是伯伯儿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滚吧!” 孟清云不敢久留,转身在众人冰冷的目光中离开大殿,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等他离开了,戚瑶冷哼一声。 孟清云面无表情地走出大殿,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成功了。 他先故意提示这对玉老虎是他曾经在宝阁见过的宝物,以此让戚瑶心中生疑。当日宝阁失火宝物不翼而飞的时候,戚瑶并不在,而且她把玉老虎摆出来,十有□□是不认得这东西原本就是天音宗的,所以当他提出玉老虎是宝阁曾见过的宝物之后,她肯定会紧张。毕竟暗地里使坏和使坏留了证据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接着孟清云伸手去摸那尊玉老虎,戚瑶果然来阻止。 孟清云推测戚瑶最多会抽自己,到时候自己假装摔碎一个,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把玉老虎摔了。 如果戚瑶不阻止,那更好,他便一口咬定这是当初宝阁失窃的宝物,让众人鉴定。当然,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势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可没想到戚瑶竟然如此上道,一上来自己把玉老虎给抽碎了。 玉老虎碎了,要么戚瑶收藏起来让人重新修补,要么扔掉。可从她把玉老虎随意摆在大殿让人观赏的行为来看,她并不觉得这对玉老虎是个多宝贝。而且就玉老虎本身来说,是个很鸡肋的东西。现在修真界只有恨不得告诉全天下自己修为多高的人,极少有故意隐藏修为的人,大部分人甚至还故意用宝物制造自己达到多高修为的幻觉来吓唬敌人。 所以,十之□□,戚瑶不会煞费苦心地找人来修补。 事实也如他所料,戚瑶确实让人把碎片收拾了扔到外面去,至于在哪个地方,孟清云不清楚,也不敢随意打听。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便进入五灵空间,再次去研究金系能力。他在想用金系能力来找到这些碎片。 但是,他并不清楚金系能力能不能回应他的诉求。从以前的介绍来看,金系能力获得宝物的机会是随机的,获得的宝物也是随机的,但他现在只想获得玉老虎的碎片,不知道可不可以。 脑中想着这个问题,一道信息便输入他的脑内,大致意思是:如果方圆三十丈内含有他需要的东西,如果启用定位,金系能力会优先定位在所需要的宝物上,但是这个范围的其他宝贝都不能看到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方圆三十丈内没有使用者想要的宝物又采用了定位功能,那么使用者会一无所获。 这真不好处理。 看来得先查清楚玉老虎被扔在哪里,从戚瑶的态度看,玉老虎很可能被她扔在后山。 当然,在定位之前,他得先把金系灵力槽灌满。 第十一章 遥远的北方。 横亘大地的山脉如同连绵起伏的巨龙,山脉上的驼峰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山顶上的天空泛起一片阴暗的云层,闪电偶尔从云层里探出一鳞半爪,仿佛一头发狂的巨兽在肆掠。 山峦上站着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他身形十分威猛高大,气质沉稳。宽大而厚重的衣袍在风中烈烈作舞,原本梳理得光滑整齐的发丝被吹得微微散乱。 天空中的闪电蓄积着力量,很快地,一道、两道,如同利剑射在男子脚边。 男子的身形岿然不动,只是仰着头直视着天空的漩涡,两道凌厉长眉下,一双黝黑的眸子倒映着天空的乌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 “少主,你的大劫快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一道白影出现在黑衣男子身边。 年轻的男子点点头,沉默着没说话。 老者叹了口气,问道:“还没有找到命定之人吗?” 男子摇摇头。 老者望着天上的云层道:“看这情形,这几个月大劫便会落下,如果你再找不到命定之人帮你渡劫,恐怕……” 噼啪一声,又是一道闪电落下,蓝紫色的光照在男子脸上,勾勒出坚硬的线条。 半晌,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元家修炼的代价,如果上天一定要收了我,我无话可说。” “我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听出男子语言里的听之任之,老者沉声道,“北方没有,可以继续往南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长老,我已经累了。”男子转过头,英挺的面容上有几分难以觉察的疲倦,他摇摇头,“从我出生开始,父亲便开始为我寻找命定之人,我也一直在大陆上寻寻觅觅,见过的女子成千上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一点讯息。” 顿了顿,他仰头看天,“若这是老天的旨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飓风卷起他的衣袂,他的语言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少主万万不可放弃!”老者听出他语气里的黯然,心下暗惊,少主向来心智坚定,甚少有消极之语,如今竟也不抱希望了吗? 他迟疑片刻,上前一步道:“那日我夜观天象推演星盘,发现你的星辰之气向南蔓延,这预示你的命定之人一定在南方。” 听了他的话,男子微微笑了,“我记得你以前一口咬定我的星辰之气在北方。” 老者一愕,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幸好他眉毛胡子皆长而浓密,让人无法觉察到他的尴尬。他道:“星辰命理,玄之又玄,况且又在随时变化,以前在北方,过两年在南方也是正常的。” “要是南方也没有,怎么办?” “这……”老者答不上来。 男子却自己答道:“找不到必死无疑。” 顿了顿,他又缓缓道:“我不会就这么任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拼上一拼。” 老者长松一口气。 “少主,我列了一张清单。”看到男子有松动迹象,老者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宗,“这是您要看的女子,从北往南,人并不多,相信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请少主务必抓紧时间。” 男子看着那串长长的清单,默然半晌,“你……让我看这么多?” 老者点点头。 男子展开看那清单,里面记载的女子信息十分完善,诸如相貌、身高、出生、特长之类,十分贴心。 男子再度默然,片刻道:“长老,如果被人看到我携带这样的卷宗,恐怕会被人认为是采花贼。” 长老一脸正色:“那人一定眼瞎,少主这么英俊,用得着当采花贼吗?” 男子:“……” 有了思路之后,孟清云立即用剩下的火灵草的灵力灌溉金系灵力槽,结果凹槽只增长了很小一截,当用掉一半灵草之后,金系灵力槽也只增长到了五分之一。 这时候他意识到第二次用金系能力恐怕不会像第一次那么容易了,所要的灵力估计是原来的几倍。 他剩下的火灵草不多,就算用完也无法灌满整个凹槽,于是他停止了继续灌溉的行为回到现实空间。 灵草不足的情况下,他只能先把灵草种植起来,存储够足够的量。 这时候他看到了吴悠带来的木灵草,这些木灵草他原本没打算用,因为太劣质了,可现在灵草储存窘迫,他也不敢浪费。 他吸收了木灵草的灵力灌溉木系能力,这时候他发现,木系凹槽的增长明显要比用火灵草灵力灌溉增长得快。 他心中一动,暗暗猜测是不是因为同属性灵草灌溉同属性的灵力槽效果要好一些。 他把所有的木灵草灌溉了木系灵力槽,这时候木系灵力槽中液体已经抵达到五分之一的位置。他连忙用这些能力培育剩下的火灵草。 占了灵力槽五分之一的液柱竟然支持着他培养了十个花盆的火灵草! 然后他继续用这些火灵草灌溉金系灵力槽,如此循环往复,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金系灵力槽灌满了。 自此孟清云松了一口气,他从五灵空间出来,这时候才察觉自己饿得钻心,忙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一个桃子塞嘴里。 篮子里剩下的桃子大部分已经坏了,他从中把好的几个挑出来吃掉,尔后把坏桃子扔在了院子里。 吃饭也是个问题,不过先把玉老虎的事解决了再说。 他锁上门往云瑶峰的方向走。 云瑶峰并不大,其中正面是建筑房屋,背面是山峦悬崖,玉老虎的碎片很可能被扔在了山背面。 孟清云偷偷绕到后山,没有惊动任何人。随即他闭眼进入五灵空间把手拍在金字上,启用了定位能力,顿时叮地一声,金系灵力槽变成固体后飞快地化成了粉末。 然后他回到现实世界,视野里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图案,大致能分清楚一些线条是石头和树木,其他的都黑漆漆的一片,就在他左边不远处闪烁着几个金色光点。 玉老虎! 孟清云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快步往那几个光点靠近。穿过好几处树木他终于来到光点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处垃圾堆。 孟清云丝毫不觉得脏,径直走到垃圾堆翻找起来,由于定了位,很快就找到了。 在看到玉老虎的刹那,地图消失了。 孟清云将玉老虎藏到怀里,偷偷回到院子。 玉老虎只有碎片,而且只有一尊玉老虎的碎片,孟清云不敢保证它的效果,但起作用的是玉石,就算摔坏了,掩盖炼气期的修为应该没问题,可能再往上升级便无法掩盖了。而且只有一尊玉老虎便无法做掩盖气息的阵法。 当然,他现在用不着阵法。 他从屋里翻出几个锦囊,挑了其中一个朴素的,把那几块碎片放进去,系在腰上。 现在他又可以修炼了。 当然,在修炼之前他必须解决他的食物问题。 他不能一直吃桃子吧? 而且上次因为一直没出门便有人来查,如果再继续不出门吃饭一定会让人怀疑的。 但是修炼到半途跑出去排队吃饭太浪费时间。 最好的办法是拿到大米或者面粉自己做饭,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屋内不出去。 可是该如何拿到这些东西呢? 一是用钱购买,二是从厨房要一些。当然他可以自己种植,可这样做非常危险,很可能会暴露自己培育灵草的能力。 想到这里,孟清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出了院门到药园找到刘好,阐明自己的来意,“刘师兄,我想求你办点事。” “什么事?如果我能做到一定帮你。”刘好一直对上次没能帮上他事耿耿于怀。 孟清云说:“我不想出去排队吃饭,想自己做吃的,可是我没有粮食。” 刘好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竟然是为了粮食而来,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拍着胸脯道:“这好办,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上次因为孟清云来“求他”的事刘好一直心有愧疚,一直想补偿他,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扛下来。 孟清云没想到刘好竟然答得这么爽快,心里有点感动。他想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有朋友总是好的,加上刘好在他前世的记忆里也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一直守着药园,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便有了继续打交道的心思。 “谢谢刘师兄。”孟清云真心实意地道谢。 刘好连连摆手,“你别谢我,你帮了我不少忙,是我谢你才对。” 孟清云从身上摸出一个玉佩递给他,那玉佩质地非常好,是孟清云手上为数不多的值钱的东西,“这个是购买粮食的钱。” 刘好不收,孟清云正色道:“以后我要刘师兄买很久的粮食,如果刘师兄连这点心意都不收,那我不敢劳烦刘师兄了。” “这……”刘好迟疑片刻,只好收了。 第十二章 孟清云道了谢之后和刘好聊了几句便回去等消息。他心情很愉快,想到以后宅在屋里无人打扰的情景,便觉得生活很美好。 “听说了吗,戚瑶又杀人了。”一句话让孟清云停住脚步。 这里是下级弟子的住处,大量刚入门的弟子住在这里,人很多,消息传播得很快。 “她杀人不是很正常嘛。”其中一个说。 “哎呀,这次不得了,她杀的是龙师姐。” 其他人都很吃惊,“啊?龙师姐?她为什么要杀龙师姐?” “还不是因为那个秦晖多看了龙师姐一眼,夸她美丽端庄。”那人说,“戚瑶就找了借口说龙师姐弄坏了她的东西,把她活活打死了。” “太可恶了!”一群下级弟子义愤填膺。 孟清云思忖片刻,想起了龙师姐是谁。那是一个毫无后台的美丽女子,有资质却并不高,但靠着勤修苦练升到了炼气六层的修为,后来去了戚昭阳身边做侍女。这位龙师姐性格温柔大方,美丽端庄,待人接物都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算是底层升到高处的人,是下级弟子们羡慕的榜样。 现在戚瑶竟然把她杀了。 至于那个秦晖,是戚瑶的未婚夫,天一门的少宗主。人长得很好,孟清云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看的人。这人和戚昭阳走得很近,两人关系密切。非要说的话,可能用挚友来形容比较合适。只要秦晖来天音宗,除了见见戚瑶之外,便和戚昭阳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以前自己爱着戚昭阳的时候还吃醋,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友人以外的关系。不过后来想想不太可能,秦晖是戚瑶的未婚夫,戚昭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自家妹妹抢男人吧? 秦晖,戚昭阳…… 孟清云脑海里浮现出两人一起出现的身影,总觉得有点怪异。 “可怜的龙师姐啊……”下级弟子的声音传来。 孟清云叹了口气,心中怜惜那位龙师姐,但这件事孟他管不了,也不敢管。 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回家之后立即巡查了自己的院子,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彻底放心回屋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院子外响起的敲门声将孟清云惊醒,他睁眼从床上下去,眼神很是清明。打开院门,看到刘好和两个扛着大包的下级弟子站在门前。 “他们那儿面粉多,给你扛了两袋。”刘好说。 “谢谢。”孟清云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侧身让他们进来,指挥着他们把面粉抗到厨房,笑着说,“这两袋面粉够我一个人吃半年了。” 刘好也笑起来,尔后又收住笑,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做饭也好,以你的身份竟然要你去排队吃饭,实在委屈了。” 孟清云笑,“没什么委屈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后,刘好告辞离开。 孟清云关上门走到厨房,自己生火做馒头。 现在刘好和下级弟子作证,自己是有半年的面粉可以做饭,他们应该不会奇怪自己闭门不出吧? 况且上次自己去戚瑶那里借灵草被拒,还被羞辱一通,自己也有理由“无颜出门”。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愉悦起来,随便揉了团面放到锅里蒸好。他一从来未做过饭的大少爷,凭借着记忆依锦囊画瓢弄出来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所以出锅时候看到那一大团黄黄的硬邦邦的东西的时候,孟清云眉头皱得很紧。但随即想到自己目的是修炼,吃算什么,又释然了。 吃得坏就吃得坏吧。 反正等到了金丹期就吃得非常少了。 他吃了一个自己做的面团,把剩下的面团放好,尔后去院中水井打水好好洗了个澡后回到屋内继续修炼。 同样的,炼气二层所消耗的灵草比炼气一层消耗得要多,加上他经脉被废,很难突破。 万事开头难,可以理解。 孟清云并没放弃,心境也很淡然。 如此重复了几日,在充足的灵草和五灵空间的帮助下,他的修为渐渐增长起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冲破炼气二层了。 “父亲凭什么这么说我?”戚瑶怒气冲冲地从真言殿出来,银牙暗咬,怒不可遏。不过是死了个普通弟子,平日里也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可这次父亲竟然特地把她叫过去责备了一通。 林如风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道:“听说龙仙儿在新秀峰声望很高,这次龙仙儿死了,新秀峰那些弟子私下里怨言颇大……” “怨言颇大?”戚瑶冷哼一声,眼眸里划过不屑之色。 “他们也曾说过一些话,大概这些话传到了宗主耳里,所以宗主才会叫您过去吧?” “说了些话?”戚瑶前行的脚步顿住,侧头问道,“说什么?” 林如风迟疑片刻,在戚瑶充火的眼眸下道:“说希望能惩治凶手,给龙仙儿一个交代,否则实在难以服众。” “反了!”不出所料,戚瑶勃然大怒,一袭青色纱衣在怒气爆发的灵力中张扬飞舞,仿佛九天玄女般飘然凌厉。 林如风的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 “我堂堂宗主之女,杀一个不听话的下级弟子需要什么交代?就算要交代,也不该是向这群蝼蚁交代!”冷厉的煞气伴随着话语从戚瑶口中吐出,她的眼眸微微眯起,“新秀峰,那群刚入门的下级弟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对了,伤了吴悠的孟清云,也是新秀峰的,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孟清云跨出五灵空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喊叫,偶尔有铿锵的打斗声传来,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院外的空地。 孟清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收拾好之后出屋打开院门。 入目是一团狼藉。十几个新秀峰的弟子躺在地上痛苦□□,另外几个正和一个人战在一起。那几名弟子虽然以多打少,却明显不是那人的对手,不消片刻,那几名弟子便如同风筝般飘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有两个当场便吐出嫣红的血迹,像是受了重伤。 中间那人甚至未将剑出鞘,将人打倒之后便站在场地中央,表情冷淡。 是林如风。 心头一动,孟清云稍稍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身轻纱的戚瑶站在路边。原本她一直盯着场中,现在孟清云打开门,她自然看了过来。 孟清云只好道:“戚师姐。” 戚瑶笑了笑,缓缓道:“差点忘了这是孟师弟的住处。” 孟清云没说话。 戚瑶走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柔媚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是在闭关修炼呀。” 孟清云心一抖,手心微微冒汗。 难道自己修炼的事被发现了? 不,他不相信戚瑶能够知道。 他了解戚瑶的性格,她对自己很厌恶,性格嚣张。如果真的有人发现自己在修炼,那个人也该是戚昭阳而不是戚瑶。 想到这里他心中安定下来,脑中飞快思索。戚瑶不可能无缘无故找自己说这些话,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自己哪一环做得不好漏了马脚? 孟清云在思考的时候,戚瑶又说话了,“你闭关那么久,想来修为应该不错了?” 孟清云回过神,忙道:“戚师姐开玩笑了,清云经脉被废,哪还能修炼呢?” “哦?”戚瑶挑挑眉,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不修炼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孟清云语气温和谦顺,“清云经脉被废后心情一直不好,让师姐费心了。” 这话是告知自己闭门不出的理由。 戚瑶笑得一脸甜腻,说:“师弟天纵奇才,就算经脉被废想必也能修炼的,你把吴悠打伤的事不是证明了你的才能吗?林如风之前就想和孟师弟切磋一番,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又是比试! 第十三章 孟清云看到戚瑶锋利的眼芒,感受到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暗暗叹了口气。 心里苦恼的同时又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真的怀疑自己就行。 孟清云一副吃惊又为难的表情,“师姐,你明明知道我经脉被废……” “少废话!”戚瑶不耐烦地打断他,伸出鞭子指着他的鼻子道,“今天你不比也得比,林如风!” 林如风锋利的眉眼看了过来。 孟清云看了他一眼,心中快速思量着当下的情形。林如风修为已经快到筑基,无论如何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这次真是祸从天降,无论如何,这场胜败明显的比试结果已经注定了。 想想觉得窝火。 但转念一想,让戚瑶出了气也好,免得她时不时又来讨说法打断自己的安排,便道:“林师兄手下留情。” “孟师弟是天才,林如风也是天才。天才对天才,战斗应该非常精彩!”戚瑶笑得灿烂无比,那一刻,她的美像是开到荼蘼之后的罂粟,美得惊人。 孟清云淡淡瞥了戚瑶一眼。 那一眼宁静而淡然,戚瑶心中一动。 孟清云长得清清秀秀,快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抽高了条儿,身体有些清瘦,碧青色的衣袍宽宽松松,更衬得他姿容清癯,如竹如玉。 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温温和和,轻轻浅浅,像是饱含委屈又认命接受的无奈。 令人无法生出反感。 比起以前来,似乎变化了不少。 若说以前像是浑身棱角的顽石,现在便是被打磨过后的美玉。 戚瑶眼眸微微眯起——他要不是孟寒松的儿子,或许自己可以高看他几眼。 下级弟子们相互搀扶着撤离空地,或许心有戚戚焉的原因,大部分对孟清云投来担忧和同情的目光。 孟清云经脉被废并不是秘密,戚善方让人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他是废材,让他名誉扫地。现在经脉被废的废物和天才对上,结果还用猜吗? 孟清云已经料到了最后的结果,心中还算坦然。上次和吴悠对抗用的是炎指术,不敢用灵力,怕被发现。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更不敢用了,只能挨打。 不过,他不会白白挨打的。 深吸一口气,孟清云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如风缓缓抽出剑。 戚瑶一声令下,孟清云眼前的人忽然消失,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人已经飞了出去。 众人发出意外又理所当然的呼声。 林如风那一脚很重,孟清云胸口一阵翻腾,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他也不想忍着,自己越是表现得凄惨,众人越觉得戚瑶仗势欺人。而且欺负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想必戚瑶应该很扫兴。 戚瑶也没想到孟清云这么没用,看着他缓缓地站起来走回空地,是有那么一丝扫兴。 林如风眉头拧了拧,等孟清云摇摇晃晃来到场地中央便又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这次孟清云干脆趴在地上装晕,白白挨打的事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实力太弱他不想逞英雄。 “喂,起来!”戚瑶怒道。她身旁一人走到孟清云身边踢了踢,“快起来,听到没有?” 孟清云装死。 这时孟清云旁边有个青年小声道:“欺负一个经脉被废的人,太*份了吧?” 这话说得恰如其分,如果说“太过分了”说不定会招来戚瑶的一顿毒打,可“*份”便不同了。戚瑶自认为是个有身份的人,闻言挑了挑眉。她看向四周的人群,发现众人的脸上隐隐带着谴责,心里窝火起来,狠狠地剜了那青年一眼,吓得青年连忙缩回人群。 “是孟清云自己答应要和林师兄比试,技不如人输了,怎么就成了林师兄欺负他了?”戚瑶身边的人道。 戚瑶脸色稍霁,发泄过后她瞧了瞧地上的人,“算了,我们走。” 她瞥了地上的孟清云一眼,似乎无聊地摆摆手,扔下一句“废物”,便前呼后拥地离开了。 有人将孟清云搀扶起来往药园方向走。 孟清云半途“醒了过来”,忽然狂吐出一大口血,把众人吓得半死。 弟子被当头血喷,吓得不知所措,连忙加快了步子走到药园的大门,顾不得其他,冲过去惊呼着拍打药园的门,引得药园的人奔了过来。等刘好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见到躺在上的孟清云和血淋淋的场景,慌忙叫人把他搬进去,自己匆匆忙忙去请秦长老。 秦长老性子偏静,和龙山长老一样不爱管闲事,可他地位特殊,加上孟清云身份特别,他不能见死不救。 等孟清云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他那“被戚瑶打得喷血濒死”的传闻也飞一般散了出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后,听说戚瑶被从天一门回来的戚善方又叫去骂了一顿。 一向高傲的戚瑶被责罚,众人都有些解气,看到孟清云醒来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是吗?”孟清云淡淡道,内心非常失望。以为闹大了戚瑶会受罚,结果仅仅是被不轻不重地骂一顿。 看来自己的命太不值钱了。 众人看望他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叮嘱孟清云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孟清云微笑以对。 等人离开之后,屋子又恢复了宁静。 孟清云手指捏紧又松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重生开始就决定要报复,可是他压抑住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实力很弱,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然而长年累月的压抑,加上今次受到的重创,都让他心里窝着一股火,那火像一头不安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想要冲出来。 他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在药园呆了十几天后搬回自己院子里好好修养。 原以为生活会恢复平静,但似乎那一场事之后他被人记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些人看他,不怀好意的戚善方,假惺惺的戚昭阳,还有一群立场未明的长老。 孟清云对这些人很是冷淡,在这些人眼中只有闹得人尽皆知了才算事,平时自己被欺负惨了也不管死活。而且所有人的论调都是几个年轻人之间打闹着玩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明里暗里都在偏袒戚瑶。 孟清云不求他们的关心,等着他们来救只有像前世那样被玩死的份儿,他烦的是经常来人打扰到了他的修炼。 况且他马上要冲破练气二层的关头,不想在这个关头出茬子。 这天,又有人来探望孟清云这个便宜少宗主。 走进来的第一个人,是戚善方。戚善方身材高大,宽衣广袖,一身黑色凌云服,头戴高冠,气势威严。 他进来后,第二个人也跟着进来,是个高挑俊美的青年。 戚昭阳。 孟清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所有人中,他最恨的人。 戚昭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问天音宗的其他弟子,大部分都会夸奖他斯文有礼、谦谦君子,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翩翩佳公子。 他好像是那种没有缺点的人,完美无缺。 当初的孟清云对他崇拜到了极点,觉得他很优秀,在他面前甚至会感到自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戚昭阳的? 大概是别人都看不起自己他却肯关爱自己的时候吧? 加上他那么优秀,爱上他是很正常的事。 喜欢一个人会把他想得特别美好,一言一行都会被美化。现在想来,戚昭阳其实是个很虚伪的人。他很享受别人给予他赞美和好名声,自认为也是如此。 孟清云想到这里冷笑一声,虚伪和虚荣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戚昭阳能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置于死地,这才是最致命的。 他垂下眼睫,掩去了眼中的恨意。 孟清云自从重拾修炼之后日夜争分夺秒,专心用功,房间疏于打扫显得冷清破败,戚昭阳忍不住打量了两眼。 戚善方径直走到床边,沉声问:“清云,伤可好了?” 孟清云咳嗽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谢伯父和师兄关心,清云吃了师兄送来的药,已经好多了。” 随从弟子给两人找了凳子擦擦,戚善方坐下了。 这时戚昭阳走了过来,道:“师弟这里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实在太不方便了。明日我派找两个弟子过来,让他们伺候师弟。” 孟清云拒绝,“师兄不必。” 戚昭阳知他自从经脉被废之后性格变得阴郁,有此表现很正常,也不以为意。 “听说师弟近两年不太爱出门,是否有什么不便?”戚昭阳语气温和,一脸关切之情,“若有什么需求,师弟千万不要和师兄客气。” “清云,伯父最近才回来,竟不知你很久未出门了。若你有什么需要,定要对伯父讲,伯父一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戚善方打量了冷清的屋子后对孟清云道。 孟清云冷淡地道:“多谢伯父关心,我没什么要求。” 他试图表现出一种厌世情绪,还有一点委屈,这才是在别人心中他该有的样子。 两人似乎有些无奈。 第十四章 戚善方放缓神色,道:“瑶儿这次做得过分,我已经处罚她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可好?” “我没生气。”孟清云道。 戚善方微微皱眉,“清云,好男不和女斗,你和瑶儿置什么气?男儿志在四方,太过斤斤计较不是好事。你身体不好,天天呆在院子里会更闷,不如出来四下走走,宽宽心。” 孟清云看他。 戚善方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清云?” 孟清云看了他半晌,又看着旁边淡笑的戚昭阳一眼,缓缓道:“伯父教训得是,男儿应心胸宽广、志在四方,我想下山历练,请伯父成全。” “下山历练?”戚善方似乎一愣,随即和蔼道,“现在世道大乱,你身体未大好,历练的事以后再说吧。” 孟清云从床上坐起来,神色严肃,“伯父,今天清云便大不敬地说说心里想法。自从父亲去世,我的经脉毁掉之后,我一直不太开心,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会好一些,可每当走出这院子,看到这天音宗里的一草一木,总会想起以前种种,是以经常闭门不出。” 这是暗中解释了自己这两年为何闭门不出的缘由。 戚家父子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想来是认同这番说辞的。 孟清云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点点愧疚的情绪,他道:“父亲临死前千叮万嘱要我继承孟家,对我充满厚望,伯父和师兄对我照顾有加,也盼望着我能做个合格的少宗主,这阵子我思前想后,觉得该振作起来,否则,如何对得起父亲?又如何对得起伯父和师兄的苦心?” 这暗藏锋锐的话让戚家父子没了语言。 戚昭阳摇着的扇子顿了顿,接着继续摇着。 戚善方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了孟清云片刻,尔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孟清云的肩膀道:“好!好!好!不愧是师兄的儿子,!师兄泉下有知,定倍感欣慰!” 孟清云一脸喜悦,“您是答应了?” “你有这样的志向,我自然是要答应的。”戚善方道,“无论你做什么,伯父都十分支持。” 孟清云目露感激之情。 “昭阳。” “在。”戚昭阳恭敬地站了起来。 戚善方指了指孟清云,“看看清云,有着鸿鹄之志,将来非一般人啊。以后要多向清云学习。” “父亲说得是。” 孟清云连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伯父言重了,戚师兄才是清云学习的榜样。” 戚善方摆摆手,似乎不想和他客气了,道:“来人,把这院子好好给我收拾一下。” 孟清云便听到站在外室候着的弟子中有人领命而去。 他不想让人翻自己的屋子,这里有他藏着的花盆,虽然已经全部拔掉了,难保不能被看出来,便道:“清云谢过伯父了。清云虽然经脉尽毁,可还不是废人一个,这屋子我来打理即可。若伯父定要抬爱,不如就让师兄们帮我把院子里的花草给修剪了吧。” 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戚善方便点点头,吩咐随行弟子去院子里打理了。之后他又和蔼可亲地和孟清云交谈了几句,足足留了一个时辰,才和戚昭阳离开。 孟清云以要下山的缘故拒绝了戚昭阳送来的侍从,待人一走,他便关上房门把院子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发现他们确实没动过手脚,才放心地回屋收拾东西。 第二天孟清云便下山了,继续留下来,怕生事变。 山脚有个小镇,因得天音宗的庇佑发展得十分繁华。孟清云一身粗布麻衣,打扮成当地居民的模样。 在街上走了片刻,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 “不知道是老不死的奴才,还是小不死的狗腿子?”孟清云冷笑一声,走到一包子铺前,对着包子铺的老板道:“来两个包子。” “好嘞!”老板打开蒸笼。 孟清云借机往后看,只见两个身着青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水果摊前,装着买水果。他们衣着普通,长相也很平常,幸好孟清云不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废物,他依然感觉到两人身上的灵力波动。 他默默地拿了包子往前走,身后那两人果然跟了过来。 这时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带着几个人拉着马往这边过来了,看穿着打扮,像是一个马队。 孟清云不小心撞了上去,大汉立时大怒,“小子!你娘的敢撞我?不想活了?” 他声如洪钟,揪住孟清云提了起来。孟清云吓坏了,手脚胡乱挥舞,一不小心踢到了马儿的眼睛。马儿顿时嘶鸣一声,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 “我的马!”大汉慌忙去拉马缰,孟清云趁机挣扎着跳开。他燃起炎指术,又扒拉了一下旁边的马,马儿原本就受了惊,现在吃痛之下便像前一匹马一样奔了出去,怎么也拉不住。 立时,并不宽广的街道上人仰马翻,水果蔬菜被撞得到处都是,人人惊叫逃开,混乱一片。那跟踪的两人也被人群冲散到一边了。 孟清云矮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接着从小巷子里匆匆离开。小时候他跟着父亲下山去千妖林,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他低头猛走,很快越走越偏,人也稀少起来。 “少年!少年!” 听得几声大叫,孟清云抬起头来,发现是路旁有个老翁在拼命冲他招手。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千妖林,有去无回啊!” 老翁面色焦急,拼命摆手。 孟清云冲他点点头,不理他的警告,继续往前走。 在他前方是一道绵延不绝的山脉,山上密林重重,了无人烟。 他来到近处,脸上渐渐浮现一点笑容。 千妖林离天音宗不是很远,是一片非常茂盛的森林,森林里有很多毒物,平常人根本不愿意进入。 小时候孟清云的父亲曾经带他来过这个地方,他多少知道一些路径。他巡着记忆深入密林,很快的来到一处长满杂草的空旷地。 空地上开满了许多鲜艳的花朵,花有大有小,姹紫嫣红,看起来美丽极了。 那些花长得一模一样,叫冬雪莲。 终于到了。 孟清云露出一个微笑。 冬雪莲、双月莲、如玉铁面花三者长得一模一样,除非造诣很好的行家,平常人极难分辨出来,但是冬雪莲只是普通的花朵,双月莲却是药中极品,灵气十分充足,比之千年人参有过之无不及,更神奇的是该花能让人延缓衰老、美化容颜,所以是双月莲是修真者苦苦追求的上好灵药。至于如玉铁面花,则是双月莲的恶魔伴生,它能毁去一个人的容颜,加速衰老,泄掉灵气。 很早之前父亲曾带他来过千妖林,发现这里长有冬雪莲,那时候冬雪莲还未长成。今次孟清云算着时间也到了开花的时候,便借机下山。这次下山主要目的是寻一处不受干扰的地方冲关,若继续留在天音宗,难保不会被打扰;另一个目的是采集如玉铁面花。 如玉铁面花、双月莲旁边通常会伴生冬雪莲,但冬雪莲旁不一定长有双月莲和如玉铁面花。双月莲可遇不可求,他从未奢望,只是隐隐觉得如玉铁面花很可能长在这里,所以来碰碰运气。 展开早已准备好的金系能力,他运气不错,视野中的地图闪烁起一个光点。他兴奋地跑过去,小心地把它连根拔起。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又拿出携带的灵草匆匆从千妖林的密道离开。这个地方入夜后十分危险,他不敢冒险。 出了千妖林之后他又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山谷密林。 这里山清水秀,以前父亲带他来过几次在这里休憩,应该比较安全。 他四处寻找,很快拨开茅草看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孟清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费尽心机下山,不过是想觅得一处冲关升级的地方罢了。 心中暗暗一叹,他弯腰爬进山洞。山洞比较小,仅能容纳一个人,不过对孟清云来说刚好。 刚进入山洞,他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好奇地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只雪蚕。 孟清云曾在札记上看过,雪蚕是极珍贵的蛊,一死一生。母虫孕育新虫,当虫卵被排出后母虫便会死亡。起先新虫只是一个虫卵,可以用作控制他人的蛊,当它寄生到合适的机体之后便会破卵而出长成新虫,而唯一能控制这只新虫的只有母虫尸体,所以雪蚕一直被用作下蛊之用。 现在虫卵找到了,母虫尸体一定在附近。 孟清云睁大眼睛借着洞外射入的光芒找了找,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条已经僵硬的虫子。 他把雪蚕连同母虫一起用布条包好,放入口袋。 在看到雪蚕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是用雪蚕控制戚家人,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雪蚕下蛊要人自愿,戚家人哪个甘于被人控制? 他将雪蚕收好。虽然现在不知道这只雪蚕有什么用,可是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哪天就派上了用场。 第十五章 装好雪蚕之后孟清云便在山洞里修炼起来。 他进入五灵空间之后直奔土系能力。 之前他用得最多的三项灵力是金木火,水和土一直没动。水系能力他现在没必要用,原因有二。一是不管他夺取谁的灵力都有暴露的危险,二是是他发现使用水系能力的条件比其他四系要苛刻,所用的灵力比其三系都要多,而且一旦用得不好便会被反夺取,非常危险,因此他一直没用水系能力,甚至都没有培养它。 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打算用它。 至于土系防御能力,在天音宗的时候他比较安全,没必要专门修炼防御,加上修炼三系已经筋疲力尽,是以他放弃了修炼土系。 而且他现在的修炼原则依然是以火系为主,木系和金系为辅助。 贪多嚼不烂,还不如专精。 火系是他最突出的属性,这辈子主要修炼它毋庸置疑;他必须要灵草,木系能力是必不可少的;金系能力偶尔也会用到,但是不常用。实际上他修炼得最多的是火系和木系。 可现在他到了荒郊野外,必须要防御力。 他将灵力灌注到土系灵力槽,拍下土字之后,他的身上便笼罩了一个泛着黄光的结界。 一道信息闯入脑海,大意是这道结界能够阻挡炼气五层之内的所有攻击,同时能够隔绝毒虫和野兽。 做好结界和隐蔽物之后,他便专心修炼起来。过了不久,他感觉到灵力在身体里聚集得越来越多,经脉隐隐有了痕迹,灵力自发形成轨道,很快有冲关的迹象。 这时一道闷雷闪过,天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面电闪雷鸣,隐藏着可怕的天劫。 开始孟清云并没有发觉这样的异相,他只是忽然觉察到外面变黑了,便朝洞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大量的乌云在天空盘旋,乌云如怪兽翻滚咆哮着,压得非常低,闷雷和闪电在黑云里穿梭,偶尔漏出一鳞半爪,一切都昭示着可怕的天地威力。 孟清云最初以为是要打雷下雨了,而且是难得一遇的可怕雷雨天,可往远处看,更远的天空碧蓝如洗,澄澈如玉,阳光灿烂,只有自己这块山谷头顶乌云笼罩。 他傻眼了。 这样的状况,明显不是自然天象,而是……雷劫! 孟清云吓到了,他从没听过升入炼气二层还会遭受雷劫的,而且是这样大的雷劫! 难道是因为自己借用五灵玉必须付出的代价? 心中思忖着,孟清云出了一头冷汗,衣服汗涔涔的几乎要湿透。如果被这样的雷劈下,绝对会灰飞烟灭。可是现在是冲关的紧要关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真是危险之极。 情急之下,他一咬舌尖守住灵台清明,决心放手一搏,他把所有的灵草全吸收了,争取在雷劫落下之前冲关成功。 千钧一发之际,体内的漩涡疯狂旋转,穴外围的圆环不断凝聚着,天边闷雷滚滚,紫电闪烁。当一条儿臂粗的闪电轰然落下的时候,孟清云体内的圆环恰好凝聚成实体。 炼气二层冲关成功! 孟清云连忙跳起来往山谷外面飞奔,用尽了吃奶的劲儿。 身后,闪电轰然落到山谷……旁边的树林里。 无意中回头的孟清云看到这一幕,有些发怔,还未回过神,他感觉他身体一麻,身上的结界碎掉了。 那道雷电像是劈到了目标,天上的漩涡竟然消失了,就连那突如其来的雷劫也跟着消失,可那道雷劫辐射的威力依然破了自己可以扛住炼气五层修为的结界,假设那道雷劫的目标是自己…… 孟清云头皮一阵发麻,他抹抹汗,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建立了结界。 庆幸的同时又在心里思索——难道那道雷劫对付的不是自己? 很有可能。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个人升到炼气二层便遭受雷劫的,如果炼气二层便会遭遇这样的大劫,那么这世上便不会有这么多人修仙了。天劫和修为有关,功力越高需要应付的天劫威力越大,从刚才的天象来看,那绝对不是普通等级的人应付的天劫,至少也是金丹级别的。 冷静下来以后,孟清云的头脑也清晰起来,分析下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刚才天劫出现的时候,山谷附近一定有别的高手在渡劫,那道雷电并不是劈向自己的。 孟清云心中稍定,尔后又升起一个疑问——为什么声势浩大的天象只劈下一道闪电便不再落雷了?简直就像是半途而废的一样。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攫住了他。 他知道渡劫之后的人非常脆弱,他想了片刻,最终决定去看一眼是哪位。如果是好人说不定可以结个善缘,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嗯,顺便拿点东西作为报酬;如果是魔道,那正好趁他病要他命,说不定还能摸出个什么宝贝。当然,他差点害自己走火入魔,拿点东西作为赔偿不为过。 孟清云小心地走到那片森林,他避开树枝,声音尽量弄得很小。很快他来到那道紫色闪电掉落的地方,他躲在树后往前望,果然看到树林中央躺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晕了过去。 孟清云观察片刻,确定那人确实被劈晕了后才走出树后,谨慎地靠近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套华美的黑色衣袍,袍边翻着绣文细致的图案,料子是极好的绸缎,并非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孟清云靠近了些,当看到男人的脸时愣住了。他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是秦晖,这次总算找到一个和秦晖媲美的。秦晖面相偏阴柔,而这位轮廓刚毅,五官深邃,十分俊朗。 修真界俊男美女很多,出类拔萃的不少,但长成这样的实在少见。 孟清云新凝神判断男人的来路。他是少宗主的时候,跟着父亲出去拜访过,附近大部分的门派重要人物他都见过,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而且以刚才雷劫强大程度来看,此人修为很高,相貌又这么好,如果是附近的门派的人应该不会默默无闻。 外地人。 孟清云下了结论。 孟清云又看了看男人的身体,这长度……应该很高。还有这胸膛、肩膀…… 孟清云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膛和肩膀,那股压下去的嫉妒又丝丝冒了出来。 他伸指戳了戳男人的脸,男人没有反应。 外地来的修真者,却到这地方来渡劫。 孟清云摸着下巴,怎么也想不通啊。自己冲关也要选个没人的山谷把自己藏在山洞里,大部分人也如此,早早选定地点并做好准备,没道理这人不会选个安全的地方。而且高阶的人渡劫,都是在门派里面并且有人护法的。这人跑到外面来渡劫,只能有两种情况,一是他主动离开门派的,或许是门派里不安全还是别的;二是他被动离开的,也许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不管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这人身上应该带着麻烦事。 孟清云环顾四周,周围根本没什么应对雷劫的阵法之类的残留痕迹,说明这人根本没来得及准备阵法。 判断不出这人的好坏。 救还是不救? 孟清云有点纠结。 这时候男人的身体动了动,孟清云警觉地后退一步。 男人吐出一口黑血,又一动不动了。 这个动作间,男人腰部的东西吸引了孟清云的目光。那是一个很朴素的褐色锦囊,大概有大拇指大小。孟清云是个识货的人,他扯下那个小锦囊仔细看了片刻。为了印证猜想,他打开盖子往地上倒了倒。稀里哗啦的,小小的锦囊竟然倒出了大堆的东西。 果然是空间袋! 孟清云又惊又喜。这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非常珍贵,他一直想要一个,却求而不得,如今送上门来了…… 孟清云决定救了这家伙,然后拿走这个锦囊当做报酬。 孟清云瞥了眼那堆东西,有金银珠宝和一些伤药,还有一个卷宗。 难道是什么功法? 孟清云眼睛发亮,虽然他已经有了五灵玉和五灵决,可宝贝功法什么的多多益善啊! 他拿起卷宗打开,脸色很快从惊喜变成了鄙夷。 “胡晓晓,欢喜宗宗主之女,十七岁,面若芙蓉,能歌善舞,身段柔软,眼神妩媚,筑基中期……”后面一堆记录该女的其他信息,比如身高、体重,腰细不细,胸大不大,腿长不长之类。 孟清云又往下拉,发现那份宗卷上记载了很多女人,长长地一卷。 孟清云看得连连冷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好色之徒,这么多女子的信息,看来收集了很久,说不定是个采花贼! 这时候男人忽然又吐了一口血,孟清云拿起锦囊面色变幻片刻,决定还是救他——总不能拿了东西什么也不做。 他拿出之前准备的伤药凑到男人嘴前,粗鲁地掰开他的嘴把药丸倒进去。下山前他做了充分准备,怕自己冲不了关受内伤,从刘好那里讨了些伤药备着。 男人皱皱眉,明显不想吃。 孟清云邪恶地堵住他的鼻孔。 男人挣扎着呼吸,被迫吞下了药丸。 孟清云又拿出自己剩余的灵草搓烂,将汁液滴到男人嘴里。这次男人知道是好东西,很温顺地吃了。孟清云看灵草汁液用完,觉得自己义务已经尽到了,准备把灵草扔掉走人。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男人唇边吮吸着剩下的汁液。 柔软的唇触碰到手指,孟清云一僵,随即快速挣开,抬脚朝着男人踹了过去。 他的脸色阴沉,思索着这男人沉睡中也不忘调戏他人,简直恶劣至极。 男人似乎被这一脚踹醒了,睫毛迷迷糊糊地抖动着,眼睛似乎要睁开了。 孟清云惊了一跳,想也不想地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这男人是好是歹,根本不打算让男人看到自己的脸。 却被紧紧抓住了两只手。 男人的力气很大,将他的手腕往两边猛然一拉,孟清云猝不及防下趴在了男人身上,差点吻到了男人的唇。 孟清云这下真是又惊又骇,他没想到重伤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力气。 他两只手泛起了红光,堪比两团燃烧的火焰。 原本以为男人在热痛之下一定会松开手,没想到男人却没事人一样。 炎指术不管用! 孟清云惊得睁大眼睛。 男人并没有睁开眼睛,像是依然昏迷着。 孟清云狠狠挣扎,却挣扎不脱。阴沟里翻船,他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这时候男人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凑过来闻了闻孟清云的脸,然后……吻了下去。 孟清云头脑一片空白。 “就是你……”男人喃喃说道,抓得更紧了。 孟清云缓缓变青,他的两只手再度变红,原本薄薄的一层红色因为愤怒骤然变成了两团火焰! 这一次男人终于感到了痛,松开了手。 孟清云眼中闪过杀机。 在这种地方杀了这个男人,谁也不知道。 这时男人忽然皱起眉头,像是痛苦至极,尔后呕出一口鲜血。 看到那口泛着热气的血,孟清云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眼中的杀机褪去——看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孟清云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树林。 第十六章 宽阔的大路上,一道少年的身影匆匆行驶着,他混在形形□□的人群中,衣着普通,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他正是匆匆往回赶的孟清云。他已经冲关完成,没必要再呆在外面了。再呆下去,只有炼气二层修为的他十分危险,如果有人派杀手来,他可得真冤死在荒郊野外。 这一路走得非常急迫,几乎马不停蹄,就怕不知哪里冒出几个杀人把自己杀了。大概因为没人预料到他出门游历不到一个月便往回走,是以这一路上没遇到来杀他的人。 等到了天音宗山脚下,他才稍微放心,抬手擦拭额上汗水。 “你不是孟师弟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孟清云转过头,看到一个矮小的青年正背着东西过来,一脸惊讶。 “刘师兄。”孟清云微笑。 “听说你出去历练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清云道:“刘师兄有所不知,我刚下山便遇到一群恶人,好不容易脱身出去又走进了千妖林,差点葬身林中,你知道我没什么修为,虽然我有心,但也无力啊。” 刘好与他并肩走在一起,听了他的说辞,安慰道:“孟师弟不用妄自菲薄,既然山下太乱,不如在山上呆着,好歹能保个平安。” 孟清云似有犹豫,道:“其实我回来也不全是因为外面太乱。” 刘好看向他。 孟清云看了看四周,这是上天音宗的路,几十年来天音宗渐渐没落,已经没有多少信徒上山,加上天音宗不再对普通人开放,所以山路上人并不多。孟清云道:“原本我还想在外面多逗留些时日,可后来在千妖林找到了好东西,便回来了。” “什么好东西?”刘好惊讶。 “这里不方便,我们上山再说。”孟清云压低声音。 刘好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更加好奇,两人便沿着石阶往上走。 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楼阁,孟清云摸摸怀里保存完好的如玉铁面花,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 刚到了一处有着苍天古树的空地,刘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孟师弟你别卖关子了,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孟清云将他拉到僻静处,眼角余光看到走廊处一道阴影,“刘师兄莫急,说起来这件东西还要你来鉴定呢。” “到底是什么?” 孟清云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如玉铁面花,“刘师兄你看看,这是不是双月莲?” 刘好大吃一惊,连忙接过花查看。他看了片刻,还没看仔细便被孟清云一把抢了去,“你觉得是不是?” “好像是,但我不敢确定。”刘好老实道,“我水平有限,看不出来。说不定秦长老知道……” “这可不行。”孟清云连忙摇头,“这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贝,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保不准会觊觎我的宝贝。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刘好想了想,点头说好。 孟清云拍拍他的肩,“谢谢刘师兄,我刚历练回来,还得去伯父那里一趟。” 他刚回来,自然要向现任宗主戚善方报告情况。 “孟师弟慢走。” 孟清云和他告辞离开。 等他一走,旁边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来,却是钟毓,他喝道:“刘好,你们刚才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刘好吓了一跳,“钟、钟毓师兄……” 钟毓高高瘦瘦,盛气凌人,“你们是不是偷了药园的东西?”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看到你们手里拿了一朵花,还说不是?!”钟毓怒喝。 刘好被吓住,登时脱口而出,“那不是我偷的,是孟师弟在外寻回来的双月莲。” “双月莲?”钟毓眼里闪过一道光。 话一出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刘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他唯唯诺诺地不敢答话,心中很是愧疚。 “还不快回去做事!”钟毓又喝道。 刘好如蒙大赦,飞快地跑开了。 钟毓目光变幻片刻,转身往药园相反的方向而去。 孟清云在戚善方的书房里见到他,戚善方身着简单衣裳,一手执笔写字。看到孟清云进来,便放下毛笔,满脸和蔼之色地问道:“怎么回来了?” 孟清云上前一步,“伯父。” 戚善方朝他招招手,“来,让伯父看看。” 孟清云上前两步,戚善方端详片刻,道:“不过一个月便瘦了些。” 孟清云道:“清云在外走了段时间,原本想多历练几月,但外面实在艰苦,清云……清云……” 脸上露出几分难堪的神色。 戚善方拍拍他的肩道:“外面世道很乱,你一个人在外又没修为,很不安全,早点回来也是好的。” “让伯父失望了。”孟清云低下头。 “无妨,有些事无需强求,你只要平平安安便可。” 孟清云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继而恭敬道:“是。” 戚善方忽然问道:“我看你的修为,像似有所长进?” 心里微微一惊,片刻后孟清云想起身上带着的玉老虎,心里稍定,从容道:“上次见过龙山长老,长老曾点化过我,清云虽然一直勤学苦练,却并未有长进,让伯父失望了。” 戚善方点点头,并不在意,“你也累了,下去吧。” 孟清云松了口气,暗想他应该没看出自己有修为,目前的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便告辞离开,走到长廊的时候,迎面却遇到了戚昭阳。 孟清云正想要避开,戚昭阳已经走到他面前不到三步的距离,面上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清云,你来了?” 清云,叫得多亲热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感情有多好。 不过,现在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孟清云笑道:“戚师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不是巧。”戚昭阳温和地看着他,“我是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看你的。” 孟清云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愕的神情,随即不好意思道:“戚师兄何必……” 戚昭阳笑道:“都是自家人,自然要上心的,走,去那边坐坐,和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相请,清云莫敢不从。” 两人行至最近的一处凉亭,戚昭阳吩咐随从站在外面,和孟清云一起走进了凉亭中坐好。不一会儿便有人拿来点心,倒好了茶水。 孟清云看了一眼,道:“师兄费心了。” “我们是兄弟,为清云,再费心不为过。” 孟清云又是微微一愣,“师兄言重了。” 戚昭阳笑:“来,说说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师兄是在盘问我吗?” 戚昭阳也不生气,道:“我是关心师弟,师弟不想讲,那就不讲了。” 孟清云想了想,沉下脸,“没什么事,路上遇到几个不讲理的,被我打发了。” 戚昭阳眉头微微一动,道:“师弟遇上抢劫?” “差不多。”孟清云端起茶喝了一口,“被我打发了。” 戚昭阳含笑,“只要你平安就好。” 孟清云沉沉道:“还是师兄好,能惦记着我的安危,师弟我一直感恩于心。” “这是应该的。”戚昭阳笑,“师弟能打败盗匪,想必修为还是不错的。” 孟清云脸色黯然,“师兄是在取笑我吗?我这辈子怕是再难有寸进了。” 戚昭阳似想起他经脉被废的事,默然片刻,忽然伸出手去握孟清云的手,诚恳道:“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清云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抽开手。 这时有人进亭来报,“戚师兄,钟师兄来了。” 戚昭阳站起身对孟清云道:“师弟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走出亭子。 孟清云侧脸望去,远远地看到钟毓站在小路尽头,便垂下头继续喝茶。 不一会儿两人似乎说完话,钟毓离开,戚昭阳又回到了亭子,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看向孟清云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师兄是有什么话想说?” 戚昭阳没说话。 孟清云站起身,垂眉道:“师兄好像挺忙的,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 戚昭阳忽然道:“清云,你出去没遇到别的事?” 孟清云一愣,“什么?” 戚昭阳叹了口气,“清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说,你可以信任我。”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孟清云,里面带着诚恳。 第十七章 “我没有事情瞒着师兄。”孟清云直视他。 戚昭阳笑道:“我听说,你好像得到了某个东西。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孟清云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戚昭阳道,“师弟可以相信我,若有什么难处,师兄也可以帮师弟一把。” 孟清云在心底慢慢笑了。他犹豫了一会儿,重新坐直了身体,道:“确实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他咬了咬牙,道:“其实,我得到了一支双月莲。” “双月莲?”戚昭阳很惊讶,“你确定?” 孟清云压低声音,“十有□□,不过不敢确定。” “带了吗?” “带着。” 戚昭阳收了折扇,缓缓道:“刚刚和我说话那人,看到没有?” “看到了。” “他叫钟毓,是秦长老内门弟子,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让他来帮你看看吧。” 孟清云没说话,神色犹豫。戚昭阳也不急,慢慢地摇着扇子。过了片刻,孟清云点点头。 戚昭阳叫人去找钟毓来,很快钟毓便过来了。戚昭阳屏退左右,让孟清云拿出花来。 孟清云看看他又看看钟毓,神色犹豫。 戚昭阳摇摇扇子,眼神诚恳,“清云,你信不过我吗?” 孟清云摇摇头,“戚师兄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他是我朋友,你可以像信我一样信他。” 孟清云看了看钟毓,又看了看戚昭阳,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若是我的花丢了,那就是他的问题。” 钟毓眉毛挑起来,似乎很生气,但在戚昭阳的眼神制止下忍住了,道:“孟师弟请放心,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若违誓言,必定天打雷劈!” 孟清云微微露出点笑容,“那好,有钟师兄的誓言我也放心了。” 那笑容很浅很淡,但不知为何,钟毓心头忽然一窒。 戚昭阳在旁道:“清云,正事要紧。” 孟清云这才从怀里拿出一朵已经半蔫的花来。 “哦?这是什么?”戚昭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花,没有表现出一丝羡慕渴望的情绪。 孟清云把花递过去,“这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双月莲是世上少有的增长灵力的灵草,还能洗精伐髓、焕肤美颜,有了这个,说不定我的身体还有救!” 说到后面的时候,孟清云已经神采飞扬起来。 “让我看看。”戚昭阳伸出右手。 孟清云瞥了一眼,那只手保养得非常好,五只手指骨节分明根根如玉,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手都会惊叹它的漂亮。可惜在孟清云看来,那只手却像是淬了毒一样让人可怕。 他把花递了过去,“师兄请看。” 戚昭阳看了片刻,递给旁边的钟毓,“你来看看。” 钟毓表情严肃地接过花,对着光仔细看了半晌,又闻了闻摸了摸,最终遗憾地摇摇头,“这是冬雪莲,不是双月莲。” “不可能!”孟清云脱口道。 “这个是冬雪莲。”钟毓带着笃定的口吻说道,“这世上,双月莲、如玉铁面花、冬雪莲极其相似,其中冬雪莲是三者中最为常见的,长于密林深处,平常人很难寻到。而双月莲和如玉铁面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非大机缘不能得到……” “这确实是我的大机缘。”不待钟毓把话说完,孟清云便冷冷道。 钟毓道:“信不信由你,这确实是冬雪莲。” 孟清云依然不肯相信,“你说它是冬雪莲,可有证据?” 钟毓道:“你看花萼,在灵力灌溉下冬雪莲的花萼不会变化,双月莲会变红,如玉铁面花会变黑。你看看,这花萼一点变化都没有……也难怪你区分不出来,你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自然没法分别三者的区别了。” 听到这番话,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孟清云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简直想叫众人来围观围观什么叫做撒谎天才! 双月莲、冬雪莲、如玉铁面花三者是有区别,但需要长期培植药草的人才能鉴定出来,至于花萼变色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瞧他说得言辞凿凿像真的似的,不明所以的人恐怕会被他彻底忽悠过去。 孟清云一脸惊愕,“你说的是真的?” “确定是冬雪莲吗?”戚昭阳问。 钟毓恭敬道:“这花想必是采了很久,花萼已快要枯萎,已经不好辨别,但看来是冬雪莲不错。” “胡说八道!”孟清云沉下脸,“这分明就是双月莲,你故意说是冬雪莲安的什么心?” 钟毓被他一顿抢白,刚要说话,孟清云道:“你敢发誓说这是冬雪莲?” 钟毓微微一愣,没说话。 孟清云冷笑一声,从他手里夺过花朵对戚昭阳道:“师兄,我刚回来累了,想回去休息。” 戚昭阳看气氛僵硬,不便强留,便含笑道:“好好休息。” 孟清云似有所愤懑,背影僵直地离开。 等他离开了,戚昭阳摇着扇子问道:“真的是冬雪莲吗?” “不清楚。”钟毓道,“花已经快枯萎了,不太好分辨。” 戚昭阳笑,“那你还口口声声说是。” 钟毓低头,“若真的是双月莲,孟清云可能真的会养好身上的伤,对少宗主您不利。再说,宝物配英雄,不该是他能占有的东西。” 戚昭阳眯起眼睛,“你挺为我着想的。” 钟毓沉声道:“属下愿为少宗主肝脑涂地。” 凉亭里静默半晌。 “孟清云的经脉不可能恢复,不用操心了。”片刻后戚昭阳缓缓道,“你后面那句话说得对,宝物配英雄,若真的是双月莲,那不该是他拥有的东西。” 说罢摇着折扇离去,留下钟毓在凉亭里沉思。 孟清云回到自家院子,他仔细查了周围的情况,发现禁制没有动过便安了心。进入房间稍微休息片刻,再起身时已经将近日落时分。他慢吞吞地到厨房揉了团面煮了,随意吃点东西再回到房间,从内室的柜子里翻出一本《灵物札记》,撕下一幅图画带好后便动身去药园。 守门的弟子已经对他很熟了,加上有刘好的吩咐,对他还算客气,听说他要来见秦长老,便道:“孟师弟请稍等,待我去通报一声。” “谢过师兄。” 那人快步离去,孟清云耐心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那人去而复返,对孟清云道:“秦长老请你过去。” 孟清云跟在他后面进入药园深处,这里他非常熟悉,很快来到秦长老所处的内院。 秦长老坐在首座蒲团上,白眉白须,一件普通青衣,下首坐着他的内门弟子,钟毓和刘好也在,似乎正在讲学。 “清云来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孟清云上前道:“拜见秦长老。” “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是的。”孟清云道,“清云有件事想请教秦长老,各人说法不同,清云很是为难,所以特地来求长老评判。” 秦长老捋捋胡子,“说来听听。” 孟清云左右看看,迟疑道:“可否……” 秦长老便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这时钟毓站起来带头离开,等到众人离开了,秦长老道:“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秦长老不爱管闲事,但他和龙山长老不同之处在于性格温和。上次孟清云被打伤在药园里呆了些时日,平日恭顺有礼,秦长老顾念起孟清云父亲的情分,便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孟清云闻言拿出怀中的图画,恭敬地递给秦长老,“敢问长老,这个东西是双月莲吗?” 秦长老接过来仔细看了片刻,捋着胡子点头道:“确实是双月莲。” “长老确定?” 秦长老很不喜欢别人质疑他在药物方面的能力,语气略有不快,“老夫执掌药园四十五年,曾游遍名山大川,见过无数的灵药奇宝,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真的是双月莲?” “的确如此!” 看孟清云不说话,秦长老微微皱眉,“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让我屏退弟子?” “秦长老和我想得一样。”孟清云忽然笑了,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雪蚕,“这个是清云出外游历得到的小玩意儿,请秦长老笑纳。清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秦长老却推辞不受,“这东西我用不着,你拿回去吧。” 孟清云知他看不上,便收回东西,告辞离去。 第十八章 戚昭阳坐在密室里,全身蒸汽腾腾,脸色绯红,满头大汗,像是处于烈火中炙烤,尔后忽然睁开眼睛,全身的气机如箭而射,在周围的墙壁上留下好几个凹洞。 他眉头微皱,微微一叹,“又失败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门边守候的韩吉连忙送上毛巾,“少爷,钟毓来了。” 韩吉是戚家之前在山下资产的家仆,从小便有修真资质,后来大了些送到山上来跟着戚昭阳。 戚昭阳拿毛巾擦擦汗水,慢条斯理道:“我闭关了多久?” “一天。” 戚昭阳将毛巾递给他,走了出去。 钟毓坐在外面,看到他便站了起来,“少宗主。” 戚昭阳挥手让人离开,坐到茶几的另一边。 “我来报告少宗主一声,孟清云手上的确实是双月莲。”钟毓道。 “你肯定?”戚昭阳并不激动。 钟毓压低声音,“孟清云拿了花去向秦长老求证,我亲耳听见了。” 戚昭阳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他赞赏地看着钟毓,“做得好,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我知道。” 钟毓领命而去。 夜色渐浓。 孟清云用匣子将如玉铁面花放好,准备锁进柜子里的时候,外面的门响了。 他放下匣子去开门,发现来人是钟毓。 月光下钟毓那张平凡而瘦长的脸泛着白,略显阴森。 “孟师弟,可以进来坐坐吗?” 孟清云打开大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请。” 钟毓进了门。孟清云将门关上,走到他身边,两人沿着院中小路往前走,月光和黑暗将两人的面容模糊成一片阴影,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不知钟师兄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今天我去查了典籍,可能我的判断有误,我想再看一眼你的花。” “这……” 钟毓沉了脸,“怎么,连看看都不行?” 孟清云没搭话。 两人僵持片刻,钟毓软下来,“孟师弟不会这么小气吧?这样,我这里有颗龙火草的种子,就作为观看双月莲的报酬,怎么样?” “我要龙火草的种子做什么,我又不会培育灵草。”孟清云道,“再说了,要是真养出来了,别人说是我偷的那就不好了。” 钟毓道:“只是颗种子而已,不碍事的。” 孟清云与他对视片刻,笑道:“钟毓师兄言重了,只不过看看而已,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来,进来吧。” 说着推开门进入室内。 钟毓脸色稍霁。 室内烛台上燃着一只蜡烛,有些昏暗,周围的事物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楚。 钟毓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的小匣子。 孟清云摊手,“请。” 钟毓走过去打开匣子,轻微的咔嚓声中,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红。他看了片刻,向孟清云招手,“你过来。” 孟清云依言过去,钟毓抓起他的手将一样事物放在他手中,“龙火草的种子。” 孟清云摊开手,一颗糖豆大小的红色种子躺在手心。 钟毓道:“龙火草的种子灯下看,可以看到中间有阴影,周围是透明的,还有一圈金色。” 孟清云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他举着种子就着烛台查看,此时他的身影挡住了大片的光,房间变暗。 黑暗里有很快的动作。 “看到没有?”钟毓的声音。 龙火草的种子在火光中晶莹剔透,周围有一圈很淡的金色。孟清云点头,“看到了。” 他放下烛台,“谢谢钟师兄。” “不用谢。”钟毓神色有一瞬间的紧绷。 孟清云望着他,钟毓觉得那眼神是如此犀利清明,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但瞬间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他很快便调整过来,他伸手往匣子里捏了捏,被孟清云制止了,但很可惜,花已经被捏变了形状。 “你做什么?”孟清云目光含怒。 钟毓很镇定地道:“花我看过了。” “师兄还认为是冬雪莲?” “不错。” 孟清云无声地笑了。 “不知师弟如何处置这花?” “和师兄有关吗?” 钟毓微微一怔,继而道:“如此,就不打扰师弟休息。” “师兄请。”孟清云做了个送别的姿势。 钟毓非常干脆地离开,丝毫没有逗留。 孟清云关好门,缓缓走进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背着关上门,走到桌前盯着那匣子看了片刻,无声地笑了,随后他把匣子随手扔进抽屉,自己翻身和衣上床。 钟毓匆匆来到戚昭阳的住所,穿过走廊,如入无人之境。戚昭阳吩咐过了,他若要来不用通报。 他走到内室正要直接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笑声,不由微微一怔。 他要退出去,旁边却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什么人?” 钟毓狼狈地摔进内室。 内室铺着松软的地毯,香炉里燃着清香,温暖甜腻的气息萦绕鼻间。 钟毓慌忙藏起手里的东西。 “你手上拿着什么?”女子的声音,“你是谁?” 钟毓循声而望,看到衣着华丽、面容美艳的戚瑶坐在一边。 “他是钟毓,来找我的。”坐在另一边的戚昭阳道,“林如风,不要这么粗鲁,将他扶起来吧。” 从黑暗里走出一个身材结实、眼角上挑的青年,他走过来伸手扶钟毓,却被钟毓避开了。他冷哼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戚昭阳身边,沉默不语。 “原来是钟师兄呀。”戚瑶用手抵着下巴看他,“哥哥,他像是有话要说呀,我能不能听听呢?” 戚昭阳微微一笑,冲钟毓道:“但说无妨。” 钟毓从怀里掏出一朵半干的花,恭敬地递给他,“少宗主,双月莲到手了。” 戚瑶的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双月莲?” 戚昭阳微微一笑,点点头。 戚瑶转头向他,抬着下巴,“给我。” 戚昭阳道:“这东西我是费尽心机得来的,你就这么要了去?” 戚瑶挑挑眉,“我是你妹妹。反正这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补品,对我就大大不同了。如果你把这朵花给我,我可以把麒麟石给你,怎么样?” 戚昭阳沉思。 他五行属木,最近已经到了筑基初期,正要冲破筑基中期,可惜一直没有成功。麒麟石刚好能帮他克服灵力外泄问题,而且与自己属性相符,大有裨益。双月莲虽然是灵物,却只能增长灵力强化体质,对现在的他没有多大作用,因为他冲关的关键点不是灵力的问题。虽然有点可惜,但他更需要麒麟石。 想了片刻,他便道:“好。” 戚瑶喜笑颜开,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拿来。” 钟毓只好将双月莲交给了她。 孟清云恢复了修炼日程,不再踏出自家院子,前来探望他的人都被他以不冷不热的态度打发走了。本来他便不是个重要人物,如此下来别人也淡了和他攀交的心思。孟清云乐得清闲。 过了半月,一日刘好过来送面粉,临走的时候先让两个送面粉的下级弟子离开,自己关了院门,一脸神神秘秘地对孟清云道:“出大事了。” 孟清云道:“什么大事?” 刘好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听说,戚瑶误食如玉铁面花中了剧毒,要不是秦长老刚巧在,说不定她一身功力都废了,不过也够呛,她身子受损,恐怕以后的修行之路会很难。再者,听说她的脸也毁了,醒来后大哭大闹,前两天还去找戚师兄大闹一场。” 孟清云吃了一惊:“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呆在院子里,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不是!”刘好长吁短叹,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啊……” 孟清云叹了口气,“是啊,美人儿薄命,龙师姐也是个美人儿啊。” 刘好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那位薄命的师姐,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感慨,“你说这不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嘘!”孟清云竖起手指,“隔墙有耳。” 刘好紧张地捂住嘴巴左右观望,尔后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孟师弟以后还想要什么东西,只管来找我。” 孟清云微笑:“谢谢刘师兄。” 刘好匆匆离开,孟清云关好院门走进房间,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对戚家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稍稍平复下心情,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匣子拿出来打开。那支花已经完全枯萎了,花瓣卷曲着变成黑褐色,已经完全凋零。 孟清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是被钟毓掉包的冬雪莲,难为他当时能在几天时间内找到一支。 他将这支花胡乱地揉碎了埋进土里。 他的花是被钟毓换走的,再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但戚瑶和戚昭阳不一样,戚瑶本身是个很没道理的人,发起火来十足难缠,难保不会怪罪自己。 孟清云的眼眸沉了沉。 有了五灵玉后,他的修为突飞猛进,现在又到了快要冲关的时刻。他必须得再次找个安全的地方,或许上次那个地方不错。 这么想着,他又进入五灵空间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孟清云离开五灵空间回到现实,打开门一看,门前站了一个眼梢微吊的青年。 林如风。 第十九章 林如风的表情冷冷的,“孟师弟,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孟清云微微一愣,“去哪?” “去了自然知道。” 孟清云想了想,道:“请林师兄稍等,我厨房里还蒸着馒头,待我去灭了火就来。” 说罢也不等林如风回答,自顾自地回到院子进入厨房,很安稳地把灶里的火灭了才起身出屋。谁知一转身看到林如风直挺挺地站在厨房门前,不由一愣,“林师兄?” 林如风打量了厨房一圈,“你自己做饭?” “是的。” “外面的花也是你养的?”林如风朝院子里扬扬下颌,那几棵桃树下被开辟出几块地,全部种上了海棠、芍药之类的花花草草。 孟清云不好意思道:“闲来无事,就种了些。” 林如风上下扫视他,“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闲情逸致。” “林师兄过奖了。” “废话少说,走吧。”林如风扬扬眉。 孟清云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细心地把院门锁好,拉了拉锁确认锁好了才离开。 林如风不耐烦道:“最烦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人!” 孟清云没吭声。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戚瑶的云瑶峰。 孟清云小跑着和林如风肩并肩走在一起,“林师兄,是戚师姐找我吗?” 林如风没搭理他。 孟清云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绕过走廊,沿途的弟子恭恭敬敬地对林如风弯腰行礼。林如风一脸冷酷,没有回应。 两人很快穿过中井抵达正堂,随后又从绕过正堂到了后花园。花园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彩蝶翩翩起舞,不远处的凉亭围着白色帷幕,在风中飘逸着。 已经是深秋季节,这里竟然如同春季一般。 凉亭周围站了几个面容俊秀的青年,其中一个看到林如风他们便到凉亭去禀告。 林如风带着孟清云抵达凉亭,沉声道:“戚师姐,我已经将孟清云带来了。” 话音刚落,帷幕里忽然窜出一根灵巧如蛇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两人。 林如风微微侧身避过,孟清云站在他身后只犹豫了一刹那,硬生生受了这一鞭。 那鞭子将他卷住,一股大力从上而来,将他拉到了凉亭的石阶上。 孟清云狼狈摔地。 还未爬起,鞭子又狠狠地抽了过来。那力道很厉害,只一鞭,孟清云便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火燎似的疼得五脏六腑直抽。 “戚师姐,这是为什么?”孟清云一把抓住鞭子,忍痛喊道。 “为什么?”帷幕里终于传来戚瑶的声音,“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敢用如玉铁面花骗我!” 这两日她受到了极大的苦楚,身体受损不说,她珍贵的脸竟然也被毁了!对于珍爱容颜的戚瑶来说,毁容远远比损失修为更令她痛苦。这段时间,她拼了命地收集天才灵物颐养身体、修复容貌,身体的伤好了,可脸却一直不见好。 鞭子又扭动着似要抽人,孟清云死死拉住不放,手心里渐渐浸出一丝血迹。他的眸子清亮,大声道:“戚师姐,请你说明白,清云自认为问心无愧,从来没有骗过戚师姐!” “还说没有!”戚瑶怒了,“你交给哥哥的花是如玉铁面花,你竟敢用如玉铁面花冒充双月莲来骗我们!” 孟清云大吃一惊,“我没有!” “混账!”戚瑶恨得咬牙切齿,强大的恨意使她的鞭子从孟清云手里挣脱出来,又狠狠地抽向孟清云。 孟清云的臂膀当场显出血痕,触目惊心得可怕。 他冷静地站住,不避不闪,“戚师姐,我是得到过一朵花,不过那朵花是冬雪莲,不是双月莲,更不是如玉铁面花。当时我以为自己运气好,将冬雪莲误认为双月莲带了回来,戚师兄得知此事后让药园的钟师兄查看,我才知道那是冬雪莲不是双月莲!当时我不相信,那花我藏在匣子里,前两天吸收了之后一点灵力也没有得到,应该是冬雪莲无误。我从来没有将冬雪莲拿给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戚师姐为何血口喷人,说我拿花骗人?” 帷幕里没了动静,似乎回答不上来,尔后里面传来戚瑶恼怒至极的声音,“总之就是你的错!” 恼羞成怒的鞭子又抽了过来,啪地打在孟清云身上。 孟清云沉了眼眸,压抑住心头的怒意。 “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帷幕被人气冲冲地拉开,戚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围着面纱,看不到面容,可她挥舞鞭子的手上却出现紫红的色斑,十分难看。 孟清云道:“戚师姐,你要怪应该怪把花给你的那个人,怪到我头上,我实在担当不起。” 戚瑶住了手,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知道这不能怪孟清云,可不怪他怪谁?谁让他外出捡到了一支冬雪莲?谁让他多事了?她的脸毁了,他就该死! 想到这里,她看向孟清云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孟清云站直身子,犹豫片刻,道:“戚师姐,你确定你是中了如玉铁面花的毒吗?” “没错!” “会不会是其他的毒?” 戚瑶没说话,过了良久,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来,“我手上这些瘢痕,难道还有错?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说,你该不该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孟清云垂下头,“戚师姐,事到如今,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依然中了毒。” 怒火腾地生了起来,戚瑶的眼睛瞬间红了,她缓缓抬起手,这一次蓄积的力量足以打死一头猛虎,若是这一掌落到孟清云身上,不死也肯定受重伤。 这时孟清云却不紧不慢道:“我听说有一味药能治如玉铁面花的毒。” “什么?”戚瑶吃了一惊,手上的灵力消散,狐疑地看着他道,“真的?” 孟清云有些犹豫。 戚瑶又是狠狠一鞭子抽过去,“快说!” 孟清云忍住火辣辣的疼道:“听说有一味叫甘倩子的药可以治疗如玉铁面花造成的瘢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药园的秦长老帮我看过,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味药?”戚瑶将信将疑,可希望在前,她宁可相信是真的。 孟清云苦笑道:“恐怕是不好说吧,甘倩子是解毒良药,但对体质伤害很大,以后修行起来恐怕……” “我不管!”戚瑶道,“只要能除掉我这身瘢痕,什么药都可以!林如风,你马上派人到药园去要甘倩子!” 林如风领命而去。 “如果你敢骗我,就算父亲阻拦我也要杀了你!”戚瑶狠狠瞪了孟清云一眼,回到帷幔里面,过了片刻又出来张望,如此来回了三四趟。 孟清云站起身来等在一边,他身上火辣辣地疼着,表情却平静和沉稳。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林如风便匆匆回来了。 戚瑶大步从帷幔里走出来问道:“拿到了吗?” 林如风迟疑片刻,道:“药园那边回复说没有这味药。” 戚瑶怒道:“他们是没有,还是不想拿?” 林如风道:“还是师姐你亲自问吧。” 说罢他拍拍手,远处两个弟子拖着个人过来,待走进了,孟清云才看清中间被架着的是钟毓。此时的他哪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全身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竟然还活着。 孟清云想,以戚瑶的性格没剥掉他的皮就算好的,想来是戚昭阳从中作梗才保下他一条小命。以戚瑶睚眦必报的个性来看,这两兄妹之间的龃龉算是结下了。 钟毓被扔在地上。 孟清云惊呼一声,“钟师兄,你怎么了?” 钟毓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迷惑、懊恼和恨意。 “蠢货!”戚瑶冷笑一声,“这个钟师兄干的可是梁上君子的勾当,你那花早就被他掉了包。” 孟清云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喃喃道:“不可能啊……我那花保存得好好的……一直都在啊……” 戚瑶看他迷糊不解的样子,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走到钟毓身边用脚勾起他的下巴,“说,药园有没有甘倩子?” 钟毓勉强抬起头,“戚师姐,甘倩子虽然可解一时之毒,但对身体伤害太大,万万不可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戚瑶看着他就来气,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快说!” 钟毓被踹得痛叫一声,道:“没有……药园里没有……” “什么地方有?” 钟毓疼得冒汗,知道不好好回答要吃苦头,便快速答道:“甘倩子只生长在密林阴邪之地,沼泽寒塘之旁,那地方毒物横生,很不好取……” “废物!”戚瑶一脚将他踹飞出去,转身走上石阶,大声对众人命令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马上下山寻找甘倩子,谁找到了必定重重有赏!” “是!”园子里的人大声应到。 这时孟清云似回过神,上前两步道:“戚师姐,此事看来确因清云而起,清云也愿为戚师姐尽一份力,下山寻找甘倩子。” 戚瑶瞥了他一眼,面纱里的面容似乎笑了一下,她道:“好,这件事确实是你的缘故,如果你找不到,自己把自己的脸划了!” 然后走到钟毓面前,“你,如果找不到甘倩子,把自己的皮剥了送上来。” 第二十章 孟清云回到自己院子,第二天去药园的时候见到刘好。 “孟师弟?”刘好大吃一惊,将他拉到一边上下打量,“谁把你打成这样?” 孟清云被他拉得手疼,道:“不小心摔着了。” “摔着了?”刘好一脸“你骗谁”的表情。 孟清云收回手,“刘师兄,我这次来是向你求点药,其他的事情能不要再过问了吗?” 刘好粗粗的眉皱了起来,朴实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 孟清云认真地看着他。 尔后,刘好无奈地点点头,“好,你要拿什么药?” 孟清云低声说了一些,刘好眼神怪异,“你要这些药做什么?” “别管了。” 刘好看他不想说,便点点头,“你稍等,我去拿药来。” 孟清云等在药园门口角落,一会儿看到几个弟子匆匆从里面出来离开了,脸上的神色异样。 不一会儿刘好出来,孟清云问他,“药园出什么事了?” “孟师弟不知道?” 孟清云摇摇头。 “钟师兄被戚瑶关了几天,才被领回来,像是受了刑,秦长老不太高兴。” 尔后刘好又告知他钟毓被扣押的事让一向不理世事的秦长老出了山,把钟毓从云瑶峰领回来了。 “秦长老没追问?” 自己内门弟子无缘无故被拉去关起来,任谁都会过问的吧。孟清云并不在乎钟毓死活,他在乎的是秦长老有没有把自己拿画询问的事说出去。 刘好低声道:“这事儿不好追问,钟毓自己学艺不精把药弄错了,害了戚瑶,能怪谁呢?” 看来钟毓把事情扛下来了,孟清云想,晾他也不敢说出和戚昭阳勾结盗花的事,恐怕也不敢去询问秦长老自己询问的事。况且,就算问到了又能怎样? “孟师弟。”刘好将几瓶药递给孟清云,忽然问道,“你的花呢?” “吃了。”孟清云不动声色地看他,叹息道,“好像不是双月莲,可惜。” “这次的事……和孟师弟无关吧?”刘好低垂着头。 孟清云苦笑一声,“你认为我这身伤是谁弄的?” 刘好抬头看他。 孟清云盯了他半晌,道:“是你告诉钟毓我有花的吧?” 刘好脸色一白,喃喃道:“我是不小心……” 孟清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我又没怪你。” 刘好面带愧色,喃喃不知所语。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过问了。你是局外人,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刘好一激灵,抬头看他。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好缓缓点头,“孟师弟,这是最好的伤药,你那鞭伤应该很快就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孟清云再次向戚善方申请下山游历。云瑶峰上的事对戚善方和戚昭阳等人来说不是秘密,戚瑶面容受损的原因谁也没有声张,哪怕秦长老过问也没有回答。 戚瑶怒火正炙,强烈要求派人去寻找甘倩子,戚善方父子两都不好太过阻拦,他们在答应派人下山寻找的甘倩子的同时也答应了孟清云。 孟清云带了包袱下山,走到山脚的时候却发现一人等在山门旁,瘦瘦高高,普通青衣打扮。 山高水远,远处天边云层压了下来,吞没了日色,阴沉沉的。 孟清云不急不缓地走到钟毓身边,惊讶道:“钟毓师兄?” 钟毓用衣服将脖子、手臂包裹得严严实实,然而脸上的伤却遮掩不住,条条红色的痕迹在他脸上交错着,着实恐怖。 孟清云惊讶于他的恢复力,随即想到他是药园的人,便又释然。 钟毓见他过来,道:“孟师弟,我已久候多时了。” 孟清云诧异道:“钟师兄等我?” “有件事想问问孟师弟。”钟毓随意地笑笑,“不如一路同行?” 孟清云也笑起来,“那正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方山路走,路途平坦,人迹渐少。 “孟师弟,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那朵双月莲怎么变成了如玉铁面花?” 孟清云吃了一惊,“双月莲?如玉铁面花?我的不是冬雪莲吗?” 钟毓霍然转头,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孟清云,“你当真不知道你手上拿的是如玉铁面花?” 孟清云也沉了脸色,“钟师兄好没道理,偷偷把我的花换了不说,现在却怪起我来。说起来我得感谢钟师兄,若不是你换了花,被毁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钟毓哼了一声,眼神阴沉。 孟清云道:“人在做天在看,这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若我能分别出那花到底是哪种花,我也用不着那么折腾了。” 钟毓神色微动,看孟清云愤然的神色不似作伪,心里那点点疑惑消散开来。他觉得整件事透着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心里隐隐觉得和孟清云有关,可细想起来又好没道理。孟清云药术不可能比自己还精通,况且如玉铁面花可遇不可求,他不可能把一切都设想好。 转了几个念头后,钟毓转移话题道:“孟师弟,今次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把先前的事忘掉,共同寻找甘倩子。” 孟清云冷笑,“钟师兄口气真是不小,先是偷了我的花,后是盘问我,现在却又要让我忘记你偷花的事,想得到挺好。要是我把你偷花的是告诉秦长老,你看秦长老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最受重视的弟子?” 钟毓恼怒地看着他,“你待怎样?” “怎样?”孟清云轻哼一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谁也不用烦谁。” 说完也不待钟毓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孟清云,如果你把事情捅出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孟清云转头,脸色冰冷,“就算我不说,现在也没什么好处,坏处到是一堆。” 钟毓走上前来,态度放软,“孟师弟,和我成为朋友绝对比和我成为敌人好处多。你现在虽顶着少宗主的名头,可实际如何你比谁都要清楚,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怎么样?” 孟清云脸色变换片刻,“你真当我是朋友?” “万事好商量。” “好。”孟清云答道,“以后有事相求,还望钟师兄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钟毓终于笑起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走。” “不了。”孟清云道,“我们还是分开得好。” 说罢,直接往前走了。 甩掉钟毓之后孟清云换了身装扮,混在人群中来到上次修炼的山谷。他这次下山的目的不过是寻找一处藏身之地冲关罢了,至于寻找甘倩子,那不过是一个借口。 千妖林密林葱葱,间或有妖兽出没,极少有人进来。孟清云运气极好,加上他走的是秘密通道,一路走到那处山谷时都没遇到妖兽。 时隔一月,这里依然保留着当时离开时的模样,四周环山,密林笼罩,端得是一处修炼的绝佳谷地。 孟清云用土系灵力在山洞周围布置了结界,又用木系灵力培养了大量的火灵草,一切准备妥当,他吸收完灵草进入五灵空间修炼。这一修炼完全沉浸了心神,不知道时光流逝,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 这天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灵力收集已经充足,丹田内的漩涡已经快要成型,不由心中一喜——冲关的时刻来了。 炼气三层,当年他身为天才时修炼到的最高层次,之后经脉被废,修为也跟着掉落,彻底沦为他人的笑柄。 可今天,他将再次进阶到炼气三层。 孟清云再也不压抑心中的喜悦,目光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华。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双手合掌于胸前,将近两个月来吸收的灵力从丹田的漩涡里缓缓散发出来。 他的身体渐渐蒙上了浅浅的红色光芒。 炼气三层是将身体里的灵力逼出体外尔后再度吸收回去,直到丹田里形成完整的漩涡。 他闭上眼睛,心神渐渐下沉,沉到漆黑的平静里……忽然! 天空传来一阵巨响,闷雷滚滚而过,轰隆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那声音像是劈到心坎里,十足动人心魄。孟清云被震慑片刻又收回思绪,专心修炼。 此时山洞外面,天地一片漆黑,仿佛恶魔张开巨大的黑色羽翼包裹天地。时不时出现的闪电如同银蛇撕咬天幕,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徒留惨白的光芒闪烁半个天空。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哗啦啦倾泻而下冲刷着大地。 孟清云在沉静里微微皱紧眉头,外界的动静太过巨大,依然影响到了他。幸好山洞笼罩在密林和草丛间,上方有岩石遮掩,外面电闪雷鸣,里面却依然平静如初。 就在孟清云渐渐适应了外面的雷声,专心修炼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布置在山洞周围的防御结界被人破开了! 防御结界和他的气机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样重要关头被打断,原本按照轨迹运行的灵力立即混乱起来。孟清云脸色一白。 “找到你了……” 隐隐中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孟清云吃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灵力轨迹,然而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捏得紧紧的,像是害怕松开孟清云就会逃掉一样。 孟清云睁开眼睛,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然而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他的灵力开始外泄,不,不是外泄,而是被一股吸力吸走了! “不!”孟清云顾不得走火入魔,奋力挣扎着想要逃开,然而那只手仿佛铁钳一样钳住了他,丝毫不肯松手。 孟清云绝望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灵力被那只手吸走了。 他吐出一口血,转头去看到底是谁吸走了自己的灵力。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斜飞入鬓的剑眉,笔挺的鼻梁,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混乱。 竟然是他! 孟清云刚想反抗,可眼前忽然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身体十分酸软,时冷时热,喉咙像是火烧般难受。 “水……”孟清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一点清凉靠近唇边。 孟清云挣扎着喝起来,清凉的水流过喉咙,顿时清爽了很多。头脑也跟着清醒过来。 孟清云睁开眼睛,只看到前方浅灰色的石块。侧面有银色月光,现在外面应该是个美妙的夜晚,不像是刚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模样。 自己还在山洞里。 迅速运气检查身体,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全没了,现在还是炼气二层的修为。不过并没受伤,万幸。 自己身下垫着干草,身侧坐了个人,那人背对着把一片盛着水的树叶放到地上。他的背影高大修长,哪怕现在落魄地在山洞里也隐隐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息。 孟清云看他毫无防备,忽然右手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那人的背部,他的五个指头燃着红色炎光,炽热无比。 可那人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他的手还未抵达,就被反手抓住了,对方丝毫没有被烈火炙热的感觉,轻轻松松地抓着他。 孟清云迅速扬起左手偷袭。 另一只手也被抓住。 挣脱不得下,孟清云猛然蹬腿跃起,却被对方重新拉倒在地。 下方虽然扑了干草,但底下的石头依然坚硬,孟清云摔倒在上面,倒吸一口冷气,挣扎道:“放开我。” “对不起。”那人果然放开了手,眸子里闪烁着一点关切,凑过来小心问道,“摔得痛吗?” 孟清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放手,微微愕然,然而仅仅是刹那,他便毫不留情地再度偷袭。 然而再度被抓住双手。 握住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挣脱不得。 “放手!” 那人为难道:“除非你不再动手。” “好,我不动手。” 男人凝视他片刻,轻声道:“你在说谎……我对你没恶意,如果你不再偷袭我便放了你。” 孟清云咬牙切齿道:“放手!” 男人强有力的双臂压着他,让孟清云产生一种被彻底压倒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男人又说:“别挣扎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孟清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偷袭无意义,强压怒火道:“我真的不会动手。” 那人看了他表情片刻,道:“好。” 然后放开孟清云。 孟清云迅速退开,身子贴着另一面石壁,戒备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是在旁边的树林里,他被雷劈晕了,自己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锦囊,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的修为应该有金丹以上。 他没想到这男人会再度出现并且吸走了自己的灵力,虽然他现在还算表现得冷静,可内心已经满腔怒火。任谁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都会发狂的。 孟清云眼神阴毒:“你是谁?” “我也想知道。”男人苦笑。 孟清云一愣,暗中观察他片刻,冷笑一声,“前辈不用装模作样,我只不过一个炼气三层不到的无名小卒,就算我知道你的大名,也报不了仇的。” 男人沉默片刻道,“我失忆了。” 孟清云脸上的肌肉僵硬地动了动,眼神更加冰冷,“既然前辈不愿告知姓名,那请离开吧。” “我不走。” 孟清云一哽,怒道:“你不走我走!” 说着挣扎着起来向石洞外面走去。 “等等。”男人一把拉住他,恳切道:“我知道你很生气,好像是我吸走了你的灵力,我道歉。” 孟清云转过头。 “我有一个请求,请让我留在你身边补偿你。” 男人十分诚恳的态度让孟清云愣住了,这男人莫名其妙冒出来吸走了自己的灵力现在又提出要留下来,耍人玩?他不由戒备道:“前辈想留在我身边?” “不用叫我前辈。” “那我叫你什么?” 男人一愣,皱起眉头,尔后道:“我不知道,但我得留下来。” 孟清云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扶着石壁往外面走,谁知男人也跟着站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吸走了我的灵力,毁了我的修为,你还要干什么?”孟清云勃然大怒。 男人一愣,用手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痛,“我毁了你的修为?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快死了,后来找到了你,是你让我活了过来。” 我救了他? 孟清云快速思索,难道是因为他吸走了我的灵力? 他凝视着男人,看了半晌,觉得这男人好生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捉弄自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是作假,他修为比自己高出很多,杀死自己如同杀一只蚂蚁,何必装失忆? “你真不记得了?” 男人点点头。 “你的出身、门派呢?” 男人摇摇头,“都不记得了。” 孟清云又问:“为什么跟着我?” “直觉。” 孟清云忍了忍,道:“你不用跟着我。” 遇到这个疯子,他只当自己倒霉,现在他只想离倒霉源远一点,忘掉这件事,从头再来。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跟着你。”男人回答得很认真。 孟清云简直要被气炸了,可是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简直要憋屈死。 “况且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法离开这里。”男人指了指洞口,他的手指很好看,十分有力。孟清云忍不住瞄了一眼,就是这种双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自己,而且并不怕炎指术。 他收回目光去看男人的脸。洞内明灭的火光在男人脸上投下一圈阴影,藏在暗影里的两只眼睛仿佛猛兽般闪闪发亮,他似乎在极力表现自己的友好,但效果实在很差。 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对于处于弱势的孟清云来说,尽快躲避危险是最明智的选择。孟清云立即大步走到洞口。洞外月色如华,他往外望了一眼。这一望不由愣住了,那外面的山谷里蹲了十几头似狼非狼的妖兽,一双双眼睛如同灯笼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孟清云汗毛倒竖,退回洞内。 这样的妖兽群不是以他的修为能抗住的,恐怕就是筑基期的修为也难以活着出去。 “我可以带你出去。”男人蹭到他身边,微微弯着腰,尽量让自己高壮的身体看起来威慑性小一些,甚至努力挤出诚恳的笑容,“以后带上我,我可以随时保护你。” 孟清云暗想:这男人修为极高,说不定真能带自己出谷。便道:“那行,你先把我带出去再说。” 男人眼睛顿时亮了,高高大大的身体在山洞里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孟清云平心静气道:“孟清云。” 孟清云这个名字比较常见,说出去也没什么。 “我叫什么名字?” “鬼知道!”孟清云破功怒吼。 男人皱了皱好看的眉。 孟清云深吸一口气,“听着,你要跟着我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不准惹事!” 男人点点头,“好吧,都听你的。” 孟清云道:“既然你不知道你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李三欠。” “为什么叫李三欠?” 孟清云抬头看他,眼中闪着寒光,冷冷道:“我要你记得,你欠我三样东西。” “哪三样?”男人不解。 孟清云举起手指,“一,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二,你吸收了我的灵力,你欠我灵力;三,我原本快要冲关成功,进入炼气三层的修为,可你却毁了我的修行,所以,你还欠我一个境界。” 男人听得目瞪口呆,仿佛没见过这样坑人的。 孟清云脸沉了下来,“你不承认?” 男人想了想,看孟清云脸色越来越冷,无奈道:“别生气,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就欠你这么多。” 孟清云道:“以后要加倍还的。”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虱多不怕痒,道:“好吧,先欠着,以后还。” 说完盯着孟清云。不知为何,虽然失去了记忆,可从醒来后见到面前少年的第一眼,脑海里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念头——跟在他身边。 至于为什么要跟在他身边,自己为何失忆,孟清云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一系列的事情,则是以后要考虑的事。 他隐隐记得自己吸收了面前人的灵力才逃过一劫,心存歉意,也想着报答,只是对方并不能接受自己。 孟清云看李三欠态度良好,心里越发惊疑不定,不得不开始思考他一心留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定别有目的……难道是五灵玉? 孟清云心头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内心更加防范。他想避开这男人,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以自己炼气二层的修为肯定无法活着出谷,目前唯一仰仗的是面前这男人。至于出了谷,他便立马甩了他走得远远的。 第二十二章 天亮的时候,孟清云和李三欠出了山洞,李三欠来之前被天打五雷轰,孟清云蜷在洞里两个多月,两人均形容狼狈,此时重见天日,哪怕十几只妖兽在旁虎视眈眈,心情依然舒畅起来。 孟清云低落了一晚,再咬牙切齿也改变不了事实,遂调整心态计划着之后的事情。修为没进阶,甘倩子的事情必须得解决。 两人出了山洞,孟清云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站定,李三欠边穿袍子边走向谷中。妖兽见猎物出来,顿时嗷嗷叫着群扑而来。李三欠旋飞而上,他身上忽然浮过一片朦胧的紫光,如同一枚巨大的镰刀割过整个山谷,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十几头妖兽全摔倒在地,血肉模糊。 李三欠徐徐下落,将最后一根腰带仔细栓好。 孟清云看得仔细也没看出名堂,只觉得这人修为深厚,外功了得。他不动声色从藏身之处出来大步往外走。 李三欠又跟过来问:“现在我们去哪儿?” “这里很危险,先出去再说吧。”孟清云朝他一笑。他的笑容一向温和,骗了不少人,李三欠微微一愕,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头。 两人沿着小径往密林走,期间李三欠打飞了好几波想来吃肉的妖兽——孟清云没带他走秘密小径。 终于出了千妖林,孟清云摸着肚子道:“我很久没吃东西了,麻烦你给我弄点吃的来。” 李三欠问:“你想吃什么?” 孟清云想了想:“随便。” 李三欠说:“你饿得急吗?饿得急我去摘点果子,不急我去打只鸡。” 孟清云刺他:“你不会先摘两果子再打只鸡吗?” 李三欠似乎不太习惯别人对他不敬,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四下望了望,瞅准了路旁一悬崖上的野藤爬了上去。野藤上挂了几颗红彤彤的野果子,李三欠摘了一颗吃下,觉得没问题了便把剩下的摘下来,捧着跳到孟清云面前。 孟清云毫不含糊地笑纳了,找了块凳子大小的石头坐着,剥开皮咬了两口,眼睛微微眯起。 李三欠看他神情片刻,说了声去打只鸡便往千妖林里头走。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冲吃得正欢的孟清云道:“你不会偷偷走了吧?” 孟清云不耐烦地扬眉,“我等着吃烧鸡呢!” 李三欠转头进山,等他拎着一只咕咕乱叫的花鸡回来,孟清云早不见了踪影。 孟清云速度极快地往背离千妖林方向的小路行去。两边树木极高,遮挡了他略显得消瘦的身影。 经过一晚上的修复和自我暗示,孟清云已经从失去修为和灵力的沮丧中走了出来。 衡量再三,李三欠不过是一个无关人士,虽然坏了他的计划,但事情并不是无可挽回。李三欠此人太过莫名其妙,以后还是不要来往,那一层修为掉了就掉了吧,又不是输不起。 自请下山寻甘倩子不过是计划里的一环,他自然知晓到哪里去寻找。他一路马不停蹄,捡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过千妖林到了月牙湖。 月牙湖比邻千妖林,远远望去,有一大半湖面被浓密的芦苇覆盖。因为属于沼泽地带和兽类的饮水区域原因,这一带依然少有人迹。 孟清云放缓脚步,停在一处芦苇后边观察边整理身上的物品。这时他发现几步外的芦苇丛有一条新鲜痕迹。 有人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来寻甘倩子的人。 孟清云猫着腰藏了一阵,精神高度集中,一双略显温和的眼睛此时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耳朵里是沙沙的风吹动芦苇的声音,偶尔有蛐蛐的叫声从草丛深处传来,密草中看不到人和动物的身影。此时接近傍晚,艳丽的晚霞在湖面铺开,暗红色的光芒把已经枯黄的芦苇染成了橘红。 孟清云呆了小半个时辰,确定之前的人已经离开了才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从刘好处讨来的药瓶。 药品是普通的白瓷瓶,当拔出瓶塞的时候,一股恶臭立即汹涌而出,熏得孟清云头脑一片空白。他连忙撕了一片衣角包住口鼻,持瓶慢慢往前走。这瓶恶臭的药物是让刘好配的驱虫药,鸟兽虫鱼大部分嗅觉灵敏,不喜刺激太过的味道,孟清云功力不济,只能用这种偏门左道来保护自己。 他拿着药瓶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径往深处走——如果之前来过人,这条路上的虫兽应该已经被惊走。 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前方的草丛里忽然闪现一抹灰蓝。他迅速拨开草丛,在飒飒的草声中见到一具身着天音宗下级弟子服饰的尸体。 那具尸体正面向下,露出的侧脸泛着骇人的黑色,一望便知是中毒而死。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孟清云迅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可疑的动静。 他又转头看地上的尸体,看来像是来寻找甘倩子的人。戚瑶的人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他们找到东西没有。 孟清云继续往丛林深处走。 月牙湖芦苇很高,密密匝匝地把所有地面覆盖住了。这里已经是沼泽地区,周围人迹和动物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孟清云看差不多了,便开启金系能力搜寻起来,茫茫地图中,果然不负众望的浮现出了一点金色的光芒。 他按照地图所示的方向找去。 走了大概半里路的样子,拨开深深的芦苇,他果然看到一株枯黄瘦弱的植物。那植物和芦苇长得很像,混在芦苇丛中很难觉察,若不是它顶端长了个拇指大小的扁形果实,孟清云也不会注意到它。 “找到了。”孟清云微微一笑,伸手去把果实采下来,放在了锦囊里面。这只从李三欠身上顺来的锦囊帮了他很大的忙。下山的时候他带的大量灵草、药物、必需品都放在里头了。 刚把果实放好要往回走,旁边的草丛里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虫兽在朝这边急速冲来。 直觉感觉到了危险,孟清云迅速抬腿往来路方向狂奔。 厮啦一声,左边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一条大腿粗的五花大蟒,张口向孟清云咬来! 孟清云灵敏地往旁边一跳,避开了攻击。那蟒蛇擦着他的身子掠到了另一边。它长着一个丑陋的三角形脑袋,张开的大口里两颗毒牙尖锐锋利,泛着幽幽的冷光。虽然身躯长又胖,蟒蛇的行动却十分灵活,一击不中,掉头又咬了过来。 孟清云暗自心惊。 这条蟒蛇不惧恶臭,身上有灵力波动,明显不是普通的妖兽。 孟清云灵敏地再次避过,随后运起炎指术往蛇身上一挠,顿时一股焦臭味传出。蛇吃痛大怒,身子在草丛里翻滚,蛇尾巴到处拍打,打得泥水四溅,碰碰作响。 孟清云趁机继续往回跑,刚跑了两步,腿上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抽,人跟着栽到泥水里,接着腰上一紧,人又从泥水里被卷了出来。 孟清云往下望,发现自己被条蛇尾巴给卷住了。那蟒蛇看卷住了猎物,便一圈一圈地盘了起来,迅速把孟清云盘了个结实。 孟清云又运起炎指术往蛇身上挠,谁知蛇的鳞片上忽然腾起一阵蓝色的寒光,孟清云的手按在上面竟然像是摸到了冰。他的心顿时凉了,竟然遇到了火克星的水性妖兽! 他慌忙抽出匕首去刺,只听噗嗤一声,匕首反而刺滑掉落在地,刺入地下的泥土里。 孟清云心里一沉。巨大的生存压力下,他的炎指术化作两团青红色的火焰,如同两枚火刃刺入蛇躯。 噗嗤的声音响起,袅袅升起的青烟中含着蛇肉的焦味。 蛇被彻底激怒,它迅速鼓动身躯将他卷得更紧。蛇头终于转过来,张开大口,两颗锐利的毒牙扎向孟清云的头颅。 孟清云歪头避过,毒牙扎入了肩膀,顿时锐痛彻骨。 孟清云清俊的脸顿时白了白,尔后迅速泛起一股黑气。 毒液很快运转全身,他的身体开始麻痹。蟒蛇再度张嘴咬过来,大得几乎遮掩了视野,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孟清云眼睛睁大,眼里泛着绝望和不甘的光芒——我就要死了吗?大仇未报,一事无成,天音宗还在戚家父子手里,竟然就要这样死去? 奋力挣扎间,头上的血口落下,眼前一黑,忽然听到耳边闪过一道细小锐利的风声,接着蛇嘶叫一声,蛇头歪到一边,视野再度透亮起来。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孟清云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觉得身上卷着自己的蛇躯松开了,连忙挣扎着爬出来。 有人迅速靠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横亘在前方,男人右手稍稍一挥,一样东西如同利箭夹杂着冷风射入旁边濒死的蛇七寸处,原本还在蠕动的蛇躯终于静止了。 孟清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随处可见的枯叶。 男人俯下身,凹陷在眼窝里的眼睛里掠过显而易见的关切,“你没事吧?” 他看孟清云不说话,俊朗的脸上泛着笑意,“吓到了?” 李三欠。 第二十三章 孟清云回过神,心里倏然冒出一股怒火,夹着三分恨意七分庆幸,滋味难明。如果按照他的计划,现在的他已经是炼气三层的修为,说不定能把这条蛇干掉,可李三欠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让他陷入生死垂危的境地。 垂下头,孟清云喘了口气,语气僵硬道:“你怎么来的?” “找过来的。” “怎么找过来的?” “顺着果核的方向过来的。” 孟清云顿时懊恼,当初不该贪图那果子好吃,带了果子上路。不过他哪里想得到这人竟然如此执着,会循迹追了上来。想想他们萍水相逢,自己态度也不算好,他完全没理由贴冷脸过来跟着自己。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了。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肩膀处传来锐痛,他站起来往来路走,没想到走两步被脚下的枯草绊住,身体已经往前倾倒。 李三欠原本的笑脸顿时变色,如同一头猎豹般蹿过来扶住孟清云即将倒下的身子,不顾孟清云的意愿强制查看他的全身。 “你放手!”被男人强制压迫的感觉十分难受,孟清云觉察到身体在渐渐麻痹,他必须寻找一个大夫解开蛇毒,可李三欠并没有得到他的信任。 李三欠将他压在草丛里,把他的手举过头顶,在他的挣扎间解开他的衣服,终于在他的肩头发现了两个黑色的小洞。 “你被蛇咬了?” 事到如今,孟清云不得不在这个危险而又陌生的男人面前承认自己中毒。他全身发冷僵硬,舌头快要麻痹,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早说?”李三欠的眼里聚集起浓郁的怒气,他一把将孟清云抱了起来,迅速往来路瞬行千里。 只是片刻间,他已经带着孟清云移动了大半个沼泽。 再度醒来的时候孟清云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往前走,身体下的背部宽厚温暖,下意识的,他往上面贴了贴。坚硬的背部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结实的肌肉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记忆中那个令人心安的背部。孟清云迷迷糊糊间叫了一声父亲。 一道低沉的笑声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孟清云忽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李三欠背着在高速移动,猛然的清醒让他胸口泛起一股恶心。 他难受地动了动。 “醒了?” 孟清云道:“放我下来……” “很难受?”李三欠停住脚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旁边的草丛上。 草木散发着清香,旁边有个清澈的水潭。 孟清云原本很想呕吐,可现在下地了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拼命干呕着。 李三欠拍着他的背,动作十分温和。 孟清云终于不再干呕了,青白着一张脸转过头,“你带我……去哪儿?” 李三欠温和地看着他,“去找大夫。我用灵力帮你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妖毒,等见到了大夫再看情况。” 孟清云身体僵硬麻痹,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还有得救,稍微放心了些。胸口的木牌还在,更放心了些,便道:“多谢。” “不客气,我本欠你一命。”李三欠瞳孔里微微闪过一丝笑意。孟清云发现他的眼睛是少有的纯黑色。 他微微低下头,李三欠将他的双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又将他背了起来。 孟清云没有力气,任由他摆布,昏昏沉沉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李三欠背进了一处村庄,又被背进了一家简陋的医馆。 从交谈看,那名大夫姓王,自称医术高深,可一偏僻小山村里的大夫,医术能好到哪里去? 但自己都到这一步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无法开口,任由李三欠将他搬到了一张小床上。 那王大夫翻看他的眼皮,又查看他的口舌,再扒开他的衣服看肩膀上的洞,摇摇头,叹了口气。 孟清云听到李三欠问:“能不能治?” “这位仙长已经蛇毒攻心了,难办啊。”王大夫摸着鼻头道,“他是被什么蛇咬的,在哪儿咬的,什么时候咬的,请如实道来。” “我们是在不远处森林旁边的湖里被蛇咬伤的,这条蛇黑色鳞甲,十分粗壮,身上还有妖力,想必是妖兽。被咬之后我立即带他到这里来,距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那是月牙湖的厄蛇。”王大夫道,“更难办了!” “王大夫请直说,该怎么治?” “治是能治,我这里也有解药的方子,但需要几味药才好。” “什么药?” 静默片刻,王大夫忽然问道:“小仙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孟清云心头一跳,不明白这个王大夫忽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李三欠道:“我欠他一条命。” “敢问两位是何门何派?” 孟清云更加奇怪,这个王大夫为什么又问起门派来? 李三欠没有回答。 王大夫又问:“修为高不高?” 这次李三欠答了,“那蛇是被我杀的。” “那就好。我先用药将人的毒压着,你去月牙湖取厄蛇的蛇胆来,蛇胆就是解毒的药。不过那里很危险,但你能活着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去,一个时辰内赶回来。” 话音刚落,昏昏沉沉间,孟清云听到急促脚步离去的声音。 房间陷入安静。 孟清云并没有彻底地昏睡过去,他始终保存点体力维持清醒,只是现在蛇毒已经侵入他全身经脉,导致他身体僵直,难以开口。虽然李三欠出自好心想救他,可他并不想被扔给一个陌生的老头,尤其是他现在没有一分自保能力,十分不安。 他之前极力避开目的不明的李三欠,可比起这些刚认识的人,他更愿意和李三欠呆在一起。 然而他无法开口,连掀动眼皮也困难,只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匆匆离去,便知道李三欠已经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消失,周围陷入了无可言说的宁静,孟清云越发忐忑起来。 周围陷入寂静,孟清云能感觉到那位王大夫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不知道他到底在观察什么。从这些目光里,他并没有感觉到救死扶伤的善意。 任人宰割的处境让孟清云焦灼异常,他刚想聚集力气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到一双冰凉枯瘦的手摸到了他的头部,紧接着往下摸到了脖子,握住了那块光滑的木牌。 孟清云心头一紧。 “这是啥玩意儿?木牌?好像不值钱。”孟清云听到老头嘀嘀咕咕地说着,“你们两服饰不同,应该不是一个门派的吧,说是过命的交情,我看他对你也不熟悉……” 孟清云心头一沉——好的不灵坏的灵,最近果真霉运当头。 这人眼光特毒,李三欠没说什么话居然被看出来两人不熟悉。孟清云的心抽紧了,果然是个趁火打劫的! “对不起了小仙长,我先收点医药费。” 孟清云心急如焚,五灵玉万万不可被拿走,那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法宝不说,更是父亲临死前的嘱托。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有丝毫妄动,要是这老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自己就冤枉了。遂安静地躺在椅子上假装昏迷。 那老头摸了木牌一阵,大概觉得不值钱,便去摸他腰间那些东西。 孟清云松了口气。 老头从他腰间扯下一个锦囊,拿着摇了摇,打开往下抖了抖,孟清云放在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孟清云听到老头倒抽一口冷气,语气里含着丝丝激动,“居然是个空间袋,今天真赚了!” 接着他似乎又蹲地上去看地上的东西,那些都是孟清云带的灵草、银子、药物书籍,每一样都很贵重。 “竟然有甘倩子!”孟清云终于睁开一丝眼缝,看到老头捧着那颗圆圆的果实笑得合不拢嘴,干瘦的脸上,皱纹几乎挤压在一起。这一刻他无比盼望李三欠能回来。可是月牙湖离这个村庄的距离很远,李三欠一时半刻如何赶得回来? 老头将孟清云全身上下的东西都收完了,才心满意足地捧着东西往茅屋里面走,走到半途想了想,又折回来扯下孟清云脖子上的木牌,贪婪道:“说不定这个也是宝贝,先留着。” 孟清云差点睁开了眼,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五灵玉的驱动谁也不知道,老头拿走也没用,况且只要自己能活下去,终究有一天能拿回来。 “拿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他真醒了找我麻烦怎么办?”老头的声音阴测测地响起。 乍然的声音让孟清云一激灵,头脑一团空白。难道他要杀人灭口? 这一刻,他有些痛恨把自己扔下的李三欠。 一旦恨起一个人来,总会去想他之前做错的事,孟清云自然也不例外。他想到原本制定的计划,是李三欠冒出来扰乱了一切,才让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越想越恨。 “算了,如果真死了人,就算我一走了之,村里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和我合作了。老王我盗亦有道,不下黑手,待我收拾好东西走人啰!”老头便进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内室里传来一阵走动声。 第二十四章 孟清云强迫自己冷静。他心中焦急,可惜不能动又不能说话,无可奈何。 唯今之计,只有记住老头离去的方向以便追踪。 不一会儿,王大夫背着包袱从屋里走出来,啪嗒啪嗒地走到孟清云身边,俯身道:“小仙长,救你的方法很简单,你拿蛇胆吃了便好,不过那位仙长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就不知道了。老王我先走一步,再见了。” 说完哈哈笑了一声,大步踏出门去。 孟清云怒极。 “敢问王大夫想去哪里?”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草棚前方,恰好拦住王大夫的去路。 王大夫吓得后退一步,待看清来人,立即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是你?你不是去月牙湖了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三欠。 孟清云立即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只是上方褐色的茅草棚,看不到李三欠的身影。与王大夫一样,他同样不敢相信他回来了,他极力地张开口,依然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我是去月牙湖了,半路又遇到一条厄蛇,就先打了蛇胆回来。” 王大夫恢复了镇定,笑眯眯道:“原来如此,我现在要去拿点药救人,仙长你别拦着我,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孟清云额头隐隐冒出汗珠,他极力张开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赫赫的声音。 李三欠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用手探了探他的脑袋,“你怎么了?” 孟清云大睁着眼睛,看到王大夫偷偷摸摸地走到了外面。他很想大声叫李三欠拦住他,可惜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口中忽然被塞进一个黑色的东西,接着下颌被人微微一抬,牙齿咬破嘴里的玩意儿,苦涩的汁水顿时充满整个口腔。 孟清云不受控制地咽下那苦涩的汁水,那苦味似乎顺着喉管一路扩散到五脏六腑,苦得孟清云痛不欲生,他甚至没法去注意王大夫的动静。此时王大夫已经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李三欠观察了孟清云片刻,似在确定他咽下了,才直起身子,然后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孟清云惊讶于他的瞬行千里竟然如此出色。 只瞬间,李三欠又出现在草棚里,手里抓着一个人——准备逃走的王大夫。 他将王大夫扔在地上,王大夫狼狈地摔倒在地,“你为什么抓我?” 李三欠不咸不淡道:“为什么要逃走?” “我没有逃走,我是去拿药。”王大夫狡辩。 孟清云明白过来,李三欠一定是在王大夫逃走前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回来了,恐怕发觉不对没有声张,等到王大夫真要走了才出现,但他应该不知道王大夫做贼的事。 王大夫还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是要去拿药,不是心怀鬼胎。 孟清云咽下了汁水后,不一会儿,便觉得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可胸口憋闷,喉头发痒,难受得紧,遂忍不住咳嗽一声,没想到竟然咳出声来。 这一声似乎将他的禁锢咳破,孟清云的身子居然能动了。 李三欠将他扶起来。 孟清云看着王大夫脸色瞬间煞白,微微一笑:“王大夫,你过来。”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预示着他并未痊愈的事实,可王大夫依然心惊胆战,强笑道:“既然这位仙长好了,那没我王大夫什么事了,王大夫我家里有事,先走了啊。” “站住!” 王大夫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身,勉强笑道,“这位仙长真精神,刚才您已经服用了蛇胆,毒已经解了,用不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吧?” 看来他以为自己刚才昏迷着不知道他偷东西的事。 “把东西还我。”孟清云懒得和他废话。 “什么东西?”王大夫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脚也往后边退。 “把包袱扔过来。” 王大夫转身就跑。 李三欠挑挑眉。 一道黑影闪过,王大夫再度碰地一声摔回草棚里,鼻青脸肿地嗷嗷叫。 “把他的包袱拿过来。”孟清云冷冷道,此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是命令。 李三欠不以为意,摸摸眉毛,像个听话的忠仆走过去捡起包袱递给孟清云,并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用凌厉的眼神凌迟着地上的王大夫。 在他目光的压迫下,王大夫顿觉自己像是被一条狼盯上的羚羊,毫无还手之力,原本一堆在嘴边的狡辩语言被封住一般,无法说出来。 孟清云打开包裹扫了两眼,里面除了自己的锦囊瓶和木牌,连不常见的灵石和字画也有。这乡野大夫眼力不错,竟然看上的都是宝贝。 王大夫一看身家全被拿走了,立即扑倒在地哭得滴泪横流,“两位仙长我好歹救了你一命,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孟清云理也不理,低头仔细查看里面的东西,任何一个都不放过。打劫这种盗贼,他非常乐意干。可是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这个盗贼貌似不是修仙的,灵药灵石并不多,其他的字画钱财对孟清云来说毫无用处。 正在这个时候,街道旁忽然冒出十几个粗布麻衣的村民,人人手上拿着镰刀锄头等武器,战战兢兢地看着李三欠等人。当先的便是那位带路的老者。 “你们……你们放了他!” 李三欠眉头一皱,脚步微微一错,挡在了孟清云身前。 因为他杀了两条厄蛇,村民很忌惮他,此时看到他站出来,纷纷后退一步,神情十分戒备。 孟清云暗自调息着,观察周围的情况,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个村的村民和这个老贼已经勾结起来,专门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老人家,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维护这种人,他偷了我的东西,他是个贼。”孟清云不想和普通人发生冲突。 李三欠似乎没料到有这一茬,皱皱眉,扫了包袱里的东西一眼,“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孟清云忽然想起那锦囊是自己从这人身上顺下来的,顿时尴尬。谁知李三欠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没再问了。 孟清云观察他脸色,貌似真忘了这锦囊是他的。 这时老者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两位仙长饶了王大夫吧。” 王大夫此时也不痛哭流涕了,很惊讶地看着老者,“村长……” 老者道:“他虽然是个贼,可医术好是真的,他帮助我们不少次。我们这个村子靠近千妖林,人烟稀少,野兽横行,很多人都走了,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等死。可王大夫来了之后为我们看病,治好了不少人,他虽然偷东西,但每次都会分一些给大家……求两位仙长饶了他吧。” 孟清云道:“如此说来,曾经那些来你们村的仙长也遭过毒手?” 老者慌忙道:“我们只偷东西,从不伤人。” 孟清云看了王大夫一眼,道:“刚才他可想着杀我灭口。” 王大夫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孟清云眼光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带着十足的寒意,让王大夫一阵齿冷。 这时旁边的老者又道:“两位仙长,王大夫是偷了你们东西,但他们也救了你呀,功过相抵,放了他吧。” 孟清云微微一怔,没说话。 李三欠放下抱着的双臂,一直在唇边的笑意隐去之后,他俊朗的面容便显得分外冷酷无情,“不可能。” 顿了顿,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宰了。” 王大夫吓得瘫倒在地,连连求饶。 孟清云看向李三欠,由于他坐在躺椅上,抬头也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那人轮廓线条凌厉锋锐,唇边又慢慢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然而那笑却泛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李三欠之前在孟清云面前都是一副极力友好的模样,让他差点忘了当初他对李三欠的第一感觉——兽一样的危险。 似乎注意到孟清云的视线,李三欠转过头来朝他温和一笑,非常殷勤道:“当然,一切由你来做决定。” 十足乖巧恭顺的模样。 “仙长,只要你饶他一命,我可以拿东西来换!”老者终于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地位,立即朝孟清云说道,苍老的眼睛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哦?”孟清云转头看他。 老者从地上站起来,“我们村曾经来过一位仙长,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把一样东西给了我,希望我走上仙途,可惜我不是个好苗子,至今仍然是普通人。事到如今,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当赎人的物品吧。” “村长……”地上的王大夫又惊又喜,喃喃道。 老者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走上前来递给孟清云。 李三欠乐不疲此地扮演着忠仆的角色,先行一步接过打开,看里面没什么怪异才递给孟清云。 孟清云因为这个举动稍稍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笑眯眯的,眼眸漆黑。 孟清云接过来一看,盒子里面躺着一颗黑色光滑的圆粒,看起来很熟悉。脑海中闪过《灵物札记》中的画面,他脱口而出道:“升龙果的种子?” 老者点点头,“没错,是升龙果的种子。升龙果是修仙灵物,一颗升龙果能抵百棵灵草,并有益气补血,滋养经脉的功效。” 孟清云合上盒子,“成交。” 第二十五章 休息了一阵出了村子。从山洞出来折腾了这么久,孟清云对李三欠已经有了更多复杂的情绪,他思索片刻,拿起锦囊对李三欠道:“这锦囊原本是你的,我先借来用用,如果你想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说着把锦囊扔给了李三欠。 李三欠接过锦囊看了看,“我的?” 孟清云点点头。 李三欠拿着锦囊,看向孟清云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的锦囊怎么到了你手里?我们以前见过?” 孟清云略微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垂眉,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道:“实话说了吧,之前我们见过一次,那次依然是在千妖林里面,你差点被雷劈死在那儿,我刚好路过救了你,当时走得比较急,就……借了你的锦囊一用。” 咳嗽一声,孟清云淡定道:“算作救你的报酬。” 李三欠哦了一声,手臂抱在胸前,声音微微挑高,“原来某人是顺手牵羊。” 孟清云镇定道:“现在不是还你了么?” “你拿了我的东西,结果差点被别人洗劫一空,因果循环啊。” 轻快的语调并未让孟清云有丝毫羞恼,反而让他镇定下来,他转过头直视那双深色的瞳孔,反击道:“说的自己多像个好人似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带着一卷专门记录女人资料的文卷,足足有好几十个女人,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你记那么多女人信息做什么?” 李三欠脸上露出吃惊之色,“我真带了女人的卷宗?” 孟清云眼睛弯了弯,没说话。他长相清俊温和,笑起来有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如果他眼里的嘲讽之意不那么明显的话。 李三欠摸摸鼻子,没再继续问下去。他现在失忆了,孟清云说什么都有理,何必呢。他低头看了看锦囊,尔后又将锦囊扔给他。 孟清云愕然接住。 “你和那贼稍有不同。他拿了不还,你至少还有良心。” 孟清云却并没有感激,沉声问道:“为什么给我?” “我不喜欢欠别人,既然你救过我,这个锦囊就是报酬。” 孟清云探究地打量他片刻,李三欠抓住机会露出一脸诚恳,“你看,其实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孟清云嗤笑一声,收了锦囊之后将倒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了锦囊里。 孟清云收拾好东西,低头道:“谢谢你这次救了我,咱们算是互不相欠,就此别过吧。” 李三欠微微一怔,没想到孟清云过河拆桥拆得挺快,道:“你现在毒伤未愈,难道不需要我保护吗?” 顿了顿,又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不让我留在你身边,如果我要害你,便不会救你了。” 他说出这话之后也有几分郁闷,想他毫无保留地救一个人,没想到对方并不领情。 “你我不是一路人。”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三欠迅速看向孟清云,这一望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那眸子是琉璃般的深褐色,仿佛夏日夜晚的天空,高远、清透,却又捉摸不定。 他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不是一路人?” 孟清云把锦囊别在腰间,整理好衣服站起来。他的脸色并未褪去青白,可站姿动作利落干脆,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病人。 孟清云笑得灿烂,“因为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你会知恩图报,我可不一定,我要的东西,我会想方设法地得到,不管手段如何。” 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直白的话,李三欠有一刻的怔忪,过了片刻他脸色沉了下来,双眸死死盯着李三欠,“说来说去,你是不信任我吧?” “对,我确实不信任你。” 一瞬间,孟清云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攫住了他,面前的人如同被激怒的兽散发着无形的威压,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咬过来。 露出真面目了! 孟清云迅速后退,打算寻机逃跑。然而他只不过刚刚将脚往后退,一只强有力的手忽然卡住了他的胳膊,快得让他来不及做任何闪避。 孟清云瞳孔收缩,他要做什么?不,从他的表现看,他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杀人…… “看来我必须教教你这世界的美好品德,比如要懂得多信任别人之类!”李三欠笑得令人胆寒,他像抓一只小鸡一样将孟清云拎起来抱在怀里,随即将他翻了个身压在草丛里。 孟清云被一系列的动作翻得晕头转向,还未回过神,忽然觉得屁.股一凉,裤子已经被人扒开了。 心头一惊,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清脆的怕打声,屁.股上火辣辣的热痛让孟清云头脑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片刻过后,强烈的羞耻感和怒意如同洪水漫过全身,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他几乎是嘶吼道:“你敢打我?!” “我当然敢打你。”李三欠的声音如同岩石般坚硬,随着他的话,强有力的手掌又击打到孟清云的屁.股上。 触手的光滑柔嫩让李三欠稍稍回神,一时的怒气过后心里升腾起一丝后悔,可当看到孟清云侧头看他时那挑衅愤怒的眼神,仿佛一只张牙舞爪不自量力的小兽,心头异样的火苗又死灰复燃。触手的光滑仿佛有了魔力,吸引他再度重重落下一掌。 心神有一瞬间被手部的触感吸引,正是那一瞬间的分神,一股大力忽然击中他的胸部,手上不由放轻了力道。 一脚踹中之后,孟清云立即跳起来往前方草丛里面跑,然而他忘了自己的裤子还在脚踝,行动间被绊倒在柔软的草丛里,气得他破口大骂。当他看到李三欠高大的身躯笼罩他的时候,他简直气得完全忘了礼仪,用生平见过听过的最粗俗不堪的语言咒骂着李三欠。 李三欠蹲在他身边,孟清云下意识地往前爬了两步。 “想不到你嘴巴还挺会骂。”李三欠像是没听到那一连串的咒骂,捉住他的腿将他拖到自己面前。 孟清云涨红了脸,抬头怒视李三欠。可当接触到李三欠的眼神,他忽然有些瑟缩。他觉得李三欠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块砧板上的肉,还是那种肥嫩多汁的小羊肉。 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寒意。 会被吃掉……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然而李三欠却忽然放开他站起来,冷淡道:“把裤子穿好。” 孟清云迅速穿好裤子,想也不想地再度往前飞奔。他知道自己的瞬行千里根本无法和李三欠相比,可他只想逃开。 李三欠却并没有追过来。 孟清云又回到了千妖林,频频往后望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李三欠竟然没有追过来。 孟清云松了口气。 当停顿下来之后,屁.股上*辣的痛楚便无比鲜明。若说到痛楚,当年经脉尽毁时的痛楚何止痛了千百倍,甚至天音宗弟子殴打他时下的手都要比李三欠重,可这样的耻辱却是第一次得到,仿佛浑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凌.辱。 想这些毫无意义,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到即将面临的问题上。他回千妖林的目的很简单,他得到了升龙果的种子,想用这颗果子再度冲关。升龙果十分珍贵,虽然比不上双月莲,但也是灵草中的珍品。仅仅一颗升龙果,便可抵过一百棵火灵草的灵力! 这次在这医馆因祸得福,竟然得了一颗升龙果的种子,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实在不甘心出来一趟修为不进反退,他还想再挑战一次,用升龙果进阶到炼气三层。 孟清云进入洞内后吸收了几棵灵草,尔后利用五灵玉培育起升龙果的种子。 培育升龙果的种子消耗的木系灵力比灵草多了近十倍,孟清云几乎将灵草用完了才看到它开花结果,变成一颗碧绿的果实。 看着鲜艳欲滴的果实,孟清云原本低落的心情终于飞扬起来。 “我不信这一次还会失败。”他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眼中透出坚韧的光芒。 甘甜的汁液迸射,一股温热的暖流迅速从口里扩散至全身,孟清云觉得身体畅快至极,像是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强大的灵力几乎充盈了他整个身体,甚至要溢满而出! 这一颗升龙果的灵力,竟然比先前自己在这山洞里吸收了两个月的灵力还要多。 孟清云大喜过望,迅速进入五灵空间修炼起来。 这一修炼专心致志,不计时间,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有过两次凝聚炼气三层的经验,这一次轻车驾熟地重新凝聚了气漩,而且比上一次大。 天时地利人和,进入炼气三层顺理成章。 当丹田里的圆环凝成有如实质的三层圆环时,炼气三层终于练成了。 第二十七章 孟清云忽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着了。 转头看李三欠,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懒懒地撑着头看他。 孟清云下床披上外套,边穿边冷淡道:“起来,我想办法送你下山。” 李三欠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姿态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寒意——被一次两次地驱赶,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等下了山我们再一同上来,到时候再安排个救命恩人的身份到我身边。”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强烈的压迫感,孟清云不紧不慢地将衣服整理好。 危险的气息瞬间消失。 孟清云穿好衣服,也绑好了头发,一头青丝上半被天音宗特有的束发紫冠束着,下部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浓密柔滑的刘海下,一双深褐的眼睛晶莹剔透,整个人在晨光中显得十分隽永清秀。 他说:“还不起来?” 李三欠这才慢条斯理地爬下床,懒散地伸了伸懒腰,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不太一样了。” 孟清云微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如同阳光碧草里的清澈溪流,轻轻浅浅,涓涓潺潺,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好像春日的柳枝,又暖又软。 “仅仅如此?” 如果不是知道他冷漠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他真正的性情,李三欠相信如果自己第一次见面时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个无害而柔弱的纯洁少年。 “不止如此。”仅仅是衣服的改变不能说明什么,这人变脸的功夫才叫厉害。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他这样多疑、虚伪的性格? 可神奇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特别讨厌,或许是他偶尔令人惊讶的真诚和一事归一事的憎恶分明。 实在矛盾。 李三欠刚接过孟清云扔过来的衣服,院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孟清云出去了,李三欠在里面换好衣服。 过了片刻孟清云回来,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人任何人发现你。” 李三欠笑眯眯地点头。 孟清云不得不离开,因为戚瑶派人来了。 孟清云回来的事早传遍了整个天音宗,戚瑶能按捺住等到第二天才传唤已经使出了不小的耐性。 孟清云早有准备,在人的带领下带着甘倩子去了戚瑶的云瑶峰。戚瑶还是在后花园小亭子里面,她戴着面纱站在亭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等看到孟清云被人带过来了,便大步走了过来。 孟清云扫了花园一眼,花园里人不多,林如风守在一边,他的头发高高束起,面容俊美,眼神冷漠,身上散发的寒气如冰一般。 钟毓站在凉亭外面,十分冷静。当孟清云走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的意味深长让孟清云心头一惊。 孟清云刚想琢磨他笑容里的意味,戚瑶却直直冲到面前,“听说你找回了甘倩子?” 孟清云将用锦帕包好的甘倩子小心拿出来,还没拿稳,戚瑶便一把抢了过去。 “钟毓你滚过来!”戚瑶气势十足地喝道。 钟毓小跑着到她身边。 “你看这是甘倩子吗?”戚瑶将锦帕递到他面前,语言里透着丝丝寒气,“如果再敢看错,你的眼睛不用留着了!” 钟毓额头沁出几颗冷汗,低头仔细看那锦帕上的果实,尔后又捏起来对着光照射,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 “戚师姐,这确实是甘倩子。” 孟清云在旁边想,钟毓的药术出类拔萃,要不然秦长老不会如此宠爱他,但他心术不正,心肠歹毒,可惜了。 听了钟毓的话,戚瑶面纱后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心情应该不错,她招了招手,“林如风。” 林如风走过来。 “去把秦长老请来,帮我看看这药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看来戚瑶不敢相信钟毓。 “这……”林如风有些迟疑。 “什么?” 林如风表情郑重道:“把秦长老请过来恐怕不妥,不如戚师姐自己带着药过去?” 戚瑶一鞭子抽了过去,啪地一声抽到林如风身上。林如风顿时白了脸色。 戚瑶阴测测道:“你好大胆子!” 林如风不敢说话。 戚瑶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药园长老,我请他来看我这个病人还请不动了?” 林如风只好退走。 孟清云看得暗自摇头,戚瑶这种跋扈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当然他是喜闻乐见她得罪人的。 “林如风说得没错。”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循声而望,便见戚昭阳带着两个弟子缓步过来。 戚瑶见到他,冷声道:“你还有脸过来?” 孟清云想得没错,戚瑶因为脸被毁的事对戚昭阳心存芥蒂。 “我来看看你。”戚昭阳说,“戚瑶,都怪哥哥当初没看清楚就把东西给了你,说是我害了你也不为过。” 戚瑶重重哼了一声,气焰却并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秦长老是长辈,而且是我们有求于他,不可不敬,若他生气了拒绝为你分辨甘倩子的真假,那不就麻烦了?”戚昭阳语气温柔,“哥哥陪你一起去见秦长老,让他老人家帮我们鉴定,怎么样?” 戚瑶似乎冷静下来了,答道:“好,把这两人都带上,如果是假的,我当场杀了他们!” 戚昭阳温言道:“不要对清云不敬。” 然后转头对孟清云道:“清云,这次多谢你了。” 孟清云低垂下眼,“戚师兄言重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药园。 孟清云和钟毓等在园子里,戚瑶和戚昭阳带着甘倩子进入内室。 林如风带着人站在药园门口附近,此时孟清云和钟毓身边没有其他人。 这时,钟毓靠近几步,低声道:“孟师弟,一别半年,别来无恙?” “托师兄的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钟毓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像是满含深意,“师弟奇遇不断,连连捡到宝啊。” 孟清云转过头来,不动声色,“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恐怕是别有奇遇吧?” 孟清云迅速看向钟毓,却见他嘴角含笑,眼里闪烁着逼人的光芒,“你去月牙湖的时候我刚从月牙湖出来,结果看到你拿着瓶子进入沼泽,原本我想提醒你小心,可想到你手上拿着药瓶就没劝你了。师弟真是机智,竟然知道拿着药物进去。” 孟清云心头巨震,当时进入沼泽的时候他发现了天音宗弟子的尸体,以为他们已经搜索完离开了,没想到钟毓竟然没走。 “幸好我没出声,让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钟毓呵呵笑道,看向孟清云的眼中闪烁着阴测测的光芒,“我们二十多个人在沼泽里寻了两天都没找到的甘倩子,为什么孟师弟一去就能找到呢?” “我运气好而已。”孟清云避开话题,道,“原来师兄竟然留在沼泽里眼看着我被蛇咬伤也不出来帮忙,也太没人情味了。” “运气好?”钟毓不依不挠,脸色阴沉下来,“明人不说暗话,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法找到珍贵的灵草?还有,如玉铁面花并不是你偶然得到的,对吗?” 孟清云脑中快速思考起来,嘴里却缓缓道:“钟师兄多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废人,有什么特别的功法呢?” “废人?”钟毓哼笑一声,“你被那个李三欠救了之后,我跟着去了那个山村,又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怪事?” “哦,是什么怪事?” “我去问那个乡村大夫你的病情,那个大夫告诉我你经脉里的毒已经解了,修为也恢复了。我想怪了,你经脉尽废,哪里来的修为。师弟,你告诉我,那大夫说的是不是真的?” 钟毓的眼睛如蛇一般紧紧盯着孟清云。 孟清云依旧语气谦和,“师兄你也说了,那个大夫不过是个乡野大夫,他懂什么修为不修为的,胡说八道而已。” 钟毓却嘿嘿一笑,道:“师弟你放心,为了帮你保守秘密,我已经把那大夫杀了。现在知道你秘密的人就剩下你我,或者还有一个李三欠。如果师弟能把寻找灵草的法术教给我,我保证一定不会让戚家任何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如果师弟执意不肯……那我就告诉戚瑶,你有寻找灵草的法术,如玉铁面花是你特地找来的,她的脸是你毁掉的。我还会告诉戚善方和戚昭阳,你的修为恢复了,并得到了奇遇。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嗯?” 活生生的威胁。 孟清云没想到出了这样的茬子,头脑乱哄哄的,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好的办法。正在这时,戚瑶从房间里出来了。钟毓悄声道:“师弟好好想想我的话,今晚我去找你。” 孟清云抿着唇没有说话。 戚瑶走过来,看也不看钟毓一眼,对孟清云道:“你跟我回去。” 跟着出来的戚昭阳冲孟清云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钟毓的肩膀,走了。 孟清云慢慢地跟在戚瑶后面走,他能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刺人的视线在盯着他,如同一条狩猎的毒蛇,一不注意便要扑过来。 第二十八章 孟清云跟着戚瑶离开药园回云瑶峰,直到来到大殿,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发觉背凉飕飕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大殿内,戚瑶挥退了所有人,剩下林如风一个人在。 “你的解药是真的,这次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戚瑶的语气放柔。 孟清云勉强集中精神应付她,低头道:“能为戚师姐分忧是我的福气。” “福气?”戚瑶笑起来,“当初我伤了你,你不恨我?” 孟清云道:“戚师姐伤我的时候我是有点不开心,可现在也早没了。只要戚师姐能恢复,比什么都好。” 戚瑶听得很舒心,她围着孟清云转了一圈,“我明白了,我那样对你你不生气,甚至还费尽心机为我找来解药,除了一个原因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 孟清云心头一跳,抬头看她。 戚瑶用手指挑起他的下颌,声音放柔,“你喜欢我,对吗?” 孟清云愕然。 他想过千万个戚瑶想找的理由,但没想到是这一个。好笑无语的同时,又轻轻松了口气。刚才被钟毓抓到了把柄,他现在有点早木皆兵。 戚瑶轻轻一笑,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娇声道:“上次我说过,如果找不到甘倩子,我就剥了你的皮,如果找到了,我自有赏赐。” 孟清云回过神,道:“戚师姐,我没想过要赏赐。” 戚瑶不快,“我要罚要赏,你都得受着。” 孟清云没说话。 “跟我来。” 戚瑶当先往内室方向走。 孟清云跟了过去,林如风跟在戚瑶身边。 三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守卫森严,有着重重机关的密室。 孟清云刚一踏进去便被密室里的宝物晃花了眼,那密室中间摆了好几个多宝格,每一层都放了很多难得的宝物,每一样拿出去都令人趋之若鹜。 “我的宝库,比起以前你的宝库,怎么样?”戚瑶用手摸着一个青花瓷瓶,柔声问道。 孟清云一件一件地看去,喃喃道:“我以前那些东西,哪里比得上戚师姐的。” “这只是我其中一间宝库。”戚瑶笑起来,纤纤指头指了指里面的多宝格,“你想要哪件拿哪件。” 孟清云其实早就看中里面的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和先前得到的玉老虎一样具有隐藏气息的功能,它可以做成一个法阵,隐藏里面的灵力。这件宝物不同于玉老虎的地方在于,它的威力要大得多,玉老虎仅能隐藏人的气息,而法阵却可以隐藏自己冲关时散发的灵力。除此之外,这件宝物还可用于制造陷阱和藏身之所,是非常有用的宝物。 这是孟清云很想要的东西,他不可能每次冲关都出山去,次数多了必然受到怀疑。 孟清云打量四周片刻,最后指着多宝格上的那面插在瓶子里的小旗子:“那戚师姐就赐我这个吧。” 戚瑶莞尔一笑,“你要黑令旗?” 孟清云一愣,点点头。 “我偏不给你。”戚瑶笑起来。 孟清云微微不快,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早该知道戚瑶的性格之恶劣。他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恢复了平静,“戚师姐想赐给我什么?” 戚瑶笑了,“看在你这么为我着想的份上,我的赏赐是——允许你喜欢我。” 孟清云愕然。 林如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师姐!” 戚瑶斜眼看他,“吃醋了?” 林如风脸色很难看,“师姐,你说过这个赏赐是我一个人的。” “我改变主意了,不成么?”戚瑶似乎有些生气。 林如风不说话,一张俊脸成了青色,看向孟清云的眼神似两把钢刀。 孟清云冤枉无比。 戚瑶看到他的表情,挑眉道:“怎么,你不满意?” 孟清云摇摇头。 戚瑶看了他神色片刻,道:“好了,不玩你了。那面旗子我以后要用的,不能给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类似的东西。” 她说着走到一处多宝格面前,搬了一个盒子过来递给他。孟清云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三张符咒。 “这三张符可以做三次隐藏气息的法阵,如果你遇到强大的敌人可以一用。不过,用一次少一张。” “谢谢师姐。” 孟清云出了云瑶峰之后被戚昭阳碰到,两人又聊了一阵,等到他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午后。钟毓的话始终缠绕在他心间,让他坐立难安,等他看到李三欠,想起还有这个人要处理,顿更觉头痛。 要带个陌生人下山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事,孟清云只好道:“到了晚上,你怎么来的怎么下山,到时候我再接你上来,不要让人发觉,知道吗?” 李三欠斜坐在椅子上看了他片刻,忽然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人影忽然出现在面前,李三欠的眼睛离得很近,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孟清云的额头,“这里皱得这么紧,还说没事?” 孟清云快退两步避开,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你真想留下来,不要做多余的事,别忘了你现在的命在我手上!” 李三欠不以为意地轻笑,却不再追问。 孟清云将李三欠赶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到了晚上,他越发心神不宁。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残月,惨白惨白的。不一会儿,一块乌云过来遮住月亮,天地一片漆黑。 孟清云低头一叹,关上窗。 “看月亮?”一只手抓住了窗棂,阻止了他关窗的动作。 孟清云已经不再吃惊于他的神出鬼没,冷冷道:“放手。” “不是?”李三欠继续道,“那就是看星星?” 孟清云用力关上窗,李三欠只好放手。 窗户关上,孟清云忍不住用手揉着太阳穴。他有些后悔当初年轻气盛,设计用如玉铁面花报复,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现在竟然横生枝节。 他伸手抚摸脖子上的木牌,问道:“父亲,我该怎么办?” “孟清云,你可以信任我。” 隔着窗户飘来李三欠的声音。 孟清云一怔,站起身,他几乎要打开窗户把一切告诉他,可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如果他现在就顶不住压力把一切和盘托出,那未来自己又有何力量承受一个宗派的重量? 事情总是会出现意外,总不会事事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的行为总会被觉察到蛛丝马迹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么想着,他冷静了下来。 回头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设定计划报复。 既然事情来了,就不要怕。 孟清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我没事,你去睡吧。”孟清云平静道。 等在窗户前的李三欠有些失望,夜色微凉,他抬头看了看那轮残缺的月,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差一点,他以为孟清云就要对自己说实话了。 夜色宁静。 大概半夜的时候,钟毓果然来了。孟清云将他迎进门,眼角无意间看向对面的房间,那里悄无声息。 进入屋内,孟清云关好门。两人在案几两方相对而坐。 “钟师兄深夜来访,有人知道吗?” “自然。”钟毓笑得很愉快,道,“我说话算话,只要师弟你把功法交出来,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师兄是在威胁我?” 钟毓笑了,“师弟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孟清云缓缓问:“我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告诉戚昭阳,我记得你不是他的心腹吗?” “看来师弟足不出户,了解的事情可不少。”钟毓看了他一眼,承认了,“不错,我确实是戚昭阳的人。以前对他有些幻想,以为跟着他前途光明,可这次戚瑶中毒却让我明白了,他根本拿我当条随时可以丢弃的狗,我何必再为他尽心尽力?说起来……师弟,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经脉到底是谁废的?” 孟清云猛然抬头看他。 钟毓笑得很愉快,“不错,你该猜到了,是戚昭阳。是他让我配的药,让我来为你看诊,你的经脉不废是不可能的。” 虽然早已知道,可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那股早已遗忘的伤痛和怒意还是慢慢弥漫出来,孟清云缓缓道:“我还要多谢钟师兄了。” 钟毓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应该是我感谢师弟才对,如果不是你设了一个圈套,让我能看清戚昭阳的真面目,说不定今天我还在为他卖命。” 孟清云道:“师兄误会了。” “误会?”钟毓冷哼,“如果你把功法交出来,我就当是误会,如果不交出来……” “师兄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孟清云忽然问道。 “你放心。”钟毓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那我就放心了。”孟清云的声音很柔和,“有人看到你来这里没有?” 钟毓笑了,“你以为呢?如果你想杀我灭口就别费力气了。我留了一封信在房间里,如果我到早上还没回去,第二天会有很多人看到我那封信。况且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是不要做傻事为妙。” 孟清云笑了,“师兄多虑了,我如何敢对师兄不敬?” “你知道就好。”钟毓冷笑。 孟清云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今天有点闷,开窗透透气。” 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暗淡的黑夜里,有冰凉的风吹了进来。 窗户旁边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孟清云微微松了口气,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我记得师兄是住在药园东厢的第一个房间,对吗?好像是你一个人住。” 钟毓依然坐在案几旁边,神态胜券在握,道:“不错,不过每天早上有弟子进入打扫,如果我没回去,他一定能看到我的信。” “从我这里的正门出去,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药园了,我记得药园路旁种了好多玉兰花树,很多人喜欢这些玉兰花呢。这段时间师兄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吗?” “没有。”钟毓不耐烦了,“我是从小路过来的。” 黑暗中,孟清云缓缓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第二十九章 浓稠的阴影里,站在黑暗处的李三欠无声地笑了笑,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孟清云回过身,脚步轻柔地回到案几前坐下,“既然师兄如此坦诚相待,为表诚意,清云也说说自己。我是在偷偷修炼,但钟师兄知道我在修炼什么功法吗?” “我对你的功法不是很感兴趣,我想知道你如何能在茫茫草木中一眼找到灵草。” “师兄别急,此事说来话长。”孟清云为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钟毓没有碰。孟清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道,“我没有一眼能找到灵草的能力。” 钟毓冷哼一声,霍然站起,“看来师弟是给脸不要脸,很想吃戚瑶的鞭子对不对?” 孟清云道:“师兄急什么?那什么如玉铁面花是我不小心得到的,甘倩子其实是李三欠发现的。” 钟毓愕然,“李三欠?” 孟清云点点头,“没错。既然你跟着我就该知道我中了毒,是别人救了我。那个人就是李三欠。” 钟毓沉着脸坐了下来。 孟清云缓缓道:“他渡雷劫差点死了,幸好遇到我救了他。但他从月牙湖的方向过来,无意中见到过甘倩子。我说出自己在找甘倩子后他让我去碰碰运气,顺便告诉了我位置。原本我也不太相信,没想到去到沼泽就找到了。” 钟毓冷笑道:“我不信!” 孟清云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有丝毫动摇,他气定神闲地抬头与他对视,“钟师兄你见多识广,那你听过这世上有一门专门寻找灵草的功法吗?” 钟毓愣了愣,默然不语。 “答案是没有。我知道钟师兄对我有诸多误会,至于修为的事,其实伯父早就知道了。”孟清云观察他脸色片刻,扔下一颗炸药。 “什么?!”钟毓果然大吃一惊。 孟清云喝了一口茶,掀了掀眼皮,“我第一次出去的时候伯父就发现了。” “你……” 孟清云站了起来,“我有修为,是因为龙山长老教了我功法。” 他的声音很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在修炼五灵决。龙山长老一直在培养我,可惜我经脉尽毁,一直无法修复,哪怕他费尽心机,我现在也不过十分浅显的修为。现在你满意了吗?” 钟毓怔在当场,其实他也只是推测而已,并无十足的证据。现在被孟清云一阵有理有据的反驳,说不出话来。如果是龙山长老在暗中相助,孟清云有修为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钟师兄,如果你一定要污蔑我是故意用如玉铁面花害人,那我想反问师兄,是我把花给你了吗?是我指使你来盗取花的吗?”一声声的质问让钟毓哑口无言。 房间静下来,两人脑中飞快盘算着。 过了片刻,钟毓绽开一个笑容,语气缓和下来,“看来师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孟清云道:“当日我在月牙村中毒,那个大夫想暗害我被我发现了,村长用一颗升龙果的种子换取他的性命,如果师兄想要,我可以双手奉上。” 钟毓扣在桌面上的手指渐渐用力,表情越来越阴冷,“孟清云,看来你不想活了!” 说完,忽然伸手去掐孟清云的脖子。 孟清云快速避开。 钟毓专攻药术,功力并不太高,但比起孟清云来绰绰有余,因此他只是微微一怔,继而冷笑一声继续抓了过来。 两人在房间里快速交手,过了片刻,孟清云终于被钟毓抓住。 “师弟,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钟毓冷笑,手中忽然用力。剧烈的痛楚立即让孟清云满头大汗。 “就算今晚我杀了你别人也不会知道,谁都知道你的院子里设置了禁制,没有你的同意别人不可以进来。” 孟清云喘了口气,道:“好,我说。你先放开我。” “终于肯说了?我看还是得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耍我有什么下场!”钟毓的脸狰狞起来,扬起另外一只手,蓄积着可怖的力量拍向孟清云的背部。 那一刹那似乎有风吹进来,烛火一暗。 钟毓忽然感觉到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他迅速抬头看向窗外,然而只是一瞬间,他的头颅忽然转向了后面,咔嚓一声轻响,他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脊椎断裂的声音。 是……谁? 然而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孟清云从地上爬起来,喘了口气,抹掉额上的汗水,“信呢?” 李三欠将信递给他,孟清云快速打开信封匆匆看了几眼,长长松了口气。 他将信封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慢慢燃烧殆尽。 “这个人怎么办?”李三欠轻轻踢了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 孟清云过去探了探鼻息,确认钟毓已经死亡。他的心跳依然很快,血管里的血液似乎还在沸腾——药园首座内门弟子无缘无故失踪,可想而知的轩然大波。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 孟清云揉了揉额头,“钟毓无缘无故死了,我和他有龃龉,难保不会查到我头上。” 李三欠笑,“现在怕了?” “怕?”听了这句话,孟清云反而沉沉地笑起来,“对,我是很怕。这些年来,我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过来的,不敢让人接近,不敢吃别人做好的东西,生怕哪天又中了毒死了。但怕有什么用呢?别人一样不会放过我。钟毓是早晚要除掉的,只是今天太意外了。” 李三欠的脸在烛光如同雕塑般面无表情,他沉沉地看着孟清云。孟清云同样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心底却十分忐忑。把钟毓的尸体偷偷处理掉不失为一个办法,可钟毓失踪很可能会查到自己头上,现在的他不能冒这个险。他有了另外的打算,可这个计划必须要李三欠的配合。 “需要我做什么?”李三欠说。 十月份的天气微凉。 戚昭阳从功室出来,他的发丝因为沾染了汗,一缕贴在面部,俊美的面容上因功力的进展而露出愉悦之色。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韩吉递上一张干净的面巾,恭敬道:“恭喜少爷。” 戚昭阳擦了擦脸,朝他点点头。 “戚瑶没再闹了?”他问。在孟清云外出寻甘倩子的那段时间,戚瑶三天两头过来发一通脾气。 “没来了,小姐的气似乎消了。” 戚昭阳将面巾递给他,叹了口气,“之前告诫她不要服用甘倩子,看来她还是吃了,实在不听话。” 韩吉道:“小姐不理解少爷的苦心啊,若是服用了甘倩子,恐怕修为很难提上去了。” 戚昭阳摇摇头。 “不过我能理解小姐为何如此焦急。”韩吉道,“若女人被毁了容貌,简直比失了性命还重要。况且小姐的未婚夫是秦公子那样的人物,哪位女子不动心呢?听说秦公子过两日就要过来了,小姐想尽快恢复容貌也情有可原。” 戚昭阳的动作顿住,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笑意,“是啊,秦晖要过来了。” 夜色如墨。 戚瑶正要睡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孟清云前来拜访。戚瑶不耐烦道:“这么晚了才来,让他滚。” 来人道:“他说有东西要给您。” 戚瑶有收集宝贝的癖好,闻言眼睛一亮,坐起身来道:“让他在内殿等着。” 然后她慢慢穿好衣服,戴上面纱,款款从内室走出。她的面容还未完全康复。 走出去之后,她一眼看到孟清云坐在内殿的靠背椅上,他身穿一身青色长袍,长长的黑发垂在背后,侧脸线条柔和清俊,和自己一向喜爱的俊朗艳丽的男子相差甚远,可也别有风味。 听到动静,孟清云连忙站起来,态度恭顺。戚瑶慢慢地在心里想:孟清云比起以前来确实乖巧了不少,前段时间又忙活着为自己寻药,说不定可以收到身边来。 戚瑶走到他身边,“你找我有何事?” “戚师姐,我是来送东西的。” “哦?什么东西?” 孟清云道:“其实在寻找甘倩子途中,我无意中得到过一颗升龙果的种子。戚师姐服用甘倩子虽然解了如玉铁面花的毒,可毕竟对身体有损,加之之前也服用过如玉铁面花,如果能服用升龙果,应该可以修复受损的机体,修为也能有所长进。” 那颗种子是孟清云培育的升龙果成熟后留下的果核,原本留着另有打算,可出了钟毓这档子意外,他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老实说,他很心痛。 戚瑶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升龙果是人人想要得到的宝物,虽然是一颗种子,却也不容小觑。孟清云不仅为自己寻找到甘倩子,竟然还贴心地考虑自己修为的事。比起自己的父兄和那堆天天嚷着爱自己的男人,孟清云不声不响,竟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你要把升龙果送给我?”戚瑶问。 孟清云将盒子递给她,看着她拿走,心里十分的不舍。 戚瑶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轻轻合上,漆黑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孟清云,“你想要什么?” 孟清云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师姐多虑了,清云没有别的意思。” 戚瑶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又问道:“真的没有?” 孟清云沉默片刻,道:“如果师姐以后能指点一下清云,清云感激不尽。” 第三十章 不知为何,戚瑶心中升起一丝失望,原以为是个毫无保留喜欢自己的人,没想到还是攀附自己的,不过比起其他人也好多了。 “自然是可以的。”大概虚荣心被满足的缘故,戚瑶几乎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 孟清云还想说话,忽然殿外响起一声厉喝:“走水了!” 这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太过刺耳,众人连忙出去一看,只见漆黑的天幕下,云瑶峰的后山偏殿冒起熊熊大火。 “怎么回事?”戚瑶怒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快去救火!” 云瑶峰的弟子很快恢复过来,林如风一马当先,带着一众弟子去灭火。 戚瑶狠狠一甩袖子,朝起火的偏殿大步而去。孟清云道:“师姐,偏殿那边无缘无故起火,恐怕事有蹊跷。” 戚瑶的步子停住。这时有个弟子提着水桶匆匆过来,戚瑶拦住他道:“火势大不大?” 弟子恭敬答道:“林师兄已经抽调了大部分弟子去灭火,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那就好。”戚瑶松了口气,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变色道,“你说林如风抽调大部分弟子?” 那名弟子点点头。 “糟了。”戚瑶迅速往回走。 “师姐,怎么了?”孟清云问道。 戚瑶没有回答,匆匆忙忙地进入大殿,然后径直往内殿奔去,很快来到宝库。孟清云也跟着过去。 宝库的走廊有些阴暗,一路上已经没有人守卫,当戚瑶抵达宝库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忽然从门里闪出来。 “哪里走?!”戚瑶勃然大怒,抽出鞭子狠狠地甩过去。 没想到那人竟然避开了,一闪而过间失去了踪影。 “抓住他!”戚瑶怒吼。 孟清云走在她后边,路上叫了另两名弟子匆匆赶来,正好和黑衣人在走廊里撞上。两方相遇,立即交上手。 孟清云退到一边避开战局。 黑衣人急着离去,加上孟清云这方有两个人,一时间难分胜负。拉扯间有名弟子伸手抓向黑衣人的面巾,黑衣人仰头避开,那名弟子的手便抓到了黑衣人的领口,哗啦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见着里面的服饰,弟子呆了呆。 这时戚瑶已经追过来了。黑衣人见势不妙,奋力挣脱三人围攻,急速往前方跑去。 “蠢货!快拦住他!”戚瑶大怒。 撕扯开黑衣人衣服的弟子忽然开口道:“是药园的人!” 戚瑶一愣,像是想起什么,继而柳眉倒竖,“追!”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前方追去,随着围捕的人越来越多,黑衣人不得不逃向熊熊燃烧的后山偏殿。刚巧林如风听说宝库遭贼,连忙带人赶过来。重重围攻之下,黑衣人冲进了烈火中。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火舌焚烧着闯入的一切。 众人不敢再上前,停在火圈外。 “这样的大火,他肯定活不了。”孟清云轻声道。 剧烈的追捕过后,戚瑶的面纱早就掉了,露出一张苍白美艳的面孔,只是脸上还残留着细小的黑色斑纹。 她转头问撕扯开黑衣人衣服的弟子,“你刚刚说那人是哪里的?” “我看到了他黑衣下面穿的衣服,是药园弟子才穿的。” 孟清云问:“当时那么黑,会不会看错?” 那弟子摇摇头,“我看得一清二楚。” 孟清云又问:“你可认得那人是谁?” 那弟子有些茫然,“这……他蒙着脸,我看不到。” 另一个弟子道:“他比较高,年龄应该不小。” 孟清云便不开口了,问戚瑶,“师姐,现在怎么办?”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偷我的东西。”戚瑶的双眼倒映着黑夜里的火焰,明亮得几乎灼人,“马上去药园守住,看看谁不在!” 药园。 刘好在睡梦中被吵醒,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他连忙从床上下来披上一件衣服匆匆出了门。 药园里同样是一群听到动静起来观望的弟子,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发生何事?” 旁边一名弟子过来道:“禀师兄,听说戚师姐来抓贼了。” “抓贼?”刘好吃了一惊,“大半夜的来抓贼?怎么到药园来抓贼?” 那弟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长老呢?禀告长老没有?” “长老睡下不久,还没去打扰他。” 刘好一听,马上整理好衣服朝秦长老所在的院落匆匆而去,还没走两步,便见到秦长老已经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秦长老的脸色非常难看。 刘好上前道:“听说是戚师姐带人来抓贼。” “戚瑶?又是她!”秦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这戚家的人真是无法无天,戚善方他还不是真正的掌门,就放纵自己的女儿到我这里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老?” 刘好不敢接话,道:“长老还是到前面看看吧。” 一行人簇拥着秦长老到了药园大门口,远远的便看到两拨人在门口对峙,守门不让人进来的自然是药园弟子,想进来的自然是云瑶峰的人。 “长老来了!”不知谁高喊一声,原本争执的两方同时静了下来。 刘好陪着秦长老走到门口站定,对门口的人道:“来者何人,为何在药园吵闹?” 大门被燃烧的火把照得十分明亮,刘好喊话过后,门口的人分开,戚瑶从里面走了进来,敷衍地拜了拜,“拜见秦长老。” “戚瑶,你这是做什么?”秦长老问。 戚瑶面带冷笑,“抓贼。” “抓贼?” “不错。”戚瑶挑眉道,“今天晚上有人到我后山纵火,借着混乱之机闯入我宝库偷盗,幸好被我殿内弟子发现了。那个贼,就是你们药园的人!” 秦长老很生气,“胡说八道!我药园的人怎么可能去偷盗?你们看清楚是谁了吗?” 戚瑶身边的林如风朝他拱拱手,“我们并未看清是黑衣人的面容,但是我们看清楚了他黑衣下面的衣服是药园弟子的服饰。那黑衣人闯进了火海,生死未知,只要长老让我们进去查查谁不在场,便知贼人真面目。”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秦长老怒瞪林如风一眼。 戚瑶转头,“孟师弟,你们过来。” 在刘好惊讶的眼神中,孟清云和两名云瑶峰弟子走到前面,众目睽睽之下,三人恭敬地朝秦长老行了礼。 秦长老面色不快地看着孟清云。 刘好替他问道:“孟师弟,你怎么也在?” 孟清云朝他一笑,道:“今晚我找戚师姐有事,刚巧遇到宝库遭窃的事。” 秦长老道:“你也认为是我药园的人偷盗?” 孟清云摇摇头,秦长老脸色稍霁。 “孟师弟!”戚瑶凌厉地看向孟清云。 孟清云并未害怕,缓缓道:“当时走廊太暗,我站在另一边,看不清那人是谁。后来我听人喊了一声是药园的弟子,之后就见那人跑了。至于其他的,清云一概不知。师姐莫怪,清云只是实话实说。” 刘好惊讶于他竟然敢当面不给戚瑶面子,有些担心他会遭责难,谁知戚瑶只是瞪了孟清云一眼,朝另外两名弟子扬扬下颌。 秦长老看向孟清云的眼神柔和下来。 在戚瑶的示意下,那名看到黑衣人的弟子道:“我本想扯下他的面巾,没想到只扯下了他的衣服,但他衣服下面是药园的服饰,千真万确,我不会看错。” “还有其他人看到了吗?”刘好问。 孟清云转向林如风,“不知林师兄看到没有?” 林如风微微一愣,继而生硬道:“那时我正带人救火,场面混乱,那人趁乱跑进了火场,至于是谁……没有看清。不过,我们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冤枉药园。” 秦长老冷冷一哼,“也就是说,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是我药园的人做的?” “但药园的嫌疑最大!”戚瑶柳眉倒竖,上前一步道:“长老,请让我们进去查探便知,那贼人冲进火场之后我们封了偏殿,现在那贼一定还没回来,只要稍微一查便知。” “用不着!”秦长老压抑着怒火,一甩袖子,“马上把所有弟子叫过来,让她当面看看。” 刘好左右看看,眉头微微皱起。这样大的动静,往常钟师兄早就出来了,现在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药园的弟子一个个站到了大门前方的空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人越来越多。 “都到齐了吗?”秦长老问。 刘好看了看,道:“回禀长老,好像钟师兄没有来。” 秦长老一愣。 刘好道:“或许是睡沉了。”又招呼一个弟子,“你去钟师兄屋里叫师兄起来。” 夜色如墨,秋日的风吹得人肌肤泛冷。药园弟子原本睡眼惺忪的,现在被冷风一吹,全都清醒了,一个个安静地等候着。 不一会儿,被派去叫钟毓的弟子匆匆赶回来,道:“长老,钟师兄不在。” 一直静默等待的秦长老爆发了,“他去了哪里?” 弟子吓了一跳,“我到处都找过了,连恭房也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 弟子们目露惊讶地面面相觑。 第三十一章 “我就猜到是他!”等候在一边的戚瑶暴怒,咬牙切齿道,“他身量高,年龄也大,也恨我当初将他关起来。他偷我的东西,一来是看中了我的宝物,二来烧了我的偏殿撒气,那偏殿就是当初关押他的地方……一切解释得通了!看来这人是偷上了瘾,连我也要偷!”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钟师兄?”刘好吃惊地反驳。 “现在证据确凿还想抵赖?”戚瑶厉声道,“你们那位钟师兄,之前偷了孟清云的花,把那花当成双月莲献给我把我害成这样,现在又来偷我的东西,简直该死!” “你在说什么?”刘好大吃一惊。 戚瑶冷笑一声,“小偷就是小偷,偷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清云,你说是不是?” 刘好心惊,他循声看向孟清云,只见明灭的火光间,孟清云的脸上阴影摇曳,看不清表情。 “我也不相信钟师兄是贼。”孟清云说,“钟师兄是秦长老最得力的弟子,深得长老真传,他为什么要去做贼?现在定论似乎太早了。” 听了这话,秦长老又看了一眼孟清云,孟清云回以温和一笑。 刘好却心里焦急,孟清云第二次当众反驳戚瑶,怕要被成出气筒了。可神奇的是戚瑶依然没有生气,她只是哼了一声,道:“是或不是,只要找到钟毓就知道了。就怕他已经葬身火海,找不到了。秦长老,今晚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先前秦长老不肯说出甘倩子可以解毒的秘密,已经惹得戚瑶不快,所以今日才会直接来药园查人。可秦长老毕竟药术精湛,父亲和哥哥多次提点过她,因此她并没有跋扈到底,直接冲进来搜。在她心目中,现在她的做法已经颇多忍让,却不知秦长老已经对她厌恶到了极点,连带着对戚善方心生不快。 秦长老没留她,戚瑶便带着人离去。临走前看了一眼孟清云,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没说出来。 待戚瑶走后,孟清云走到秦长老面前,“今晚打扰长老,清云实在过意不去。” “打扰我的人是戚瑶,关你什么事?”秦长老似乎已经冷静下来,语气温和,“戚瑶刚才说钟毓曾经偷你的花,是怎么回事?” 孟清云没说话。 “但说无妨。” 孟清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日我得到了一朵花,我以为是双月莲,十分高兴。后来钟师兄知道了这件事曾来借花看过,告诉我说是冬雪莲。我服用了那花之后毫无用处,我想也该是冬雪莲。可后来戚师姐叫我过去,说是钟师兄借着看花的时机已经把花换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秦长老挥手打断他的话,“难怪戚瑶会突然针对他,把他关起来毒打。” 孟清云知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便道:“长老,时候不早,清云先告辞了。” 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第二天,云瑶峰的火灭掉之后,众人在火场里找到了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由于烧得太过,已经无法分辨出到底是谁。然而,钟毓却再也没有回来。 戚瑶搜寻自己的宝库,发现少了几样不太贵重的物品,大发一通脾气后并未进一步追究。药园那边也保持了沉默。 云安殿。 后花园。 “钟毓去云瑶峰纵火偷东西?”戚昭阳使完一套剑术,将剑交给韩吉。 “是的。”韩吉说,“后来事情败露,被人围攻着冲进火海烧死了。” 戚昭阳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韩吉奇怪。 戚昭阳从比武场上下来,边走边道:“我了解钟毓,他就是条欺软怕硬的狗,他没这个胆子。” 韩吉想少主竟然是这样看待钟毓的,念及自己,心里有些忐忑,但嘴上道:“小姐上次把他打成那样,可能他心怀怨恨想报复。” “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不会这么做。” “可事实是钟毓到现在都没出现,听说药园都快把整个天音宗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如今看来,那具火场中的尸体就是钟毓。” 戚昭阳顿了顿,似乎有些动摇,“难道妹妹那里有他很想得到的东西?他偷了什么?” “没听说丢了特别的东西,倒是宝库被翻乱了。”韩吉回忆别人给他说的话,恍然道,“或许他真是想找什么东西。” 想了想,戚昭阳道:“不管他,死了就死了。” 韩吉听着他冷漠的语言,心里有些发寒,言行越发恭敬起来。 戚昭阳问:“父亲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宗主和秦长老谈了一席话,替小姐道了歉,还答应帮助秦长老寻人。” 戚昭阳笑道:“不愧是爹。” 韩吉轻拍马屁,“宗主英明,大家都觉着宗主宽容大度。” 戚昭阳含笑不语,尔后问道:“听说孟清云也在场?” 韩吉一愣,点头道:“是的。” 戚昭阳问:“他去戚瑶那里做什么?” 韩吉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送什么东西。” “送东西?”戚昭阳想到他对自己的不假辞色,眼睛微微眯起,“他最近对戚瑶很殷情啊。” 韩吉笑,“小姐貌美如花,男人爱上她很正常。” 戚昭阳笑着摇摇头,眼神有些轻蔑,“恐怕不止,他想借着戚瑶的地位往上爬呢。” 韩吉也笑起来。 孟清云回到屋子的时候,心还在碰碰乱跳。 他让李三欠穿上钟毓的衣服假装去偷戚瑶的东西,演了一场好戏,原本李三欠身形高大,和钟毓并不相像,但当时光线很暗,那两名弟子是孟清云故意找来的外殿弟子,对经常出入内殿的钟毓并不熟悉,所以并没有发觉不对劲。事情成功之后,李三欠借着火的掩饰直接从后山离开。这一切不得不说冒险,但李三欠的瞬行千里十分厉害,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离开胜算很大。 总算把钟毓的尸体圆满解决了。 慢慢平复下心情,孟清云扯下头上的发冠,一头青丝流泻而下。他解开衣服,正准备上床睡觉,耳边忽然响起一丝轻微的声音。孟清云霍然转身,“谁?” “是我。”背后一双手忽然搂住他,将他拉倒,两人一起重重地倒在床上。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清云紧绷的身体放松,随即又紧绷起来,“是你?你竟然还没走?” “我来向你道别。”李三欠在他耳边吐了口热气,“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孟清云很想一巴掌将他挥开,可他知道自己越是反应激烈越能让这人来劲,便镇定地任他挑起自己的发玩弄,“谢谢。” “仅仅一声谢?难道不该以身相许?”李三欠轻笑。 “哦,如果你想要,我不介意。”孟清云语气冷静。 烛光中,李三欠侧头看他,双眸幽暗不明,过了片刻他挑挑眉,“你说真的?” “你认为呢?” 两人对视片刻,李三欠似乎感觉有些无趣,放开了他的发,道:“说起来,我算是为你杀人放火了,要是失忆前的我是个大好人,若我恢复记忆,该多么痛苦啊。” 孟清云轻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十分明显地表示自己对他无耻的不屑,“你是好人?我看你杀人放火的时候可没有一丁点儿犹豫。” 有时候李三欠十分正人君子,可有时候露出的邪性也让人发寒,越是接触,越是捉摸不定。 李三欠将双臂枕在脑后,笑了,“你说得对,我可能真的不是好人,我真没觉得这是大不了的事。” 孟清云道:“东西呢?” 李三欠从怀里抽出了一面黑色的小旗子递给他,那面旗子赫然是孟清云想戚瑶讨要而不得的旗子。 “黑令旗终于到手了……”孟清云拿着旗子有些激动,过了片刻问道,“她会发觉吗?” “不会。”李三欠说,“我拿的不止这一个,他们不会猜到我们为此而来,再说,只要你不让人看到,谁会知道这旗子在你手上?” 孟清云拿着旗子看了片刻,坐起来道:“趁着天还没亮,你赶紧走吧。” 李三欠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招我回来?” “过两天。”孟清云将旗子收到锦囊里,“等我安排。” 他以为李三欠定会拒绝或者追问,没想到李三欠矫健地弹坐起来,只是说:“我等你。” 孟清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李三欠又道:“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还不来找我,我会主动来找你,到时候,我会告诉其他人钟毓是怎么死的。” 孟清云眸子一寒,“你在威胁我?” 李三欠忽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眼睛危险地眯起,“你忘了我不是好人?别人可以威胁你,我为什么不可以?你刚刚是在想干脆把我扔在山下不管了,对不对?” 孟清云对于他能觉察到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但他绝对不可能承认,“你多虑了,我很快想办法把你弄上来。” 李三欠放开他,凝视他,半晌后长眉微锁,似乎有些泄气,尔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可以信任我。” 夜色如羽翼般温柔,李三欠的语气如同羽翼里最柔软的那片绒毛,暖暖的,轻飘飘的。 孟清云没说话。 微风拂过,李三欠消失在屋子里。 孟清云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屋,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整理好床铺,安静地躺下。 如果这次没有李三欠,说不定已经被钟毓拿捏住了。 孟清云想,或许,有一个同盟并不是坏事。李三欠服用了雪蚕,他的命在自己手上…… 恍惚间,耳边忽然响起那天晚上李三欠对他说的话:“你可以信任我。”又想起他刚刚那句:“你可以信任我。” 不知为何,萦绕心间。 第三十二章 醒来后孟清云把院子里的阵法细心修补了,他在阵法方面造诣不高,但院子里的阵法毕竟看了十几年,修补起来不是问题。 除掉了钟毓这个心腹大患,他决定再度修炼。如果修为不高,就连钟毓这样的人也无法制服。 等他修为高了,他要一个一个地让戚家人付出代价! 想到就做,他从抽屉里抱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三张符——那是戚瑶赏给他的三道符。 孟清云微微笑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运用灵力培植灵草,再到五灵空间吸收灵力冲级升关,一切都按照安排进行。 当他再次从五灵空间出来时,只觉得灵气饱满,神采奕奕。他查探自己的身体,再闭关一次他便又可以冲关了。 心中有些兴奋。 他洗簌好之后,穿戴整齐,把装着可以隐藏修为的玉老虎碎片锦囊带上,尔后走到院子里伸了伸懒腰。 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看了看院子,一切正常,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难道是阵法没修补好? 也不是…… 院门忽然被人敲了敲,他走过去开门,门外是一个面熟的弟子。孟清云想不起他是谁,但他知道自己见过。他又去看那名弟子的服饰,发觉是真言殿的服饰……应该是戚善方的人。 “孟师弟总算肯开门了,这几天我天天敲门都没反应,要不是别人说孟师弟未下山,我都要认为孟师弟又走了。”那弟子说。 “几天?”孟清云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我没有听到,对不住了。” 两人聊了几句,孟清云才知道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天。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一次竟然会花掉七天,他以为只过了一天时间。 忽然想起李三欠的话,心里有些忐忑。 “师弟是在闭关吗?” 孟清云一惊,不动声色,“师兄为何这么说?” 那弟子笑了,“我听说孟师弟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修复经脉的办法,甚至还去求过龙山长老。经常闭门不出,大家都说你在闭关修炼。” 自从钟毓偷花的事情被曝光之后,天音宗的人都在猜测孟清云下山的目的,甚至猜测他当初寻找甘倩子不过是借着名头找双月莲。至于经常一个人呆在院子里闭门不出,是在研究修复经脉的功法。 众人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合情合理,想想当初孟清云做少宗主的风光,如果他一直没有动作才叫奇怪。 孟清云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中有了另外的解释,他乐意这样的误会。收回高悬的心,道:“我确实没有放弃,龙山长老传了我一套功法,我一直有勤加苦练。” 脸上堆起笑容,别开话题道:“不知师兄找清云有什么指教?” 那弟子道:“指教不敢当,宗主请孟师弟去真言殿一趟。” 孟清云道:“伯父让我过去做什么?” “前两天山脚下来了个人,说是你的救命恩人,他说找你还债。” 不出任何意外,孟清云在戚善方的真言殿里见到了自己的债主。债主坐在一方椅子上,面无表情,脸庞如同雕塑般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看着他的脸,孟清云心中的忐忑倏然变大——他不会真把自己的事抖出来了吧? 他紧紧盯着李三欠,试图从他神情里判断事情的走向,可惜那张硬朗英俊的面容依旧毫无表情。 孟清云心底一沉。 戚善方一脸和蔼之色,问孟清云:“清云,你认识这位公子吗?” 孟清云收回盯着李三欠的目光,道:“这位是我在下山时候遇到的李兄,李兄别来无恙?” 李三欠不答。 “李公子说是你的救命恩人,想必之前发生过许多事了。” “清云之前下山遭遇贼人,是李兄出手救了我。” 戚善方转头对李三欠道:“李公子,先前是我失礼了。” 李三欠虚虚地回了一礼,语气冷淡,“宗主客气了。我一个无凭无据的人上山要债,债主却躲着不见我,你们怀疑我来路是正常的。” 孟清云立即猜测他之前上山定是受到过质疑,加上自己没有依约前往,心中不知如何愤怒,忙道:“之前身体有些不舒服躺在屋里,没听到有人敲门,若是知道李兄来了,清云早就出门相迎了。” 李三欠转过头来,声音很平静,“哦?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你身体好了吗?” 戚善方也询问道:“清云竟然生病了?” 孟清云慢慢走到一方椅子上坐下,温言道:“清云毕竟是经脉受损之人,和师兄弟们不能比,不怕大家笑话,前两天受了普通人的风寒,在床上躺了两天。” 他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优雅,仿佛一个大病刚愈的贵公子,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手心已经发汗了。 戚善方依旧语气温和,只是目光已经不易觉察地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几圈——孟清云一向不轻易和人交往,在他的印象里几乎算是闭门不出阴沉孤僻的人物,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修为达到金丹的修士说是他的朋友…… 第一次,戚善方的心中开始重视起这个被自己差点忘记的侄子来。 他笑道:“既然如此,我调两个弟子过去照顾你吧。” 孟清云谢绝,“伯父,清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我一个人挺好的。” “既然不习惯,那就不派人过去打扰你了。”戚善方微笑的眼眸暗藏锋锐。 “谢谢伯父。”孟清云从善如流。 “那可不行。”一道声音响起,“从今天开始,孟兄得习惯和人一起住了。” 孟清云迅速抬头看李三欠,只见那人眉眼含笑,眼眸里却一片冰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孟兄当日欠我一个人情,今日我讨债上门,孟兄该不该还这个情?” 孟清云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动声色道:“李兄说的哪里话,李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必定答应。” 房间陷入寂静,过了半晌,李三欠道:“我被仇家追杀,如今别无去处,所以前来投靠孟兄,孟兄不会介意吧?” 孟清云的手指微微一抖,继而笑道:“怎么会呢,李兄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李三欠的嘴角似乎动了动,眼眸了划过一丝怒气。 孟清云稍微出了一点汗,他隐隐了解了李三欠的脾气,在他似乎事事依从的表象后面,是一股子唯我独尊的狂傲。以前压抑了脾气留在自己身边,被自己三番五次地轰击,估计心里已经很不痛快,这次又如此不留情面,他会发怒也很正常。 实在有点怕他会不顾一切讲出来。 却听到李三欠说:“以后我和孟兄一起住,孟兄得多多关照我。” 孟清云愣了愣。 李三欠眉毛微微动了动,“孟兄看起来不太高兴?” 孟清云笑得一脸苦涩,“欢迎至极,欢迎至极。” 孟清云悄悄松了口气。从刚才李三欠的态度来看,不像是把秘密告知戚善方的样子,而戚善方也并不像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该有的模样。 他扫了李三欠一眼,发觉他脸色很冷,一时间感觉十分复杂——虽然自己失约,他依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戚善方这时开口道:“清云,天音宗的规矩是不留外人在山上的。” 孟清云很乐意李三欠到自己身边,忙道:“伯父,李兄是我的恩人,不算是外人。” 戚善方笑着道:“清云,不是伯父为难你,这是规矩……” 孟清云还没开口,一道雄浑的声音忽然传入,“什么狗屁规矩?什么时候定的规矩?” 伴随着声音,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如同大鹏般落在了真言殿的中间,衣袂舞动间,带起凌厉的风声。 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凌厉强悍的气势如同游龙般盘旋在他四周,张牙舞爪,放佛下一刻便会冲出来将人撕碎。迫人的灵气逼得真言殿的众人后退两步,不敢直缨其锋。 “龙山长老!”孟清云惊讶地叫到,他没料到龙山长老会出现,龙山长老一直在天姥峰闭关修炼,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冲关完毕,现在的修为,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第三十三章 戚善方瞳孔缩了缩,似乎也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过来,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龙山长老面前,笑着道,“恭喜长老!看你现在的灵气,想必已经到了元婴中期吧?” 龙山长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戚善方叹了口气,道:“长老真是天资卓越啊,若是我也能如你这般一日千里就好了。” 龙山长老道:“不敢当,若宗主能多花些心思在修道上,恐怕今日修为也和我不相伯仲。” 暗含讥讽的话让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孟清云在心底忍不住笑,龙山长老这臭脾气果然是谁也不买账。抬头看戚善方,却见他依旧笑得温和,不动声色。 “长老还是这么直爽。”戚善方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龙山长老一入真言殿便把目光定在了李三欠身上,片刻后转头问孟清云,“清云,这人是谁?” 孟清云只好把编造的内容又大致说了一遍。 龙山长老扬扬眉,“原来是你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位李公子救了你一命,现在这位李公子有难,你自该出手相助。” 孟清云道:“清云正有此意。” 戚善方已经被龙山长老的出现夺取了注意力,道:“天音宗有规矩,外人不得长期留宿天音宗。” “狗屁!”龙山长老瞪了他一眼,“他是孟清云的救命恩人,算是外人吗?这个李兄弟有难,我们见死不救,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们忘恩负义?” 戚善方依旧笑,语气却和缓而不容置疑,“规矩,就是规矩。” 龙山长老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忽然转身对李三欠道:“你过来。” 李三欠一直在旁边沉默旁观,不发一言,好像事不关己,听到龙山长老叫他,他便挑挑眉走了过来。 “我收你做弟子可好?” 一句话,石破惊天! 真言殿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龙山长老……他刚刚说了什么?要收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弟子? 就连孟清云和李三欠都没料到这茬,两人脸上均浮现惊愕之色。 戚善方这次终于变了脸色,“长老怎可如此乱来?” “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有你的规矩,但我收弟子总不归你管!”龙山长老冷哼一声,对李三欠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你想留在天音宗多久就留多久。” 说完又看了孟清云一眼,“你们来天姥峰。” 说罢,人已经如来时般飘然而出,迅猛如鹰隼般消失了。 真言殿一片寂静,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收徒惊到了,一时间无人言语。良久,戚善方微微泛青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转头看向孟清云二人,道:“你们去吧。”又对孟清云道:“清云,你劝劝龙山长老,这位李公子留在天音宗就行了,至于收徒一事,还须从长计议。” 一直未说话的李三欠回过神,俊朗的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道:“宗主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想过要拜入天音宗。” 孟清云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戚善方恭敬道:“伯父放心,我会劝劝长老的。” 孟清云和李三欠从真言殿出来后便往天姥峰而去。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进入冬季。天音宗山上比山脚更冷,光秃秃的枝桠上零星地挂着几片枯叶,在冰凉的山风中簌簌发抖。 日照却非常好,缕缕金色的阳光为整个群山增添了不少温暖。 孟清云呵出一口白气,紧了紧身上的貂毛外袍。 李三欠身着黑色玄服,轻裘缓带,黑发披肩,整个人显得潇洒贵气。路过的天音宗弟子依然四季如一日地穿着青色袍服,不像孟清云穿得厚厚实实的——有修为者并不畏惧寒冷,孟清云也不畏寒,奈何周围人都认为他无修为傍身,不能抵御寒冷。 走出真言殿所在的全顶峰,四周的树木更加密集,路上铺着厚厚的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失约。”身后突然传来李三欠淡淡的声音。 孟清云没有回头,低声道:“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修炼入定,原本以为只要一天时间,谁知道过了七天。” 身后的人轻笑:“不是生病了吗?” “不是。”孟清云道,“我是在修炼。” “我真不知道该相信你哪句话了?” 孟清云顿住脚步,“我说的是实话。” 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孟清云叹了口气,失信的次数多了,就算说实话,也没人信了。他道:“我有把柄在你手里,如果我不找你,到时候吃亏的是我。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这一点。还有,这次你能保守秘密,我发自内心地说声谢谢。” 说出这些话之后,孟清云的心提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种紧张并非来自于自身受到威胁,而是他十分渴望得到某个人的信任,而他没空去分析这一点。 良久,李三欠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隐隐的压抑,“好,我相信你。” 孟清云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三欠又道:“但是,也请你相信我。” 孟清云微微一怔,抬头看他。李三欠的眼眸漆黑而明亮,放佛夜晚最璀璨的星辰,其中的诉求放佛一股力量从眼中传出,如溪流般灌注进孟清云的心中。 刚见面时的道歉,再见面的出手相救,回宗途中的守护,毫不犹豫地吃下雪蚕时的坚定……一时间在孟清云脑海里盘旋。 自重生以来,孟清云很难再去信任一个人,他变得多疑而敏感,内心执着,而这一刻,内心里坚石般的门扉像是被打开了,他想:相信他吧。 他走上前一步,道:“好。” 李三欠一愣,继而展颜一笑,伸出手似乎想探向孟清云,到半途却定住了。孟清云却一把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传递出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天姥峰如剑插云霄,地势险峻。孟清云刚撸起衣袖准备开爬,却被一只强健的臂膀抱住了腰部,随即身子腾空而起,已经飘飘然地飞往山顶了。 两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贴紧,紧抱着自己的怀抱传来阵阵温暖,孟清云本来有些紧张,可感觉到对方的肌肉比自己还要紧绷的时候,竟然就不紧张了。 实在很难得,之前李三欠吊儿郎当没脸没皮地让自己很不自在,很难想象他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刚刚自己反客为主地拉了他的手,他反而变得不自然起来…… 或许他是没想过自己会答应,一时间情感上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他其实是在……害羞?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孟清云连忙甩掉了——开玩笑,李三欠会害羞? 等到两人上了山,李三欠便松手放开他。 孟清云笑得如沐春风,客客气气地对李三欠道:“李兄,这边走。” 李三欠似乎恢复了正常,嗯了一声,两人走进天姥峰上唯一一所宫殿。 进入宫殿便发现龙山长老背着手等在大殿中央了。说是大殿,不如说是一个房间,制式规格比起庄严恢弘的真言殿来逊色不少,两边摆了两个案几和香炉,正中是一块雕刻着大大“静”字的石壁,石壁下方是蒲团。孟清云知道在石壁之后是一张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五灵决。 在路上的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说辞,因此李三欠上前一步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来意,拒绝了龙山长老的收徒请求。 “你不愿意做我的徒弟?”龙山长老十分惊讶,又有些生气,“你可知道,这世上想做我徒弟的人何止千万,他们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竟然不要?” 李三欠道:“谢谢这位长老,只是我已经有了师承,自然不能再拜人为师……” 话还没说完,没想到龙山长老道:“哦,我也没想过要你当我徒弟。” 孟清云和李三欠同时震惊,实在不敢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 李三欠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龙山长老却冷哼一声,“我这么做不过是想气气戚善方而已,他答应留你下来没有?” 感情刚才说要收徒的目的是这个?孟清云面色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神色来面对这朵奇葩长老,只好道:“答应了……” “那就好!”龙山长老对孟清云道,“清云小儿,你看,我又帮了你一次。” 孟清云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谢谢龙山长老。” “不用谢。”龙山长老摆摆手,眼神锐利,“对了,清云小儿,你上次和我打赌的事别忘了。” 孟清云知道他说的是当初自己上山求五灵诀时打的赌,那时龙山长老不相信自己凭借经脉尽毁的躯体也可以修炼,两人便打了赌。 孟清云道:“清云一刻不敢忘。” 龙山长老眯起眼睛,“给我看看你的成果。” 第三十四章 孟清云神色肃然起来,解下腰间消除自身灵气的锦囊,让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龙山长老面前。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立即感觉到了他身上缓缓流动的灵力,虽然并不强大,但确确实实是灵力。 龙山长老眼神锐利,如刀锋般上下扫视了孟清云一圈,惊讶之色渐渐露了出来,“以你经脉尽毁的身体,竟然真的有了修为,是怎么做到的?” 李三欠讶异地看向孟清云,眼神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疑问。从他见到孟清云开始,孟清云便在修炼,所以他从未想过孟清云已经经脉尽毁,而孟清云也从来没提过这事。他知道孟清云身上有很多秘密,但他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一直都没有开口询问。 孟清云将锦囊带回腰上,对龙山长老恭敬道:“长老,请恕清云不能言明。” 龙山长皱了皱眉,“连我也不能说?” 孟清云摇摇头,道:“请长老恕罪。” “臭小子!”龙山长老脸色沉了下来。 孟清云没说话,大殿一片寂静。 看到两人气氛凝重,李三欠知道他们说的事情不方便外人知晓,便识趣地道:“李某第一次上天姥峰,见山上景色极美,不知可否参观一二?” 龙山长老依旧僵硬着脸,点点头。 李三欠看了孟清云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大殿。 哒哒的脚步声远去,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龙山长老并没预想中的生气,道:“当初你一心让我教你五灵决,你能修炼功法是不是和五灵决有关?” 孟清云终于点点头。 龙山长老惊讶道:“竟然是真的?可是,为何历代以来都无人能再现先祖的辉煌?” 孟清云道:“其中关键之处清云也不清楚。” “看来你是打死也不松口了。” “长老……” 龙山长老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当初我们立下赌注,现在你已经有了修为,自然是我输了,既然我输了,五灵决便归你所有,我不再收回。况且五灵决自古以来便是天音宗镇派之宝,你是少宗主,由你来掌握理所应当。你能让五灵决发挥功用,我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龙山长老顿了顿,道:“既然你已经可以修炼了,戚善方必定不会放过你。并非我在背后说人坏话,这几年我看在眼里,戚善方并不是好人,你以后要多注意。” 孟清云心中一阵感动,沉声道:“谨记长老教诲,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修为的事。” “原来如此。”龙山长老点点头,“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孟清云跪倒在地,真诚地朝他低头道:“谢长老。” “你起来吧。”龙山长老抬抬手,“天姥峰不留人,你下去吧。” 孟清云连忙道:“长老,清云还有一事想问。” “你说。” 孟清云便把自己修炼入定花了七天时间的事说了,龙山长老听了后道:“无妨,这是功力精进之后会遇到的事,对修行无碍。” 孟清云这才松了口气,之前他还有些紧张是不是修炼出了差错。他看龙山长老并不想多说,便道:“清云告辞了。” 出了殿门,外面的阳光明亮耀眼,孟清云吐出一口气。 龙山长老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虽然刚才自己可以说是顶撞,但他并没有生气,还有自己入定时间变长竟然是修为精进的表现,现在只要回去好好修炼,功力必然一日千里。想到这里,孟清云心里一阵轻松。 走了几步抬头,便见一道人影立在前方的石块上,似乎听到后面的动静,他转过头来,冲孟清云笑了笑。 孟清云的头又开始疼了,叹了口气,暗道现在谈轻松还早了些。 他走过去,表情淡然道:“回去了。” 孟清云带着李三欠回到自家小院。 李三欠入小院如入自家境地,一路上笑眯眯的,他已经从先前的不自在中反应过来,又恢复了之前淡然自若的神采。 孟清云觉得他盯在自己后背的眼神如实质般令人坐立难安,想忽略也忽略不了,虽然勉强维持风度,终究有些恼怒他的肆无忌惮。 “你看我做什么?” 李三欠振振有词:“难道不能看你?” 孟清云噎了一下,顿了顿,一甩衣袖道:“但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看?” 李三欠抱胸笑,“我怎么看你了?” 孟清云张了张口,竟然回答不出来。 “答不出来?”李三欠黝黑的眸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微笑,“如果你不看我,怎知道我在看你?” 孟清云无言以对,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轻松,看来得找点事情让李三欠做做,免得他像个无赖似的老是跟着自己。 想了想,孟清云将李三欠引荐给刘好和几个相处得比较好的弟子,之后便闭门谢客,开始抓紧时间修炼。他搬了花盆到屋里,从不让李三欠进门。出乎意料的是,李三欠不以为意,每次都等在外面叫他,尽忠职守地做一个有前途的小厮。 孟清云告诉他,既然要留在他的院子里必须得学会做事,比如家务之类。原本以为李三欠会拒绝,没想到李三欠很爽快地答应了。 “打扫吗?没问题。” 稀里哗啦的,李三欠拿着把扫帚研究片刻,便到院子里打扫起来,而孟清云便开始日行一次的修炼。等他吸完灵草出门一看,差点没被气死——院子太干净了! “你打扫的?”孟清云咬牙问。 李三欠点点头,得意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怎么样?” 孟清云看着光洁的院子,一字一句道:“好得很,竟然把我铺在地上的阵石也扫走了!” 李三欠摸摸鼻子,原本高昂的头颅低了低,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把石头全搬回原位!”孟清云怒瞪。 原本想给他留个好印象的李三欠灰溜溜地把小山似的石头一个个地搬回原位。 李三欠挽着袖子,露出健壮的双臂,他轻松地抱起半大的石块挨着放在院子里。他的头发是粗粝的卷发,孟清云曾经摸过,和想象中一样坚韧,如同兽的毛发。此时那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散落到两侧,遮挡了一部分侧颜。 孟清云发现他的侧面非常好看,比以前更好看了。更吸引他的是李三欠脸上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天底下没有大不了的事。当然,偶尔这样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吊儿郎当,可很多时候会给人一种安慰。 孟清云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修为高深,高傲却又隐忍,有时候没脸没皮,有时候冷酷残暴。放在以前,打死孟清云也不会放这么一个人天天呆在身边的,也从未想过是这么一个人和自己相伴……或许有什么事情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掌握。 石头太多了,阵法也需要重新布置,孟清云便搬了把躺椅坐在院子中央,拿着书本半躺着边看书,边吩咐李三欠搬这里搬那里,活像个大爷似的。 到了晚上,搬了半天石头的李三欠依旧精神奕奕,放佛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似乎决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获得更多信任,他目光炯炯地问道:“都弄好了,现在要做什么?” 孟清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乖巧,居然主动要求做事,很合他心意。 他背着手踱步片刻,点点头,满意地嗯了一声,尔后对李三欠道:“我饿了,弄点东西来吃。” 李三欠想了想,低声道:“我不会。” “不会?”孟清云眯眼一笑,“不会就学嘛。” 第三十五章 当天晚上,孟清云亲自指点了李三欠如何蒸馒头,李三欠资质极高,一学就会。当吃到热乎乎的馒头后,孟清云再也不纠结李三欠在身边是不是麻烦了。 很难相信一个金丹修为的大男人竟然会愿意下厨做饭,可李三欠不仅学得乐意,而且十分认真,认真到有时候孟清云看到他自甘堕落当煮夫都会想,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说他傻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分得清清楚楚,该问的不该问的也弄得明白,孟清云很多事瞒着他也不计较,整天兴致勃勃地研究菜谱,甚至还拜托刘好带了菜种回来,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地专门种菜。他也不爱出门,尽围着自己团团转,没有一开始担心的出门闯祸之类的事情发生。 孟清云专门找了时间观察他,看他早上很早起床去厨房做饭,然后来叫自己起床,吃完饭后扫地种菜。也不见他修炼,没有可疑的动作。如果自己要闭关修炼,他便会问闭关时间,待时间一到便会敲门并备好热水。 孟清云被他伺候得非常周到,周到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既然他愿意,自己也乐得有个人伺候。 如此过了一个月,孟清云便到了炼气四层的冲关时刻。这次他用了戚瑶送给他的三枚灵符中的一枚做了阵法,当他冲破炼气四层的时候,灵力被限制在阵法范围内,所以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发觉。在修炼到炼气四层的时候,他还修炼了火卷术。 之前他唯一的攻击技能是炎指术,火系技能后面还有高级的火卷术、火龙术、炎龙术以及大范围杀伤技能凤舞九天,这些技能只能随着修为的提高才能修炼。 现在他到了炼气四层,可以修炼火卷术了,他便迫不及待地修炼起来。 炎指术是将火系灵力附在手指上,而火卷术是将火系灵力散播到周围的空间里,带有远程攻击性质。他的修为达到了可以练习火卷术的要求,但释放火焰的技能却并未掌握,还须刻苦修炼。 孟清云在五灵空间练习了很久才掌握技能,开始他只能将火焰释放到周围一尺距离,后来渐渐地增加到二尺、三尺,最终定格在一丈左右。 如此反复练习也并未突破后,他才停下修炼,从五灵空间出去。 修为增长的他精神奕奕,脸部的肌肤像是有光华在流转,整个人的气蕴更加温润如玉,如苍松劲竹般飒爽朗朗,眉目含笑间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韵致透射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你出……”站在门边护法的李三欠看到他出来,原本要说出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孟清云挑挑眉,“怎么了?” 回过神,李三欠以手撑着门栏,慵懒道:“清云,现在的你漂亮得让男人都心动。” “是吗?”孟清云并不为他话中的轻佻生气,“谢谢夸奖。” 李三欠贴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孟清云只觉得他前一刻还站在门栏处,下一刻就已经到了眼前,明明自己已经是炼气四层的修为了,却依然捕捉不到他的速度。自己的瞬行千里和他比起来,如同云泥之别。 李三欠的鼻子几乎要贴着他的鼻子,孟清云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李三欠伸手挑起一缕孟清云的头发,笑眯眯道:“要不,我们结为道侣吧。” “哦?”孟清云并没挥开他不老实的手,淡淡道,“两个男人的道侣?” “又不是没有先例。” “抱歉,我没兴趣。”孟清云打开他越来越放肆的手,皱皱眉,“我要洗澡,帮我准备好了?” 李三欠收回手,笑着道:“早就准备好了。” 浴室在另一间屋子。推门而入,孟清云看到里面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李三欠去厨房提水过来,在孟清云的注视下将木桶注入大半,尔后放下小桶站在一边。 “还有事吗?”孟清云看他赖着不走,不得不问道。 李三欠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走出门去。 孟清云关好门,吐出一口气。 李三欠刚才的目光很有威慑力,像是一只盯上猎物的恶狼,那样的目光会让绝大部分的人惶恐不安,但孟清云却并不害怕——既然决定豢养野兽,必定不能害怕。 脱衣进桶,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全身暖洋洋的,好像连骨头都酥了。已经修炼很久的身体和精神都进入十分疲倦的状态,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孟清云靠在木桶里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 轰然一声惊雷! 孟清云立即被惊醒了。他转头看向窗外,紧闭的轩窗上方有一个敞开的风口,从风口往外望去,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漆黑。诡谲的树影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低而沉重的雷声隆隆滚过,雪亮的闪电如同庞大的根须时不时地闪耀。 孟清云有些惊讶,他进来的时候是阳光明媚的中午,日头暖而干燥,并没有暴风雨的预兆,现在天却已经全黑了。他以为自己不小心在桶里睡到了天黑,可是身体感受到的水温却告诉他时间并没有流逝那么久。 只是片刻之间,为何天色变化如此之快?这样浩大的声势十分罕见,就像有人过天劫一样……天劫? 孟清云立即清醒了,他刚要从木桶里出来,房门却忽然被人撞开。 雪亮的闪电涌入房门,耀眼的蓝紫色光线中,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孟清云一惊,迅速伸手探向旁边去抓衣服,同时另一只手想要使出法术,臂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是我。”李三欠的声音。他的声音极其低哑暗沉,伴随着重重的喘息声。 “你要做什么?”孟清云松开聚集的灵力,转头看向闯进来的人。 在明灭的光线中,李三欠的眼睛亮得惊人,放佛有两团火在他眼瞳里燃烧,他重重地喘息着,捏着孟清云的手十分用力,放佛要将他掐断般紧紧钳住。 不对劲。 “放开我。”孟清云冷静地说道,暗暗使力挣开。 却挣脱不得。 眉头微微皱了皱,孟清云道:“李三欠?” 李三欠像是回过神,放开了他,但下一瞬间他又拉住了孟清云,“帮我。” 他的表情放佛在受着极大的折磨,两条眉毛痛苦地拧着,瞳孔轻微颤抖着,那双眼睛渐渐陷入混沌,就像……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李三欠!”孟清云提高了声音,他的四周爆出无数朵红艳的火花组成一道屏障。 李三欠被火花伤到,松开了手。 孟清云迅速后退。 木桶里响起花花的水声。 李三欠眼里的混沌退去,他捂住额头,表情很痛苦,“帮我。” “你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孟清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同时留心着逃跑路线。 李三欠松开捂着额头的手,重重喘了口气,他似乎恢复了正常,眼神清明。他说:“外面的天劫,是我的。” “什么?”孟清云瞳孔微缩。外面那样声势浩大的天劫是李三欠的?可是李三欠只有金丹修为,难道他在隐藏实力?不对,如果他隐藏实力,龙山长老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这么久以来,李三欠根本没有修炼,他哪里来的天劫? “我总算知道了……”李三欠喃喃道。 “你知道什么了?”孟清云小心地从木桶里站起来,他现在的情形十分尴尬,可他已经没空去管衣服的问题,他需要一条逃跑路线避开似要陷入癫狂的李三欠。这并不是逃避,他不太愿意去打必输的战。 李三欠忽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他。 孟清云只好停止小动作,站在木桶里。 “我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跟着你了。”李三欠说。 雷声滚滚,从远及近。 “为什么?”孟清云分出一点心思询问,眼睛瞄着四周。 李三欠忽然站起来,尔后在孟清云惊愕的眼神中跨进了木桶。 “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李三欠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孟清云原本想避开,可刹那间他看到李三欠的眼睛明亮而清醒,便保持了沉默。 男人的手大而有力,紧紧地扣着他的肩头。 “李三欠?”孟清云的声音很冷静。 “刚才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李三欠道。 “你恢复记忆了?” 第三十六章 “没有。”李三欠摇摇头,“刚才雷劫下来的时候,我的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雷劫是我的,如果我和你呆在一起便会没事,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很有可能被雷击而死。” 孟清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觉得很荒谬。 李三欠继续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认为应该是真的。” 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想承认,又像不愿意承认。 孟清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心头一惊,忽然推开他道:“难道你还想吸走我的功力?” 李三欠摇了摇头,“不会。那时候我应该受了重伤灵力匮乏,不得已之下才吸取了你的灵力,今日我好好的,不会那么做的。” 顿了顿,又沉声道:“我不允许自己再这么做。” 孟清云看他神情已经完全从刚开始的混乱中平复下来,心里稍微安定一些。而他坚定而沉稳的眼神让孟清云最后一点戒备也消除了。他道:“我该怎么帮你?” 李三欠道:“你把灵力引到我体内,我再返还给你,如此形成一个小周天,把引起雷劫的气机打散,便可以让雷劫消失。” 孟清云微微一怔,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他那样的说法听起来冠冕堂皇挺像那么一回事,其实在修真界中有另外一种称呼——双修。 那是道侣之间才可以练的功法。 孟清云沉默下来。 李三欠等着他的回应。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天地间被狂暴的大雨冲刷着,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半晌过后,孟清云轻叹道:“来吧。” 两个字让李三欠惊讶地抬起眼,目光微微闪烁片刻,终究沉凝成无法看透的两团浓黑。 他轻轻捏着孟清云的手,“真的?” 孟清云笑了笑,“你告诉我这些,心里不是早就预料到结果了吗?” 李三欠没说话。 “第一,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第二,你知道我的秘密,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应该笼络你;第三,我需要你的助力;第四,你服用了雪蚕,你的命在我手中……这样说来,我没有理由不救你,而你清楚地知道这些,所以,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李三欠沉默片刻,道:“错了。” “哪里错了?” 李三欠原本想说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可这个念头划过脑海他便愣住了,他看着孟清云冷静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就算说出来他也一定不相信。何况,孟清云说的那几个理由自己真的没想过吗?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 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孟清云打了个响指,一朵火花从空气中浮现,尔后没入水中。那火神奇地在水里燃烧了片刻才熄灭,当熄灭之后,桶里的水又变得温暖。 “开始吧。”孟清云表情淡淡。 两人在木桶里相对而坐,双掌相对,腾腾的热气从木桶里不断地升上来…… 一股温暖而霸道的灵力从手掌处传了进来,沿着经脉运行而上。孟清云能觉察出那股灵力的霸道,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丹田里的气海也自动开始反击,想要把那股灵力驱逐出去。 “放松,我不会伤害你。”李三欠的声音似远似近,低沉而暗哑。 孟清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他想,或许是水温太高的原因。皮肤变得非常敏感,水波的流动如同一双双小手抚摸着全身,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放松……”李三欠的声音诱惑般柔和。 孟清云的神智有些朦胧,身体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感觉到那股灵力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带着点讨好地抚慰着从气海里自动反击的灵力,渐渐的,那股灵力也被安抚住了。异样的酥麻感从对方灵力经过的地方传来,让他浑身颤抖。 那股灵力探到上方又一路向下,探到了小腹,下方已经悄然抬头…… 孟清云竭力挣扎起来,却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对方的灵力完全掌握了,身体完全无法做出反应。无奈之下他转而保留一点清醒神智,退守识海角落,愤怒地看到自己软在木桶里半张开口,脸色绯红,身体已经被半抱在李三欠怀里。 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自己仅仅退让了一步便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他对双修不太熟悉,只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上的雷声似乎变小了,狂风也不再那么强烈。又过了半个时辰,雷劫消失,天空恢复了一片晴朗。 睁开眼睛,孟清云看到李三欠也刚好睁开眼看着自己。 孟清云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 孟清云忽然挥手一拳揍过去,饱含怒意的拳头直直打在对方的眼睛上,丝毫没有一丝保留。 李三欠被打得后靠在木桶上,震得整个桶都动了动。他捂住眼睛没说话。 孟清云浑身发抖地坐在木桶里,脸色发寒。 李三欠放开手,眼上一圈乌黑,他似乎有些无奈,“这是无法避免的,第一次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多做几次便好了……” “没有下一次!”孟清云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可翻涌的怒意和羞耻感却如同火苗燎着他的心尖。 看了他的脸色片刻,李三欠试探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沉闷的声音响起,孟清云的拳头毫不犹豫地再次打在李三欠另一只眼上,凑成了一对黑眼圈。 孟清云收回拳头,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滚。” 李三欠的雷劫过去了,孟清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和人双修了有些吃亏,但想想又掌握了一个李三欠的把柄,加上自己的修为确实从中获益,便又觉得交易划算。回想起双修过程中李三欠那浩瀚霸道的灵力,孟清云心中升起了一点疑惑——李三欠真的只有金丹期的修为? 修真的日子平静而单调,没有人来找碴,孟清云觉得非常难得。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孟清云一直在小院里专心修炼,生活方面由李三欠照料得无微不至。 或许是理亏,他觉得李三欠伺候得更周到了。他看到李三欠就冒火,总是横七竖八地挑刺,李三欠只是沉默地做到最好。 孟清云知道他性子是极高傲的,也知道他在忍耐,或许忍耐不下去便会露出可怕的獠牙,而那只獠牙自己是无法抗衡的,可依然仍不住朝他发火。好像对着李三欠,自己的深沉忍耐都失去了,想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而且内心深处,他觉得李三欠不会对自己出手。 就这样安稳地过了一段时间,李三欠的熊猫眼也消失了。一日,好久不响的院门终于被人敲响了,那时候孟清云刚刚结束了一天的修行,正坐在庭院的桃树下喝茶看《灵物札记》,听到敲门声便放下书。李三欠不用吩咐,已经过去把门打开了。 外面站着的人是刘好,他的身后还有几名扛着食材的弟子。 “刘师兄客气了,请进来坐。”孟清云笑容满面。 刘好招呼弟子将食材放进厨房,放好后吩咐他们出去。 孟清云跟过去一看,发现这次来的东西除了面粉之外还有品相不错的大米、鲜嫩的小菜,不少坚果之类的东西,不由惊讶地笑道:“刘师兄不用给我弄这么好的东西,我只要一点面粉和大米即可,其他的李兄会解决。” 刘好道:“孟师弟太客气了,当初孟师弟帮了我的忙,现在只不过一点小小心意而已。如今没有钟师兄从中作梗,我能使唤的人多了一些,所以就让人采买了一些东西来给师弟。师弟要是天天白面馒头,一年半载的也太辛苦了。” 孟清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自从钟毓死了之后,掌事之位的权利被下放,刘好有了些权利,便笑而不语。 不用吩咐,李三欠自动地把那堆食材一堆堆清点好装起来。 刘好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刚见到李三欠的时候,他看他外表出挑气势不凡,据说还是个金丹修为的,心里把他当做前辈看待,加上又是孟清云的救命恩人,还差点被龙山长老收为弟子,便有几分敬畏。可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人竟然做饭扫地洗碗洗衣,心里大为惊讶,又见他对孟清云简直有求必应,心里便觉得他不那么前辈了。 李三欠在收拾,孟清云和刘好走出厨房,沿着石板小路往前方小院行走。 两人聊了一阵后孟清云道:“刘师兄怕是药园掌事的不二人选了吧?” 刘好一愣,随即摇摇头,“孟师弟,这话还是不要乱说。” 孟清云看他表情不像是得意高兴之类,心里有些奇怪,“刘师兄不用如此谨慎,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你也以为我是掌事的人选?” “难道不是?” 刘好摇摇头,“我看是不成了。” “何出此言?” 刘好停住脚步,道:“戚师兄之前找过我,他希望我能为他上供灵草。” 孟清云静静听着。 刘好道:“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我早就知道钟师兄和戚师兄之间有来往,私下里侵吞药园的灵草。不怕孟师弟笑话,我刘好是个胆小的人,不敢得罪长老,也不敢得罪戚氏,这事就当没看到。那时候钟师兄多风光啊,可如今他却莫名其妙地死在火场里。” 孟清云不动声色道:“你觉得,他的死和戚氏有关?” 刘好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我没这么说。我并不是说钟师兄是被戚氏害死的,我的意思是,他的死很可能和他们有些关联,要是他老实呆在药园侍奉长老,说不定就不会遭此横祸了。所以我不想走他的老路。” 孟清云道:“你说得挺有道理。” 刘好继续往前走,边走便道:“今日的话孟师弟就当没听到过吧。” “不知刘师兄是如何回复戚师兄的?” “我拒绝了。”刘好苦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药徒,哪有那样的权利去决定灵草的分配?” “恐怕戚师兄不会高兴。” 刘好叹了口气,“他当然不高兴,所以我便做不了掌事。” 孟清云顿住脚步,“那刘师兄想不想做掌事呢?” 刘好回头看他,苦笑,“谁不想做呢?” 孟清云点头,“确实,谁又不想做呢?” 刘好道:“对不起,今日我说得太多了,孟师弟还是忘了这些话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刘好匆匆告辞离开,孟清云在原地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李三欠的声音从侧面而来,他走到孟清云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望着刘好离去的方向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孟清云抬眼看了看天色,指了指桃树下的桌椅道:“看样子要下雨,把这些收了吧。” “遵命,我的少宗主。”李三欠笑,他对孟清云越来越熟悉,这人越是有事越是表现得淡然。 “帮我做一件事。”果然,孟清云说。 “没问题。”李三欠道。 孟清云看他一眼,转身走进房间。 第三十七章 云安殿练功房内。 戚昭阳已经调息完毕,他功力又精进一步,目前以他的实力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戚昭阳的脸上划过一抹满意的神情,开口道:“进来。” 练功房的门被推开,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韩吉走了进来,“少爷。” “我闭关多久?” “三天。” 戚昭阳唔了一声,道:“还不算久,闭关期间有什么要紧事吗?” 韩吉恭敬道:“一切如常。” 戚昭阳站起身让他帮忙整理衣物,穿戴后走出练功房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药园那边的情况如何?” 韩吉道:“上次刘好拒绝了我们的好意,我又找了另外两个最有希望成为掌事的人选。” “是吗?” 韩吉道:“是唐杏和宋子文。唐杏您上次见过,这人比较识相,头脑灵活。宋子文在药园的呼声很高,在您闭关期间也来示过好,让我打发回去了。钟毓死后,秦长老身边剩下的内侍弟子便是刘好、唐杏、宋子文,其他的人不足为惧。刘好似乎很得下级弟子欢心,可惜这人太过胆小死板,不肯接受少爷的好意。” 戚昭阳轻笑一声,“不接受好意也罢,这样不听话的人,该让他学学怎么在天音宗做人。” 韩吉道:“我已经让人找了刘好的麻烦,最近他好多事情都办得不好,听说还被秦长老训斥过,另外两位有我们的帮助,风头已经完全把刘好盖住了。” 戚昭阳满意地点点头,他看向韩吉,“这件事你要做好,你该知道灵草对于修真者的重要性,若这件事办好了,少不得你好处。” “是。”韩吉恭敬低头。 戚昭阳抬头望了望外面的景色片刻,神色柔和下来,“对了,秦晖什么时候到?半个月前不是说要过来了吗?” 韩吉心头一紧,赶紧道:“天一门传信说是有事耽误了,可能还得过一阵子。” 戚昭阳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吧。” 孟清云最近经常去药园向秦长老讨教药术,之前因戚瑶来药园抓贼时孟清云的表现让秦长老产生好感,秦长老对他比其他人要亲近些。这日和秦长老在偏室谈论了些灵草的事情后,一个弟子进来向秦长老报备,孟清云原本要回避,秦长老摆摆手不让他走。孟清云便继续留在偏室。 弟子报备的内容无非是药园日常事宜,秦长老听得眉头皱起,耐着性子听完后挥手让弟子下去。 “这种小事也要来烦我。”秦长老不满道,“不过半个时辰就来报备了四次。” 孟清云道:“长老辛苦。” 秦长老叹了口气,神色郁郁,“现在药园缺个掌事的,只能劳动我这把老骨头。” 孟清云道:“钟毓师兄在时,药园井井有条,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别提他!”秦长老十分不悦,语气也生硬起来。自从钟毓死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钟毓毕竟是他曾经最倚重的弟子,一直是他心中的刺。 孟清云话锋一转,“若这种日常事宜都要长老亲自操劳,长老也太辛苦了些。” 秦长老道:“辛苦到在其次,只是不能专心做药实在让我难受,哎,若是有人能为我管管事也好啊。” 孟清云笑着啜一口茶,道:“长老说笑了,药园人才济济,难不成还挑不出人来?” 秦长老的神色松动,朝孟清云叹了口气道:“能干的人自然是有的,只是……” “只是难以抉择而已。”孟清云替他把话说完。 话到此处,秦长老也不再隐瞒,“其实这几日我在思索,到底选哪个作为药园掌事,可思来想去,终究没法选出个恰当的人。清云,你作为局外人,说不定能看得清楚些。” 孟清云摇摇头,“长老还是别问我了,我一个外人怎好参与这样的事来?” 秦长老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推荐刘好。” 孟清云坦然道:“不错,如果您非要我推荐,我只能推荐他,我和他接触较多,他品行贤良,若您让我提建议,我的提议必然是带着私心的,所以长老还是别听我的话吧。” 秦长老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诚,原本准备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顿了顿,看向孟清云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你这小子倒是个实诚人!” 孟清云微微一笑,“长老说大家都能干,可见长老在意的不是能力而是品质,不知长老在乎何种品质?” “你说得不错。”秦长老说出内心的想法,“钟毓死后我一直在思索,药园掌事之位,并非一定要能力出众者担任,但一定要品行端正,没有多余心思的人才可胜任。” 听了他的话,孟清云心中略略有数,问:“不知长老心中可有人选?” “有三个。” 孟清云道:“长老所惧怕的,是怕掌事经不住诱惑?不如试上一试,看看他们的品性如何。” 秦长老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孟清云端详他神色片刻,忽然叹道:“不过人清醒的时候都是容易伪装的,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如何能看出好歹呢?就算要测试,若让聪明人知晓,只怕也会遭受蒙骗吧。” 秦长老摸摸胡须,神色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忽然道:“来人。” 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年轻的弟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长老。 秦长老道:“去把唐杏、刘好、宋子文叫来。” “是。”弟子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孟清云问道:“不知秦长老如何测试三位弟子?” “本座自有办法。”秦长老又叫来一名弟子,让他备三碗茶,然后从怀里的乾坤袋里摸出三粒药丸,分别放进瓷碗里。黑色的药丸入水即化,很快三个茶杯里面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孟清云惊讶道:“长老您这是……” “这是□□。”秦长老道,“你说得没错,人清醒的时候容易伪装,若是神智迷蒙之际,便可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品性了。” 孟清云端茶啜了一口,笑而不语。 秦长老又吩咐人捧了一堆灵草丹果放在旁边一间屋子里,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外面忽然有人通报戚大师兄来了。 孟清云抬眼看了大门的方向,不动声色——这边才说要测试选掌事,那边就立马赶过来了,消息也忒灵通了些。 秦长老皱皱眉,道:“让他进来。” 因为戚瑶,秦长老对戚氏心里隐隐不满,但戚昭阳并未行差踏错,他对戚昭阳还算客气。 片刻,一身银袍广袖的戚昭阳便带着韩吉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刘好、唐杏、宋子文三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碰上的。 “坐。”秦长老道,又招呼人倒了一碗茶奉给戚昭阳。 戚昭阳落座后接过放在一边。 另外三人也跟着坐在下首,有弟子奉上放了药的三碗茶水,三名弟子忐忑不安地端着茶碗不敢喝。 “这是特别为你们准备的茶,尝尝看是什么品种。”秦长老道。 三人连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细细品尝,一幅苦苦思索的模样。这时坐在最上方的唐杏又喝了两口,抢先开口道:“这是松山龙井!松山龙井味清淡而雅致,喝了后吐息芬芳,很是能静气宁神。” 话一出,剩下的两人脸显懊恼之色。 秦长老满意地看了一眼唐杏,孟清云和戚昭阳都笑眯眯地看着,不说话,不表态。 秦长老看了三人片刻,缓缓道:“茶喝过了,该轮到正事了。” 三人立即坐直身体。 秦长老道:“这段时间药园一直没有掌事负责,我也不能安心炼药,这次我叫你们来便是想决定掌事的人选。” 三人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 刘好偷偷看了孟清云一眼,似乎想让孟清云传达内情,可惜孟清云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戚昭阳笑着道:“长老叫这三位来,想必属意于某个人了。” 秦长老看他一眼,缓缓道:“不错,他们三个都是很优秀的弟子,任何一个都有能力担任掌事。” 戚昭阳道:“那就难办了,三位各有千秋,实在难以抉择啊。”瞄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清云一眼道,“不知清云推荐了谁?” 孟清云笑眯眯的,“清云只是个外人,推荐谁都不合适,这事还得看长老怎么选。” 戚昭阳淡淡一笑,没说话了。 第三十八章 秦长老听得高兴,扫了戚昭阳一眼,道:“这件事昭阳就不用操心了,谁合不合适,要看测试结果才知道。” “测试?”戚昭阳一愣,下.首三人也变了颜色。 秦长老忽然站起来,还沉浸在震惊的三人连忙跟着站起来。 秦长老扫视了大厅一圈,沉声道:“今天清云和昭阳为我药园做个证人,看看谁最合适做药园掌事。” “测试?证人?”刘好结结巴巴地问道,又拼命地看孟清云,期望他能有什么提示。可孟清云视若无睹,一脸事不关己。 相比于刘好,另外两人表现则要有气度得多,虽然也忍不住东瞄西望,却至少没当场开口。 旁观的人看了这一幕,顿时觉得刘好不够大气。 戚昭阳笑了笑,旁边的韩吉则表现得明显得多,毫不客气地露出嘲讽的笑容。之所以这么做,在于给刘好造成心理压力,让他在测试中无法正常发挥。 刘好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出头鸟,懊恼不已。 秦长老将一群人的神态收在眼里,对三人道:“跟我来吧。” 三人立即恭敬地站起来,跟在秦长老身后走进那间准备好的屋子。 “现在你们进去呆一炷香时间。”秦长老道。 三人面面相觑。 “还不进去?”秦长老眼神一冷。 三人连忙走进房间,表情疑惑。 秦长老让人关上门。 戚昭阳问:“长老,不知您将他们关入这间房里做什么?” “他们事先已经服了迷幻药的茶水。”秦长老道:“迷幻药能让人神智迷蒙,进屋之前我又说了要选掌事的事,他们的神智必定会停留在这件事上。那堆丹果灵草皆非凡品,就看他们品行如何了。” 孟清云恍然,赞道:“长老好办法。” 秦长老捋了捋胡子,欣然接受了他的赞赏。 三人站在窗边观看,这间屋子设计巧妙,用了屏风和装饰做遮挡后,能从外面看到屋内,屋内却看不到外面。 “不知清云是不是事先知晓测试的事情?”戚昭阳站在孟清云旁边问。 孟清云知他怀疑自己对秦长老吹风,郑重地摇摇头,“先前谈话的时候随口一提,没想到长老竟然真的决定测试候选者,不过我也没想到长老会让人喝迷曱幻曱药。” 说罢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其实我挺想刘师兄能当上掌事的,刘师兄对我颇多照顾,若他能当了掌事,我也替他高兴……哎,就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过。长老奇思妙想,实在出人意料。” 不待戚昭阳回答,秦长老插话进来,哼了一声道:“若是让你们猜到了我的想法,那要我这长老做什么?” 孟清云温言道:“长老说的是。” 戚昭阳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了。 “啊!”忽然一声惊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见屋内的宋子文睁大眼睛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成为掌事了!我终于成为掌事了!只要有灵草在手,还怕我宋子文不能飞升上天?哼,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对我三跪九叩!哈哈哈哈哈哈!” 秦长老听得色变。 “有灵草!”这时一道身影冲到堆放着灵草丹果的供桌前,双手一张,稀里哗啦地将灵草往怀里抱。是唐杏。 “那是我的!”宋子文看得大怒,急急忙忙冲过去将唐杏推在一边。 “我是掌事,你敢推我?!”唐杏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血红。 宋子文脸上晕乎乎地笑着,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顾着捡地上的灵草。 唐杏看得大怒,冲过去一掌将他击飞了丈远,将窗边阻挡视线的屏风给撞到了。 孟清云去看秦长老,见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下巴的胡须微微颤抖着,想必是气得厉害。 “何方小贼,竟敢抢药园的灵草!”这时一直在旁边摇头晃脑的刘好忽然发了疯般冲过来,对着唐杏又踢又打,边打边叫,“竟敢在我刘掌事眼下偷东西,不想活了!来人啊!有人偷东西!” 唐杏挣扎着起来将他推开,趾高气扬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才是掌事!这些是我的!” “胡说!”刘好大声道,“我才是掌事,这些东西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药园的!你个小贼真是胆大妄为!找死!” 说完又轮着拳头揍上去,两人毫无章法地打做一团,这时宋子文从地上爬起来了,也扑上前去。三个人越打越晕乎,渐渐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用,噼里啪啦,屋里的东西被打坏了,房子也东摇西晃。 秦长老看得脸色铁青,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住手!” 强烈的声波似乎让里面三个人晕沉沉的脑子清醒了片刻,三个人停了下来。秦长老一脚踹开门,守候在旁的弟子连忙冲进去将三人压住了。 孟清云和戚昭阳也跟着进去,看到里面一片狼藉,三人披头散发地被压在地上。有人喂了他们一颗解药。 不多时,三人都清醒过来,神色渐渐从歇斯底里慢慢变得惨淡。唐杏扑倒在秦长老前扣头,“长老,我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是我自愿的……” 宋子文也不甘落后,扑过去连连求饶。 秦长老闭了闭眼,像是把一口气忍下了才睁开眼睛道:“你们都起来吧。” 三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秦长老对唐杏道:“唐杏,你可知,我心里最中意的是你?” 唐杏喃喃不敢言语。 秦长老又对宋子文道:“子文,我以为你出生书香世家,品行必定高洁……” 宋子文垂下头,答不上话。 秦长老最后看向讷讷站着的刘好,眼里总算有了一抹温色,过了片刻,他道:“刘好,你很不错。从今天起,你便是药园的掌事了。” 其他两人霍然转头看向刘好,表情不甘而痛苦。 秦长老勃然大怒,“看什么看?!不服气吗?!” 两人吓得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都跟我滚!滚!”秦长老发起怒来惊天动地。 屋里的人连忙退出去,孟清云和戚昭阳也作了一礼后离开。 刘好等人退在外面的走廊上。 戚昭阳和孟清云一前一后地经过。前面的戚昭阳神色压抑不住的阴冷,后面的孟清云一脸云淡风轻,放佛无任何外物能够干扰他。当他经过刘好的时候,刘好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 孟清云微微一笑,那笑容极浅,若月光皎洁、春风拂面。 刘好心头恍惚一瞬,继而低头示意。 孟清云径直离去,没有再朝这边看一眼。 孟清云回到小院。 李三欠一直等候着。 为了避嫌,这几日和刘好的接触都是由李三欠做的。不得不说,有个事事顺着自己的高手帮忙能让事□□半功倍。原本前不久才被轻薄过,经过这几日李三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孟清云的气已经消了。 李三欠看他脸色片刻,道:“看来事情进展顺利?” 孟清云点点头,终于笑了起来,“刘好做了掌事。” 李三欠笑而不语,回想几天前,孟清云便让自己提醒刘好每天服用清明醒脑的药物,才让刘好在吃了迷、幻、药后能保持几分清醒。秦长老性格偏激,本身便讨厌恶德,自从钟毓死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吹毛求疵,要求药园弟子必须尽心修身、专心炼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好的品德。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修真者又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也不能妨碍李三欠推断出事情的走向——唐杏和宋子文吃了迷曱幻曱药之后,在丹果灵草面前露出贪婪之态,只有刘好凭借着醒脑药物坚持住了,获得掌事之位。 李三欠忍不住看孟清云的眉眼,细致如画,清秀入骨。 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凭借着对秦长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硬是引导他做出用迷幻药试探的弟子的决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人推上位,这份算计……少有人比得上。 只是不知道这份算计心思,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得来的…… “你看我做什么?” 李三欠回过神,笑眯眯道:“看你好看。” 孟清云脸色一沉,“李三欠,不要老是吊儿郎当的。” 李三欠依旧凝视着他,孟清云在外人面前都是笑眯眯不动气的,就算动气大多也是假装的,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正常地表达喜怒哀乐,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是特别的?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高兴,可一想到他对别人温和有礼对自己便凶神恶煞,那一分高兴又化作了叹息。 第三十九章 云瑶峰。 充满帷幔的宫殿里缭绕着丝丝熏香,戚瑶斜倚在榻上,表情很是享受。她的容颜恢复得很好,身体的肌肤也恢复了莹白如玉,她重新穿上轻薄的纱衣,展露自己傲人的容颜和身躯。 “你说,药园的掌事是那个刘好?”戚瑶挑挑眉,长长的指甲挑起一缕耳边的鬓发。 “是。”林如风道。 “他怎么回话?”戚瑶坐直身体。 林如风道:“他拒绝了我们的好意。” 说着将一个小匣子奉上来。 那匣子里装的是一件上阶法宝,平常人求也求不来,没想到刘好竟然这么不识相。 戚瑶翘着手指接过匣子,忽然冷哼一声摔到地上,里面的白玉瓶瞬间跌得粉碎。 “不识好歹!” 看着戚瑶生气,林如风也跟着觉得刘好不识好歹,戚瑶是他心中的女神,惹女神生气的人都该得到教训! “哥哥那边呢?”戚瑶又问。 “也被拒了。” “哈,这刘好好手段,能从哥哥手里把掌事之位夺过来。”戚瑶从榻上站起来,面色冷然。 林如风道:“听说那个孟清云也在场。” “孟清云?”戚瑶微微蹙眉,紧绷的神情却松开了,“是吗。” 林如风拳头微微收紧,又暗暗松开了,最近戚瑶对孟清云那小子越来越好,对他的态度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你去找孟清云说一说,他和刘好私交不错,让他替我说说话。”戚瑶有些心不在焉,道,“对了,秦晖是不是快到了?” 林如风低下头,掩住了自己嫉妒无奈的神色,道:“就在这两天。” “是吗?太好了!”戚瑶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佛一个清纯的少女听到爱人要来时的愉悦。 林如风的唇僵硬地抿了抿。如果说孟清云得到戚瑶的青睐让他不舒服,那么秦晖便是让他如鲠在喉又不得不把刺咽下去的存在。秦晖是天一门的少主,地位尊崇,修为已经在筑基中期,前途一片光明,加上他的长相出类拔萃到目前为止极少有人可以比拟的地步,就算林如风暗恋戚瑶多年,他也不得不承认秦晖是比自己更配得上戚瑶的人。 戚瑶又喜欢秦晖,俊男美女才貌双全,称之为神仙眷侣不为过,纵然秦晖有心,也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想想。 他接了命令,怀揣着复杂心思去了新秀峰。 新秀峰上,孟清云刚进入五灵空间修炼没多久,便听到李三欠在外面叫他的名字。这几日只是寻常修炼,他便收了功,出来后便见到林如风气势十足地站在院子里。 林如风把戚瑶的来意说了,孟清云笑着说:“不是我不想替师姐办事,只是药园之事我插不了手,不如林师兄去找刘师兄吧。” 林如风脸色顿时变了,冷声道:“你不同意?” 孟清云对这个冷酷高傲的男子道:“请林师兄转告戚师姐,这事清云实在无能为力。” 林如风听了之后神情莫测,点点头后离开了,待他回去将孟清云的话禀告戚瑶,戚瑶却只是道:“那就算了。” 林如风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不甘和惊异,却并没表现出来。戚瑶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她会大发雷霆责骂孟清云,谁知道她不骂不说,言语间竟然带着轻微的赞赏。这几次见面,戚瑶一次比一次对孟清云喜爱,上次戚瑶甚至允许孟清云喜欢她! 嫉妒如同火苗在胸腔里越烧越旺,林如风强压下这点火苗退下去。 林如风离开后孟清云没有修炼了,他在书房里拿《灵草札记》阅读,心思却并未在书上。他没将戚瑶的话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戚昭阳的态度。昨日自己在药园还算应答得宜,戚昭阳看着也像是接受了自己的说辞,这几日也没动静,但刘好顶了戚昭阳原本掌控在手里的职位是事实,而自己也出现在药园和秦长老说了一席话,难保他不会推测出来。 很有可能戚昭阳会来找自己,这时候自己该摆什么态度? “在想什么?”耳边忽然听到李三欠的话,孟清云回过神,淡淡道:“没什么?” 李三欠叹了口气,每次问他在想什么,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个。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接近不了。 微微皱眉,强压下心里的一点不适,对于孟清云这样的人,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要硬,但最重要的是耐心。 他隐隐觉得孟清云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虽然他的性格中有自己无法忍受的东西,如果是以前,他甚至不会和这样的人处太久,可现实是他就算不耐烦了也默默忍受着。以前……以前又是什么样子呢?他都不记得了。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捉摸不透。而且他残留的理智告诉他,他最重要的是留在孟清云身边渡劫。所以,一切都可以忍受了。 孟清云根本没去管他在想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过了不久,果然有人来院子里请人,是云安殿的人。 不出所料。 孟清云便郑重地收好书跟着人走,走时看了一眼李三欠,那人脸上依旧带了点痞子似的笑,眼眸里却一片幽暗。 他在生气?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了一转,便又很快压下来,马上就要和戚昭阳谈话了,他得想想该怎么说。 他和弟子走出院门,沿着大道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前方的弟子却走上了另一条分岔道。孟清云发现并不是去云安殿的路,便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弟子答到:“戚师兄在后山等你。” 后山? 孟清云眉头微微一皱,后山是天音宗历代弟子安眠之所,若非获得允许是不能随意出入的,戚昭阳去后山做什么? 心思翻转着,很快的后山到了,远远的看到两个人站在山脚下一座新坟前立了两个人,一个背对着来路,一个伺候在一旁。背对着人那个是戚昭阳,伺候在旁的是韩吉。 韩吉最先注意到孟清云来了,便过来迎接。 孟清云在心里整理了想好的话,慢慢走过去。 戚昭阳似乎也注意到他来了,转过身来等候。他脸上带着笑意,姿态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和以前的漫不经心比起来相差甚远。 孟清云稍微放了点心,这样的阵仗不像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孟师弟。”戚昭阳道。 孟清云便客气地叫了一声师兄。 戚昭阳过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脸上笑眯眯的,言辞间颇为亲厚,孟清云表情不咸不淡,既不过于亲热,也不太过冷漠。 孟清云看到了坟前还有香烛,便知道戚昭阳是来上坟的。只是平常弟子去世便会葬入后山,而犯了罪过的弟子却无法葬入墓群,只能葬在后山山脚。这座坟在山脚下,想必是犯了事的弟子。戚昭阳会来祭拜一个犯事弟子,实在稀奇。 “这是谁的坟?”孟清云问。 戚昭阳说:“这里头的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 “猜猜看?” 孟清云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 “是钟毓。”戚昭阳转头看他。 孟清云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地找自己来看钟毓的坟,道:“原来是钟师兄的!” 戚昭阳一脸惋惜,“钟毓真是可惜了。” 孟清云边猜他的心思边道:“戚师兄和钟师兄感情很好,还请节哀顺变。” 戚昭阳笑了笑,吩咐韩吉把酒端过来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孟清云,一杯自己拿着,然后走到坟前将酒洒下,“钟师弟葬身火海,昭阳敬你一杯,愿你在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后山的风轻轻地吹着,孟清云沉默片刻,也上去将酒洒下,“清云也敬师兄一杯。” 刚把酒撒出去,身后的戚昭阳忽然道:“清云,钟毓偷了你的花,你是不是恨他?” 孟清云忽然听到这话,撒酒的动作却丝毫没有一丝停顿,他从容撒完酒,后退到他身边,“得知真相那刻是不高兴的,后来却释然了。” “哦?”戚昭阳似笑非笑,“若那真是双月莲,孟师弟应该恨透了罢?” “师兄多虑了,那是如玉铁面花,钟师兄把花换了是帮了清云大忙,我怎么会憎恨他呢?” 戚昭阳又道:“听说钟毓去云瑶峰盗窃那晚,你也在场?” “没错。”孟清云将杯子放到韩吉手上的托盘里,垂下双手。 “听说孟师弟是给我妹妹送东西的。” “对。”孟清云神色自如地望着他,“师兄这么问,是有什么疑问吗?” 戚昭阳探究般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只是觉得太巧了。” 看他终于点破,孟清云神色一敛,肃然道:“难道师兄认为钟师兄的死和我有关?” 戚昭阳笑了笑,道:“孟师弟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师兄今日找清云来便是为了问这件事?如果是这样,那清云还是告退好了。” 孟清云谅他没什么把柄,有恃无恐地冷了脸,说罢转身要走,旁边的韩吉却闪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戚昭阳在背后说:“孟师弟急什么,我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 孟清云转过头,淡淡地望着他。 戚昭阳走到他身边,“孟师弟在秦长老面前是个红人,这次刘好能当上掌事,全托了孟师弟的福啊。” 果然是为这事。 第四十章 孟清云道:“戚师兄这话不对,刘师兄能当上掌事是他自己的本事,清云不过一介外人,怎么能决定药园的掌事之职?这话要是让秦长老听了,怕是要生气呢。” 戚昭阳看他滴水不漏,便转了话题,“那到也是。说来我们两兄弟好久没在一起聊过,那边山色不错,咱们去那边走走吧。” 孟清云也跟着软了态度,笑着说好啊。之后两人便说说笑笑地去了前方的山路,一路上聊东聊西。不得不说戚昭阳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态度始终彬彬有礼,话题更是信手拈来,从不冷场,言谈间透出几分亲近的意思,明显是想招揽孟清云了。然而孟清云也不是吃素的,始终温和谦逊,应答自如,言辞间将戚昭阳提的一些要求给拒绝掉了。 如此谈了一个下午,孟清云才和戚昭阳状似依依惜别,打道回府。 傍晚的残阳如血,孟清云一路悠然地回了小院,等李三欠开了门,他走进去后脸上的笑意便隐退了。他揉了揉眉心,和一只狐狸周旋了一个下午,感觉有些累。 戚昭阳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想让自己站到他那边去。依照目前的情形,他拉拢自己是想透过自己影响刘好,不过自己可没这份心情帮他做事。还有,他果然是在怀疑钟毓的死和自己有关,也在怀疑刘好上位是自己在从中作梗。 孟清云眯了眯眼,不过他没证据,管他怎么想! 孟清云又投入了枯燥而紧张的修炼中,他预感到自己已经一点一点地开始惹人注意,如果没有强劲的实力做后盾,将来怕是要惹麻烦,所以他修炼得更加刻苦和专心,以至于李三欠的种种他都不再去想。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五灵玉还是别的关系,从炼气三层开始,孟清云的修炼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能将冲关所需要的灵力聚集完毕。按理说越是升高一级,所花费的精力应该越多才对,然而孟清云的情况却相反,他越到后面聚集灵力的速度越快,此时他的灵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又聚集到了冲关炼气五层的程度,这让他又惊又喜又隐含担忧。 不过目前来说,修为增高对他是件好事,必须得坚持下去。 因为有黑令旗的关系,他不用再特地找理由下山寻洞穴闭关,直接在院子里用黑令旗布置了阵法,隔绝一切灵力气息,安安心心地闭起关来。 闭关之前,他嘱咐了李三欠帮他挡走骚扰他的人,李三欠答应了。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他在五灵空间里升到了炼气五层,精神奕奕地出关了。 这小半个月他在五灵空间里收获良多,不止冲破了炼气五层,还领悟了新的火系法术——火龙术。 火龙术能形成一条烈焰燃烧的火龙,威力强大,修为越高,火龙的数量越多,对于大范围攻击来说是极好的技能。 练到炼气五层以来,孟清云一直谨慎小心,不肯轻易透露自己的修为,甚至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极少显露术法。究其原因,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修为和法术,相对的,他的修为在提升,实战经验却几乎为零。 考虑到这一点,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想到了李三欠。李三欠吊儿郎当,每天似乎安于现状,从来没有修炼过……应该说孟清云从来没亲眼见过他修炼,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修为一定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而且很多事情上十分可靠。如此好的陪练在侧,他哪有放过的道理? 但是……自己是否太依赖他了? 这个念头只转了一瞬便消失了,反正自己没有别的选择,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最好丢了。 晚上的时候起了风,每到冬季,山上的风总会特别大。天气很冷,黑色天幕下飘起了稀疏的白色绒球,一点点地落到地上融化。 初冬的第一场雪到了。 孟清云踏入李三欠的房间。 房间里燃着一只拇指粗的蜡烛,温暖的光芒随着开门进来的风摇摇晃晃。房间很静谧,也出奇地简单干净。 孟清云不是第一次进入李三欠的房间,却是第一次在夜里踏入他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清晰可见,一床、一桌、几个凳子,东西少得可怜,好像住的人随时可以离开似的。 李三欠坐在桌边喝水,他随意地披着一件薄薄的蓝色粗布外袍,衣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原本扎着的头发散开了,黑亮卷曲,随意地落在肩头,洒脱而不羁中却又淡淡地隐含了一丝颓废。 当孟清云推开门后,他用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说:“真意外,你竟然会在这么晚的时间找我。” 孟清云心里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却并未仔细去追究,只是道:“我找你有事。” 李三欠眯着眼看了他片刻,翻出另一个茶碗放在桌上,提起桌上的茶壶倒满,“来,喝一杯。” 孟清云想自己也不那么着急,便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接过他推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舌头传到头顶,令孟清云差点呛咳出声。 他连忙放下茶碗瞪着李三欠,“这是什么?” “酒。” 孟清云继续瞪他,“你竟然喝酒?” 酒在天音宗算是禁物。虽然没有特别规定不能喝酒,可历代弟子均认为喝酒伤身伤神,极易影响修为,所以很少沾染,这样的传统一直保持了下来,渐渐的天音宗便很难再觅到酒的踪迹。谁知道李三欠搞到了酒不说,竟然还喝得有滋有味。 李三欠笑吟吟地看他,“这里没规定不能喝酒,况且我又不是天音宗的弟子,就算有禁酒令也管不到我头上。” 孟清云一想确实如此,便不再指责他,问:“好端端地怎么喝起酒来了?” 李三欠笑了笑,“你想知道?” 看着他戏谑的笑容,孟清云面无表情道:“不想知道。” 李三欠微微一愕,继而又笑起来,嘴角的无奈一晃而逝,他放下茶碗道:“有什么事说吧。” 孟清云心思全在他的修为上,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道:“我没有战斗经验,想找你练练。” “哦。”李三欠笑眯眯道,“没问题。” 孟清云点点头,感觉放松了一些,想到以后的安排和先前的周旋,不由伸出手指在太阳穴揉了揉。 李三欠看着他的动作皱眉问到:“累了?” 孟清云只当他随意问的,就随意答道:“还好。” “我替你累。”李三欠认真说,“你的心思完完全全放在了修炼和复仇上,没有一天松懈过,也不去注意周围的人或者其他的事情。”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孟清云说,“什么都不管?” 李三欠道:“没说不管,只是觉得这样太累了。” “那是我的事。” 愠怒从李三欠的眼中一闪而过,但又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他看着孟清云无奈地说:“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孟清云奇怪地反问:“你为什么要生气?” 李三欠抿了抿薄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只是拿起酒壶给他满上,“喝了。” “不。”明天还要练习,必须得保持充足的精力。 李三欠将茶碗推到他面前,语气柔和却强硬,“陪我喝喝酒,天都黑了,练习是明日的事。” 见孟清云依旧不动,他坐回原位淡淡道:“如果不陪我喝,陪练的事就别想了。” 听到这话的孟清云眉心微微一动,他低头看了一会儿面前的茶碗,透明的液体清澈见底,中心有丝丝涟漪。他伸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了李三欠一眼,又仰头一饮而尽。 *辣的感觉如同火烧。 他从来不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辣又难喝,还伤神伤身。那一碗酒进入体内,暖融融的热意从身体里渐渐蔓延,身体似乎也热了许多。 “好!”李三欠鼓了鼓掌,大笑道,“好样的!” 李三欠一直催他喝酒,孟清云皱着眉头喝了三碗,很快便觉得头晕眼花,无法集中精神,就连神智也迷迷糊糊。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到了后来喝得越来越多,甚至主动大喝,喝得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那些算计、机心,那些修为、仇恨,放佛都被*辣的酒液融化了,随着酒气排出体外,第一次感觉到卸下重担般的轻松,灵魂像是要飞到半空。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在耳边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次……” 那句话像是咒语,一点一点地浸入骨髓。 他确实很累,无法言说的累。一个人背负着前世今生,踽踽独行着自己的复仇之路,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做接下来的事,他不信任任何人,只能自己背负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梦里总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有前世有今生,唯一不变的是仇恨。 其实恨也是一种负累…… “睡吧……” 他努力地想这人是谁,可是怎么也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记忆里有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痒痒的、略微粗糙的,有个低沉的声音笑道:“能在我面前喝醉,是不是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第四十一章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孟清云眨了眨眼坐起来,轻柔的被子滑落,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旁边没有人。 转过头,简单的一张桌子和一只燃尽了的蜡烛。 不是自己的屋子。 孟清云有点懵,他根本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回想,记忆里只有隐约的低语和轻柔的抚摸…… 抚摸。 孟清云沉了脸。 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李三欠端着水盆进来。屋外充足的光线在他背后闪耀,他卷曲的黑发已经随意地束着,根根精神而光亮,昨晚见到的那种茅草似的颓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昨晚做了什么?”孟清云依旧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冷冷地问。 李三欠放下水,为他绞干了面巾递到他的手里,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般惬意而得意,“不就是找你喝酒了么?” “除了喝酒呢?”孟清云抓过面巾擦了擦脸,继续问。 李三欠接过面巾扔盆里,坐在床沿上笑眯眯道:“和你睡了一晚?” 孟清云脸色一黑,“滚!” “这是我房间,你让我滚哪里?”李三欠毫无廉耻地说,“难不成你想让我住你的房间?我一点也不介意。” 孟清云不想和他比脸皮厚度,生硬道:“陪我练习。” “遵命,我的少宗主。”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的隆冬,天音宗上到处覆盖着皑皑白雪,满目是刺眼的白色。 “左边!”李三欠的声音低沉慵懒,他站在覆盖白雪的庭院中央,拿着一只刚折的新鲜树枝,不急不缓地来回挥动,“右边!” 孟清云拿着剑抵挡他的攻势,在冰天雪地里打得满身是汗。 对方的攻击巧妙而游刃有余,让他疲于奔命,一个时辰过去了,李三欠甚至没有移动一步。 接连一个月都是如此,再好脾气的人都会被打出一身火来。最可恶的是李三欠嘴角的那抹笑,碍眼至极! 每当他要生气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说:“不是你要求的么?” 可恶! 可对方也说得在理,确实是自己要求对方陪练的,对方也有求必应……但是看着他脸上放佛挑逗小动物的笑,他就恨不得狠狠地朝他鼻梁来上一拳。 原本想着练好后将他打趴在地狠狠出一口气,谁知道折腾来折腾去,对方连气都不喘一口,自己却累得快死了。 怒火愈炽,孟清云忽然看到李三欠下方露出空门,心中一喜,立即挥剑朝他下盘扫去,却又在剑尖快要触到对方小腿的时候忽然上挑,直袭他的面门。 李三欠脸上稍稍露出诧异之色,随即身子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攻击。 “你的腿终于肯动了!”孟清云冷哼一声,板着脸。 李三欠盯着他瞧,“为什么不攻击我下盘?” 孟清云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一副高冷,“你以为我气昏了头,看不出是你故意露出的破绽?” 李三欠笑着摊摊手,“看来骗不了你。” “再来!”孟清云又举起剑,刚刚逼退了李三欠一步让他大为满足,兴致高昂。 李三欠将树枝一扔,“不打了。” “为什么不打了?”孟清云瞪着他。 李三欠嘴角噙着抹痞子似的笑,两手一摊,“我的少宗主,你是个修炼狂人我不阻拦你,但不能害得我也没乐趣吧!一天到晚打打打,多没意趣。你看这雪景,多美啊,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吗?” “不想!”孟清云斩钉截铁。 这次轮到李三欠瞪他,“真不去?” “不去。” 李三欠揉揉额头,“好吧,今天如果你陪我看雪景,明天我教你新招式。” 孟清云喜笑颜开,“不许反悔!” “你就等着我这话吧?” “没错。”孟清云理直气壮地还剑入鞘,笑眯眯地说,“走,看雪景去。” 李三欠哈哈一笑,由着他去了。 雪棉似的的大雪覆盖了山头,干枯的树冠上堆积了小山似的雪堆,甚至有冰棱松花之类亮晶晶的事物悬挂着,十分惹人喜爱。 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心情十分愉悦。孟清云的剑术比不得李三欠,可水平明显有了增长,比起以前来不止好了一倍。李三欠能毫无保留地教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中暗自感激。李三欠想出来逛逛,他便陪着吧。 出来后发现,景色确实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路的尽头。尽头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下方蜿蜒着一条漫长的山路。那条山路是外界进入天音宗的必经之路之一,孟清云每次下山走的都是这条路。 白茫茫的雪已经将路遮掩住了,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路在哪里。 在这寒冬腊月的日子里,路的尽头出现了几个黑点,那几个黑点看似很慢,其实速度很快,不肖片刻工夫便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孟清云这才看清楚了,那几个黑点是三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均身穿蓝色的服饰,腰上配着剑,行走间步伐伶俐。待走得进些,孟清云看清了为首男子的面容,原本微笑的神色沉了下来。 那名男子乌发如云,两鬓的黑发用一根丝带松松地系在脑后,柔顺地垂至腰部。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任谁和他视线对上,都会酥了全身骨头。 他的身材高挑,却很瘦,微微敞开的领口间能看到精致的锁骨,明明和另外两人穿着同样的蓝色衣袂,在他身上却显得翻飞翩跹,颇有一番飘渺和弱不禁风的气质。 孟清云却不敢小看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相反,在见到他容貌的刹那,他便升起了警惕之心。 天一门少宗主——秦晖。 秦晖最出名的是他的容貌,那样俊美的容颜十分罕有,孟清云活了两世都没见过和他能抗衡的人……或许李三欠收拾收拾能和他比上一比,可惜气质上一个是神仙中人一个是无赖痞子,完全没得比。 想到此处,孟清云忍不住瞄了一眼李三欠,又转过头来继续看秦晖。 秦晖容貌如画,修为和身份也是鼎鼎有名,最重要的是,他是戚瑶的未婚夫。 对于和戚氏站在一起的人,孟清云没什么好感。 “那人是谁?你盯着他这么久,难道是旧识?”李三欠不悦地问。 孟清云说:“他是天一门少宗主秦晖。” “天一门的秦晖?”李三欠想了想,“没听过,模样倒是挺好。” 孟清云点点头。 李三欠语气沉了几分,“模样好的小白脸一般不会有多大作为。” 孟清云终于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很不错了。” “比起我来差得远。”李三欠得意洋洋地摸摸下巴。 听到他这么说,孟清云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带着探究。李三欠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好不自在,便问道:“你看什么?” “其实有件事我很早就想知道了。”孟清云慢慢说。 “问吧。” “你到底多少岁了?” 李三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往事被忘得一干二净,他怎么知道自己多少岁了? 孟清云像是没想过得到他的答案,自言自语道:“秦晖和戚昭阳这个年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已算少见,你的修为高于他们,莫不是年龄也大了一轮吧?仔细看看,你看起来年纪也比他们大些,说不定,我该叫你叔叔伯伯才对。” 他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把李三欠敲得眼冒金星,孟清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他老?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可他又不能确定自己的年纪是不是真和他们一样大,顿时不吭声了。但很快的他又振作起来,道:“入了修真一途,年纪已经不甚重要,活个百岁千岁的大有人在,年岁小的做年岁大的师父师祖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我真是个老东西,咱们也可以平辈相交,不用在意那些辈分礼数。” 孟清云瞄了他一眼,“我看你就算是个大龄的,也是个老不休。” 李三欠笑,“老不休就老不休,看着年轻就行。” 孟清云翻了翻白眼,不想理这脸皮奇厚的人。 李三欠不想在年龄问题上纠结了,转移话题道:“那个小白脸是天一门少主?他来天音宗做什么?” “他是戚瑶的未婚夫,隔上一年半载就会来一趟。天一门离我们天音宗比较近,之前往来较少,后来戚善方上台了,来往才密切起来。”孟清云注意到秦晖他们已经快到了,又看到空地的另一边走来一拨人,不出意料的是戚昭阳。 戚昭阳眼角眉梢上都是笑意,比起往常来笑容要更真心一些。 孟清云知道他和秦晖是极好的朋友,每回秦晖来天音宗都是由戚昭阳接待,秦晖也住在戚昭阳的云安殿里。戚瑶应该也想来的,大概避嫌的缘故没有来。 或许是注意力都在秦晖身上了,戚昭阳竟然没注意到孟清云两人。 孟清云看到秦晖已经过来了,略略一思索,道:“我们走吧。” 便和李三欠一起往来路回走。 第四十二章 秦晖的到来让冷清的天音宗有了几分热闹,毕竟是未来的女婿,身份又尊贵,戚善方很是高兴,当天晚上便摆了一场家宴款待秦晖。 孟清云好歹算是家人,也在这场家宴的邀请之列,以前的他会找个借口托辞不去,戚善方便会准了,这次令人意外的是来请的人十分坚持,后来打听才知道是戚瑶强烈要请他过来。 戚瑶? 孟清云对于这个任性又恶毒的女人没什么好感,她请自己去做什么?况且这次是她的未婚夫前来,她应该没心情理会自己才对。 心中疑惑,想着去去也无妨,便答应了。 因为属于家宴的原因,李三欠并未同去。 宴会设在全顶峰的偏殿,冬日冷风凄凄,殿内却在火烛的照耀下十分温暖。殿中央摆了一张圆桌,周围放了两张一人高的千枝烛台,照得室内恍如白昼。戚瑶一张娇媚的面孔在烛光中更加明艳动人,含情脉脉的眼睛虽然极力保持着往常的盛气凌人,但偶尔向谈笑风生的秦晖投射的视线昭示着少女的爱恋。 秦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和戚家父子聊得十分愉快,三人时不时地发出愉悦的笑声,完全像是一家人了。 等到孟清云进入的时候,几个人才一起转过头来。 “清云来了?”戚善方笑着说了一句便转过了头。 秦晖瞄了孟清云一眼便不再继续看他。 孟清云自若地走到末位坐下,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安静地做个局外人。 “坐那么远干什么?” 戚瑶的声音让他回过头,孟清云看到坐在自己左侧隔了两个位置的戚瑶面露不愉,盯着自己。 他微微一怔,起身坐了过去,还未坐稳,戚瑶的手不经意地往桌上拂过,光滑的象牙筷子便掉到了地面。 “帮我捡起来。”戚瑶的声音很柔。 孟清云微微蹙眉,抬目间却撞上了她可以说是命令的眼神,而那强烈的攻击性眼神后面,似乎又隐隐带着不安。 她怎么了? 孟清云只是犹豫了刹那,便弯腰将筷子捡起来递给候在一旁的弟子,“为戚师姐换一双吧。” 弟子接过筷子低头而去,戚瑶喜笑颜开,“还是孟师弟对我好。” 眼神却溜向了已经停止说话看向这边的三人。 刹那间孟清云忽然明白了她为何非要自己过来,她是张扬肆意又受追捧惯了的人,可从秦晖的表现上看并非对她太过热情,或许这让她很失落,迫切地想找个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就算你不在意我,喜欢我的人多着呢! 戚瑶貌似一直误以为自己喜欢她,在这样的宴会里她那帮追求者无法到场,便执意地要自己过来了。 想通了这一茬,孟清云只觉得讽刺又好笑,又为自己当初的愚蠢可悲——就这样一个幼稚又狂妄的女人,自己当日怎么会那么在乎她?或许因为她是戚昭阳的妹妹,所以事事捧着她顺着她,由着她凌辱自己,可这种人越是做小伏低,她越是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为师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就算没有我,有的是青年才俊为师姐效劳呢。”孟清云笑笑,眼眸里有暗黑的阴影掠过。微微抬头,恰好和一双幽暗的眸对上。 孟清云浅浅一笑,转头继续对戚瑶道:“师姐能叫我来,我很开心。” 凝视自己的眸升起了一丝怒意和阴骘,戚昭阳终于开口,“都忙着说话了,大家喝点酒吧,父亲的女儿红,我可是想了好久。” 戚善方哈哈一笑,挥挥手,“来,上酒。” 秦晖沉默地看着戚瑶,自始自终没说什么,等上了酒后,更是一句话也没和戚瑶说过。 奇怪了。 孟清云举杯饮掉杯中物,心中却在好奇秦晖的反应,他完全没有一丝即将迎娶美艳新娘的激动,反倒是戚昭阳和戚善方出奇热情,连连和他说话。 明黄的烛光在秦晖的发丝上流淌,长发摇曳间闪烁出迷蒙的光泽。他一杯一杯地喝酒,莹白的面颊上渐渐染了红,美妙的凤眼里也慢慢有了朦胧的水色。 有一刹那间孟清云心中一跳,竟然觉得他比戚瑶还要妩媚上几分,忙低头喝酒掩去神色。 一顿饭在戚家父子的热情洋溢下吃完了,秦晖似乎喝多了酒,戚昭阳陪着他出去吹吹风。 人一走,戚瑶几乎立马沉下了脸,重重哼了一声,又咬着唇,幽怨地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孟清云本来也要辞行,却被戚善方拦着说了些话,等到聊完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出了真言殿后,他挥退了跟随的弟子,一个人慢慢地沿着石板小路往回走。殿外吹着风,将他本就不多的酒意吹得一干二净。 望着前方在黑暗里依旧洁白的景色,想起往昔种种在父亲的庇护下的少不更事,到如今的人走茶凉、步步惊心,不由轻轻一叹,然而那份感伤又很快地收了回去,重新换上了一张温和无害的笑脸。 全顶峰熟悉的景色唤起了他旧时的记忆,他想起十岁以前,父亲几乎都会带着自己亲手在树林旁边堆雪人。念头一起,脚下便朝树林方向的小路走去,想抄小路回家,顺便缅怀当年的情景。 雪地无声,人际飘渺。 树木上堆满了雪,静谧地矗立在山坡上,没有雪人,只有冷冷的风吹拂着,树冠摇摇晃晃,雪团簌簌下落。 孟清云慢慢走了片刻,只感觉到了冷清,他在记忆中堆雪人的地方站着,凝视着曾经堆过雪人的地方,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茫茫的雪绵延进树林深处。他决定离开。 “你在想什么?”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听到一个拔高的声音。 孟清云停下脚步。 “你竟然让我和你妹妹成亲!我受不了了!我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和你妹妹成亲!?” 有风刮过,雪团从树上坠下摔落在地,冰凉凉地四散着,其中一些盖住了孟清云的脚尖,冷冷的。 “如果不和我妹妹成亲,我们以后怎么见面?秦晖,你的婚事是两大门派联姻的事,怎么能够随随便便退婚?这其中的利害你难道不清楚?” “……” 孟清云无声笑了,风掠过他的额头,吹乱了他一头的发,露出他暗含幽火的眼睛。 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在沸腾,直直地冲上脑门,整个脑子都是热乎乎的,心里头似乎有把火在烧。 如果这样一个秘密如果被戚瑶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想起戚瑶望着秦晖幽怨的眼神,孟清云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几乎屏息静气地往后退,忽然间—— “谁?!”树林里一道迅捷的身影冲出,恰好和孟清云对上。 雪茫茫的黑夜,雪光让彼此清晰可见。 长及后腰的发,蓝色翩跹的衣,倾国的容颜,怒气冲冲的眼。 秦晖。 “是你!”秦晖一声惊叫,像是吓到了,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过来,劈手向孟清云挥出雷霆一掌。 刹那间孟清云考虑要通过什么方式躲闪,另一道白色身影旋风般行至,徒手截下那一掌,喝到:“别杀他!” “他听到了!” “我知道。” 秦晖收回手。 孟清云垂下眼睫,身体放佛在寒风中发抖,低声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秦晖重重哼了一声。 “师兄,我发誓,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孟清云抬起头说。后退两步,又看了看在旁虎视眈眈的秦晖,转身往来路大步前行。 回到新秀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直到看到自己院子里隐隐透出的光,孟清云才长长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背上竟然出了汗。 接他的李三欠表情微微诧异,孟清云想自己的脸色应该很不好,难怪他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平复下来,勉力打起精神想应付李三欠的盘问,谁知李三欠却什么也没问,只是伺候着他洗了个热水澡后让他休息。 “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一刻孟清云很感激他的不闻不问。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他有些不安地分析着戚昭阳的反应。这样直接对上戚氏的事出乎他的意料,自己在戚昭阳心中不再是毫无威胁的人,他会不会有别的打算? 孟清云在房里踱了片刻,走到案几前坐下,忽然冷冷一笑。 没必要惊慌,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弄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先打消他心里的怀疑。还有得想想该如何利用他和秦晖的事,他有预感,这会是打击他们的利器,不过缺少证据。 想到这里,孟清云已经完全平静,嘴角淡淡一笑,对懒散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盯着他的李三欠道:“我们继续练剑。” 李三欠耸耸肩,依旧什么也没问。 然而练了不到两天便被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了。 第四十三章 寂静的山色里,铛铛的钟声沉闷地盘旋在上空,那是召集全宗长老和内门弟子的钟声。 修真门派一般不会轻易做大规模召集,修真者修炼的时候闭关三四个月很普通,三年五载也稀松平常,如果经常打断对修为不利,因此一般不会特地召集全宗主要人物商议事情,除非出了极大的事故。 真言殿的松木大门大开着,大门下方长长的登天梯上蜿蜒了一队青衣弟子,行色匆匆地赶往真言殿。 孟清云和李三欠夹在人群中进入殿里。 他事先没听到风声,猜测应该与自己无关,便在弟子的指引下坐在了右边下首,紧挨着戚昭阳坐。这个位置让两个人都很尴尬,孟清云是名义上的少宗主,戚昭阳是实际的少宗主,让谁坐在第一位都不合适。以前有事孟清云都称病不来,这次却主动来了,戚昭阳只好让出位置让他坐下。 孟清云意思意思地抗拒了一下便心安理得地坐了。 近段时间他在李三欠的指导下练习实战,剑术和身法均有了较大提高,原本计划过两天又再度闭关修炼,却被召到这里来。 他扫视一圈,发现大部分的长老都在场,就连龙山长老也到了。两人视线相触,他朝龙山长老微微颔首微笑,龙山长老神色柔和。略略转头,又看到秦长老正朝自己示意,孟清云回以微笑。 经过上次的掌事事件,秦长老对孟清云的好感一路上涨,时不时地遣人请他到药园下棋,聊一聊药术。孟清云本身参看《灵草札记》良久,两人便意趣相投,越聊越投机。 孟清云转过头,看到大量的弟子陆陆续续从外走进来,看他们茫然的神色,也像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真言殿两边巨大铜炉里烧着炙热的炭,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戚善方看人到齐了便沉沉地开口述说,原来在十天前有下山的弟子回来上报,说山脚附近有个叫画水镇的出了怪事,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枯死在家中。镇民们以为得了瘟疫,便请大夫查看,无果,便派人上天音宗来求救。天音宗前几天派了几名内门弟子和外室弟子前去治病,瘟疫似乎控制住了,也不再有人受害,那几名弟子准备收工返宗,却在一夜之间枯死在房中!这件事发生后,在附近的心门长老赶过去查看,没想到也死在画水镇! 大殿里顿时有弟子惊呼出声,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均是震惊的神色。 心门长老位分不高,不过他金丹前期的修为并不低,体质非同寻常,到底是什么样的瘟疫能伤得了他? 放佛知道大家心中的疑惑,戚善方继续沉痛道:“心门长老不是得瘟疫死的,而是被人用诡异残忍的功法吸走了所有的灵力!” “什么?!” 所有人震动了,竟然不是瘟疫,那便是妖魔了。 戚善方派人将盖着白布的尸首抬上来,让秦长老亲自查验。在众人的注视下,秦长老查验许久,终于郑重地下了结论——心门长老和几位弟子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的惊叹和交谈汇成了嗡嗡嗡的声音。弟子死亡已经是大事,现在连心门长老也被杀死,对方又是在天音宗附近作乱,简直没把天音宗放在眼里!整个天音宗顿时群情激奋,誓要铲除那无法无天的妖魔! 戚善方便在众人的呼声中派出了龙山长老和秦长老坐镇,因不知道妖魔有多少,功力多深,戚善方又派了其他弟子前往。 这时突然有人道:“这样挑战天音宗声誉的事,少宗主也该随队出行!” 孟清云原本在思考事情的缘由,忽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继而抬头去看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弟子,孟清云没见过他,也不确定他说的少宗主指的是哪个。 那名弟子注意到孟清云的视线,不避不闪,直截了当道:“少宗主,你愿不愿意为了天音宗出战?” 真的是冲自己来的。孟清云皱了皱眉,这人说话咄咄逼人,实在不像是友善的样子。对于出不出战他都可以,只是被这样逼迫着,让他心里不舒服。 大殿里的人听到那名弟子的话,都转头看着孟清云。孟清云暗叹一口气,骑虎难下,只能从了,便道:“当然。” 这时龙山长老道:“清云没有修为,你们让他去做什么?要是出了万一,如何向老宗主交代?” 那名弟子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忒肥,竟然敢反问龙山长老,“难道一遇到降妖除魔的事,少宗主都要躲在天音宗不出去吗?” 龙山长老面色一寒,正要发火。一直沉默不语的戚昭阳忽然道:“让身无修为的少宗主去斩妖除魔确实不妥,不如还是留在天音宗让我去吧。” 大殿里又嗡嗡作响起来,孟清云看众人表情,都是一副赞赏的模样。 孟清云知道在这关头声望丢失对以后影响有多大,便站起来道:“戚师兄多虑了,清云虽然修为低微,却也懂得门派声誉大于个人性命的道理,如果不能在危难时刻和宗派同进退,我这个少宗主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番话让殿内的众人刮目相看,这时秦长老道:“清云确实不适合上阵杀敌,不如就归在我药园队伍中护送丹药,可好?” 这样的安排对双方都没有异议,龙山长老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快速定下了人员安排,便散场离开。 走的时候,在众人的注视下,戚昭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弟,多保重。” 队伍当天便出发了,临走前有个药园的弟子过来将一个包裹交给了孟清云,孟清云打开一看,是刘好送来的丹药,丹药下方还有一封信。 “清云吾弟,长老离开后令吾掌管药园事宜,无法抽身陪护,兄甚扼腕。吾听闻唐杏宋子文等人要求与你同行,注意。” “信上写的什么?”李三欠问。他要求随行保护孟清云,没有人有异议。 孟清云的手上燃起火苗,瞬间将信烧成了灰烬,道:“唐杏和宋子文主动要求和我同行。” “唐杏和宋子文?”李三欠想了想,“和刘好争夺掌事之位的两个药园弟子?” 孟清云点点头,“所以刘好才特地写信通知我。” “你打算怎么做?” 孟清云缓缓笑了,“这要看他们怎么做了。” 出发汇合的时候,来的果然是唐杏和宋子文,两人对待孟清云的态度十分客气,一口一个少宗主,叫得甚是恭敬,还说路上要随行保护之类。孟清云也笑眯眯地说客气客气大家都是同门师兄要相互帮助,药园护送丹药责任重大,两位师兄还是保护丹药、斩妖除魔为好。 三个人均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 当天下午的时候大部队抵达画水镇,功力高强的早就到了,并分派了两拨人手,一拨去查看病员情况,一拨去寻找妖人踪迹。功力低的弟子接近傍晚才到达,当孟清云他们到达的时候圆月已经挂上了云端。 孟清云他们被安排在了刚入镇的一处客栈里,这里是药园弟子暂时的聚集地,离几位长老划分的危险区域较远。出于安全的考虑,孟清云被安排到了客栈后面的一排房子里,那里有条路可以直达回天音宗的大路,如果前方的妖人闯了过来,孟清云可以立即从小路逃回天音宗。房子只有四间,唐杏和宋子文分在了孟清云两边,随时保护孟清云,李三欠被分到了角落的一间。 自从父亲死后,孟清云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本不想如此,但连秦长老也认为这样的安排合理,便在众人的要求下默认了。 刘好不可能无缘无故提醒自己,唐杏和宋子文更不会无缘无故要求与自己同行,现在好了,看似自己得到了最恰当的安排,实际上自己住的地方十分不利。一来客栈本就快要出镇,周围人烟稀少,二来这排房子只有唐杏、宋子文、李三欠、自己四个人住,假如唐杏和宋子文要对自己不利,那这里便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不过孟清云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命去冒险,唐杏和宋子文的功力并不高,自己也不算弱,而且李三欠就在不远处。如果唐杏和宋子文真如所料般对自己不利,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夜渐渐深了。 第四十四章 不知何处来的乌云遮住了圆月,天地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前方的客栈里辛劳了一天的弟子纷纷入睡,四周静寂无声。客栈中央的天井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圆形的光亮法阵,从里面慢慢冒出一个黑色的如同泥浆堆积而成的人形,随即发出小孩子般嘻嘻哈哈的尖笑声往客栈里面冲过去。它离开之后,其他的泥人一个个从阵法里冒出来,嘻嘻哈哈地跟在第一个的后面跑进了客栈,沿途流下一路的黑色泥水样物质。 很快的客栈里面发出一声惨叫,随即烛火便亮起来,人影幢动,无数的声音刹那间响起来。 “魔物入侵!魔物入侵了!”“啊!” 接二连三的哀嚎打破了夜的寂静,乌云下方弥漫起浓稠的雾气,覆盖了这个小小的客栈。 孟清云几乎在第一声惨叫响起时便醒了,他拿起剑快速冲了出去,和法阵中冲出来的泥浆人正好对上。他二话不说挥剑将泥浆人砍成两半,泥浆人化成两摊泥水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嘻嘻哈哈笑着又扑过来。 极其快速的剑影划过,泥浆人彻底烂在地上成一滩黑色粘稠物质。 “攻击它们的颈部!” 李三欠将孟清云护在身后大声说道,旁边被泥浆人围困的唐杏和宋子文立马挥剑砍向泥浆人的脖子,溅起一簇簇恶心的黑色汁水。 客栈里的人也从惊惶中镇定下来,很快组织抵抗,可惜泥浆人源源不断地从法阵里冒出,数量上的优势让每个人都陷入苦战。 “法阵!”孟清云挥手将注满灵力的剑投入法阵中,噗地一声,法阵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院子里的泥浆人也跟着尖叫起来,像是感受到了痛苦。 变故在刹那间产生,法阵里忽然沸腾般冒出大量的黑色汁水,紧接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极其快速地往孟清云方向射过来。 李三欠迅速推了孟清云一把,上前和黑影对上,顿时巨大的灵力波动把周围的泥浆人都爆成了汁水。 孟清云受到冲击,几乎是滚到了一边。 刹那间危险的感觉迫近,他几乎下意识地朝旁边小路的方向滚动,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耳边响起了夺地一声,是利剑刺入泥土的声音。 那人一击不中,迅速拔剑跟着冲进草丛,挥剑又是一记暴击。 是唐杏。 孟清云再度闪开,唐杏咦了一声,大概没想到他能避开他的攻击,又重新挥剑劈下。 刷地一声,四周浮现出大量的红色火焰,将唐杏烫得惨叫着退开了。 孟清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了,那条手臂放佛铁钳一样要将他脖子勒断。孟清云当机立决,立即使用炎指术抓住脖子上的手。 “啊!”宋子文惨叫着松开了手。 孟清云趁机跳起来往前方跑,唐杏和宋子文迅速追了过来,在两人身后还有无数的泥浆人也跟着追了过来,一路嘻嘻哈哈尖笑着,放佛一群鬼魅。 “李三欠!”孟清云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立即意识到刚才宋子文勒自己脖子的同时下了禁制或者毒药,预防自己呼救。 这两人果然是来杀自己的。 孟清云的眼神沉了沉,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魔物攻击的危难时刻同门相残。 前方是蓊郁的树林,经年累月下的树木大多高大繁茂,孟清云飞快地跑了进去。后面两人跟着追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大量的泥浆人。 孟清云忽然刹住脚步,闭上眼睛,手中快速做出几个手势,等两人追到时,他忽然睁开眼睛双手前推,一条巨大的火龙咆哮着从他双掌中飞了出去,瞬间将迎面来的宋子文掀翻在地。火龙去势不减地撞上了后面的大树,大树立即燃了起来,掺杂灵力的特殊火焰迅速点燃了一棵棵树木,连成一片熊熊的火海,将泥浆人阻挡在了火墙外面。 “你有灵力?!”唐杏在千钧之际躲开了火龙攻击,震惊地看着孟清云。 孟清云冷冷一笑,朝两人踏前一步,“谁派你们来的?” 宋子文被烧之后,孟清云脖子上的禁制被解开了,但声音依旧沙哑微弱。 “没有谁,是你害的我们没法做掌事,我们要报仇!”唐杏戒备地说着,看了看地上在火焰中翻滚的宋子文。火龙术的火极难扑灭,宋子文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是戚昭阳对不对?”孟清云轻蔑地笑了笑,“想也知道是他。” “不是!”唐杏矢口否认。 孟清云嘴角冷冷勾起,右手向上一挥,空气里冒出无数细小的火花。火卷术有攻击范围的限制,但不巧的是唐杏正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而且火卷术的可怕之处在于火花从空气里忽然冒出,无法让人预料到攻击方位。 唐杏的修为本身不高,又猝不及防下遭遇孟清云的火攻,他的衣服迅速被点燃了,整个人惨叫着拼命拍打身上的火苗。 “说,谁派你们来的?”孟清云冷冷地凝视着两人,熊熊的森林大火在他四周燃烧,将他衬托得放佛一个来自地狱的死神。 在死亡面前,唐杏终于惧怕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拍打身上的火苗边道:“是戚昭阳,是他!是他逼迫我们来的!孟师弟,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我们是被逼的!你饶了我吧!” “果然是他。”孟清云没有任何意外,他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人,嘴角渐渐露出一点笑意,“谢谢你们告知。” 唐杏眼睛蓦然睁大,“孟师弟你……啊啊啊!” 两人身上的火放佛浇了油般烧得更旺,他们不断地惨叫着挥舞着手臂,胡乱中一头扎进了身后的火海。 孟清云冷冷地凝视着两人在火海中烧焦卷曲,背过身,大步走回正路。 我没有错! 是他们趁人之危要杀我! 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一定要杀! 脑海里有声音一直在大声说,孟清云举起不断发抖的双手,冷冷道:“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沸腾的心绪,孟清云快速地回到客栈寻找李三欠,当时从法阵里冲出来的那道身影明显比泥浆人厉害得多,他担心李三欠不是那妖魔的对手。 跑进客栈的时候他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法阵消失了,客栈里躺了一地的尸体,四周是扑散的泥浆样物质,整个客栈放佛被兜头泼下一场泥浆雨,将所有的事物都覆盖了。 “李三欠!”孟清云大叫。从他离开客栈到杀了唐杏他们回来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客栈里竟然没有任何人了! 心里像是有只小猫爪子在挠,挠得人很不舒服,他大叫着李三欠的名字将客栈翻来覆去找了两圈。天上的乌云依旧黑压压的,树林方向的大火越烧越旺,一路朝这边疯狂吞噬过来。 “李——三——欠!”孟清云一身泥泞地奔出客栈,朝天发出一声呼喊。 冲天的火光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火焰的毕博声。 孟清云忽然感觉到一丝害怕,满地的尸体只有自己还站着,放佛这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人。可是以前他也是一个人,从未害怕过,但为什么这一次如此无法忍受? 怒意、惊惧在他身体里乱窜,空气里迅速冒出无数朵细小的火花,如同飞矢般飞向了四面八方。孟清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控了,连忙收敛心神奔出了客栈。 浓厚的雾气凝滞了般蔓延在整个镇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孟清云听不到一丝声音,他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死人的国度。 天音宗的弟子呢?长老呢? 一个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了下来,大拇指和食指微一擦,手上便点燃了一簇火,照亮了方圆两尺距离的事物。 他小心谨慎地沿着大路往天音宗方向走,如今情况不适合单打独斗,如果是李三欠也对付不了的妖魔,自己贸贸然去只能是送死,为今之计只能先赶回天音宗召集更多人手来才对。 压抑下心里的焦灼,孟清云使出瞬行千里冲进了浓雾。 “别进去!”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像是秦长老的声音。 孟清云立即转向声音的方向快步瞬行过去,沿途他听到有人痛苦的嘶吼,放佛一头重伤的野兽。 “压住他!”又有人说。 是天音宗的人! 孟清云又惊又喜地加快了灵力运转,脚下更快了。前面的浓雾散开,露出一块山坡样的空地,空地上站满了人,几个人紧紧地压住了另一个人,秦长老站在另一边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滚开!”几个压制的人被掀飞,被压制的人站了起来,眼神如同被激怒的兽般黝黑狂暴。 李三欠! 孟清云吃了一惊,大步地朝他奔了过去。李三欠的样子十分狼狈,原本粗粝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了一些,脸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还渗着血。 奇怪的是,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却没有人注意到孟清云。 “就算你进去也无济于事,在这样的时空扭曲中你们很难遇得上。”天空中落下另一个人,声音悠扬叹息,是龙山长老,“清云能为天音宗而死,并未辱没他的少宗主的身份和名声。” 李三欠狠狠地盯着他,嘴角忽然慢慢地扬了起来,“少宗主?平日里不闻不问不管死活,只有危难的时刻才想起的少宗主?” 其他人不愉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和长老说话?” 李三欠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他连忙闭嘴。 龙山长老抬手阻止了那人,脸上滑过一丝黯然,却道:“我们无能为力。” “我不信!”李三欠朝前面冲了过来,这一次没有人阻止他。 “别进来!”孟清云下意识地喊,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其他人全部遭遇毒手,而是自己被困在了阵法中。 李三欠像是迎面遭遇一柄大锤般被轰击回山坡,他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眼神更加桀骜。 “我、不、信!”他一字一顿地说。 孟清云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他。 “不要着急。”龙山长老道,“只要等几天阵法减弱,我们便进去寻人,现在进也进不去,只能徒劳地消耗自己的实力。” 李三欠紧紧地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哀伤,那是孟清云从未见过的神色。不管他曾经多么狼狈,心里有多少想法,他总是表现出一副桀骜不驯、吊儿郎当的样子。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刺戳了一下,孟清云走到他身边轻轻说,“不要着急,等我回来。” 李三欠似有所感,忽然抬头四下查看,表情迷惑。 孟清云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了浓雾中。 第四十五章 时空扭曲的阵法,他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样的阵法一般不是人为的,没有谁的功力强大到能够扭曲如此大范围时空的地步,大部分是天时地利,这个画水镇一定处于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也一定有一个特别的东西,机缘巧合之下便引发了时空扭曲。难怪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妖魔鬼怪,想必时空扭曲把他们移动了过来。 时空扭曲十分危险,遇到奇奇怪怪的妖魔不说,最可怕的是遇到扭曲缝隙,无论多厉害的人直接被切割成碎片扔得天南海北。 因为自己院子里有阵法的缘故,孟清云对这方面稍有涉及,他知道时空扭曲最安全的地方是找到那个引发时空扭曲的特殊位置,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呆上几天,等到扭曲最大的波动过去了,他便可以从阵法中逃出去。 孟清云分析,那个位置应该在画水镇的北方,这一点上他相信龙山长老他们的判断,当时他们把前锋安排在了画水镇之前,把自己安排在了画水镇南方,肯定因为北方出现的魔物比较多。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地方扭曲较早。 唯一的问题是因为时空扭曲了,自己看到的北方很可能不是北方。而在这样大范围的扭曲中,如果乱走会十分危险。 孟清云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先前住的客栈方向。那里的火已经越烧越大,或许因为树木繁茂的原因,火势一路从树林烧到了镇上来。 孟清云微微一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空间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灵草,他没有犹豫地吸收了所有的灵力,闭上眼睛,让澎湃的灵力在身体里循环。吸收得太多,身体涨得十分厉害,孟清云痛苦得脸都扭曲了。 “去!”他赫然前推双掌,四条巨大的火龙咆哮着冲天而起,带着不可抵挡之威在整个画水镇肆虐,很快的天地间一片怒火熊熊,无数烈焰从天而降,犹如末日之时! 孟清云睁开眼睛,抬步走进这个怒火的世界。 他手里拿着黑令旗,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强力的隔绝灵力的结界,同时观察着火势的方向。 当火势忽然熄灭或者改变方向,那便代表着那地方有扭曲存在。孟清云小心地避开那些地方,快速地往北方冲过去。 北方的扭曲更严重了,也更加危险,但也给了孟清云寻找安全点的机会,因为安全点周围的扭曲最严重,但安全点本身是不产生扭曲的。 孟清云不断地召唤火焰,将整个空间的火焰分布得更加均匀,好让他更加细致地辨认出路径。 “着火了!”山坡上观望的弟子大声呼喊,不用他说,其他人早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熊熊烈火。 “为什么会着火?”秦长老失声叫道,“清云危险了!” 原本以为等到几天后扭曲稍弱再进入救人,现在一场大火很可能把所有一切烧得灰都不剩! 龙山长老脸色阴沉,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李三欠霍然向前一步,冲天的火光烧亮了半边天空,光芒在他污秽的脸上闪烁。他的眸子一点一点地变亮,最终慢慢浮现平日里懒散的笑意。 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没事的。 天音宗。 一只白色的飞鸟拍打着翅膀停在了窗棂上,飞鸟收起翅膀歪了歪头,用黑色的小眼睛盯着靠过来的人,却没有一丝害怕和闪避。 莹白的手捉住它,将它腿上竹筒取了下来,倒出一张薄薄的纸缓缓展开。手的主人在看到信件之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讶,随后霍然将信纸收起,漂亮的凤眼里闪动着夺人的光彩。 “是谁的信?”屋内的案几旁边,戚昭阳为两个杯子满上酒,含笑问道。 秦晖大步走到他面前,神色难掩激动,“你看这个。” “我能看吗?”戚昭阳问。 秦晖将信递到他面前,“你看吧,一定会让你意外的。” 戚昭阳疑惑地接过信件展开,神色渐渐惊讶起来,“五灵玉?” 回想起天音宗的历史,戚昭阳恍然大悟,“难怪同样修炼五灵诀,各个宗主的修为却天差地别,竟然还有这个原因。如果仅仅修炼五灵诀根本毫无作用,必须要五灵玉的配合才行!” “没错。”秦晖道:“你不知道?” 戚昭阳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孟寒松一直在防着我们,一边和我爹称兄道弟生死与共,一边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隐瞒起来,孟氏果然狡诈如狐,心机深沉!” 顿了顿又道:“这个消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秦晖扬扬眉,“我爹很早就在调查天音宗的秘密,养了很多耳目,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能查出来不为怪吧?” 他弯下腰,“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只有孟氏才知道了,我猜那个孟清云一定知道五灵玉的事,你把那小子抓来,威逼利诱之下一定能套出他的话。” 戚昭阳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怎么?舍不得?”秦晖冷笑一声。 戚昭阳眉心一动,抬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杀他,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 孟清云依靠着火焰和黑令旗的庇护,终于狼狈地滚进了扭曲的中心。黑令旗已经缺了一小块,结界哗啦碎裂。 虽然是他放的火,但对自己也同样危险性,若不是有黑令旗在,他恐怕已经葬身火海了,这一刻他十分感谢李三欠的顺手牵羊,把这面旗子从戚瑶那里捞过了来。 孟清云呛咳两声,抬头打量这个特殊位置。这是一个奇异的洞穴,四周布满了莹润的玉石,微微地发着光芒。不用去探,孟清云便看出这种玉石里面蕴含了强大的灵力和阵法,这些玉石累积在一起,就连洞穴里也满满是凝滞的灵气,行动间几乎像是在水中走路一样,难怪可以扭曲空间! 孟清云又惊又喜,弯腰捡起一块玉石放进储物囊,又伸手去抠壁上的玉石。但是壁上的玉石非常坚硬,不管孟清云又踢又打又是暴击,依旧纹丝不动。 孟清云气喘吁吁地放弃了,他盘腿坐下,大力地吸收着灵气。反正要等几天才能出去,不如吸收灵气冲关得了。这样浓稠的灵气,可遇而不可求啊! 灵气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身体,孟清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很快的本就聚集得半满的丹田鼓鼓胀胀。孟清云聚气凝神,变换几个手势,快速引导灵力在丹田里旋转。 丹田里的灵气漩涡越转越快,又猛然静了下来,随即凝聚出六道圆环。 炼气六层! 孟清云睁开眼睛,山洞忽然摇晃起来,孟清云连忙跑了出去。如果安全点也开始扭曲的话,说明空间开始收缩了。 轰然一声,整个山洞坍塌缩小又忽然消失。 孟清云胆战心惊地拿着黑令旗站在小片石地上,沉默地看着山洞所在的地方成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大凹地。要是刚刚跑得慢一步,估计自己已经粉身碎骨了。 周围的扭曲依然存在,火已经熄了大半,浓烟滚滚。孟清云查看片刻,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他连忙收起黑令旗,想了想,摆出了一副惊魂未定又竭力镇定的模样,大声道:“有人吗?” 听到他的喊声,外面的人似乎顿了顿,接着往这边飞快赶来。 一道人影从外面跳了进来,龙卷风一样卷到孟清云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孟清云推了推,抱着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连呼吸都快抑制了。 “李三欠……”孟清云惊讶地挣扎,见面高兴可以理解,抱在一起就…… “放手,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李三欠勃然大怒,大骂,“体统?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当初为什么离开我身边?知不知道一转头发现你不见了我有多着急?嗯?!” 孟清云被他吼得晕头转向,他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竟然被他的气势压住了,喃喃地辩解,“当时我被人追杀,情况比较急……” “比较急还乱跑?!”李三欠怒吼,忽然一把推开他,脸上是一副想要扁人的冲动。 猝不及防之下孟清云竟然被推倒在地上,愣住了,他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不说,竟然把自己推倒了? 他娘的有这么关心人的吗?这是什么狗脾气?! 不由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滚!” 听闻此字,李三欠像是暴怒的狮子般几乎要跳起来,“孟清云你给我听着,如果再敢离开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孟清云气得眼睛发红,冲过去照着他的狗头狠狠一拍,“你凭什么这样命令我?” “凭我喜欢你!” 一句话后,孟清云愣住,就连李三欠也愣住了。 火还在周围烧着,浓烟滚滚,远处的人声越来越近。 李三欠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孟清云原本被他张牙舞爪的样子镇住,此刻看到他那抹红晕,忽然冷静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喜欢我?” 他竟然喜欢自己? 像是抓到了李三欠的弱点,孟清云心里隐隐地兴奋起来,却未意识到正常男人听闻男人告白的反应不该是兴奋才对。 李三欠脸上的红晕快速消失,他抱起胸,以一副强抢民女的无赖语气道:“对,那又怎样?难道还不许我喜欢你不成?” 孟清云:“……” 为什么他可以把这种话说得像个理直气壮的强盗似的? 对,他不该忘了李三欠的本性就是只大无赖? 孟清云很快恢复了平静,原本被同性告白的震惊和尴尬被李三欠的强硬霸道弄成了哭笑不得,不过他并没表现在脸上,收拾收拾心情,抬手将衣服和头发稍微整理好,表情再度调整到“惊魂未定又竭力镇定”上。 “在这里!”人声更近,几个人从不远处瞬行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龙山长老和秦长老。 龙山长老直接走过来掰过孟清云的身体上下打量,像是确定他没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就好。” 秦长老也走过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只有你一个人?唐杏和宋子文呢?他们没和你在一起?” 孟清云垂下眼睫,神色黯然,“我们在客栈的时候就分开了,那天晚上我们遭遇了泥浆人的突袭,情况太乱,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秦长老吃了一惊,随即招呼弟子继续在周围寻找,但结果是找到几个幸存的弟子,唐杏和宋子文却不见踪影。毕竟是自己亲自带的内室弟子,秦长老又不死心地找了一遍,结果依旧毫无所获,只能黯然打道回府。 这次除魔,天音宗总共派出了一百零二个弟子,回去的只有五十几个,伤亡惨重,弟子们心情都十分低落,回去的路上队伍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说话。 第四十六章 损兵折将地回到天音宗,全宗果然大哗,龙山长老是此次除魔任务的主事,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责任,所以他一回到天音宗便主动到真言殿请罪。戚善方大怒,将秦长老等一干长老问责,但念在是时空扭曲的份上没有处罚,龙山长老却主动降低了自己的灵物份额,并亲自为死亡弟子更衣,有家人抚恤其家人,无家人的亲自烧了纸钱。 孟清云死里逃生,一回到天音宗便按捺直接找戚昭阳复仇的愿望,当众向戚善方求为众位死去的弟子念往生经,此言一出,众人均对这个经脉尽毁、默默无闻的少宗主刮目相看。 天音宗附近的时空扭曲引起了周围其他修真门派的注意,也知道了天音宗元气大伤的事情,出于道义,附近各派都派了弟子前来吊唁。 孟清云一身缟素,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单薄,站在飘扬白幡下,手持往生经低沉喑哑地朗诵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天音宗的少宗主。” “少宗主?”有人吃惊。 “对,叫孟清云,上一任天音宗宗主梦寒松的儿子。” 来人疑惑地转向另一边同样一身缟素的戚昭阳,“那他……” 另外的人笑了笑,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来人也领会了什么,低声道:“可是,不是说孟寒松的儿子根骨被毁了吗?” 另一人说:“你没听说戚宗主继位前曾立誓等孟清云满了十八岁便传位于他?” 来人低声道:“看来就在这两年,天音宗要大变了。” 旁边的人连忙碰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噤声。那边孟清云念完了往生经,在戚善方的主持下从人群分开的道路中走了过来,龙山长老等长老依次从随后,后面紧跟着戚昭阳、戚瑶等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宗祠一一祭拜。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之后就是七天守灵,孟清云从早到晚都在念往生经,念得嗓子都哑了。外派弟子在第七天的时候已经走光了,等到葬礼结束,所有人都站得腰酸背痛,幸好大家都是修炼之人,身强体健,并不如何辛苦,看着无修为的孟清云能面不改色地坚持这么久,心里有些佩服。 宗祠里的弟子一一退去,站在角落的韩吉走到戚昭阳身边道:“少爷,我觉得这个孟清云不简单啊,把您的风头都抢了。” 戚昭阳盯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缓缓道:“他这次参加了除魔,又能从时空扭曲中逃出来,必定风头大胜。” 旁边的戚瑶接口:“没错。” 林如风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不满,盯着孟清云的眸子暗了暗。 孟清云却根本没朝这边看一眼,等到弟子们全走了,他也混在人流里退了出去。 他的眼神一片幽暗。 人人都道他同门情深,只有他心里清楚,同门情深是有,但这份感情里面也掺杂了机心和算计,他主动要求念往生经,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博个好名声,为以后铺路罢了。他深刻地知道自己那些沉痛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在那些悲伤后面是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当他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内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个陌生人,悲痛是有的,但是太少。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那时他和父亲去山脚玩耍,碰到一只受伤的野兔,他就带着这只野兔回到宗里饲养,后来野兔死了,他哭得非常非常伤心,那种伤心他至今都记得。 为什么对着自己惨死的同门,他却没有那种伤心的感觉呢? 走出宗祠的大门,混杂在人流里,看到四面投射过来的尊敬的眼神,他在为事情朝自己想要方向发展感到欣喜的同时,内心深处又冒出一个细小的声音——为什么你会如此无情? 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小小的迷惑,忍不住回头看了宗祠一眼,然而当他看到走出来的戚家兄妹的时候,那点小小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他的眼眸如同星辰消失的夜空,一片幽深的黑暗。 戚昭阳朝他走来,似乎想和他搭话,“辛苦了。” 孟清云并不想和他说话,低声道:“应该的。” 说完朝旁边的戚瑶点点头,转身往大路走去,路的旁边,李三欠抱着臂膀,静静地等候着。 回屋后孟清云脱下孝服一言不发地递给李三欠,李三欠接过他的衣服伺候这位大衣沐浴更衣,大爷却摆摆手,从腰间解下空间袋对他道:“你看这个。” 说完伸手往里面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绿色玉块,“你看这是什么?” 李三欠接过来正反看了一遍,摇摇头,“像是块玉石,里面不止有灵力还有阵法,这个阵法具有聚集灵力的作用,但这阵法又不像是人为做成的,况且这么小的玉石里面雕刻如此精妙的阵法,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孟清云不由赞赏他的眼光毒辣,自从那日李三欠无赖地说喜欢他之后,作为身带秘密和目的的两个人只尴尬了那么一小会儿,又默契地同时回避了这个话题,相处模式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偶尔孟清云想起当日李三欠疯狂的样子,心里也会感到异样,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种紧要关头谈情说爱,更何况他也没弄清楚自己对李三欠是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是当日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 孟清云认为自己心智坚韧,不为所动,但在相处的时候不免也会反应敏感,比如李三欠把玉石研究后递还给他,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孟清云不知为什么忽然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扑地一声,玉石落在了桌面上咕噜噜转了一圈。 孟清云若无其事地伸手捡起来对着光看,神色认真专注。 李三欠笑眯眯道:“这块玉石哪里来的?” “画水镇。” 只是三个字,李三欠便恍然大悟,“时空扭曲?” 孟清云点点头,“当时你来救我之前我在一个山洞里,那里面全是这种玉石,无比坚硬,灵气非常浓厚,那个地方是时空扭曲的引发地,我怀疑是这种隐含阵法的灵石引起的。” 李三欠用手指抵着额头思索,“这块灵石的阵法十分巧妙,如果大量存在,聚集的灵力相当可观,引发时空扭曲的确有可能,但是……” “为什么出现魔物?”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随即相视一笑。 孟清云道:“事后我也在想,当日我们客栈里阵法中出来的是魔物,后来在路上遇到的也是魔物,如果是普通的时空扭曲,应该不全是魔物才对。” 李三欠点点头,“确实如此。这样说来,这次的时空扭曲很可能连接了魔界,那个山洞很可能是魔力之源。” 孟清云想起自己在山洞里吸收大量灵气冲关的事,眉头飞快地皱了皱,随即又展开了,“很有可能。” “说起来,那天晚上阵法里冒出来和我对上的那个,是个魔人。”李三欠忽然说,“他的功力非常高,但奇怪的是境界不稳,他应该是短时间功力忽然大进境界跟不上走火入魔沦为魔人,很可能和那个山洞有关。” 孟清云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人之前在山洞里修炼,短时间把功力提高才变成这样?” 李三欠摸着下巴,“很有可能,如果这种玉石连接的是魔界,它本身是魔力之源,一旦吸收它聚集的灵力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孟清云原本以为捡到了宝,结果听说是个危险物品,不太死心,“仅凭推测不能断定吧?” “那试试不就得了?”李三欠似笑非笑。 “怎么试?” 李三欠从他手里拿过玉石,走到他的床边俯下.身,从床下拉出一盆火灵草对他说:“灵草一向对魔力排斥,如果灵草有反应,便可证明。” 说完把玉石随手放在了花盆里,又推回床底下。 孟清云镇定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揭露了自己藏草于床下的秘密,镇定地看着他把一盆珍贵的灵草当成了实验品,神色纹丝不动。 “原来你连我把灵草养在床下都知道。”他轻声说。 “当然。”李三欠丝毫没有一丝廉耻,“对你的事我很感兴趣。” 一日后拉出花盆一看,里面的灵草有一小半萎靡不振,灵气弱了不少。灵草对每个修真者来说都十分珍贵,如果不是有五灵玉可以培养灵草,损失的这部分孟清云恐怕要心痛得死掉了,非得把李三欠这浪费的家伙揍个半死不可。 饶是如此,他也瞪了李三欠一眼,取走那块玉。谁会像李三欠这种无所谓的家伙用珍贵的灵草来做试验呢? “这块玉带在身边对你没好处,还是赶快扔了吧。” 孟清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慢慢绽开一抹微笑,“不扔。” 李三欠已经能从他细微的表情里辨认出他的情绪和想法,挑眉问:“又想到什么了?” 孟清云冲他温和一笑,“秘密。” 第四十七章 傍晚的时候,韩吉过来请孟清云去云安殿饮茶,孟清云原本不想去,想了想,又答应了。 一路上他回忆回来那天的事…… “你说被人追杀?到底是谁?”李三欠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过神,立即觉察到其中的猫腻,开始细细地盘问。 孟清云知道瞒不过他,便道:“是唐杏和宋子文。” “他们?”李三欠皱皱眉,“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就算要杀,也该是杀刘好才对。” 孟清云没吭声。 李三欠看问不出来,踱了两步慢慢思索道:“唐杏和宋子文本不该杀你却突然要杀你……难道是受人指使,趁乱在除魔之夜杀掉你?那个人难道是……” 孟清云看着他越来越冰冷的眼神,知道他已经猜到了,无奈道:“没错,是戚昭阳。我看到了他和秦晖在幽会。” 李三欠摸下巴的动作停住,吃惊地问道:“秦晖?他不是戚瑶的未婚夫吗?” 看到孟清云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收起了吃惊,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几乎笑得前俯后仰,“什么玩意儿,连自己的妹夫也下手,要是他妹妹知道了该如何收场?” 孟清云笑,“我也想知道。” “所以他才派人杀你,为了封锁秘密?” 孟清云摇摇头,“不止如此。我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已经快到戚善方许诺传位于我的时候,虽然我毫无修为,但死了总比没死好,两个原因之下,他们下手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李三欠道,“不错,是合情合理。” 忽然沉了一张俊脸,“杀了他们也合情合理!” 孟清云抬手压了压,“先别着急,这种事要慢慢来,那么久我都忍过来了,不急在一时。” 是的,那么久都忍过来了,他不会为一时冲动让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现在他请自己喝茶,想必是来试探的。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到了云安殿。 穿过走廊进了后院偏殿,便见铺着绒绒地毯的偏殿里被火炉烤得暖烘烘的,清淡的香料味道漂浮在空气里,让人神清气爽。不得不说,戚昭阳是个风雅的男人,如果他真心骗一个人是非常容易得手的。 孟清云收敛思绪进门。 “还以为你不来了。”刚进门便听到戚昭阳笑着站起来,给足了孟清云面子。 孟清云也含笑回道:“戚师兄有请,清云哪敢不从啊!” 环顾一圈,发现秦晖和戚瑶也在,还有林如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林如风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仇恨和轻慢。不由去看戚瑶,却见她一身精心装扮的黑色纱裙,衬得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更添了几分妩媚,他笑靥如花,对着自己的视线十分和善。再看秦晖,身姿纤细瘦弱,犹如绿柳飞絮,他和戚瑶坐在一起竟然分不出到底谁更美来,他态度不冷不热地朝孟清云点点头。 孟清云走过去坐在戚昭阳旁边,秦晖看了他一眼,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孟清云心头暗笑,却不动声色,“戚师兄,上次到你这儿喝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清云十分怀念。” “那以后可要常来。”戚昭阳说。 “我云瑶峰的茶也不错。”戚瑶忽然道,大家忍不住都看向她,却见她笑意吟吟地盯着孟清云。 孟清云却发现她眼底深处的命令,道:“若师姐邀请,清云欢喜之极。” “能得到戚师姐的邀请,孟师弟当然欢喜之极。”林如风道。 其中的酸味重得几乎化为实质,孟清云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用仇恨和轻慢的眼神看待自己,原来是怕自己争宠。这到奇怪了,戚瑶的未婚夫好端端地坐在她身边他不去恨,却针对起自己这种小角色,实在奇怪。 他不知道林如风心思的复杂酸楚,林如风出身贫家农户,父母双亡,流浪时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天音宗修炼,被发现极有修炼天赋,而他也很快出众,成为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他从小便暗恋戚瑶,视戚瑶为自己的女神,他觉得整个天音宗能配的上戚瑶的只有自己,可秦晖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无论从出生相貌还是修为来说,秦晖都远超过自己。为此林如风一直非常痛苦,然而痛苦了很久后慢慢接受了事实。但是,他允许戚瑶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却不能容忍她喜欢比自己差的,比如孟清云。 论出生,孟清云虽然挂着个少宗主的名头,却毫无实权,处境可怜;论相貌,除了一张清秀温和的脸,哪里比得上自己?最重要的是修为,他不过一个废人,仅此一项便无法在修真界立足,凭什么能得到女神的青睐? 这种扭曲的情绪让他将恨意全投射在了孟清云身上。 林如风说出那句话后,气氛陷入尴尬。大概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让戚瑶很有面子,她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看了秦晖一眼,但秦晖似无所觉。 戚昭阳呵呵一笑,吩咐韩吉,“上茶吧,今天我们难得聚在一起,一定要好好聊聊。” 韩吉带着人为众人添了茶。 戚昭阳和孟清云东拉西扯了片刻,问道:“清云这次能死里逃生,真是万幸!” 孟清云不提被追杀的事,道:“是啊,谁知道会突然时空扭曲,要不是师兄弟们把我安排在了后院,我逃了出来,说不定那天晚上就死在客栈了。” “当时想必十分危险。” “没错,我逃了很久,后来起了浓雾,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不敢乱走,就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了两天便等到了救援。” “师弟运气真好。” “我也觉得。” 两人笑着喝了口茶,戚昭阳问:“不知道师弟碰到唐杏和宋子文他们没有?” “没有。”孟清云道,“当时客栈里忽然冒出个阵法,里面跑出很多魔物攻击大家,所有人都慌了,谁也顾不得谁,或许他们留在了客栈里面。” 戚昭阳轻轻一叹,“他们可惜了。” 孟清云放下茶杯,跟着悲痛道:“实在可惜。” 戚昭阳转了话题,“清云,我听说一件事,不清楚你听过没有?” “师兄请讲。”孟清云注意到戚瑶和秦晖都微微坐直了身体。 戚昭阳缓缓道:“听说过五灵玉吗?” “五灵玉?”孟清云垂下眼睫,“师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戚昭阳观察他片刻,笑着道:“看来师弟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孟清云把杯子放下,面无表情,“我当师兄忽然叫我来喝茶是为了庆祝我劫后余生,没想到是为了个什么破玉。怎么,那个五灵玉是什么宝贝?” “今天请师弟来,自然是为了和师弟谈谈心的。”戚昭阳说,“不过既然师弟不知道五灵玉的事,师兄还是说说比较好。这五灵玉是我派至宝,和五灵诀合用后修为一日千里,只是这玉由历代宗主代代相传……” “如此伯父手里应该有了。”孟清云说。 戚昭阳摇摇头,“我爹没有。当年孟伯父去得突然,还没来得急传给我父,现在五灵玉下落不明。” 他看着孟清云。 孟清云冷笑,“师兄怀疑五灵玉在我手里?” “只是问问而已。” “没有!”孟清云从位置上站起来,“师兄,我想起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戚昭阳并未阻拦,由着他离去。等到他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晖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戚昭阳眯了眯眼,“不好说,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五灵玉由宗主代代相传,梦寒松肯定交给了他。” 戚瑶道:“找个借口去搜他的地方不就行了?” “他现在声望正高,不便如此。”戚昭阳道,瞥了他一眼,“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戚瑶不高兴地撅嘴,“是他喜欢我,之前大半夜来送东西讨好我呢。” 说着瞄了一眼秦晖,见他没反应,有些失望,便继续道:“我呢,也有点喜欢他,我喜欢别人对我热情点。” 秦晖还是没有反应,林如风眼里满是妒忌。这一切都落在了戚昭阳眼里。 孟清云思索五灵玉的事应该兜不住了,因为前世戚氏他们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知晓的,而且笃定东西在自己手上,戚昭阳才会扮作一个温柔好师兄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不知这一世他会不会再这么做。 想到他一脸温柔地和自己调笑,孟清云恶心得想吐。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云安殿那顿茶依然喝得他十分难受。回到院子见到李三欠,那种焦虑和恶心才消失了。 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他,没想到这人看着还挺顺眼。 李三欠低头看了看自己,问:“我怎么了?” 孟清云擦身而过,淡定道:“你丑。” “我怎么丑了?”李三欠颇受伤害,不服气地跟在他后面。 “衣服扣子没扣上,没个体统。”李三欠平时吊儿郎当,穿个衣服也极其洒脱不羁。 “体统?”李三欠的声音有些异样。 孟清云一怔,忽然后悔嘴快说了这两字。 “像那天那样才叫不成体统吧?”李三欠低沉的笑意近在耳旁,随即腰部被紧紧搂住,“看,这才叫不成体统。” 孟清云耳根刷地热了,可是神色却十分平淡,“放开。” 李三欠观察他片刻,没看到他神情变化,大概觉得无趣,松开了。 “帮我守着,我要闭关。” “又要闭关?”李三欠叹了口气,“有时间陪人喝茶,没时间陪我喝酒吗?” “没空!” 孟清云当着他的面将他关在门外。 第四十八章 进入五灵空间看到那五条凹槽,孟清云把目光放在了最后一条蓝色的水系凹槽上。因为孟清云主灵根属火,他在其他四系能力当中火系修炼得最多,其次是培养灵草的木系能力。金系寻宝能力也用过,但每用一次所需要的灵力成几个倍数增长,不敢乱用。孟清云深谙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思量再三放弃了土系防御能力,主攻火木,其他的便没如何修炼。至于水系能力,他原本没想用,可到了今天,他有些动摇了。 蓝色水系代表了一个非常方便的能力——掠夺修为高于自己两阶的修真者修为。但这个能力也存在极大的风险,第一是不能保证成功,如果不能成功,施法者将反被夺走两阶修为;第二夺取修为毕竟是魔道所谓,为天地不容,付出的代价定然也是极沉重的,就算夺取修为成功,如果心境跟不上,也容易走火入魔。 以前的孟清云默默无闻,没有人注意到他,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他快要十八岁了,已经到了继位的年龄;再者他已经在除魔一战中被赶鸭子上架出了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想要再藏着掖着恐怕很难,颇有点骑虎难下;第三是通过戚昭阳的试探,他得知五灵玉的事已经暴露,戚氏必定有所动作。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和戚氏的冲突可以预料得到,但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能退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硬着头皮硬扛下去,而增加修为、拉拢势力是当务之急。 虽然现在看着戚氏如日中天,可他隐隐觉察得到,天音宗两个重量级的长老龙山长老和秦长老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如果有他们出面,自己再表现突出一些,他们一定会支持自己继位。戚氏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收服,有两位长老从中斡旋,到时候一定有抗衡之力。所以,最着急的应该是自己的修为问题,迫在眉睫。 水系的能力是最适用于他现在的情形,他有预感,和戚氏彻底对上的时刻快要来临。 思虑良久,他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水系凹槽之上,闭上眼睛,将从灵草吸收来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下的凹槽中。 凹槽在静默无声中一点一点地被蓝色所充满,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凹槽终于填充完毕。 孟清云睁开眼睛,走出了五灵空间。 “这么快就出来了?”打开房门,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的李三欠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问道。 冬日里难得的晴天,金黄的阳光照在洁白的雪上,给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积雪融化,天气更加寒冷。 李三欠一袭宽松的青色袍子,头发也未扎,整个人显得十分懒散。 孟清云点点头,水系能力是他第一次用,需要的时间和灵力都比较少,他眯着眼睛迎着阳光注视蔚蓝的天空片刻,道:“我要下山。” 下山的事情并不复杂,以祭拜在画水镇尸骨无存的弟子为由便足够,作为亲自念诵往生经的少宗主提出这样的请求,只会得到大家的尊重。 “弟子愿前往画水镇搜寻师兄弟的遗物,让他们的灵魂能回归天音宗。”真言殿里,孟清云言辞恳切,满脸哀伤,可他的心却如同铁石一般冷静,如今的他比起前世来有着可怕的冷静和理智,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在失去诸如同情、友爱之类的感情,可他觉得这类对复仇毫无意义的感情不要也罢,有了反而会让自己痛苦。 画水镇的事情只过去了半个月,失去同伴的弟子们还没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真言殿里戚善方还在和几位长老商讨葬礼后的后续事宜,诸如清点各峰弟子名册决定填补多少人数,新一轮的灵草典籍分配该如何进行之类,事情大多复杂繁琐,各峰长老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想起这件事,如今孟清云猛然间提出来,他们倒是愣了一愣,随即是沉默。 良久后,戚善方道:“准了。” 戚善方派了几名弟子随孟清云前往画水镇收集遗物,孟清云虽然想单独前往,但也知道这样太过奇怪,便低头感谢了戚善方。 下午的时候几名弟子便来新秀峰报道,孟清云收拾好东西后在校场接见了他们。一一看去,八名弟子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但可以确认的是并非都是真言殿里的人,事实上他的猜测没有错,里面有一部分是主动请缨而来。 “少宗主!”“少宗主!” 几个人见到孟清云早已经等着他们,纷纷加快了脚步奔至孟清云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如今的孟清云是从时空扭曲中存活下来的几人之一,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其后他主动请缨为死者念了七天的往生经,更是博得了大家的好感,弟子们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前天差地别。 孟清云含笑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我记得你,是除魔之战中的幸存者吧?” 来的好几个人都是幸存者之一,那人有些激动道:“少宗主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同生共死的师兄弟啊。”他沿着站成一排的弟子慢慢走过去,道,“你们每一个人的脸我都记着。” 一行人对孟清云更加有好感,纷纷和他攀谈起来。孟清云询问了龙山长老的事,之前他想咨询龙山长老关于修为的事,可惜没见到他,现在才得知龙山长老因为时空扭曲造成大量弟子死亡的事情十分自责,自请了紧闭思过的罚,在天姥峰思过。 孟清云沉默良久,道:“此事非龙山长老之过。”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没有答话。无论如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来负责,何况时空扭曲并非无迹可寻,只要当初再警觉一些、再进一步探查清楚,说不定后面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龙山长老逃不了监察不力的帽子。 “原本想请长老一道,如今只好我们自己去了。”孟清云神色凝重,众人纷纷答是,无意中已经心服口服地将他的话当成了指令。 “假惺惺!”突然的嗤笑如同一根刺扎入,让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众人转过头,看到林如风正慢慢地走了过来。 孟清云并未说话,只沉默地打量他。 林如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高傲冷酷,只是脸上明显的五指印想让人忽略也不行,衣服应该是才换过的,大概心绪不定的缘故,衣服并未弄整齐,腰带扎得有些粗糙。 最重要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像自己是他的生死仇敌。 孟清云迅速在脑中思索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可惜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他知道林如风一直不待见自己,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敌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和孟师弟一起去。”林如风说。 孟清云回过神,微微一笑,“死去的师兄弟们一定会感激林师兄的。” 林如风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到前方。 有人小声说:“林师兄真过分,迟到不说,还这样对少宗主说话。” 对比林如风针锋相对的冷硬,孟清云始终温如和煦的应答为他应得了旁观者的好感,孟清云很乐意看到自己变成众人交口称赞的好人,哪怕他自己明白自己已经算不上所谓的好人了。 这一招,是从戚氏身上学的。 林如风自然听到那些人在身后的议论,他忽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等到所有人都不敢和他对视了,他才转过头去。 孟清云眯起眼睛,看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至少他脸上的指印,除了戚瑶他想不出是谁干的。林如风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被打了一巴掌,又不能反击回去,愤怒暴躁便是自然而然的事。 孟清云没兴趣去了解一个无关人士的私事,林如风态度恶劣不恶劣都没关系,只要不耽误自己的事就好,他要耍威风就耍吧。 一行人下了山,大家的功力都不弱,全部用瞬行千里赶路。孟清云被李三欠背着紧紧地跟在众人身后,一天后他们就赶到了画水镇,在当日孟清云所做的客栈附近停下来。 魔物肆掠之前,小镇里因为枯死病的原因死了不少人又逃走了不少,等魔物肆掠的时候又死了不少逃了不少,到了时空扭曲的时候,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孟清云再放火烧镇,放眼望去,曾经繁华的小镇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十分荒凉,毫无人气。 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回想到当日苦战的情况,不由心情沉重。孟清云心里也闷闷的,轻轻一叹,“放我下来。” 一直当任劳任怨千里马的李三欠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来,低声道:“难过?” 孟清云摇摇头,“没有。” “你要小心那个林如风,他一定会做点别的。” “我知道。”孟清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淡一笑,而后走到众人面前分派任务,谁去东边谁去西边,很快都分配好了。 众弟子听令后四下散去,只剩下林如风抱着胸,目光冷冷地说:“孟师弟,我留下来和你一起。” 孟清云摇摇头,“林师兄还是和其他师兄弟一道吧,我有李三欠跟着就行了。” 林如风坚持道:“我还是和孟师弟一起,怎么,孟师弟看不起我,不愿意和我一道?” 孟清云皱皱眉,看了李三欠一眼,对林如风道:“林师兄言重了,清云只是怕拖慢师兄行程而已,若师兄不嫌弃我脚慢,我自然欢迎和师兄一起。” 林如风嘴角冷冷地勾了勾,眼神凌厉地看着孟清云和李三欠片刻,哼了一声,“算了,我们分开行动!” 第四十九章 “我有一事不解,林师兄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孟清云问道,他不信林如风是为了什么同门之情,在他心中戚瑶的事情才是他关心的,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戚瑶身边,突然跟着孟清云来搜寻遗物实在奇怪。 林如风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羞愤,声音冰冷如雪,“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清云斟酌词句,道:“戚师姐很少让你离开她……” “是我自己要来的!”林如风忽然打断他的话,极其生气的样子,好像提到戚瑶都会让他暴跳起来,尔后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冷淡道,“我来找人。” “找谁?” “宋子文。” 宋子文?! 孟清云暗自心惊,却不动声色,“林师兄和宋师兄是好朋友?” “当然!”林如风冷冷地看了孟清云一眼,冷嘲热讽,“听说当日他和唐杏保护你,事后却杳无音信,不会是你扔下他们自己逃了吧?人人都当你是英雄,我却不这么看。在时空扭曲的阵法里面,修为高深者都难逃一死,你这个废物却完好无缺地存活下来,实在不得不让人生疑!”说着他忽然抬手指着孟清云的鼻子,“是不是你牺牲了他们才活了下来?说不定是你害死了他们!” 林如风一向以冷酷示人,高傲的他不屑于和其他人说话,但今天他表现得十分暴躁,难得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出来。或许是出于私怨说出的义愤之语,可某方面却让他说对了。 孟清云淡淡道:“师兄慎言!” 周围原本要离开的弟子放慢了脚步,在外面观望着。林如风也意识到自己的指责毫无根据,收回手,转身使出瞬行千里往北方而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其他弟子围拢过来安慰孟清云,孟清云含笑应答。生气肯定生气,而且宋子文这三字确实给了他震撼,不过他已经不是才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心情只波动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平静。 唐杏和宋子文已经化为焦炭,谁也查不出什么来,林如风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很讨厌,可他并不打算和他置气,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对众人道:“林师兄可能对我有所误会,我还是避开他为好,这次我去南边。这里应该还残存着魔物,请各位师兄弟多加小心。”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听了他的话后纷纷离开。 时空扭曲之后的画水镇并不意味着安全,很可能残存着从其他空间带过来的魔物。孟清云和李三欠谨慎地往南边而去。 这次下山的目的很简单,孟清云想试一试不曾用过的水系能力,原本希望能单独出行找人试验,谁知道被塞了几个跟随弟子,现在他把几个弟子支开,如果能遇到合适的对象他便可以试验了。 等到周围弟子都觉察不到的时候,李三欠将孟清云背在背上,使出瞬行千里快速地从南边出了画水镇,往灵气浓郁的方向奔去。李三欠的瞬行千里很厉害,不过片刻间便出了画水镇到了镇外的一条小道上,他们打算往修真者聚集地靠拢,好伺机下手。 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砸到两人头上,千钧一发之际被李三欠避开了。不想刚后退两步踩中了一个沙坑,方圆一丈内冒出一圈白光,将两人困在了一个圆形的阵法里面。 这时候阵法外面施施然走出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两只瓮中之鳖道:“两位道友有礼了!” 孟清云从李三欠背上下来,“这位道友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笑了,“这位小道友,你猜猜看?”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沉,厉声喝到:“这是九天玄空阵,如果识相得话乖乖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李三欠挑挑眉,刚动了动身体被孟清云制止了,他问:“如果我们交出东西,是不是就会放了我们?” “当然,我说话算话!”那人说。 孟清云将身上的囊袋取下来扔了出去,男人愣了愣,伸手接住,脑中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如此识相是不是有问题,可在打开囊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那点疑惑立即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从震惊转变为狂喜,“竟然是空间袋!还有好多灵草!这下子我可以冲关了!我终于收集到足够的灵草了!” 他兴奋至极,脸上满是狂热的神情。 “你该放了我们吧?”孟清云说。 男人从激动中回过神,眼睛里精芒闪烁,道:“当然,我会把你们都放出来的。” 话音刚落,白色的阵法立即消失了,孟清云还没来得及从里面走出来,随即周围倏然冒出无数道锋利的银光,密密麻麻地朝两人射去。原来在围困的阵法之外还设置了一个万箭穿心的阵法,就算解开了所谓的九天玄空阵,也会被外围的阵法杀死。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想要留下活口。 他拿着空间袋哈哈大笑着,得意非凡,他修为只有炼气八层,可惜如论如何都无法跨入筑基期,所以才铤而走险地打劫别的修真者。靠着两个设计巧妙的阵法,他已经干掉了不少比他修为高的人了,今天他宰了一头肥羊,说不定靠着得到的灵草就可以冲关成功! 他想着想着便十分激动。 “原本想放你一马,现在不要怪我了。” 清澈中带着略微低哑的声音在剑雨中响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厉和危险,男人迅速转头,看到原本应该万箭穿心而死的两人完好无损地站在中央。高大的男人将少年笼在怀里,用他的身体铸成了一面无形的屏障,那些刀剑像是撞到了铁墙上纷纷掉落。 男人瞳孔微微一缩,不由后退一步,可以做到灵力外溢抵挡刀剑,那个男人的功力一定到了极其骇人的地步! 心里忽然害怕起来,他看向李三欠,那个男人的眼神似笑非笑,毫无威慑感,但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剑雨落完,两人完好无损。 “不可能!”男人后退一步。 少年的眼睛里幽暗一片,放佛深不可测的夜空,他向前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男人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住了,身体不断地要往少年身前去。 “不要!”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手脚不断挥舞着,试图寻找什么东西支撑自己。 倏然一道白光闪过,男人的胸口被一把利剑贯穿,他眼睛蓦然睁大,疑惑地望了望胸口的剑,轰然倒在地上。 骤然失去吸附的对象,孟清云感觉到体内形成的水系黑色漩涡忽然疯狂地扩大,放佛狂暴的野兽想要吞噬一切!巨大的痛苦撕扯着*,他几乎是卷曲着靠在李三欠怀里。 “怎么了?”李三欠扶住他。 “赶紧走……”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孟清云一把抓住李三欠的手臂,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冒出来。 李三欠眸子微沉,他知道孟清云肯定出事了,刚想带着他瞬行千里离开,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孟师弟,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林如风脸色冷酷地从尸体上拔出他的佩剑,移动到两人身前,“不是要寻找死去同门的遗物吗?为什么你会匆匆出了画水镇?是赶着去什么地方吗?嗯?” 其实他根本没有去北边,他藏在废墟后看到孟清云往南走了,便偷偷地跟了过来,可惜李三欠瞬行千里实在厉害,他差点就追不上了,要不是刚刚有人打劫,他也不可能追上他们。 孟清云强制压抑下身体里的乱流,他挣扎着站起身,道:“是追着一个可疑人物出来的,可能是这个人的同伙。” “同伙?恐怕是别有目的吧?”林如风冷冷道。 “应该是盗贼,我们也准备回去了。”孟清云勉强道,“李三欠,我们走。” “不许走!”林如风挥剑拦住他们。 李三欠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手轻微动了动,又被孟清云按住了,“林师兄,我有急事赶回去,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林如风依旧拦住他。 孟清云感觉到气息在身体里乱窜,如果再不找到合适的地点疏导可能会走火入魔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吗?”林如风忽然用剑指着孟清云,“我现在告诉你,第一我要找唐杏和宋子文,第二,我要和你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让瑶妹喜欢!拔剑!” 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扭曲来形容,嫉妒如同毒蛇让他发了疯。下山之前他曾看到戚瑶因为秦晖的缘故发脾气,知道秦晖并不倾心戚瑶,心里不可遏止地开始有了期待——万一两人不能在一起,自己是不是有机会…… 在这样的冲动下,他便在戚瑶发泄了一通之后对她说他喜欢她,谁知戚瑶在气头上,反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敢和秦晖比?你连孟清云都不如,癞□□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扎入林如风的心脏,让他几乎要疯狂,他受不了一心一意仰慕的人如此看低他,便离开了云瑶峰乱走,无意间遇到了戚昭阳,戚昭阳便笑着道:“在某些方面,孟清云确实比你好。” 又说:“唐杏和宋子文还在画水镇,你帮我找找吧。” 正在气头上的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一腔热血便都冲着孟清云来了。 孟清云十分难受,他恨不得早日离开这里,但他不得不忍着剧痛勉强打起精神应对,“林师兄,改日吧,我们真的有急事。” “拔剑!”林如风蓦然挥剑过来,雪亮的剑光闪着寒芒往孟清云射过去。那一瞬间,或许是灵力引动的原因,又或者是孟清云下意识地想要反击的原因,总之林如风的剑不仅没有刺到孟清云,他的手臂反而被吸附过去,灵力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孟清云的身体里。 三个人都愣住了。 林如风狂热的头脑如同浇了一盆冷水,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失声叫道:“你有修为?!” 紧跟着第二个念头冒出,他又道:“你练魔功?!” 第五十章 出了这样的意外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事,孟清云控制不了体内的灵力,只感觉到从林如风的手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大量的灵力,这些灵力不是从灵草里吸收的需要大量转化提纯的灵力,直接从别人身上吸收来的灵力抢来了便可以直接运用,难怪说可以夺取别人的修为。 林如风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他不断挣扎着,可惜越是挣扎灵力流失得越快,他惨叫着从一头老虎变成一只病猫,最终被吸干灵力后精疲力尽地跌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抬头狠狠地盯着孟清云,“你修炼魔功,早晚天地不容!你骗了所有人,你骗了我们!你这个卑鄙小人!” 孟清云吸收灵力后,原先的痛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沛到不可思议的精力,这种感觉好像一个久病卧床的病人忽然获得年轻健康的身躯,全身上下都是轻快美妙的感觉。 他闭眼享受了片刻,睁开眼睛,低下头看地上狠狠盯着他的林如风,原本轻松玄妙的心情沉入谷底。 现在该怎么办? 杀,还是不杀? 杀了,林如风跟着自己出去便死了,无论如何自己难逃干系;不杀,林如风回去透露自己的秘密,自己会死得很惨。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微微踏前一步,却又顿住了。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莫名其妙,他甚至从未考虑过林如风会找自己的麻烦,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实质的矛盾,他完全没想过他会有如此大的仇恨特地从北边追踪过来非要和自己对决。相对的,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杀林如风。 杀钟毓他毫不心软,杀唐杏和宋子文也没有太大的负担,可是要杀林如风…… 他是自己的同门,他没有真的害过自己…… 一时间他的心绪有些乱。 “你想杀我灭口?”林如风意识到了什么,却并无畏惧,眼神如狼般挑衅,“如果你杀了我,你能把这件事瞒下……” 话还没说完,咔嚓一声,他的头已经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偏到一边,脸上依然残存着来不及调换的挑衅。 “你杀了他?!”孟清云失声叫道。 李三欠拍拍手,歪了歪脖子,在咯咯的骨节声中满不在乎道:“看不顺眼。” “你……”孟清云说不出话来。 李三欠笑眯眯地凑到他脸前,“怎么?舍不得?这种人留着后患更多,难道你不想杀他?” “我……” 李三欠拍拍他的脸,“既然你下不了手,只好我来动手了。” 他虽然说得漫不经心,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后面,有着更广袤、更幽深的东西。 孟清云心里有个地方像是被刺到了,他一把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多事!” “真不乖。”李三欠耸耸肩,摊开手说,“刚刚你的神情明显就在说我想杀他但我不想下手谁来帮帮我吧,我帮了你反而被这样对待,太伤心了。” 孟清云几乎要恼羞成怒,他刚想说什么,头却被大力地揉了揉,耳边听到一个声音说,“还是个孩子,不用太过逞强,有时候适当地求人帮助并不丢人。” 普通的话语,不甚温柔甚至可以称为粗暴的动作,竟然让孟清云忽然有点想像个孩子一样扑到他怀里委屈地大哭,当然,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只是惊讶于自己会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 他是冷静而理智的,可正因为冷静而理智,他能看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最真实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特别是感情和品行方面,他冷静而理智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丢掉那些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知道李三欠当初说“我喜欢你”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所以他有些害怕,害怕失去。 而他最不愿面对的恐惧是失去。 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修为,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财富,失去了五灵玉,失去了爱情…… “李三欠……”虽然心里想了很多,孟清云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甚至看起来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恩?” 孟清云转过身往前走,“你还是别喜欢我吧。” 李三欠搞不懂他的思维,上一刻还在讲林如风,下一刻忽然跳到喜欢不喜欢的话题,完全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他只是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很坏的。”孟清云轻声说,“你该知道。” “……”李三欠不明所以。 孟清云打了个响指,刚才战乱过的地方忽然冒出熊熊大火,吞噬了两具尸体。 如果李三欠不出手,他一样会出手,而且以后他一定会杀更多的人。 李三欠跟在他身后思索片刻,联想到他刚才的表情和话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孟清云在自卑? 为自己的发现震惊的同时,李三欠也有些无语,这是个多么矛盾的人,狡诈、心机重、阴毒、自信,可另一方面又理智、正直、心软、自卑,十分矛盾,可神奇的是,自己居然能够理解他的这些矛盾。 两人很镇定地回到画水镇,沿途收集了死去弟子的衣物、刀剑、铭牌之类,等到了晚上,月亮从黑云深处涌现,银色的光芒细细地照耀在大地上,四散的弟子归来了,大家升起火堆在一处半边完好的破屋里取暖。 “林师兄怎么还没回来?”有人问到。 孟清云掏干粮的动作顿了顿,继续将东西分给弟子,“再等等吧。” 弟子们便没再追问,拿着干粮安静地啃着。 夜色更安静了,时间缓缓流淌,林如风依旧没有回来。 “林师兄怎么了?”有人问,“少宗主,要不我们去找找?这么晚没回来,难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个地方还残存着魔物,林师兄一个人去了北边……” 孟清云道:“好,我们去找找。” 几个人点了火把,小心谨慎地聚在一起往北边走,一边走一边喊林如风的名字,一直找到了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林师兄去哪里了?” “难道是回去了?” “会不会是遇到魔物……” 众人议论纷纷,但猜测的方向越来越往负面而去。孟清云安静地站在一边听他们说,他很冷静,这是以往他做不到的,他在脑海里分析——林如风和自己没有过多的联系和仇恨,别人不会怀疑是自己杀了他;第二,当初林如风去的是北边,和自己的方向南辕北辙,谁也不会预料到他会偷偷绕到南边来找自己决斗,所以,天音宗没有办法把林如风的死算到自己头上,自己是安全的,最多被问责带队不力。 果然,众人虽然猜测纷纷,却都是往魔物方向猜测了,没有人提孟清云和林如风的摩擦。 众人又逗留了一天,在确实找不到林如风之后只好离开。回到天音宗,孟清云言辞沉重地告知林如风失踪的事情,众人都有些震惊。 “你胡说!”戚瑶如同暴怒的母狮般冲过来揪住孟清云的衣领,一再地询问是不是真的。 孟清云轻声道:“师姐,林师兄没有回来。” 如果林如风真的没有出事,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回到天音宗,回到戚瑶身边,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戚瑶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放开他的衣领,一向妖媚的面孔微微扭曲着,手指紧紧蜷缩。 看到这样的表情,孟清云在心中猜测,或许戚瑶是有几分喜欢林如风的,要不然她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她这么愤怒伤心。 众人将戚瑶拉开,戚瑶依旧怒不可遏,孟清云整理好衣领,轻声道:“师姐……” 啪地一声,回应他的是戚瑶的巴掌,“是你把他弄丢了!” 戚瑶发起怒来蛮不讲理,抽出鞭子便要抽孟清云,其他人连忙阻止了她。 “是你害死了他!”戚瑶被拉住后兀自大叫,眼眶微微湿润。 孟清云第一次看到戚瑶的眼泪,心底有些奇怪,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也有为某人伤心的一天。心底升起一丝同情,但这几分同情很快消失在巴掌带来的羞辱和疼痛中。 火辣辣的感觉在脸颊上蔓延,孟清云的半张脸都要麻了,他偏过头,沉沉地看了戚瑶一眼,转身走出了大殿。 所有人的证词证实是林如风自己一个人去了北边后再也没有回来,孟清云发现后带领大家四处寻找,尽了心力,不能怪他,戚瑶的那巴掌显得十分无礼又嚣张。 不知从何时起,隐隐的孟清云在天音宗有了声望,所以在遭遇了戚瑶那一巴掌后有很多人为他说话,舆论对他十分有利。 孟清云从来不觉得是因为自己优秀才会如此,有今天的局面是几方博弈的结果。戚氏一方掌权后没有按捺住,不可抑制地有些飞扬跋扈,戚善方比较沉得住气,一直以来做事很好商量,但他的两个子女却并非如此,戚昭阳拉帮结派,以少宗主自居,戚瑶嚣张跋扈,唯我独尊,都为戚氏攒下了不小的仇恨。原本天音宗属孟氏一脉,戚氏鸠占鹊巢名不正言不顺,以龙山长老为首的几名长老深受孟氏恩惠,很想立正统,但又碍于天音宗的发展,一直以来对失去修为的孟清云少了关注。孟清云在时空扭曲中存活下来,又能自请念往生经、寻找弟子遗物,都为他博取了不少声誉,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他的声望便水涨船高。 身处漩涡的中心,孟清云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走出大殿后不久,他压抑下心里被扇了一巴掌的屈辱,准备回新秀峰稳定自己的修为——吸收了林如风的修为之后,他的灵力一直不太稳定。当他准备下全顶峰的时候,却看到有个青衣的弟子等在假山旁边。 大约是看到孟清云来了,那弟子走了过来,道:“少宗主,我们少爷有事想和你谈谈。” 说完有礼地笑了笑。 是韩吉。 孟清云心里咯噔一声,涌起不好的预感,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点点头,跟在韩吉身后去了旁边的小树林。 第五十一章 李三欠原本想跟着孟清云一同前往,但被韩吉阻止了,“少宗主,少爷有重要事情相商,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孟清云知道戚昭阳一直在怀疑自己,只是那怀疑之前可能只有豆大点小,可忽略不计,但在经历了钟毓之死、刘好掌权之后,那点怀疑就成了一团模糊的阴影,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现在林如风忽然失踪,他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 暗中吸了一口气,孟清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转头对李三欠道:“你在这里等我。” 李三欠皱皱眉,眼神里透着迟疑。孟清云能推断的事他也能猜到,孟清云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瞒过他,戚昭阳一定有所行动,他担心孟清云的安危。 孟清云冲他无声地摇摇头,然后转过身,跟着韩吉走入丛林深处。他思考着戚昭阳一定会问林如风失踪的事,所以他得想好说辞,能拖则拖。 树林十分安静,只有风偶尔拂过树冠发出的簌簌声,李三欠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忽然间,走在前方的韩吉化作一道光影反身掠过来,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他冲着孟清云挥出开山劈石地一剑,刹那间,剑上的灵光化为无数道光影,从四面八方封住了孟清云的死穴。 这招极其歹毒,如果是毫无修为的人必定会避无可避,当场死于剑下。孟清云不得已之下只能脚步微错,提剑堪堪阻挡了韩吉的攻势,趁机跳出光剑组成的网,神情戒备地看着韩吉,脑子里飞速地旋转着一个问题——暴露了,现在怎么办? 韩吉收剑还鞘退到一边,恭敬地等候着。树林的尽头,戚昭阳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风度翩翩,气定神闲。 “孟师弟,想不到你果然有了修为。”他站在孟清云前三尺的地方,眯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孟清云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冷冷一笑,“不错。”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权衡好了利弊。他原本打算到自己十八岁那天通过龙山长老公布这件事,名正言顺地继承宗主之位,让戚氏措手不及,如今提早暴露修为,这个计划只能搁浅了。但修为暴露这件事并不能真正地给自己带来伤寒,只是会让戚氏警觉,以后的路更难走而已。最大的问题是五灵玉,这样东西绝对不能落到戚氏手中! 戚昭阳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承认,挑了挑眉,“师弟真是深藏不漏,把所有人都骗了。” 孟清云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淡然道:“师兄言重了,清云不过随便学学,求个自保而已。” “看来林如风的死和师弟脱不了干系。” 孟清云表情淡淡,“师兄,大家都看到林师兄和我分开了,我去的南边,他去了北边,我们平日相交泛泛,素无仇怨,我为什么要杀他?而且,林师兄只是失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到时候清云便可洗刷一身嫌疑。” 戚昭阳笑了笑,“没想到孟师弟如此伶牙俐齿,不错,看起来林如风失踪和你毫不相关,可是走之前他来找过我,他对于你接近我妹妹的事非常不满,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孟清云惊讶,“那也太奇怪了,我去云瑶峰的时间少之又少,很多人呆在戚师姐身边的时间比我多多了,他应该恨他们才对。” 戚昭阳依旧笑得风度翩翩,“林如风认为你抢走了我妹妹的宠幸,非常不高兴,孟师弟不会不知道吧?” “难怪林师兄对我很冷淡,原来是这个原因。就因为这样,戚师兄便认为是我害了林师兄?”孟清云笑着摇摇头,似乎很无奈,“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师兄该恨的是秦少主才对,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戚昭阳咄咄逼人的质问,孟清云自始至终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即便他刚刚被韩吉偷袭得手,可从他的神态和动作上看不到一丝狼狈。那份气度和从容,在这样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十分引人注明。 戚昭阳用扇子敲了敲手,眯着眼睛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孟清云不一样呢?以前那个唯唯诺诺、阴沉懦弱的孩子放佛成了一个模糊的幻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差别,只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印象让他放弃了追究,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巧妙的事件累积,他或许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他走到孟清云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道:“不错,我没证据证明林如风是你杀的,那也不是我关心的事,他的死只是证实了我心中所想。之前是唐杏、宋子文,他们去杀你却死在了时空扭曲中,我一直心中怀疑,现在林如风去杀你也死了,我不得不猜想你比我想象中要深藏不漏。” “师兄多虑了,他们的死与我无关。” 戚昭阳轻笑一声,道:“不错,现在你一口咬定他们的死与你无关,谁也奈何不了你,我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孟师弟,我只想知道,你一个经脉尽废的人为什么会有修为?为什么你的身上毫无灵力波动?我真是太好奇了,特别想知道答案,不知师弟可否告知?” 说着,他稍微弯下腰,将脸凑近了孟清云的脸。 孟清云并未后退,甚至连眼睛也眨也不眨。 戚昭阳缓缓笑了,他直起身子,脸上绽放出异样的神采,“是五灵玉,对吗?” 轻柔的声音却透着丝丝寒气,孟清云心尖微冷,垂下头,依旧不作答。 戚昭阳站在他身边,又说:“五灵玉在你手里,对不对?” 虽然极力控制,但孟清云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压抑的激动。 不知何时风停了,冬日的树林寂静无声,放佛坟墓一般。 孟清云摇摇头,后退一步,“没有。” 戚昭阳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如果不是五灵玉,你怎么可能会有修为?” “我是因为有了奇遇。” “奇遇?”戚昭阳明显不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遇?孟师弟,你还是交出来吧,如果你交出来,我便让你继承宗主之位,可好?” 孟清云猛然抬头看他。 戚昭阳缓缓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继承天音宗宗主之位,你放心,如果你把五灵玉给了我们,整个天音宗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非常具有说服力,他的眼神也十分真诚,好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诚恳的人。 那些许久之前的回忆忽然间涌了出来,如同海浪般在孟清云的心海中拍打着,愤怒、仇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可是孟清云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甚至笑了出来,他说:“师兄,我真没有。” “你不信?”戚昭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扣住孟清云肩膀的五指收紧,孟清云感到他的手指如同铁爪一般钳住了他的骨头,如果自己不交出满意的答案,那只铁爪将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仰着头,直视戚昭阳,“师兄,我真没有。” 他的眼神、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到让戚昭阳心底忽然升起一份暴躁,更有一分隐隐的威胁让他十分难安,他猛然卡住孟清云的脖子,一字一句道:“交、出、来!” 孟清云被卡得喘不过气来,却笑道:“师兄,你想动手吗?” 戚昭阳失去了耐心,在五灵玉的诱惑面前,他再伪装得风度翩翩也会难免失态,“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又道:“你把五灵玉交给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都可以考虑。如果你不给,我亲自动手抢,到时候孟师弟可什么也得不到。就算我今天杀了你,别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把我关个十年百年,若我得到了五灵玉修炼,事后天下无敌,天音宗照样会到我手里,你呢,不过变成一抔黄土,时间一过,谁还记得?你可要想好了。” 孟清云似乎怔住了,他的眼神很挣扎,过了良久,似乎屈服了,垂下头,“师兄,你可要说话算话。” 戚昭阳放开他的脖子,甚至温柔地替他整理凌乱的衣领,“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孟清云后退一步,“师兄,我没带在身上,要不我回去拿吧。” 戚昭阳怔了怔,脸随即扭曲了,他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道知道孟清云在托辞? 正在这时,孟清云朝早已瞅准的路径瞬行千里而去,边跑边叫,“李三欠!” 嘭地一声,他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上,强大的反弹力将他弹坐在地上。一道黑影飘然而至,瞬间将他制住。 孟清云拼命抵抗,却被双手反剪着按到了地上。戚昭阳慢慢走了过来,接过韩吉从他腰上扯下来的两个囊袋。 孟清云不断挣扎着,狠狠地盯着戚昭阳,“还给我!” 戚昭阳看也不看他,打开其中一个囊袋往地上倒了倒,从里面掉出了一些绿色的碎片。 “原来是妹妹的玉老虎,她把碎片扔了,没想到被你捡了回来。”看到地上的碎片,戚昭阳扬眉笑了笑,“靠着这些碎片隐藏身上的灵力波动,还挺聪明的。” 他又打开另外一个囊袋,从囊袋里倒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戚昭阳拿着囊袋看了看,“是空间袋,师弟身上好东西不少呢。” 孟清云怒骂道:“你这个强盗!你会有报应的!” “骂吧,这里已经被设置了结界,你那位恩人也听不到,大声骂吧!”戚昭阳口气淡淡地蹲下.身,检查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块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充沛灵光的玉石。戚昭阳拿起玉石查看,发现里面刻画着浑然天成的聚灵阵法,简直像是阵法天生长在里面的! 难道这就是五灵玉? “你这个强盗!”孟清云忽然间神情激动,挣扎得十分厉害,几乎要将钳住他的韩吉推开了。 戚昭阳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几分,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别吵,看看,是这块吗?” 孟清云脸涨得通红,眼睛像是充了血般骇人,放佛随时要冲上来咬他一口。 戚昭阳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似乎在辨别真伪。 “看来是了。”戚昭阳不以为意,笑眯眯道:“师弟,你还是乖乖地做你的废人吧,师兄不打扰了。” 说完,拿着玉石和韩吉离开了树林,只剩下孟清云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 良久,孟清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的惊惶悲愤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神平静得如同深不可测的海水,放佛刚才的惊慌心痛都是假的。 但那不是假的。 孟清云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体。他之所以惊慌恐惧,是因为五灵玉在他的脖子上,他真的害怕被抢走,所以表现得情真意切。幸好他没有扔掉那块从时空扭曲中带出来的玉石,否则真不好说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他没想到戚昭阳会在全顶峰动手,事前没有太多准备,仓促之下他只好想了个计策把他骗走。 小径深处走来一人,看到他,连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孟清云望着他,幽暗的眼睛深处燃起了一点光亮,他笑,“李三欠,我送了一份大礼给他。” 那块玉本来就是为戚昭阳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送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那块玉?”果然李三欠立即明白了,“你把那块玉当成五灵玉送给他?” 孟清云轻笑,“他自己抢走的,关我何事?” 想到戚昭阳将那块可以引来魔气的玉当做宝贝似的收藏修炼,他便忍不住期待起来。 李三欠没想到戚昭阳会动手抢孟清云,连忙踏前一步打量他,“你没事吧?” 孟清云摇摇头,“我没事。”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选在全顶峰动手,如此有恃无恐,以后我还是跟着你吧。” 这一点孟清云也没预料到,看来五灵玉的诱惑太大,让戚昭阳甘愿冒着留下把柄的危险在自己地盘上动手了,想了想,严肃道,“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 当初戚昭阳原本想在画水镇杀了自己,现在又把五灵玉抢走了,他一定再会对自己不利。 李三欠浓眉拧在一起,虽然孟清云态度自若,衣服也整理好了,但凌乱的衣领昭示着他刚才一定狼狈的情形,这让他火冒三丈。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会被人下手得逞,这让他觉得被彻底冒犯了。 “干脆让我去把他宰了,一了百了,省的这帮人碍眼!”他踢了旁边的大树一脚,阴沉沉道。巨大的树干摇了摇,簌簌地抖落下冰凉的落叶和残雪。 心里有暖流缓缓趟过,孟清云阻止了他继续摧残树木的暴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是没事吗?真要下手杀人,你能杀得了他们吗?况且一旦真杀了他们,我也成了天音宗的敌人,还怎么继承宗主之位,怎么统摄全宗弟子?杀他们不过是一个过程,我要得不仅仅是他们死。” 他的手紧紧拉住李三欠,李三欠望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李三欠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狠戾之色消退,又恢复了平素吊儿郎当的表情,“你说得对,不过就这样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了!” 孟清云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你想说去上报刚才他们抢走我东西的事吗?没用的,现在戚氏一手遮天,我又没有证据,况且那块玉原本就是给他准备的大礼,拿回来做什么?” 李三欠挑挑眉,一针见血,“他相信那是五灵玉吗?” 孟清云冷冷一笑,“他会相信的,他不知道那块玉的来历,对于魔气的事并不知情,只要我们不说,谁能猜到那块玉能让人走火入魔?那块玉里面有聚灵阵,可以让人很快地聚集灵力,听说他目前停留在筑基中期无法突破,这块玉对他来说无疑雪中送炭,他不会放过的。” 李三欠摸摸眉毛,笑得不怀好意,“唔,我很期待未来会发生的事了,如果戚昭阳真的入了魔道,天音宗还能容得下他?” 孟清云微微勾起嘴角,眼里光芒闪烁,他想到自己有修为的事已经暴露,本想着趁机向众人公布了,可正值林如风失踪的当口,现在说出去怕会引起别人怀疑,就暂停了这个想法。 他低眉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人。 李三欠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他的心思,“又想到什么了?” 孟清云笑得很开心,“我们去见见龙山长老吧。” 第二日一大早,天边的晨曦刚冒出来,星子还未消退的时候,全顶峰早起的弟子打着呵欠路过真言殿的时候,忽然发现正对着大门的走廊上跪着一道挺直的身影。 那人跪得很安静,背上还背了一根粗壮的荆条,单薄的衣衫在晨露中打湿了,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或许从半夜就开始跪在了门外。 弟子连忙跑过去一看,发现是天音宗少宗主孟清云,顿时大吃一惊,“少宗主,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声喊叫惊动了不少人,全顶峰的弟子陆陆续续地起来晨练,听到这声喊叫后纷纷朝真言殿方向聚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身影。 人越集越多,众人议论纷纷,猜来猜去,孟清云却始终一言不发。 真言殿里的人终于被惊动了,大门被从里打开,一个弟子看到地上的孟清云也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扶他,“少宗主快请起,您这是做什么?” 孟清云微垂着头,神色沉痛,“负荆请罪。” 那弟子愣住了,想上去拉他,拉了拉却发现孟清云像块石头生了根,他又不敢使用灵力,无奈之下只好道:“请少宗主稍等,我等去禀告宗主。” 不用他亲自前往,里面的弟子看到这阵势便小跑着到后院去请戚善方了。不一会儿,穿戴整齐的戚善方便大步走了出来,很快来到大门前,面色不愉道:“清云,大清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 孟清云立即俯身磕头,诚恳道:“清云自请去收集画水镇弟子遗物,却不想害林师兄失踪,清云难逃罪责,所以特地负荆请罪,请宗主责罚!” 戚善方原本怒气冲冲,听了他话后发作不出来,加上众位弟子在场围观,更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道:“我已经听弟子们汇报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林如风的失踪是个意外,我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你还是起来吧。” 说完伸手虚抬了抬,示意他起来。一宗少主跪在自己门前,传出去还以为是自己把他怎么了。以前可以不闻不问,可如今孟清云声望正高,一举一动颇引人注目,不得不让他客客气气。 孟清云却坚持不肯起来,继续跪在地上道:“宗主,我是带队的人,害得弟子失踪是我的失职,如果宗主不责罚,清云内心不得安宁!林师兄和戚师姐感情很深,如果他不能回来,戚师姐一定非常伤心。” 提到戚瑶,戚善方伸手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或许他命中有此劫,当日若不是他和瑶儿置气,也不会随你去画水镇,更不会失踪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起来吧,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孟清云咬咬牙,“谢宗主不罚之恩,当日画水镇之劫后,龙山长老自请面壁思过,今日我又让林师兄失踪,也当追随龙山长老思过才对,请宗主成全!” 说完诚心诚意地低下头。 周围的弟子听他一番言辞,颇为动容,看着他跪在地上自请责罚的样子,不免对他生起了几分敬佩和同情。 戚善方看他执意已决,又看着周围弟子的表情,想了想,只好道:“好吧,你便去天姥峰陪龙山长老吧。” “谢宗主!”孟清云站起身来,转身大步走下真言殿的台阶,两旁的人无声地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前方,旭日高升,红色的光芒照耀天地。 孟清云回到新秀峰收拾东西,他会在天姥峰呆上一段时间,连李三欠也会跟过去,到时候院子里没人,难保不会有人进来查看。 李三欠做家务做得越发顺手,打个包裹之类完全没有问题,他巡视了院子里的阵法后回到孟清云的屋内,说:“要去多久?” 除非是孟清云在睡觉,现在他进孟清云的房间已经不需要敲门通报,如入自己的地盘般随意。孟清云以前还有几分介意,后来发现他对自己藏的秘密了如指掌之后,便也不那么介意了,再加上李三欠经常要进来帮他收拾房间,作为一心扑在大业上不想做家务的有志青年,挣扎权衡之下,默认了这人的进进出出——反正无论怎么阻止他也会进来,还不如大方点。 主人不介意,身为客人的李三欠不像平常人那般知礼,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进入孟清云的房间便越来越随便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干脆就睡在这里得了。 孟清云头也不抬,“不知道。” “不知道?”李三欠惊讶。 孟清云恩了一声,不说话了。他不能告诉李三欠之所以要去龙山长老那里,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出了问题。那次他在时空扭曲中吸收了大量魔气玉石聚集的灵力冲关成功,之后又夺取了林如风的修为,两样东西都在他体内埋下了不小的隐患。其实从吸收了林如风修为之后他就没敢修炼了,林如风的灵力在他体内到处乱窜,却无法被他所用,而自己的灵力不知为何也跟着被沸腾不安,让他非常不好受。不修炼还好,一修炼,全身如同无数根刺刺入,疼得钻心。 他不敢告诉李三欠,依着他的脾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况且修为的事李三欠帮不了他,告诉他只会让他担心。 李三欠看他不答,便也不再追问,他知道孟清云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不会为他人所动,他能做的只能顺着他,再顺着他,可是这次他直觉孟清云有事瞒着他,而且可能还不是小事,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但他就是忍不住盯着孟清云看。 “你看我做什么?”孟清云表面镇定,内心却有些不安。 “你……”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门忽然碰碰作响,好像被人用巨大的木棒敲击一般,粗暴而急促。 “我去开门。”孟清云松了一口气,淡定地说着,脚底飞快抹油,逃离了李三欠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出了房间,吐出一口气,李三欠一贯吊儿郎当,俯首帖耳,差点忘了这家伙直觉非常敏锐,十分难缠。 大门继续敲击着,他整理好心绪走到院子,沿着小径到了大门,打开一开,不由愣了愣,“戚师姐?” 第五十三章 戚瑶身着白色素衣,脸上不施粉黛,只把云鬓高高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下方透着轻微的青色,像是一个晚上都没睡觉般憔悴不堪。她只身前来,身后没有往日前呼后拥的大批随从,行事非常低调。 孟清云暗暗吃惊,思忖着她的来意,“师姐请进。” 戚瑶阴沉沉地走进院子,孟清云关好门后问道:“师姐,进去坐吧。” 戚瑶却没有动,忽然问道:“他说过什么?” “什么?” “林如风,失踪前他和你说过什么?” 庭院里繁茂的花草已经枯萎,石板路上残留着雨水湿润过后的痕迹,显得有些冷寂。孟清云沉默片刻,站在她身边,“师姐,他说他很伤心很害怕。” 戚瑶身子微微一抖,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问道:“伤心?害怕?为什么?” “伤心是因为师姐伤害了他。” 戚瑶低下头,没说话,过了片刻,“他真是这么说的?” 孟清云点点头,戚瑶的身体又微微颤抖起来,她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或许是打林如风的那一巴掌,或许她认为林如风的离开是因为自己伤害了他,孟清云能感觉到她的愧疚和悔恨。 戚瑶转过头望着他,凌厉美艳的眼睛里水意盈盈,“那么害怕呢?他为什么说害怕?” 孟清云没吭声。 戚瑶的眼睛忽然射出凶狠的光芒,她伸手狠狠推了孟清云胸膛一把,厉声道:“说啊!你说啊!” 孟清云踉跄着后退一步,一脚踏入了身后枯败的草丛里,草丛上的水泽浸透了他的衣摆,让他感到了微微的凉意,他迟疑道:“师姐真要听吗?” “当然!”戚瑶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张苍白的面庞扭曲到极致,那是愤怒、暴躁、悔恨、焦灼混合后的情绪。 “师姐,我需要你一个保证,保证你听了之后能保持理智,不冲动行事,可以吗?”孟清云说。 他的态度认真而严肃,几乎可以用郑重其事来形容,戚瑶似乎能感觉到接下来的话是十分不得了的话,神色也郑重起来,点点头,“你说吧,我保证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冲动。” “我相信师姐。”孟清云道,“师姐,林师兄在去画水镇的路上和我说过一些话,他说,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有些害怕。” 话语顿住,孟清云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踟蹰。 戚瑶被他的欲言又止弄得心头火起,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他看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孟清云神色挣扎片刻,小声道:“林师兄说,他看到秦少主和戚师兄在一起。” 戚瑶没反应过来,挑着细细的眉道:“秦晖和我哥在一起?他们感情好经常在一起,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孟清云摇摇头,挣扎片刻,“师姐,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戚瑶着急道。 孟清云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毅然决然道:“他们是情人。” 最后两个字咬了很重的重音,戚瑶猛然睁大眼睛,身体僵住了,而后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厉声道:“胡说八道!” 孟清云苦笑,“这种事我怎么敢胡说?我也希望是胡说八道,秦少主是师姐你的未婚夫,戚师兄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不可能!”戚瑶摇着头,身躯颤抖着,极力否认。 孟清云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看到他欲言又止,戚瑶盯着他。 孟清云很迟疑。 “你说!” 孟清云上前一步,犹豫片刻,说:“秦少主来的那天,我们一起在真言殿吃了饭,晚宴结束后我走了另一条林间小路回新秀峰,不小心听到戚师兄和秦少主在说话,秦少主说想退婚……” “退婚?”话未说完便被戚瑶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孟清云点点头,继续道:“秦少主确实和戚师兄有私情,大概不想继续这样偷偷摸摸了,所以想退婚,戚师兄劝说他不要退……” 每说一句,戚瑶的脸色便扭曲一分,当说到戚昭阳劝说秦晖不要退婚的时候,她的脸色近乎狰狞了。她一把揪住孟清云的衣领,瞪大眼睛大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孟清云举起手发誓:“如果我有一句假话,愿招天打五雷轰,永生永世不得在修为上更进一步!” “既然是秦晖当日来的时候发生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戚瑶愤怒地猛推了他一把,几乎将他推到了草丛里。 孟清云踉跄着站好,苦笑道:“就算我说了,戚师姐也不会相信的,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再说我又没有证据。” “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戚瑶怒道,抽出盘在腰上的鞭子狠狠地抽向孟清云。孟清云不避不闪,硬生生受了她这一鞭,认真道:“清云说的都是真的,既然师姐不相信就算了,我知道说出来师姐不会相信,所以一直没有说,结果也如我所料。师姐,你就当没听过我今日的话吧。” 戚瑶喘着气,狠狠地盯着他,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要去问他!我一定要去问他!” 说完她收起鞭子,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转身往外面走,然而她刚转过身子就被孟清云拉住了手臂,“师姐,你去问什么?问他们有没有背着你在一起?”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他们不会承认的,你这样冲过去什么答案都不会得到,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无事生非,你保证过绝对不会冲动行事的。” 戚瑶暴怒回头,“那你说怎么办?” 孟清云苦笑,“我也不知道,或许师姐可以多观察观察,如果他们真的有私情,总会蛛丝马迹可寻的,或许我和林师兄都看错了听错了。” 戚瑶喘着气,在孟清云的劝慰下渐渐平息下来。对于孟清云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怎么可能?哥哥会和秦晖有私情?他们都是男人!不对,修真界的道侣很多都是男人……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 越是想,越是发觉两人相处非同寻常。秦晖对如此优秀美貌的自己不冷不热,这本身就不太寻常,每次秦晖来天音宗和哥哥相处的时间比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对着自己就态度冷淡,和哥哥在一起便十分热情……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是想,脑海里越是冒出无数个平时忽略的细节,那些细节一点点地逼迫着自己承认孟清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猛然转过身,警告道:“孟清云,你最好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如果我听到宗里有一字一言这样的传闻,别怪我不客气!” 孟清云轻声道:“师姐放心,我不会胡乱说话的。” 戚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烦意乱地推门离开。 孟清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如雪。 李三欠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她会相信吗?” “我会让她相信的。”孟清云说,顿了顿,又道:“但在之前,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忽然往下滑到,要不是李三欠及时扶住他,他肯定已经摔在地上了。 “怎么了?”李三欠将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焦急地问道,他注意到孟清云的脸色有些苍白,之前明明好好的,难道是刚才那个女人推了他两次的缘故?或者是那女人抽的那一鞭子? “哪里不舒服?”他伸手去探看孟清云的胸膛,想要确认自己的推测,却被孟清云握住了手腕。他摇摇头道:“我没事……” “没事?”李三欠有些生气,“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没事!” “我真没事。”孟清云坚持说,挣扎着从他的桎梏中挣开,站定道,“我们去天姥峰。” 孟清云如此坚持让李三欠不好继续强迫他,如果孟清云不想说,他没办法逼着他说出来,他也不愿意去逼迫他。 “好吧,我先去拿东西。不过,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孟清云点点头,“放心吧,我真没事。” 李三欠只好进屋拿东西去了,他刚一走,孟清云强装出来的淡然便消失了,他痛苦地捂住胸口,疼得几乎要痉挛起来。刚才戚瑶推他两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他本身灵力乱成一团,好不容易相互制衡着勉强达到危险的平衡,结果戚瑶那两下子将这种平衡打破了,现在他的身体里面灵力四处乱窜着,如同两军交汇的战场,让他十分难受。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疏导自己的灵力。 李三欠拿着东西出来之后,孟清云又恢复了平静淡然,招呼他一起快步往天姥峰的方向走。天姥峰离新秀峰很远,李三欠担心他的身体,不顾他的抗拒背着他瞬行千里,很快就来到了天姥峰。 天姥峰如同利剑直插云霄,白云缭绕在山顶,好像已经深入了天庭,让人看不到山顶究竟到了什么高度。 李三欠背着孟清云沿着黑色的石壁快速往上跳跃,速度奇快,动作十分敏捷,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抵达了天姥峰的峰顶。 山峰是熟悉的平坦地势,李三欠之前来过这里,背着孟清云直接往前方不远处的简陋宫殿大步而去。 刚走到门口,大门便轰然往两边分开,正对着两人的前方石壁下方盘坐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你们来了。” 苍老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孟清云从李三欠背上下来,踏入殿门,恭恭敬敬道:“龙山长老。” 第五十四章 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李三欠回避了孟清云和龙山长老的谈话,那时他觉得孟清云对自己十分警戒,不想让他不痛快,但这一次上山再见到龙山长老,他觉得没有必要回避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孟清云却很不想他听到接下来说的话,如果李三欠知道了孟清云瞒着他修为不稳定的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脾气。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如果再把李三欠排除在外,会让李三欠伤心的。想到这些,他便心里犹豫迟疑,盘坐在龙山长老身后迟迟没有说话。 大殿里很安静。 孟清云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在很多事情上都会考虑李三欠的感受,这种改变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他本人毫无意识,然而李三欠却是清楚的。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孟清云,一点一点地在他心中加深地位。他深谙对付孟清云这种人的要点是识趣、耐心,强迫他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用怀柔手段慢慢打动他。 于是他说:“需要我出去吗?” 脑海里转了两圈,孟清云略微尴尬地道:“不用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 李三欠极轻微地勾勾唇,略略舒展四肢重新坐在坐垫上,他的动作懒散而漫不经心,如同一只森林里随意舒展躯体的野兽,不服从任何权威的指令。 孟清云懒得纠正他的坐姿,他也相信龙山长老并不会因为这一点感到被冒犯,他相信龙山长老和自己一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天音宗暗流涌动,已经快到了关键时刻。 龙山长老终于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忽然皱眉对孟清云道:“过来让我看看。” 孟清云心里暗叹一声果然瞒不过龙山长老,便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腕让他查看。龙山长老捏住他的手,眉头皱得更厉害,“坐下。” 孟清云盘腿坐在他面前。 李三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懒散前伸的腿收拢,背也挺直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龙山长老上上下下地检查孟清云的身体。 “你的灵力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如此混乱?”龙山长老显然对孟清云身体里的灵力状况感到棘手,不由开口询问。 孟清云苦笑,“长老,我的问题严重吗?” “非常严重,如果你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无法下手帮你。” 李三欠从坐垫上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清云,“身体有什么问题?” 孟清云知道早晚瞒不住,在两双眼睛的逼视下,只好道出了实情,“你们知道五灵玉吗?” “五灵玉?”龙山长老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道,“曾经我听过一则传闻,说天音宗世代流传着一件镇宗至宝,由历代宗主代代相传,严密保存,我以为只是传闻而已,难道那样东西就是五灵玉?” 孟清云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将五灵玉和五灵诀的秘密全盘说了出来,他捡了重要的说,很快把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当他停止讲话的时候,剩下两人均保持了沉默。 龙山长老道:“竟然是这么个宝物!难怪历代天音宗宗主中总有几个能出类拔萃,名冠大陆。只是,为什么有些宗主不能启动五灵玉呢?” 孟清云本想说自己忘了某些关键,可解释起来像是找借口推辞,他怕龙山长老多心,便道:“我也不清楚。” 龙山长老竟然也没有追问下去,孟清云松了口气。龙山长老摸摸胡子,思忖片刻道:“看来这宝物有灵性,挑人的。” 他看向孟清云的眼光带了几分异样和赞赏,“能被至宝选中是天命所归,难为你还能不骄不躁、隐忍不发,天音宗注定要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长老过奖了。”孟清云连忙道,不卑不亢。 “先不说五灵玉,你用了那个什么水系能力之后,吸收了别人的灵力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李三欠按捺不住,不顾孟清云的抗拒抓住他的手试探片刻,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孟清云很清晰地看到怒气如同两团小小的火焰在他眼睛里燃烧,忙道:“我第一次用出了点差错,应该问题不大……” 李三欠眼中的怒火更炽,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问题不大?” 孟清云没想到一句话火上浇油,不敢再吭声了。 “以后不要乱用!”李三欠霸道地命令,捏住孟清云手腕的指节下意识用力,掐得孟清云生疼,但他却不敢发火,他看得出来李三欠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他不想激怒他。 “现在该怎么办?”李三欠问龙山长老,“能恢复吗?” 龙山长老沉吟片刻,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五灵玉的事情我确实不熟悉,不过吸收化解灵力这一套……到有些像魔道所为……” 孟清云连忙说:“长老多虑了,这种能力我以后不会再用,第一次试用就出了问题,清云哪敢再用第二次?” 龙山长老要的就是他这句承诺,面色稍微好转,道:“你现在的问题是灵力混乱不归属,最根本的原因是无法炼化外来灵力,长此下去必然会爆体而亡,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化解这个难题。” 龙山长老顿了顿,却没往下说了。李三欠压抑着怒火,焦急烦躁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却听这老头子要说不说、拖拖拉拉的,几乎要发飙,但大概也知道有求于人不该态度蛮横,隐忍道:“该怎么做请长老明示!” “只能找人合体双修,让人帮你疏导灵力。” 龙山长老一句话让两人愣住了。双修? 孟清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龙山长老,和一个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的长辈双修,想想都毛骨悚然。他连忙转向旁边的李三欠,却正好和一双黝黑的眸子对上。 刹那间那天晚上李三欠和自己在浴桶里发生的事情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现在却发现记忆犹新,他的脸渐渐红了。 三个人都是明白人,孟清云不可能和龙山长老双修,他这身秘密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现在唯一能和他双修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只是双修又不是随随便便地修炼,导完灵力后大家拍拍屁股走人,双修是属于情侣之间特定的修行方式,龙山长老刚才的停顿大概也是想到这一层,觉得这样的方式会让两人尴尬罢了。 他不知道孟清云和李三欠早就双修过了一次。 “双修啊……”孟清云恢复了镇定,淡淡地开口询问李三欠,“李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李三欠挑挑眉,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的表情片刻,道:“当然可以!” 这话让龙山长老吃惊地微微张大眼睛,或许他以为李三欠不会答应得那么快。 孟清云说:“事权从急,李兄不要多想。” 李三欠没说话,只是笑。 随后两人听完龙山长老的指示,收拾好进入偏殿的一间屋子疏导灵力。 双修的时候灵穴打开,双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窍在对方眼中都是完全看得到的,在运功途中,李三欠的目光始终在孟清云身上上下扫视,看得孟清云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了砧板上待宰的肥羊。他忍无可忍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李三欠答得理直气壮,让孟清云几乎认为自己的身体生来就该被李三欠审视。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这只流氓冷声道:“不要乱想!” 李三欠邪笑地看着他的身体,以一种暧昧的语调说:“我没多想,就想着你。” 孟清云闭上眼睛,看不到李三欠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好受一点,然而就算他闭上眼睛,却还是能感受到李三欠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探视。 李三欠某些时候的行为极有压迫感,让他无所适从。自从告白后,李三欠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虽然他从来不提画水镇时的告白,但他的目光、动作,都带着十分明显的暗示,让孟清云想装着看不到都不行。 “收神!”一声呵斥让他猛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李三欠严肃而怒气冲冲的脸几乎要贴近自己的,“灌注灵力的时候乱想什么?要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训斥的语气让孟清云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可明明是他让自己心神不宁,明明是他这个流氓用乱七八糟的眼光看自己…… 孟清云是个高傲的人,高傲的人通常有点死鸭子嘴硬,他冷淡地哼了一声,“没你想得多,管好你自己吧!” “我只想着你的身体,绝对不会出错。” 这个流氓! 孟清云猛然抬头与李三欠对视,愣住了。李三欠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让他认为刚刚那句话是李三欠在大殿里庄严地喊了一句口号,心里顿时别扭极了。 为什么这个流氓可以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的人生里,他就没遇到过这样直白又咄咄逼人的调戏!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不再纠结了,忙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和李三欠对练起来。灵力在两人的身体里四处游走,孟清云身体里的灵力仿佛小溪找到了大海般朝李三欠涌了过去,在李三欠的身体里融合流转,最后化归到孟清云身体里。 这样炼制灵力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承担很大的风险,可李三欠从头到尾一点也没提,就连最初答应的时候,也没问过会有什么危险,他就这么自然地答应了、做到了。 孟清云暗自叹息一声,完全放开了心神,接纳李三欠的窥探和灵力。那种温热有力的暖流,汩汩地从对方身上传来,让他如同沐浴在温泉中般舒爽。 第五十五章 戚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纯色纱裙斜躺在软榻上,云瑶峰大殿深处的四周落满了白色的纱幔,她的身体隐藏在重重叠叠的纱幔中,婉约而诱人,仿佛迷宫尽头最深处的宝藏,神秘、优雅,让人不由自主地升起窥探的欲.望。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一切静谧而唯美,如果是正常男人走进这样的大殿,一定会为纱幔后曼妙的躯体而着迷。 戚瑶安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清晰地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守在门口的弟子的声音,接着那道足音终于跨入了大殿。 戚瑶稍微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曲线更好地展露出来。 “戚瑶?”秦晖迟疑的声音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了两层纱幔的后方,不再向前走了。 心里有些生气,戚瑶柔声道:“你来了?” “听说你不舒服?” “是啊……”戚瑶见他还不进来,只好自己坐起来。 外面的身影晃了晃,终于伸手撩起纱幔走了进来。戚瑶抬起脸,楚楚动人地凝视着那张俊美的面孔,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喜欢她的男人,除非真如他们所说…… “看过大夫了吗?”秦晖来到榻前一尺处又站住了,表情带着疏离的关切,那份关切恰到好处,却与戚瑶所想的相差甚远,这让她很不满意。 她说:“看过了,只是练功岔了气,修养一阵便好。” “我手里有一株千年人参,我会派人送过来。”秦晖说着,语气始终不咸不淡。 戚瑶看他始终不过来,不耐烦了,从榻上站起来自己走了过去,伸手抚了抚秦晖的肩膀,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秦晖并未避开她的动作,却又对她的挑逗没有反应,始终淡漠疏离,“什么话?” “我是你的未婚妻,难道你没有话对我说?” 秦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声音柔和,“我还有事,待会儿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你好好休息。” 戚瑶拉住纱幔的手收紧,脸色很难看,“秦晖,为什么你这么无情?从我们定亲开始便这样不冷不热,你是不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不,我挺满意!”秦晖安抚性地说道,“你别多想,你是昭阳的妹妹,我的未婚妻,再过不久我们要成亲了,我一定会娶你的。” 戚瑶撕拉一声将手中的纱幔扯了下来,怒道:“你娶我是因为我是戚昭阳的妹妹?” 秦晖一愣,道:“你乱想什么?和昭阳有什么关系?” 戚瑶却根本没听他的辩解,只是奋力地撕扯着周围精心挂上去的纱幔,边扯边大叫,“你滚!快滚!” “戚瑶……” “我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秦晖皱皱眉,转身就走。 戚瑶见他真的走了,愣了愣,继而大叫着更加疯狂地撕扯纱幔,撕扯不够,还不断地狠踩着地上的东西,把一堆白色的沙缎弄得乱七八糟。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孟清云的话如同魔咒般盘旋在脑海里,让她寝食难安。她不相信孟清云说的话,可是秦晖每次来天音宗都和哥哥在一起,对待自己的态度冷冷淡淡,却对哥哥喜笑颜开。这次她精心装扮特地请秦晖过来,可是秦晖像是对她毫无反应,疏离得像是陌生人一样,这让她无比挫败! 自己这么漂亮,为什么他丝毫不动心? 难道真是孟清云说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更是怒火熊熊,抽出鞭子奋力地抽到着周围的一切,一时间整个大殿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花瓶器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师姐……”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戚瑶正在火头上,朝着进来的两人狠狠一鞭子扫过去,“滚!” 两名弟子慌不迭地退了出去,不敢再进来了。 戚瑶发泄完毕后,整个大殿已经如同遭遇了抢劫般乱七八糟,她右手拿着黑色蛇鞭,包裹在红色纱衣里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她盯着空中的某一处片刻,忽然大声道:“来人!” 外面的弟子匆忙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师姐有何吩咐?” 戚瑶缓缓转过身,美艳的面孔已经扭曲成一团,她一字一句道:“帮我盯着他们!” 两名弟子一愣,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不知师姐想要我们盯谁?” 戚瑶深吸一口气,狠狠道:“秦晖、戚昭阳!” 两名弟子愣住了。当最后一束灵力乖顺地进入丹田,孟清云终于睁开了眼睛,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伴随着无法遏制的惊喜。将林如风的灵力完全吸收后,他的修为已经从炼气六层升到了炼气八层! 这简直是最近所遇到的事情当中最好的了! 炼气期是基础期,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就算是灵根突出的人,也没有像孟清云一样在短短两年时间达到这个水准的,更何况他本身经脉尽废,几乎是一个废人! 孟清云又惊又喜,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从地上站起来,在光滑的地面上来回走了两圈,放佛一匹充满力量的小马驹迫切地想要施展拳脚。他来到李三欠面前,双目熠熠生辉地对他说:“来不来?” 对他近乎于挑衅的姿态,李三欠眯了眯眼,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勾手,“来吧。” 孟清云右手做出一个抓挠的姿势,空气中凭空出现一团巨大的火焰漩涡,他将手伸入漩涡中,缓缓地抽出一把由火焰精髓凝聚而成的长剑。 李三欠的瞳孔缩了缩,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轻视之心,神色也郑重起来。那把剑并非实体,而是高度火系灵力加上其他术法凝聚而成的焰剑,威力非比寻常,他不敢小觑。心里暗暗惊讶于孟清云功力的突飞猛进,将灵力实体化需要极深厚的修为,孟清云以炼气八层的修为竟然能聚气成剑,世间罕见。 他不知道的是,孟清云之所以能将火焰聚集成剑是托了他修炼的火系技能的福。 “接好了!”孟清云将剑举到脸前,忽然快速地往李三欠方向一刺,李三欠迅速在自己的剑上加持了灵力后轻松地挡住了孟清云的,然而下一刹那,孟清云的剑倏然变长,直取李三欠的面门,李三欠连忙收剑避开,吃惊地看着孟清云。 孟清云的那把剑时而变长时而变短,时而坚硬无比,时而又柔软如鞭,让人防不胜防。孟清云典型地乘他病要他命打法,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如旋风般接连劈出几十剑,一连串快速的打击让李三欠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然而他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镇定下来,使出真功夫和孟清云剑来剑往。 天姥峰的偏殿用于练功,这里空旷安静,地面和墙壁虽然简陋,但用的材质却极其坚硬,殿外加持了龙山长老的法界,避免打斗中灵力将偏殿毁掉。即便如此,半柱香的功夫过后,偏殿到处都是巨大的裂痕,伴随着黑色的烧灼痕迹。 孟清云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提剑站在一边角落,眼睛直直看着依旧丝毫无损的李三欠,最终长吐出一口气,道:“不打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手中的焰剑化成了虚无,消失在空气当中。他一开始采用出其不意的快攻战术试图将李三欠一举拿下,但失败了,当李三欠挡住了他的二十四剑后他就知道结局会是如此。虽然有些挫败,但他也很兴奋,至少李三欠在对战的时候动用了灵力,以前他仅用剑术就让自己难以招架了。 “不错。”李三欠将剑收起来,笑眯眯地说。 孟清云轻哼一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还是不如你。” 李三欠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就像一位长辈看着一个争强好胜的孩子,带着纵容般的宠溺。这样的目光却让孟清云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但剧烈打斗过后他脸上泛着红晕,很好地掩盖了这一点点的尴尬。他很淡定地说:“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去了。” 说完他便走到大门前按下开关,石制大门低沉的声音轰隆隆响起,阳光从缓缓开启的大门中透了出来。孟清云无声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一点点地展开,嘴角动了动,忽然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第五十六章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点灯光,只有半开的窗户外清凉的月光透射进来,照在坐在桌前的曼妙身影上。桌上摆了一只白玉花瓶,瓶里插了一支早已干枯的腊梅。腊梅花瓣早已经凋谢完毕,唯一剩下的枝干也纤弱颓败,了无生气。 戚瑶沉默地盯着这支林如风曾经送给她的腊梅,一动不动。从傍晚开始她便一直坐在这里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极少外出,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云瑶峰所有人都过得惴惴不安,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又莫名其妙地激怒她,成为一缕死于非命的冤魂。 该怎么办? 难道他们真的瞒着自己在一起? 林如风的失踪和他们有关吗?是因为他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江倒海,沉下去又浮上来,不断地循环着,让她夜不能寐,暴躁易怒。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秦晖和戚昭阳去凉亭下棋,去雷鸣峰比剑,去后山赏雪,去新秀峰和弟子们喝茶…… 赏雪! 戚瑶忽然挥手将桌上的花瓶扫了出去,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狠狠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仿佛那里站着的就是秦晖和戚昭阳。 她知道他们一直都如此!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不分彼此!以前她从没有多想,以为是秦晖因为自己的缘故想结交自己哥哥,无论怎么看,这两人也太过亲密了! 没想到是他们搅在了一起! 可是没有证据…… 该怎么办? 她一向胆大妄为、嚣张跋扈,可这一次面对的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未婚夫,她不得不压抑下心头直冲胸臆的怒火,努力地寻找着蛛丝马迹。可正是因为她有了怀疑,查到的每一丝迹象都透着几分暧昧和确定,越是调查越是肯定,这让她怒火中烧,却又因为缺少证据而发作不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她要他们两个不得好死! 手指倏然握紧,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哥哥! 如果真是我的哥哥,就不该抢我的东西,特别是我的男人! 还有上次如玉铁面花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是毒花?为什么当时他会如此轻易地给了我害得我差点毁容? 如果毁容了,秦晖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退婚?这样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猜忌如同一枚毒蛇噬咬着她的内心,人心只要被猜忌的毒蛇咬破一点皮,毒液便会迅速地充满整颗心脏,再也消除不了。 戚瑶从黑暗中站了起来,大声道:“来人!” 冬日即将结束,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世间万物。药园里经历了隆冬的灵草舒展枝叶,露出健康而生机勃勃的躯体。弟子们来来回回地浇水刨土,割草种药,伺弄着这些宝贝的灵草。 孟清云从屋里看着这一片生气勃勃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 “清云在看什么?”坐在另一边翻看典籍的秦长老也往窗外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到。 “在看药园的灵草,经过隆冬之后更显得精神了。” 秦长老合上书,笑道:“所谓百炼成钢,经历四季轮回、寒冬酷暑,这些灵草才能吸取天地之精华,蓄积精纯的灵气,成为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孟清云眼神依旧盯着窗外,闻言淡淡一笑,“秦长老说得真好。” “你的书不错。”秦长老说,“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孟清云郑重地站起身,“谢谢长老。” 秦长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没有答应你。” 孟清云不置可否,重新坐下来之后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长老觉得刘师兄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秦长老脸色有些复杂,大概想起了当初选取掌事时发生的事。如今唐杏和宋子文都不在了,秦长老对他们失望是真,喜爱他们也是真,所以其他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如今孟清云忽然问他,他皱皱眉,语气并不愉快,“为什么问这个?” 孟清云似乎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道:“清云随便问问。” 秦长老目光炯炯地看了他片刻,道:“他挺好的,虽然有些愚笨,可人很踏实,药园有他我很放心。” 愚笨?如果刘好是笨人,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孟清云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问道:“看来当初长老的选择是对的。” 秦长老神情淡淡,“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我们药园一向不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的弟子也不会去争权夺利,刘好虽然是你朋友,但我不希望你像戚氏一样引诱他。” “长老多虑了。”孟清云微微垂头,“清云并无他意,清云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已,请长老记得今日说的话。” 秦长老扶在椅子上的手收紧,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二个都是些污浊东西!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我药园绝对不会插手!” “有长老您这句话,清云已经很高兴了。”孟清云微微一笑,站起来恭敬道:“清云还有一件事想请长老帮忙。” “你还真不客气!”秦长老面色不愉,却依然道,“说吧,什么事?” “我想向长老借一样东西。” 秦长老皱皱眉,“借什么?” “秦长老上次用来测试掌事的迷.幻.药。” 秦长老眉头皱得更紧,“你想做什么?” 那迷.幻.药是由他亲自配置的,花费了不少心思,效力极强。他本身修为不高,会研究一些药物做防身之用,可孟清云讨迷.幻.药做什么?也用来防身? 不。 内心深处,莫名其妙的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而且先前孟清云和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明白这人也有了别的打算。马上就快是孟清云十八岁的生辰了,很可能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会面临一生中最残酷的考验,或许他想反击,想要再搏一搏,人之常情。秦长老叹了口气,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他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他不想卷入纷争。 思索良久,秦长老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扔给孟清云,冷冷地说:“无论你用来做什么,与我无关!” 孟清云接过小瓶子,朝秦长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之后转身离开了正殿。 出门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出药园,而是去了刘好所在的偏院。偏院里面是专门烘制药材的地方,孟清云刚进门就看到好多干的药材用架子一层层地晾晒在院子里,几个弟子在室内进进出出地端着药材,看到孟清云,他们纷纷停下来叫道:“少宗主!” 孟清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理会自己,那些弟子才继续干自己的事。一切有条不紊。 大概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在里面指导烘焙的刘好匆匆走了出来。他的额头上还有些汗水,朴实的脸因为高温红红的,他擦了擦汗水,边走出来边惊喜道:“孟师弟,一个月不见,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出来没多久。”孟清云说。 “来来来,这边走,今儿我们师兄弟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孟清云跟在他后面进了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刘好吱嘎一声推开门,孟清云便见到室内最中间的桌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靠着墙壁的木架上也放着各种药材和器皿,刘好天赋虽然不高,但钻研精神却很不错。 孟清云不是第一次进入刘好的房间,但每次来都觉得瓶瓶罐罐比上一次来要多了许多。他跨进门,刘好在他身后把门关上,转过身来问:“孟师弟,你还好吧?” “我很好。”孟清云坐在一张凳子上,“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有,一切如常。”刘好也拉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 孟清云默默地不说话,他回来后发现天音宗没有任何改变和动静,不清楚戚善方的想法,也不知晓戚昭阳的状况,他又问道:“戚氏那边也没动静?” 刘好疑惑地挠挠头,回答,“没有。” “戚昭阳在做什么?” 刘好啊了一声,一拍大腿道:“对了,戚昭阳他冲破了筑基中期,听说要开始冲筑基后期了!神奇啊!他之前不是一直冲筑基中期不成功吗,这次忽然就成功了,而且听说他曾说过,最多再过一年便可以冲破筑基后期,似乎非常有信心。” 孟清云终于露出点笑容,“是吗?那真是要恭喜他了。” 刘好以为孟清云听了这个消息会不高兴,小心地瞄了他几眼,困惑于他脸上的笑容,道:“师弟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不,我希望他能尽快成功,越早越好。”孟清云说。 刘好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孟清云脸上的笑容,判断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可看了一阵还是分辨不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孟清云在听到戚昭阳修为猛增的时候还能笑出来,忍不住道:“如果他修为真的到筑基后期,到时候宗里很多人都会站在他那边吧?” 孟清云早就知道刘好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老实不谙世事的样子,他能想到这些并不令他意外,“站就站吧,无所谓。” 刘好是真的吃惊了,他刚要继续说下去,孟清云却伸手打断了他,“我今天来是想拿东西。” 在去天姥峰面壁思过之前,他曾拜托过刘好配制一样东西。 “我知道。”刘好点点头,皱皱眉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谢谢刘师兄帮忙,只是这件事暂时不方便透露。”孟清云说。 刘好叹了口气,他并不抱期望孟清云能回答,与孟清云的交往始终像是隔了一层纱,他不敢掀开走过去,孟清云也不会主动靠过来,或许这种若近若离的关系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 他起身走到架子前取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走过来放在孟清云面前的桌子上,“就是这个。” 孟清云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白色物质,关上小盒子对刘好道:“谢谢刘师兄。” “我们师兄弟还谢什么!”刘好摆摆手。 孟清云告辞离去,回到了自家小院。入了自己房间,在李三欠疑惑的目光下,他将从药园来弄来的一个小瓶子和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李三欠问:“这是什么?” 孟清云指着那个小瓶子道:“秦长老配制的迷.幻.药。” 又指着那个小盒子道:“刘好配制的修容膏。” 李三欠疑惑地问:“用来做什么?” 孟清云笑着摇摇头,“用处大着呢!” 李三欠挑挑眉,知道他有别的打算,便不再追问,反正最后他总会知道。他坐在孟清云的对面,“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戚昭阳三番两次地想要置孟清云于死地,他不信以孟清云的性格会忍得下这口气,可看起来他一直在忙于其他的诸如修为的事情,回来后第一时间去要了迷.幻.药和修容膏,看起来没有要反击的意思。他不信狐狸改行吃素了,他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孟清云笑了笑,“等人。” “等人?”李三欠诧异,“等谁?” “人来了,就该唱戏了。”孟清云的眸子在傍晚的余晖中如同一只黑猫的瞳孔,冰冷而诡谲。李三欠微微动了动唇,无声地笑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迷孟清云的这种表情,仿佛狐狸将要撕咬猎物之前露出的诡谲眼神,有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到了晚上的时候,云瑶峰上派了人过来,说:“戚师姐请少宗主过去一趟。” 第五十七章 房间里飘荡着很清浅的香味,属于女子特有的脂粉味如丝如缕地钻入鼻孔。半人高的烛台上燃着明亮的烛光,照得整个走道恍如白昼,走道尽头的门口垂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放佛一个巨大的蜘蛛巢穴朝人张开血盆大口。 前面带路的弟子如同木偶般悄无声息,将孟清云领到了大门处,然后掀起纱幔,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孟清云顿了顿,缓缓地步入纱幔后。 在进入云瑶峰的时候,他便感觉到气氛与以往大相径庭,如果非要找出几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阴沉、死寂。这让孟清云有些吃惊,因为戚瑶向来爱排场和热闹,她须挑最俊美的弟子在殿里候着,出入行止都有一大帮人前呼后拥,有她在的地方必然都是众星拱月、喧哗异常,然而现在这一切放佛幻象般消失了,整个宫殿在夜色下散发着浓重的阴郁之气。 若隐若现的纱幔后面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某种瓷片被踩碎了般的声音。孟清云看见有个人影在纱幔后走来走去,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发怒地暴击周围的一切。 孟清云停住了脚步,隔着最后一层纱幔轻声道:“戚师姐。” 那道不断晃动的身影停止了动作,一个沙哑的女声传了过来,“进来。” 孟清云挑起最后一层纱幔走进去。 地上到处是花瓶、瓷碗、摆件的碎片,凳子也被掀翻在地,整间屋子像是被劫匪掳掠过一般狼藉。孟清云抬起头,看到正中央的劫匪正不断地用脚踢开地上散乱的东西,目光在碎片堆里逡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戚师姐在找什么?” “一枝腊梅。”戚瑶并没抬头看他,声音冷冷淡淡。 孟清云蹲下身拨开脚边的碎片,从地上捡起一支干枯的枝桠递给她,“是这个吗?” 戚瑶终于抬起头来,她白皙的脸如同冰雕一般冷漠,眼睛下方泛着青色,两只眼睛却射出冷冽而锐利的光芒。她接过那支枯枝,又弯腰从地上随意找了一个瓷瓶,将枯枝插.入后放在桌子上。 “师姐,花谢了。”孟清云说。 戚瑶盯着枯枝冷冷一笑,“不错。” “花谢了,留下枯枝也无用,不如扔了换新的。” 戚瑶缓缓转过头,她今天穿回了一贯的黑色纱裙,嘴唇鲜红如血,眼睛在耀眼的火光中灼灼发亮,她说,“扔掉?如果什么都能扔掉就好了。你知道这是谁送的腊梅?” 孟清云微微一怔,继而皱眉,“……是林师兄?” “你不笨嘛。不错,这是林如风送的。”戚瑶踏着碎片来到他身边,伸出细白的食指勾起他的下巴,“他死了,可我不会就此罢休,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你懂我今夜叫你来的意思?” 孟清云微微低下头,轻声说:“请师姐明示。” 他的个子不知不觉间上蹿了不少,戚瑶和他说话的时候不得不仰起头,或许这给了她不少压力,于是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脸拉向自己,“明示?别跟我装傻!戚昭阳和秦晖的事你知道多少?老老实实说出来!” “我知道的就是那么多,上次我已经全告诉你了。”孟清云任由她拉着衣领,语气不咸不淡,“师姐如果还想听,我可以再说一遍。” 怒气迅速爬满戚瑶的脸孔,她猛然推开孟清云,目光如母兽般要择人而噬,“你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敢说?!” “都不是。”孟清云后退一步站稳身体,摇摇头,“师姐,我相信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去抓他们的把柄,但一定没有收获对不对?他们做事那么小心,怎么可能会让人任意抓到?上次我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况且,我不想再趟这趟浑水,要是让戚师兄知道我向你透密,我一定死得很惨。” “如果你不帮我你会死得更惨!”戚瑶恶狠狠地说道。 孟清云似乎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角,“师姐,你不能这样,我不想搀和这件事……” “你怕他难道就不怕我?!”戚瑶见他一再拒绝便怒火大炽,她忽然冷笑着从腰上抽出黑鞭朝地上猛然一甩,啪地一声溅起无数微小的瓷片。 孟清云识相地说:“师姐,你想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找他们私会的证据!”戚瑶似乎怒气消停了一些,脸上甚至露出一点笑意,她走到靠近墙边的软榻上坐下,身子也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软倒在上面。 “师姐,我可以帮你,但最好是你亲自去寻找证据。”孟清云说,在戚瑶勃然大怒之前继续道,“这种事情旁人说了你也是不信的,他们也可以咬定不是那么回事,凡间有句话叫抓奸抓现行,只有你当面将他们抓住了,他们才无法抵赖。” 戚瑶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该如何抓现行?” 孟清云走到她身前,将一个盒子和一个小瓶子掏出来递到她眼前。戚瑶伸出一只手拨了拨他手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是迷.幻.药和修容膏。”孟清云笑了笑,说,“师姐可能用得到。” 夜色浓郁,阴云遮掩了月亮,世界漆黑如墨。夜风无声吹拂着,树木的轮廓如同狰狞的猛兽,藏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戚昭阳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的额头冒出一点汗水,气息也略微急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叫道:“韩吉。” 守在屋外的韩吉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少爷?” 戚昭阳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韩吉恭敬答道:“已经是子时了。” 戚昭阳揉揉眉心,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韩吉忙过去帮他取了衣架上的衣服帮他披上,“少爷不睡了?” “睡不着。”戚昭阳摇摇头,戚瑶的动静根本瞒不了他。他不知道戚瑶为什么派人来监视自己,他们是兄妹,无冤无仇,又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是什么原因让她派人调查自己? 戚昭阳走到窗边望着天外黑漆漆的夜色静默。 他不愿意去猜测最可能的原因,因为他一直在避免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事实逼着他不得不去思考——她知道了吗?确认了吗?知道了多少?准备怎么做? 他想过很多种解决方式,但有一点是确认的——这种事无论如何应避免在这种时候发生。所以他最近很少和秦晖见面了,就算见面也只谈公事,把交往的范围限定在普通朋友之间。 已经是春日,天气却依旧寒冷,空气里的寒意从窗口不断地往屋里钻进来,冰冷刺骨。即便有灵力护着,戚昭阳依旧感到了一丝寒冷。 刻意放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戚昭阳没有动,韩吉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过了片刻又走进来,低声道:“少爷,小姐来了。” 作为佣人堆里带出来的贴身侍卫,韩吉的称呼一直没有变化。 “让她回去。” “她一定要见你。”韩吉补充,“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孟清云。” 孟清云也来了? 戚昭阳终于转过身,他的面孔在阴影里显得晦暗不明,“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是。”韩吉恭敬地退开,戚昭阳却依旧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外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衣服,慢慢地走了出去。 原本熄灭掉的烛火已经点燃,偏殿里还燃了香炉,清淡的香味驱散了睡意,让人精神明朗起来。 戚瑶并未坐着,她站在偏殿中央,灯光将她的面容照耀得纤毫毕现。孟清云站在她右手边,脸上表情淡淡的,手里提了一个木制食盒。 “戚瑶。”戚昭阳脸上含笑地走了出去,戚瑶转过头,笑吟吟地走过来揽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哥,这么晚打扰你,你不会生气吧?” 她神态娇憨,笑意吟吟,只要是男人都不会生气,戚昭阳笑道:“怎么会呢?不过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听说最近你睡得不好,特地亲自下厨炖了一些补汤给你喝。” “你会这么好?”戚昭阳惊讶道。 “当然!”戚瑶白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孟清云身边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用白玉碗盛着的浓汤走到他身边,举着对他说,“哥,这是小妹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半夜三更莫名其妙来送汤,还带着一个外人…… “少宗主。”他朝孟清云道。 孟清云道:“不敢当,戚师兄不用多虑,今日我是陪戚师姐过来的。戚师姐费尽心思花了一个时辰熬汤,师姐对戚师兄一片赤忱之心,清云这个外人见了都十分感动。” 戚瑶又将汤递到戚昭阳面前,目光里带着殷切。 戚昭阳接过碗,转手放到了最近的桌子上,“不着急,我现在不喝。” 戚瑶的脸色微微变了,“哥,难道你嫌弃小妹做得不好?” “不是。” 戚瑶咄咄逼人,冷笑道:“难道是怕小妹在汤里下毒?” “当然不是!”戚瑶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让谁都头疼,戚昭阳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他想了想,端起那碗汤道:“那我喝了吧!”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戚瑶盯着他把汤喝完,脸上又笑起来,“哥,这汤怎么样?” “很好,妹妹手艺不错。”戚昭阳朝她示意已经喝干的空碗,然后放在桌子上。 “哥,你知道爹爹什么时候让我和秦晖成亲?”戚瑶忽然问。 戚昭阳微微一愣,继而失笑,“我当你三更半夜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原来你这小妮子这么着急!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我不太了解父亲的意思,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戚瑶立即道:“那麻烦哥哥了。” 戚昭阳用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情的眼光看着她,声音低柔,“何必这么客气,我们是兄妹,兄妹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是啊,兄妹本该是互相帮助的。”戚瑶的嘴角动了动,脸色渐渐冷淡下来,她别开头,似乎不想让戚昭阳看到脸上的表情,“哥,你要记得帮我问问爹。” “一定。” “这个时间来打扰是我不对,我不打扰哥哥休息了。”戚瑶说着朝孟清云抬抬下颌。孟清云走过来将桌上的玉碗收起放在盒子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好像他是一尊只听命令的木偶似的。 他收拾好了之后又回到戚瑶身后站着,戚瑶便带着他从偏殿离开,临到出门前,戚瑶忽然回头对依旧站在殿中央的戚昭阳道:“哥,你会不会祝福我和秦晖?” 她侧着脸,大门外面是浓黑的墨色,如同羽翼般将两人的身影包裹住了,阴影遮掩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戚昭阳微微一怔,继而说:“当然。” 戚瑶的嘴角勾了勾,带出一丝嘲讽和冷酷的弧度,然后她转身大步走进了夜色。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戚昭阳忽然朝一边的韩吉招了招手,韩吉忙端了个盆过来。戚昭阳低下头,用手在胸前拍了拍,吐出了一滩白色的浓汁。 第五十八章 夜色浓郁如墨,四周暗沉沉地看不到任何东西,今夜没有星辰、月亮和风,树影和山的轮廓影影绰绰如同鬼怪。云安殿的灯火在身后闪烁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戚瑶的脸上早已没有笑意,冷硬得如同雕刻而成的冰片,她的黑发和黑衣像是融进了黑暗里,只剩下那张瓷白的脸和一双灼灼的眼睛。她问孟清云,“你确定迷.幻.药有效吗?” 孟清云说:“我确定。” 戚瑶转过身,看着缓缓掩上的门后那点渐渐缩小变细的火光,冷笑道:“该你了!” 孟清云将手中的食盒再度打开,拿出里面的玉碗。在玉碗的下方是一个暗格,孟清云打开暗格,取出里面一个方形的?竞凶印k??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泥状样药膏。淡淡的清香在盖子打开的瞬间弥漫开来,如同兰花的香味般甜腻又清淡。戚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孟清云手里的药膏,“这个修容膏的味道不错。” 孟清云笑了笑,“师姐想亲自试试吗?” “我又不是男人!”戚瑶冷厉地盯着他,“虽然你不及秦晖万分之一,不过身形到有几分相像,赶紧开始吧!” 孟清云低下头,“师姐,我先去了。” 戚瑶摆摆手,孟清云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戚瑶深吸一口气,闪身悄悄地沿着山壁掠到云安殿后院的方向,跳上一棵茂盛的大树藏好。树上的视野十分开阔,刚好能看到云安殿后门的方向。 来之前她已经订好了计划,先送放了迷.幻.药的汤让戚昭阳喝下去,再让身形和秦晖相似的孟清云用修容膏假扮秦晖去引戚昭阳出来。戚瑶十分了解自己的哥哥,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却心狠手辣、谨慎残酷,仅凭借修容膏无法骗过他,只有当他在迷.幻.药的作用下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有可能骗他出来。之后孟清云会把他引到自己所处的树林,到时候,他们两人到底有没有私情就可真相大白! 她握住枝桠的手收紧,眼睛紧紧地盯着云安殿后院。她的心跳很快,从出了云瑶峰开始她的心便如擂鼓一样碰碰敲打着,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恐惧、焦虑等混合而成的兴奋让她全身血液沸腾,像是身体里有个扭曲的灵魂在尖叫、抓挠,嚷着放我出来。 她想自己或许是太激动了,已经无法控制这种冲动,只想着赶紧知道真相,结束这让人心烦意乱的一切。 她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在黑暗里睁得老大。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她一定要这对狗男男不得好死! 如果不是真的,就是孟清云在挑拨离间,耍自己玩,到时候必将他千刀万剐! 她的思绪漂浮着,忽然,前方云安殿的方向飞快地蹿出来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如同两只灵巧的飞鸟,很快地朝自己的方向掠过来了。片刻功夫,两道人影已经来到她所在的树林,停在了一丈之外的树林里。 戚瑶的呼吸更急促了。 不知何时天上乌云散去,出现了半枚残月,无数棵树木的轮廓影影绰绰,模糊了两人的身影。但戚瑶刚才已经在云安殿泄露的灯火中将两人的面容瞄到了。 是戚昭阳和扮成秦晖的孟清云。 她微微探过身子朝下方看去,他看到站在前方的孟清云背对着戚昭阳站着,声音沉沉地开口道:“听说戚瑶今夜到访,是为了她和我的婚事?” 戚昭阳没有说话,高挑的身形模糊在一片树影里。 孟清云又问:“你爱我还是爱她?” 戚瑶心中一跳,目光紧紧盯着树影后一动不动的戚昭阳。过了片刻,戚昭阳依旧没有回答,但是他却忽然向孟清云走了过去,靠近他,然后抱住了他! 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戚瑶似乎听到了某种东西炸裂的声音! 她握住枝桠的手几乎要将其折断,巨大的怒气在她的胸腔里冲撞,她想从树上跳下去,但是她忍住了。 “我当然爱你。” 一句低哑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窃笑,好似有谁在黑暗中窃窃地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心中一直压抑的暗火如火山喷发,戚瑶猛踩旁边的树干,借力如电般冲着戚昭阳飞了过去,手中的鞭子化作一根尖锐的长刺,闪电般刺向还抱在一起的身影。 那两个人像是听到动静迅速分开了,大概是被撞破了好事,戚昭阳随手用树枝挡开了蛇鞭后迅速后退,飞快地往云安殿的方向逃走。 “别跑!你站住!”戚瑶尖叫着追了过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杀了这个给予她巨大羞辱的男人!她什么也顾不得了,不断地咒骂着戚昭阳,一路追在他身后奔过去。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巡夜的弟子,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戚瑶的尖叫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吃惊之下迅速通知了附近的弟子,而后朝云安殿这边匆匆赶了过来。 云安殿自然也被惊动了,黑暗中灯火被点燃,整个大殿一片灯火通明。弟子们惊慌失措地看到戚瑶挥舞着鞭子冲进了大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人敢阻拦。 “发生什么事了?”韩吉匆匆跑了出来,还未说完话就被戚瑶一鞭子抽得飞到了墙上。 “别拦着我!让戚昭阳滚出来!”戚瑶尖叫着,全身的黑纱像是沾染了她勃发的怒气般飞舞着,她双目赤红,神态癫狂,整个人如同地狱里来的夜罗刹。弟子们不敢阻拦她,由着她一路势如破竹地冲进了内殿,跑进了戚昭阳的房间。 戚昭阳正从里面出来,恰好和戚瑶碰上。戚瑶一看到他,立即扬鞭抽过去。戚昭阳猝不及防之下被逼得节节后退,甚至挨了一鞭子。他终于动了气,迅速抓住鞭子呵斥道:“你做什么?!” “拿命来!”戚瑶美艳的脸蛋已经扭曲得近乎狰狞,她的瞳孔弥漫着赤色,让戚昭阳看得心惊不已。 “我今天要杀了你!” “为什么杀我?” “你做的好事!”戚昭阳的质问像是刺激了戚瑶,她的攻击更加疯狂,一边打一边喊,“你和秦晖瞒着我有私!你们这对狗男男!” 闻言戚昭阳心神俱荡,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一瞬,这个空隙里戚瑶夹杂着全身灵力的蛇鞭如利剑般刺了过来,戚昭阳下意识地运起全身灵力对抗,拨开她的鞭子一掌轰到了她的胸膛上! 当他的右掌即将触到戚瑶的胸时他便清醒过来,然而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那一掌重重地击到戚瑶身上,瞬间,戚瑶如同纸片般飘了起来,撞坏了窗户落到外面的草地上。 “戚昭阳,你要杀我?!”她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尖锐凄厉,如同含冤的女鬼。疼痛、羞辱、仇恨让她发了疯般又要冲进来,但是被蜂拥而来的云安殿弟子拦住了。 “别伤她!”戚昭阳急急冲出来喊道。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要告诉爹爹!”戚瑶看打不进去便收了手,双目充血地对着戚昭阳大叫,尔后转身掠上墙垣往山下奔去。 跳出墙外一段距离后,身后有条人影急速追了过来,戚瑶大叫:“戚昭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休想阻拦我!” 身后的人一声不吭地贴过来,他的速度奇快无比,很快闪到她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你想做什……”话未说完,下一刻戚瑶的声音断在了喉咙里,她的身体飞了出去,原先受伤的地方如同被千斤巨石当胸砸到,痛彻心扉! 戚瑶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那道人影迅速转身离开,暗淡的月色下,是一晃而过的熟悉的面容。 她嘴角涌出鲜血,视野渐渐模糊。 远处的脚步声和人声接近了,有人蹲下身抱起她的身体,不断地叫她的名字,“师姐!师姐!师姐你醒醒!” 戚瑶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到孟清云焦急的面孔。她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不断地喘着气道:“戚昭阳……和……和……秦晖真的……有私……他杀我……”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揪住孟清云衣服的手指不断痉挛着,已经出现濒死的征兆。 “师姐!” “……帮我……报仇……”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戚瑶的手忽然软了下去,重重地垂在了地面上。 “师姐!师姐!”无数个声音大声地呼唤她,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极其不甘心,然而,她却无法回应了。 第五十九章 “快将师姐带去药园!”孟清云伸手将戚瑶的身体抱起来,一边往下山的路快步小跑,一边大声吩咐其他人去通知戚善方。此时是黎明前最黑的深夜,夜幕如丝绒般包裹着大地,原本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慌地奔跑起来,有人去了云安殿,有人转身掠往真言殿,摇晃的火把星星点点地四散而开,其中绝大部分往药园所在的新秀峰赶去了。 药园的门轰然打开,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冲进了庭院,而药园在前一刻已经得到了弟子报信,弟子们已经准备了急救所需要的灵丹和药材,等孟清云一进来,便有人将大殿收拾好了,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边。 孟清云抱着戚瑶冲进了大殿,秦长老连衣服也没穿好就奔出来查看戚瑶的伤势,但他只把了把戚瑶的脉搏便叹息着摇摇头。 “长老,戚师姐她……”孟清云见此情景连忙问道。 秦长老又查看了片刻站起身,冲他摇摇头,“当胸那一掌击碎了她的心肺,若不是她有灵力护体,恐怕当场就殒命了。” 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长老皱着眉头问道,掌门的女儿在深更半夜的时刻被人杀了,有关的人谁也别想逃脱责任! 周围讨论的声音更大了,秦长老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们别吵!清云,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孟清云看了一眼戚瑶的尸体,神色黯然道:“今天夜里的时候,戚师姐忽然派人叫我去她的云安殿,之后让我和她一起去找戚师兄,到了云安殿后我们没有停留多久就下山了,戚师姐让我先回去,她自己留在了山上。快要回到新秀峰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云安殿那边出事了,就立即和其他人一起往回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走到半山腰便看到戚师姐重伤躺在地上……” 孟清云犹豫地停住了话头。 秦长老抬抬手,“有什么话继续说。” 孟清云看了看四周,犹豫片刻才道:“戚师姐临死前说了一些话……” “她说了什么?!”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众人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戚善方和戚昭阳已经站在了门外,戚善方一向温和的面容上充满了狂暴的怒意,逼人的威压迫得周围的人连忙退开,给他让出一条一人宽的路来。紧跟着他的是戚昭阳,戚昭阳神色苍白,眉头紧锁着,眼里充满了焦虑,目光不断地往秦长老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以戚瑶尸体为圆心,围着的人纷纷散开了,露出已经盖上了白布的躯体。 看到尸体的刹那,戚善方的步子顿了顿,他目光紧紧地落在白布上,嘴唇不断颤动着,“瑶儿……瑶儿……我的瑶儿……” 他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揭开尸体上的白布,伸出双手颤抖地摸向戚瑶毫无血色的面容,“瑶儿……爹来晚了……是爹对不起你……你放心,爹一定帮你报仇!一定要将杀你的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悲痛几乎要让他哭出声,他猛然看向孟清云,眼睛血红,语气森然,“说!瑶儿临死前说了什么?!” 他的面孔狰狞而扭曲,让见到的人都不由后退一步,心里不断打鼓。孟清云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伯父,您真要我说出来?” “说!为什么不说!?” 孟清云看了一眼似乎被尸体惊到了的戚昭阳,垂下眸,道:“伯父,戚师姐临死前说……戚师兄和秦晖有私情,被她发现,戚师兄便杀了她……” “你胡说?!”正在观望尸体的戚昭阳霍然转过身,怒喝道,“孟清云,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在场的人不止我一个。”孟清云淡淡地说。 戚昭阳和戚善方的脸同时僵住了,半晌,戚善方问周围的人道:“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眼睛。 孟清云扫了旁边的人一眼,“各位可否为我作证?” “到底是不是?!”戚善方忽然愤怒地厉喝一声,当场有人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是!” 有一便有二,当有一个人肯承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不再害怕戚昭阳恍如毒蛇般的目光,犹犹豫豫地说确实听到了戚瑶临死前的话。 戚善方猛然转头看向戚昭阳,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戚昭阳后退一步,在这样极其不利的情景下他居然镇定下来,辩解道:“爹,妹妹不是我杀的!她是我妹妹,我为什么要杀她?” “戚师姐临死前让我替她报仇,清云不才,不忍负了师姐的临终委托,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师兄,师姐知道了你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地找你,情绪激动之下,难免出手伤人……” “孟清云你不要血口喷人!”戚昭阳几乎是咆哮出声,指着孟清云的鼻子道,“我还没问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来云安殿做什么?你和戚瑶一起离开,为什么她死了你却好好的?你去了哪里?” 孟清云冷笑一声,“我当然是走了,众位师兄弟都可以为我作证。师兄,你觉得戚师姐半夜三更来找你所为何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你和秦晖有染,这个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至于为什么知道,师兄你不是最清楚吗?师姐比较信任我,也拜托我调查过秦少主,她也一直在私下调查你,当然我没调查出什么来。今天晚上她忽然找我到云瑶峰,就是因为她终于确定你和秦晖在一起了!她说她忍不下这口气,想找你试探试探,我也不知道她在你那里看到了什么,后来我们出了云安殿之后她让我先走,说是有事,再之后戚师姐就被杀了!她临死前说是你杀了她,要我为她报仇,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孟清云喘了口气,盯着脸色发白的戚昭阳道,“师兄,你还想抵赖?一定是我离开之后师姐单独来找你,你就把她杀了!” “她确实来找过我,但她一来便喊打喊杀,不听我说话,我们确实打了起来,但我没有杀她!”戚昭阳朝戚善方辩解道。 “那你伤她没有?你是不是打了她一掌?”孟清云大声问道。 戚昭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抵赖,反正云安殿的弟子都是自己人,可是当时看到的人太多了,难保不会传出消息,到时候更是罪加一等,他只好道:“我是无意中打了她一掌,但我已经收了力道,没想过要杀了她。” “可师姐确实因为你当胸一掌而死!”孟清云咄咄逼人地踏前一步,双目炯炯,“师兄,你的确杀了戚师姐!” 最后一句咬得极重,戚昭阳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了片刻却无法反驳。他打了戚瑶一掌,戚瑶出去后就死了,临死前还指证是自己杀了她……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当时那一掌是不是太过用力打死了她。 可是他没想过要杀了她! 从来没想过! 哪怕她真的知道自己和秦晖的事! 戚昭阳当机立断地转身朝戚善方扑通跪了下去,拉住他的衣摆哀戚道:“爹,是孩儿错了!是孩儿鬼迷心窍,但孩儿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了妹妹!那一掌我是无心的!” 戚善方神色僵硬地看着他,没有叫他起来,也没有阻止他的辩解,他的脸皮动了动,终于沉声道:“你该跪的是你妹妹……” 峰回路转,杀自己女儿的是自己的儿子,一开始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的凶煞被粉碎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儿子,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孟清云心知肚明。 戚昭阳抹了抹泪水,立即调头朝戚瑶的尸体膝行而去,哭得十分伤心,“妹妹,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是无心的,哥哥没想过会害了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撒撒气,我不应该还手……” 戚昭阳大声哭着,诉说着自己的悔恨和痛苦,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现在的情况是宗主的儿子杀了宗主的女儿,情况就复杂了,大家都想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陆陆续续的,听到消息的各峰长老和弟子都赶了过来,将整个药园大殿挤得水泄不通。 戚善方抹抹微红的眼睛,环视四周,沉痛道:“瑶儿跋扈善妒,这次因为一些流言攻击昭阳,昭阳无心之失,害了瑶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这一切都是我戚善方教导无方造成的,今日我便自刎谢罪,偿了这条命!” 说罢忽然拔剑往脖子上抹去。 “宗主不可!”众人大惊失色,秦长老离得最近,慌忙出手拦了下来。 戚善方道:“你放手,这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这时戚昭阳扑向他,一把抓住他锋利的剑刃,当即手心便有鲜血滴滴地流出,他哭喊道:“是我错了!要偿命也该是我偿命!爹,你让我去死吧!” 说着就不断地用手拖戚善方手里的剑,一双手被锋利的剑刃割得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看的众人十分动容。 孟清云暗自冷笑。戚家父子真是好演技。失去了女儿立马弃车保卒,说女儿“跋扈”,暗指是戚瑶先去挑事戚昭阳无奈还手,又说戚瑶“善妒”听信“流言”,想指戚昭阳和秦晖的事情是流言,洗脱戚昭阳的罪名;接着再来一招抢着自刎谢罪,博取大家的同情。三连击下,哪怕众人亲耳听到是戚瑶临死指认了戚昭阳杀了他,大家都没法制裁戚昭阳了。 果然,围观的弟子们见了这一幕,有人便劝道:“他们两兄妹一向感情和睦,昭阳这次是无心之过,他也诚心悔过,怎么能让他偿命呢?宗主您已经痛失爱女,若再失去儿子,不是太可怜了吗?各位,我看这件事就算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纷纷表示赞同,声音越来越大。 算了?没那么容易! 孟清云朝人群中瞄了一眼,一个弟子便忽然道:“难道戚师姐就白死了吗?师姐虽然有些自负,但一向直爽,为人耿直,她和戚师兄感情深厚,绝对不会为了一点点流言去找戚师兄的麻烦,相信她一定知道了什么!” 立马有另一个弟子站出来道:“此话差矣!我们都知道戚师姐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为一点小事便随意打骂他人,甚至杀人。她还极其善妒,龙师姐长得比她漂亮,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她便找理由将人活活打死,这些便是明证!事关秦少主的流言,她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实属正常。” 戚善方开口怒道:“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流言?” 孟清云眉心动了动,又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龙山长老缓缓道:“既然是流言,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孟清云皱皱眉,疑惑地看着龙山长老,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戚善方和戚昭阳微微松了口气。这时龙山长老又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们天音宗历来规矩森严,一视同仁,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顿了顿,在众人又提起心来的时候道:“不过既然是无心之失,让昭阳偿命有失公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昭阳还是要遭受惩罚。” 一听到不用偿命了,戚昭阳大大地松了口气,大声说道:“弟子甘愿受罚!” 骑虎难下,戚善方也只好道:“确实该罚,不知龙山长老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既然昭阳和戚瑶感情深厚,戚瑶又殒命于他之手,不如罚他入后山为戚瑶守孝三年。” 这个处罚算是轻了,众人嗡嗡地议论起来,戚氏一方的自然额手称快,另一方的人有些不满,但既然是龙山长老提出来的,便也不敢有太大异议。 孟清云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算为师姐报仇了。师兄,你可要好好守着师姐的墓啊!” 戚善方和戚昭阳的脸色却并没有像他的人那边兴奋,相反十分沉重。守孝三年,不管是从人情还是处罚来说他们都没法拒绝,可是距戚善方约定的将宗主之位传给孟清云的时间马上要到了!他们原定是出点变故让戚昭阳继位的,如果戚昭阳真的被隔离到了后山守墓,便不能参加继位仪式了。 他们忽然意识到,今日戚瑶的死亡,或许真的不是意外!可是,无论怎么看人都是戚昭阳杀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昭阳,你可愿意?”龙山长老的声音传来。 戚昭阳收回高速运转的思绪,努力平静下心情,咬咬牙道:“愿意。” 第六十章 商议之后孟清云回去,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远方天边翻起了鱼肚白,启明星在上空闪闪发亮。他看了一眼安静的夜色,带着清晨的露水之气敲了敲自家院子的门。 静候片刻,门吱嘎一声打开,李三欠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看着他,“回来了?” 孟清云点点头,走进门内。 到了此时,他才长吐出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两人默契地进了屋,李三欠打量他的神色片刻,笑眯眯道:“事情成了?” 孟清云点点头,脱下外衫扔在一边,重新拿了一件青色外衫披上。先前的外衫上似乎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像是戚瑶身上带的花香,令他心里十分别扭,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不想身上留下死人的味道,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害死的…… 这个晚上,孟清云和戚瑶定下计划,让身材和秦晖有几分相似的孟清云用修容膏假扮秦晖引戚昭阳到树林密谈,之后趁机问出所有事情,两人有无私情可以一目了然。但是孟清云再像秦晖也不可能让人觉察不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戚昭阳,所以,他们决定先让戚昭阳服下有迷.幻.药的汤,戚昭阳服用了药物之后神志不清,一切才会顺利进行。 计划是好的,可结果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其实从头到尾那包迷.幻.药就不是为戚昭阳准备的,真正的主顾是戚瑶。因为孟清云知道戚昭阳不会像戚瑶这么愚蠢,会真的喝下那碗汤,对戚昭阳下药风险太大,对戚瑶下药要简单很多。 真的迷.幻.药已经被人趁机放在了戚瑶的茶里,当然为孟清云做事的人是从他进入天姥峰闭关时便开始铺垫的。戚瑶本来已经对戚昭阳疑神疑鬼,以她的性格前去质问闹事是早晚的事情,当她找孟清云再次确认的时候她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孟清云趁机提出当面确认她一定会接受。迷.幻.药的本性是将人的七情六欲放大,戚瑶怀疑戚昭阳和秦晖有私情,吃了药之后自然会看到她想要确定的一切。 送汤之后两人在云安殿分手,戚瑶按照计划藏身树林等候,而孟清云在她的督促下用修容膏假扮秦晖去了云安殿后院。当然,他去云安殿不是引戚昭阳出来,而是和等候在山坳里的假扮成戚昭阳的李三欠一道返回来,让戚瑶误以为来的是戚昭阳。之后两人便在戚瑶面前演了一场戏。 其实修容膏改变容貌的力度有限,李三欠的身材更是和戚昭阳差了许多,可当时夜色暗淡,树林更是看不清人影,戚瑶药性发作之下没有看出破绽,她本身疑神疑鬼,听了几句话后便勃然大怒,冲出来喊打喊杀,之后更是一路冲到了云安殿里和戚昭阳打得天翻地覆。她的心智已经癫狂,修为又平平,打斗中受伤在所难免。 而此时李三欠却悄无声息地藏在屋顶看着一切,当戚瑶挨了一掌后逃走后,他立即靠过去杀了她,当然,是顶着一张和戚昭阳相似的脸。戚瑶误以为是戚昭阳赶尽杀绝,所以临死前才会留下了那样的遗言。 这才是孟清云的计划,是那日在画水镇遭到唐杏和宋子文追杀,被困在时空扭曲时便有的报复念头。当时他一个人走在充满杀机的阵法里,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被时空缝隙切碎后死无全尸,他看到李三欠想要救他却无能无力,看到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等在一边看着,漠视了他的生死。他想了很多,想到前世的痛苦,想到自己的誓言,愤怒、仇恨如同焚烧了整个画水镇的火焰般将他点燃。 可是他只能忍耐,也必须忍耐。 他要的不是短暂的快意,他要的是彻底地打垮敌人、自己也要登上顶峰! 那股火一直在他身体里燃烧着,燃烧着,悄无声息,既不热烈,却从未熄灭。 今天,只不过是第一步。 孟清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浸入心肺,像是浇灭了身体里不断上涌沸腾的气息,神智、心绪十分清晰平静。他坐在桌前,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李三欠照常坐到他对面,摸着下巴道:“看来成了。” 孟清云重新翻了一个杯子沏了茶,伸手推到他面前,道:“这杯茶表示谢意。” 如果没有李三欠,这个计划很难完成,需要的时间和准备会更多。 “你的谢礼也太随便了点,一杯茶就想把我打发了?”李三欠笑眯眯地说。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李三欠夸张地摊摊手,“难道不应该以身相许吗?你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不喝就算了。”孟清云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尤其对着李三欠这种人更是无法好言好语,听到他吊儿郎当的调戏之语,便伸手拿回那杯茶。 一只手抢在他之前盖在了杯子上,“不是我的只要我想要都会抢过来,更何况给了我的东西!给了我就别想拿回去了。”李三欠凑近他,黑漆漆的眼珠在暗淡的晨光里闪闪发亮,他的声音十分暧昧,“不止这杯茶,还有你的身体,你的心……” 孟清云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他的脸,“滚开。” 李三欠笑眯眯地缩回脑袋,“啧啧,过河拆桥得挺快,当时求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嗯,我想想,还叫我李兄弟李大哥来着……李、大、哥……” 后面三个字用极其甜腻的声音叫出来,孟清云猛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脸色微微发红,却镇定道:“那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我就吃你这套!”李三欠懒散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嘻嘻地说,“就连你假惺惺的那套都喜欢得不行。不过下次再要求我,可不是一句李大哥就能办成的,我想想,下次真的要以身相许才行,反正为达目的你会不折手段,小小地牺牲一下一定不会介意吧?” “有完没完?!”孟清云霍然站了起来,瞪着这个愈说愈离谱的家伙,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死。 “好吧,我不说了。”李三欠见好就收,相处那么久,他已经知道孟清云的底线在哪里,他转换话题道,“戚昭阳这回完了,和自己妹妹的未婚夫通奸,还杀了自己的妹妹,他的名声算完了,就算他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去做一宗之主,以后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宗主之位了。” 孟清云重新坐下,似乎对他先前的无礼依旧有恨,哼了一声,“他不会这么快完了,戚善方一心保他,说戚瑶跋扈善妒,为了流言去攻击他,戚昭阳是失手将她杀了。你没看到在药园里那一幕,两父子都哭着嚷着要自刎谢罪。” “那么多人听到戚瑶的遗言都能扳回来?”李三欠惊讶地挑挑眉。 孟清云唇角微扬,“死了都能说成活的,戚瑶已经死了,他和秦晖的事谁还敢说?” 李三欠摸摸下巴,“戚瑶死得不值啊。” 孟清云微微笑起来,“早晚都要死,她的死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值得,她毕竟是戚昭阳的妹妹,就算戚氏父子再怎么辩解,下面的人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有句话叫越描越黑,没有的事如果传的人多了,也会三人成虎,何况他和秦晖确有其事,相处那么久,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我猜他现在很想扳回一局,干点事情恢复声誉。” “可以理解。”李三欠说,“忽然间掉落悬崖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孟清云目光幽深如夜,“如果他乖乖在后山守墓三年,我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若是非要出来坏我的事……”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他手里的杯子已经被捏得粉碎,细小的碎片从他的掌心簌簌地流出。 “他不会这么乖的。”李三欠笑起来,“他们不是蠢货,我相信他们已经意识到是有人搞鬼,或许你们两方的斗争快要正式开始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孟清云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片刻。”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真言殿内灯火通明,人却很少,绝大部分的人都被遣走,只剩下戚善方和戚昭阳两个人留在殿内。 “爹!”戚昭阳扑通一声跪在戚善方脚前,神情十分黯然。 戚善方忽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偏到一边,戚昭阳英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这一巴掌响亮干脆,极其明显地表达了主人心中的愤怒。 “为什么要杀你妹妹?!” 戚昭阳仰头道:“爹,我是无心的!我只不过打了她一掌,谁知道……谁知道……” 啪地一声,另一张脸也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戚善方收回手,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似乎把濒临爆发的怒意压下去了,沉声道:“够了!你妹妹临死前说是你杀了她,还想抵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戚昭阳大声道。 戚善方重重地哼了一声,问道:“你和秦晖的事是不是真的?” “不是!他们污蔑我!” 话没说完,戚昭阳的面门就挨了重重一拳,他应声倒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鼻子爬起来,重新跪下。 “还不说实话?”戚善方冷冷地说。 戚昭阳低下头,虽然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神情却依旧从容,他沉默良久,咬咬牙道:“是。” 戚善方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面孔的肌肉抽搐着,鼻孔里不断地出着气,他用一根指头颤抖地指着戚昭阳片刻,忽然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太过用力,声音极其响亮,就连门外的守门的弟子都听到了,匆忙跑进来查探情况,然而一看殿内的情景便知道坏事,果然,戚善方怒吼道:“滚出去!” 两个弟子连忙慌里慌张地跑出门外。 戚善方指着戚昭阳道:“要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今天我就杀了你!” 戚昭阳被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让他整个耳朵嗡嗡作响,头脑也有些眩晕,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咬咬牙道:“爹,妹妹已经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让她活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渡过难关,爹,你不能看着你儿子去后山守墓!那个孟清云是条不出声的狗,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拿我妹妹的事逼我,其实是冲着爹您去的,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如意!” 戚善方的眸子闪了闪,他背着手道:“不错,他们已经联手了。看不出来孟清云这小子竟然如此咄咄逼人,早知道送他去见他老子得了!” “爹,他们这次急吼吼地跳出来,大概是为半年后宗主之位禅让的事,龙山长老已经和孟清云联合了,他们一定会在半年后发难。” 戚善方道:“孟清云一个废物如何做一宗之主?” 戚昭阳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道:“爹你错了,孟清云已经有了修为,而且修为还不低。” “什么?”戚善方很吃惊,“他经脉尽废怎么会有修为?” 戚昭阳迟疑片刻,终究道:“是五灵玉的缘故。” 尔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递给戚善方,“爹你看,就是这个。” 第六十一章 孟清云没猜错,戚昭阳对突然遭遇的烂事非常震惊,而震惊过后便想着如何扳回一局,好挽回自己在众位弟子心中的形象。他虽然身在后山墓地,可手下的人却没闲着,韩吉代他日夜派人盯着孟清云,想抓住他的小辫子或者使绊子打击他,可孟清云早就猜到了他的行动,坚持闭门不出,就算要出门也必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戚昭阳的人怎么也抓不到他的错处,相反总会莫名其妙地被犯事被人抓包,有苦难言。 戚昭阳气得牙痒痒,不明白孟清云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阴险狡诈,不由为看走了眼而悔恨不已。 孟清云的人和戚昭阳的人都在到处布情,暗地里活动,双方的争斗渐渐由地底转向了明面。 熬到了四月春暖花开,大地回春之际,一年一度的南派聚会开始了。南派聚会是南方修真门派的盛事,最初由南方最大的几个门派共同创立,旨在交流心得、切磋道法,长时间积累下来,加入的门派越来越多,聚会的名气越来越大,最后成为一年一度南方所有门派的盛会。而聚会的意义也随着时间发生了改变,以前重在交流,现在的交流则变成了各方比斗,各大门派暗自较劲,都想在大会上引人注目、发扬光大。自然,参加大会的人必然是功力深厚、修为精纯者。 最引人注意的是,如果是新面孔参加盛会,并且有突出的表现,那么这人无论地位多低都会受到整个南方门派的瞩目,成为新一代的佼佼者。 孟清云早就盯着这个盛会。戚善方掌管天音宗多年并无过错,行为举止也颇受外界好评,自己一个毛头小子,仅仅凭借前宗主的身份,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想要重掌天音宗,必定得不到多少支持。就算天音宗弟子叫他一身少宗主,也不见得心里真的认定自己有继承宗主的能力。所以孟清云想凭借着这次盛会一举成名,让众人认清自己的实力,攒点名声和资本。 龙长老早就知道他身怀修为,也赞同他前往参赛。秦长老不想趟戚氏和孟氏争斗的浑水,可身在局中,药园又是极其敏感的部门,他就算不想也不得不卷进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上了孟清云的船,没法摆脱了。 这日,戚善方将众位长老召集在真言殿商讨参加聚会事宜,当讨论到派出的人选时,气氛忽然就变了。 “孟清云?”其他人大大吃了一惊,纷纷看向龙山长老,大概不敢相信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龙山长老爱护前宗主的儿子大家心知肚明,可他从来没有因私废公,就连上次在画水镇孟清云被关在时空扭曲的阵法中,龙山长老也没有冒险派人前去寻找,这次为什么突然在这样重大的盛事中举荐孟清云呢? “没错。”龙山长老声音清晰地说,“就是孟清云。” “可是,孟清云根本没有修为,他如何代替天音宗参加盛会?”其中一位长老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戚善方没说话,看似和蔼地坐在上方。 龙山长老继续说:“谁说孟清云没有修为?孟清云马上要筑基了,他的修为比起与他同龄的弟子可高了不少!” “什么?!”众人又纷纷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他所说的。孟清云经脉尽废的事实人尽皆知,他怎么可能有修为呢? 龙山长老环视四周一圈,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道:“众所周知,清云的经脉尽毁,可上天厚待清云,让他下山有了奇遇,从此他的经脉便被治好了,之后更是修为一日千里,成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众位若是不信,可让清云来比划比划即可。” 说完,不等众人开口,他便沉声吩咐伺立在一旁的弟子道:“你去将孟清云叫来。” 那弟子被龙山长老点名十分紧张,他慌张地看了看主位上的戚善方,见他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便点头应是,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孟清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看他来去如此之快,猜到孟清云一定是等在了殿外,便明白这两人是有备而来,立时,倒向孟清云的人便决心帮他一把,而倒向戚氏的人则决定极力反对,一时间整个真言殿鸦雀无声,都没人说话。 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众人的耳朵,孟清云一身青衣宽袍,乌黑的发用发带束在脑后,身躯在不知不觉间抽了条儿,显得极其俊逸潇洒、卓尔不群。 “拜见宗主,拜见各位长老。”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卑不亢。众人回过神,都有些讶异于他的表现。 “清云,听说你身体已经养好,并有了修为?”坐在上方的戚善方终于开口了,语言和蔼中含着一丝威严,恰到好处。 孟清云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那给众位长老看看吧。”戚善方抬抬手,示意他展示出来。 孟清云又恭敬地答了个是,后退一步,解下腰部的锦囊扔给站在长老身后伺候的弟子。那弟子连忙接住。 随着锦囊的离开,众人立即从孟清云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在场的都是长老级人物,全都沉稳地坐在位置上仔细观察孟清云。 孟清云张开双手,微微闭上眼睛,紧接着忽然睁开双眼。强大的灵力气流从他身体四溢而出,大殿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将他的衣袂和头发卷得狂乱飞舞。 这下众人惊呼出声,就连主位上的戚善方也微微色变。 他们没想到龙山长老说的是真的!孟清云在十五岁的时候废掉修为,距今不过两三年而已,他竟然能达到炼气八层的修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若说是奇遇,这个奇遇也太夸张了点,令人忍不住想探寻几分。有人想得更多,如果这种所谓的奇遇可以用到自己或者自己弟子身上…… 其中一个长老按捺不住,问道:“清云,你是如何修炼的?能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将修为提升到这个程度?” 孟清云早知道会有此一问,眼珠一转,却看向默不吭声地戚善方,“这件事宗主知道的,宗主,我要不要说?” 戚善方立即怒了,这小子明显是仗着自己不愿意将五灵玉的秘密公布出来特地问的,若自己不让他回答,势必要得罪长老,若真让他说了,到时候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快速地在心中权衡了片刻,戚善方温和地道:“奇遇可遇而不可求,看的是人的机缘,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福分。” 点到为止的话让有心人止住了继续盘问的想法,没心机的人就此作罢,有私心的人便想——宗主是不是想独享秘密? 宗主已经发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至于心里到底舒服不舒服,就个人自己知道了。 孟清云摆了戚善方一道,心情有些愉快,便道:“那清云便不说了。” 这时龙山长老又道:“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了清云有实力,让他参加盛会的事就定了吧,宗主,你看可好?” 戚善方老狐狸一只,面对龙山长老的咄咄逼人表现得不急不缓,道:“参赛人员事关重大,非我一人独断,要看众位长老的意思。” 他没直接答应,意思十分明显,底下的人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便转而和身边的人商讨起来。 说是商讨,其实是争论才对。有以孟清云年轻无实战经验为理由否决的,有以修为和身份赞同的,吵吵闹闹,争得不可交开。孟清云始终云淡风轻地站在中央,等到众人争论得差不多了,才道:“我知道众位长老怀疑我的实力,既然如此,不如在盛会之前先办一场小会,在小会中选出参赛者,大家看怎么样?” 他的话朗朗地回荡在半空,众人都不说话了。历来参赛的人都是各长老推荐的,现在要公开比斗,虽然麻烦了一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公平的方法。 建议是孟清云提的,支持孟清云的人自然不会反对。反对孟清云的,忽然想到既然是公平比赛,以实力选人,那完全可以运作得让戚昭阳也可以参赛!这样一想,支持戚氏的人也没有反对。剩下的中间派想想形式挺公正,也跟着同意了。 趁此机会,有人提议戚昭阳也参加。龙山长老自然极力反对,跟着龙山长老的人也不赞同还在处罚期的戚昭阳参加,可其他长老非常坚持,说这是戚昭阳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不同意便是不宽厚后辈。两方争论不下,戚善方也沉默地纵容。 孟清云听了半天,忽然开口道:“这次盛会事关重大,关系天音宗的声誉,参加的人自然是越强的人越好,我虽然也想参加,可事关整个宗派,个人的得失又有何妨?既然这次选拔公平公正,戚师兄是失手杀人,自然要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师兄成为参赛者后,还能在盛会发光夺目,为天音宗增光添彩。” 他这番话不止让戚氏的人目瞪口呆,也让支持他的人难以言喻,全都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戚昭阳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了,有他参赛,孟清云炼气八层的修为如何是他的对手?难道他不想去参加盛会,想把名额拱手相让给戚昭阳? 所有人都想不通。龙山长老和秦长老盯着他,像是恨不得过来封了他的嘴。戚氏的人却快速反应过来,纷纷称赞孟清云一心为天音宗着想,不因私废公。 戚善方也哈哈大笑两声,称赞了孟清云一句。 于是,在众长老一致同意之下,天音宗决定选拔一拨参赛者去参加盛会。由于盛会中分了组,长老级别的参赛者就不用比赛了,但弟子组的就要在整个天音宗中选拔。 消息一出,整个天音宗沸腾了! 如果能打赢比赛参加盛会,已经是了不得的荣誉,假如运气好再在盛会上拿了名次,那一定会名扬天下! 年轻的弟子们兴奋得眼睛发亮,摩拳擦掌,想要在比赛中一展拳脚,拿到名额! 孟清云自然知道众人的反应,他听了汇报也不过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知道了”,继续和李三欠下棋。 他下棋下得很慢,每下一子都要思忖良久,对面的李三欠却并没有催促,任由他想多久等多久。 等送信的弟子走了,李三欠落下一子道:“戚昭阳也参加了?” “不错。”孟清云拿着黑子观察盘中局势。 “你猜到了?” 孟清云思索良久,郑重地将黑子落下,“没有。我说过,如果他乖乖呆在后山守墓,我会让他多活几年,如果他非要出来坏我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三欠盯着围棋片刻,忽然扔下手中的白子笑道:“我输了!” 孟清云皱着眉头,“明明还有很多步没走。” 李三欠懒懒一笑,撑着下巴道:“聪明人对于不擅长的事情,正确的做法是尽早认输走人。” 孟清云白了他一眼,“你就不会练练你的棋艺吗?” 李三欠耸耸肩,“我干嘛要学?” 孟清云扔下棋子道:“整天无所事事!” 李三欠笑眯眯地凑近他,“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惜你都不让我做。” 孟清云面无表情地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 李三欠想了想,道:“其实,你就没打算放过戚昭阳吧?依他的性子,恐怕会认为这此比赛是他打败你洗刷耻辱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弃的。” 孟清云没答话,但他却缓缓笑了,笑容里有丝丝寒意,令人胆战心惊。 第六十二章 比赛被定在了三日之后,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比赛的日子。孟清云早早地到了比武场,他以为自己已经去得够早,没想到当他去的时候比武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乌压压的脑袋。人群见他们过来便分出一条道路,孟清云等人便施施然地走到事先定好的位置上坐下,含笑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虽然这场比赛引起了整个天音宗的轰动,很多人摩拳擦掌想要崭露头角,但真正报名参加的人却并不多。参加的人铁定有年青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大部分的人还是有自知之明,便只是过来凑个热闹,毕竟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盛会。 等孟清云入座之后,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转,少宗主经脉被毁人尽皆知,可传说他突然间好了,还有了不错的修为,大家都非常好奇孟清云到底修为有多高。戚昭阳也会参加这次的比赛,这两人不和已经板上钉钉,如果两人对上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只要想想,大家的八卦之心便砰砰直跳。 渐渐的人来齐了,戚善方作为主持者坐在上位,龙山长老宣布比赛规则和参加的人名,随着一个一个名字的爆出,众人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当说到戚昭阳的名字时,身着白衣的戚昭阳风度翩翩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人微微点头,人群立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嗯,看来戚昭阳在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声望并没有跌落谷底。 孟清云边看边在心里思索,缓缓笑了起来。 这时龙山长老点了他的名,孟清云也自若地站起来冲众人点点头。他身着和普通弟子一样的青衣,不像戚昭阳非要特立独行地穿上白衣,然而即便穿着泯然众人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淡然自若、卓然不群的气质。 人群中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 对于很多弟子来说,戚昭阳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然而孟清云从云端跌落谷底,又从谷底爬到高位,更贴合小人物的境况和心理,很多弟子私下里都挺佩服他。如果今次他真能打败戚昭阳,他一定会成为众位弟子心中的奇迹。 听到众人的欢呼,原本淡笑着的戚昭阳眸中闪过一抹冷意,脸上却不动声色,风度良好。 接下来就是比赛,先是两两一组,胜者再随机分配到一组,直到厮杀出三个人为止。和孟清云对战的弟子已经是炼气五层的修为,他也听说了孟清云有修为的传闻,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便犹犹豫豫地使出一半的功力攻击他,以便随时可以撤剑避开。谁知他刚攻出去便被孟清云攫住了剑,随即在他的惊愕中被一脚踹出了比武场! 孟清云没有留手,收脚后笑眯眯地说:“承让!” 众人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竟然是真的!孟清云真的有修为了,而且一招就制服了炼气五层的弟子!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后和孟清云比赛的人再也不敢托大,一个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免得被一脚踹飞出去那么丢脸。 即便大家全力以赴,孟清云还是轻松地过关斩将,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大家看得惊呼不已,对他的修为从最初的炼气五层一直猜到了炼气八层,越猜越心惊。 而另一边,戚昭阳也势如破竹地打败了所有敌手,在众人的惊呼中留了下来。他不止能完胜对手,而且能在几招之内便打败对手! “戚师兄的修为又精进了!” 孟清云偶尔瞥了一眼围观的长老,发现他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似乎不敢相信戚昭阳的修为竟然能提升得这样快。 当第四轮的时候,戚昭阳在任由对手快攻了二十招之后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灵压,生生地把对手弹出了练武场! “金丹期!” 所有人都悚然了,看台上有些长老甚至惊得站了起来。他们之前猜测戚昭阳的修为又有了提升,可是没想到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期! “不可能,他的修为怎么到了金丹期?”连龙山长老也吃了一惊,喃喃道,“他不久前才冲过筑基后期,怎么会这么快结丹?” 越是到了后面,提升境界所耗费的灵力和时间越久,戚昭阳这样的修炼速度实在太令人吃惊了! 戚昭阳暴露了金丹期的修为后,在场的对手个个都失去斗志,都不想和他对上,就算后来和他对上的也直接认输,不再自讨没趣。围观的弟子也被他的修为吓到,直呼他是天才,暗自在心里佩服他。在实力面前,小小的品性问题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戚昭阳很可能会是最年轻的元婴高手!这样的成就放眼整个大陆,很少有人能达到啊! 还有人想得更多,戚昭阳这样的修炼奇才,或许可以带领天音宗恢复老祖时期的辉煌也说不定…… 更有人想,干脆就让戚昭阳当宗主算了,孟清云表现得也算优秀,但从他的打斗来看,估计就是炼气期的修为,说不定还有龙山长老的功劳在里面……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比赛到了第七轮。这时只剩下六个人,孟清云、戚昭阳都在里面,另外四个弟子都是年轻一辈的高手。 不由自主的,六个人的眼神相互接触起来,暗暗猜测接下来的对手是谁。孟清云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地接受到一道刺人的目光,他抬起头,冲着对面的戚昭阳微微一笑,戚昭阳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均笑得十分和气。然而不知怎的,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入骨髓,丁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龙山长老示意一名弟子着托盘到六人身前,托盘上堆放了几块莹润的木牌,每个人伸手摸了一块。孟清云最先拿,戚昭阳在第四位,孟清云注意到他的手顿了顿,选了其中的一个。 “现在举起手中的木牌,能成一对的就是各自的对手!”唱名的弟子大声说道。 六个人伸出手张开掌心,孟清云手上的木牌是个心字。 “看来我和孟师弟一组啊。”戚昭阳笑眯眯地说。 其他四人重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和戚昭阳对上,同时又对孟清云投以同情的目光。 “请师兄多多指教。”孟清笑得十分客气。 对视的瞬间,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狠辣和决绝,却又因为心思深沉的缘故极快地掩饰住了。 围观的众人激动了,这简直是宿命的对决!个个都兴奋得伸长脖子,恨不得贴到两人身前围观。 也有人担心孟清云的安危,两人修为相差这么多,这次他对上戚昭阳一定死定了。 还有人在猜测,不知道孟清云能撑多久?三招?十招? 李三欠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场中。戚昭阳一定会下死手攻击孟清云,或许会借机再度废了他,到时候再以一句比赛中难免失手逃过罪责,什么事都没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比下去! 他皱皱眉,刚想对龙山长老示意暂停,可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孟清云忽然抬起头来,冲他摇摇头。 李三欠就顿住了,他迟疑片刻,又想起孟清云一向狡诈如狐,或许有别的打算,便抿抿唇,重新坐了下来。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紧紧盯着场中,一旦戚昭阳真的下黑手,他便出手救人。 欢声雷动中,比赛在龙山长老的手势中开始了,另外两对已经打了起来,但孟清云和戚昭阳却谁也没动。 周围是因打斗激起的风,两人的衣袂翩翩起舞,戚昭阳的衣服到现在都一尘不染,像个浊尘佳公子似的,他微微一笑,“师弟,师兄刚刚晋级,手下还掌握不好力道,你一定要多多担待。” 孟清云说:“师兄多虑了,请师兄务必全力以赴,才是对清云的尊重。” “如此,师兄便不客气了。”话音未落,戚昭阳的身影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孟清云的面前。孟清云来不及拔剑,迅速伸掌对抗,轰然一声巨响,产生的灵爆竟然在比武场中炸出了一个大坑! 众人还没回过神,两道身影已经在尘烟中来来回回交手了十招,无数的灵爆轰击着周围,站得近一些的人不得不避开,免得被殃及池鱼。 大家都看出两人一上来就拼尽全力,丝毫没有留手! 所有人眼也不眨地看着场中,不敢相信孟清云竟然能在戚昭阳手下走上十招!忽然间烟雾中轰地一声飞出一道人影,众人定睛一看,是孟清云。 戚昭阳从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走到孟清云身前。 在众人以为战局已定的时候,孟清云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似乎受了重伤,可依旧面色坚毅,毫不服输! “再来!”他擦掉唇角的血迹道。 周围的人被孟清云的执着和勇猛感动了,明明修为相差悬殊,可孟清云却丝毫不退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戚昭阳心中冷笑,孟清云的表现正中他下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残他! 打斗继续。 众人沉默地看着孟清云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心中渐渐升起了敬佩之情。修为高值得尊重,但是一个执着而有勇气的人更值得尊重。孟清云在巨大的实力悬殊下不仅能撑过了十招,而且能一次次地站起来,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李三欠好几次想冲下去救人,都让孟清云狠狠的目光制止了,他如同一只关在笼子里的暴躁的野兽,愤怒地在笼子里转着圈,想要冲出去,却被栏杆挡住了。 他紧握着拳头,决定等到下一次如果戚昭阳再给孟清云一击的时候,就不再管孟清云的命令冲下去救人。 戚昭阳再度攻击了孟清云,孟清云伸掌和他对上,一圈巨大的灵压如水般压向四周,让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众人以为孟清云撑不了多久的时候,忽然间,戚昭阳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忽然收掌抱住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发生什么事了?”戚善方立即站了起来。 众人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场中。 孟清云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看到戚昭阳开始不断地捶打脑袋,忙冲过去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蓦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后退几步,震惊地指着戚昭阳,“师兄你……” 众人隐隐感觉到不对劲。顺着孟清云的指向,众人注意到戚昭阳的脸上脖子上爬满了青筋,两只眼睛变得血红血红! 这是入魔的征兆! 魔! 所有的长老都惊得站了起来,周围的弟子在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后连连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戚昭阳。 魔道历来被修真界驱逐,因为入魔的人生性凶残、六亲不认,造成的杀孽不计其数,所以修真界的人一致排斥魔道。如果有人入魔,不管是谁,都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不知何时,戚昭阳身上的灵力波动已经扭曲起来,若有若无的魔气从充沛的灵气中狂涌而出,几乎笼罩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在修炼魔功!”终于,有弟子惊呼出声。 难怪他的修为忽然提升得那么快! 所有人忽然找到了答案,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恍然过后,随之升起的是深深的愤怒! 堂堂天音宗弟子为了追求修为,竟然堕落入魔,修炼魔道! “难怪他会杀掉戚瑶!”李三欠喃喃道,声音不大,刚好传入周围长老的耳中。 忽然之间,像是一切的迹象都有了答案。戚昭阳为什么会忽然杀了戚瑶?就算戚瑶说的是真的,戚昭阳也没必要杀了她。恐怕是两人交手的时候,因为他修炼了魔道,根本控制不了心性,所以才会失手杀了她!修炼魔道之后,整个人都会变得嗜杀狂暴,杀人是十分正常的。 人有一种怪现象,当觉得一个人好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好的,当觉得一个人坏的时候,无论那人做什么都是别有意味。这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戚昭阳阴险狡诈、城府极深,暗地里修炼魔功,杀自己亲妹妹,勾搭自己妹夫,对孟清云痛下杀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罪证! “入魔者死!”人群中有人喊道。 魔道人人得而诛之,没有人还会对戚昭阳怀有一丝好感,全都恐惧又厌恶地盯着他,大声喊着。 戚昭阳像是回过神,他惊惶地看着周围冲他喊叫的人,终于恐惧起来,他连连后退,像是要找个地方躲避,可所有人都在冲他怒吼,他避无可避,大声道:“我没有入魔!我没有入魔!” 可是无论他怎么辩解,没有人相信他。 他连忙朝戚善方的方向奔过去,大喊道:“爹!我没有入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戚善方的眼睛红了,女儿死后,唯一的儿子又入了魔,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紧握双拳,然后大声道:“把这魔人拿下!押入大牢!” “诛魔!”孟清云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抽出宝剑,剑上燃起了蒙蒙的红光,那是加持了火系技能的剑,威力更胜以前。 戚昭阳心神大乱,根本无心打斗,勉强接了几招后被孟清云一剑刺中肩窝,他慌忙避开,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像是为孟清云打倒魔人而兴奋不已。 戚昭阳愤怒之下刚想反击,但他的四周忽然出现小小的火苗点燃了他的衣袂,那火蕴含着强大的灵力,戚昭阳立即感觉到危险,本能地运起魔气扑灭了那些火苗。这个动作再度激怒了众人。 “束手就擒吧!”孟清云大喝一声,闪电般刺来一剑。眼看着就要把戚昭阳刺穿,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两人身边,一剑挡开了孟清云的剑。 孟清云立即道:“宗主,难道你要包庇他?” 戚善方脸色青白。刚才他忍不住出了手,现在有些后悔,可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当场格杀。他心中又惊又怒又恨,恨不得将孟清云乱刀砍死!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他的心渐渐发凉,然而他毕竟城府极深,很快道:“昭阳入魔一事必有蹊跷,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来人,先将这魔人关押起来!” 第六十三章 一片混乱中,戚昭阳在众人鄙视、厌恶的注视下被押解着关入天音宗大牢,所有人都冲他怒吼、叫嚷、鄙视,那些轻蔑和厌恶的眼神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戚昭阳要崩溃了。他本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一向不形于色,可他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一直以来都认为别人崇拜他是应该的,自己将不如他的人踩在脚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乍然遭受过街老鼠的命运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恐惧、羞恼完全占领了他的思绪,这一刻他只想要逃。 他惶惶然地在两名弟子的挟持下快速离开众人的包围圈,消失在校场里。 孟清云冷冷地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从天上掉到地狱的滋味,一定很美妙吧! 戚昭阳离开后,激动的弟子依然没有平息愤怒,场面十分混乱。孟清云收好剑,忽然问道:“宗主,这一局算我赢了吧?” 喧闹的场面忽然静下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人群中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还有人叫他“除魔卫士”。众目睽睽之下孟清云以明显不敌戚昭阳的修为硬抗了那么久,最后甚至打败了他,简直算得上奇迹!更重要的是,他对抗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高手,而是一个魔人,一个修为比他高出很多的魔人!如果仅仅是一场普通弟子之间的较量算不得什么,可如果打败的是魔人意义就不一样了,孟清云的比赛立即上升为斩妖除魔的正义之举,意义已经被人为地升华了。 众人看向孟清云的目光已经可以用狂热来形容,然而在这样欢声雷动的包围中,他却依旧淡笑自若、平静如初。 李三欠望着场中的孟清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早就知道孟清云不同凡响,可没想到当一块璞玉被雕琢成器遭到众人哄抢时,会是如此的夺目耀眼。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一种想要彻底占有他的冲动,同时又升起一股自己的珍宝暴露于天下人前被人觊觎的不爽感。 他很快压抑下这种冲动,在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孟清云吸引住的时候悄悄地退开,混入人群,尔后朝一名泯然众人的弟子点点头。那名弟子得到指示,立即朝前方长老席大声喊道:“戚善方包庇魔人,不配为宗主!”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入,人群静了下来,然而片刻后又有几个声音接连响应,嚷着要戚善方下台。狂热的年轻人是最易被煽动的群体,再加上已经有人出头叫嚷,剩下心中不满的人也随即跟着叫起来,“不错!戚宗主品行不端、包庇魔人,不配为宗主!” “少宗主马上满十八岁,戚宗主已经到了让位的时间,请把宗主之位还给少宗主!” 狂热的人群是最容易被引导的,平日里畏惧的人与权力,当处于群体性的狂热时,普通人也会莫名爆发出强大的勇气对抗。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在嚷嚷,后来发展成绝大部分的人都嚷着要让戚善方下台。 戚善方站在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他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自己的弟子嚷着下台的宗主了!今日过后,他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人生将永远背负上这个污点!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盯着孟清云的目光锐利而森寒。 孟清云却坦然地和他对视,像是看不到他眼中的杀意,始终微笑自若。 戚善方简直想当场杀了他! “大家肃静!”秦长老不断地示意,好不容易安抚下众人的情绪。 “我们需要宗主给我们一个交代!”有个弟子大声说。 “好,我就给大家一个交代!”戚善方蓦然一声怒吼,他的声音带上了灵力,强大的声波如同重锤击打在众人心坎上,众人齐齐一震,不敢再放肆叫嚣了。狂热过后,大家如同从被冰水当头浇过,想起戚善方的可怕,不由心里暗暗打鼓。胆小的甚至退进了人群,不敢再说一句话。 戚善方上前跨了一步,环视四周,压抑着情绪大声说道:“我会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龙山长老也站了起来,冷冷淡淡地问道:“敢问宗主,你要如何处置戚昭阳?” 戚善方转过头来,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如果昭阳是自己入魔,我会亲手杀了他!如果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龙山长老皱皱眉,戚善方的杀意太过庞大,戾气冲天,十分危险,他顿了顿道:“敢问需要多长时间?” 戚善方脸色很难看,他当然希望时间越久越好,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只好道:“……一个月。” 有位长老站了起来,“一个月时限太长,魔人在天音宗始终不详,还是越快处理越好,不如半个月吧。” 戚善方猛然看向那名长老,眼神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那名长老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后退一步。 孟清云暗自笑了笑,打量着那名长老,那是龙山长老身边的人。 戚善方环顾四周,希望有人出来帮他说话,可是他儿子众目睽睽下暴露入魔问题,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他,都保持了沉默。再说戚善方平素又不是个很真诚的人,大家都是利益往来居多,自然有利益考量。 戚善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龙山长老道:“请宗主秉公执法。” 戚善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一挥手将校场旁边的一棵百年巨树摧毁,尔后才低哑道:“会的!” 说完又回头望了孟清云一眼,眼里似乎能射出毒针。 孟清云一战成名,在弟子中聚集了相当的声望。他铺垫了那么久,就是想选择恰当的时刻一击得手,把该得的一切抢回来。他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尤其在对待自己的仇人的时候,他很信奉一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现在他要一鼓作气将戚氏一并铲除! 之后,孟清云以与魔人对抗身受重伤为由,安心地在药园养病,好像身后的沸沸扬扬都与他无关一般,至于调查戚昭阳之类的事情,他一概没有参与。 待探病的人离去,李三欠终于阴沉着脸靠过来,一把抓住孟清云的手腕查探,片刻后脸色更加阴郁了。 “你竟然真的受伤了?”比赛的时候孟清云示意他不要插手,他以为孟清云是在做戏,之后就让人鼓动人群为孟清云造势,可到了药园让秦长老查看之后,他才知道孟清云竟然伤得不轻! “如果不来真的,别人怎么信呢?”孟清云惬意地眯着眼睛,李三欠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修复他的伤处,好像几只小手揉捏着酸痛的肌肉,非常舒服。 被抓住的手腕一痛,他愕然地睁开眼,直对上一双满含怒意的黑眸,不由一愣,“怎么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让自己受伤?”低沉的语调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这是最好的方式……” “伤害自己是最好的方式?”李三欠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药园的床并不大,孟清云几乎半个身子跌了出去。 “你干嘛要生气?莫名其妙。”孟清云想挣脱他的桎梏,却被李三欠拉得更远了,整个人几乎要跌入他的胸膛。越是挣扎,拉扯的力量越大,孟清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不再挣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全部计划?”面前的男人咄咄逼人,让孟清云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告诉李三欠自己要硬抗戚昭阳的攻击,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告诉自己上场时是真受伤。 “事情太多,忘了。”孟清云试图轻描淡写地揭过。 “忘了?”声音里蕴含着风暴,让孟清云感到一丝害怕,他想找另外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下一刻他的下巴被捏住抬起,眼眸被逼着和李三欠的眸子对上。那双眸子幽暗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夜空。 “什么时候你才能考虑我的感受?”森寒的语调充斥耳边。 孟清云一怔,还没说话,身体已经被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李三欠帮他盖好被子,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有那么一瞬间,意气风发的孟清云忽然有点心虚了,他几乎都在想着自己的计划,很少关注李三欠的心情,于是他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这只说不定某天会突然暴走的兽,道:“下次一定告诉你。你要相信,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李三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示好一点也不领情,“不要用对付别人那套来对付我,这句话你对着几个人说过?” 孟清云迅速想了想,好像……是说过很多次了……啧,现在的李三欠越来越难哄了。 心里有些尴尬,脸皮却红也不红,一脸正色,言辞铿锵道:“我是真心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 李三欠似乎根本不吃那套,拍拍他的头,“好好休息。” 然后将帷幔放下,出去处理其他事宜。 孟清云吐了口气,耳朵传来李三欠和其他几个弟子隐隐交谈的声音,困意袭来,慢慢地陷入沉睡。 第六十四章 昏暗的牢房里,戚昭阳呆呆坐在阴影里,他已经从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越想越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突然入魔了? 修真界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入魔,无论是谁,一旦和魔道沾染了关系,都会沦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他抱住头,竭力地思索前因后果,可脑子里依旧乱成一团,无法冷静地理清楚一切。他完全想不通,明明今天该是自己展露实力、获得众人羡慕赞赏的最好机会,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修罗场? 毁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 先是杀了妹妹,现在又入了魔,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想起以前那些入了魔被活活烧死的人的下场,不由全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连铁栅栏被打开都不知道。 “昭阳……” 戚昭阳猛然惊醒,抬起头来,发现戚善方已经站在了面前,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怒意和痛惜! “爹!”戚昭阳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突然冷静下来,低低地开口叫了一声。 霍然间,昏暗的牢房里响起一声极其响亮的耳光声,让守在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戚昭阳捂住被打的脸,惊愕地看着戚善方,随即垂下头,没有说话。 戚善方的表情压抑而痛苦,他的儿子是天之骄子,何曾在这样昏暗的牢房呆过!原本他想将戚昭阳留在云安殿,至少那边什么也不缺,不会让儿子吃苦头,可是外面的人一个个都要闹着严惩不贷,逼着他将自己的儿子投入大狱。这份屈辱和痛苦,作为一个父亲和宗主,他只能暗暗地压在心底,等着时机千倍百倍地让人偿还! “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善方问。 戚昭阳白皙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掌印,但他神情却沉静下来,不复刚才的惊慌失措,他沉声道:“爹,你相信孩儿,孩儿绝对不会入魔的!” 戚善方也不相信自己天资聪颖、极具慧根的儿子会莫名其妙入魔,自毁大好前程,可戚昭阳入魔是有目共睹的,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压抑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戚善方将戚昭阳从地上拉起来,柔声道:“我相信你,可是别人不相信你。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爹,爹为你做主。” 戚昭阳鼻头发酸,道:“谢谢爹,如今只有爹能帮我了!” 深吸一口气,戚昭阳道:“我发誓我从没有修炼魔功,也没有和魔人来往,这些日子爹您也知道,我一心扑在修炼上,就等着提升境界,一雪前耻,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入魔呢?” “当真没有修炼魔功?” “没有!我怎么敢欺瞒父亲您呢!”戚昭阳急忙说道,举起手掌发誓,“如果我的话有一句谎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戚善方紧拧的眉头渐渐松开,他上前一步道:“把手给我。” 戚昭阳把手递给他。 戚善方抓住他的手腕,细细的灵力小心翼翼地钻入戚昭阳的体内,下一刻,一道极其霸道邪恶的灵力反弹回来,将戚善方的灵力瞬间吞吃得干干净净! 戚善方连忙放开手,神情冷凝。戚昭阳的奇经八脉全部充斥着魔力,完完全全是入魔的迹象。可他相信戚昭阳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那儿子是如何入魔的? “修炼的时候有无异常?”戚善方沉吟片刻问道。 戚昭阳摇摇头,“一切正常,用了五灵玉之后,灵力聚集得很快,修为也提升得更快了……” 说到一半停住,戚昭阳脸色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腰间的空间袋里掏出那块五灵玉,“难道是这块玉有问题?” “让我看看。”戚善方也想到这一茬,接过那块玉仔细查看,但和先前一样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可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戚昭阳会有今日的结果,一定是这块玉的问题! “你说这块玉是怎么来的?”他问道。 戚昭阳把当日从孟清云那里夺走玉石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 听了戚昭阳的讲述,戚善方的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他将玉收好,眼睛微微眯起,“这几日你好好呆在牢里,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要试图出去,待我看看这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昭阳信任地点点头,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甘心,也只能隐忍了。 戚善方拿着玉石出了牢房后回到真言殿,他脸色如常地和长老们交涉一番,誓言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之后待众人走后,他立即秘密召集了一名弟子进内室商谈。 而这一切,却被一个人悄悄看在眼里。 药园。 淡淡的药香充斥整个房屋,小窗外的芭蕉碧绿如洗,窗台上几盆杜鹃开得正好,紫艳艳的花朵昂然怒放,在风中轻轻摇摆,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孟清云手拿水壶,挽着袖子认真地给杜鹃浇水。天青色的袖子宽大舒适,衬得拿水壶的一节手臂纤细有力,玉似的晶莹。 李三欠不在房里,他经常神出鬼没,很多时候孟清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如果自己有需要,他又一定会出现。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孟清云头也不回,“回来了?” 身后的人轻声道:“少宗主。” 孟清云手上的动作一顿,尔后继续从容地把水浇在杜鹃上,“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自然是有事禀告。” “说吧。” “戚善方秘密找了一名普通弟子入了内室,已经两天没出来了。”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不清楚,戚善方这次避开了所有人。”那人把他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孟清云终于浇完了一盆,又去浇另外一盆,淡淡道:“他不急着救他儿子,反而和一个普通弟子关在房间里,实在让人好奇他在做什么。” 那人默然片刻,忍不住道:“少宗主,您为什么……” 孟清云抬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看着就好,他会自掘坟墓,回去吧,再有什么异动通知我。” 那人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再继续询问,匆匆告辞离开。 人刚走,李三欠的身影便鬼魅般出现在窗前,问道:“他可靠么?” 孟清云笑了,“我又不止他一个。” 看李三欠神色淡淡,不由加了一句,“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信!” 李三欠嗤笑一声,明知道他在说讨巧话,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吧。”孟清云将最后一点水撒在花上,望着盛放的花朵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少宗主,您的药来了。” “进来吧。”孟清云头也没回。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青衣打扮的弟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额头很高,长相平凡,颇有几分老实相。弟子名叫石忠,是刘好手下的,之前刘好帮孟清云采买送物的时候都带着他,看起来很是信任。这次孟清云借口养伤躲到药园来,刘好就派了他来伺候。 石忠进来后把药放在桌上,也不乱看,很是规矩谨慎。 “你出去吧。”孟清云说,石忠便垂头离开。 李三欠绕到门边进来,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视线在空中一错,石忠避开他的目光离开。李三欠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某天在哪里见过他,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思忖间进入屋内,看到孟清云端起青花瓷碗要喝,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别喝!” “怎么了?”孟清云问,随即脸色微变,“药有问题?” 李三欠道:“小心为上。” 孟清云将碗放到桌上,看了洞开的门一眼,轻声问道:“他是刘好的人,会不会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一查而知。” “可是这里是药园。”孟清云道,在药园里将药物送去查验,摆明了怀疑药园的人下毒,一定会得罪秦长老。 “我去。”李三欠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片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团面粉。他将药水撒到面粉里面,揉揉搓搓,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几颗光滑圆润的药丸子。 孟清云微微笑起来,揶揄道:“看来你做面已经熟练,厨房的小工都不及你了。” 李三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又看了一眼孟清云道,“如果有人愿意和我过日子,我天天做面给那人吃。” 一句话顿时让气氛尴尬起来,孟清云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我们去找秦长老下棋吧。” 下棋是假,查探是真。 秦长老最近也过得很清闲,他曾向孟清云摆明了不想趟浑水,可惜还是不小心上了孟清云的贼船,如今下不来了,只能认了,但有些吵吵闹闹的事还是不大愿意出头的。孟清云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养病,他又不敢把人赶出去,只能消极怠工,不出去搀和那摊子混事,反正外面有龙山长老顶着,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孟清云一来找他下棋讨论药草,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戚氏的事一概不提。下到一半的时候李三欠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得了一副补药,想让秦长老看看药性。 秦长老正和孟清云讨论得热火朝天,听了当下示意李三欠拿出来查看。 李三欠便打开包好的纸包,露出那几个核桃大小的药丸子。 孟清云不声不响地在旁边盯着。 秦长老拿着药丸又看又闻又捏的,最后不屑道:“不过是普通的火灵草、山荆之类配的药罢了,对受了伤的人能补一补,也就这样了。” 秦长老浸淫药术几十年,寻常的药物哪里看得上,刘好是他的弟子,配的药自然越不过他去。 孟清云微微一笑,“秦长老高见。” 看来石忠没有问题。 李三欠的眉头拧紧又松开,也好,没问题代表孟清云是安全的。 “只不过里面有味药挺特别的。”秦长老又说。 孟清云眼睛微微眯起,眼里闪过一道极快的光,“哦?” 秦长老道:“这药丸里头有非常珍贵的幽灵草,这种草性喜阴暗,和灵草一样能提供灵力,但只会对魔力有效,所以,是魔道的疗伤圣品。不知李公子是从哪里得的这副药丸?” 李三欠向他的方向倾了倾身子,“不知一般的修真者吃了这药会有什么问题?” 秦长老摇摇头,“没什么影响的,幽灵草对一般人只有滋阴养气的作用,不过这么吃掉有些大材小用了。” 李三欠和孟清云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到了惊讶。 和秦长老又磨蹭了半日,两人才告别离开。 第六十五章 行到无人的半路,李三欠问:“会是刘好吗?” 这是两人最担心的问题,如果刘好暗中投靠了戚善方,那确实有些麻烦。 孟清云走到一棵藤树下揪住一小节树枝,沉吟半晌,咔嚓一声,手中的树枝断成两截,他缓缓道:“于情于理,他没必要这么做。” “那你准备怎么办?” 孟清云放开藤条,脸色柔和下来,“先不用打草惊蛇。” 与孟清云的清净不同,外面闹得熙熙攘攘,人声沸腾,可不管是药园还是真言殿,都像是哑了一样一声不吭,少宗主称病闭门不出,宗主忽然闭关修炼,不管自己儿子了,天音宗几乎要乱成一团。幸好龙山长老手段强硬,收拾了几个跳得最厉害的之后,天音宗的秩序又恢复正常。只是暗地里,大范围的争斗和清洗却无可避免。 如今戚氏明显失势,戚善方一派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之前摇摆不定的人也开始向孟清云示好。戚善方和孟清云的不动如山让人十分不安,聪明点的人已经觉察到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过了两天,戚善方终于出关,开始带人大力清查天音宗弟子的宗卷,一一排查可疑人物。还带人搜查各峰各山,试图寻找魔人的蛛丝马迹,弄得整个天音宗一片人仰马翻,人人私下颇有怨言。 三日后,孟清云翻着一本灵草札记,和李三欠、刘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宁静的药园却忽然闯进了一批人,气势汹汹地朝孟清云所在而来,领头的正是戚善方。 药园的人不敢阻拦,任由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孟清云所在的院子。 听到动静,孟清云放下手中的书本,微笑地望着一大帮人,这一拨人都是戚善方的人,龙山长老不在里面。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见过宗主,宗主是来探望清云的吗?劳烦挂心,清云在药园接受照料,喝了一些药,最近好多了。” 一提起这件事,戚善方就想到当日自己儿子在众人面前入魔,心里便恨得咬牙。再加上他已经知道儿子入魔就是因为从孟清云手上夺来的那块玉,更是恨得眼睛都要红了。 手掌握紧又松开,戚善方的脸上却很平静,声音也很安稳,“清云有所不知,昭阳入魔可能另有隐情,恐怕有魔人潜藏在天音宗暗中作祟,为了彻底斩妖除魔,我们要彻查所有人的房间,包括你的院子。清云是我们的少宗主,想来不会和魔道有什么关系,原本不想叨扰你养病,不过你的院子有禁制,除了你本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不知可否让我们进去清查一番。” 孟清云笑道:“宗主言重了,斩妖除魔是大事,清云自然义不容辞。我的院子请便,至于我暂居的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查的。” 戚善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身后的弟子便利落地冲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些书本杯盏之类的东西,就连石忠端来的那碗药也被端了出来。 戚善方目光在那些东西上逡巡而过,最终落在那碗药上,目光冷凝地转向孟清云,“这是什么?” 来了! 孟清云暗自冷笑,表情纹丝不动,“我被魔人伤了,一直在吃药养病,这是我喝的药。” 戚善方目中爆发出一阵慑人的精光,看着孟清云的眼神残忍无比。孟清云却若无所觉,微笑以对。 这时候,院子里又有响动,被惊动的秦长老和龙山长老等人也进来了。见到院中情景,身为药园主人的秦长老皱眉道:“宗主,不知出了什么事,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一个弟子冷冷道:“秦长老,宗主为魔人一事在清查整个天音宗,请长老行个方便。” 秦长老气得脸色泛红,胡子颤巍巍的,但戚善方毕竟是宗主,他一介长老怎么也不能越过宗主去,便气道:“至少应该通知我一声。” 那弟子又道:“已经派了人去告知秦长老,或许和长老错过了。” 这样敷衍的态度让秦长老气得不清,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压抑着愤怒对戚善方道:“不知宗主查完了没有?” “正在查。”戚善方淡淡道,抬手指了指弟子手里端着的那碗药,“好好地查一查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一道身影忽然扑倒在地,惶急地不断扣头道:“宗主饶命!宗主饶命!” 众人连忙看去,却发现是一个面生的药园弟子。 刘好似乎吃了一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石忠,你怎么了?” 石忠看到他,眼圈渐渐红了,他一把拉住他的下摆,哀声道:“刘师兄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瞒着你的!” 刘好皱紧了眉头,低头想将他拉起来,却发现对方双膝像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只好道:“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瞒着我?快起来说话。” 石忠依旧没有起身,紧紧抓住他,目光急切,“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刘师兄,您让我为少宗主熬药,少宗主却偷偷让我加幽灵草在里头,我当时想少宗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幽灵草,可少宗主说是为了养气补血,让我不用多管,并给了我一些贵重的功法和宝物,我一时贪心,就……就偷了您的幽灵草。” 他一口气说了这一段话,顿了顿,神色惊慌地看了孟清云一眼,继续道,“可是我后来想想不对,幽灵草是魔人的疗伤圣药,少宗主吃这个药做什么,后来我就偷偷观察少宗主,却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戚善方大声道。 石忠像是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说:“发现少宗主在修炼魔功!” 一句话石破惊天,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一时间,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后,一道厉喝响起,“胡说八道!” 众人转头,却是一直静静站在树下的龙山长老沉了脸,目光沉沉地盯着石忠,“这是哪里来的东西,竟敢胡乱说话!” 一个马脸的长老却忽然道:“龙山长老下结论未免太早,这名弟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这么说?” 龙山长老瞪了他一眼,“他说得太离谱了,清云身上灵气充沛,哪里有入魔的一丝一毫迹象?这个弟子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马脸长老却不为所动,继续道:“龙山长老不要忘了萧山之祸。” 众人又是一怔。 萧山之祸指的是曾经南方派系中的萧山派,当时萧山派的掌门得到了一种神秘功法,修为日精月益,速度奇快,灵力也非常充沛,萧山掌门便更用心地练了下去,谁知道一过了金丹期,经脉里的灵力却全部逆转成了魔力,萧山掌门神智大乱,入魔后破关而出,灭了整个萧山派后不知所踪。 从此世人才知魔功中有一种功法,在初修炼的时候和一般修道者无异,一旦到了金丹期就会逆转成魔力,是魔道中非常厉害的一种功法。只是萧山之后,再无人练过此功,马脸长老这么一说,意思非常明显。 众人的目光不由集中在孟清云身上,焦虑、疑惑、猜忌、惊恐……不一而足。孟清云却忽然笑了,他上前踏上一步,缓缓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不知为何,明明还是个刚长成的少年,明明被人团团围住质问的是他,众人却在他的目光中感到一丝心悸,气势无端端地矮了一截。 孟清云笑得和颜悦色,“成长老真是抬举我了,清云还从来没见过萧山派的功法呢。仅凭着一个石忠的话,就说我修炼魔功,也未免太过草率吧?” 秦长老沉沉地看了石忠一眼,石忠却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秦长老转开视线,道:“不错,仅凭一面之词,怎能冤枉少宗主?” 他心里恼恨至极,偏偏是自己的人出来指证孟清云,害得他里外不是人。 其实仅凭着石忠的话,众人也不相信孟清云入魔,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是两方掐起来了,聪明点的都在审时度势,闭口不言,不敢胡乱开口。 戚善方长叹一声,深深地看了孟清云一眼,道:“既然你们不相信石忠,那就听听这个人说的吧。” 他拍拍手,外面忽然有两个人押着一名弟子进来,那弟子垂着头,头发散落在肩头,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充斥着若有若无的魔气! 两名弟子将他扔在地上,他立即朝孟清云的方向爬去,拉住他的下摆道:“少宗主救救我!救救我啊!你说过会保我的!” 他霍然抬起头,众人看到一双被灼烧的眼睛,那两只眼睛紧紧闭着,眼皮上全是瘢痕。竟然是吴悠! 他还没有死! 孟清云吃了一惊,神色却不动。一旦入魔就没有回头路,这世上宁可自己入魔来陷害人的,必定是坏了死志和满腔仇恨,吴悠对自己的恨意不小。 众人看到一个魔人冲着孟清云求救,纷纷吃了一惊,议论起来,这下子,孟清云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戚善方阴测测道:“这位是我女儿身边的弟子,当年和清云的感情可好了,经常在一起玩耍。” 孟清云冷冷一笑,戚善方还真会说话,当初戚瑶和自己是经常接触没错,没重生之前自己也确实讨好着这帮人,不过感情好是假,自己被欺负是真,但由戚善方的嘴说出来,好像自己和吴悠感情亲厚得像兄弟似的。 便道:“吴师兄和我早已形同陌路,当日我伤了他的眼睛,他恨我入骨,如今想冤枉我也不难理解。” 吴悠确实恨他入骨,当日被伤了眼睛之后,戚瑶将他弃之如敝屣,本来是要死的,却被人救了,苟延残喘地活着,一心想要报仇。可惜他一个瞎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隐忍着,现在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他宁可自己死也要拉上孟清云!入魔这样对普通人来说唯恐避之不及的事,他竟然也答应了。 “少宗主,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撕心裂肺地喊道,“当初你说好保我,我才保守你的秘密,跟随你一起入魔,你怎么能抛弃我?!” 李三欠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他猛拉孟清云下摆的手,他不死心地继续用另一只手拉。李三欠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一脚将他踹飞了。 “少宗主何必恼羞成怒?”马脸长老冷冷地说,像是肯定了孟清云和魔人勾结了一般。 孟清云依然面色不动,轻轻拉了李三欠一下,李三欠转头看了他一眼,孟清云点点头,他才闪开身子,站在孟清云身边。 孟清云朝前走了几步,询问众人,“你们相信我是魔人吗?” 跪着指认孟清云的石忠,依然哭着闹着的吴悠……无论怎么看,怎么证据确凿。 龙山长老暗恨,他以为戚善方会为救自己的儿子东奔西走,没想到他根本不管戚昭阳,反而雷霆般地攻击孟清云!自己这方没有准备,现在根本找不到证据证明孟清云的清白,完全处于困局! 刘好第一个道:“我不信!” 他的双目通红,握紧拳头,“少宗主,我相信你!” 孟清云朝他微微一笑,转头一一地看过周围的人,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到眼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刀片刮过一样,不由打了个寒战。这个之前不放在眼里的少宗主,何时有了如此犀利的眼神? 孟清云收回目光,淡淡地对众人道:“既然你们说完了,该轮到我了。” 不知为何,戚善方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孟清云转过身对刘好道:“刘师兄,既然你相信我,我就不让你验了。”然后他慢慢走到石忠面前,轻声问道:“你说,我的药里有幽灵草?” 他的语言很轻很柔,不知为何,石忠却打了个寒颤,不敢说得斩钉截铁,可他一想到自己亲手将幽灵草放在了药里,亲手将药端进了房间,便又恢复了底气,极力稳住声音道:“少宗主,您就不要狡辩了,如果您早点承认,说不定宗主还有办法救你一命。” 孟清云听了不置可否,不再问他,转头对秦长老道,“长老,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我入魔,服用幽灵草,您来查看查看这碗药,到底有没有幽灵草吧。” 众人一怔。跪在地上的石忠霍然抬头,神色忐忑起来。就连戚善方的脸色也变了。 马脸长老立即道:“不行!秦长老肯定包庇你!” 秦长老勃然大怒,“赵冲,你有完没完?!”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也好,你们怕我假公济私,那就当众品鉴吧,幽灵草又不是什么难以鉴别的药草。普通灵草遇火会呈现所属属性的颜色,幽灵草是紫色,大家可以看到!” 马脸长老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长老让人取来一个棉球,伸入药碗蘸好汁液,两指一掐,一簇火焰便冒了出来。 众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将棉球点燃,红色的火焰忽然蹿了出来,尔后蹿出绿色,之后变成普通的火光,变小,消失不见。 至始至终,都没有紫色。 戚善方脸色大变,狠狠地盯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石忠。 石忠呆呆地盯着那碗药。怎么会?他明明每次都加了幽灵草在里面,而且是自己亲手熬好,亲手端过去的,怎么会没有呢? 孟清云朝戚善方淡淡道:“宗主,你看,我根本没有服用幽灵草,不知道石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我服用了,无冤无仇的,非要朝我身上泼脏水。” 众人脸色异样。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 “你……你把药换了!”石忠不死心,垂死挣扎道。 “怎么?”孟清云冷冷的目光朝向他,“我没有服用幽灵草,你挺不高兴的?还是说,你很希望这药里面有幽灵草?”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极其可怕,石忠对上他的目光,吓得僵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众人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样一来,石忠的证词已经无效。 孟清云走到坐在地上的吴悠面前,低下头,轻声道:“吴师兄,我伤了你的眼睛,你恨不恨我?” 怎么会不恨?! 吴悠霍然抬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挤出几句话,“少宗主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恨你?而且你说,只要我跟着你修炼魔功,迟早有一天会复明,所以我才跟着你入魔的。” 孟清云蹲在他身边,“那你说说,你一个瞎子,是如何发现我入魔的?我又是如何教你入魔的?” 戚善方立即道:“清云,就算你没有服用幽灵草,也不能证明你没有入魔,石忠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你。” 他不能让孟清云盘问吴悠,吴悠是个瞎子,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很容易露出马脚。 孟清云却根本不理他的话题转移,继续问吴悠,吴悠早有准备,道:“我是在云瑶峰碰到你的,那天我想去找戚师姐,没想到听到你的声音,然后我跟着你出来,就发现了你使用魔功的痕迹。” “你看到我入魔的那天,是哪一天呢?云瑶峰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在到处有弟子的云瑶峰使用魔功?难不成我是傻子,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在修炼魔功?” 吴悠脸色变了变,大声道:“当时周围没有人!” 孟清云轻轻一叹,问:“吴师兄,你一个瞎子,怎么会看到周围有没有人?” 吴悠却并不惊慌,道得非常流畅:“我听到的,我的耳力很好。” 孟清云继续道:“我是在哪里施展魔功的?” 吴悠之前对过口供,很快答道:“就在云瑶峰松林的路上,那条路人很少有人走。” 孟清云啊了一声,“吴师兄真是好灵敏的耳朵,不仅能跟着我走了大半个山峰,还能走曲折的山路不被我发现。” 吴悠道:“少宗主不用嘲讽我,虽然我眼瞎了,修为却没有瞎。” 孟清云笑起来,“那好,既然吴师兄如此坚定,那就让吴师兄再跟着我走一遍那条山路吧。” 吴悠脸色立时青青白白,变幻不定。他之所以说走松林山路,不过是因为那里人迹罕至,好圆自己的说辞,他没想到孟清云竟然提出让自己走一次,他哪里单独走过? 惶急的,他不由自主地转着头,想寻找戚善方的方向。戚善方和吴悠对了口供,但没想到孟清云会这么狠,他刚要上前阻止。龙山长老却一步跨出抓起吴悠,“既然能跟着少宗主走那么久不被发现,想必一定对云瑶峰十分熟悉,走吧,让我们看看你到底行不行!如果你说谎,小心我让你魂飞魄散!” 强*人的气息让吴悠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起来,说到底他不是个胆大的,原本有戚善方撑腰,又心怀怨恨,以为可以一竿子将孟清云打死,所以宁愿自己入魔陷害孟清云,可如今轮到自己被质问,还被威胁,他却又怕了。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怕死的。 龙山长老不给他任何分辨,像老鹰似的提着他飞往云瑶峰。其他人也跟着飞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干人就落在了云瑶峰的校场上。云瑶峰在戚瑶死后已经没落,弟子变得很少,原先气派的建筑也变得荒芜起来,显出一股衰败之气。 吴悠被扔在校场上,被摔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谁站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找路了。 他惶惶然地站起来,忽然听到耳旁一声轻笑,“吴师兄,怎么不跟着我走啊?” 他立马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两步,脚下便踢到什么东西一下子绊倒在地。他连忙爬起来,摸索着往前走。 孟清云冷冷地站在另一边看着他,“吴师兄,你要往哪里走?松林路在这边。” 吴悠一听,连忙又转过身,摸索着往他的方向走来。 众人看得摇头叹息,戚善方背着手,目光阴沉。 谎话连篇! 这是众人的心声。吴悠是在栽赃少宗主,他的证词根本不能作数! “岂有此理,竟敢污蔑少宗主!拖下去!”龙山长老脸色发青,一挥手,两名弟子便冲出来架起吴悠往山下拖去。 吴悠这下真的惊慌了,他大叫出声,“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没有说谎!” 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吴悠自己也知道这话十分无力,死到临头,他的脸色不由变得惨白,完全失去了刚才指认孟清云时的咄咄逼人,他下意识地想朝戚善方求救,大喊:“宗主……” 然而话还没说完,胸口忽然挨了重重一掌,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抽搐着,头也歪向一方。竟然被一掌震断心脉死了! 可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亡吧。 出手的马脸长老收回手,冷淡道:“这魔人竟然胡言乱语,妄图污蔑他人,死不足惜!” 龙山长老脸色森寒,“赵长老,我们还没有审问出到底是谁教了他魔功,又唆使他污蔑少宗主,这么快将他打死了,线索就断了。” 马脸长老说:“这个人入魔已深,满口胡言,他的话不足信。” 人都死了,多说无益,龙山长老哼了一声,冷冷地凝视了他一眼,转开头。 戚善方阴沉了脸,却并无惊慌之色,他冷冷地看着孟清云,目光犀利而敏锐。 他朝马脸长老使眼色。马脸长老会意,上前道:“不知道少宗主可不可以让我们搜查您的住处?现在我们在排查每一个人的嫌疑,少宗主不介意我们搜索一下吧?” 孟清云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只是那丝笑并未抵达眼底。 这群人,还真是不死心! “好,你们随便搜吧。”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云瑶峰,来到新秀峰。 第六十六章 戚善方道:“清云住的地方有禁制,除了你谁也进不来。” 其实并不是只有孟清云能解开禁制,只要得到秘法和印记就可以,比如李三欠现在就可以自由出入,戚善方强调别人无法进入自然别有用心。孟清云看也没看他一眼,上前将手掌放在门上,不一会儿水波样的纹路散开。孟清云让开身子,微笑:“请吧。” 戚善方的人当然不会客气,当先冲了进去,龙山长老也连忙派了人跟上,他怕戚善方耍什么花招,派了人死死盯着。 戚善方的表情像是压抑着,看着孟清云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想到待会儿这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再也无法翻身,他便激动得不能自已。 孟清云若有所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触。 孟清云微微一笑。 那一瞬间,戚善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很少感到害怕,可孟清云的目光却让他害怕了。 然而他毕竟位高权重了多年,很快就抛弃了这一丝的不适,阴狠地看了回去。为什么要害怕?这个臭小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只要除掉他再除掉龙山长老,整个天音宗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 一拨人几乎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连瓦片都揭开看了,却毫无丝毫收获。 不可能! 戚善方瞳孔收缩,他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李三欠似笑非笑,“宗主好像确定能搜出什么来似的。” 搜索的弟子摇了摇头。 这一次,戚善方的脸色终于变了,怎么可能没有……怎么可能…… 孟清云挑挑眉,缓缓道:“戚善方,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放在我院子里的东西不见了?” 他直接叫了戚善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极低极沉。 戚善方浑身一震,猛然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仿佛有火星闪烁燃烧。 戚善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大网裹住了,对方的眼神像是狩猎的蜘蛛,而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小虫子,不断挣扎着,却被网缠得越来越紧。 怎么可能? 他不过才炼气八层的修为。 他不敢承认那一瞬间自己被孟清云的气势压住了,后退一步后定定神,勉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清云微微一笑,“既然宗主你搜了我的院子,我们可不可以搜一搜宗主的真言殿呢?毕竟,您儿子可是实实在在入了魔,说不定,您才是罪魁祸首呢。” 众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戚善方。事到如今,戚善方口口声声说孟清云入了魔,可拿出来的证据要么不足信,要么明显是捏造的。众人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这是一场针对孟清云的阴谋? “你说什么?”戚善方勃然大怒,他竟敢搜自己的真言殿? “怎么,不敢了?”孟清云淡淡道,一双眼睛锐利如刀。 巨大的羞辱让戚善方脸色发寒,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可是他不能,他不能现在失态,事情已经对他很不利了。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谢谢宗主谅解。” 孟清云朝他一笑,带着人朝真言殿的方向而去。戚善方被那笑容惊到,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沁了出来。他勉强收拾好心情,和众人一起去了真言殿。 从来没有一个宗主被下面的人搜过自己的宫殿,戚善方气得眼睛发红,更多的是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辱!可是他不能拒绝别人搜他的住所,因为是他自己提出要搜遍天音宗每一寸土地,彻查所有人的住处,如果他不让人进去搜,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心中有鬼、公私不分。 深吸一口气,他紧抿着唇,冷冷地跟在孟清云等人身后进入真言殿,看着他们翻箱倒柜地查询所有地方,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孟清云嘴角扬着一抹笑,大声道:“为了证明宗主的清白,你们可要搜仔细了,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众人轰然应诺,极快地分散而去。 不一会儿,有几个弟子匆匆地捧着东西跑出来,大声道:“找到了!” 戚善方一愣。 孟清云不等他反应,上前一步道:“找到什么了?” 那名弟子恐惧地看了戚善方一眼,战战兢兢地说道:“是、是幽灵草!” 这时又有弟子飞奔而出,大声叫道:“我们还找到了一本魔功心法!” 戚善方的表情一下子裂了! 怎么可能? 他大步走到几名弟子面前,凝视着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表情几乎要扭曲。那两名弟子被他气势所慑,齐齐地后退一步。 戚善方的目光在他们的手上扫了两圈,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终于失声道:“不可能!” 这两样东西,明明是他藏在了孟清云的房间,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住所? 孟清云的院子下了禁制,任何人不能进入,他费尽心机破了他的阵法,将东西偷偷放进去,然后安排了石忠、吴悠指认孟清云,三重杀机之下,就算孟清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一切都计划得很好,石忠和吴悠没有扳倒孟清云,他都没有意动,因为他还留着这个杀招,让孟清云证据确凿,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这两样最有力的东西却到了自己的房里! 戚善方愣住了,他身边的人也愣住了。 大殿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孟清云看着戚善方的表情,愉悦地笑了。戚善方,你想我死,我会让你死得难看,你狠,我会比你更狠! 他稍稍转头,朝一直和自己联系的内应交换了一个眼神。 忽然间,一个人忽然冲出来大声道:“各位长老,我要揭发!” 原本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被这一声叫破了寂静,众人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那人一身青色弟子衣袍,料子比起普通弟子来更细腻高级,眉眼普通,从头到尾跟在戚善方身后一直没有出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可是他一出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出他了——韩吉,戚昭阳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韩吉为什么突然跑出来?他说要揭发,到底要揭发谁? 众人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韩吉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会在整个天音宗掀起滔天巨浪! 戚善方的瞳孔微微一缩,“韩吉,你在做什么?” 韩吉似乎不敢抬头看他,垂着头道:“宗主,我实在受不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魔道同流合污,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韩吉,你乱说什么?”马脸长老一看情况不对,便要上前。可他刚走一步,就被龙山长老挡住了,龙山长老冷冷地盯着他,“他话还没说完,你着急什么?” 刚才在药园的情形再现,可是这次对象却调换了。马脸长老气得脸色发青,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却无可奈何。 孟清云道:“韩吉,你有话直说,今天在场的都是斩妖除魔的卫士,一定不会放过魔道的。” 一句话让韩吉原本惧怕的心稍微安了安,他咬咬牙,道:“其实偷偷和魔人联系的是宗主,宗主将魔功传给了戚昭阳,戚昭阳贪功冒进,才在武斗会上不慎泄露魔气。我一直伺候在戚昭阳身旁,他们瞒不了我……” “胡说!”戚善方的人大怒,“你污蔑宗主!你是戚家的家奴,为什么要背叛主人?你这个卑鄙小人!” 戚善方冷冷地盯着韩吉,盯得他慌忙避开目光,沉声道:“你们难道信这个人的一面之词?” 孟清云冷笑,“宗主,我们可是有物证呢。” 幽灵草和魔功心法,可是实打实的从真言殿里搜出来了,现在连他们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出来揭发他,难道还不可信吗? 所有人看向戚善方的目光,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下意识的,周围的人散开,将戚善方围在了中间,摆出戒备的姿态。就连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隐隐地退开,想要和他撇清关系。戚善方的身边一下子空了起来。 看到这一切,戚善方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怒意,血红的目光刺向孟清云和韩吉,他没想到韩吉会被孟清云收买背叛自己,自己儿子的心腹说出的话,可比吴悠石忠之类的话有力多了。 “我还有证据!”韩吉又吐出一句话,仿佛最后的屠刀狠狠地斩下来,他说,“除了戚昭阳之外,宗主还逼着人入魔,那个人被他关在内殿。” 戚善方猛然一震,他怎么忘了!之前为了测试孟清云给的五灵玉是否是入魔的原因,他挑了一个弟子进行实验,那个弟子还在内殿里面关着。原本他是打算吴悠指认孟清云不成,再想办法让这个人出来指认的,可是没想到被韩吉说了出来。 龙山长老立即道:“快去,把人放出来!” 立即有弟子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两名弟子便架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来到大殿。 “苏师兄!”有真言殿的弟子认出了来人,忍不住呼唤了一声。 “苏师兄,你没事吧?”韩吉冲过去扶住他,“没事了,现在少宗主在彻查魔人的事,你没事了。” 那名弟子神智似乎有些模糊,恍惚着听到这句话,睁开眼睛,呆滞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当扫到戚善方的时候,瞳孔立即收缩,整个人拼命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入魔!宗主,求你放了我!我不要入魔!” 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高高扬起的屠刀轰然落下! 戚善方闭了闭眼,其实在发现自己原本放在孟清云屋里的东西出现在真言殿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可他存了几分妄想,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再谋他法,可没想到,孟清云早就看穿了一切,引鳖入瓮,釜底抽薪。他竟然输了,输在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臭小子手上!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睛一片血红! “戚善方,你包庇儿子入魔,和魔人勾结,任何一条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龙山长老厉喝道,为整个事件盖棺定论。 众人仿佛在等着这个命令,刹那间,所有人四散而开,将戚善方和马脸长老围团团围在中央。 “宗主快走!”马脸长老抽出剑,大喝一声,当先朝人群中扑过去。 孟清云站在外围,目光冷冽得如同万年寒冰。早在几天前,韩吉便偷偷来告诉他,戚善方在动他的禁制。那天晚上,戚善方偷偷地将东西放在了他的院子里,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却被一直监视着院子的李三欠收入眼底。等到他一走,李三欠便进入院子将东西搜了出来,凭借着鬼魅的身法悄悄潜入真言殿,将东西藏在了真言殿里面。 戚善方自以为胜券在握,其实却是自找死路。 孟清云和戚善方隔着打斗的人群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闪烁。 恨! 两辈子的恨! 第67章 孟清云缓缓抽出剑,声音清晰而寒冷,“我孟清云今日就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戚善方的身影快得如同虚影一般,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他迅猛无比地朝孟清云冲来。 铛地一声,孟清云连连后退两步,手腕发麻。 炼气八层的修为对上一宗之主,终究勉强。 一道身影横在面前,挡住了戚善方凌厉的攻击。孟清云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李三欠。 两道人影缠斗起来。 越是打斗,戚善方越是惊心。他没想到李三欠的修为会这么高,竟然在自己手下丝毫没有露出败相,不止如此,反而隐隐地压制着自己。 旁边龙山长老正和马脸长老斗在一处。 戚善方眼中的血色退去,满腔满脑的仇恨渐渐消退了,神智也恢复过来。他不能死在这里,一个李三欠都如此难对付,要是龙山长老再过来……他不能死,他必须救昭阳出去! 心生退意,戚善方忽然虚晃一招,朝孟清云攻了过去,李三欠果不其然地回身保护他。趁此机会,戚善方跃至龙山长老和马脸长老的打斗圈,忽然狠狠地推了马脸长老一把。马脸长老收势不及,只能全力攻向龙山长老,正是这一瞬间,一柄冷剑悄无声息地穿透他的身体,直直地没入了龙山长老的腹部! “长老!”旁边的弟子看到这一幕,惊了一跳,下一刻被戚善方削掉了脑袋,鲜血喷涌而出。原本严密的包围圈裂开一道缝隙,戚善方奋力跳出人墙之外,瞬间没了踪影。 马脸长老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看贯穿自己身体的利剑,尔后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倒在地上。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三欠脸色铁青,迅速追了出去。孟清云慌忙过去扶住龙山长老,“长老,你没事吧?” 龙山长老脸色苍白,将剑从腹部抽出来,用手紧紧捂住伤处。 “秦长老,快过来看看!”孟清云是真的慌了。从一开始,龙山长老就是站在他身边的人,虽然有时候古板不通情达理,可一直以来是他的坚强后盾,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一直支持着自己。他对龙山长老的感情,完全是弟子对师父的深厚情谊。他一定不能有事! 秦长老过来为龙山长老疗伤,看了看后,“还好,刺得不深。” 孟清云松了口气,站起身,吩咐众人道:“马上随我去大牢!” 戚善方一定会去救他的儿子,他不能让这两个人逃走。 赶到大牢的时候,牢门已经破了,守卫的弟子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就算不进去,里面的人恐怕也凶多吉少。这一拨人是由龙山长老挑选出来的心腹,被严令不得让任何人带出戚昭阳,之前一定阻拦了戚善方,戚善方才会大开杀戒。 “少宗主,这里还有一个活着!”一个声音让孟清云回过神,快速走到那名黑衣弟子身前,弟子嘴角流着血,脸色苍白,孟清云连忙招手让随行的药园弟子过来救治。 “少宗主……”那名弟子艰难地开口。 “慢慢说,不要着急。他们朝哪边逃走了?”孟清云轻轻握住他的手,目光里满是安抚的力量。 弟子喘了口气,道:“往……往后山方向去了。” 这时进大牢搜查的弟子出来,沉声禀报,“少宗主,戚善方和戚昭阳都不在了,里面的弟子……无一生还。” 孟清云站起身,“曲风。” “在!” “立即通知各位长老发布通缉令,戚善方带着戚昭阳逃走了,以后遇到他们,格杀勿论!” “是!” “周云。” “在!” “带人清查大牢人数,通知药园派人来救治伤员。” “是!” 孟清云的眼眸幽深似海,任何人看到如此惨烈的情形,都不会再对戚善方和戚昭阳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们这次,彻底完了。只要发布了通缉令,全大陆都会追杀这两个人,成为过街老鼠的滋味,想必会让两位养尊处优的父子俩不好受吧。 计划那么久,中间虽然有很多困难,不过现在总算快要达成所愿。最后一步,以斩妖除魔的名义彻底摧毁戚氏父子,杀掉他们,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宗主之位,不会再有人提出异议。 唇角微微扬起,又很快抿成一条冷厉的直线,孟清云当先使出瞬行千里往后山方向追踪而去,他身边的弟子也训练有素地追随着他,化作一道道影子,快速往后山去了。 刚来到后山,茂密的丛林里忽然冒出十几个青衣弟子,看衣着打扮都是真言殿的人,戚善方经营多年,自然有完全忠心于他的心腹。孟清云一剑挑开阻挡的一人,并不管其他人的围攻,直接往前瞬行。身后跟随的弟子迎头和这帮人赶上,两拨人便缠斗在一起,互不相让,谁也不放谁离开。原本清幽的后山传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惊扰了林中的寒鸦,呱呱大叫着飞掠而起。 不知道李三欠追上他们没有…… 戚善方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入了魔的戚昭阳,他有胜算吗? 虽然对李三欠充满了信心,可孟清云心里毕竟拿不准,他从来不敢小瞧戚氏。 要是李三欠出了事…… 心里的骚动让自己心惊,李三欠的安危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牵动他的心! 他连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脚下越发快了,周围的一切如浮光掠影般飞速后退。 后山很广阔,一时间很难找到。孟清云知道自己不能浪费时间,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进入五灵空间,用灵力灌注金系后开启寻宝能力。寻宝能力可以寻找特定的事物,开始孟清云只是用来寻宝物,后来灵机一动,想到这个能力也可以用来寻人。 他开着金系能力继续往前瞬行,不知不觉只剩了他一个。快速飞掠一阵后,搜索范围里突然出现了一团金光。 孟清云心里一松,连忙朝着金光的方向瞬行而去。那里是一块空地,虽然离得很远,但孟清云还是看清了那里的情形。空地里面三个人正打得天昏地暗,其中两个很明显地合起来想置另一个人死地。 孟清云将灵力运转到极致,一边奔走一边将一个灵爆打到天空,如果附近有弟子看到,一定会赶过来查看。 大概是看到了信号,空地上三个人的动作更急促起来,孟清云赶过去,正好和想要偷袭的戚昭阳的对了一掌,两人登时各自后退了好几步。 “孟清云!”戚昭阳看到他,眼睛立即红了,不顾不管地朝他攻来。李三欠那边只对付戚善方一个,明显压力小了很多,他只匆匆看了孟清云一眼就转头专心对付戚善方。虽然只是一眼,可孟清云却读出了里面的意思:你来做什么? 孟清云笑了笑,没理他。如今的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戚昭阳的魔气越来越浓厚,加上心绪激动,入魔的程度越来越深。如果不是孟清云在天姥峰淬炼了火系技能,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死人。 戚昭阳越打越心惊,他和戚善方急着逃走,无心应战,反而被孟清云和李三欠压制住了。不一会儿,原本胶着的战局有了变化,戚氏父子且战且退,似乎打算逃跑。 “别让他们跑了!”孟清云目光冷锐。 “孟清云,你当真要赶尽杀绝?”戚昭阳厉声道,“我们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抢了你的玉,我也遭到了报应,为什么要咄咄相逼?” 孟清云几乎要大笑出声,事到如今,他竟然问为什么要杀他? “你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吗?”孟清云隔开他的剑,目光冷睿,“是因为老天注定的!” 老天容不下你们,才让我重生…… “你们杀害我的父亲,害我经脉尽毁,杀害同门,夺我宝物……每一条都足以让你们死一百次。” 所以,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现在你们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就算我们无冤无仇,我杀了你们也是替天行道。” 所以,血债血偿的日子就在今日! 多说无益,孟清云召唤出凤舞九天,烈火形成的凤凰从剑里清鸣而出,扑向了戚昭阳。戚昭阳身上的魔气极其惧怕这股至纯至烈的火灵,瞬间被点燃。 “昭阳!”戚善方大吃一惊,稍稍分神,被一直伺机而动的李三欠抓住了机会,一剑贯穿了肩头!幸好他反应很快,否则那一剑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戚善方不愧为戚善方,他当即趁着李三欠收剑的刹那后退,掠到戚昭阳面前提起他就往丛林深处跑。 堂堂一宗之主,竟然像只被痛打的落水狗般逃窜,让以为他们要决一死战的孟清云和李三欠同时愣了愣,对望一眼,目光里均是冷冷的笑意。 李三欠一把抱住孟清云,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快速追了上去。贴着身后宽厚的胸膛,孟清云微微一愣,继而放松了身体。李三欠身上的温热让他安心,好像有他在,无论多困难的事都能办好,多难对付的敌人也可以打败。 在夙愿即将达成的这一刻,他忽然深刻地发现,他不能离开李三欠。 戚善方虽然受了伤,可是功力深厚,修为不同凡响,孟清云见识过李三欠的瞬行千里,可以说是风驰电掣、无人能及,可即便如此,也追了好久才追上他。 是戚善方停住了。 第六十八章 戚善方不得不停住,因为前方是一处极其险峻的悬崖,而悬崖下方竟然是滚滚的熔岩。这里是一处山道的内里,两面高挺的山壁将过道夹成了一线天,周围是嶙峋的山石,寸草不生,很是荒凉。 看到这一幕,孟清云忍不住微微笑了,“看来,老天爷也要断了你们的生路,怨不得别人。” 戚善方缓缓转过头,眼神阴毒得像是最毒的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谁生谁死还不知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三欠一把将孟清云推开,迎头对了上去。 孟清云皱皱眉,他很不喜欢这种被护在身后的感觉,然而他的理性却告诉他李三欠没有错,他应该对付的是戚昭阳。 戚昭阳怕极了他,孟清云的火系灵力是他魔气的克星,每一次灼烧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他本身还不熟练魔功,不能发挥正常的实力,束手束脚之下更落了下乘。孟清云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看到戚昭阳明显不敌,攻势更加猛烈,如狂风暴雨般拍向戚昭阳。 那一瞬间李孟清云朝李三欠那方看了一眼,不需要言语,下一刻李三欠忽然虚晃一招,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戚昭阳身后,戚昭阳不愧为天之骄子,在这样极其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能使尽全力避开。 “卑鄙!”戚善方吃了一惊,迅速过来阻挡了李三欠。 “哦?我们可比不上宗主。”李三欠语调含笑,有些遗憾,眼神却十分冷酷。戚善方当真是乱了手脚,成王败寇,在这种关键时刻谁会在乎手段呢?何况平时他们也根本没把这些礼仪道德放在心上,现在死到临头到终于想起来了。 嗤笑一声,李三欠手下越发不容情。 当戚昭阳勉强站定身子后,孟清云疾风骤雨的攻势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挥剑抵挡,然而当他挡住了孟清云的剑后,他忽然看到孟清云冲他微微一笑,心里立即生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他刚要收手,可是他的剑却被孟清云吸住了。下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里冒出了无数朵细小的火花,如同一张大网般将他团团围住。 “再见了……师兄。”孟清云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呢喃,如同情人的低语,然而语调却森寒得让人直冒寒气。戚昭阳的瞳孔瞬间睁大,整张因为恐惧扭曲得近乎狰狞,下一刻,那张脸就被包裹在了熊熊的烈焰里面! 那句话,是他今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啊!”惨叫声响彻云霄。 戚善方身子一震,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昭阳——!” 这一瞬间的分神,就给他的生命画下了休止符。李三欠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戚善方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看到了那把穿透他身体的剑,身子摇了摇,后退两步,终究缓缓倒在了地上。 而戚昭阳的身体,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黑黑的一团,深渊里的热风拂过,黑灰被吹落悬崖,地上除了烧焦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就好像戚昭阳这个人在世上从来没存在过。 清云盯着那团灰烬片刻,尔后又转头看向和戚善方的尸体,心里百味呈杂。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生死仇敌已经被除去,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快意!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有点想要流泪。 他转过头,看着李三欠,问:“他们死了吗?” 李三欠点点头。 孟清云垂头片刻,忽然捂住了脸低笑起来,紧接着越笑越大声,几乎仰天大笑起来。 “孟清云,我为你报仇了!” 多年的激愤和仇恨,在这一刻尽数得到宣泄。孟清云大笑了几声,冷笑着走到戚善方的尸首旁边,抬脚踢了踢依然毫无声息的尸体,“你这样的伪君子,只配跌落地狱。” 说着,他抬脚想把尸体踹进深渊。 “小心!”李三欠忽然感应到什么,快速冲过来抱住他避开,在避开的瞬间,戚善方的尸体忽然发生了爆炸,巨大的灵力波动重重撞击在两人身上。 李三欠闷哼一声,瞬间脸色惨白,他紧紧地将孟清云护在怀里,完全遮挡了他的身体。 孟清云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戚善方竟然还留了最后一手,将自己的尸体做成了道具,实在狠到了极点。 “你没事吧?”他慌张地从李三欠怀里出来。 “我没事……”李三欠摇了摇头,忽然脸色一变,又是闷哼一声。孟清云睁大眼睛,不知何时一把剑穿透了李三欠的胸膛。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眼中满是仇恨的阴翳,他被李三欠反手一掌打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一丈之外。 竟然是秦晖,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戚善方故意引自己过来的?是想设置埋伏杀了自己?是李三欠帮自己挡了杀身之祸? 一时间空气都静止了。 孟清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看到了穿过李三欠胸膛的那截利刃,亮堂堂的,锋利无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第一次……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 他的脸那样惨白,简直快要……死了一样。 “李三欠——!”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周围的空气里冒出了熊熊的火焰,天上地下,充斥了本就不大的悬崖一线天。秦晖几次想冲过来都被火焰挡住了。 孟清云的脑子一片空白,顾不得去理会秦晖,他扶住李三欠,不断地问道:“疼不疼?疼不疼?我带你走,你忍住……一定要忍住……” 李三欠竟然还在笑,“不疼,一点都不疼。” “骗子!” 刚刚报仇的快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恐慌。孟清云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镇定自若,他慌慌张张站起来,将李三欠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扶着他就要往外走,“来,我们走。” 李三欠的声音很温柔,“好。” 孟清云慌忙带着他,踩着火焰往一线天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们走不了的!”秦晖眼看着爱人惨死,却又复仇无望,恨恨地道,“这里早就被我设置了阵法,谁也不能逃出去!” 绝色的容颜已经扭曲,他疯狂地大喊,如同疯魔了一般。即便戚昭阳入魔后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他依旧决定和他在一起。他是戚氏最后的计划,如果戚氏父子不得不走到出逃这一步,他们会把孟清云引到这里来杀死,可他们低估了孟清云和他身边的人,死的反而是他们父子。秦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来,便知道出事了,他立即启动阵法,自己也走进了这个阵内。 他没打算走出去。 四周的山壁开始摇晃,人走在地上几乎要被摇倒在地,踉踉跄跄。 如果李三欠没有受伤,孟清云说不定还会感慨两句,觉得秦晖和戚昭阳算是真爱。可现在的他脑子已经乱了,他拼命地想要收拢思绪,想出对策,可砰砰乱跳的心脏和焦急的心情在干扰他,他极力镇定,因为他知道如果不镇定下来,李三欠就真的没救了。 他从没想过李三欠会死,他好像永远是强大的,懒散的,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强者。可是现在,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剑,快要死了。 “你哭了?”李三欠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抹脸,摸到了湿润的东西。 “你这样的人,竟然会为我哭泣。”李三欠说两句话就咳嗽起来,惊得孟清云慌忙道,“你不要说话。” 李三欠却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惨白着脸笑眯眯的说:“是不是你也爱上了我?” “叫你不要说话!”孟清云不断查看周围的情况,可他走了一阵后发现,好像永远在原地打转。 心中焦急越深。 一只手抓住他,“你回答我。” 脑子里满是破解阵法的孟清云不得不答道,“什么?” “是不是爱上我了?”李三欠的眼睛幽深如海,满含期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清云已经冷静下来,他伸手在墙上摸索,在可疑的地方寻找阵眼。还没走两步却被李三欠抓住,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孟清云拉了回来,“我快要死了,让我知道答案,至少让我不要留下遗憾。” “如果破解不了阵法,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听到他不详的话,孟清云怒吼出声,李三欠的眼神竟然那么认真,他是真的认为自己要死了……他的眼睛没有说谎,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不能放弃! “回答我。” 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刻,李三欠不好好养精蓄锐,保持自己的体力,竟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巨大的石块滚滚而下。周围烈火熊熊,秦晖早已被烧成了焦炭。 “等你治好伤我再告诉你,现在不要说话!”孟清云揪住李三欠的衣领怒吼,目光亮得惊人。 李三欠安静地看着他。 孟清云源源不断地朝他输送灵力,维持他的心脉,他的手不能离开李三欠,但带着李三欠又不好找阵眼,时间却并不等人。 “我知道怎么出去。”李三欠忽然说。 “什么?”孟清云霍然转头。 “那边。”李三欠指了指右边的悬崖上凸起的一块石头,“那就是阵眼。” 那块石头长在了两丈高的石壁上,不飞掠上去不能取下。仔细看,那块石头确实与众不同,蕴含着丝丝灵力。 “太好了!”孟清云不疑有他,喜不自禁道,“你撑一会儿,我马上上去毁了阵眼。” “好。”李三欠温柔地看着他。 孟清云想到取块石头只要瞬息,只要破坏阵眼一切都有救了,十分高兴,并没有注意到李三欠脸上的表情。 他将李三欠小心扶到石壁,尔后迅速攀升而上,抓住了那块石头。他取下那块石头的瞬间,头上的结界忽然裂开一条缝隙,同时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被迫飞上了高空,从缝隙里飞出去了。 刚出来缝隙就合上了。 他呆了一瞬,冲过去要往下方跳。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一线天的下方都塌陷了。猝不及防之下他狼狈地倒向后方,沿着石坡咕噜噜地滚到了最下方,随即被滑落下来的石头压住了半边身子。 “李三欠……李三欠……”他挣扎着从泥石堆里站起来,浑身黑乎乎、灰扑扑的,狼狈得看出平日里一丁点温雅的踪迹。 天边终于飞来了几道人影。 孟清云伸手打出了一个灵爆,已经精疲力尽的他打出这个讯号几乎抽空了他的灵力,他只好用最古老的方式爬上了斜坡。这时候他看到,他的脚下已经完全凹下去了,成了一块巨大的盆地。高高的山壁、陡峭的悬崖、尸体、李三欠……都不见了。 他呆在岸上,拳头紧紧握着,手指甲几乎划破了掌心,过了片刻,他朝下方咬牙切齿地呐喊,“李三欠,你这个骗子!” 声音嘶哑难听,似乎隐含着几分泪意。 第六十九章 一年后。 天音宗到处喜气洋洋,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喜庆,弟子们的脸上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因为今天是他们少宗主接受仪式,成为宗主的日子。 一年前那场天音宗魔人叛乱,少宗主带人斩妖除魔,斩杀了戚氏父子。之后和龙山长老一起前往南方参加盛会,在会上打败了同级弟子,名声大振。之后少宗主又闭关修行,一举冲到了金丹期! 一系列的事件昭示着这位从谷底爬起来的少宗主会在将来大放异彩,说不定会带天音宗重现当年老祖的辉煌。 那一场大变之后,天音宗元气大伤,天一门以少主失踪为由,打着复仇的旗号攻向天音宗索要秘宝五灵玉,一言不合便动手明抢,却被少宗主和龙山长老打得落花流水,大快人心。 随即,天一门昭告天下,天音宗手握无上秘宝。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更有人对所谓的秘宝虎视眈眈、摩拳擦掌。那段时间天音宗经常有人闯入,小打小闹的贼进出过几回,烦不胜烦。后来少宗主抓了一个闯山门的人,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将他绑了大张旗鼓地送回他所属的门派,一路公告天下之后,那门派沦为了天下人耻笑的对象。被天音宗杀鸡儆猴几次之后,那些小门小派的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分量,一下子,天音宗清净了不少。可暗中还有些人不肯死心,而这些人,都不好对付。 孟清云的经历太过传奇神秘,不仅是外界人,就连天音宗的弟子也对其所为的“奇遇”猜测不已,五灵玉的事情爆出以后,大家便猜测他的突飞猛涨的修为是否与五灵玉有关,只是形势比人强,孟清云势头如日中天,谁也不敢去询问他。 更重要的是,自从那次击杀戚氏父子之后,少宗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几乎没有笑过,行事杀伐果断,手腕强硬有力。然而这样的转变在风雨飘摇的天音宗,却是大家很乐意看到的,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领导人是个软蛋。而且他打败了天一门,斩妖除魔,任何一件功勋都足以让人仰视,没有人对他敢提出质疑。 有的人私下里觉得他是故意表现出强势的姿态,威慑其他虎视眈眈的门派,但天音宗的弟子却明白,少宗主是因为一个人才再也不笑了。 那个人是少宗主的好朋友,是少宗主出外游历的时候认识的,曾经救过毫无修为的少宗主,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后这位朋友来到天音宗投奔少宗主,一向不和外人共处一室的少宗主收留了他,两人同进同出,同寝同食,在戚氏父子的阴谋诡计下相互帮助、相互护持,感情日益深厚。谁知道,在和戚氏父子的最后决战中,那位朋友为了保护少宗主陨落了,少宗主从此就失魂落魄,脸上再也不复笑意。 那日,很多人都看到少宗主神情狼狈,朝所有人命令去挖那块方圆足足有一里的盆地。少宗主带人将那块陷落的盆地挖地三尺,不眠不休,挖了足足有十天,却只找到了一点衣袂的碎片。是龙山长老最后看不过去,将他打晕了,才没让他继续挖下去。 被带回天音宗后,少宗主就立即闭关,没和人说过一句话,在行队出发参加盛会的前一天出关,带着队伍去了南方,接着就夺取了胜利,获得了无上声誉。可即便得到了人人眼红的成绩,少宗主的脸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喜悦之情。 之后他又陆陆续续闭关,极少在外面活动,除了天一门来袭时又出关将人打退,他基本上都呆在真言殿,直到前两天长老们宣布,将于月中将他选举为宗主,他才终于出来露个脸。 新近的弟子张宇抱着一堆器皿衣物往药园方向走,当他经过一个庭院的时候朝那边望了一眼,发现庭院的围墙高高,里面的树枝伸展出来,茂盛浓密,大门紧闭着,不见有人进出。忍不住问随行的人,“师兄,那边是什么地方?” “哪边?” 张宇指着那个院子道:“就是那个院子。最近为了宗主继承仪式,前来拜访的客人都把客房住满了,就连我们的房间也被用来招待客人,害得我们只能去住药园的大通铺,可每次经过那院子的时候,我都发现门是锁着的,那里面没人住吗?既然没人住,为什么不用来招待客人?我听说有个客人很不满意住我们的房间,觉得跌了身份,想要住那边的院子呢。” 随行的师兄连忙道:“当然住不得!” “为什么?” “那是少宗主……哦不对,是宗主以前住的居室。” “宗主以前住的地方?他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张宇吃了一惊,很好奇,“不过宗主不是一年前就搬到了真言殿吗?这个地方看着也不像太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用来做其他的用途?” “你没听说过吗?”师兄一脸神秘,“这个院子是宗主和那位朋友之前住的地方,那位朋友死后,宗主就封了这间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就连他自己,也不再踏入一步,那位客人想住这间院子,绝对不可能。” “朋友?”作为刚入门的新人,张宇对于门派的八卦流言知之甚少,“什么朋友?” “生死之交。”师兄说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其实私下里还有另外的说法。” 张宇很好奇,“什么说法?” 师兄一脸八卦,“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等张宇点点头后说道,“听说少宗主和那位朋友同进同出、同寝同食,最后还同生共死,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张宇啊了一声睁大眼睛,“难道……?” 师兄连忙给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张宇紧张地凑近他,“那位朋友是谁啊?” “他的名字是禁忌,不可提。”师兄拍拍他的肩膀,“那位朋友为宗主死了,宗主多伤心啊,谁提到他的事都会勾起以前的伤心事来。有人曾在宗主面前提了他的名字,就被宗主处罚了,如果你不想被处罚,院子的事,那位朋友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两人慌忙站直身体,回头一看,发现负责弟子操练的周云师兄正站在身后,脸上带着冷酷的神情。这位周师兄据说是宗主的心腹,曾经参与戚氏的绞杀,是个铁血无情的人物。 两个人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天音宗都在为宗主继位之事忙得人仰马翻,两位倒有空闲在背后乱嚼舌根。”周云冷冷淡淡地说,“既然这么有闲,不如去把恭房清扫一番。” 晴天霹雳! 不等两人反应,周云便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两个呆若木鸡的身影。 周云回到真言殿,进入内殿偏室,就见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台浇水。窗台上的几盆杜鹃花不知道被施了什么秘法,终年常开不败,紫艳艳的花朵昂然怒放,十分讨喜。 青年的身影站在杜鹃花旁,青丝如瀑,侧脸瓷白细腻,下巴尖尖,脖颈的一段弧度优美流畅。他身形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变得修长挺拔,有着成年男子的俊逸沉稳。气息越发冷冽,简直不食人间烟火,却更加强势,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要毕恭毕敬。 他拿着花洒仔细地为花盆浇水,蝶翼般的羽睫下,神情十分专注,好像外面热热闹闹的气氛和明天的宗主继位仪式和他无关似的。 周云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动青年似的,虽然他知道面前的绝对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可他有时候又觉得青年很脆弱,一碰就要碎了。 “少宗主。” “仪式都准备好了吗?”孟清云淡淡地问。 “禀少宗主,都准备好了。”周云神色有些迟疑。 孟清云虽然没转身,却像是看到了他的表情般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云道:“有位住新秀峰的客人不太满意我们安排的房间,那位客人是琼林派的掌门,让他住新弟子们的房间,确实委屈了。” 天音宗的名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周围几个门派中确实响当当,然而放到整个大陆,却默默无闻了。这样门派的宗主继承仪式,又会有多少门派赏脸来参加呢?可没想到这一次超出了大家的预料,不仅附近的所有门派都来了,甚至连远方的根本没有过交集的门派也派了人来,这让周云等人措手不及,不止腾出了所有客房,连弟子的房间也挪用了。 孟清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房间了?” 周云道:“房间委实紧张。” “既然如此,把真言殿挪出去住吧,我回新秀峰。琼林派的掌门,就安排在真言殿的偏殿。”安排在真言殿,给的是极大的尊重了,可是少宗主却自己搬出去住,这像什么话? 周云刚想劝说,孟清云却挥了挥手,“不用多说。” 周云只好道,“我通知刘师兄……” “我住以前的地方。” 周云这次愣住了,他以为少宗主是要去药园住,没想到却是回以前的院子。 “下去吧。” 他回过神,道了一声是,退下了。 和琼林派掌门等人见过面,客套了一番,又被秦长老念叨了一通明日的仪式程序,时间就到了深夜。孟清云站在院子门口,抬头望了望,半晌后,伸手推开了门。 熟悉的石径露了出来,石板缝隙里的青草已经冒了半尺高,因无人打理的关系,整个院子被荒草覆盖,完全是个荒原了。 “你看我打扫得怎么样?” 耳旁浮现出一个得意的声音,那人刚来到庭院,连扫个地都不会,不止把所有的落叶都扫掉了,还把自己布置阵法的石头也全搬开了,被自己好一通臭骂。 踏上石板慢慢地走,旁边的空地已经长满了野草,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块空地。 “左边……右边……”懒洋洋的声音似乎还在耳侧回荡,那人拿着树枝左格右挡,就把剑术不如他的自己耍得团团转…… 那些鲜明的记忆,竟然还像昨日一般鲜活生动。 孟清云猛然摇摇头,快步离开石板路,推开房门。门被嘭地一声推开,灰尘飞扬而出。周云带着弟子悄无声息走进来,点上蜡烛,擦桌子的擦桌子,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扫地的扫地……很快就弄干净了。 随着房间一寸寸的干净起来,孟清云觉得胸腔里像是塞了棉花,越来越难以呼吸。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两人的身影,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让他想起李三欠曾经在这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他都不知道,那些很细微的东西,自己竟然全部记得。 闷闷的痛弥散在胸腔。 他以为通过一年的强迫和遗忘,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李三欠的死亡,他不去想不去看,不许任何人提李三欠的事,甚至连名字都不许提,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不会那么痛…… 人都是会死的,母亲、父亲、朋友、仇人,就连自己,都是会死的,那些他都扛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当他重新走进这个庭院,进入这个房间,他依然感觉窒息,依然痛不欲生。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弟子们仔细小心地打扫着房间。 “你哭了?”那人惊讶。 “你这样的人,竟然会为我哭泣。”那人面色惨白,却是笑着的,“是不是你也爱上了我?” “叫你不要说话!” 那人抓住他,执着得像个必须要得到答案的小孩,“你回答我。”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呢? 朝他怒吼,不愿意回答。 孟清云闭上眼睛。 周云收拾好之后走过来,“宗主,已经整理好了,你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孟清云睁开眼睛,环视了周围熟悉的一切,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不用了。” 周云像是要说话,但看到他的脸色,便识趣地带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孟清云一个人,月色透过窗户洒落在他身上,显得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他抬脚缓缓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凝视着身边的物件,走到茶几的时候,那里的烛台上高高地擎着一只白烛。 恍然间,像是在烛台后看到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戏谑的表情。 孟清云霍然就怔住了,他摇摇头,再仔细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孟清云的脸色,暗淡下来。 报了仇,地位、名声、财富、功法应有尽有,明天还会成为宗主,所有人都尊敬他,敬佩他,他实现了重生时所有的愿望,为什么并不感到快乐? 心像破了个大洞,无论什么都填不满。 “是不是你也爱上了我?” 那句话一直盘旋在耳边,像个魔咒。 孟清云推开窗户,走到茶几后面坐下,仰头,一轮弦月。 “是不是你也爱上了我?” 为什么以前那么抗拒呢?为什么从不在意呢?即便知道也装着不知道。 可以时光倒流吗? 可以吗?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会握住那人的手,告诉他,“是的。” 第七十章 宗主仪式在卯时就开始了,孟清云必须先去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念祭文、发誓,之后晨时才会出来再祭天,接受长老会的传承。 他来到真言殿,龙山长老和秦长老等人已经在殿里等候,每个人容光焕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走在庄严辉煌的真言殿里,孟清云一下子便感受到肩上隐形的重量,虽然心情依旧没有恢复,神情和姿态却很快地调整到一宗之主的状态,他不会让人看出他一夜未眠、精神不振。 “准备好了吗?”龙山长老问。 孟清云点点头。 闻言周围的人都展开了笑颜,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有两个女弟子脸色微红地请他去更衣。 繁琐的程序一套套地走下来会去掉人的一层皮,但是孟清云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大气,微笑以对,没有过分的高兴,也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不骄不躁,恰到好处。 他渐渐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最后是在大殿会客,宾客笑颜逐开地上来祝贺,礼物如流水般送了过来,给足了天音宗极大的颜面,孟清云含笑以对。 快要送完礼的时候,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他方字脸,鹰钩鼻,两颊却十分消瘦,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显得鬼气阴森。 曲风轻声在孟清云旁边提示,“这是琼林派的掌门潘集。” 琼林派? 孟清云微微点头,就是那个嚷着要换房间的掌门? 琼林派他略有耳闻,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小门派而已,而且离天音宗十分遥远,他们会派人来参加天音宗的宗主继位仪式着实令人诧异,更诧异的是连宗主也亲自过来了。 潘集拍了拍手,他手下的弟子便抬上来七个大箱子,箱子很大,个个足可以容纳一人,做工精致细腻,上面镶嵌着金玉,仅仅是这箱子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满大殿的人都忍不住盯着这七个大箱子看,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潘集示意弟子将箱子打开,顿时真言殿里一片华彩。第一个箱子里面全部是累累的黄金玉石灵草;第二个,是一株用玉石雕刻的白玉兰,浑然天成,竟然像是自然长成的;第三个是一顶紫莎冠,具有聚神凝气的功效;第四个是一株半人高的珊瑚宝塔,宝塔里面是个可容纳一间房屋的空间;第五个是一把极长极细的剑,剑身显红,隐隐流动着强大的灵气;第六个是一把长弓,弩力极强,千里之外可以射穿金丹以下结界;第七个是竟然是一只罕见的灵虎,灵虎在笼子里嘶吼咆哮,灵力阵阵散发,都被笼子上的结界挡住了。 这七样宝贝,任何一样都是当世之宝,足以令所有人眼热不已,可琼林派竟然把这些宝贝全用来送给天音宗,如此大礼,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只听潘集道:“宗主,这是琼林派送上的一点贺礼,不知宗主满意不满意?” 孟清云看到如此至宝,先是吃了一惊,尔后觉得不妥,便道:“潘宗主有礼了,如此厚礼,天音宗担当不起。” 潘集笑道:“宗主过谦了,宗主少年英才,雄才伟略,之后必然在大道上大放异彩。” “潘宗主过奖。” 潘集道:“其实潘某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 “哦,敢问何事?” 潘集叹了口气道:“潘某唐突,还望宗主见谅。我师父在前不久闭关修炼的时候遭人暗算,中了毒后经脉尽毁,功力全散,听说宗主有一至宝五灵玉,可以修复经脉、重升功力,所以特地携礼来叨扰,还请宗主行个方便。” 整个大殿忽然安静下来。 孟清云表情不动,眼眸里有暗淡的光芒隐隐流转。他一直奇怪一个不太有名的天音宗宗主继承仪式,怎么会引得四方修真门派来参拜,原来是冲着五灵玉来的。 他环视周围一圈,淡淡道:“五灵玉?” 潘集上前一步,眼神直直盯着他,“宗主借还是不借?” 大殿里所有来宾都安静地望着这一幕,少年宗主刚即位就遭到下马威,十足戏剧,就看这位少宗主是不是个硬骨头了。 孟清云漆黑的眼睛里渐渐地蓄满阴翳,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道:“既然是潘宗主一片孝心,我怎么会负你的心意?” 潘集神色一喜,“宗主是愿意借了?” 孟清云慢慢道:“五灵玉是天音宗至宝,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动用,就算给了潘宗主你,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启动。” 潘集道:“只要宗主肯借,潘某自然会有办法……” 孟清云抬手压了压,阻断了他的话,“不如这样,请潘宗主将令师带来天音宗,由我们秦长老查看一番,秦长老药术冠绝天下,说不定可以治好令师。” 潘集一甩袖子,神色阴沉,“看来孟宗主是不想借了?” 曲风终于忍不住,咬牙道:“借不借东西在于东家意愿,潘宗主难不成想硬抢不成?” 潘集神色一变,当即道:“听说孟宗主修为超群,潘某今日想讨教一番,若潘某侥幸胜了,还请孟宗主看在潘某一片孝心的份上借出五灵玉。” 孟清云微微一笑,“曲风,你去会会他。” 潘集勃然变色,“孟宗主,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代替你出场?” 一宗之主邀约比斗,别人却不给他面子,还派一个弟子上场,明晃晃地羞辱了。 孟清云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客气道:“潘宗主若想和我斗,还请先胜了我身边的人再说。” 潘集脸色铁青。 曲风有些诧异,却并不畏惧,反正自己以弟子的身份和宗主对打,输了也不丢脸,万一把这逞威风的老小子打趴下,自己可有脸了!想到这里便有些兴奋。 “过来。”却听到上位的宗主轻声唤到。 曲风早已对这位态度随和、手腕强硬的宗主心服口服,闻言上前道:“宗主。” “附耳过来。” 曲风稍稍探过头,宗主白璧无瑕的脸近在咫尺,如温玉一般细腻,不由心头一跳,随即压下大不敬的想法,恭恭敬敬地听宗主说什么。 听罢,点点头。 随即走到大殿中央,笑眯眯地说:“潘掌门,请吧。” 潘集沉住心神,暂且忍下这口气。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后期,他不信对面这个小小的弟子可以打败自己,等他收拾了面前这个小子,再去收拾那高高在上的天音宗宗主! “请!” 他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下一刻便如虚影一般攻向了曲风。原本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应该很快收拾掉曲风,可没想到越打越心惊,曲风像只滑不溜丢的泥鳅,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曲风根本不和他正面接触,东躲西藏,不肯正面交锋。 潘集心头不屑,手下越发狠辣。 其他人看到,也以为是曲风打不过潘集。过了片刻,曲风渐打渐退,好几次险些被戳出个血洞,败相已显。 在下方观望的天音宗弟子不由着急起来,朝最上方的宗主看去,却见他们新上任的宗主表情平静,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笑意,没有一分紧张。不止他如此,他身边的长老、弟子,没有一个有一丝一毫的焦虑之意,不由微微放心了几分。 这时潘集眼眸一沉,不想再耗下去了,扬手使出全力的一招。却不想,他的身体忽然像是被万千道细丝捆住了,动作停滞在当场。他身体停住,体内蓄积的灵力无法发出,只能反冲回去。 全部的灵力反击之下,潘集深受重创,气息大乱。曲风却忽然化作一道虚影,双掌直直推向他前胸。潘集避无可避,生生受了这一掌,身体倒飞出去,撞到一棵柱子上跌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住胸口,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神情狼狈到极点。 “啊,没想到我的掌力这么好!”曲风大惊小怪地鬼叫,“潘宗主您没事吧?我没想到会这样!您堂堂一宗之主,我一个小小的弟子,绝对没有想要把您打飞出去的!绝对没有!我只不过轻轻一推,谁知道您就被打飞出去了!” 说完还假惺惺地冲过去要扶潘集。 下面的人已经在忍笑,这家伙嘴巴挺毒的,听起来自责不已,实则字字诛心。 孟清云目光里露出几丝笑意,沉声道:“曲风,还不快给潘宗主道歉。” 一个宗主被无名弟子打飞了,弟子还向宗主道歉,听起来有客气又有礼,却活脱脱地往潘集脸上扇了几巴掌啊。 潘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弟子匆忙过去扶住他,却被他怒吼着甩开了。他大步走到曲风面前,怒声道:“你耍诈!刚才我明明可以打败你,可突然间身体不能动了,你使了什么妖法?” 曲风吃了一惊,“宗主,我没有耍诈,我可是堂堂正正地赢了你。” “胡说八道!”潘集脸色涨红,目露凶光,“在场高手如云,别以为你可以瞒住,你们天音宗卑鄙无耻,欺人太甚!” 曲风笑眯眯道:“潘宗主多虑了,你仔细看看脚下。” 潘集低下头,曲风一踏脚,地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白色的阵法。 曲风道:“潘宗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天音宗弟子,当着天下众杰的面,怎么敢使诈呢?只是我在宗里修为低微,只能在阵法修炼上花几分心思,我自知修为不如潘宗主,所以一下来便在殿里布阵。如果宗主不认为我胜了,那就算我输吧。” 话语里有几分歉然。 就算他输吧…… 潘集面红耳赤,要是他真的承认曲风输了,那他也不用在修真界混了。设置阵法的做法并无不妥,何况事先又没约定不能用阵法。 可是他的目的又不是和一个小小的弟子争个输赢,他要的是五灵玉,便道:“潘某输了,天音宗真是人才济济……不过,潘某还是想向宗主讨教两招,若潘某输了,这些东西留下,立即带人离开,有生之年再也不会踏入天音宗一步!” 孟清云声音清澈沉稳:“没那么严重,天音宗愿和天下道友做朋友,天音宗和琼林派一向交好,没必要因为一场比试伤了感情,再也不来往了。宗主执意要清云出手,清云莫敢不从……若清云输了,五灵玉自当奉上,但若是宗主输了,还望宗主答应清云一个条件。” 潘集心里一紧,“什么条件?” 孟清云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望宗主答应,琼林派永远不对天音宗弟子出手。” 青年一开始坐着,面容俊秀,笑容浅淡,看起来温和有礼,现在站起来了,众人才发现他的身姿颀长,气质沉稳,隐隐的,有说不出的气势。 潘集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条件,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门派和天音宗隔得那么远,不管自己这次能不能拿到五灵玉,以后都不太会有交集了,便举手道:“我潘某人代表琼林派在此立誓,若今次我输了,琼林派永远不对天音宗弟子出手!” 孟清云微微笑起来,只要有这个誓言在,虽然不能拉到一个朋友,至少可以牵制一个敌人。他缓缓走下台阶,走得很慢,每落下一步,就像踩在众人的心坎上。 “潘宗主,请吧。”青年微微抬手。 不知为何,潘集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他有预感,自己会输,他立即压下心里的想法,对阵之前最忌露怯,未打便有输意,对决斗大大不妙。 他双掌相合,将全身灵力蓄积掌间,原本无色无形的灵力,竟然在他掌间聚集成一个明亮的光团。光团发出灼目的光华,其间蕴含的恐怖灵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如果被这样一招打到,地面起码会出现一个百丈的深坑,真言殿顷刻就会倒塌! 然而众人看向那位少年宗主,却见他始终含笑,不慌不忙。 当潘集的灵力蓄积到最后,怒喝一声,双掌前推,光球携带万钧之势射向孟清云。 人群中,已经有人紧张得站了起来。 却见孟清云伸出右掌,轻巧地接住了! 那颗蕴含着恐怖灵力的光团,如同一个毫无重量的棉球般,被青年轻松地接住了。 潘集目瞪口呆。 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青年微微一笑,右手收拢,光团竟然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这一刻,潘集忽然有了深深的恐惧——这位少年宗主的修为,已经高到了可怕的程度!说不定已经到了元婴期!而且以他的修为速度,恐怕最后的成就不止如此。 他又望望站在一边的曲风,心里升起重重的无力之感。一个普通的天音宗弟子尚且能打败自己,宗主轻轻松松就化解自己全力一招,天音宗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事已至此,再拖下去也无意义。潘集拱手道:“是潘某输了。” 孟清云淡淡道:“承让。” 潘集道:“潘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说完,便带着弟子匆匆离去。 孟清云也没留他。 经过这一场,殿里观礼的众人,内心变得微妙起来。自从五灵玉的传闻被天一门放出来之后,起了觊觎之心的人不在少数。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真者实力为尊,天音宗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看轻的人自然很多,可经此一战,众人的想法已经改观了。 天音宗的实力不容小觑。 众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孟清云见了众人神色,微微一笑,重新回到主位上坐下。 潘集输得其实挺冤枉的,他只是比较倒霉而已。孟清云入住真言殿之后,带人彻查了整个宫殿,并让龙山长老布置了一些阵法。这些阵法足足花了众人一个月的时间,十分精妙精密,其中就有一种阵法,采用了天姥峰练功室的改良结界,可以削弱人的修为,本来是为了防止打斗的时候损坏宫殿用的。后来闯入几次盗取五灵玉的毛贼事件之后,孟清云烦不甚烦,又对真言殿的阵法进行改造,设置了一些其他的小型辅助阵法。 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点也不怕潘集的挑衅。刚才他对曲风说的,就是其中一种辅助阵法,让曲风把潘集打得落花流水。而潘集最后和孟清云对上,他看似气势万钧的一招,其实已经被真言殿的阵法削弱得空有其表,孟清云的修为又不低,自然轻轻松松接住了。 当然,其中的猫腻只有几个内情人清楚,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孟清云要借机扬威,震慑有心人,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潘集走了之后,真言殿里便有善于言辞的门派站起来和稀泥,僵硬的气氛才渐渐好转。 孟清云继续接受众人的祝贺,之后的祝贺比起先前来,多了几分真心。 一派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弟子匆匆来报,声音有些磕巴,“宗、宗主,天极道来人了,说是给宗主您祝贺的。” 一言既出,大殿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就连孟清云这次也不得不震惊了。如果说先前四面八方的门派派人来参加自己的即位仪式,勉强用友爱示好来解释还说得通,可这次连天极道也派人来,就着着实实让人惊讶了。首先,天极道不是个普通门派,放眼整个修真界,提到天极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历史最悠久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也是高手如云的门派,听说随随便便一个弟子都是金丹高手,能坐镇一方的元婴修士更是普通寻常,飞升的老祖也有好几个。这样有实力的门派,对着它每个人都得客客气气。其次,天极道在极北之地,和南方的天音宗相差十万八千里,完全没理由来参加即位仪式。再次,天音宗一个小小的门派,从来没和这样的大派打过交道,天极道怎么会屈尊纡贵地派人来参加一个小门小派的仪式? 大殿里的人都露出惊愕之色,人人都开始猜测天极道和天音宗的关系。 天音宗的实力已经如此莫测,如今还和天极道沾了关系…… 那些原本还有小算盘的人,连忙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孟清云内心震动,表情却纹丝不动,心思转得飞快。也好,虽然不知道天极道派人来是何意,但目前来说是对自己有利的,只是不知道来者是否不善?不会也是冲着五灵玉来的吧,那可真是麻烦了。 龙山长老等人也露出惊愕之色,纷纷转头看他,期待他能有所表示,但可惜的是他们失望了,孟清云一句解释都没有,道:“快请贵客进门。” 第七十一章 日出东方,红日高悬,高大雄浑的真言殿亮堂堂的,香炉里燃着的松木散发着淡淡清香。 此次来参加仪式的不是宗派之首,便是门派翘楚,名号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风度姿仪自然也不同凡响,不过听到天极道的人要来,即便都是尊位之人,也难免有几分失态,真言殿里的人喝茶的喝茶、扇扇子的扇扇子,目光却全都若有若无地望着大门,等候着走进来的人。 孟清云听过天极道的名号,但看到殿中人的表现也仍然暗自吃惊,觉得这天极道好大的面子,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去迎接才显得有诚意,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好歹一宗之主,今日又是自己的继位仪式,如果做得太过殷勤小意反而失了气度,便又稳如泰山地坐着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平常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可今天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好手,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全都精神一振。 过了片刻,明亮的大门外面走进来三个人。当先的一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身上的墨色长披风在行走间猎猎飞扬。他身后跟着两个人,看样子是随从。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最先一人身上。 等到人走到殿中,殿里某些人的表情,立即变得微妙起来。孟清云握住扶手的手指遽然收紧,几乎要将扶手生生掰断。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三人在大殿中站定,大大方方地接受万众瞩目,淡定如山。 三人中右边一名老者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孟清云道:“天极道少主听闻孟少宗主继承天音宗宗主之位,特地来参加孟宗主的仪式,如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一向温和有礼的孟宗主居然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说。 鸦雀无声。 老者转过身,比了比身边背负双手笑眯眯的青年,“宗主,这是我们天极道少主元肃,少主听闻宗主继位,一路快马加鞭,连夜赶了过来。” 青年终于笑了笑,对着上面的人道:“宗主,别来无恙?” 孟清云已经完全木了、呆了,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长老、弟子也震惊地盯着下方的青年,表情千奇百怪。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却低声道:“竟然是天极道的少主,天音宗真是好大的面子!”“没想到天极道的少主这么年轻!” 殿里的气氛十分怪异尴尬,主人似乎忘了待客,客人似乎也不愿意提醒,只是两两对望着,眼也不眨一下。渐渐的,客人们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宗主,没有我的位置吗?”元肃开口。 孟清云像是打了个激灵,从神游状态回过神来了,他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表情激动,似乎想要冲下来一般,却又硬生生忍住,缓缓坐下,沉声道:“多谢少主,还请少主就坐。” 还沉浸在震惊的天音宗弟子也回过神来,在内心呐喊——这不是真的!李三欠怎么会是天极道的少主?!他不会是假冒的吧?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在场的人有些人见过那名老者,知道他在天极道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早已对李三欠的身份确认不疑,此时只剩下满心激动,见天音宗宗主和少主会完了面,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来套近乎。虽然碍于场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是谁都能瞧出他们的殷勤。 然而天极道少主却对那些仿佛热恋般的眼神视而不见,坦然地走到天音宗宗主身边最近的位置坐下,尔后朝着众人露齿一笑,“今日是孟宗主的仪式,我的到来应该不会扫了众位的兴。” 哪敢说您扫兴啊? 众人偷偷抹汗,却也知道这话是在帮衬着孟清云了,提示大家不要忘了场合。这孟清云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天极道的少主有了交情的? 猜测着向上望去,却见到孟宗主一双眼睛盯在天极道少主身上,眨都不眨一下……好像不是见到尊者该有的态度啊。 之后的祝贺比较仓促,客人略有点紧张,主人更是心不在焉,整个仪式在正午的时候终于结束,之后便是比较轻松的宴会。众人终于可以找到机会去和天极道少主、天音宗宗主套近乎,一转眼却发现,两人都不见了。 孟清云一直注意着李三欠,不,元肃,发现他起身离开后,也交代了曲风和周云一声离开了。他跟着元肃离开真言殿,一路沿着石径往新秀峰方面而去。 路过的弟子见着两人,纷纷围过来祝贺行礼,孟清云不得不分心和这帮目光闪闪的弟子们打招呼,等打发了众位弟子一看,元肃已经消失不见了。 孟清云心里着急,略一思索,运起瞬行千里往新秀峰赶去。 如果所料不错,那人应该去了那里。 当他到了那所熟悉的庭院前时,果然发现门已经开了,仿佛在等着谁似的。 孟清云神色微微一怔,抬步走了进去。 大门在背后吱呀关上,喧闹的世界被隔绝在外。 孟清云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房间推开门,冷冷地对着里面的人道:“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李三欠没有死,他比谁都开心,可是这股开心里面又夹杂着一丝气愤,恼恨他一别一年,竟然一点讯息都不传回来,更怨恨他当时竟然骗他! 站在屋中央的果然是元肃,他身材高大挺拔,背负着双手,闻言缓缓转过身,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深不见底,“孟宗主。” 冷淡疏远的三个字让孟清云欲过来的脚步钉在原地,有些发怔。李三欠……怎么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简直就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面前这个男人,有着和李三欠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体,一样强势,不,更强势,眼神幽深如海、不可捉摸,唯独缺少了一丝痞子气,太过一本正经了。印象中的李三欠总是挂着痞子似的笑,看起来有几分吊儿郎当。 他真的是李三欠吗? 无意识的,似乎想确认似的,他喃喃开口道:“李三欠?” “我叫元肃。”对面的人说。 突然间,孟清云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尴尬,那股想要兴师问罪的冲动打到了棉花上,空荡荡地疲软了。他讪讪地道:“你……你不是李三欠吗?” 他一直确定这人是李三欠,可是现在面对他,莫名其妙的又不确认了。 “以前是,现在不是。”男人淡淡道。 孟清云松了口气,却又更尴尬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尴尬,明明对方已经承认了身份,可是他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始终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一年的时间,竟然改变这么大? 又或者说,“李三欠”根本就不存在?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骗他,想问他是如何从阵法中逃出来的,想问他有没有受伤,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没有讯息……可是现在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他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说:“哦。” 房间一下子就静默了。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还是男人打破了沉默,扫视着四周说道,“你还住这儿吗?” “没有……”孟清云说,“搬去真言殿住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些冷,“哦,也对,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这间院子自然不放在眼里了。你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抛弃什么,一向分得很清楚。” 这话像是针似的刺向孟清云,他觉得心脏微微抽搐起来,不由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怎样的?”男人微微讥讽地挑挑眉,黝黑的瞳孔直直盯着孟清云。 孟清云明白了,面前的男人在生气,怨恨他当年辜负他的真心,连临死关头都不愿意给他一个回复。他张口想辩解,可是一向善于言辞的口舌这次像是被黏住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辩解呢? 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是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该做什么该抛弃什么,他比谁都要清楚。 而且,他欠他良多,他实在没脸为自己辩白。 他选择了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男人问。 孟清云低下头,轻声道:“我无话可说。” 元肃极淡地笑了笑。 孟清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当他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便一阵一阵地抽痛,根本无法面对他。 想要逃避似的,孟清云哑声道:“我还有事,少主请自便。”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孟清云还没回过头,眼角便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随即身体被重重地压到墙壁上,背脊几乎要撞断似的隐隐作痛。 元肃的两只手将他困在墙边,一双眼睛压抑着愤怒,“就这样?你要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我……” “孟清云,你到底有没有心?!”近在咫尺的瞳孔渐渐发红,“这一年来我没有哪一天不想你,没有哪一天不想当日的事。只要一想到我那时候快要死了,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居然也不肯开口告诉我,我就心像是刀子绞似的。而你呢,继续练功,做你的少宗主,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你竟然就和我说这些?!” 孟清云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李三欠……” “我不欠你!”男人蓦然爆发出骇人的怒气,揪住他的衣领逼视着他,“是你欠我!” 孟清云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他极力想站稳脚步,可惜男人如同狂暴的兽,拉着衣领一把将他扔到床上,随即在他未爬起来之前压住了他。 “说,你有没有想我?”元肃紧紧压着他,眼神凶神恶煞,似乎一旦孟清云的回答不令他满意,他就要把孟清云给吃了。 孟清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辈子他最讨厌被胁迫,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面对这样的境况,他第一反应是要奋起反击,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对方灼人的瞳孔,看清楚里面的焦灼和愤怒,心里那丝骄傲又快速地消散了,别过头,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想。” 元肃掰过他的脸,问道:“说什么?大声点!” 这家伙! 孟清云涨红了一张脸,憋了半天,勉强憋出一个字,“想。” “想谁?” 有完没完! 孟清云气得不停挣扎,羞耻感令他的耳朵都红起来了,“你放开我!” “回答。”元肃淡然地压着他。 孟清云挣扎无果,只好咬牙道:“想你这头猪!” 元肃一怔,眉眼都笑起来,却口气淡淡道:“骂人不是好习惯,这张嘴该被教训教训。” 说完低下头,吻住了孟清云的唇瓣。 滑腻的活物闯进口腔,肆无忌惮地四处舔舐吮吸,极度的麻痒瞬间袭击了整个身体,从未有过的刺激之下,下方已经悄悄抬头,孟清云头皮一炸,毛都要竖起来了。 情急之下,孟清云快速伸手戳对方的眼睛,却被反捏住双手放置头上,随即被一根布条更绑上了。又慌忙抬腿踢打,却被对方强行分开双腿挤了进来。一时间,孟清云呈极其尴尬的姿势被压制在床上。 “你这人就是欠教训,不能对你太好,太好就蹬鼻子上脸,不拿人当回事。”元肃慢条斯理地说话,手却大力地撕扯着孟清云的衣服。 “住手!”孟清云气得眼睛都红了,身体不知因为难堪还是因为情.欲而微微颤抖。 挣扎间,两人的身体接触得更加紧密,下方几乎撞在一起。元肃的动作蓦然一顿,眉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有些惊讶地道:“原来你喜欢被这样?” 孟清云感觉有个巨大的灼热的东西抵着自己,而自己那处,也很明显地抵住了对方。 轰然一声,孟清云的脑子炸了,身体的失控让他本能地害怕和抗拒,他嘶哑地叫了一声滚开,空气中冒出细小的火花,带着可怖的力量冲向元肃。 元肃身上冒出一阵白光,那些火焰完全沾不到他的身体。他垂下头,看到一张恐惧苍白的脸,元肃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身,放开了孟清云。 孟清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走吧,趁我还没反悔之前。”冷冷淡淡的声音。 几乎是立刻,孟清云急忙朝门外跌跌撞撞地跑去,什么功法修为全都忘光了,只知道用两条腿往门外飞奔。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临出门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问,可他已经顾不得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里的火苗越烧越旺,像是要把他烧融化了。这样的变化前所未有,完全属于失控状态,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他这样事事都要掌握在手里的人来说,失控是极其可怕的,面对未知的失控,他只想逃到一个安全的地点再处理。至于其他人,他完全顾不上。 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等到冷风一吹,将他混沌的脑子吹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处森林里。 天音宗到处都是山和树林,现在人人都聚集在真言殿宴会,周围的群山上没有一个人。 喘了口气,孟清云渐渐冷静下来。脑子冷却了,却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热度。极度的麻痒和空虚在身体里流窜,仿佛有微小的电流四处溜达,让他不住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可思议地质问自己,难道对于李三欠的渴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仅仅一个吻而已,就把一向清心寡欲的身体挑逗到这种状态。 离开了让他头晕脑胀的根源,理智似乎也跟着回来了,他转动着脑子,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李三欠压制了,始终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才有一系列的事情。 他的尊严不允许如此,他是一宗之主,即将担负整个天音宗的未来,怎么能让另外一个人完全牵着鼻子走呢。 可是面对现在的李三欠,他感觉自己没有把握还能像以前那样掌控他。 现在的李三欠,完全是一条不受驯养、又无法对抗的狼,一不小心就会被咬得奄奄一息。 对于这种危险人物,按照孟清云的处世法则,是必定要躲开的。 还是离开吧,先冷却一段时间再说。 他对自己说。 然而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 “你喜不喜欢我?” 孟清云闭上眼睛,停下了脚步。 明明后悔曾经没有回答他,难道这一次还要逃避? 李三欠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厉声的质问,还有质问时眼里不可忽视的痛苦,像是一把小刀子搅着他的内心。 难道又要再一次伤害他? 不,不能这么做。 回想起自己以为李三欠已死的日子,孟清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李三欠。 一旦有了这种清醒的认识,理智便会让孟清云做出最快速的反应。 深吸一口气,孟清云拍拍脸,走出树林,又朝不远处的院子走去。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宗主身份,在一个爱你、你又爱他的人面前,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让爱人高兴,这些东西暂且抛弃又何妨? 是的,他孟清云就是一个懂得自己要做什么、懂得该抛弃什么的人,哪怕是爱情,他也容易用理智来计算。可是,他想告诉李三欠,即便是理智的,即便他是个自私的人,他的爱也是真心的。一旦他意识到自己要什么,他会用最真诚、最执着的心去获取,譬如复仇,譬如爱情。 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李三欠我……”重新回到屋里,想要告诉他真心话,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孟清云怔怔地站在原地,喃喃道:“我……我喜欢你啊……” 他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用一双深情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那人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第七十二章 关于名字 一日孟清云指导了新弟子之后去药园找秦长老下棋,两人下了半晌,秦长老忽然问道:“宗主,你和那位元少主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孟清云迷茫片刻,才明白秦长老口中的元少主指的是谁,微微一笑,下了一子道:“不是说过么,元少主救过我,就认识了。” 秦长老看他不想多谈,就没再问,可是内心却依旧满怀好奇。元少主是什么身份,当日为什么要巴巴地跟着还是少宗主的宗主回来呢?还有,眼下两人又住在一起,说是朋友,委实也太过暧昧…… 偷眼瞄面前的少年宗主,只见对方一派镇定自若、龙章凤姿,坦荡得让人不敢乱想。 虽然不敢,不代表不想…… 秦长老心里小猫爪子挠似的,却不好开口问。 孟清云却在想别的,每次别人提“元少主”“元肃”之类的名字时,他都要思考片刻才能反应过来叫的是谁,要是让李三欠知道自己老记不住他的名字,特定会怒火万丈,至少洗衣扫地伺候之类的事情肯定不会做了。 孟清云决定先下手为强。等和秦长老下完棋,孟清云便前呼后拥仪态完美地回到真言殿,屏退弟子后入了后殿,对着坐在书桌后面的李三欠说:“少主……” 李三欠掀了掀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抬头冷冷地盯着孟清云,“你刚才叫我什么?” 孟清云笑眯眯地走过去,“少主啊。” 李三欠挑挑眉,“叫我的名字。” 孟清云叹了口气,委屈道:“叫惯了你李三欠,现在忽然叫我换个称呼,真是不习惯。” 李三欠道:“慢慢就习惯了。” 孟清云说:“要不这样,我以后还是叫你李三欠好了。” 李三欠似笑非笑,“为什么?” 孟清云知道一个答不好,估计会被折腾得很惨,强制镇定道:“这是……爱称,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称呼。” 话一出口自己都想骂自己不要脸。 李三欠表情松了,微微扬起嘴角,“准了。” 看来吃这一套。孟清云暗自松了口气,趁热打铁道:“每次别人叫你元肃、元少主,总感觉在叫别人。元少主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李三欠却和我形影不离、不离不弃,我的心里都是李三欠,到现在都不习惯高高在上的元肃呢。” 李三欠被“爱称”哄得龙颜大悦,对此很是温和,“慢慢习惯就好。” “估计会很长时间不习惯,说不定别人叫你的名字我都反应不过来。” “没关系。” 孟清云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关于双修 两人遮遮掩掩地过了一阵,李三欠再次提出带孟清云回天极道,准备行了双修大礼后名正言顺地往来,孟清云又拒绝了。 李三欠十分生气,“你什么意思?” 孟清云说:“再等等,目前不太方便。”又举出若干不便离开宗门的理由,说起来头头是道,很有道理。实际上,他很抗拒去天极道,只要去了就是“上门”,他还没有那个准备,若让李三欠“嫁”入天音宗他是相当乐意的,可惜知道不可能,便也没提过。 李三欠听了他的理由,若有所思地答应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李三欠问他,“事情处理完没有?” 孟清云答曰:“没有。” 又过了一个月,李三欠再次问他,“事情处理好没有?” 答曰:“没有。” 李三欠提出告辞。 孟清云大惊失色,“你要走?” 李三欠说:“出来太久,得回去了。” 孟清云很是不舍,想留他下来,李三欠却去意已绝,孟清云很是无奈,内心纠结着要不要跟着他回去。 还没想清楚的时候,李三欠说:“我得带一样东西走。” “什么?”孟清云问。 李三欠忽然扛了他就跑。 隔日。 龙山长老收到一封信,上书:清云与我结契,回天极道见宗主,不日便归。 龙山长老震惊得无以复加。 没几天,天极道少主和天音宗宗主双修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大陆,孟清云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任凭你多狡诈,在简单粗暴又有绝对力量的人面前,一样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