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丫头的书要上架了,第一次写这个感言,表示很欢喜很新鲜~不管怎么说,感谢各位支持喜欢并且看丫头写书的亲。作为这儿的老作者,丫头实际上一直都是很随性的写。在这儿,要感谢青青编辑和樱桃编辑对偶的支持。还有,所谓读者是上帝,如果亲们有什么建议,丫头听取后一定会努力完善这个故事。 


第1回 你能看见我

    夏时节,空气中弥漫着夏荷初开的恬静芳香。

    莫城素来是大玥国极繁华的城市,比之上京许是要差,可和其他城比起来,这可就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这城区东面,有片极其静谧的地方。这里居住的多为达官贵人,而其中宅院最为富丽的,当数荣欣侯连府。说起这连府,其中的故事在汏城各大茶馆,都有说书的去精彩描述。当年的连将军,可是为了先帝打下半壁江山,赶走边境的异兵突厥,才换来了今日荣欣侯连府的欣荣鼎盛。

    此时东街石道上,伴随着噔噔马蹄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辆墨绿色马车驶来,乍看之下极其普通,可若是仔细瞧着,就能看见边角上荣欣侯府的标志。

    就在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双似紫葡萄般水灵可人的眼睛,这是个可爱清灵的小女孩,身材瘦小约莫七八岁,乌黑的头发梳成双丫髻。连滟熙瞧着那街市,心中感慨亦是有之,此时却半点也说不得,只幽幽看着,似是要勾起心中最深的回忆,怅然若失。

    这时,眼前出现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红色汁液、保养的并不算极好的手将车帘拉上,扑了一层桃花粉的手腕上带着陈色不算好的银镯。

    连滟熙转头,娇声道:“娘,怎么了?”

    方氏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温婉微笑,柔柔说道:“莫要乱看外面。”

    连滟熙听后讪讪收手看向那妇人,心中溢满暖情,童声稚气的撒娇道:“娘,等去了爹爹那以后,这儿的有趣景致,咱可就都瞧不着了。”此时不瞧,说不定在那宅院中,就永远也看不见了。

    “别瞎说,你若是想出来,老爷怎么会不带?还有,等入了连府,就莫要再唤我娘了。”说到这,方氏垂头敛眉,眼眸中出现一抹落寞,然很快便消失不见,依旧是那春日蔷薇般的笑容。

    连滟熙嘴角也挂着笑,她乖巧点头,似是极其的听母亲的话,然当那小小的脑袋低下时,眸中却闪现出一抹与其年龄极其不符的淡漠和疑惑不解。为什么我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这是宿命还是其他,只知自己也许真算好运,那临死前在水中的窒息感还历历在目,此时却回到了原点。

    她微微嘟着粉嫩的唇瓣,娇娇的说:“就是因为进去之后不能叫了,此时才要多唤几声。”

    方氏想起作为外室,心中酸涩难当,若不是她肚子争气,女儿还不知道何时能入连府的族谱呢!从袖口拿出一张素白的棉布帕子,擦拭眼角泪痕,哭哭啼啼的说:“是娘没用,害的你到八岁才能进府。”

    连滟熙看着母亲的哭泣,心里也不好受,伸出小胳膊,搂住方氏,将脑袋靠在方氏的胸前。纵然有诸多的悲伤,可再能这样搂着娘,以前的总总磨难艰苦,也都算值得!

    马车在荣欣侯府的西侧的偏门停下。

    “姨娘、六姑娘,请下车。”车外传来中年妇人带有不屑、轻视的声音。

    方氏微微皱眉,没说其他,只掀开车帘缓步下了马车。

    连滟熙跟在方氏的后面,下车后就瞧见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丫鬟站在前面那说话嬷嬷的后面,她眯起眼睛,稚嫩的娃娃脸上带着甜甜笑容:“有劳了。”

    “请姨娘、六姑娘快些入轿,太太还在里头等着呢。”为首嬷嬷表情严肃身子福了福给连滟熙行礼,恭敬说道,指示着其他嬷嬷搬运行李,连滟熙在连府排行第六,虽是外室庶出,可对他们来说,却也算正儿八经的主子。所以这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方氏胆怯的看向那嬷嬷,默默的上了轿子,她的性子素来是极其柔弱的,自己也没有什么主见,往日里都是听老爷的话,什么主意都拿不定,关键时刻往往还要去询问连滟熙的意见。因此,她现在虽然能够感觉到这嬷嬷的不善,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连滟熙对于这样的态度并没表示不满,母亲素来那样,她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且作为突然冒出来的庶女又不见受宠,不受仆人待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坐在轿子里,并没有掀开轿帘,连府的景致虽然精美绝伦、气派富贵,然她心思清明,这里可没什么是属于她的。想起曾经在这的种种,虽不想入连府,却是无可奈何。自己这般年幼,又是女子,不论如何,现在的自己都是无法在外面过活的。

    连滟熙想的通透,此时亦摒弃那些胡思乱想,只默默做着心理准备,又要见到李氏了。

    荣欣侯连府很大,约莫轿子走了一炷香,方才停下。

    “六姑娘,您请下轿。”轿帘掀起,连滟熙扶着外面那嬷嬷的手腕,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所站的方位前方,有一道回廊,她记得,这回廊走到最后,便是李氏所居住的院子——听风苑。而平时会客的正厅,却是在这回廊的南侧。嬷嬷在前面带路,方氏和连滟熙跟在后头。

    连滟熙看着前方,心中晓得这是要去李氏的听风苑。然在这时,前方走来个穿着翠色二等丫鬟服的年轻女孩,她身形缥缈瘦削几乎透明,似乎一块小石头打过去,就会碎掉。面色乌青神色缥缈不定,似是在看前头,又好像不是。她脚步微顿,眉头蹙起,小而粉嫩的脸蛋露出一抹疑色。心中顿时生出了烦躁。

    “六姑娘,您怎么了?”嬷嬷虽人在前头,可亦是察觉到连滟熙的停顿,她对前面站着的丫鬟视若无睹,只转头疑惑的看向她。

    连滟熙赶紧摇头说没什么,心中却是纳闷,这嬷嬷难道没看见?紫葡萄般剔透水灵的眼瞳与那二等丫鬟有一瞬的对视,心下顿觉慌乱,那莫不是……

    翠色衣衫的二等丫鬟却是停下脚步,迷茫的神情渐转清明,乌青的面容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向连滟熙,发着颤的声音缓缓问道:“你能看见我?”愚人节快乐!新书很娇弱,求爱护~ 


第2回 敬茶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她为什么还会出现?连滟熙深呼吸,一直以为,这样的东西大多喜欢在夜晚出现。

    “太好了,六姑娘您可以看见奴婢了!”翠衣丫鬟激动的说道,那乌青的脸色此时却也显得好了些。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点头,却没有说话,她偷瞄那嬷嬷和方氏,见他们都没有看见那丫鬟,心中翻江倒海,她居然在侯府看见——鬼?!

    想起前世的自己,就是因为在生母方氏死后,她突然能够看见鬼,而被主母李氏诬陷说是妖孽上身浸猪笼而死。那死去的恐惧依旧存在,此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饶是那翠衣丫鬟再如何叫唤,她都不吱声,只跟着嬷嬷向听风苑走去。

    走到听风苑,映入眼帘的是那满园的月季开的娇艳夺目,尤其是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更是绚烂。

    “六姑娘,方姨娘,请。”嬷嬷板着脸,恭敬说道。

    连滟熙和方氏一同进入院中楼阁,只见这屋内的地上满是水光月大理石,四面挂着轻纱罗幔,正中间摆着麝月满香炉,上方飘着缕缕青烟,带着悠然的月季混合着山百合在屋内幽幽飘舞。

    连滟熙一直垂着脑袋,那翠衣丫鬟鬼魂跟在其后,虽没说话,但她却感觉到了她的恐惧。鬼魂也会害怕?双目却瞧见了左面穿着绣有富贵牡丹的绣花鞋和金银掐丝撒花绫罗裙富贵满溢的中年妇人;而右面则是穿了镶嵌鹅卵石大小宝石官靴,身材消瘦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回老爷、太太,奴婢将方姨娘、六姑娘给带来了。”嬷嬷说道,身子向左一侧,默默退到了后方。

    “老爷,这便是方妹妹和滟熙?”李氏端雅的坐在八仙椅上温柔问道,语气和缓中带着亲切。

    连珏点头,垂眉看着前面正行跪礼的两人,视线挪到方氏微隆的腹部,眉头微微皱起,隐着不忍。

    “这么个可心人,怎地现在才带回来?”李氏自是将连珏的表情看在眼中,眼眸中闪过一抹转身即逝的轻蔑,却还是那温乎乎的口气:“你们这些奴才,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方姨娘身子重吗?怎么都不知道扶她坐下?”

    就在那嬷嬷上前要告罪认错的时候,方氏上前一步,行了礼,怯怯懦懦开口说:“多谢太太好意,妾身还未给太太敬茶,若是这般坐下,实在不妥。”

    方氏这般说了,李氏自然不会拒绝,这妾室入门,自当是要给主母敬茶的。

    连滟熙在方氏敬完茶后,也上前一步,端着刚沏的茶,有礼的说,“给母亲敬茶。”心中再是不情愿,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恭敬柔顺。“这规矩学的不错,”李氏细细打量这两人,看着那微隆的小腹,就心情烦躁。在这两人要进来前,就听下人说过这个外室是个空有美貌,性情绵软极好拿捏,而连滟熙在性情上也是极像方氏。这样的一对母女,本是毫无威胁。却没想到方氏的肚子这般争气,时隔八年居然又怀上了孩子?若是这以后生了,就算是庶子,可在李氏看来那也是要分出一份家产过去。不过此时她可不会露出厌恶之色,亲切的握住连滟熙的手,赞叹道:“真是个标致的好姑娘,以前是老爷没说,今儿既然进了府,那便是一家人。我身为你的母亲,会好好待你的。”

    连滟熙心中冷哼,可面上却向李氏甜甜的笑着,亲热感激的说:“谢谢母亲。”

    方氏因有身孕,李氏并未让她在身旁服侍,只让她和连滟熙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连滟熙表情恭顺,眼睛却不着痕迹的看了下李氏,旁人可能没有发现,但是她却是看出那张温柔面容下所掩藏的恨意。

    连珏对于这个庶女并不看重,可方氏肚子里那个,心中却在意的很,此时人到中年,家中虽已有三房妾室,可连同李氏,拢共就生了两个儿子。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子嗣算是极少,而且大儿子连渝身为嫡子,却才智平庸,另一个庶子连澈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令他头痛不已。除此之外,连府自七姑娘出生后,府上就再没妾室通房怀孕,而方氏这时候怀孕,若是一举得男,那可就是老来得子,也算是好兆头。

    连滟熙是记得当年的父亲有多么重视方氏这一胎,可就是因太过重视,才导致李氏心存恨意,害的方氏生出死婴之后失宠。想到这,心中暗下决定,母亲肚中的小弟弟,这次一定要好好保护!那紫葡萄般清澈的眼瞳带着希夷和好奇,童稚的娇声带着好奇的语调问:“爹爹,哥哥姐姐呢?”

    “你几位姐姐很快便过来了,哥哥们都还在学堂,恐怕要过过才能见着。”李氏亲切温柔的说。连滟熙笑的天真烂漫,到底还只是八岁的孩童,李氏自然不会把她当一回事,只不过暗中纳闷,不是说这六丫头是个闷葫芦吗?怎么现在表现的,倒是挺活泼?

    殊不知,连滟熙前世这会儿还真是沉默寡言,陌生的环境和带有鄙夷厌恶眼神的兄姐,那样的情况下,她怎么会好过?不过既然重头来过,她自当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懦弱绵软了。连滟熙心中极其清楚,在这连府中,要想过的好,那就必定要讨好连珏和李氏。深知自己能力微小,此时不能明着和李氏做什么。所以表面上的讨好,是绝对有必要的。

    连珏没坐多久,就出去办事。而不一会儿,听风苑门口的丫鬟就进来传话说几位姑娘过来请安。

    她话音未灭,那清脆动听似百灵鸟的声音,带着娇气道:“母亲~”屋外走来一个面容明媚耀眼的十岁女孩,穿着件蜜蕊色起花八团倭缎百褶裙,乌亮的长发上缀着烧蓝蝴蝶猫眼簪,通身的富贵华丽。而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位娇俏可人的姑娘。

    李氏宠溺的笑着,看着已经扑入怀中的女孩,温暖的摸着发髻,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般活泼,一点儿女儿样都没有。”

    连潆熙笑容娇媚,她斜眼看了看那边的连滟熙,问道:“这位便是我的六妹妹?”新书很娇柔,求收藏啊求推荐,求点击啊求爱护~ 


第3回 白日见鬼

    连滟熙瞧着眼前这俏生生的小姑娘,这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四姐姐,在之后的几年可是害苦了她。收敛心中的怨恨,连滟熙笑的天真烂漫,站起身子向前福了福,向几位姑娘问好:“姐姐们好~”

    “六妹妹好,我是你四姐姐连潆熙。”连潆熙也在笑,不过眼中的自傲却没有任何掩饰,她指着那边站着的两位姑娘说,“那是你三姐姐,这位是七妹妹。”

    几位姑娘打了照面,纷纷过来拉着手问好,稚气俏丽的脸上满是亲切。至于她们心中是如何想的,这可就不为人知了。

    李氏看似极其满意他们的态度,听到有人提议要带着连滟熙去院子里逛逛,这才阻止道:“你们六妹妹是坐着马车过来的,这一路颠簸,身子定然很乏,等休息好后,再拉着去玩也不迟。”

    连滟熙对于逛院子本来就没兴趣,从善如流的垂着小脑袋,满脸恭顺。之后李氏按规矩给两人安排住处丫鬟。给方姨娘派了个二等丫鬟,安排到幻雪苑;连滟熙则住到雯雪阁,配了一个大丫鬟,和两二等丫鬟,安排妥帖后就打发他们下去了。

    荣欣侯连府面积极大,就算是连滟熙这样的小庶女,也能够分到一个独立的院子。雯雪阁地处侯府偏西的位置,因为长久以来无人居住,瞧着有些荒芜,房间虽打扫过,不过里面放置的也都是最基础的生活用品,花瓶盆景之类的摆设一概皆无。

    “六姑娘,要不奴婢去库房那说说,这儿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住人啊?”海棠眉头皱着发牢骚,她是从太太那里过来的大丫鬟,自持身份与其他丫鬟不同,平时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因此对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感到极其不满。

    连滟熙不以为然,现在这条件,可比方氏失宠后,要好多了。挥了挥手,浅笑迷离:“不必了。”其实也不算缺东西,该有的都有,纱幔罗帐、锦缎床褥也都是簇新的。

    她虽说不用,海棠还是带着秋月、碧水这两个二等丫鬟前前后后都给拾掇了一遍。而连滟熙此时却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茶,看着一直跟着她进入雯雪阁的翠衣丫鬟。“你为何要跟着我?”这被鬼缠身,虽然不是第一次,可她还是浑身寒毛竖起,十分不舒服,鬼有阴气,旁人无从感知,她却有所感。

    “六姑娘,求你行行好,救救奴婢的妹妹。”翠衣丫鬟的鬼魂悄无声息的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

    连滟熙叹口气,嗤笑:“我不过是个庶女,在这里什么地位都没有,能帮你什么。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这大白天的也敢出来。”重生以后,她发现自己依旧能看见鬼的,只不过以前多半是夜间才能看见,这白日见鬼,还真是难能可贵。

    “奴婢名唤珍珠。”珍珠斯斯艾艾的说,表情愁苦。

    “珍珠,你可知这这阳光对鬼魂有多大的危害?这长久在白日出现,是会魂飞魄散的。”连滟熙瞄向窗户那明媚的夏日光芒,好心提醒。

    “奴婢一直在屋檐下行走,并不曾直照日光。”

    这鬼魂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那么她也就不会再提示了,只是……“到底是阴阳两隔,这般久了,对你大有不利,还是速速归去吧。”挥挥袖,叹气说,按照她的了解,鬼魂不能归去,实则是有未了心愿,然而连滟熙刚入侯府,这宅中辛秘,她实不想干预,只求与方氏万事安好。只不过想起前世的那些记忆,想要安好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奴婢本是四姑娘院中的丫鬟,可因误砸了四姑娘极喜欢的青瓷花瓶,之后被关入柴房,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饥寒交加的失去了直觉,等再醒来后,就以成这样了。呜呜~六姑娘,奴婢已不知在这等了多久,求您一定要救我家妹妹。”

    “你想让我救你妹妹?你妹妹是谁?我如何救?凭什么要救?”事情仅仅这样简单?连滟熙不信,然此时,她却是不动声色的。

    一连串的问题令珍珠不知要先回答哪一个,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满脸担忧愁苦,幽幽说道:“奴婢的妹妹名唤琳琅,现在四姑娘那儿当三等丫鬟。”

    “当丫鬟不都一样?又没有危险,我何必要救。”连滟熙笑的淡然,不是她心冷,只是对连潆熙极忌惮。这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太弱,自保之力都没有,又如何去帮别人。

    珍珠听到这,越发着急了,“奴婢知道能见鬼者多为心善澄清之人,求您了。四姑娘年龄虽小,心地却极其娇蛮任性,我那妹妹性子直率,迟早会出事的!”

    连滟熙本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此时听了反而生出不忍。她能感觉到这鬼魂对人并无恶意,就是此时在四周飘过的鬼风也并不阴厉。尤其是看着珍珠殷切恳求的表情,那恻隐之心,终究是让她叹了口气。

    “这是你最后的心愿?不过,在事成之前,你且就在我这儿,有些事情,恐怕要交给你帮我打探一番。”

    珍珠肯定的点头,幽暗的眼瞳出现一抹惊喜,“多谢六姑娘!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珍珠能做到,定当竭尽全力。”

    连滟熙伸出白皙细嫩的小手,给自己倒了杯青茶,缓缓啄饮:“你且先走吧,有什么事情晚上再出现,这到底是白日,对你可是极其有害的。”话音刚落,珍珠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六姑娘,您刚刚有在和奴婢说话吗?奴婢刚刚在外面,没听真切。”木门被推开,海棠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奇怪,这都初夏了,怎么这风还是感觉那么冷。

    连滟熙浅笑着点头,这个丫鬟她前世就打过交道,也是个玲珑心,心思多并不可怕,可若是不够忠诚,那就绝对不是可用之人。

    从椅子上站起来,连滟熙走到那边从外面带来的箱子,当着这丫鬟的面打开,里面不过是寻常衣物用品。翻找一番,她的手中多出一份棉布帕子包好的东西。“你且先停下手中的活,帮我把这里面的东西,送去太太、姨娘和几位姐妹那儿。”连滟熙将帕子缓缓打开。

    海棠有些诧异,这平凡的棉布帕子里包裹的居然是用昂贵丝线、绸缎制作的荷包,绣工和打的络子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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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回 他的世界我不懂

    连滟熙细致观察着海棠脸上的表情,从开始对绣工的惊叹到之后的不屑。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心中晓得,这见面礼送几个荷包、络子,在这侯府是极其不上道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寒酸?曾经种种历历在目,侯府的生活是如何奢华,她心中是极其清楚的。水灵的眼瞳清幽深远,那些可怕的事情距离现在还很遥远,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心中自有思量,此时侯府初入,曾经的自己因被李氏看管严苛,除了方氏出殡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足不出户,因此除了这雯雪阁,其他地方她都是不了解的。

    “六姑娘,这荷包的绣工这么好,还是收着吧,送出去,实在可惜了。”海棠收敛面容上的不屑,带着真诚的笑意,说道。

    连滟熙只当没看见,心中惦记着刚刚那叫珍珠的鬼魂的事情,思索片刻,反而点头说好:“那就先不送了,你且先替我收着,下去吧。”此时的她,也只是在试探,这一世的海棠,和前世是不是还一样?

    等天色昏暗时,几位丫鬟伺候着连滟熙用了晚膳,就纷纷退下了。虽按照规矩,这些丫鬟都是要留着守夜,然连滟熙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晚上素来是不喜欢留人,便让他们都在外面守着。

    夜幕降临,虽是初夏,她卧房内此时却是有些凉爽的。

    她躺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籍,看的分外有劲。若此时有人近距离的看,就会发现这书卷的名字居然极其香艳《春闺怨》。

    连滟熙看的极其入神,可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床头的琉璃灯内的蜡烛,诡异的灭了。

    按理,这有琉璃灯罩,如何都是吹不到蜡烛的,这就好像有人从上方吹了口气,将那蜡烛吹灭一般。

    连滟熙并未因此而感到恐惧,她眉头微皱,环视四周,气闷的说:“刚看到精彩的地方,你把蜡烛吹灭做什么?”

    “呵呵~”幽暗的房间里传来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的笑声,然后一个眉目清秀西装革履的男人飘到她的面前,与那西装的一本正经格格不入的,是男人脸上带着的恶作剧式笑容。

    “滟滟妹妹啊,哥哥我来看你,你不高兴我可是会伤心的哦?”男人飘过来后十分自觉的坐在床边的软榻上。

    连滟熙眉头微皱,“古大哥,你怎么又穿这古怪的衣裳了。”倘若是曾经的自己,估计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奇装异服的男子,肯定要下个半死,不过现在的连滟熙,已经十分习惯了。

    古奇苦笑,一双半透明的琥珀色眼瞳在幽暗环境中显得极其呈亮:“作为鬼魂,有选择衣服的余地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幻想出来的衣服,可是很耗费灵力的。”

    连滟熙刚刚也就是随口说的,自她重以来,这个鬼魂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男人明明没有未了的心愿,可偏偏不得轮回,在这世间徘徊,闲着没事,就会到她这边晃荡,并且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什么穿越、二十一世纪等等。

    这些年下来,两人培养了深厚的友谊。且在听过古奇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连滟熙的很多思想也开放了。

    若是换做旁人,定然会觉得这是个疯子,可连滟熙本人就很不平常,按照这人的说法,就是自己重生了,而且还有个能够看见鬼的异能。说起来,她已经算是怪人了。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她好奇的问道,这鬼魂轮回不了,又因为有着可以‘飘’的能力,因此在这儿最大的爱好就是游山玩水。

    “我听隔壁府上的小翠花说,你要帮这边去年冬天新死的丫鬟珍珠?”

    “嗯。”

    作为鬼魂中的异类,古奇应该是连滟熙见过最奇怪的鬼魂了,有着奇怪的概念,会对她说一些很奇怪的故事。开始,她只当这是个疯子,然而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并不是疯子,正好相反,古奇可以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摸摸半透明的下巴,思索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还是要先保全自己为好,我听说那位四姑娘,可不是善类,你上辈子既然吃过亏,甚至因为那两人而丧命,这次,可别重蹈覆辙。”

    连滟熙点头,她怎么可能会想重蹈覆辙:“索性那是个横竖都看我不顺眼的,我又何必要委屈求全?”

    “嗯,这个想法我赞成,不过,你也不能硬来。哎,你们家很奇怪啊,你不就是个庶女吗?为何你那个嫡母嫡姐非要弄死你?”

    “……”垂下眼睑,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能够知道,那是为什么?”当年的自己虽然年幼,可却不是傻子,李氏对其他妾室的态度,和对方氏,那可是大不一样。她至今都还记得李氏只要求方氏一人在跟前伺候,她和几位姐妹姨娘在旁边坐着的场景……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咱应该向前看才对,是不?”瞧着连滟熙面容上露出的苦意,古奇不忍的劝着,心中暗骂自己没脑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死去的回忆,可不是什么好的。

    收拾好情绪,连滟熙绽露出明媚坚定的笑容,她缓缓说道,语气淡然和决绝:“我没事的,就如我刚刚说的那样,反正怎样都是不好,我也就不多想了?在这院中,除了方氏和我那还未出世的弟弟外,我其他的都不在意。”

    古奇笑着点头,随后又是一怔叹息:“好不容易来个萝莉养成,俺居然还不是个实体?尼玛,贼老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呜呜,太苦逼了,游山玩水也不能让我的兴趣好点儿。”

    连滟熙疑惑的看向她,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煞是可爱,嘟着粉嫩的唇瓣,问道:“你在说什么呢?萝莉养成是什么意思?尼玛,又是什么意思。”

    古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紫色,这不是中毒,而是他脸红了、羞涩了。“咳咳,我们那个世界,你这样的小姑娘,就叫萝莉,至于养成,就是养孩子的意思。至于尼玛……这是糙话,女孩子家不能学。”

    连滟熙听的似懂非懂,并没再问。这就如古奇常常说的那句话一样,他的世界,我不懂。 


第5回 要丫鬟

    连滟熙明白,帮珍珠的事情困难重重,本是不想多事的,但是现在,她又改变了主意,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初入连府,以前的丫鬟因为怕来此会再受迫害,所以都被交托了其他的事情,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一个都信不过,此时极其缺少一个忠心的人。

    她如此琢磨,深知此事不算好办,而且那珍珠的妹妹琳琅,若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又怎办?

    这琳琅既然年纪还小,那么这时候带到自己身边,多少也是会感谢的吧?至于人的品性……

    时间久了,人都是会变的,以后如何,她现在也不敢想,只觉得倘若现在那个丫鬟对她有些帮助,也就够了。

    古奇在得知她的犹豫后,有些不耐的说:“你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先弄过来,算是前期投资,若是不好,就抛掉。”

    他的话连滟熙明白个大概,对于那奇怪的词汇也没深究。只摸着下巴慢慢琢磨着,后说道:“此事就算极其难办,我既然答应了珍珠就会做。”

    “说起来,珍珠的人品是信得过,按理她妹妹应该不坏,你也别太纠结了。赶紧办事吧。你在这连府都住了大半个月,怎么的都没见人过来陷害你啊。”古奇好奇的问。

    连滟熙嗔他一眼,说:“现在是李氏和几位姐姐表达亲情的时候,等过过就……”想到曾经的自己,眼神有些黯然,“我那时候年纪虽然小,有些事情是记不清了,不过,有一点我却是记得的,一切都是从父亲去上京开始。”

    连珏虽然不怎么喜欢李氏,不过该给妻子的尊敬却是一点也不少,且又极其信任她,所以在接了圣旨去上京时,将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李氏。

    而那个时候,也就是连滟熙舒服日子到头的时候了。

    “这样说来,那你要怎么办?”古奇好奇的问。

    “不怎办,见招拆招,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将琳琅弄过来,等父亲走后,我可就没那个机会了。”她记得当年从外面带来的那个丫鬟,就是在父亲去上京后没几天,就投湖自尽,并且还一度被人传言是她连滟熙逼死的。想想当年百口莫辩的自己,就觉得辛酸委屈,那时候的她,真是太没用了!

    且此时想来,那几个从外面带来的丫鬟性子也都是和软的,来到这连府也都是要受欺负。所以这一次,连滟熙索性就没让他们过来,好歹那边宅子的房契在她这儿,倘若以后方氏和她真是在连府过不下去了,那也是个容身之处。

    又过了几日,连滟熙按着往日的习惯出来散步。然不同的是,今儿她因为觉得太阳晒,所以挑了条阴凉地多的路走,而这条路,正好就路过连潆熙住的院子飞花斋。

    “四姐姐,好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她是算着时间还有古奇的提示,才能够在悄悄好的时间与连潆熙相遇。珍珠和古奇两鬼魂现在就站在连滟熙的身后,让她在夏日并不觉得特别炎热,就是身上也没那么粘腻。笑容甜蜜清爽而且还非常的亲切。

    “六姑娘,四姑娘身后个子最矮,头上的缠着绯色发带的就是我妹妹琳琅。”珍珠说道,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帮着绯色发带身材矮小瘦弱的女孩子。

    连滟熙没有说话,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是看不见鬼的,这时候如果出声,事情可就不美丽了。

    “六妹妹,你今儿怎么走这条路啊?”一闪而过那嫌弃的表情,连潆熙极其亲切的挽着她的胳膊。

    她笑的也是很亲切的,“今儿日头太大,我晒着难受,所以就选了这边,却不想,居然会走到这边。哎呀,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姐姐的院子呢,不过这外面看着,可真好看啊。”她感慨加艳羡,就好像自己从来没见过这好风光似的。

    连潆熙很是鄙夷,觉得自己这个从外面跑过来的庶妹是个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的。然她心中再如何不屑,这表面上,至少现在,可不会表露出来:“妹妹若是喜欢,何不来我这儿坐坐?”

    若是换做平常,连滟熙是绝对不会进去的,然今天不同,这便是她的目的。“好啊好啊,四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脸上满是激动兴奋。

    连潆熙亲亲热热的挽着连滟熙的小胳膊,将她带入自己的飞花斋。

    正直夏日,院中夏花繁复,院落中的小池塘内荷香四溢,四处紫玉簪因风暗响、虞美人亭亭玉立。

    连滟熙极其感慨的说:“这里的花可真漂亮啊。”

    连潆熙一脸的骄傲,向她一一介绍那花卉的名字,言语中的高人一等,那是显而易见的。

    连滟熙虽然在听,可双眼却时不时的注意着琳琅。珍珠说她妹妹在这儿受苦,此时光看这表面,还真是没有什么受折磨的样子。不过,闺阁之中女子欺人的手段多端,弄的伤痕让人瞧不出,也不足为奇。

    然,就在她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引入话题的时候,突然有丫鬟前来通报。“姑娘,外面从前宅来的婆子传话,说是家里来了贵人,让您莫要这时候在院子里走动。”

    “丝竹,你去看看来的是什么贵人?”连潆熙心里有些好奇,便让丫鬟出去打探。

    丝竹向她福了福道了句是,就转身出去打听那来的贵人到底是谁。

    这方连滟熙却并不好奇,只向连潆熙开始讨教如何在院子里种花的事情,然后这话题转而转的,就说到丫鬟调教的问题:“姐姐这边的丫鬟可真是伶俐,也不知这儿有没有会种花的?母亲给我的海棠虽也是个灵巧贴心的,可却不会打理花卉,害的我那儿看着荒芜的紧,实在叫人难受。”

    连滟熙身后,海棠眉毛轻挑,心颤了下,红唇微微抿着,却并没说话。

    “这样啊,”连潆熙听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只觉得愉快,“不过是几个丫鬟罢了,倒也无妨。”说罢,她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几个丫鬟,让她们过来,极其大方的说:“妹妹你随便挑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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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回 辛秘

    连滟熙环视她们几人,这可都是连潆熙身边一等、二等丫鬟,论规矩,这每个院的丫鬟数量都是有定数的,她若是要了,李氏那边定然要责难,而且这里面并没有琳琅。

    连滟熙瞬间露出羡慕、犹豫之色,却用那胆怯不安的声音说道:“四姐姐,这些可都是你的得力丫鬟啊,若是都给了我,那多不好。我看还是选个不怎么重要的吧,若不然我这心里会惶恐不安的。”

    连潆熙柳眉轻佻,带着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后很快收回表情,一双美目为难的垂下,似是有些失望,唇角向两边下方亲亲挪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的说:“原来这些都不合妹妹的眼啊,哎呀,这可就麻烦了呢,我这边好点儿的,送的出去的丫鬟就那么几个,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可就没办法了呢。”

    连滟熙自是知道,连潆熙开始的大方绝对是假装的,自己若是从那几个丫鬟里挑了过去,她转脸就会告诉李氏。到时候怎么说,那可就是连潆熙自己演绎,想如何说都是可以的。

    连滟熙心中冷笑,四姐姐还真是欺自己年幼不懂事?若是李氏真知道了,那可不就是给了他们找自己麻烦的机会了?

    “姑娘,奴婢刚刚已经打探过了,那来人是上京的贵人,听闻还是位世子。”刚刚出去打探的丫鬟丝竹回来了,将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

    这也算是打岔,连滟熙知道,刚刚那有关要丫鬟的话题恐怕是要缓一缓了。

    “上京来的世子?”连潆熙若有所思的说,手中拿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盅,刚放到嘴边,眉头却是一蹙。

    啪,还冒着青烟的茶水连同茶盅一并扔在地上,落在绣制着大多牡丹的地毯上并未碎掉,而茶水却是渐渐晕开。“你这给我倒的什么茶?说过要第二沏,怎么会这样?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给我喝?”

    连滟熙身子微动,垂眉看着手中的茶盅和还没喝完的茶水。连潆熙反复无常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所以此时也会稍微淡定先,只不过,她此时发作是因为茶水不好、还是其他的事情?

    那刚刚沏茶的丫鬟连忙跪下,浑身发抖,一个劲的说姑娘饶命。

    然而,连滟熙就好像从来没有听见一般,转而向丝竹询问起有关那位上京来的世子的其他事情。而丝竹了解的并不算多,大体也就是知道这位世子是过来散心避暑,至于其他的事情,却一概不知。

    连滟熙听到这,晓得刚刚那茶,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心思一转,便晓得今儿就算是在这儿坐到天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当下也不再多加逗留,只说自己院子里还有些事情要去料理,因此就先回去了。

    连潆熙这次连假装的挽留都没有,只说了句妹妹路上小心,就没了下文。

    连滟熙神色如常的从飞花斋走出来,身边的丫鬟海棠心里却是极其的不平,今儿的事情,真是太过丢人了!她虽然只是连府的丫鬟,但是因为以前一直是在太太那儿,向来都是别人过来巴结自己的,而现在,倒霉的她跟了个这样的姑娘还是个庶女,这以后的好日子,可就算是到头了啊。

    连滟熙不是没有发现海棠的那些小心思,实际上她的表情和动作已经有古奇在旁边通告了。

    “这样的丫鬟不忠心就算了,还爱慕虚荣,也难怪李氏会将她发配到你这儿。”古奇骂骂咧咧的说,他可是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了,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奴才而瞧不起,他就是觉得这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丫鬟。

    连滟熙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是李氏明面上送来的,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这里都不能做的太过,若不然这海棠跑过去说点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海棠,你先回院子去吧,我想再走一走。”她说,心里是想找个僻静阴暗的小角落,和珍珠古奇谈论事情。

    海棠犹豫了片刻,想一想觉得自己一直和六姑娘站在一起,那些平常里自己瞧不起的都用那样的眼光看向她,心里还真不舒服,虽这样不合规矩,可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脱身,这心里还是乐意的。于是她向连滟熙福了福身子,就离开了。

    连滟熙一个人向前走去,汏城的连府虽然比不得上京,却也是极其大的,她记忆中,这前方有一个花园,里面古树怪石稀世珍花无一不少。

    熟门熟路的走到那假山怪石处,躲到最里面的角落。这儿的光线极其昏暗,对于鬼魂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你们可以出来了。”极其小声的说。

    很快,本来还因阳光强烈而躲起来的古奇和珍珠都过来了。

    “滟滟,你那个姐姐肯定不是个善茬,以后可千万别去招惹她。”古奇语重心长的说。

    珍珠听的神色微动,本就黯淡无光的面色此时显得更加惨白,“六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妹妹琳琅啊。”

    “你家妹妹现在还算安全,我有些不明,你为何如此的担忧?”连滟熙疑惑的问。

    珍珠抿唇,却没有再说话。

    古奇最是不耐烦这样的女人,连忙说道:“你就别摆出这样苦兮兮的姿态了,滟滟要是能够帮你,那是肯定会做的,但是,你也要如实说出事情原委吧?!”

    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才说道:“四姑娘平日的月钱只要不够,就会将身边没什么用处的丫鬟私下里卖掉换些银钱。”

    卖丫鬟?!连滟熙听的一怔,侯府这样的地方,连潆熙居然会做出这样腌臜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再说了,那连潆熙可是李氏最宠的嫡女,怎么可能会缺钱到买丫鬟?

    “卖丫鬟就卖呗,指不定去的人家比这好,你有什么害怕的?”古奇没有皱起,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珍珠咬唇,支支吾吾了良久,显然是下面的话她是极其不好意思说的:“六姑娘您有所不知,太太虽然素来都是疼着四姑娘的,可是四姑娘平日里的月钱都是给她的奶妈管着。往日里是素来不问事的,而她身边的那几位奶妈嬷嬷可都是心肝黑烂的,每次都会私自将那些丫鬟卖到汏城的逍遥居……” 


第7回 该来的总会来

    逍遥居?连滟熙一怔,接着脸上一红,那地方她是听说过的,那可是汏城最大的妓院啊!

    珍珠满脸的慌张,就算是成为了鬼,她心中也是极其惶恐的:“六姑娘,奴婢是逼不得已才说的,绝无那……”

    连滟熙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她不是无知的小女孩,前世她就有所耳闻,今生又因为古奇,很小的时候就听他说过外面的世界,其中自然是包括逍遥居之类。“你放心,既然答应了就定然会做到,只是我现在能力微弱,想要办好,还需要契机。”

    身后就突然传来了海棠的声音。“六姑娘,六姑娘!”

    连滟熙柳眉微微蹙起,刚刚不是说了让她回去的吗?怎么这海棠又折回了?

    古奇飘了过来,附在连滟熙的耳边,耳语道:“你家四姐出击了!”

    那么快?微微挑眉,面容之上一片宁静。

    海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顾不得去关系站在连滟熙身旁的少年是谁,只猜测是主子,上前抚身行李后,就着急的向连滟熙说道:“六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从假山内走出,连滟熙淡定的看向她,清冷的声音缓缓说出,好似在焦灼的火焰上撒下去的一股清泉。

    海棠因此也渐渐冷静,不过言语中的着急,却如何都无法平息:“四姑娘的烧蓝蝴蝶猫眼簪不见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知道了。”

    “怎么了?”从假山内走出,连滟熙淡定的看向她,清冷的声音缓缓说出,好似在焦灼的火焰上撒下去的一股清泉。

    海棠因此也渐渐冷静,不过言语中的着急,却如何都无法平息:“四姑娘的烧蓝蝴蝶猫眼簪不见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知道了,你且先和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奴婢也不如何清楚,只刚刚回了雯雪阁没过一会儿,太太身边的香杏就过来说四姑娘的簪子不见了,说是六姑娘您回去后,就找不到的。”海棠斯斯艾艾的说,她就是觉得自己真倒霉,费尽力气去了太太没多久,就被打发到六姑娘这儿,现在这安稳日子也没过上几天,就又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

    连滟熙细细思索一番,那烧蓝蝴蝶猫眼簪是什么样子,她脑子也就那么个模糊的印象。倘若四姐真是有心在这事情上做文章,那还真是麻烦:“你过来前,可曾有丫鬟或是婆子、嬷嬷在我院中搜查?”簪子不见了,倘若她定要说是自己拿的,那总要有个说法吧?嗯,就像是古奇以前曾经说的证据一样,总要有个证据吧?

    “六姑娘是主子,他们恐怕不会吧?”海棠不确定的说,她出来的时候,还真不曾想到这茬。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古奇双手叉腰飘来飘去,“滟滟你别担心,珍珠已经先去雯雪阁看情况了,现在你再折回时间恐怕不够,你赶紧去李氏那儿,到时候咱们见招拆招!”

    现在就只能这样了,连滟熙知道这时候去埋怨海棠已经毫无用处,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糯糯的说:“你也别害怕,到时候你只要如实说便好。”

    海棠不安的心在听了连滟熙的话后方才稍稍定下,微微点头,便跟着连滟熙继续向前走。

    穿过回廊,两人进入了听风苑。这厅堂内依旧是月季花的芬芳,只不过李氏现在的表情可不若平时的和蔼可亲。

    连滟熙抚身面向李氏,极其恭敬的说:“母亲~”

    未等连滟熙说完,连潆熙直接上前一步大声斥责道:“六妹妹,你若是喜欢我的簪子拿去便好,我连丫鬟都舍得送给你,又怎么会不舍得送你簪子?可是,你为何非要偷走?”

    连潆熙的直接询问,并未让连滟熙的表情有所变动,她此时十分的淡然镇定,只浅浅笑着,依旧是那恭敬的态度:“四姐姐,听海棠说你的簪子不见了,现在可曾找到?”

    “明明是你拿走的。”连潆熙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镇静,连忙说道,声音比刚刚要放大了些。

    李氏在这时打断了连潆熙;“潆熙你身为姐姐,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妹妹?”

    连滟熙淡定的等待这对母女说完话,这才向着李氏福了福身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母亲、四姐姐,那簪子不是我拿的。”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任何解释都是毫无用处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古奇说的那样,解释就等于掩饰,她没有什么可掩饰的,只是将事实直白说出。

    “你骗人!哼,你以为在这儿胡说八道,娘就会信你?!”连潆熙自信的说,言语之中满是笃定。

    连滟熙没有反驳,只是恭敬诚恳的微微低着头,面色如常的耐心等待李氏的表态,她是会包庇自己的女儿,还是给连滟熙一个公道?

    李氏微微眯眼闪现精光,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案几之上,抽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心中却是暗道:好大的胆识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连滟熙的那点儿小心思,她看的清楚,只不过很是好奇,这小妮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自信而坚决否定?要知道这簪子就算真不是她拿的,李氏只要说是,那就是。

    连滟熙又何尝不知?只她明明知道那样做毫无用处,倒不如直接来赌一次。她要赌的,是李氏现在还不准备治她!心中也是极其清明的,倘若李氏有那心思,也定然是父亲去了上京之后的事情。到那时候,李氏要如何拿捏她,可就没现在那么好办了。

    “滟熙你也莫怕,倘若真不是你拿的簪子,为娘也不会冤枉你的。”收敛眼眸中的厌恶,李氏充满柔情的说道,似乎她一直就是这样的慈母。

    连滟熙稚嫩的面容之上立马露出感激之色:“多谢母亲。”

    李氏眼眸闪烁,心中对于她现在的表现是真是假有所探究,不过……至少目前来说,她还没心思去动这庶女,毕竟对于连府来说,多一个女儿以后就等于多一条可利用的关系。 


第8回 簪子在何方

    听李氏这般说,连滟熙连忙向着李氏福了福身子,说道:“母亲,您误会了。滟熙只是羡慕四姐姐那儿的丫鬟会摆弄花卉,只觉得她院中的夏花儿好看的很,所以才想要一个懂伺候花卉的丫鬟去我那儿。四姐姐也是很大方的,欲将她最得力的丫鬟给滟熙。可是滟熙认为那样不好,姐姐将得力的丫鬟送了我,那姐姐怎么吧?所以便没收。”她的语气十分真诚恳切,那样子就好像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掏心掏肺,绝无半点虚假。

    “不就是一个丫鬟嘛,你若要,就让你四姐姐给你好了。只是你为何要拿簪子?”李氏前一秒还在大度的说丫鬟的事情,后一秒就开始询问簪子的事情了。

    这是要给连滟熙来个措手不及,目的是为了让她在不经意间说出实话。

    “不知姐姐丢的是什么样的簪子?滟熙过来的时候只听海棠说是个嵌了猫眼石的簪子,可我却实在不曾有什么印象。”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的簪子,又怎么会是她拿的呢?

    这意思摆在这儿是极其明白的,在场的也都知道这事情的真相。

    连滟熙是理直气壮,本来就没拿,且刚刚去雯雪阁看情况的珍珠已经回来报告了,连潆熙并没有派人将簪子偷偷放在她那儿,恰恰相反,想来是连潆熙没料到自己会这个态度,因此那簪子到目前来说一直摆在飞花斋内她的梳妆台前,她见李氏和连潆熙都没有表示,当机就跪了下来,说:“母亲倘若还是不信,那便现在去雯雪阁,我是绝对没有拿那簪子的!”此时她的眼中已经盈满泪水和委屈。

    连潆熙心中有气,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开始的计策都是计划好的,却没想到这连滟熙居然没有如她意料中的那样哭哭啼啼的解释,不是说自己这六妹妹性子沉默不会辩驳吗?怎得现在寥寥几句,就让母亲说不下去?“娘……”

    “好了,多大点儿事情啊,依着我说,你六妹妹就算是再喜欢你的那簪子,也不会拿的。”李氏说道,虽然说今天本来想给连滟熙一个下马威,可无奈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表现出恐惧或者其他的情绪,这样一来,李氏也再不好说其他,毕竟就算旁人不知,可她心中晓得那簪子确实不是连滟熙拿的,且连潆熙也没有找人偷偷将簪子放过去,这时候若是查了,那肯定就会让人知道是连潆熙误会了连滟熙,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老爷那边,可就有可能让那些嚼舌的妯娌说成是连潆熙对姐妹不友爱了。

    连潆熙虽然不服,但是李氏在连滟熙来之前,就说过她没有将事情做周全,这时候拿不到把柄,其他的自然也不好说。但是这事情就这样算了,她却是不甘心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报的丫鬟走了进来,道:“太太,大少爷带着世子爷过来了,说是要拜见您。”

    “让他们进来吧。”李氏淡淡的说,嘴角的笑意谦和温婉平淡无奇,心中对连渝能够与赵世子结交而感到高兴。他们连府虽被皇上封侯,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只凭着老辈打下的基业和连家人的经营才有了现在的光景。而赵世子可就不同了,那已故的王妃可是当今圣上曾经最为宠爱的表妹,光只这一点,那宁乐王府的荣宠,可就不知道要比他们连府要强上多少。

    之后,李氏就赶紧嘱咐连滟熙、连潆熙去屏风那边。

    见李氏要见客,连潆熙知道那簪子的事情恐怕是要先放一放了,而至于之后还有没有下文,簪子的事情是不了了之还是继续探究,这恐怕就要再看情况了。想到这,不觉得有些烦躁,手中的团扇被放置一边,只不停的绞帕子,跟着丫鬟入了屏风那头。

    连滟熙到没怎么在意,索性不管如何折腾,那簪子她就是没拿,想必李氏就算心中不喜或是恼怒,也都不会现在发作。而至于以后李氏会不会将前面的仇恨挪到一起一同记恨,这便是后事,她当下是不会如何在意的。

    此时连渝一身银白长衣,手中的折扇下面挂着羊脂白玉的扇坠,儒雅翩翩的走了进来,向李氏行礼。

    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连滟熙隐约瞧见了那世子爷,他站在连渝身边,看身量约莫是个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头上戴着珍珠紫金束发冠闪闪发光,饶是隔着屏风也觉得晃眼。

    这便是那位世子?连滟熙默默想着,便不再去看,索性和她干系也不大。

    此时,连潆熙还在为簪子的事情生气,因为心里知道那簪子不是她拿的,所以此时极其懊恼,应该先派个丫鬟将那簪子给拿过去。

    连滟熙也知道这时候连潆熙心里是极其不痛快的,可是她却并不害怕,且不说连潆熙没有她的把柄,若真是有了,她也不怕。虽说若真是去理论李氏定然会帮着自己的亲女儿,但是那她刚入府不久,连潆熙虽然对她极其厌恶,可她却并不笨,也知道这时候若是欺负的太过,不管事情到底谁的错,父亲连珏那边都不见得会痛快。这倒不是说父亲就极其疼爱她这个庶女,只因为她刚回来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外人瞧着了听说了,定然是要猜忌,倘若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说出去,那这可就是丢了连府的脸。

    她这方面想的通透,所以也就有恃无恐,就算闹的在厉害,至少在连珏去上京之前,她和方氏还是安全的,可置于以后如何,这个就要从长计议了。

    连潆熙现在心中愤懑,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弄坏了,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虽然表面上看着都极其平静,可若是仔细瞧着,也会发现他们的背都直的太过僵硬,十分的不好,想来也是在担心主子气不顺,到时候拿着他们出气。

    连滟熙耳中听着屏风那边那位世子和李氏的对话,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去看下连潆熙那边,以防止她会不会冲动出什么幺蛾子。 


第9回 茶盅引发的事儿

    “滟熙,簪子的事情先莫要再提,你先且说说丫鬟的事情?莫非是你院中的丫鬟不好?”说罢,李氏向海棠看去。

    “六妹妹。”果然,就如连滟熙想的那样,连潆熙此时还没有曾经的那种稳重,此时就沉不住气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盅,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四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连潆熙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和你再说说那簪子的事情。”

    “四姐姐您不相信妹妹的话?”连滟熙问道。

    “自然不是。”连潆熙快速否定,“这事情原是我想的不周,本来也是没想那么多的,可因为那簪子是在你之后才不见的,所以此时才会多想,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哼,虚伪。”古奇撇撇嘴,很是不屑的说。

    连滟熙自然不会现在搭理他,向着连潆熙甜甜一笑,善解人意的说:“好姐姐,你可莫要这样说,依着我看,这事情定然是那些个下人随处摆放了你的簪子此时却忘记地方,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她如此说,自然是给连潆熙一个台阶,这并不是因为她就怕了连潆熙,不过是心中晓得这时候真是闹的太厉害,于她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连潆熙心知这事情要不了了之,虽然不甘,但至少现在这个时机,绝对是不合适的。别的不说,目前在前面接待贵人,倘若让那贵人知晓了他们连府中姐妹不合,那传出去的名声不好,对连府的影响,可是绝对不会小的。

    她甜甜一笑,眼眸中满是感动和后悔:“好妹妹,都是我的错,听信那下人的胡言乱语,才会害的我误会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连滟熙真诚的点头,那表情丝毫不做假:“姐姐,这点小事,我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你曾经对我做的事情,可比这个过分多了,与之相比,这点小事情又有什么必要往心里去?

    “哎,我家小滟滟居然也是这么虚伪的人!”古奇唉声叹气,在连滟熙和连潆熙的身旁转了好几个圈。

    连滟熙看着心烦,但是却不好表现出来,只继续低头喝茶,虽然说屏风那边李氏和那位世子相谈甚欢,不过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只是在听到那位世子说是要告别的时候,这才抬头。

    可是,就在她抬头的时候,却在屏风的缝隙中间,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那团影子似乎是透明的,穿着一件青色素服,面容之处被一团暗沉的烟雾挡住,除了脖子上挂的那串琉璃佛珠很是璀璨剔透之外,其他都看不真切。

    那是个尼姑?连滟熙有些不确定,身子不自觉的向前靠过去,想要看的再仔细一些。

    可就在这时,那尼姑猛的转头,虽然看不清脸,可是那双锐利的眸子,却深深的击打到连滟熙的内心,似乎是在对她说:不要多管闲事。

    “啪。”连滟熙只觉得心里一颤,手中的茶盅没有端稳当,跌落在了案几上。带着温度的茶水流淌出来,向连潆熙的方向流去。

    丫鬟们看到了,自然是手忙脚乱的擦桌子扶稳茶盅。

    “六妹妹,你干什么呢?!”连潆熙一脸的厌恶,显然是对连滟熙现在的举动十分的不悦。“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想让那茶倒到我这条新裙子上?”

    连滟熙还没从那鬼魂触发的黑暗情绪中平息,此时听到连潆熙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叫,心里也觉得烦。嗓门如此之大?若是李氏发现不了,那才有鬼呢?若是往日,大抵是小孩儿胡闹,李氏最多就是说两句,可偏偏这时候李氏在接待贵客,这会子出了这种事情,这不就是在给连府丢脸吗?到时候李氏定然要生气,然她到时候最多就是稍稍责骂一番连潆熙,然后将所有的错放在她连滟熙的身上。

    深深呼吸,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想,可是生母方姨娘还要被李氏拿捏,她若是做的太过火,方氏那边势必要出问题。

    权衡半天,连滟熙觉得还是息事宁人为好,自己来连府也没多久。若是让连老爷觉得自己一来,就将这连府闹的鸡飞狗跳,定然是会不喜她。喜不喜她,说实话连滟熙还真是不在意,然她知道,方氏在这里过的好坏,可都在连老爷对她的情意里面。因此,她不愿意连老爷因为她而不喜欢方氏。

    连滟熙当机摆出一副委屈懊恼不知所措的样子,怯生生的说:“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一时没拿稳当。”

    连潆熙如何会信?她本就讨厌连滟熙,总觉得是因为她和方氏的到来才使母亲心中不快活。因此就觉得这连滟熙也定然是十分厌恶她的。

    再加上她现在年纪本就不大,身边的丫鬟婆子又喜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虽说那些话本不应该出现在闺阁之中,然李氏素来疼她,就是她院子里的人也多有偏心。而那些个丫鬟婆子嬷嬷什么的,还特别喜欢在她面前说事情,平日里连潆熙就常常听他们说方氏如何如何,连滟熙怎样怎样,使她对于这个妹妹,更是厌恶。

    “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腔作势,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的裙子给弄脏了,你也是不会有这般好看的裙子。”想到这些,她瞬间变了脸色,连同那音调也更加上调了。

    连滟熙这时候是真的委屈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啊,就是不小心弄倒了茶盅,怎么连潆熙就能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呢?

    “四姐姐,你真是误会了。”说话之间,她还不忘关注前面厅堂的状态,似乎……那边说话的声音制止了?眉头微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连滟熙的预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没多一会儿,李氏就派了个嬷嬷过来问话。

    丫鬟们害怕自己担责任,都齐齐说是六姑娘不小心弄倒了茶盅。

    连潆熙听到这个,不痛快了,十分着恼的说:“什么不小心?她明明是因为羡慕我的新裙子,才故意弄倒茶盅,想要弄脏我的裙子!” 


第10回 忠着您

    那嬷嬷是李氏的陪房,素来就知道连潆熙的脾气,因此他们只这样一说,心里就大致了解了情况,虽然她比较相信丫鬟们的说辞,不过这位李氏最宠的嫡女却也是不可能得罪的。

    因此连连小声叮咛,只说这太太那边还有贵客,此处太过嘈杂,扰了那贵客说话的兴致,可就不美了。

    连滟熙自然是听出了那嬷嬷话中的意思,当下就点头说:“嬷嬷教诲的是,原是滟熙年纪小,手不稳,才不小心弄翻了茶盅,才闹出这样的事情。这全都是滟熙的错,请嬷嬷和母亲说,滟熙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哎呦,六姑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太太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惩罚你?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那嬷嬷并不是看着连滟熙的面子才这样说,她声调有所提高,想必是为了让外面的那位贵客知道,让他了解到李氏的仁慈亲善,就算是对待庶女,也是个好的。

    可是,她的这份苦笑连滟熙是理解了,连潆熙却没弄明白,当下就虎着脸说:“曹嬷嬷,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听连潆熙这样说,连滟熙并没有表现出幸灾乐祸,而是满面愁苦委屈的说:“四姐姐,你这就是误会曹嬷嬷了。这不过是个小事罢了,母亲现在还在会客,我们还是晚些时候,再说这事情吧。”如果闹的太大,那倒霉的绝对是自己,连滟熙不傻,她可不希望因为这间事情,而害自己倒霉。“曹嬷嬷,您且快些解释解释啊,四姐姐都误会了的。您是母亲身边的红人自然是晓得的,四姐姐怎么可能说谎?最多也不过是误会了什么。”

    曹嬷嬷作为李氏身边的红人,府中的几位姑娘是什么性子,她这可都是清楚透彻的,就连这连滟熙,也是一早就在李氏的指令下细致打听过的。

    可是在这一刻,曹嬷嬷突然意识到,这个听说普通懦弱的小女孩,似乎要比自己了解的状况中,要厉害一些。瞧瞧这嘴巴多利落了,先是说四姑娘不会说谎,有说不过是误会,话里话外,看似是在给自己开脱,可实际上却是将这次事件按照四姑娘误会来处理。

    曹嬷嬷有些犹豫,此时贵客在厅堂,这两位姑娘若真是因为这点小事发生口角而影响了什么。她这个责任可是如何都担不起的。然而,四姑娘却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想要平复她现在的怒意,这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这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好啊,你一个嬷嬷居然也说我是在说谎?!”连潆熙见曹嬷嬷犹豫的表情,只当她是真认为自己在说谎,诬陷连滟熙,这心里气闷的不行。

    连滟熙见她这个样子,心下也有些发急,想必已经影响到了吧?这可要如何是好?到时候自己定是要倒霉的!

    她有所顾忌,主要还是怕这样子影响了方氏,然而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是更要倒霉的……

    “好姐姐,你别生气了,都是妹妹的不是,惹得你恼了~”连滟熙说着说着,眼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跟水晶珠似的剔透。

    呜呜咽咽的声音虽然有,但是连滟熙控制的很好,这个声音,除非那位贵人会武,耳力好,若不然是决计听不见的。

    连潆熙见连滟熙突然哭了,心下反而舒坦了一下,看着讨厌的人哭的那么可怜,这种快意的感觉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当下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为了自己能够经常如此快意,那是一定要狠狠欺负这个庶出妹子。

    曹嬷嬷见事态在连滟熙这一哭中,似乎有所平缓,当下这心里就安稳了些,连连温柔的安慰了几句,好言相劝着,良久之后,这六姑娘的眼泪水才止住。

    这时候,屏风那边又走来一个丫鬟,看了看这边的状况,她是李氏的大丫鬟海潮,柳叶弯眉微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刚刚不小心弄翻了茶盅,不小心烫着了自己,这才疼的哭了起来。”连滟熙双眼红彤彤的,楚楚可怜的看着海潮说道。

    海潮转头看向曹嬷嬷,见她微微颌首,方才信了她的这番说辞,之后又是一番的好言相劝,只说不过是烫伤,无什么大碍。还说那贵人今儿要留下吃饭,在连府小住两日。请两位姑娘先行回去。太太那边交代了,明儿的请安就免了,都呆在自己院子里,谨慎着些,千万莫要冲撞了贵人。

    连滟熙听到这个,心里是欢呼雀跃,面容之上依旧是那恭敬温顺的态度。对于那丫鬟完全不提她烫伤,没有询问是否要药膏的事情,也没怎么在意。

    得了李氏的命令,连滟熙如释重负的与那丫鬟和曹嬷嬷告别后,就在海棠等几个丫鬟的簇拥下,与连潆熙一起从听风苑西侧的小门出来。

    两位姑娘连同身后的那些丫鬟一路慢慢走着,等快要分开之时,连潆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不要以为,我会那么简单的放过你!”

    连滟熙心中无奈叹气,天可怜见,她可真没主动惹过她!

    “四姐姐,您说的话,滟熙听着不是很明白。”

    “哼,你迟早会明白的。”说完,连潆熙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连滟熙目送连潆熙走远,方才叹气,转头对海棠说:“今儿的事情你也是看的清楚,倘若目前问你什么,你只需照实说就好,莫要有什么顾虑。”她语调平缓淡然,穿着精致小花鞋的脚缓慢的向前行走,似乎刚刚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家常闲话。

    然而,只这句话,就让海棠听的后背冷汗直冒,连忙站到连滟熙的前面跪下,无比紧张的说:“六姑娘,您这般说可真的是误会奴婢了,奴婢这现在既然是你的丫鬟,那自然是全身心的向着您,忠着您。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情?”

    “海棠姐姐,你的卖身契又不在我这儿,说这些话,难道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再说了,咱们这府上的下人,哪一个不都是应当忠着我们?你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再我这儿苦恼做什么?莫要旁人看见了,还只当我欺负你呢。”连滟熙好脾气的笑道。

    海棠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感到轻松,正好相反,她更加紧张害怕了,虽然说她私下里是有给李氏传递过一些有关六姑娘的消息,但是明面上她到底是连滟熙身边的大丫鬟。这事情若真是让外人知道了,别人不会说太太不好,只会说她这个做丫鬟的不忠。倘若连滟熙哪天儿心情不好,将这事情给挑明,那第一个倒霉的,可就是她这个下人啊!

    海棠越想,心里越害怕,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依旧跪着,一个劲的磕头。

    连滟熙瞧着她这样子,只是冷笑:“怎么,你非要说是我误会了你,才肯起来?” 


第11回 师太的请求

    “奴婢不敢。”海棠带着哭腔说道,那白皙的额头依旧有一块红肿了。

    “我今天和你说那些,不过是让你心中有个数,咱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想说就说,我亦是理解,更不会如何惩罚你,此时你这般作态,莫不是想说这都是我的不是?”说罢,连滟熙冷着脸转头对身后余下的丫鬟秋月、碧水等人说:“我们走吧。”碧水、秋月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心中也很惊讶,这六姑娘着看着柔柔弱弱的,还只当是个好拿捏欺负的主,却不想,居然是这样一个性子?这以后可要好生伺候着,自己原来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因着太太不乐意在她们身上再浪费银两去买丫鬟,这才将两人提到二等。她们不如那海棠,人家好歹是在太太身边伺候着的,多少也有些面子。连滟熙沉默无语的回到雯雪阁后,她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换了见干爽的衣裳,将房屋的窗户关上,好不要让外面的热气进来,可就算这样,今儿这屋子里,都是热的很。

    此时正值盛夏,虽然这时候以快到黄昏,可是这儿依旧是热的发闷。按理说,这应当是正常的,可是连滟熙却觉得今儿十分的不对劲,往日里因为身边总是绕着几个鬼魂,这夏日里有着阴风,自然不会觉得如何闷热,但是此时她身边的鬼呢?就是古奇,也不见了,真真是奇怪的紧。

    “六姑娘,现下可否要传膳?”屋外的丫鬟询问道。

    “传吧。”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端着食盒的丫鬟走了进来,依次将食物奉上,这才退下。

    这院子里的丫鬟都知道这位六姑娘素不喜欢服侍,虽说在外面因着排场,少不得身边要多这几个丫鬟,可是一旦独处,那是绝对不喜欢旁人打扰的。

    连滟熙一个人慢慢的吃着温凉的白粥和咸菜,这时候人算是静下来了,心中却想着今日见到的那个鬼魂。

    这世子爷身边,怎么会有个尼姑的鬼魂呢?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连滟熙突然听到一阵珠串碰撞的声音。

    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那边门房上面挂着的珠帘。却见那边的珠帘安安静静的停着,根本性就没有动。

    莫非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能够看见鬼,连滟熙对于幻觉还是亲眼所见,素来是分不清楚的。

    “连施主,这般胡思乱想,可是毫无用处的。”霎时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声音,那语调很是悦耳,然而其中蕴含的沧桑感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寻着声音,连滟熙猛地的转头,却见是那青色素服脖挂琉璃佛珠的尼姑鬼魂。

    连滟熙双手合十,十分恭敬的向她弯腰:“师太。”她并没有因为出现的是鬼而感到恐惧,实际上,这位师太除了面容有些晦暗不清之外,并没有什么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贫尼法号静慧。”这尼姑鬼魂语调平缓温润,一点儿煞气都没有。

    “不知静慧师太寻到小女子这儿,所谓何事?”因着自己能见鬼的名声在鬼界还算响亮,没进连府的时候,就有些名气,本还以为回到连府后会好些,可不想,依旧如此,“倘若小女子能够帮的上,自当是尽力而为,可无奈我现在深闺宅院,好些事情就算是想做,也是极其不方便的。”

    那师太摆了摆手,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说道:“连姑娘莫要谦虚,你的本事贫尼也有所耳闻,说来这虽然为世人所不容,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连滟熙对这师太有所戒备,所以只淡笑说师太言过其实之外,并不说其他。

    而那静慧师太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师太,您若有什么未了心愿,直说便可,滟熙只要能做到,定当会帮你。可若是做不到,你再如何说,也是毫无用处的。”

    “阿弥陀佛,连施主当真是宅心仁厚,瞧您的面向,想必以后也是富贵至极的,不然施主也不会如此的福泽深厚、灵心慧智。贫尼只求连施主在去莲月庵时,能够见见缘慧,她是我的师妹。身前我曾有一样东西留在了莲月庵,此物件恐会给她招来祸患,因此想求着连施主能够将那物件拿来。”

    连滟熙微微低头,沉吟片刻:“滟熙胆子小,只不知那物件于我,可会有什么祸患?”

    “若那物件是连施主的,便是护命符。”

    “哦?请静慧师太能说的再清楚一些,我笨的紧,听着还是不太透彻。”连滟熙又说,到底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只是贫尼未剃度前的发饰,本只是个念想,时间久了,也就不曾想着还有那物件,只我圆寂后,瞧着庵中的师侄在清扫我房间时寻到,后就放到了缘慧师妹那儿,因此贫尼心中担忧,方才四处寻人,后听闻这儿的连六娘是个精通此道的女子,便过来试试。”

    连滟熙见她说的很是那么回事,到底还是想要相信的,毕竟她是知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们成鬼之后凡事逗留在阳间的,要么心愿为了,要么厉煞缠身。

    而连滟熙由于常常面对,到也能分得清,这师太多半是心愿为了,若不然她身边的阴风也不会这般的弱,更不曾让她感觉到煞气。

    “师太,小女子虽说愿意帮忙,可是有些时候往往是有心而力不足,因此滟熙在此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不过只要我能够去莲月庵,那这件事情定当帮你。只希望倘若滟熙有所求,师太能帮我些小忙”

    “连施主能够这般说,贫尼也就满足了。至于其他,倘若能帮,定当会帮。”话音刚落,这静慧师太就渐渐消失,好似她出现那般,悄无声息。

    连滟熙松了口气,心中觉得很是不自在,那个什么发饰,到底有怎样的祸端?万一自己拿来,惹来麻烦又怎么办?

    “小滟滟,我回来了!”古奇的声音突然出现,虽然是鬼魂,可是他素来觉得自己是个张扬的鬼魂。

    连滟熙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想与这人说话,想要出现的时候,不出现,现在没事了,倒是出来露头,当真是想着她心里就不痛快。 


第12回 弃子

    感谢涂世的打赏,这可是本书的第一次哦!O(∩_∩)O~

    “那位师太终于走了?”

    “你知道今儿她来找我?”连滟熙的心沉了沉。

    “这是自然,哎,我可是听说那尼姑已经在这附近辗转了三四年,为的就是寻人帮忙,虽我觉得既然死了,那就不要牵挂生前事,但是见她这般在世间逗留,可怜的很,也实在不忍,于是乎,就将她介绍过来了。”

    连滟熙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言辞尖锐的道:“你为何不早些和我说?非要让我弄个措手不及?”想到因为那位师太的突然出现,而掉地的茶盅,她这心里就被不是很痛快。

    “呃,我那不是怕你生气吗?”

    “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这般做?”连滟熙是真的不高兴了,“平日你总是说鬼魂之事不必那样帮他们,还说什么没必要。怎的现在又想着帮那师太?”

    “你以前可是能帮就帮的,这若是其他鬼魂,我才懒得管呢,怎么,你不乐意帮?”古奇很是不快的说。

    连滟熙叹了口气,道:“若是平日,我力所能及,自当是努力帮的。说来这到底是积善,一直坚持着也没什么不好。往日里你总劝我不要多问他们的事情,现在却这般积极,我自是觉得奇怪。平时我能帮也就帮了,本也无可厚非,可现如今我身份不同,在这荣欣侯府本就如履薄冰寸步艰难,为的不过是方氏和我都有个好日子过。可你偏偏要挑这时候,我这丫鬟的事情还未解决呢。”

    “六姑娘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珍珠这时候也出现了,当下慌张的跪下来,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干嘛磕头啊?”古奇叫道,没好气的翻白眼。“哼,我瞧你今儿斗的不是挺欢畅的?既然如此,那中间少欢快一些,帮下别的鬼魂有什么不好?我平日里不让你帮,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可是这静慧师太在人间逗留的太久,我若不是瞧她魂魄几乎透明,也不会多嘴给你添这个堵。你若是再不帮她,她极其有可能会在心愿未了前魂飞魄散。”

    他的想法连滟熙不是不理解,可是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好:“古大哥,我已经答应会帮静慧师太,只不过我先下想出这府邸,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古奇脸色不算很好,本来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却招来连滟熙的埋怨,这心里能痛快才有鬼,然而这些日子,他看着连滟熙的小心翼翼,瞧着她的不快乐,本还以为有着这样一件事情,到底能够让她心境有所转变,不至于瞧着如此陌生,可不想,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事情我原也有错,对不起。”

    连滟熙深深呼吸,晶亮的眼眸中带着无比的真诚,她推心置腹的说道:“古大哥,我自打重生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对我的好,帮的事儿,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楚。若不是你,连滟熙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我以前和你说过,爹爹中秋过后就要去上京,我心里一直想着要如何能够在爹爹离开后保全娘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此之外,我还要面对那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四姐姐和太太。静慧师太的事情……若是有机会出府,我自当会帮。”

    “你的难处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

    两人说开了,也就没再僵持。此时屋外的丫鬟已经开始询问晚膳是否用完,随后在连滟熙的应予下进来收拾餐具,又端来了温水给连滟熙净面。

    古奇出了她的闺房,自寻一处晃荡,顺带着也帮忙看看院子有没有什么外人进入。就在这时候,他却是瞧见了海棠和位中年女人,仔细一瞧,却是李氏身边的曹嬷嬷。

    “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那六姑娘可真是聪明的很,我如何都是瞒不过的。”海棠一脸的委屈,“好嬷嬷,你帮我给太太说句话,让她将我调回去吧,那碧水、秋月对她可是忠心的很,此时瞧我可是极其不顺眼的。”

    曹嬷嬷一脸的不耐烦,说道:“你还真当那求情是好求的吗?别的且不说,今儿这事情原就是你的不对,你那般当众跪着,倘若六姑娘原谅了你,那她以后如何在奴才面前立威?你也真是的,个子长的挺高,怎么就不长脑子的?此时若是太太将你调回去,那不是当众说她不喜六姑娘吗?!”

    曹嬷嬷一番点醒了海棠,她脸色煞白,心中慌乱无比,早知如此,她就不那样做了!“我也真是笨,居然会以为她是个心软的。”

    “心软?哼~”曹嬷嬷冷哼,“这小丫头可比当年的二娘要厉害的多!太太那边已经和我说了,先下你就好生服侍着,莫要轻举妄动!”说罢,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乌云的离去了。

    海棠听着心里都凉了大半,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了一枚弃子?这以后可要怎生的好?想到以后的凄苦,忍不住的就呜咽落起泪来,且又怕自己这般哭会惹来不好的事情,便就躲到树林子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想要哭个痛快。

    古奇对于围观人家女孩子大哭可以说是毫无兴趣,心中估摸着此时连滟熙自当是梳洗好了,当下就飘回去了。

    此时连滟熙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春闺怨》。

    “滟滟,我有事情要向你报告!”当下,古奇就将自己看见的统统说了出来。

    连滟熙听后并没有其他过多的表示,只是微微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就继续埋头开书。

    “哎呀,你就不害怕李氏就给你送来个粽子吗?”

    “粽子?”

    “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有关间谍的笑话。”古奇说道,

    连滟熙方才回忆,嘴角勾笑道:“我也与你说实话,咱这院子里,除了我之外的活人,无一不是粽子。”

    “那碧水秋月不是挺忠心的吗?”

    “古大哥,李氏并没有给我他们的卖身契。”连滟熙淡笑,“现在并不算是我的人,不过,他们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哎,这宅院里的事情我反正是听不懂的,不过以后我会让我的朋友帮你多多注意,倘若李氏那边有什么动作,必定先告诉你。”

    “你若是有朋友,还是劝他们早早离去的好。”

    “滟滟,鬼有鬼的想法,你左右不了的,虽说你认为归去才是上策,但是对他们来说,留在阳间,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等待着他们和自己的团聚,那才是幸福的事情。” 


第13回 邀请

    连滟熙没有反驳,鬼魂也是有他们的选择,而连滟熙要做的只不过是帮那些想要走,却还不能走的人完成心愿罢了,至于其他,她并不是菩萨佛祖,并没有那普度众生的能力,也就只能随着了。

    “别的鬼如何,我是不在意的,只要古大哥能有个好归宿就好。”连滟熙甜笑,圆圆粉粉的脸颊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古奇摆摆手,“这个话题就不要说了,我倒是有事想要问问你,我听曹嬷嬷说的那个二娘,是谁?”

    “想来说的应该是已经出嫁的二姐姐吧,你亦是知道的吧,咱们这儿叫法中,也有这样的。”连滟熙想起古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有些规矩,了解的不多。“我那位二姐姐,说来也是个命好的女子。前世我虽与她见过几次,可交情不深,却知道那是位让李氏都极其头痛的人。她是郑姨娘所出,虽是庶女,但因是长女,自小就深得爹爹疼爱,除了身份之外,吃穿用度一概与嫡女无二,且后来还不顾李氏的反对,将她嫁给了当时的新科状元钟庆。自她嫁过去之后,第一年便有了生育,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且这位姐夫极其喜爱她,并无纳妾,两人夫妻情分极深,后因有爹爹的扶持,这位姐夫在翰林院谋了份职务,据说,也是极好的。前世我们去了上京后,几次家宴,二姐姐三言两语,就将李氏气的倒仰。”想到这,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这位姐姐嫁的好点儿,和李氏讨厌她有什么关系?”古奇不解的询问。

    “这主要是郑姨娘和李氏恩怨颇深,当年李氏怀孕没过一月,郑姨娘就又有了身孕。你且相信,那郑姨娘在李氏之前就生出了庶长女,这对于李氏,便是一个无声的巴掌,而后来两人又几乎同时怀孕,如此一来,李氏对郑姨娘的宿怨就更深了。且爹爹十分喜爱那郑姨娘,李氏不能去动,心里自当是憋屈的吧。”连滟熙幽幽说道,“这些事情,我还是前世最后的那些日子,听到一些在府中的老鬼说起。”

    “也就是说,两个女人的争斗,让李氏十分痛恨郑姨娘的孩子?”

    “没错,尤其是是在郑姨娘在李氏生了嫡子后没多久,就生下了庶长子。”连滟熙说道。

    “哎,深宅大院,就是复杂。”古奇唏嘘着,“还是我们那个时代好,一夫一妻,就算有小三,那也没有法律保护。”

    连滟熙垂下眼帘,眸子里满是向往,她不止一次听古奇说那个他生活的世界,心中羡慕不已:“……倘若我生在你那个时代就好了。”

    “别这样悲观啊,虽然说这个时代专情的男人不好找,你的那位二姐姐不就找到了吗?”

    “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奢求,只要我能嫁为正室,便好了。”连滟熙神色晦暗,似乎情绪极其不好。

    古奇和她又聊了些事情,便飘然离去,而连滟熙躺在床上,双眼看着这床的顶端雕刻的吉祥图纹,渐渐入睡。

    然而这一夜,连滟熙却是被噩梦缠身。

    梦里,她总是能够听见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一个劲的念诵经文,且那琉璃佛珠碰撞、在手中摩挲的声音……

    她只觉得自己刚刚本是在一佛堂寺庙之中,然仔细聆听,却又好似悲切的哭啼之声。

    “呜呜……吾儿啊!吾儿啊!!吾儿!”

    “六姑娘?六姑娘?”

    朦胧中,身子被人晃动,连滟熙猛的睁眼,捂着胸口,大口呼吸,过来良久,才缓过劲来,她看清来人,居然是海棠。“我怎么了?”

    海棠殷切的拿着帕子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说道:“姑娘您好似入了梦靥,瞧着好生痛苦。”

    她梦到了什么?此时那记忆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海棠殷勤的上前揉着她的太阳穴,“想来是昨儿太热,姑娘还是让个人给你守夜吧,别的不说,总归身边要有个扇风的人吧?”

    连滟熙摇摇头,说:“不碍事的。”因着她不受李氏待见,这屋子里虽用冰盆,可每日供的冰却不多。因此她平时也就是在午时热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使用。

    夏日炎炎,丫鬟们各个也都是懒洋洋的,只隔一段时间给院子里的青石地上洒水,好能稍稍降下点热气。

    这样强烈的太阳,鬼魂也不愿意出现,连滟熙没了聊天的鬼,又不好在一帮丫鬟面前看《春闺怨》这样的话本,无聊之中,就让海棠去准备了些鸭蛋壳什么的,教几个丫鬟剥去蛋壳上的那好几层薄膜来打发时间。

    “姑娘,你做这些干什么?这个鸭蛋壳时间长了,可是要臭掉的。”

    连滟熙浅笑:“只是备着,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想用了,你们仔细着,莫要让它再碎了,只剥完后,寻个有阳光的地方仔细晒着就好。”

    她这般在屋子里一直待到午时,屋外的丫鬟就来传话,说是四姑娘那儿得了份好看的绣样,因知六姑娘素来擅长这些,便邀请过去瞧瞧。

    不过是个绣样,有什么好看的?连潆熙这时候叫她过去,保准没什么好事!想起自己初入连府的时候没有送出去的荷包,心中自是晓得这所谓的擅长是谁说出来的了。

    海棠听着那丫鬟的传话,也是冷汗连连,这六姑娘会绣花,可不就是她说的吗?

    连滟熙并未往海棠那边看去,而是淡淡的说:“海棠,将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荷包都拿过来,今儿姐姐既然请我看绣样,那我也不好空手而去。”

    “是~”海棠连忙向连滟熙福了福,就跑去拿荷包里。不一会儿,就拿来了好些荷包。

    “你且拿着盒子装好,等会儿我若让你打开,便打开,知道吗?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以后若是再这般,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说到最后,连滟熙的口气也狠戾了许多。

    海棠吓得连忙跪下磕头,连连说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语。

    连滟熙挥了挥手,便让碧水、秋月前来伺候她梳洗,将身上汗湿的衣裳换掉。

    准备妥帖后,连滟熙就带着丫鬟走出了雯雪阁。 


第14回 送

    一切准备妥帖,连滟熙便向飞花斋走去,可却不想,还没走到,就有丫鬟过来通报,说是几位姑娘去了东侧的花园说是要泛舟采荷。

    东侧的花园连滟熙以前也就去过一两次,但是印象中,那可是大的很。

    “姑娘,他们这是……”故意的。海棠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因为瞧着连滟熙递来的眼神而闭嘴了。

    连滟熙浅笑,对那传话的丫鬟说知道了。

    这东侧的花园在连府也算是个极大的院子,此时因正是枝叶繁茂的时节,园子里的树呀草呀,全都长的郁郁葱葱,瞧着那满园子的绿意和其中点缀着的夏花,虽不及春日百花争艳来的妖娆,却也别有一番风情。且因为这花园正好是连府前院和后院的交界处,往日里府中若是举行什么宴会,也常常喜好在这边举办。因此平日里李氏对于这园子看的极其之重,平日里极少会允许让连潆熙他们过去。

    莫非这中间有什么蹊跷?不是连滟熙多疑,只是连潆熙这般,实在有些奇怪。

    “姑娘,那东侧的花园,咱们是不能随意过去的。”海棠好心提醒道。

    连滟熙微微颌首,抬头瞧着那耀眼的阳光,虽然身边的丫鬟打着伞,可是那股子炎热却一点儿也没有消散,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继续向前走。如果是其他的地方,必定更加有问题,然连潆熙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拿李氏看重的地方胡闹。

    “莫要乱说,仔细着些。”连滟熙轻声说道,“你都知道那东侧的花园不能随意过去,难道四姐姐不知道?对吧,丝兰姐姐?”

    前来通报这消息的丫鬟就是丝兰,她微愣,显然是没想到连滟熙既然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好歹是连潆熙身边的二等丫鬟,此时笑的自然,解释道:“是啊,原来我家姑娘是没想过去的,只二房那边的五姑娘也过来了,我家姑娘说飞花斋太小,那样实在太挤,索性就直接请示了太太,大家便就都去了东侧的花园。六姑娘恐怕没去过吧?那可宽敞漂亮呢。”

    连滟熙这辈子还没去过那花园,自当是不知道的,便央求着丝兰给带路。

    那丝兰虽有犹豫,但她一个丫鬟,如何能够不听主子的话?虽六姑娘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可若当众不依,那也是不妥帖的。

    于是乎,丝兰便给连滟熙带路,一群人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达那花园。

    连滟熙穿过拱门走了进去,就听见了几个姑娘的欢声笑语。此时正值盛夏,花园里各色夏花开的十分茂盛,池塘里的种的是白色荷花,荷叶大如银盆,几乎遮挡住了全部的水面。而荷叶之间,她却是看见几个妙龄姑娘坐在几艘扁舟内,她们或采摘莲花或用剪刀将荷叶剪下,统统都放入一早准备好的篮子里。

    “咦?四妹妹,那是不是六妹妹啊?”那几位姑娘中,年纪瞧着最大的向连滟熙这边看过去,好奇的询问道。

    连潆熙将刚刚采摘的荷花放入篮子里,这才转身看过去,随后笑的亲切:“六妹妹,你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滟熙自入府后就没怎么在这儿转过,若不是丝兰姐姐带路,想必现在都是找不到这美丽的花园的。”她笑的温和,扬声道。

    三姑娘连潼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着那张虽稚嫩却美艳的脸庞,长相平平的她心中有些嫉妒,道:“我那日瞧着妹妹也不过是可爱,怎么多日不变,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真真是灵气逼人,这会子想必可不会有人说你不是咱们府中的姑娘了。”她的母亲原是李氏的丫鬟,所以自来都是和连潆熙一边的。

    这一点连滟熙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也不生气,微笑点头说连府的好。

    对于连潼熙当众这般说,其他几位姑娘都当做没听见。此时连滟熙又一点儿都没有因此而感到生气,如此,她却有些感觉下不了台,当真是难受的紧,很是让人不痛快。

    连滟熙站在池塘的树荫下等待,虽然因为炎热,汗水让身体感到黏腻,可面容之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海棠等几个丫鬟跟在身后,时不时的就要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汗水。

    那几位姑娘又玩了一会儿才回岸,又因着刚刚的玩耍而将衣服弄湿,此时便纷纷去了花园后面的屋子里更换衣裳。

    海棠心中愤愤不平,想要抱怨,却被连滟熙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不敢轻易开口。

    至于连潆熙,虽然心中也是极度气恼,可是她在这连府根本没有可依靠的人,这样的处境,让她此时也就只能面带微笑的静心等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连滟熙已经热的头脑发晕了,连潆熙等人这才嘻嘻笑笑的走了过来。

    “真是对不住六妹妹,早知我就该晚些时候叫你过来了。”连潆熙上前亲切的挽着她,缓缓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走去。

    “六姐姐,你是中午没用膳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七姑娘连澜熙好奇的问。

    连滟熙头是有些昏,不过这点儿小难受还是能够忍的。等走到亭子坐下的时候,心里才松了口气。“四姐姐,你之前说要拿给我看的绣花样子,在哪里?”

    “什么样子?”五姑娘好奇的问道,她是连府二老爷连环的嫡女连菏熙。

    “前儿个教我绣花的师傅给了我份绣样,说是让我好好参详琢磨,最好是试着自己绣绣,若是不行,太下次再过来的时候,便再教我。”连潆熙一边说着,一边就让丝竹拿了绣样。

    丝竹拿出绣样,放在石桌上。之后连潆熙又对连滟熙说道:“好妹妹,我可是听说你女红好的很,姐姐我实在瞧不明白,你就帮帮我吧。”

    连滟熙自是不会在这时候拿乔,拿过那绣样好好看了一番之后,已然就图案式样统统记住,这才将那张纸往连潆熙面前一推。笑说道:“四姐姐的这位师傅好生严苛,那绣样,真是难的很呢。”

    “怎么?连你也瞧不懂?倘若你能帮我,我身边的丫鬟,就任由你挑一个走。” 


第15回 蜀绣

    年幼的七姑娘连澜熙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四姐姐的丫鬟做什么要给六姐姐?”说是年幼,在年龄上实际上是和连滟熙同年,只不过月份靠后罢了。虽然她和连滟熙同龄,可个子却要比她高些,人也稍显圆胖。

    “姐妹们也是知道的,我是刚刚入得这儿,以前身边的丫鬟因着姨娘觉得年纪大了,就都放了,所以来这儿后我那边的丫鬟都是母亲给的。虽说他们也是极好,可却没一个如四姐姐这边的丫鬟,在花卉上那么心灵手巧。”连滟熙说的直白,稚嫩的面容上写满了羡慕,一点儿都不认为这样会有什么不好。

    五姑娘连菏熙左看看连滟熙又看看连潆熙,只咯咯笑着道:“六妹妹这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四姐姐那飞花斋的花儿,修剪即别致又好看,与你那儿相比,我那可就是连鸡窝都不如了。”

    “五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连潆熙表情很是无奈,心中却是更讨厌这连滟熙了,一面她还十分大度的说:“妹妹若是喜欢我那儿的花,直接过去拿就是了,说这些酸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五姑娘故作无辜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顺着你们的话感慨两句,怎么就成了我想要拿你那儿的花?真是冤枉死我了。”

    三姑娘连潼熙件两人这状态似是要争论起来,连忙插嘴说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几朵花吗?咱们刚刚采了那么多荷花,到时候统统归你们两,咱们都不要就是了。”

    “是啊是啊。”七姑娘点头道。

    连潆熙今儿主要目标是连滟熙,此时自然不会再和连菏熙多费口舌,只呵呵一笑,又面向连滟熙道:“怎么样,妹妹你瞧懂这绣样了吗?”

    连滟熙本是想装拙,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说谎被连潆熙当面揭穿,那岂不是更加难看?再说了,今儿姐妹都在这儿,她也放话说帮了这忙就送丫鬟。如此,若是真是能做到,她觉得还是划算的。毕竟和连潆熙的关系想要缓和,那基本上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如此,那索性就不要顾虑这些。

    如此沉吟一番,好似在仔细思索,她这时才说道:“妹妹也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只说一说,若是四姐姐觉得不对,那就只当我没说过便好,亦是不用当真的。”

    “你只管说就是老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连潆熙道。

    “想来姐姐的这位师傅应当是精通蜀绣的,这花样瞧着虽然复杂繁复,但若是用蜀绣的针法,就不会很难了。哎,只可惜滟熙一直学的都是苏绣,只是了解一些蜀绣的东西,却不会。”她十分惋惜的说。

    “原来这是蜀绣啊。”三姑娘感慨,“六妹妹说的也是,咱们这儿女红学的便是苏绣,这蜀绣可是极少有人会的。”

    “六姐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七姑娘满脸好奇的说。

    连滟熙道:“我以前的奶娘是四川人。”

    连潆熙恍然大悟,笑道:“倒是我们少见多怪了,哎,我是知道有蜀绣,只可惜却从来没见过,若是瞧过,怎么会不知?”这就是说,自己不知道,并不能怪自己,要怪就怪她没有个会蜀绣的奶娘。

    “咦,说起来六妹妹身边似乎不曾见过什么嬷嬷啊?”五姑娘忽然说道,似是要转移话题。

    “五妹妹这样说,我也才想起来,好似从未见过的。”连潆熙道。

    “我奶娘今儿春天生病了,此时还养着呢,说是等病好了再过来。”连滟熙说道,实际情况却是她不想自己奶娘又像前世一样在这儿被李氏害的丢性命,所以就索性给了些银钱,以养病为由让她去乡下养老。索性她若是一直身边没有嬷嬷,李氏也是要安排的。

    “六妹妹,你今儿既然帮我寻了答案,我自是不会食言,说罢,你觉得我那哪个丫鬟好,直接带走就是了。”连潆熙满不在乎的说道。

    “四姐姐,你那边丫鬟的卖身契是在你这儿还是在婶娘那?若是在婶娘那儿,你这般恐怕不好吧?”五姑娘缓缓喝了口茶,说道。

    连潆熙本没想过要将丫鬟的卖身契给连滟熙,此时见连菏熙这样问,她若是不给,那岂不是不够诚意?之前的话以说出,这时候要反悔,那不就是给自己难堪吗?

    “帮姐姐是妹妹分内的事情,滟熙就不要什么丫鬟了。”以退为进,往往还是有些效果的,尤其是对于连潆熙这样比较要面子的人。

    “不就是个丫鬟?我既然说要给六妹妹,又怎么可能不给卖身契?”她这话是说给五姑娘听的,之后又转头面向连滟熙,道:“好妹妹,姐姐也是觉得你那儿却是需要个伺候花卉的丫鬟。”开始是道帮忙才给丫鬟,此时这般,似乎是想让连滟熙欠她一个人情?

    连滟熙淡笑,很是亲切温和的说:“姐姐这说的,什么丫鬟不丫鬟,倒是真生分了。我也不过是帮姐姐看了那绣样,这样就给我丫鬟,滟熙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滟熙这儿有些小礼物,本是上不了台面的,不过这却是滟熙亲手做的。”

    七姑娘眨巴着清亮的眼睛,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海棠。”

    “是,姑娘。”海棠福了福身子,就从随身带着的小篮子里取出几个绣工精细的荷包。

    “这原是滟熙平日里绣的,本想一来连府就送,只可惜我这见识小,没想过这府中如此富贵,心下实在不好意思将这些送出来。”连滟熙很是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看着好似熟透的红苹果。

    “呦,这荷包绣的好细致啊。”三姑娘拿起海棠递过来的荷包,把玩在手中,随后又凑到鼻尖嗅了嗅,“你这里面放的是什么香料,这气味可真是好闻。”

    “这里面放着的是晒干的杏花和小雏菊,以及一些甘草。”连滟熙解释道。

    “六妹妹果真是心灵手巧。”连潆熙并没有去拿那荷包,只放在石桌上看着。“我瞧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妹妹快随我去飞花斋挑丫鬟吧。”说罢,她拉着连滟熙的胳膊,作势就要走。 


第16回 得

    连菏熙突然开口,一双杏眼玩味的看向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四姐姐这莫不是晚上不想请我们吃饭了?那么急着,就要走?”

    连潆熙身子一顿,似是要压抑心中的不快,面上却还是亲亲切切的,“瞧瞧这说的什么话,真是让人不快的很。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自知道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连菏熙巧笑嫣然。“只不过觉得这样太过费事了,那些个丫鬟,直接让下人带过来便是,哪里还劳烦你亲自过去?”

    在座除她两之外皆是庶出,虽然三姑娘和七姑娘一直以连潆熙为首,不过连府众人都知道二老爷家的五姑娘也是自小看珍珠宝石似的。她们两人也是得罪不起的。

    至于连滟熙,她此时也就是淡淡笑着,似乎不管如何,她都是没有意见的。

    连潆熙素来和连菏熙关系就不如何好,这一方面是两位的母亲在连府的管理权一事上素有相争,另一方面,那就是因为两人都是嫡女且年龄相仿美貌相当,无论是连家族人或是外人,都常常喜爱将两人摆在一块儿比较。

    “妹妹说的是,我那会儿一时没想起。”连潆熙点头,面容之上没什么不妥,当下就嘱咐了丝竹去将自己院中还伺候花卉的丫鬟统统叫过来。

    不到一会儿,丝竹就领了十来个丫鬟,其中不是年纪大到差不多要放出去的,就是年纪极小到做不了什么事的。

    连滟熙微微瞟了一眼,瞧见了之前曾见过的琳琅后,心反而放了下来,看来那珍珠拜托的事情,很快就能成。

    “好姐姐你也真是的,怎得带了那么多丫鬟?”

    连潆熙瞧连滟熙那样子似乎真不想要,心中反而感到不痛快,“怎么,莫不是嫌弃我那的丫鬟不好?”

    连滟熙怎么可能会说是?况且她心里对于这样的状况可说是高兴的不得了,“怎会?!姐姐定是误会什么了。”

    “六妹妹你就放心好了,你这四姐姐素来是大方的,瞧那些丫鬟中,好些可都是不能再熟的熟手了。”连菏熙笑嘻嘻的说。那些个年纪大的差不多马上就可以配人的丫鬟,这么多年在府中的历练,怎么可能不熟手?

    连潆熙的笑容差点儿就挂不住了,不过却也没有破功,只当做没听见连菏熙说的话,而是转头对连滟熙说:“我这些丫鬟,你想要哪个,拿走便好,挑中了,我就将卖身契给你。”说到卖身契三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调,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连菏熙听见,找不到她的把柄。

    连滟熙点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儿,后在海棠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那海棠向她福了福,就走上前去,将琳琅和另外一个瞧着很是机灵的小丫鬟带了过来。

    琳琅和那小丫鬟向前福了福,就低着头不说话。

    “六妹妹眼光真好。”连潼熙怪声怪气的说,心想这原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啊,居然从中挑了这么两个。

    “姐姐觉得,这两个丫鬟,哪个好些?滟熙第一次瞧见那么多丫鬟,还要我自己选,心中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连滟熙无奈的摆摆手,似乎在说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太难完成了。

    “我瞧着,还是那个头一直没抬起的好些,瞧着人也老实。”七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既然要选,那定然要给最没用的丫鬟了。

    “那好,我就要这个吧。”说罢,她就让海棠拉着琳琅到自己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奴婢名唤琳琅,今年十岁。”琳琅弱弱的,小小声的说道。

    连滟熙点头,“名字倒是蛮上口的。”

    “丝兰,去将琳琅的卖身契拿给六姑娘。”连潆熙道。

    丝兰向连潆熙福了福,就去拿卖身契了。而这时连菏熙却突然开口:“三姐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六妹妹眼光就是好,瞧瞧这琳琅,我刚刚没见她抬头,还真是没想到,这小姑娘长的还真标致。”

    连滟熙没有接话,对他们这些姑娘来说,身边的丫鬟长的标致,这以后的用处,可就不言而喻了。而连菏熙这样说,明着是夸奖连滟熙眼光好,说不定是给自己在未来找一个好帮手,另一面,却是在暗喻连潆熙身边容不下貌美的丫鬟,就是年纪这般小的,也恨不得都不要入自己的院子绣楼。倘若再往深处想,这可就是在指责李氏容不下人,身边要么是三姑娘、七姑娘生母韩姨娘那样,容貌平平且忠心耿耿的,要么就是郑姨娘那样,是李氏入门前连老爷就有的通房。而如六姑娘那样的生母,据说是个美艳至极的,就一直拖到连滟熙八岁,若不是那位姨娘再次怀孕,担忧惹人闲话,这才给接了回来。

    这些内中含义,众人虽隐约猜测到一些,却没有多加追究,到底这是子不言母丑,她们这些姑娘可不敢堂而皇之的说长辈的是非。

    许是这心里年龄比他们都大,因此那连菏熙内中的意思,连滟熙也算是听的明白。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只琢磨着自从入了这连府后就再没见过方氏,虽然珍珠日日都汇报说方氏是好的,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但是她心中依旧是感到不安。暗自琢磨,看来还是要想些法子将方氏安置到安全的地方,这样自己就算是在府中吃些苦,也就不会如此的不安了。

    “咦?六妹妹你这脸色怎么越发不好了。”三姑娘突然问道。

    连滟熙微微愣住,用帕子一擦,这才发现额头冒了冷汗,刚刚一直在强趁着,这时头晕的又更厉害些了:“没什么,只是今儿天热了些。我往日就是受不住热的。”

    如此,其他几位姑娘也就不问了。而这时丝兰也已经将卖身契拿了过来,并且交到连滟熙的手上。

    连滟熙打开粗略读了一遍,也就放到袖子里了。后就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今儿这天,热的真是不像话。不过因为刚刚解决了一件事情,却也是感到舒服的。

    而就在几位姑娘一遍扇扇子一遍闲聊的时候,忽然从前院的方向,传来一阵箫声。 


第17回 比试

    悠扬的箫声并不算很大,可每一个音符,连滟熙等人都听的十分清楚。

    “咦?咱们府中,居然有人会吹箫?可真是奇了。”连菏熙嘻嘻笑着,端着茶盅悠哉的品茶。

    连滟熙心中默默回忆着,在她的记忆中,府中的小姐学古筝的倒是有,可是这吹箫,却也是不曾见有人会的呀。这吹箫的人,应当不是府里的吧?

    连潆熙想了想,会心一笑说:“咱们府中是没人学过,不过我哥哥这两日带了个朋友过来,想来是他吧。”

    连滟熙心中也想到了那位来府中做客的贵人。

    三姑娘细听片刻,说道:“这吹的好似是广陵散。”

    “原来是广陵散,我说怎么听着如此熟悉。”连潆熙似是也回忆了起来。

    那吹箫之人此时应当是在府邸的前院吹箫,而因着她们现在待的这花园是和前院相连的,所以才传了过来。

    不过,到底是不是那位贵人,连潆熙也是不好确定的,可偏偏几个姑娘来了兴致,非说一定要知道才肯罢休,连潆熙无奈之下,便打发了小丫鬟过去问问,看看究竟是谁。

    打发了人过去看之后,几个姑娘就有聊起了教授古筝的先生身上。

    连老爷对于儿女的教育,向来是严苛以待,姑娘们四岁的时候便去了族内的学堂念书,后年纪大了些,连老爷就索性高价请了先生入府教学。只不过每年上课都是春秋两季,冬夏素来都是不用上课。而连滟熙因为是初夏入的府,所以还不曾入学。

    而此时连潆熙等人聊的古筝先生池陶氏,据说是莫城远近闻名的琴师,传闻中,她曾在上京弹琴,甚至一度入宫,然之后为何辗转到莫城,便不得而知了。

    连滟熙今生虽然未曾去学堂上课,可前世却是见过这位池陶氏,所以听他们几人聊起,并不觉得如何陌生。

    连菏熙转头看向连滟熙,很是关心的询问:“六妹妹要等到九月才可入学,是吧?”

    连滟熙点点头,低头默默喝茶。心中却是纳闷这连菏熙怎么带自己这般亲切?前世的时候,她可是从来不和自己多费口舌的呀。

    待到箫声停下的时候,连潆熙突然提议每人也弹一首曲子,来比比看谁谈得比较好。

    她提出,倒是没人反对,连菏熙有恃无恐的微微一笑,心中却是知道连潆熙这般,必是想和她一较高下。

    连滟熙继续给自己扇扇子,心中却想到时候一定要弹的差些,省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姑娘们来了兴致,丫鬟们却纷纷忙碌起来,她们拿琴的拿琴,搬琴架的搬琴架,忙了一会儿,才算是弄好。

    “咦,原来六妹妹也是会弹琴的啊。”三姑娘连潼熙惊讶的道,本还以为这一直在外面养着的姑娘必定是什么都不会的野丫头。

    连滟熙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待到姑娘们都做到琴跟前的时候,连菏熙突然开口:“既然是比试,那总不能一起弹吧?你们说,谁先弹,比较好?还有,咱们虽然只是闹着玩的比,可也莫要出那种虚假的事情,当真是无趣的很呢。”

    连滟熙敛眉,脸上没有其他更多的表情,心中却是有些无奈,这连菏熙前世没怎么接触,只知道和连潆熙关系处的不好,却不想,居然是个这么伶俐的女孩,也亏得她和她只是堂姐妹,若是换做连潆熙,她可真就要头痛了呢。

    连潆熙点头道:“原就该如此,咱们这里面,就六妹妹没和我们一起上过学,所以我也不知她弹的如何,不如,先由她弹一曲,怎样?”她心中窃喜猜测,这连滟熙定然是不会弹琴的!

    这是想她出丑啊,连滟熙心里无奈,打定主意只表现的一般,坚决不能出挑。她脸上羞涩一笑,弱弱的说:“四姐姐,滟熙这学的都是简单的曲子,我弹也就罢了,索性咱也没那争的心,不过你们可千万别嘲笑我啊。”

    待到众人都表示绝对不会嘲笑后,连滟熙方才开始弹琴,手指波动倾向,一连串滑音从指尖传来,很快,几个姑娘就都听出了是什么曲子。说来,这曲子看似是简单的,但是精通乐理的人,却是知道,这曲子远比听起来,要稍难一些,不过这个难,也是有限度的。而对于连滟熙这个前世因为天天被关在绣楼里,成日没事就弹琴绣花的人来说,却是极其简单的曲目了。

    一曲终了,另四个姑娘面面相窥,这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要论好,连滟熙弹的稍显急躁,而且听着感觉平平,并无出彩之处,这《寒鸦戏水》里的意境也没表达出来,可若说不好,她却没有弹错一个音,想必练的也是极其熟练的。

    连滟熙从椅子上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曲子滟熙练了将近两年,不知你们听着,如何?”

    连菏熙想来也是没了的这连滟熙居然真的会,而且还比想象中好,不过,她却并没有嫉妒之类的情绪,毕竟人家刚刚已经说了,一个曲子足足学了将近两年,这若是还不会弹,那可就真是傻子了。

    至于连潆熙,可就气恼了,她可是之前专门问了母亲身边的曹嬷嬷,据说这连滟熙以前从来没学过琴,怎么这在府中才不过一个多月,居然就会弹琴了?而且还没什么错误,“妹妹当真是聪明的啊,我原居然不知道,六妹妹居然还弹了一手好琴?”

    “四姐姐莫要这般说我,滟熙知道自己弹的不好。”连滟熙可是听过这几位的琴音,心中自然知道自己今儿的表现必然不会出挑,而面对连潆熙的话语,她就只当是故意找茬了。

    “这好与不好,素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听着,就觉得不错。”连菏熙说道,和他们比许是差了,不过她一想到连滟熙今年才只有八岁,到也就觉得是个好的了。

    “多谢五姐姐夸奖。”连滟熙欢喜笑着说,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而接下来弹琴的便是三姑娘和七姑娘,而四姑娘和五姑娘,则是在最后。连滟熙不傻,心中晓得这比试实际上就是连潆熙和连菏熙的比试,而她,却是乐得在一旁看着,而非一参与者。 


第18回 珍珠再见

    品着茗茶,连滟熙悠哉的拿着只绣了一朵荷花的团扇,闲适的给自己扇风,耳边那优美的旋律萦绕周身,这样的感觉,到还真算是个享受。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是第一个弹琴的,如此,自己才有了这么大把的时间在这儿一边听曲一边品茶。

    “六姐姐,我瞧你听的很是舒服,是不是觉得四姐姐弹得特别好?”七姑娘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向连滟熙。

    连滟熙点头,很是肯定的笑说道:“四姐姐的琴声,自然是极好听的。”不过她心里却觉得这几位之中弹的最好的,应当数五姑娘连菏熙。

    待到姑娘们通通都弹完了曲子,再次坐到亭子里开始谈论刚刚弹的曲子时,被连潆熙打发过去询问箫声的小丫鬟过来回话了。

    “姑娘,那边吹箫的,正是那位大少爷请来的客人。”

    “哦?还真是他啊?”连潆熙眼前一亮,从母亲的话语之间,自然能够看出那是位贵人,心中只觉得这样的贵人定当时要多多接触,才是好的。

    “四姑娘,刚刚大少爷亦是听到了这边的琴声。”小丫鬟又说道,若不是因为那琴声,她早就该回来了,却偏偏被少爷给留下问了会儿话。

    “渝哥哥还说了些什么?”

    “大少爷只是和那位客人品评了一番,后又写了个条子,说是要奴婢交给您。”说罢,小丫鬟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连潆熙。

    连潆熙接过那纸条,细细读了一番,面色却不是特别的好,她将视线移向连滟熙,道:“好妹妹,你可真是走运了啊,那位贵人,刚刚说是觉得你的琴声极其有趣呢。”

    刷的一下,其余几位姑娘都将视移向连滟熙,众人心中各有想法。

    连滟熙也是愣住了,自己那琴声是故意弄的生疏,莫不是那位贵人听出来了?这种诧异很快就收敛住,她羞涩一笑,道:“想必是我和你们的差距实在太多,那位客人听了觉得奇怪,所以才觉得有趣吧。”

    这个说法,倒是也对,几位姑娘认为有理,刚刚的那股子不平的气息也就渐渐消散了。

    连菏熙笑呵呵的挽了连滟熙的胳膊,道:“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六妹妹这般有趣,今儿你就和我回家,陪我玩几天吧。”

    如果连滟熙只是一个人,那么去连菏熙那儿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心中有着牵挂,方氏的安危问题一日不解决,她这心里,亦是不放心的。于是乎,她就只能婉拒连菏熙的邀请,只说太过麻烦了叔叔婶婶。

    连菏熙也没有再问,只是转头又和三姑娘连潼熙聊起天来。

    而与此同时,连渝和那位贵人——小世子赵梓昕说话。

    “我那几个妹妹中,就数这第一个弹得不好,怎得到你这儿就只觉得她有趣了?”连渝不解的问。

    赵梓昕温文儒雅的面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子曰,不可说。”

    连滟熙可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谈话,回到雯雪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连滟熙待到丫鬟们服侍过她更衣后,就直接坐到软榻上,喝着茶,小声呼唤珍珠。

    一怔并不算强烈的阴风飘过,珍珠从黑暗中慢慢瞟了过来,半透明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朦胧,比之往日,今儿她的脸色和神情,可是越发像个人了:“六姑娘,谢谢您的大恩大德,珍珠若有来世,定当好生报答!”

    珍珠已然知道琳琅的事情,此时心里欢喜的不行,又极其兴奋,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苦熬可算有了个头。

    连滟熙笑了笑,这事情解决了,她心里也松快了些:“你莫要这个样子,这些日子,你亦是帮了我的忙,若真有来生,就好好的过。”

    “六姑娘,以后琳琅,就托付给您了,奴婢也不求其他,只希望在您力所能及之处,可抱住她的性命。”珍珠自然知道连滟熙在连府的处境,若是求的太多,办不到也是枉然,所以在她看来,只要妹妹能够好好活着,她也就满足了。泪水缓缓从眼角流下,虽未鬼魂,可心里却是欢喜交加,“六姑娘,怎的你这屋子突然亮了起来?”

    连滟熙也有所感触,眼圈红了红,道:“你该走了,现在就走?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你妹妹的?我可以……”

    “多谢六小姐,珍珠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看到琳琅的笑容,这样就好……”珍珠在感慨中,渐渐消失。

    连滟熙是看不见珍珠所说的光,不过她知道,这一次,珍珠是真的离开了。心中有着一丝轻松和宽慰。

    不一会儿,古奇和静慧师太也飘了进来。

    “珍珠走了?”古奇问道。

    连滟熙点头,“是啊,她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不知道鬼魂们所看到的光亮后面有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必定是个新的开始,带着一丝羡慕,如果可以,她真是也想重新开始,而不是再次回归到这连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连施主当真是福泽深厚。”慧静师太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超度啊。

    连滟熙看向慧静,小声说道:“师太,滟熙能力浅薄,你的事情,咱们还是再好生说说吧。”

    “自当如此。”慧静师太点头,此时她脸上依旧有着一团晦暗的云雾,让人看不真切,但此时也不觉得如何阴森。

    连滟熙斟酌了一下,道:“滟熙若是去了莲月庵,若是缘慧师太不愿将您的物件交托给我,怎办?还有,滟熙想求那位师太容许我姨娘在那儿小住几月,不知如何才能应允?”

    静慧师太虽然是出家人,但是宅院里的事情也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更何况,当年的她亦是这般过来的。此时也就分外理解连滟熙的想法:“连施主说的若是这个,贫尼倒是还有些法子。我那师妹自小和我一块长大,她的一些秘密唯我一人知晓,到时候你只需想法子见了她之后,将那些秘密道出,不管你有什么事情相求,定当会帮你的。”

    连滟熙点头,遂默默记住了有关缘慧师太的秘密后,其他的也就不多问,只心中总是觉得有关那个物件的事情之中,必定隐瞒了些什么。 


第19回 龟苓膏

    有了奋斗的目标,连滟熙决定先去看看方氏是否安好后,就想法子去一趟莲月庵。

    这日,连滟熙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儿后,就打发了海棠几人过来服侍更衣,后又准备了些今儿早晨厨房送来的时令水果,和琳琅早间采摘的鲜花,就向幻雪苑出发。

    幻雪苑并不是只有方姨娘一个人,除此之外,这儿还住着一位韩姨娘。这韩姨娘就是三姑娘和七姑娘的生母,虽然长相平平,可却是个极其体贴的。

    走入幻雪苑,院子里正有几个丫鬟在树荫下乘凉玩耍,见着来人是六姑娘,就有人去通报方姨娘。

    这会子方氏正和韩氏在一块儿聊天嗑瓜子,听丫鬟说六姑娘来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闺女。

    韩氏看向方氏的眼神带了些项目,她笑说道:“妹妹真是个好福气的,六姑娘也真是孝顺。”

    方氏腼腆一笑,蔷薇般的面容看起来娇俏可人,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不过面色却是极好的。“姐姐莫要说笑,六姑娘就是孝顺,那也是要孝顺太太,又哪里能轮得到我?”

    连滟熙在看望姨娘这个问题上,虽然心中期盼渴望,可也知道若是处理的不好,必定要被李氏拿来说事。所以她在走入幻雪苑之前,特意嘱咐海棠挑拣了最是鲜艳的花儿,先送往太太那边,再将一般的分送给连渝的妻子上官氏和三位姨娘,至于几位姑娘,因着前儿个送过荷包,今儿就作罢了。

    “六姑娘,你今儿怎么来啦?”方氏看到自己的闺女,内心很是欣喜,忙要上前迎,可却被一旁的丫鬟海兰揽着,不许她乱动。

    “姨娘可要小心些呢。”连滟熙也是激动的,此时见方氏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

    韩氏素来是个体贴人,微微一笑,谢过连滟熙送的鲜花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六姑娘,我瞧着你怎么瘦了?”方氏很是疼惜的摸着连滟熙的手,只觉得原来就没什么肉的手,此时摸着更加不舒服。

    连滟熙笑着摇头,道:“姨娘瞧错了,我哪里瘦了?只不过这几日天实在热的紧,我穿的少,所以你瞧着才觉得瘦了。”

    方氏还是不放心,说道:“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那边送些冰吧。我这儿多的很。”

    连滟熙连忙制止:“万万不可,姨娘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你先想着自己为好,至于滟熙,素来都是好的,你也莫要担心了。”

    说不担心,方氏如何能够做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很,可连滟熙解决不要,她也就无可奈何,只嘱咐了自己这边的丫鬟海兰取来些龟苓膏什么的,给连滟熙消暑。

    看着黑色的龟苓膏上面撒着的桂花沫儿和蜂蜜,连滟熙面容微微暗沉,又快速收敛住,只随意问道:“姨娘,你天天都吃这龟苓膏?”虽说龟苓膏本身是个滋补的,可却寒性太大,对于孕妇,好处是绝对没有的,至于危险,想必也有些。

    “偶尔,若是热的太厉害,倒是会吃些。”

    “这是谁给的?”连滟熙心中一紧,一怔不好的预感慢慢的从脑海浮现出来。

    方氏并未觉察有什么不妥,怀着感激的心,说道:“前儿个我去请安的时候,天气热的很,老爷就将这龟苓膏给了我些,后又因着我喜爱吃这东西,太太就嘱咐下人每日都往我这儿送上一些。”

    李氏真是好手段!这龟苓膏送的自然,如果以后出什么问题,这当初第一个给的也是老爷,她那边的责任绝对能推个干净。连滟熙听的脸色变的越发暗沉,偷眼瞄了瞄一旁的丫鬟,想了想,甜甜笑着,用撒娇的语调说道:“姨娘,这东西我也喜欢吃的,要不你就将这儿的龟苓膏都给我吧。”

    方姨娘素来疼爱这唯一的女儿,连滟熙想要吃,她怎么会不给?“这自是好的。”

    连滟熙心下却没有因此而安心,只暗自打定注意,这莲月庵一定要快些过去。就算只是暂时的平安,可连滟熙却是打定注意,一定要让方氏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产,至于之后如何,那便是以后的事情。

    今日这去幻雪苑的行为,必定是瞒不过李氏,第二日一早请安的时候,李氏就不咸不淡的说起这事情。

    “老爷你瞧,咱们家六娘果然是个孝顺的,你瞧我这花瓶里的花儿,可就是昨儿她送来的呢,听闻,她还特意送了些给方氏他们。”

    连老爷对于女儿孝顺这个问题,表示非常满意,虽然他自己不怎么教育女孩子,却是希望自家儿女以后都能成才,此时听李氏说六姑娘有孝心,心里还是比较欣慰的,只觉得当初将这个女儿接回来还是正确的选择,至于没有早早接回来的那种愧疚感,他可就一点儿都没有了。

    李氏当众夸奖,连滟熙表面上是害羞的微笑,可心里却十分不安,这李氏又想干什么?还有那龟苓膏的事情,也不知道被发现没有?

    “娘~女儿天天往你那儿送花,怎的就不见你夸我的。”连潆熙有些不快的说。

    上官氏插嘴道:“我瞧着几位妹妹可都是很孝顺的啊。”

    李氏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头对连珏说:“儿女们理当如此,我本也不该多说,只这次六娘第一次给我送花,我这心下欢喜,才说的。”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自家亲身女儿天天如此,她就不再赘叙,而连滟熙这是头一遭,所以其中深意也就不言而喻了,且也表示了自己觉得连滟熙这本做,本就是正常的。

    连珏听了很是满意的点头,只觉得李氏真是个好妻子,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妥帖的。

    如此,连滟熙昨日送花的行为,从表扬变成了本就应该做的事情。而上官氏因着是新妇,虽然心下对于婆婆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也没有权利说她的不是,只努力笑的温婉,至于其他可是一点儿都不表现出来。

    待到连滟熙回了自己院子,瞧见桌子上摆的一盅龟苓膏,又听古奇说是方氏那边的丫鬟送来时,这心里才稍稍安了些。对于这东西到底对孕妇危害有多少,她却是不太清楚的,也不知道李氏是故意还是无意,不过所谓防患于未然,她却是不得不防的。 


第20回 七夕

    自龟苓膏的事情后,连滟熙就拜托古奇日日去方氏那边瞧瞧,尤其是吃食和用的香料什么的,一定要细细记下,回来也要一一汇报。

    而自己则是在时刻准备着,寻找机会去莲月庵。这一等待,乞巧节就悄然而至了。

    乞巧节亦是七夕节,素来都是女儿家最喜欢的节日之一。而连滟熙虽然也喜欢,可是兴致却不大。

    不过今年,她这兴致却是极其的大。

    连家二房的五姑娘,特意送来帖子,说是邀请四姑娘和六姑娘去看花灯逛月老庙。

    对于这些一直待在深宅大院的姑娘们,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出去玩,那自然极好。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连家的三姑娘和七姑娘,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虽然说素来他们就对这五姑娘不冷不热的,却没想到这样的节日不邀请他们两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请了六姑娘,这不是打脸吗?

    连滟熙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不过这时候她却无暇去想这些小事。若是没有记错,这月老庙的隔壁可就是莲月庵,如此,自己必定中途能寻个机会去莲月庵寻找缘慧师太。

    机会来的这样轻松,她这心里自然欢愉的很。如此,就是得知七夕节只能穿另外几位姑娘挑剩下的衣裳,她也是感到欢愉的。

    “姑娘,琳琅在外面候着,说是给您做了几支鲜花簪子。”海棠隔着屏风,对正在换出门衣裳的连滟熙,说道。

    连滟熙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就让琳琅进来。

    “姑娘,这是奴婢今儿做的鲜花簪子。”琳琅有些局促的将手中的篮子摆在了前面,此时里面堆着好几支鲜花簪子,各个都是娇艳欲滴,看着很是惹人喜爱。

    连滟熙瞧着,自然也觉得不错,说:“海棠,等会儿你让碧月跑一趟,将这些簪子给三姐姐他们还有大嫂子那儿送去。

    鲜花簪子在这样的府邸自然不是新奇物件,而连滟熙之所以会送,也不过是图个普通,她这样的能力水平,送好东西,那可能性不大,但是这样女子都喜爱的物件,送一些,也算是过的去。

    琳琅见连滟熙说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送走,面上渐渐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姐您是不是不喜欢这个?”

    “不是,就是因着我瞧你做的好,方才觉得可送的出去。”

    “当真?”琳琅因着在飞花斋小心谨慎惯了,此时见新主子这般和善,虽心有忐忑,可听主子这样说,也觉得松快了些。

    这方碧月去送东西,那边五姑娘身边的丫鬟就过来催,说是原定要走的时间到了。

    这时连滟熙已经准备妥帖,手上也绑了彩线,带着丫鬟海棠和秋水等人,走出了院子,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这时候,五姑娘已经站在那儿等候了,而连潆熙却还没有到。

    “六妹妹,你怎么穿这件出门啊?”连菏熙有些诧异的看着连滟熙身上穿着件袖口领口都绣着荷叶边的水红色百褶罗纱裙,“瞧着有些不合身呢。”

    这本就不是她的裙子,不合身也不算什么奇怪事情,只不过这话说不得,于是她就微微笑着,样子瞧着很甜。

    连菏熙虽然知道庶女不好过,可因着自己府中,爹爹没有姨娘,所以也感觉不到,故现在也只是觉得连滟熙自己衣服穿的不对。

    海棠秋水两丫鬟相视一眼,也没有多说,不过心中也知道这事情并不是他们瞧着的那样让人无奈。

    连菏熙今日之所以会要求连滟熙,那是因为心里真觉得这姑娘蛮不错的,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也能感觉到她和连潆熙等人并不相同。且交谈起来,也不似八岁小孩那般幼稚,只心里猜想这姑娘必定是个聪慧的。

    不久,身穿一套绣着粉荷的嫩绿色绫罗裙衫的连潆熙也来了,“六妹妹来的好早。”许是因着过节,今儿她穿的极其好看,头上也插了一对雕刻着荷花的玉钗。

    连菏熙看着面若粉桃的连潆熙,只是淡淡的夸奖了一句:“四姐姐,你今儿打扮的可真好看。”心下却是小声嘀咕,就是穿衣服的时间太长,她等的都不耐烦了。

    连潆熙听她说自己穿的好看,心里也是很欢喜的,说道:“妹妹也是漂亮的,哦,对了,母亲刚刚嘱咐我们,晚上不可过晚,若是误了祈祷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连菏熙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晚上回府也是要祈祷的。”

    之后三人就一同上了马车,这日的马车是连菏熙特别准备的大车子,所以三人坐在车里也并不觉得用劲,窗户上的布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的样子。耳边已经传来街市热闹的喧嚣声,连菏熙在之前就订了万福楼的雅间,据说那是个靠湖的位置,可以看见湖上飘过来的花灯。

    到了雅间之后,三位姑娘也都是满意的很,格调别致的雅间里点着梨花檀香,案几上摆着时令水果和精致小点心,一旁的茶炉里正在煮香气扑鼻的花茶。

    三人坐下后,丫鬟们纷纷忙着斟茶,他们喝了一会儿后,就带上帷帽站在窗户旁边,看楼下湖水里的花灯。

    连滟熙对看花灯的活动兴趣不大,只心心念念着月老庙的活动何时能够进行。

    可连菏熙和连潆熙对花灯的兴趣反而大些,一边抱怨着天色太早,花灯没有夜晚点了烛火的好看,一边又感慨自己不能下去放花灯,只觉得心下遗憾的不行。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先去月老庙,天暗下来的时候,再过来看花灯?”连滟熙提议。

    “扑哧~六妹妹你年纪那么小,就想着要去月老庙?”连菏熙打趣道。

    连滟熙自然知晓她是想歪了,窘着说:“五姐姐莫不是在嘲笑滟熙?我也不过是从来没去过那月老庙,好奇罢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听着那么奇怪了?”

    连潆熙冷笑,心想这果然是狐狸精生的野种,这才多大一点,就想着要去月老庙求姻缘,当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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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不回家前有用情至深的千古词帝,后有腹黑强大的宋太宗,她会如何选择?历史又将如何改写? 


第21回 莲月庵

    为雅安祈福

    *

    三人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月老庙求个签,然后再回来这边看花灯。

    月老庙所处的位置是在莫城西边,位置虽有些远,但胜在这路并不崎岖,马车行驶起来,也算不得慢。此时天色还未全黑,然嫣红色的晚霞已经飘飘然的在天空中停留,白日的暑气渐渐消散,此时这儿比之原来,倒是凉爽了好些。不过,如果是像连滟熙他们这样,盛装打扮出门的,可就凉快不到哪去了。

    等到达月老庙的时候,这儿已经人满为患,大多是带着帷帽的姑娘家,要么就是为年长一些的妇人。连滟熙三人下了马车后,便排队等着上香抽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滟熙假装耐不住的四处张望,后很快就瞧见了隔壁门前冷落车马稀的莲月庵。

    “四姐姐,那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那是莲月庵,素来如此。”连潆熙懒得回答,因此说的极其简单。

    “我想去那边看看,可以吗?”连滟熙眨巴着水汪汪、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期望的看着连菏熙和连潆熙。

    连潆熙素来就不想看见连滟熙,当机说道:“你想去便去,和我们说这些作甚。”

    “去吧,不过那莲月庵可没什么好玩的,你到时候别后悔就好。”连菏熙笑的和气,小堂妹的请求,自己还真是不好拒绝,不过她素来做事就很谨慎,就派来自己身边的丫鬟葱花一同陪着。

    对于连菏熙的好意,连滟熙婉言拒接,只说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太太给的,都谨慎可靠,无需再要其他的丫鬟。

    连菏熙见她这般说,心想那既然是婶婶派给她的丫鬟,那自当是安全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终于有了去莲月庵的机会,连滟熙努力的压抑,不要将唇角的笑意再肆意放大。

    走入莲月庵,瞧见的便是与月老庙截然相反的样子,不怎么鼎盛的香炉里只零星插着几根香,且也都是烧的快没了的。虽然没有月老庙的那种香火旺盛,可这莲月庵却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每天都有人在这儿打扫。

    海棠看着这尼姑庵里的破败样子,心下就不舒服,嘴里就不自觉地嘟囔起来:“这儿怎么那么破旧?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连滟熙听的有些烦,冷冷撇了她一眼,说:“你若是不喜欢大可回去。”

    海棠虽然比连滟熙大好几岁,可是不知怎么的,连滟熙一瞥眼,她这边心里就感到发憷,身子也直冒冷汗。只低着头,浑身发抖,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十分的紧张。

    碧月只低头敛眉,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作为丫鬟,在和主子还没熟络的时候,本分才是王道。

    连滟熙向前走,跨过门槛进入佛堂,正瞧见两个小尼姑正在扫地。

    “三位施主。”那两个小尼姑见来了生人,就上前两步双手合十,向他们鞠躬。

    连滟熙等人也双手合十,回礼鞠躬,“两位小师傅,我是来找缘慧庵主的。”

    “这位施主,请去东面的耳房少坐片刻,待我去禀报了庵主,再来唤您过去,您看,这样可妥帖?”身材稍高的小尼姑温和的说。

    连滟熙点头,“自当如此,只请小师傅过去后,说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拿一样发饰。”

    那小尼姑微微点头,转身就去寻缘慧了,而留下的小尼姑则领着三人去了东边的耳房,后也就离开了。

    海棠往日里因着是跟着李氏,就算是去寺庙,那也是雅间茗茶的款待,似这般就领了人来这后就撒手不管的,却是从未见过,因此心里感到十分的差异,也鄙夷的很,然刚刚她才被连滟熙那样说,此时自是不管表现出任何不妥的情绪,只默默的煎水煮茶,别的也不管。

    待到茶水煮开,茗茶的香气在这房间里飘散开来,微微呼吸,就能感受到这沁鼻的香气。

    连滟熙还真是没想到,这样的尼姑庵里居然还有如此上等的茶叶。

    “姑娘。”碧月端着茶在她更前停下。

    连滟熙接过茶盅,细细品评一番,欣赏的点头自言自语道:“香醇沁雅,回味无穷,此茶堪献仙家,妙哉。莫非,这是云山雪雾?”她看了看杯中茶,心生疑窦,如此简陋的尼姑庵,怎么会有这般上等的茶叶?

    “不错,正是云山雪雾。”突然之间,屋外传来拍掌声,一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房外传来。这是少年人在变声期特有的声音,粗略着听,是沙哑的,但是其中还有这稚嫩的童音。

    “姑娘!”海棠有些紧张的看向连滟熙,这不管外面是谁,但都是个男子啊!

    连滟熙此时却并不如何慌张,这个声音,她是记得的。淡定的拿起帷帽,让碧月又沏了茶,便让她端着,对海棠说:“将门打开。”

    “姑娘,这不妥帖。”

    “我今年不过8岁又带了帷帽,哪里不妥了?”连滟熙沉下脸来,那外面的人都出声了,她若是不出来拜见一番只无视着,那才是失了尊敬,到时候如果有人说连府怠慢了这位贵人,后果她可是承受不起的。虽然说,连滟熙不喜欢连府,但此时她到底是要依靠着连家,所以心里再不愿意,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

    房门打开,透过帷帽上的纱面,连滟模糊的看着眼前这个极其俊美面若冠玉的少年,乌墨般的长发用一根降紫金边发带束着,剑眉之下是一双神采奕奕好似皓月繁星的眼眸,漆黑中透着点点星光,那其中好似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似乎只要一不留神,灵魂就会被那双眼眸吸进去。虽然这位少年还未长开,脸颊还有着稚嫩的圆润,可这却依旧遮掩不了其中的风采。

    连滟熙也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少年,若不是此人英气逼人身姿高挺,她还真有可能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学着话本里的桥段出来游玩。不过,这少年虽然容貌极佳,可在她眼中,也仅仅只是个长的好看的世子。此时她面容之上带着无与伦比的恭敬和前程,向那少年做了个万福,道:“小女子连六娘,拜见世子爷。”

    这般俊逸的公子,居然是世子?海棠的心里啥时间激荡起千层浪,忍不住的又抬眼多看了那少年两眼,直到这世子将头要转到她这边来的时候,方才底下头来。

    赵梓昕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主仆三人,到底是少年心性,他好奇的反问:“连六娘?” 


第22回 云山雪雾

    比之一旁两个丫鬟的慌张,连滟熙此时相当的沉稳,赵梓昕瞧着她娇小身量,知道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这样的年岁能够品的出云山雪雾,其家事必定不凡。

    “你是荣欣侯府的小姐?”他问道,这莫城之中,除了侯府之外,哪里还有这样见识的姑娘?

    “正是。”连滟熙语调不卑不亢,平缓和煦。

    赵梓昕想了想,恍然大悟,俊美年少的面容之上展露出无邪的笑容:“是了,你便是那个故意弹错琴的六姑娘。”

    那天……这人居然看出自己那次是故意的?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复过来,转头对端着茶盅的碧月说:“赶紧给世子爷端过去。”

    碧月年纪到底还是小,猛的见了这神面孔的男子,心里就紧张的很,此时向前走路,脚步都有些发颤。

    海棠这时候过去,接过碧月手中的茶盅,笑盈盈的走过去,对着赵梓昕福了福,言语温柔的说道:“世子爷,请用茶。”

    连滟熙微微挑眉,隐在帷帽之下的美眸瞟了海棠一眼,却没有说话。而就在这时,她又瞧见赵梓昕的身边忽然凭空多了个中年女子,她满面的焦急,叮咛的说:“我的爷,这不知是谁泡的茶,你也敢喝!若王妃娘娘地下有知,可怎生得了……”

    哎,又是个心存牵挂不肯归去的。连滟熙心里如此想,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赵梓昕喝着茶,连滟熙福了福,道:“世子爷,请原谅六娘的鲁莽,未经您的允许,就喝了这么名贵茶。”她前世虽然没参加过那种茶话会,可是因着当初李氏是想要将她送去王府当侍妾,所以那时候可是特别请了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好好的教她规矩和才艺。

    因此,虽然当年只尝过一次云山雪雾,今生却还是记忆犹新,也晓得此茶的名贵。

    而这样的茶出现在这简陋的尼姑庵里……

    她不经猜想,这茶许是这位世子爷带来的了。

    “不碍事。”赵梓昕满不在乎的说,他并没有问为何她知道这茶是他,大家都是聪明人,莲月庵看着可是一点儿也不像能够提供云山雪雾这种贡茶的地方。所以连滟熙如此猜测,也是情理之中。

    这时,那过去通报缘慧师太的小尼姑过来了,“施主,庵主说了,请您过去。”

    “多谢。”连滟熙双手合十,对着小尼姑鞠躬,之后又向赵梓昕福了福,就离去了。

    赵梓昕略带好奇的看着那瘦小的背影,直到自家的两个小厮灵丹、妙药寻到了他。

    “爷,奴才可算是把你给找到了,您不是说要去逛月老庙的吗?怎么又回这破烂地方来了?”小厮灵丹疑惑的问道。

    赵梓昕面色一沉,很是不悦的说:“爷的事情,你问作甚。”说罢,他甩了甩衣袖,大跨步的向前离去。

    灵丹跟着他离开,而小厮妙药则是入了那耳房收拾。“咦?这云山雪雾,怎么好像少了些……”

    连滟熙跟着之前的那两个小尼姑一直向莲月庵深处走去,待到走到一间门前种了棵老槐树的房间,方才停下。

    个子略高的小尼姑向前走过去,敲了敲门,道:“师父,那位女施主过来了。”

    “进来。”缘慧苍老中带着沙哑的声音缓缓从房间里传来。

    连滟熙走在最前方,等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缘慧又说道:“女施主,我这屋子小的很,还望多多体谅。”

    “海棠、碧月,你们且在这儿候着,倘若四姐姐派人来询问,你们就和他直说我正与缘慧师太一同吃茶便可。”连滟熙细细嘱咐着。

    “是~”

    两丫鬟退下,连滟熙这才跨入门槛,就如缘慧师太说的那样,这房间实在不算大,正中间放着一个蒲团,那缘慧师太正坐在上方,她的后方墙上挂着一幅略带发黄的观世音图。前方的案几上摆着香炉和几盘时令水果,而那香炉里此时正燃着檀香,青烟徐徐上升,在房间内缓缓萦绕。

    连滟熙多瞧了那观世音画像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琢磨着大抵观世音都画成这个模样。

    “女施主,请坐。”

    连滟熙摘下帷帽,跪坐在缘慧师太对面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慎重的向她鞠躬,这方才面带微笑的看向与缘慧,道:“小女子连六娘,今儿是特意来此寻师太您的。”

    “听我那小徒儿说,施主是为了个发饰?”缘慧师太笑的慈祥,伸出有些干枯的手,去拿茶壶。

    连滟熙瞧见了,连忙伸手拿起茶壶,为缘慧倒茶。

    一股沁香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混合着屋内原有的檀香,倒是组合成了一组极其独特的气息。这茶,居然也是云山雪雾?

    内心略带诧异,不过连滟熙却没有表现出来,这茶的出处此时还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当务之急,是完成静慧师太的遗愿:“小女子几年前,曾在家门前遇见一位法号为静慧的师太。”

    缘慧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晃荡出来,落在地面发出滴答的声响。那双浑浊的眼瞳略带诧异的看向连滟熙,“施主,这儿可是佛门禁地,莫要胡言。”

    “小女子话还未曾说完,师太您怎么就认为我是在胡言?说来这也是我极其年幼的时候,好些我也不记得了,还是我娘说的。那位静慧师太,只说我与她极其有缘,倘若有一天她若是圆寂归西,那边将一样她曾经的发饰赠送与我。且倘若我有什么事儿,还可来着莲月庵寻一位法号为缘慧的师太,据闻,是她的师妹。”

    缘慧听到这儿,面容之上依旧淡定如初,好似坐定一般。

    “想来,小女子的这番话,师太您定当以为是胡言乱语。”连滟熙浅笑。

    缘慧瞧着面前这看似稚嫩的小女孩,只觉得她脸上那种沉稳和淡然,与她的年龄极其的不相符。

    “施主说的这些随看似寻常真实,可缘慧实在不敢信。”缘慧有些无奈的说,“那发饰虽然寻常,不过贫尼猜想那必然不是一件凡物。你是不知,这些时日,已经有人寻了。所以贫尼是决计不知那物件究竟在何方。”

    连滟熙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轻薄的宣纸,“想来庵主您看了这个,就会想起。” 


第23回 刺

    缘慧拿起那轻薄的宣纸,打开阅读。

    面色越发显得凝重,神情也严肃了许多,看向连滟熙的表情比之原来,也有了些改变。

    “庵主,您看完了吗?”连滟熙沉静的淡笑。

    “小施主年纪轻轻,不简单啊。”缘慧浅笑,从蒲团上站起来,向左侧的樟木柜走去,打开翻找了一番,随后取出另一个小木盒,她拿着那木盒走了回来,放到连滟熙面前,随后跪坐回蒲团,“施主,这便是您要的物件。”

    连滟熙伸手,缓缓打开木盒,一支帝王绿翡翠簪子安静的摆放在盒子里,四周充斥着丝绢,那簪子上面的雕刻精细,只那雕刻的式样有些特别,短翼、卷尾、鬃须,赫然是一只貔貅。

    “就是它……”静慧师太从虚空中瞟了出来,她双眼紧紧的盯着连滟熙手中的簪子。

    “嗯,是了,这就是静慧师太说的发饰。”连滟熙将盒子关上,收入袖中。这翡翠簪子怎么会雕刻了貔貅?

    古人都传龙生九子,而这貔貅可不就是龙的第九子?!

    缘慧说道:“施主,贫尼虽不知你和静慧师姐的渊源,不过这物件既然你拿了,那便必要小心些。”

    连滟虽心中惊诧,可面上却毫不显露。

    这物件她得了,必定是藏起来的,反正外人决计不会想到是她这样的小姑娘拿走的,“多谢庵主提醒,小女子这还有一件事情,不知您可否应允。”

    “连施主想说什么,便说,贫尼量力而行。”

    “多谢师太,只求您在必要时刻收留我的生母方姨娘。当然,这个收留,必然是会有个极其妥帖的缘由……”连滟熙说道,随后又将心里的计划通通说了一遍。

    两人一直谈到海棠过来寻人,方才停下。

    “姑娘,五姑娘派人来,说是他们要去看花灯,让您快些过去。”

    “知道了。”连滟熙回答道,后转头对缘慧说,“庵主,我刚刚说的也不过是万不得已,倘若您无能无力,还望早早告知,我亦好再做打算。”

    “连施主聪慧过人,定是福泽深厚!”

    与缘慧告别,连滟熙就回到了月老庙旁边停靠的连府马车。

    连潆熙一脸的不耐烦,瞧见连滟熙后,就冷声说道:“我以前倒是不知道,妹妹对佛学居然如此有研究,这和莲月庵的庵主一谈,居然就能说那么久?”

    连菏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只是笑呵呵的说要赶紧着,若不然花灯看不完,回府的时间也要推迟。

    三人再度回到万福楼,此时这儿比之白日又要热闹几分,各个雅间都已经满了。

    五姑娘连菏熙笑眯眯的拉着连滟熙当窗户边,指着下方湖里的花灯,说道:“你瞧瞧这下方的人,幸好咱们是早些时候定了位置,若不然这花灯可就看不成了。”

    连滟熙低头,看着那湖水上漂浮着的花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星光点点,瞧着煞是好看。

    这样的活动连滟熙以前是极少参加的,此时也觉得十分新鲜。

    连潆熙虽然讨厌他们两人,不过到底表面上的姐妹情是要维持的,再加上那两人目前还没做什么能够让她生气发怒的事情,所以也不会在这时候翻脸。

    三人看了一会儿花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坐上马车准备回连府。

    因着今儿是乞巧节,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马车行驶起来也极其的缓慢。

    没过一会儿,连潆熙就不耐烦了,“这什么破马车,怎么那么慢?”

    连菏熙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四姐姐若是不喜欢我这马车,那就派你们府里的马车过来接。”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想让我坐你的马车,直说就是了,弄这些虚的,做什么?”连潆熙顿时就怒了。

    连滟熙看着两人,心中无奈叹气,虽然年龄相仿,可是因为李氏素来宠着连潆熙,所以在这时候,一下子就被连菏熙比下去了。

    “六妹妹,我们刚刚在月老庙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我以前听闻莲月庵那儿有棵老槐树,十分粗壮,因此很好奇,所以今儿才会去瞧,后来走累了,我就去了那边的耳房歇息。”连滟熙说道,除了和缘慧说的具体内容,其他的她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哦,对了,我还在那遇见了前儿到咱们府游玩的那位贵人。”

    连菏熙听后微微挑眉。“妹妹以前见过那位贵人?”

    连滟熙摇头,“我自然没见过,只低头时,瞧见那人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上有个赵字,所以我就猜想,那应该就是贵人了。不过,因着我一直带着帷帽,所以瞧着他的摸样并不是很清楚。”

    “六妹妹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连潆熙冷笑,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连滟熙在当没听出话语中的那股子讽刺,只是以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疑惑的说:“等会定然要穿针乞巧的,这见缝插针有什么不对?”

    “噗嗤~六妹妹说的没错,还真是那么回事。”连菏熙用帕子掩着唇,嘻嘻笑着。

    连潆熙见她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心情极度不好,稍微忍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忍不住了。刚要发作刁难连滟熙。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马车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状态,迅速的摇晃起来。

    “啊!”连潆熙吓的跳了起来,引得马车晃动的越发厉害。

    连滟熙只觉得一切都在晃动,然后马车就像一边倒去。

    轰隆!就在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马车就这样倒了下来,车内的三人和丫鬟摔的是稀里哗啦。

    连滟熙捂着疼痛的胳膊缓缓爬了起来,头上的帷帽早就掉落摔坏成两半。马车外传来人们的大呼小叫喧闹声和金属物品相互碰撞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嚓!

    连滟熙只觉得后背一怔风,缓缓转头,却看见是一把剑插入了马车。

    “啊!!”连潆熙看见了那剑头,瞧着从剑刃上流淌下来的血,忍不住的叫了出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撞击,连菏熙此时已经昏过去了。

    连滟熙听连潆熙的尖叫感到头疼,她上前捂住连潆熙的嘴,说:“你莫不是想要人过来杀我们灭口?”他们不过是几个小女孩,要真是想杀,那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第24回 杀

    连滟熙听着外面的声音,心想坐以待毙是绝对不可行的,所以鼓足勇气,上前打开车门。

    “等一等。”就在手碰到车门时,古奇突然冒了出来。“外面的人要杀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位世子爷。”

    连滟熙转头先看了看连潆熙,见她此时吓的无暇关注其他,几个丫鬟也都还在昏迷,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外面有几个刺客?”

    “六个。”

    莫非那位世子就要死了?想起下午还看见的少年,连滟熙心中叹息。

    “这个人,你必须要救。”静慧师太从一片虚无中出现。

    “我家小滟滟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救啊。”

    “他是你们连府的客人,倘若在莫城出事,你认为连府能够逃的了关系吗?更何况,如果他死在这里,那就是死在连府的马车旁边。”静慧师太语调略带着急的说。

    “师太说的有理,要不咱们就想法子救。”刚开始的恐惧此时已经澄净下来,连滟熙知道师太说的不假,如果是普通人,死了就算了,可这人毕竟是皇亲国戚,到时候不管怎样,总是要有些交代的,倘若找不到真凶,那他们会不会成为替罪羔羊?连滟熙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这倒霉事。

    古奇面带严肃的问:“你上辈子对于这个小世子,有印象吗?”

    连滟熙摇头,“那时候我天天被关在府中内宅,这些事情哪里是我能知道的?”不过,她记得自己到上京时,那宁王世子爷与自己好似年岁相当,可现在这位却明显大了些。是自己记错了吗?还是在那之前这位世子就已经……

    古奇又转出去看了看,回来说:“现在外面已经剩下两个杀手了,有一个就站在咱们马车正前方,你若是出去,能够一下子扑过去,将他手中的剑夺走,估计就能够让那位世子有立马反击的时刻。”她此时还是个小丫头,人小力微,就算是救人,做的事情也很少,古奇现在让她做的,是从目前看来最简单的一样。

    连滟熙微微点头,快速的在马车内看了一圈,随后直接将头上插的珍珠簪子取下捏在手心,按照古奇的指示走出了马车。

    现在天色已经全黑,四周火光点点,看着十分晃眼,不远处的少年手中握着长剑正在奋力诛杀,除他之外,身旁还有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也握着宝剑与那些刺客抗衡。

    连滟熙不懂剑法,可是看着那宝剑碰撞出来的火花,和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心中想着这几位少年的剑法一定不差。

    实际也确实如此,若不是因为他们年纪过小,气力不足,这几个刺客,应该是不足挂齿的。

    赵梓昕的衣服已经被划破,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衣衫。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力气快要耗尽,现在就是将宝剑举起,也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抬头看向前方,却见不远处,那刺客本来要向他刺过来的时候,突然之间,刺客身体僵硬了一些。

    赵梓昕抓住这个时机,提起全部的力气猛的站起,手中的宝剑直勾勾的刺穿那刺客的身体。

    “啊!”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声从后方传来,然后噗通一声,在前方的刺客倒下后,赵梓昕就看见了后方的地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的小脸上满是血污,有些肥大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头发胡乱披散,只那紫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眸看起来十分灵动。

    “少爷,您没事吧。”灵丹和妙药将最后一个刺客解决后,这才赶来,就看见赵梓昕略带诧异的看着前方,刺客躺倒地方后方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你是?”

    “姑娘!!您怎么了?!”海棠醒来后见马车内没有连滟熙,心下慌张,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却见连滟熙一身血污的坐在地上,小脸煞白。

    连滟熙这是被吓到了,这可是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杀死啊。好可怕!

    赵梓昕记得这丫鬟的,转而问向连滟熙:“连六姑娘?”

    “奴婢拜见世子爷。”海棠这时候才看清前方那少年的样子,连忙上前跪下行礼。

    赵梓昕此时也是脱力的状态,若不是妙药在后方撑着,估计早就倒下了。

    连滟熙突然站了起来,虽然衣服有些脏乱,可到底还是年纪小,且又因为今儿出门穿的都是好衣裳,层次比较多,所以也没裸露什么。她向赵梓昕福了福,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若不是世子爷您,我们姐妹几个,定会死于非命!”说到这,眼眸里已经盈满泪水,楚楚可怜的看向赵梓昕,那样子实在让人不忍。

    这连六娘莫不是误会了?赵梓昕暗想,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湛湛有神的眼眸内闪现的狡黠。

    “咳,举手之劳。”刺杀之事他本就想遮掩,此时连六娘这样说,那么今儿这事情就可说是这六个歹人是看着连府的马车极好,想要打劫,而就在准备出手的时候却被赵梓昕主仆三人看到了,于是行侠仗义,将这几个歹人抓住。

    虽然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可是主角都这样说了,那不明真相的平民老百姓,自然也翻腾不出什么事情。

    再说了,连滟熙和赵梓昕心里都明白,这刺客既然都被杀了,那买凶的人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刺客是我派的,我不是要打劫连府,而是要刺杀赵世子。

    连滟熙那一句谢,事情瞬间扭转,作为‘见义勇为’的人,赵梓昕自觉地当上了去衙门和知府说这事情的人,而由于连府的马车已经坏了,赵梓昕便派小厮妙药另寻了辆马车,将连滟熙和另外两个目前还昏迷的姑娘送回连府。

    此时这一块的人都散了,留下的只有官府的衙役和赵梓昕以及小厮灵丹。

    “爷,我刚刚帮着搬运尸体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灵丹摊开手心,只见那儿躺着一个极其普通的珍珠簪子,可若是仔细的看,就会瞧见那簪子的末端刻了一个字——‘滟’。 


第25回 噩梦

    赵梓昕看着这枚上面还蘸着血的簪子,剑眉皱起,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诧异。“这是……”

    “这珍珠簪子插在那刺客的脖颈上。”灵丹说。

    赵梓昕不再问其他,直接将那簪子收入怀中,道:“此时莫要再提。”

    “是,主子。”

    主仆二人将此事放置一边,着手开始调查那刺客的事情。而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面色煞白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切。

    眼前一片浑浊,那黑衣蒙面的鬼魂手中握着长剑,一次次的刺入她的胸膛。

    “姑娘,您当真没事?”海棠满面愁苦,六姑娘若真有什么闪失,那自己极其有可能受到牵连啊。

    连滟熙缓缓摇头,然面色依旧白如蜡纸,瞧着很是可怖。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此时在连滟熙面前的刺客鬼魂,便是她刚刚用簪子插的那一位,虽说她没有直接将其杀害,可也间接的促成了这件事情。

    耳边传来那刺客撕心裂肺的吼叫,明明还是夏日,可她整个人却好似浸入冰凉的水中。恍惚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浸猪笼的那一天……

    “母亲!求您,放过我吧!六娘不是妖孽!”连滟熙双手紧紧拽着猪笼,挣扎着想要给打开,神情中带着惊恐和无措,她浑身不停的扭动,想尽一切办法的挣扎,然而这都没有用处。

    “老爷,那云中山的道长可是说了,六娘乃煞星转世,是个克父克母克兄之相!那方氏还有已故的孩子,想必就是被她克死的!”李氏一扫往日的温婉谦和,言辞锐利的说道。

    连珏瞟了连滟熙一眼,眸中满是厌恶和恨意,他挥了挥袖子,只说此时由李氏全权做主。

    “不是!不是!父亲,母亲,我不是妖孽!呜呜,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连滟熙绝望的看着面前身着富贵华服的中年男女。她感到万念俱灰,李氏想要至她于死地也就罢了,她也就认命了。可是为何父亲也也要如此?

    那时候的连滟熙,也不过刚刚及笄,李氏本是准备送她入端景王府,给那位年过五十的端王当侍妾,可却不想方姨娘得了疟疾突然去世,连滟熙受不住打击,在方氏的屋子里哭了三天三夜,然后,居然就看见了方氏。欣喜之中,她还只当方氏没死。却不想李氏说她是妖孽,乃是天煞克星,妖孽转世。硬是说动了连老爷,将其送入猪笼,活生生的给溺死。

    “姑娘,姑娘,你醒一醒。”

    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连滟熙柳眉微蹙,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渐渐睁开眼睛,有些无力的看向前方。原来,只是梦。可是……这却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姑娘您可不要吓奴婢啊。”海棠满脸的慌张,拿起帕子为连滟熙擦拭额头的汗水。

    连滟熙微微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我怎么了?”

    “姑娘那会子在马车上突然脸色煞白,然后就直勾勾的昏倒了。”海棠有些后怕的说,本来还好好的,四姑娘和五姑娘也看着就要醒来了,可却不想,本来还坐的端正的连滟熙身子一歪,居然就昏过去了。那样子可不是普通的睡着,脸色煞白浑身冒着冷汗,那个样子可算是把海棠吓的够呛。

    “姑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碧月端着茶水走过来,面带担忧的瞧着她。

    连滟熙在海棠的搀扶下坐起身子,端过茶水,就喝了起来。

    “刚刚太太派了大夫过来瞧,说是您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等会儿吃些饭食后,将安神药喝了便好了。”碧月说道。

    连滟熙缓缓点头,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海棠说道。

    “且先扶我起来梳洗。”连滟熙挣扎着起身,昨日马车倒落的时候碰撞留下的伤还有些痛,不过海棠等人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帮着清洗过伤口也上了药,此时有些地方也已经结疤,这身子稍微动动,还是会感觉到疼痛的。

    “姑娘还是歇息着吧。”碧月说道。

    连滟熙摇头,“且先去母亲那儿请安,再说休息的事。”虽然她也很想好好休息,可是为了让李氏挑不出她的刺,自己也没病到一点也动弹不得的程度,这请安,还是一定要有的。

    碧月和海棠又劝了一会儿,可连滟熙坚持,他们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尽快帮着连滟熙穿戴好后,又让秋水随便上了些吃食垫垫肚子,草草将汤药喝掉。就直接去了李氏那儿。

    李氏倒是没想到连滟熙会如此坚持,本想责骂两句不注意自己身体的话。却听连珏赞扬连滟熙的懂事,只说这孩子识大体,在小世子面前也表现的十分得体,没有丢连家的脸面。

    连滟熙本不知此事,现在听连珏说起,才知道昨日她昏倒时候,那位小世子将该调查的事情布置下去后,就到了连府直接去见连珏,其他的也没说什么,就是讲刺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不过有关那珍珠簪子的事情,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其他,反正是没有说的。

    他没有隐瞒,是因为担忧连珏误以为那几人是冲着连府后,刨根问底的追究此事,所以在此之前直接说出,一是感谢连府六姑娘在那种情况说出那样的话而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二便是给连珏心里打个底,万一真因为今日之事而给几位姑娘带来什么麻烦,他也有个应付的准备。

    而私心里,那枚珍珠簪子告诉他连滟熙在这场刺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使他也格外的关注这位名字带了个滟的姑娘。

    因着之前有赵梓昕的直白说出,此时连珏也知晓其中蹊跷,心下不但对连滟熙没有不满,反而还十分高兴她在危难之中说出的话,如此一来,连府和宁乐王府的关系,可就又近一些了。

    一想到连滟熙的那几句话给连府带来的好处,连珏就欣喜不已,直接命下人拿了好些的衣料首饰往连滟熙那儿送。 


第26回 送信

    连滟熙瞧连珏热情的样子,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只是有着怅然。

    对父亲来说,此时的她也不过是给连家带来了好处,而有朝一日,倘若李氏说她的存在会克死连珏,到时候,他会不会做出如前世一样的决定,纵容李氏将其送入猪笼,浸入水中?

    想到这,连滟熙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不寒而栗。

    “六娘瞧着脸色怎么那么差?”李氏突然开口,显然是已经极其不耐听见连珏那些赞扬连滟熙的话语。

    “回太太的话,姑娘只是昨日的事情受了惊吓,所以才这样的。”海棠深怕自己会遭殃,连忙站出来跪在李氏面前,将连滟熙的不舒服,通通归入昨日的事情上。

    李氏是个人精,且这海棠以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自己身边服侍,此时听她这样说,只冷哼不语。

    海棠瞧李氏这般态度,心下更加慌乱,连忙想要再解释一番,却被连滟熙拦住了。

    “母亲,滟熙不过是受了点惊,并无大碍。”她的笑容真诚。

    如此李氏也不好发作什么,只顺着说了些主意身体好好休养的话,虽然心里很想让她带病请安,可老爷在身边,这慈母的形象还是要顾及一二。于是便免去了连滟熙之后几日的请安,只说等康复之后再来请安便好,万万不可因为这等小事儿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在李氏说话的这段时间内,连滟熙一直是用感激万分的样子看着连珏和李氏,最后还眼圈发红,只说母亲对自己真是太好了,让她无以回报云云。

    连珏见女儿如此的知道感恩,很是欣喜,就觉得李氏果然会教孩子,将这个庶女教成如此至纯至孝。

    李氏心下虽然不怎么欢喜,可表面上也是很欣慰的态度。

    请安完毕后,连滟熙心满意足的回到雯雪阁,又让秋水准备了些小吃和茶水,就窝在房间里将之前制好的麻丝整理出来,准备绣个屏风什么的,好在连珏去上京后,自己这儿还能通过卖绣品来贴补着给方氏买补品。

    她没弄多久,屋外就来个丫鬟,说是方氏派来询问她病情如何的。

    连滟熙知道姨娘现在双重身子,想要来这边看望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很想去幻雪苑,可又担心李氏那儿说什么对方氏不利的,便就让海棠去告诉那过来询问的丫鬟自己这儿一切都好,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一会儿,方氏就派人送来了龟苓膏,只说姑娘身子不好,吃些好东西补补什么的。

    连滟熙瞧着那碗龟苓膏,心下很是担忧,李氏现在不动声色,那是因为还不知道方氏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当年那弟弟的夭折,到底是天生不足还是有人动了手脚,现在已经成了永久的秘密。然连滟熙既然知道了前世的事情,此时自然不会让方氏和那夭折的弟弟再重蹈覆辙。

    她心中的那个计划还是要进行的,昨夜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方氏的安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连滟熙此时心里还在打鼓,虽然说缘慧师太说是愿意帮这个忙,但是到时候究竟会如何,此时还不可知。

    之后的几日,连滟熙都过的不算如何好,那日被杀的刺客在之后的几天,几乎夜夜都在她的耳边咒骂咆哮,就算古奇上前阻止反抗,也没有什么用处。

    若不是静慧师太常常在连滟熙耳边念诵静心咒,估计此时的她比之那天,还要憔悴上几分。

    “静慧师太,您的心愿既然了了,为何还不归去?”这日,那刺客鬼魂终于消停了,连滟熙长松了口气,便又十分关切担忧的看向师太,询问。

    “贫尼亦是想走,可却万万走不得。”

    “哦?此话怎讲?”

    “连施主托我的事情还未完成,我又如何能够走?”静慧师太理所当然的说,当初她是答应了连滟熙,要帮忙想法子将方姨娘送入莲月庵,好让她在那儿生产。而如今虽然缘慧那边已经答应,可方姨娘到底还没有去。在这样的状态下,静慧自然不会先行归去。

    听师太如此说,连滟熙心里很是感激,“你莫要这般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莫要因为区区一个滟熙,而耽误了师太您。”

    “阿弥陀佛,连施主多虑了。”静慧师太并不想多说其他,只默诵静心咒渐渐消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年的夏季也走入了尽头,连珏就如连滟熙记忆中的一样,被当今圣上派往上京,虽不知具体的事项如何,但连滟熙瞧着这几日李氏那很是欢喜的样子,就知道连珏去上京,绝对是好事。

    李氏心情好,她身边的几个庶女也过的舒坦一些,除了三姑娘连潼熙因为身有婚约不便外出游玩之外,连滟熙和七姑娘连澜熙以及连渝妻子上官氏都和连潆熙一同出去游玩,甚至还参加了知府千金举办的茶话会。

    连滟熙对于去参加什么茶话会,实际上并不热衷,这日她一早起来,就写了信,派琳琅的哥哥安瑞给送到缘慧庵主那儿。

    随着连珏去上京的日子渐渐逼近,方氏的安危越发的让连滟熙担忧。

    “六妹妹你怎么了?去参加茶话会,怎么这般不欢喜的样子?你若是不想去,大可和我直说。”连潆熙冷冷的说道。

    听着她的话,连滟熙这才回神,歉意的笑了笑,说:“四姐姐误会了,我哪里会不欢喜?只不过我从未曾去过那样的地方,心下担心丢了连府的脸面。

    连潆熙冷笑:“你去自然是丢脸的,到时候只莫要乱说话便可。”

    连澜熙只当做没有听见,专心致志的低头看着她的手帕,似乎那手帕是绣着的兰花是用什么极其繁复的绣法制成。

    “四姐姐说的是,滟熙到时候决计不会乱说话的。”她态度放的十分之低,为的不是其他,只是不愿意和连潆熙这种幼稚不识大体的一般见识。

    [bookid=2693575,bookname=《宫谋》]小小庶女入宫门,谋的不仅是权位,还有爱情。 


第27回 是在看我吗

    连滟熙心里明白,其实这样参加茶话会也没什么不好,多认识一些人,有自己的人际圈,现在看似没用,可以后就不知道了。今儿会遇到的那些姑娘,谁知道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有着怎样的前途?

    虽然说,以她一个庶女的身份,到时候结交其他人估计会有些难度,不过,连滟熙自己也不傻,她知道很多时候机会都是要依靠自己来把握的,而今日,她就算不能把握什么,也一定要将有关莫城这些姑娘的家世好好了解一番。

    怀着这样的心情,连滟熙此时还是比较重视这次的茶话会,而且就她所知,举办这个的知府千金今年十七岁,与自家府中的三姑娘一样,也是上月刚定的亲,这次的茶话会,其实主要邀请的,是她未来夫家的几位姐妹,而连滟熙等人,则是标准的陪衬。

    然就算那位千金贵重,可也不及荣欣侯府的姑娘尊贵。

    也正是因此,所以刚来到知府的府邸,连潆熙就对于门前几个小厮的怠慢很是不满。

    “哼,还什么知府,居然寻了这样的看门人?瞧着我们连个笑脸都没有,真是太过可恶了!”连潆熙在马车里嘀嘀咕咕很是不满,连滟熙和连澜熙则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十分的淡定。

    而这时候,他们的嫂子上官氏却插嘴说道:“四妹妹,这儿好歹是人家的府邸,你也就少说几句吧。再且说了,咱们今儿做的马车可没有侯府的标志,人家不识,也实属正常。”

    “嫂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连潆熙很是不悦的看向她,“莫不是你觉得我会给你们丢人?”

    上官氏虽然比他们几个大些,但女儿家的时候也是被宠着的,此时听连潆熙这样对她说话,心下感到不喜。怎么说,她也是她的嫂子吧?“四妹妹,嫂子这样说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哼,假惺惺的。”连潆熙说完,马车也停下了,她第一个下来马车,随后就和丫鬟一块儿去了知府千金举办茶话会的园子。

    而马车内,上官氏一脸的暗沉,心里十分不痛快。

    连滟熙见她半天不动弹,便开口说:“嫂嫂,我们也下去吧?”

    上官氏还是比较识大体的,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忙掩去不快,笑眯眯的说:“我是没想到四妹妹和刘姑娘关系那么好,这马车一来,就急匆匆的去寻她了。”

    “就是呢,四姐姐这一路上都在说刘姑娘的好,倒是让六娘好生好奇。”这刘姑娘,就是现在莫城刘知府的女儿,也就是今日举办这场茶话会的姑娘。

    他们这两人看似闲话,实际上则是让旁边站着的几位其他人家的姑娘知道,连潆熙弃他们先行离去,并不是没有规矩,还是见友心切,才会这般。

    上官氏暗暗松口气,只觉得这连潆熙的举止实在不像个嫡女,与之相比,连滟熙虽然年纪小,可却是个极其懂事的,这般瞧着,倒像她才是嫡出的姑娘。

    连澜熙虽然机灵,可到底年幼,只觉得嫂嫂和六姐姐很是奇怪,但因出门的时候韩姨娘一再告诫不可乱说,所以此时她在乖巧的跟着两人,打定主意,坚决不说话。

    刘姑娘今日举办的茶话会还是很有水平的,设宴地点是府中后院的一个小花园内,四面外围都挂着好些帷幔纱帐,里面则摆了一个个的小桌子,可供一人使用,上面摆放了各色茶点和时令水果,这小桌子是以围成一圈圈的方式摆放,最终则摆了个一个台子,这会子上面正有两个歌姬在弹琴唱曲。

    今儿连滟熙带出来的丫鬟是碧月和秋水,此时碧月被留下,而秋水则被这府中的一个丫鬟引到一边专供休息的地方吃茶。

    上官氏作为新妇,被安排到另一边,连潆熙因为和刘姑娘关系好又是侯府的千金嫡女,身边围着其他姑娘,瞧那样子极其热闹。

    而连滟熙和连澜熙则被放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连澜熙有些抱怨的看着前方,感慨道:“这儿真不好,我都听不见曲子了。”

    连滟熙浅笑,虽两人只差半岁,但是在她心中,七姑娘还很年幼,“后面有后面的好处,你不觉得这样,我们会自在许多吗?”

    “自在是自在,可是这也太过冷清了吧?”

    “等会儿人到齐,咱们这坐满人后,你就不会觉得冷清了。”

    “真是如此?”

    “自然如此,你若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好法子。”连滟熙浅笑说。

    连澜熙起初是不信的,可不想没过一会,还真如连滟熙说的那样,左右前后都坐满了人,一下子,这原本冷清的地方就变的热闹了许多。

    连滟熙细细品茶,一边与旁边的姑娘交谈,一边关注前方连潆熙的举动。没过一会儿,她就打听出来,这身边的几位姑娘都是莫城书香门第的姑娘,虽然不如连府的富贵,可也都算是富足。

    这本来应当是极其自在的一场茶话会,可就在连滟熙与旁边一位父亲是为秀才,姓吕名唤莉娘的姑娘交谈正欢的时候,她却看见前方那位刘姑娘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正冷冷的看着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当中,似乎蕴含了许多哀怨,和仇恨。

    “连六娘?”

    “啊?”

    “你怎么了?看什么呢,我说话也不理人。”莉娘微感不快的说。

    连滟熙连忙转头看向这位姑娘,笑呵呵的说:“我没看什么,不过是觉得刘姑娘长的很漂亮。”

    “她是知府千金,自然是漂亮,不过,就算她不漂亮,也没有关系。”莉娘寓意浓厚的说。

    连滟熙笑了笑,也不接话,只是心里却对刚刚突然看见的女子,有些好奇。而在她转头准备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站在那的华服女子,竟然不见了。这是?

    就在她心下疑惑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阴森而毫无生气的声音说:“你是在看我吗?”

    [bookid=2693575,bookname=《宫谋》]小小庶女入宫门,谋的不仅是权位,还有爱情。 


第28回 鸳女迷情(一)

    这是个……女鬼?!

    啪!

    “哎呀!”莉娘瞧着掉落在地的茶盅,心下诧异,这个连六娘不是连府的千金吗,怎么如此鲁莽。喝个茶都能把茶杯弄掉。

    连滟熙睁大眼睛,面色渐渐发白,面前距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站着一位打扮极其华美的少女,她的妆容精致无比,美丽的丹凤眼眼角处有一粒朱砂痣,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微上翘,呈现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她就这样几乎是脸贴脸,直勾勾的盯着连滟熙,似乎要将她的魂魄吸走一般。

    “连六娘?”

    连滟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啊,我没事,只是刚刚手不小心打滑了。”此时碧月已经过来帮着清理,好在动静不算很大,只是让旁边的莉娘瞧见了。她歉意的说,“实在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呢,所以……”

    莉娘不在意的摆摆手,笑说道:“你没事就好,我与你说的那个鲜花簪子,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这簪子你要是喜欢,我明儿让丫鬟做了送给你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教你。”

    两个姑娘又聊起天来,似乎刚刚的那一幕,从未曾发生过。

    然而,连滟熙却不能真的当做没有发生,因为那个少女,此时就站在她的身边,默默的注视着,哪怕就是古奇上前询问,也不搭理人。

    那个少女长的真是好看,而且,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长相很是面善,想必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没过一会儿,茶话会算是正式开始,那位刘姑娘也转过头来,面相众人,举起手中的茶杯,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就以茶代酒,将手中的那被茶水喝掉。

    连滟熙抬头看向前方的那位刘姑娘,看着那双丹凤眼,猛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可算是看出来了。”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女突然开口,语调轻缓平淡,有着一股十分冷清的气息。

    连滟熙只觉得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这个少女的负面情绪十分强烈,有那么一霎,她甚至觉得这少女会将她的灵魂完全吞噬。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这个样子消耗你的能量,小心魂飞魄散。”古奇看不下去了,旁人不知道,他作为资深男鬼,却是晓得眼前这个少女是以精神暗示的方式给连滟熙鸭梨,也亏得连滟熙本人内心强大,若不然在这样的强势攻击下,早就得失心病了。

    在古奇的阻止下,连滟熙也终于寻回了自我,她低着头,大口的呼吸,额头的汗水好似水晶珠子一般一颗颗的往下掉。

    “姑娘,你怎么了?莫不是还未痊愈?”碧月瞧着连滟熙的样子,心下也很是担心。

    连滟熙摇头,后转念一想,又点点头,道:“这儿有些闷,你且随我寻个地方透透气。”

    “要不要我陪着你一块?”那秀才家的姑娘自然也看出了连滟熙的不舒服,当下很是关切的问道。

    “多谢莉娘的好意,你可莫要因着我,耽误了你。”连滟熙透气是为了寻个隐蔽的地方和鬼说话,人要越少越好,自然不能带着她。

    莉娘也没有坚持,只是目送连滟熙和她的丫鬟离开了这个园子。

    连滟熙主仆二人走了一段,就瞧见了不远处有个小凉亭。

    “姑娘,要不要去那儿坐着歇歇?我瞧那儿还算通风,想必能让您舒服一些。”碧月只当她是旧疾复发,心里也是十分担忧的。

    连滟熙抬头看向那亭子,之前刚刚见过的那位华服少女,已经坐在亭子里了,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此时正缓缓的向连滟熙挥手。

    连滟熙深深呼吸,虽然说她也算是阅鬼无数,可是却从来没遇到像眼前这个姑娘一般浑身上下都好似被怨气缠绕的女子。

    “连姑娘。”那女子站起身子,向连滟熙迎了过来。

    连滟熙敛眉转头,对着碧月说道:“你且在这儿候着,我独自入亭就好。”

    “是,姑娘。”雯雪阁的丫鬟都知道六姑娘是个不喜人太过靠近的,此时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也不觉得如何古怪。

    待到连滟熙随着那少女走入亭子后,四周的环境刹那改变。

    原本因着夏末而渐渐枯萎的荷花此时瞬间盛开,亭子旁边的小池塘内瞬间百莲齐开,一派的繁茂绚烂。

    “我死的时候,这儿的荷花,就是如此,灿烂的让人嫉妒。”少女看着那一池的荷花,悠悠的说道,然转瞬间,那原本盛开的荷花又纷纷凋谢,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渐渐的变成了最初的凋零。“可是,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这儿的荷花,就都败落了。”

    “这位姐姐,小女子连六娘,不知如何称呼你?”连滟熙轻声询问。

    “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不知,又如何寻上你?”少女的笑容灿若桃花,可却被一层晦暗的怨气笼罩,瞧着一点儿也不透彻,“我姓刘,闺名鸳鸯。”

    “不知您是刘知府的……”

    “刘知府是我的叔叔,我与你今儿瞧见的刘姑娘,是堂姊妹。”刘鸳鸯说道。

    “恕我冒昧,不知您是如何去世的?”

    “这……我最后的记忆,只有那片开的十分烂漫的荷花,还有两个人,可是那两人叫什么,是谁,我却不怎么清楚了。”美丽的丹凤眼中浮现一抹哀伤,然后又渐渐变的狰狞,“虽然不知是谁,但是我知道,就是那两人,害死我的!”

    一怔劲风吹过,连滟熙只感觉胸口好似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痛的不行,“咳咳,你稍微冷静些。”

    刘鸳鸯渐渐淡定起来,美艳的面容上出现歉疚之意,“对不起,我伤着你了。”

    古奇很不悦的看向刘鸳鸯说:“你要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就要变成厉鬼了!如果变成厉鬼,那可就是永世不得重生了。”

    “奇大哥,我没事的。”连滟熙揉揉胸口,有些艰难的说,稚嫩的脸庞此时白如蜡纸,不若一般女孩儿的粉嫩,可是那小小的脸蛋上,却浮现着异常的沉稳。 


第29回 鸳女迷情(二)

    连滟熙听刘鸳鸯大致说了她临死之前的状态。

    心里默默推测一番,说道:“我若是没猜错,想必你应当是溺死在这池塘里。”她低头,看着亭子周围的池水,心里却多了一分的恐惧,她,当初不也是被溺死的?

    想到这,连滟熙对着刘鸳鸯也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

    刘鸳鸯似乎也同意了连滟熙的猜测,道:“想来是这样的。”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样时间长了,也是会魂飞魄散的。”连滟熙说道,很多初死的人都不知道日光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虽然短时间内没有大碍,可时候久了,就必定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刘鸳鸯微微点头,娇美的面容浮现一抹殇怀。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我。本来,我应当要在下月成亲,嫁给我的表哥,可是现在,我却……”她的眼眸中盈满泪水,抬头看向连滟熙,眸子里满是乞求,“好妹妹,姐姐在这儿求您了,帮我寻找凶手。然后,求您去我的绣楼,那儿有我做给表哥的鞋子,求您帮我送到他那儿。”

    “送鞋子给你表哥,这个我尚可帮忙,可是寻那杀你的真凶,这我可就不知道如何做了。”连滟熙有些为难的说,“莫非,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是谁杀了你?”别人死前是什么状态,她是不知道的,可是连滟熙自己死前的种种记忆,却是一直记得十分清楚,就好似铭刻在内心深处一样。

    刘鸳鸯满面愁容,她默默流泪,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大哭,情绪十分不稳定。

    连滟熙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所在的亭子也因为她的情绪而止不住的晃动。

    古奇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死都死了,还哭个屁啊!再这样浪费能量,你就永远都无从得知真凶是谁了!”

    想来古奇的话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刘鸳鸯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一再的哀求着。

    “我素来都是愿意帮忙的,可是我能力微薄,只能量力而行,帮你送样东西,倒是可以,但是寻觅真凶,这个恐怕就有难度了。”连滟熙摆摆手,不是她不想帮,只是能力有大小,所托的事情太难,她也很难完成了。

    刘鸳鸯的脸上满是失望,“既然如此,那且先帮我将鞋子送给表哥吧,天渐渐转凉,我怕他会冻着。”

    说完这些,刘鸳鸯消失在连滟熙的面前。

    古奇跺跺脚,有些生气的说:“这女鬼浑身上下都是怨气,你就不怕被鬼迷惑了心智吗?”

    连滟熙温和一笑,“碰都碰上了,我若是不帮,她若真成了厉鬼,那可就是大麻烦了。”所谓厉鬼,实际上就是鬼魂在极度的精神刺激下,而变的疯狂的一个状态。厉鬼会失去深知,而疯狂的用自己的能量去伤害他人,一直到自己力竭能量用尽为止,才肯罢休。

    古奇不得不承认,连滟熙说的很多,如果那女鬼变成厉鬼,然后再凶残一些吞噬掉其他鬼魂,到时候所带来的伤害,可就不是今天给连滟熙带来的那点疼痛了。

    “现在还是白日,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般久了,对你也是不利的。”连滟熙小声叮咛。

    古奇在确认她的身边没有其他怨气后,这才离开。

    而连滟熙则站起身子,稍稍舒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向碧月走去。

    “姑娘,你可好点没?若是还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碧月担忧的询问道。

    连滟熙浅笑摇头,“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再次回到茶话会现场,原来的那股怨气已经没有了,四周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新和美好,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只觉得茶盅里的茶水也比刚刚要好喝许多。

    “我瞧你现在似乎舒坦多了啊,刚刚的脸色,好生吓人呢。”莉娘笑嘻嘻的说。

    连澜熙也一脸关切的看过来说:“六姐姐你刚刚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一转头,就瞧你不见了?若不是莉姐姐说您是出去透气,我可都要和四姐姐说了。”

    连滟熙温婉的微笑,“多谢七妹妹关心,我没事的。”

    “六姐姐没事就好,刚刚四姐姐还派了丝兰,说是要带着我们去前面看戏,你要不要也一同过去?”连澜熙询问。

    看戏?连滟熙抬头,看向前方与刘姑娘热切说话的连潆熙,心中不由想起了那位刘氏女鬼。且先过去,若是走运,指不定就能和刘姑娘了解刘鸳鸯的事情了。

    打着这个主意,连滟熙欣然答应了连澜熙的询问,如此的状况,反而让连澜熙感到诧异,不过她到底也是训练过的姑娘,表面自然不会如何表现,只是亲热的上前挽住连滟熙的胳膊,两个人以十分亲密的状态,去寻连潆熙和刘姑娘。

    连潆熙看到连滟熙过来,心里也十分诧异,可到底当初派丫鬟的时候为了面子就有提到。当初本还以为连滟熙不会过来,却不想这姑娘的脸皮居然如此的厚实。

    心下不喜,表面却一点儿也不显示,只满面关切,“六妹妹,刚刚听说你不舒服,先下可好点没?要不要我让刘姐姐给你安排的房间休息休息?”

    “四娘说的对,你既然是四娘的妹子,那也便是我的妹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对我说便是。”刘姑娘答应的十分爽快。

    连滟熙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多谢四姐姐、刘姐姐的关心,六娘现在好多了。”

    “那便好。”刘姑娘满意的微笑,后又问道,“听闻六娘在女红很有造诣,可否有空的时候也帮着教教我那屋子里的丫鬟?哎,你是不知道呢,我那屋子里的人可都蠢笨的很,这眼瞅着就要开始绣嫁衣了,但那些个丫鬟连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这可真是急死我了呢。”

    连滟熙听这话意思,就知道这刘姑娘面上和善,但心里估计是受了连潆熙的委托,故意说话讽刺她的。

    这若是答应了,那自己岂不是就和知府千金的丫鬟一个等级?可若是不应承,人家又会说她一个庶女却在摆嫡女的架子。 


第30回 鸳女迷情(三)

    “刘姐姐要成亲了?那可真是恭喜了呢。”连滟熙微微一笑,十分谦虚的说道:“说起这女红,六娘也不过是略知一二,往日里胡乱绣个荷包香囊,倒是凑合。可若是做衣衫,那可就真是没能力了。”

    一旁的连潆熙听后冷笑说:“妹妹何必自谦,你给我们制的荷包,我可是给刘姐姐看过的,她可是一直称赞。”

    连滟熙心里气恼,这连潆熙怎么跟没长脑子似的,自家姐妹窝里斗也就算了,可这在外面,居然还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家说连府的家教不好?

    “好了好了,都怪我多嘴。”刘姑娘和气的打圆场。

    “刘姐姐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妹妹就是这样,害羞的很。”连潆熙白了连滟熙一眼后满面无奈的看向刘姑娘,话锋一转又问道:“说起来,我记得刘姐姐这儿不是有个女红极好的堂姐吗?怎么我今儿没见到啊?”

    刘姑娘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说道:“想来四娘说的是我鸳鸯堂姐吧?哎呀,可真是不凑巧,我堂姐这几日生病了,不能见客,所以我娘便让人将她送到乡下的宅子里养病。”

    连潆熙一脸的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鸳鸯堂姐?连滟熙愣住了,生病了?那也就是说,刘鸳鸯没有死?可是,自己今日见到的女鬼又是谁?是鬼在说谎,还是刘姑娘在说谎?

    “刘姐姐说的这位姐姐,女红是不是极其好的?六娘往日里最是仰慕的,就是那女红好的姑娘,若是方便,可否介绍六娘,与这位鸳鸯姐姐见面?也好让我讨教一二?”

    “这个……恐怕近期是不方便的,我那位堂姐需需要静养。”刘姑娘面露难色。

    连滟熙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此时见她拒绝,也并不失落,只是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后再说吧。”她一幅我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笑容各种温和纯真。

    刘姑娘直接转头,和连潆熙还有连澜熙聊着天。没过一会儿,就开戏了。

    因着今儿来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和少妇,所以刘姑娘特意选了众人喜闻乐见的牡丹亭。很快,大部分的女子都被那浮华浪漫的句子所吸引。而这其中,却还是有一部分女子,并没有专心的听戏。

    连滟熙听了刘姑娘说的话后,对于今日所见女鬼的真实身份感到疑惑。如果单从长相来看,她还是相信那女鬼与刘姑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的丹凤眼是如此相似,虽然这刘姑娘没有那女鬼貌美,可是在连滟熙看来,这也不过是因为刘姑娘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身子张开了,定然是个不输给那女鬼的美人儿。

    可是,虽然她相信两人之间至少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却无法认定那就是刘鸳鸯。首先,连滟熙以前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只听一个鬼的一面之词,她也不能全信,更何况,那还是个连自己是被谁害死都不知道的失忆女鬼?

    如果她不是刘鸳鸯,那么,她又是谁呢?

    可若她是刘鸳鸯,那么刘姑娘又为何要说谎呢?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堂姐还活着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连滟熙无从下手,她只能一遍遍的细想今日所看见的细节,和那充满证据似的,现在只有枯荷的池塘。

    “六娘似乎不怎么喜欢听戏啊?”刘姑娘也没在听戏,转头一瞧,却见连滟熙也没忘戏台看。

    “我年纪小,那戏文里说的好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懂。”连滟熙有些腼腆的说。

    “刘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妹妹是今年夏天才从外面接回来的。所以没有像我们这般,自小就在家里识过字,念过书。”连潆熙说道,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见连滟熙写过字,所以心里只当这姑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连滟熙也没有反驳,不可否认,自己前世八岁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不认识,甚至她一度想,若不是当年被接入连府,相比她一辈子,都不会去识字学琴。

    刘姑娘一脸的了然,也没再说其他。

    她不说,连滟熙却是有话要问:“刘姐姐,我今儿不舒服的时候,有出这园子散步,没走多久,我就瞧见了个亭子。说起来,那亭子可是漂亮的很,四周柱子上都雕刻着好些牡丹蝙蝠的。”

    “哦?是吗?我娘素来喜欢如此,所以我府中的亭子都是这般的。”刘姑娘毫不在意的说。

    连滟熙点头:“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不过其中确有一些美中不足。”

    “哦?哪里不好了?”

    “六妹妹,你若是不懂,就不要乱说。”连潆熙深怕这妹妹给自己丢脸,于是乎在一旁,冷冷的说。

    刘姑娘依旧是和气的样子,丹凤眼眯成了月牙状,和气的说:“不碍事的,有什么直说便是。”

    连滟熙很是害羞的垂着头,似乎斟酌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在的那亭子四周是池塘,里面有好多锦鲤,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好看的很,可是,需是因为现在是夏末,那池子里的荷花都枯萎了,看着有那么一丝萧条。我觉得,甚是煞风景。”

    听到池子和荷花,刘姑娘的笑容再度僵硬,她低头看着连滟熙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睛。是自己多心了吗?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很快的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刘姑娘笑着说:“妹妹说的倒是有理,往日里我还真是没注意呢。那亭子夏日里瞧着是极其好的,可现在,听你这般说,想来也不怎么好看。”

    “刘姐姐,别听我妹妹瞎说,她什么都不懂的。”连潆熙在一旁说,还不停的给连滟熙眼色,提醒她不要再乱说了。

    连滟熙本来就没准备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过是瞎说的,刘姐姐你可不要当真。”

    刘姑娘一脸的理解,笑着说知道了,一再表示她不会在意,之后就起身,以要寻丫鬟给大家送上新点心为由,离开了这边的位子。 


第31回 巴掌

    戏台子上演的牡丹亭正在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园子里的主子们也都品着茗茶吃着点心,专心致志的听着唱曲。

    刘姑娘离开后,自是去招待了其他客人。她本就是个极其会掩饰的人,此时面容上一点儿不快都没有,一如往日的亲善谦和。

    而原本还笑语嫣然的连潆熙却在她走后不久就拉下脸来,“六妹妹,你今儿这是做什么?咱们出来之前就说好的,莫要丢了咱们荣欣侯府的脸面,可瞧瞧你这是在做什么?”

    连滟熙满面的无辜,淡淡说道:“滟熙今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不过是多问了那刘姐姐几句,且也都是寻常话,怎么就给咱们府丢人了?”

    “你还敢在这儿给我强词夺理?”连潆熙很是恼怒,当即就挥手要打她的巴掌。

    “四姐姐,使不得,这儿可是刘府!”连澜熙连忙阻止道,虽说荣欣侯府的姑娘比知府千金要高贵,可他们也要更加注重自家府邸的脸面。

    “啪!”

    可是,她说的太迟了,那巴掌已经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连滟熙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连滟熙却连一句叫唤都没有。粉嫩的脸颊此时刚刚隆起,红彤彤的。

    “哼,不就是个庶妹,我打也就打了,难不成我还能怕了什么?”连潆熙只觉得这样很是解气,嘴角勾着冷笑,眸子里满是蔑视。

    连澜熙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暗暗叫遭,虽然她年纪小,不是极其懂事,但是在别人家做客发生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个大麻烦。

    巴掌声太过清脆,连潆熙的话也太过刺耳。原本还听戏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蹙眉,有人诧异,有人茫然,有人好奇。

    刘姑娘这时候又走了过来,瞧着连滟熙红肿的脸颊,和连潆熙那一脸的恼怒,心中顿时猜到了几分。

    “连四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有个蚊子正好到了我妹妹的脸上,我只是在帮她打蚊子。”连潆熙高高的昂着头,满心欢喜的说,心里猜想,这连滟熙定然是不敢说出真相的。

    傻子才相信你的话!连滟熙心里如此想着,可她很明白,这事情如果他们想圆过去,那么这个理由,就百分之一百的会相信。

    “原是这样啊。”刘姑娘一脸的了然,显然是相信了连潆熙的话。

    这样的举动连滟熙并不觉得奇怪,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头,小儿粉嫩的手缓缓举起来,抚摸着那高高肿起的地方。一瞬间,眼圈儿就红了。

    一句话不说,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回答,不管真相如何,人们的心总是会倾向那些弱势。

    比如现在,连滟熙一句话不说,也没有哭泣,只是低着头,红着眼圈,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她这个姿态一摆,可谓是胜过千言万语。

    连滟熙从来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且往日里也是极其能隐忍。此时不还手,并不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由于方氏的牵绊,她做不到狠绝,尤其是此时她一点儿保护方氏和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此弱小的她,所能够依靠的,只是一些小聪明,可以让她和方氏能够过的更好一些。

    而连滟熙现在这样的表现,使连潆熙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不可否认,比起其他的庶出姐妹,她是最为讨厌连滟熙的。自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虽然小时候未曾见过那个狐狸精,和这个庶妹,可却也常常听闻下人描述他们的美貌。这长的漂亮些,原也没什么,可偏偏因为这连滟熙的母亲,李氏因着不愿让她进门,曾与连珏争吵。在这样的环境下,连潆熙若是能够喜欢这个妹妹,产生姐妹情,那才有鬼呢。

    现在看着连滟熙红肿的脸颊,她只觉得欢畅无比,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个丑陋不堪的女孩。

    虽然说这样的一幕在这个场合十分罕见,但是到底今儿过来的也都是有几分头脑的,此时自当是将这事情给完全忘记。

    气氛似乎又恢复了,连滟熙默默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莉娘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询问她怎么样了。

    “我没事。”今日的交谈,她可以感觉道这莉娘也是个聪慧的女子,虽然身份不如那些名门千金来的好,可言谈举止却极其不俗。

    “你家的这位姐姐,可真是恨啊。”莉娘感慨,其他的也没多说,人家府邸的事情,到底不是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嚼舌根的。

    连滟熙从碧月的手里拿起浸湿的帕子,擦拭着脸颊那处的火辣。

    耳边突然传来风声,沙沙作响,很是猛烈。而那风在半空融汇起来,形成一个漩涡,在连滟熙面前不停的旋转。

    渐渐的,漩涡变成了刘鸳鸯的样子,此时比之刚刚,刘鸳鸯的样子更加妖艳了。

    “连六娘,为何青鸾妹妹说我还活着?”细长妩媚的丹凤眼中,那漆黑的眸子此时闪现着暗紫色的光芒,里面好似有什么浓郁的东西,让人看着就感到寒冷。

    这青鸾便是刘姑娘的闺名,连滟熙看着刘鸳鸯那张美丽却妖异的脸庞,心里只觉得发憷,“你且先冷静一点。”她悄声说道,不时还偷眼看一下旁边的莉娘在做什么。

    莉娘这会子又开始听戏了,稍稍放心了一些,她这才又和刘鸳鸯说话;“你且好好想想,还记得什么?比如,你的屋子在哪里,那个鞋子,我总归是要去拿的啊。”

    “路线她依旧告诉过我了,我也看过了,实际上,哪那里根本就没有鞋子。”古奇突然冒了出来。

    连滟熙皱眉,“还是白日,你怎么又出来了。”

    “不碍事,这会子太阳已经不怎么猛烈了,而且我都是站在背阴的地方。”古奇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

    “不可能,我记得我做的鞋子,明明放在那儿的。”刘鸳鸯猛烈的摇头,情绪十分不稳定。

    连滟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本来还冒着热气的茶盅,此时上面居然接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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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回 荷花酿

    “你给我冷静。”古奇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连忙阻止。

    “姑娘,你这茶上面是……”在连滟熙旁边服侍的碧月自是瞧见了茶盅里的冰霜。

    连滟熙若无其事的拿起茶盅,仔细看了下,说:“想来是我刚刚吃荷叶饼的时候,不小心把糖霜给掉到了茶了。”

    碧月不疑有它,又问道:“奴婢去换一杯吧。”

    连滟熙摇头,“我也不渴,不要麻烦了。”

    碧月听话的向后退了一步,也不再多问了。

    连滟熙用唇形告诉两人,此事稍后再说。可是,她想要拖,却不代表别人就能够等。

    刘鸳鸯很是着急的说:“现在不提,那要等什么时候?难道,我表哥他们还都不知道我死了?不行,我要告诉表哥,表哥会给我报仇的!”

    古奇听的也是烦了,“你在这儿瞎嚷嚷了半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那个什么破表哥究竟是谁,拜托你,就算是想让我们帮忙,也要有个线索吧?”

    古奇的话让刘鸳鸯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沉默了半响,随后又带着哭腔的说:“我不记得表哥叫什么了。”

    “哎,失忆的女鬼真是伤不起。”古奇很是无语的说,然后又转头对连滟熙说:“你先在这儿安心听戏,我带着她四处游荡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表哥。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微微颌首,之后就抬着头,继续听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到了申时,今儿这场茶话会才算是完全结束。古奇和刘鸳鸯还没有出现,连滟熙虽然担心,可却无可奈何,只能和上官氏、连潆熙等人一同上马车。

    这一次,许是因为之前连潆熙打了连滟熙的关系。上官氏特意提出要和连滟熙一个马车。于是乎,本来是姑娘们一个马车丫鬟们一个马车的格局改变。由于丫鬟们的马车比较窄小,所以位置不够,碧月和秋水只能和另外一个上官氏的丫鬟,步行回府。

    “六妹子,我这样安排,你应当不会生气吧?”上官氏询问道。

    连滟熙有权利生气吗?只要不是自己步行,她不是就应该千恩万谢了?温和微笑,摇摇头,说道:“可巧,我正好想吃上云斋的荷花酿,本是寻思让一个丫鬟去的,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都去,顺带着再给我买些桃酥什么的。”

    “你也爱吃荷花酿啊?”上官氏好奇的问,“那东西虽是好吃,可贵的很。我往日里,也是很少吃的。”

    “嫂嫂若是不嫌弃,等会儿他们买回来了,我让给你那边送一点,可好?”连滟熙笑着说,她虽然不富裕,可偶尔吃一次荷花酿的银钱,还是有的。

    不过,从理论上来说,上官氏应该能听出她客气的意思,然后笑着拒绝。

    然而,上官氏却并没有这样做,她一脸的惊喜,笑着点头说:“这感情好,妹妹也别让丫鬟送了,怪麻烦的,等回府后,我派个丫鬟过去拿,就是了。”

    这还能担心自己不给吗?连滟熙心里苦笑,暗想着上官氏也真够可以的,这点小便宜,也要占。

    不过,她素来也不是小气的人,且在府中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好的,在记忆中,这上官氏虽然人刻薄小气了些,可却也从未难为过自己。想来,和她交好,应该也是没什么坏处的。

    当下,她几从自己的荷包里多拿出了一些碎银交给碧月和秋水,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多带点儿荷花酿。

    这举动是在上官氏眼皮子地下做的,所以此时上官氏对连滟熙可以说是更加客气了。两人上了马车,和和气气的聊着天,倒是一派的融洽。

    而与之相比,连潆熙和连澜熙的马车里,可就没那么和谐了。

    连澜熙红着眼圈儿,捂着自己的胳膊,很是冤枉的看着连潆熙,却不敢说话。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掐死你。”连潆熙本是想在马车上的时候多欺凌连滟熙一会,可没想到那个上官氏居然如此的多事。此时心里十分气恼,只能掐连澜熙的胳膊解气。

    一旁的几个丫鬟想必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似乎刚刚发生的这些都是虚伪不存在的。

    而这时候,连滟熙和上官氏已经开始聊起了府中的几位姑娘。

    “我看妹妹也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怎么会想着去得罪四娘呢?这对你,可是决计没有好处的呀。”上官氏说道,她这也是好心,“依着我说,你应当学着三娘和七娘,顺着她,才算好。你瞧瞧今儿这事情,你白白被打不说,还丢了咱们荣欣侯府的脸面。我估摸着,等回去以后,母亲定然不会轻饶你的。”

    虽然说扇巴掌的是连潆熙,可李氏素来护短,这情况下,百分之一万的会从连滟熙这儿找错。

    连滟熙苦笑,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氏若是想寻一个人的不是,那根本是不需要理由的呀。

    可是,就算她心里明白,此时也无可奈何,说起今日的事情,她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说自己的几句话可能会让那刘姑娘感到不痛快,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亲,还是那刘姑娘亲?

    她前世虽然也常常受连潆熙的欺负,可那也都是在连府里面。连滟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四姐姐居然如此的不顾及连府的名誉,这也太过冲动了吧。

    上官氏和连滟熙到底不是关系深厚,能够提点一二,已然算是仁至义尽。

    “反正你到时候小心些,太太说什么,你只管道歉就是了。到时候可千万别顶嘴。好在现在老爷还在莫城,太太就算是要罚你,估计也不会过重。”

    “多谢嫂嫂提点,六娘记住了。”连滟熙说道,心里却是感到郁结,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此时此刻,她觉得很有必要重新的来对连潆熙和自己的关系定位。

    以前就觉得这个姐姐不喜欢她,甚至很讨厌她。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和李氏一样,从开始之初,就一心想让她不好过。可是,这样的厌恶,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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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回 认错要主动(一)

    连滟熙从未曾想过和连潆熙处好关系,此时虽然有些郁闷,也不觉得多难受,他们两人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她只求连潆熙不要总是想着欺负她、刁难她,她这心里,也就算是安了。

    可是,事实上连潆熙却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好过。或者说,她内心深处就是极其厌恶庶出的姐妹,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父亲和自己母亲不合的原因。尤其是看着堂妹连菏熙家中一个姨娘都没有,且小叔叔对小婶婶又是那百般的宠爱,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伤心。

    甚至有时候,她都希望自己是连菏熙,而不是连潆熙,每天只能看着母亲的落寞和强颜欢笑。

    回到连府,连潆熙下车后就直接去寻了李氏,将今日的事情主动说了出来。

    “娘,你可一定要帮我好好惩罚六妹妹,她今儿好生没有眼色,总是询问青鸾姐姐事情,害的青鸾姐姐都不愿意和我说话。”连潆熙扑到在李氏的怀里,娇声娇气的说道。

    李氏听后,沉吟片刻,手却在不停的拍着连潆熙的背,她想了想,说道:“依着你看,要如何惩罚,才能欢喜?”反正她也是讨厌连滟熙的,女儿既然想要惩罚,那便罚,总之老爷那儿素来是不管她如何管教这些孩子的。

    “把她送出去吧,我看她挺喜欢和尼姑说话的,不如就把她送到莲月庵吧。”连潆熙狠狠的说。

    李氏听了女儿的话,沉默了。

    若说这莲月庵,她虽然知道,可是却从未去过,然而最近,怎么总是有人提起?且先是那莲月庵的师太突然提出要在莫城寻有缘人,说是那位有缘人可给家人带来无上荣华,且还写了条子,说什么‘富贵之中少方正,贫贱之地多圆滑。’

    这句话初听倒是没什么,可因着那师太说着有缘人能带来府邸荣华,且又因着里面有个方字。老爷那儿居然就上了心,还让她改日带着方氏去莲月庵,好让那什么缘慧师太瞧瞧,这是不是她的有缘人。

    李氏本也没在意,老爷素来对着鬼神命理之事相信的很,现在又因为上京那边得的信说是老爷这次去是要升迁,所以此时才有这样的猜想。

    而现在,连潆熙居然想要将连滟熙送道莲月庵?这中间怎么就透着些许古怪了?

    “你怎么想起将她送到莲月庵?”

    “娘你是不知道,那儿可是破败的很,我觉得她在那个地方,定然能够吃苦。”连潆熙到底还是小孩子,话语之中虽然狠,却也透着幼稚。

    原来是这个原因,本不安的心,稍稍放下,李氏和缓的说:“要想让她吃苦,方法多的很,何必要舍近求远?依着我说,罚她先跪个三天三夜的祠堂,若是能坚持的住,再想些其他的法子惩罚。”

    连潆熙想想,这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她可以看着连滟熙受苦。当即,就欢喜的同意了。

    李氏本想直接派个丫鬟去雯雪阁将人带到祠堂。

    可却不想,连滟熙居然直接来到了李氏这儿。

    屋外丫鬟传话,说是六姑娘过来了。

    “娘,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连潆熙愣了楞,心想那丫头的脸被她打的都肿起来了,这时候不在屋子里疗伤,居然跑到这儿来?

    李氏沉着脸,心里也带着不解,可是在她心思里,那连滟熙就是个小丫头,再聪明,也不过是小聪明,她若真是想治,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连滟熙看着前去传话的丫鬟回来了,浅笑道谢,然后看着前面的门槛,深深呼吸。

    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李氏不会放过她,那么为了给自己减少惩罚,主动过来承认错误,是绝对要有的。

    “六娘,听说你不小心受伤了,怎么这会子还过来呀?”李氏温柔端庄的摆着架子,询问道,

    连滟熙走到李氏面前,跪下哭道:“六娘是专门过来认错的!今儿是我的不是,六娘有错,还请母亲能够宽恕我。请母亲莫要因此而怪罪四姐姐,今儿全都是女儿的不是。若不是四姐姐的提醒,滟熙一定会错的更加离谱的。”她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了,水晶珠子一般的泪水刷刷落在水光月大理石地上,形成一滴滴泪迹,印在红色的地毯上,瞧着十分突兀。

    李氏是没想到连滟熙居然会这样做,很是诧异的看着眼前这泪花花的小脸上写满愧疚和懊恼。心下虽然不确定她是弄虚作假还是真性情。心里都明白,今儿这惩罚,恐怕是重不了了。

    “娘,你听,六妹妹也说是她的错了,你就赶紧惩罚她吧。”连潆熙见李氏半天不说话,当下很是着急的在一旁催道。

    “母亲,请你惩罚六娘,若不是四姐姐提醒,今儿滟熙一定会给咱们连府丢人的!”连滟熙哭的越发厉害了,本来就红肿的小脸此时看起来更加难看了。

    连潆熙瞧着这样的她,心里很是欢喜,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当即说道:“娘,赶紧送她到祠堂吧!”

    “咳,四娘啊,你妹妹都这般认错了,你也别太过较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李氏还重罚,那别人知道了,必定要说她容不下庶女。这个名头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要,李氏给自己树立的目标,素来就是端庄贤惠,比不过王妃,也要是最好的侯府夫人。

    “娘~”连潆熙不乐意了。

    李氏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再说。转而又以十分温柔的语气,对连滟熙说道:“瞧瞧你这样子,都哭成小花猫了,快快来母亲这儿,我给你擦脸。”

    连滟熙刚刚跪的过猛,虽然说这地面铺的红地毯,可膝盖还是痛的。一旁的碧月见她起来的艰难,连忙上前要扶,却被她拒绝了:“今儿我本就犯了错,这些本就是我该承受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氏心里对于她,暗自多了几份的计较。这小丫头比之她那个没用的生母,可强多了。想到这,不由又发散一下思维,莫非那方氏也是如此,只是她懂得藏拙所以没让自己发现? 


第34回 认错要主动(二)

    李氏的心思虽然很复杂,不过她素来都是遮掩极好的。心里打定主意断不能让旁人瞧出蹊跷。

    所以此时她的态度可谓是标准的慈母范儿,浅笑说道:“你既知错能改,此事就算了吧。”以后整治她的机会多了,李氏觉得此时实在没有必要。

    李氏如此,连潆熙第一个不欢喜了。心中憋气的说:“母亲,六妹妹既然犯错了,罚她就是了,只嘴上说说知错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闭嘴!”李氏严厉的批评,暗想自己对女儿恐怕太过宠溺了,怎么那么的没有眼色?

    连滟熙一脸的愧疚,眼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就好像不要钱一样。“母亲,四姐姐,滟熙甘愿受罚,请莫要因为我,而伤了你们的情谊。”

    李氏心里已经够烦恼了的,亲闺女没眼色,在这儿胡搅蛮缠,这个庶女又是这样,旁人看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好了好了,你且先别哭了。”拍了拍还在怀中的连滟熙,心里的厌恶之情,却并没因此而消散。

    然而,事情好像就僵持在这儿,李氏说什么也不肯处罚她,连滟熙哭着喊着求惩罚,连潆熙又一个劲的说要处罚她。

    三人又坚持了一会儿,屋外的丫鬟却来传话,说是老爷回来了。

    霎时间,房间内的三人瞬间就安静了。

    连珏走入厅堂的时候,微微诧异:“六娘?你怎么过来了?”

    “父亲。”连滟熙冲着连珏福了福。

    “嗯。”连珏满不在意的点头后,径直坐到李氏的旁边。

    李氏温柔贤淑的微笑,问道:“老爷今儿回来的可真是早。海潮,且去给老爷端碗酸梅汤过来,这天暑气还未消,也热的很。”

    待到连珏喝过酸梅汤,只觉得那股子燥热消散后,这才有功夫去瞧自家的那两个女儿。

    “发生什么事情了?”连珏不傻,作为一个在官场混迹好多年的老油条,他虽然谈不上奸诈狡猾,可这洞察力,还是有的。刚刚一近房间,他就察觉到了两个女儿不对劲的样子。只因自己心里燥热的很,所以才没一开始就询问,而是等凉快一些,心里舒服一些了,才问。

    “爹爹,六妹妹今儿去刘府的时候犯错了,我正让娘亲罚她呢。”连潆熙在连珏面前素来是得宠的,此时只觉得爹爹定然会给自己撑腰,所以这话说的极快,就是李氏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连滟熙一直低着头,心想连潆熙如此,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利呢?当下默默的酝酿泪水,没过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就掉下来了,轻轻的弱弱的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应当是听不见的,不过连滟熙裙子上的泪迹,却是无从遮掩。

    “怎么回事?”连珏不是那种盲目宠爱儿女的人,所以此时他并没有全信连潆熙的话,而是转头询问李氏。

    李氏心里叫苦,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老爷必定会以为她对庶出子女不好。因此,她斟酌了一下,这才中肯的将今日从连潆熙那儿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还感慨道:“本我是想着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算了,可不想四娘和六娘都是心思实诚的,说什么既然有错,那就要接受惩罚。我这儿如何都劝不住,正是烦恼着呢。”

    此话一出,连滟熙和连潆熙两人表情各不相同。

    连潆熙心中疑惑,娘这话说的也太过奇怪了吧?当初不是答应了要惩罚连滟熙的吗?

    连滟熙因着前世的记忆,对于李氏那还是了解一些的,此时她表情淡然,一点儿诧异都没有。这不是因为她觉得李氏说的对,而是她知道在父亲这里,她必定会是这样的态度。

    连珏虽然宠爱姬妾,可是对正妻,素来都是敬重有加。此时听李氏这样收也就信了,当下点头说道:“既然你们觉得六娘如此是错,那便惩罚吧。”

    李氏听后松了口气,心想有了老爷这句话,她也就不用碍着面子了。

    可是,接下来连珏又说道:“可是,滟熙自小不在府中成长,那边又没有正经的嬷嬷奶娘教养,这些事情不懂,也是在情理之中,依着我看,这惩罚的事情尚可延后。当务之急,应该是给她寻个正经的嬷嬷在一旁伺候提点,才是正理。”

    李氏的笑容微微发僵,不过她素来掩饰的好,此时诚恳点头,后一脸惭愧的说:“老爷说的极是,此事是我疏忽了。本是听闻六娘以前的那个奶娘病着,却是忘记如此这般,是耽误了我们家六娘。”

    连珏点头,“此事就这么办。”

    连滟熙本来是不准备说话的,不过听到这里,她却有些担忧了,李氏如果给她挑了个嬷嬷,那肯定是会管着自己。到时候行动受限也就罢了,万一连方氏那边都顾及不了,可怎么办?但是,如果一口拒绝,那就是不给连珏和李氏面子,尤其是自己这个爹爹如此难得的关切一次,自己若是不领情,那不是不给他们面子?

    李氏心里本就有些憋屈,此时自然是想发难连滟熙一次的:“滟熙,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不想要嬷嬷?”

    连滟熙站起身子,走到李氏和连珏面前,福了福身子,满脸的惭愧和懊悔,说道:“滟熙知道爹爹和母亲都是好意,只今儿的事情实在是滟熙的错,倘若不责罚于我,滟熙定然是寝食难安。母亲,嬷嬷的事情,滟熙自然不敢有异议。只滟熙实在不愿母亲为了我这区区小事,而耽搁了正事。”连滟熙的目的不是要取消嬷嬷,正好相反,她想让李氏正式的去思考有关找嬷嬷的细枝末节,她要让李氏意识到这样做还是比较浪费的,这其中绝对不仅仅是耽搁正事。

    她这样一说,李氏心想府中的嬷嬷哪一个都是能做正事的,给一个小丫头,还真是浪费,但若是从其他姑娘那儿拨一个普通的过来,又不够体面,想来想去,总不能随便寻个年龄大的婆子,给连滟熙吧? 


第35回 我没有说谎

    李氏心里是极其不乐意给连滟熙浪费银钱,但是老爷之前都那样说了,自己也答应了。现在要是变卦,那她的面子要放到哪里去?

    于是乎,李氏轻松的笑着说:“你这孩子,就是傻的很,不就是一个嬷嬷嘛,咱们府中就算没有合适的,到时候在外面请一个就是了。到底你若是不学规矩,这丢的可是自己的脸面。且听着我的就是,不必如此乱想。”

    “母亲说的是,是滟熙多心了。”连滟熙眼圈红彤彤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好生惹人怜爱。

    连珏看着,倒是想起了方氏,说来自己这几日忙着去上京的事情,到底是疏忽了这个还在为自己怀孩子的女人。想起那温婉年轻美丽的面容,想起那蔷薇般的笑容,此时的连珏只觉得对他们母女两实在愧疚的很,倘若一开始就将方氏接入荣欣侯府,让连滟熙自小就学规矩,今儿哪里会犯错?想到这,连珏那颗想要惩罚连滟熙的心,更加淡了。只在李氏说完那一通后,总结的说:“终究是要滟熙自己喜欢的才可,回来就将人送到她那儿,让她自己挑选。”

    连珏虽然不管后院的事情,可只要开口,那李氏说什么都是无从拒绝的。

    “老爷说的极是。”李氏十分贤惠的肯定了连珏的决定。

    没一会儿,连滟熙和连潆熙就告退了。

    此时李氏惬意温柔的为连珏脱去外衫,说道:“老爷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看着那张虽然美丽端庄,可已经留下岁月痕迹的面容,连珏实在没什么胃口,他直接说道:“不用了,等下我去幻雪苑。说来,我也好些日子没去了。”

    李氏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幻雪苑?那儿现在可以吸引住老爷的,只有那个狐狸精!而且,还是个自己现在动不得的!看来,将她送去那个尼姑庵,还是很有必要的!

    连滟熙和连潆熙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沉默的穿过回廊亭阁,等快到连潆熙的住处时,连潆熙才开口:“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呢。”

    “滟熙以为,姐姐今日既然已经打了我一巴掌,那就该消气了。”刚刚连珏在的时候,李氏一字未提此事,连滟熙虽然很想向连珏告状,可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样做是毫无用处的。而且还会让连珏觉得这个女儿不懂事,不知分寸。

    不利己的事情反正她是不会做的,不过,她不喜欢这样,不代表人家也一样不喜欢,比如连潆熙,她可不会管那么多?

    “哼,我看着你就讨厌,想让我消气,你就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四姐姐,我错了。’你若这般,我倒是可以考虑着消气。”

    连滟熙平静的直视她,淡淡的说:“休想。”

    简简单单两个字,除此之外,就是怨恨恼怒的表情都没有。稚嫩的面容除了那巴掌看着明显之外,其他都是正常的,可就是太过正常了,而显得有些诡异。

    “你……”连潆熙气的死劲绞帕子,如果不是顾及这儿不是自己园子,她真是恨不得找两个丫鬟狠狠的惩罚一番,来给自己解气。

    而连滟熙只是轻笑,在碧月的搀扶下施施然的离开,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直到雯雪阁,连滟熙方才缓缓松了口气,哎,这日子如果天天如此,她还真是累呢。只可惜无论如何,也是要继续坚持下来了。

    “姑娘,您今儿这样,难道就不担心太太以后会惩罚你吗?”碧月面露难色,按理这事情不该是她说的,而是今儿瞧着那阵势,若不是老爷回来了,自家姑娘必定是要倒霉的吧。

    连滟熙叹口气,说道:“就算不这样,难道太太就不会惩罚我?到底也就是迟早的事情,我也不是如何在意的。”

    碧月作为丫鬟,真是不好说其他,心里之所以担心,也仅仅是因为此时她的主子是连滟熙,倘若有一天主子换成别人,她也是忠诚的。

    连滟熙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对她说话也有保留。并没打算将心理的真心话全部说出。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一如往日,屋子里并没有留人,连滟熙看着床边座子上摆放的琉璃盏,只悄声的呼唤古奇。

    古奇素来是随叫随到的,他迅速出现,熟练的做到一旁的椅子上,依旧是西装革履的形象,只不过今日他那标志性的恶作剧笑容没有出现。

    “怎么了?”连滟熙疑惑的问。

    “听说你差点儿就要受罚了?”古奇飘到连滟熙面前,仔细瞧着她的脸,面带关切的问道,“脸还痛吗?”伸手想要去摸摸,可是却想起自己不过是个鬼魂,触感什么的,各种虚无。

    连滟熙摇头,笑眯眯的说:“我没事了,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痛,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到。你先和我说说,你那儿有什么收获?”

    “我按照刘鸳鸯描述的形象,特意去高家打探一番,别说,还真让我寻到两个与刘家定亲的公子。”

    “两个人?”

    “嗯,是高家的两位嫡子,嫡长子名叫高瞻,是莫城的大才子,而嫡次子高远,据闻也是位颇有才名的。其中这与高远定情的,好似就是刘知府的千金。”

    “这样?”连滟熙感慨,“那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刘鸳鸯的未婚夫吧?”

    “这个可不好说。”古奇耸肩。

    连滟熙想了想,是啊,这个不好说的,堂姐妹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就让刘鸳鸯自己去指认不就好了?”

    古奇面带无奈,发起了牢骚:“你以为我不想吗?但问题是我拉她过去,可是那姑娘却一直说不记得了。我了个去,能够和我描述出自己表哥的样子,却看到本人后说不记得是哪一个,说实话,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不知道……”一道幽怨凄婉的女声缓缓飘来,伴随着的,还有那身穿华服的美丽少女鬼魂。 


第36回 李氏的计划

    刘鸳鸯自从死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除了回荡那段死前的经历。

    可是,也仅仅是这个样子而已。除此之外,一切记忆都是模糊的,似是而非,哪怕就是那个曾经似乎和自己极其好的堂妹刘青鸾,也是模模糊糊的。

    连滟熙瞧着那张哀伤美丽的脸,心里不是说不同情。

    但是同情归同情,她有心却没那个能力。

    连珏不日就要前往上京,自己现在可以说是自身难保,而且还要想法子将方氏移到安全的地方。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如何有那个功夫去管别人的事情?

    “你这事情,想让我们帮忙,那也要等一等,现在真不是时候。”古奇还是比较了解连滟熙现在的境况,所以对于这事情,也了解的多一些。

    “呜呜~”刘鸳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又失去了很多记忆,此时自然是各种的无助伤感。

    古奇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不管是人是鬼。他飘到刘鸳鸯身边,无奈的叹气说:“别哭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连滟熙缓缓抬头,看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刘鸳鸯,不可否认,她和那青鸾,长的还真是像。

    其实细细想来,这事情真的是有很多的蹊跷。由于自己对刘府不了解,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和上官氏聊天的时候,特意询问了一些。论理,刘知府死了一个侄女,这事情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无人知晓?

    而且,这人死的地方还是刘府中的后花园,这要是按照古奇的说法,那就铁定是一起谋杀。

    其实这深宅大院之中,有些辛秘脏事,可说是极其正常的。各大府邸都掩藏着,也实属寻常。可是,这府中死了个亲戚,而且还是位待嫁的花季少女,现在瞧刘府的状态,倘若刘鸳鸯说的是实话,那么刘府如此遮掩,为的是什么?

    “好了,刘姐姐莫要难过了。”连滟熙说道。“你这事情,我就算要帮,也要给我时间吧?想要明日或者后日立马就得到答案,这我可没有能力的。”

    “连姑娘,我虽然不记得事情了,可该懂的道理也是懂的,我瞧得出,你这日子过的也不算舒心。”刘鸳鸯此时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我只求,您能帮我把那鞋子找到,然后送到我表哥那儿。”

    “刘姑娘,我们也很想帮你,但是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表哥是谁,而且那鞋子也没有找到。这让滟熙怎么帮?”古奇郁闷的问道,这姑娘是不是还在糊涂中?

    连滟熙想了想,开口道:“好了,你也莫要求我,这事情你和古奇,且先去乡下的别院看看那儿住的刘鸳鸯,再说吧。”她也是有些烦了,本来嘛,自己去参加这茶话会,心里是想能够多认识些人,就算不能结交到什么手帕交,至少也混个脸熟。到底以后这些社交的场所自己都是不得不去的。连滟熙可不希望还像上辈子那样,真是像坐牢一样,住到连府以后,就是深宅大院,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而且,还要被迫学习那些东西。

    古奇觉得连滟熙提出这个要求,还是挺对的,这刘鸳鸯此时心心念着她的表哥,其他事情都给忽略了。

    两鬼魂有了目标,自然是要立马去查看,匆匆告别了苏玥,古奇和刘鸳鸯就结伴去了乡下。

    连滟熙这才算是真的休息,窗前的琉璃盏内蜡烛已经要燃尽了,可她却一点也不困。方氏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像自己想的那样顺利……

    她这次设计的事情,若是换做寻常,这还真不好办。

    连珏虽然极其信这鬼神之事,可李氏却并不如何相信。所以让缘慧师太以寻找有缘人为由,将方氏给待到莲月庵,这难度真不算小。

    可此时李氏心里是恨极了方氏,且想到方氏这会子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大夫过来瞧也都说是安稳的很,万一老爷一激动,将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带到上京,这可怎么办?

    虽然说连老爷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一个人出门在外的,带个有身孕的妾室,这会有乐趣?

    但是,李氏这时候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只担心方氏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孩子,就连平常的判断力也消失了。

    因此现在的李氏觉得将方氏给隔离在连珏眼前,这是十分重要的。虽然说去莲月庵,也不记得那缘慧师太就认为这是她的有缘人。她深深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若是想让方氏成为缘慧师太的有缘人,让其在那师太的身边呆着,在莲月庵久居,还是有些可能的。

    有了如此的想法,李氏就开始操作这件事情,当即就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海潮去了莲月庵。

    殊不知,那送去的银钱一半,都最终让连滟熙买了安胎药给方氏。

    而与此同时,琳琅已经按着连滟熙昨日的嘱咐,又做了几枚鲜花簪子。

    “姑娘,我给你做了那么多簪子,你怎么还要啊?”

    “琳琅!”海棠见这小丫头说话没个规矩,很是严厉的叫道,“对待姑娘,怎能如此无理?”

    琳琅很是无辜的看向连滟熙,水灵灵的眼眸立马笼罩一层水雾,带着胆怯,小声的说:“琳琅知错了,请姑娘惩罚。”

    连滟熙放下手中的绣花针,有些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惩罚你了?既然知道错了,下次改就是了,索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让你做这鲜花簪子,自然有我的用意,你若是想知道,就帮我办这件事情。”

    琳琅虽然胆小,却也是个聪明的,当下就明白姑娘根本没想罚自己,心下欢喜着,立马就点头说好,随后又说道:“姑娘让我办什么事情?”

    连滟熙浅笑着从琳琅手中接过那篮子里的鲜花簪子,仔细看了看,对海棠说到:“我记得屋子里还有几个小锦盒,且先拿来。”

    海棠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寻那锦盒。

    没一会儿,她就拿着几个锦盒出来了:“姑娘,屋子里的锦盒就这几个了。” 


第37回 传言

    海棠将锦盒放在桌子上,连滟熙选了三个盒子后,又从篮子里挑了最好看的三枚鲜花簪子,对琳琅说道:“这两红色的盒子,你分别送到大少奶奶,和五姑娘那儿,至于这绿色的,在门口寻个小厮给送到城西吕家,就说这是我送给莉娘的,然后再去莲月庵,只管去寻庵主,求她送我个开过光的佛珠串子。”说到这儿,她从袖子里取出两碎银,放在琳琅手中。“倘若路上有什么,也好应急。”

    琳琅点头,并没有再多嘴询问自家姑娘为何要这样,只将装好锦盒的鲜花簪子放入篮子里,就径直出去了。

    连滟熙将这事情交代完,就继续绣屏风,这是准备在连珏生辰那日送的,自是要仔细再仔细。

    海棠微微咬唇,看着六姑娘那仔细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姑娘年纪虽然小,可绣工却是顶尖的,但是,到底还是太年幼的,总是会做错一些事情……

    “你若有什么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出去,莫要在这儿惹我心烦。”连滟熙素来比较会洞察人心,此时怎么可能看不出海棠的不同?

    “姑娘,反正今儿琳琅做了那么多鲜花簪子,怎么不往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那儿送?”海棠说道,她就是觉得连滟熙年纪小,什么事情都做的不周全,比如今日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而且这得罪的还是在太太身边最为得宠的四姑娘那一波。海棠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姑娘虽然最初的时候她觉得不懂事,但是这两个月的相处,也能看出这是个极其聪慧早熟的姑娘,可是,怎么就在这事情上犯浑呢?

    “难道你觉得,我送了鲜花簪子,四姐姐就不会再打我巴掌?难道你认为,我送了东西,三姐姐七妹妹就会为我说好话?”

    “这……”海棠语塞,连滟熙说的没错,不管她做什么,四姑娘都是要整治她的。如此说来,似乎送东西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连滟熙索性将绣花针收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海棠面前,因为年岁的关系,她只能抬头看着。

    “姑娘……”

    “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折辱自己的事情。”连滟熙十分平静的说道,稚嫩的粉嫩面孔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静。

    “姑娘这说的,似乎严重了呢,到底您与四姑娘也是姐妹。这怎么能说是折辱呢?”海棠干笑道。

    “姐妹?”连滟熙冷笑,“说的也是呢,不管如何,我都是连家的姑娘,自然是姐妹了。你且去幻雪苑吧,将这些鲜花簪子通通送到方姨娘那儿。顺带着,就说我想吃龟苓膏,问她那儿还有没有。”

    待到黄昏的时候,帮琳琅这才回来,她年纪虽然小,可人却很机灵,这时候见其他的丫鬟都不在屋子里伺候,就偷偷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

    “嗯?”连滟熙这会子正在软榻上小憩,此时听有人叫她,也就醒了。

    “姑娘今儿交给我的事情,已经都做好了呢。”

    连滟熙赞许的点头,“如何了?我要的佛珠,求来了吗?”

    琳琅欢欢喜喜的点头,说道:“我让哥哥去的,喏,这就是那佛珠了。”这说的哥哥就是安瑞,为人淳朴憨厚,因珍珠的死自责不已,此时对唯一的妹妹,自是疼爱有加。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锦囊,递给连滟熙。

    连滟熙拿着那锦囊,将其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串佛珠,细细数了一遍珠子的数量。待到数完时,嘴角展露欣喜的浅笑。她还真是没想到啊,事情居然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就如连滟熙希望的那样,没过几日,李氏就带着方氏等其他姨娘一同去了莲月庵,而当日,那缘慧师太就当众宣布方姨娘就是她所寻的有缘人,且还提出要要见连老爷一面,说是有些话,要当面说一说。

    连老爷素来就极其信这东西,此时听缘慧师太如此说,第二日就去了莲月庵。

    连滟熙虽然没有去成,不过就从古奇那儿打听来的消息中得知,连老爷出来的时候反正是欢欢喜喜的。

    “哎,没想到这师太还挺有两下的,我听那尼姑庵里的老尼姑说,缘慧师太见到连老爷后,仔仔细细看了一下他的面相,然后只面露难色的说;‘我观你这姨娘,明明是富贵荣华之相。怎的就成了姨娘?’还说什么,‘这乃主母之相’。”

    “你刚刚说什么?”连滟熙诧异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古奇。

    “额,说方氏是主母之相。”

    “……”连滟熙低头,柳眉紧蹙,面容严肃,“这事情除了父亲之外,还有谁听见?”

    “似乎除了我们这些鬼魂之外,应该是没有了吧?李氏一直是在外面,没有一同进去,小滟滟,怎么了?”古奇不解的问。

    连滟熙咬唇,小声说道:“当年弟弟夭折,娘痛不欲生,我就求了爹爹,陪着她去菩提寺。可不想那儿的方丈也说我娘是主母之相……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李氏知道了。本来爹爹还想等娘再度怀孕后抬为贵妾,可后来却因为弟弟夭折而不待见娘。至此以后,在我娘临死前,爹都没再去看过她。”想起自己的娘亲在前世死的时候,去世当日就因是疟疾而死被烧的连灰都不剩,她这心里就难受的很,也感到自责。当年的自己为何如此的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自己还年幼,不曾极其在意这些细节,也没想过当年李氏为何如此的置方氏于死地,难道,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方丈说的话?

    “你也别自责了,这世界上没多少女的会那么大度,容忍自己的男人有小三。当然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疯狂时代,是有那种贤惠的女人,不过,李氏绝对不是这一类了。撑死了也就是表面贤惠,所以说,你娘当年之所以会那么惨,我觉得应该和你爹对她的宠爱程度是直接挂钩了。”古奇分析着说道。

    连滟熙抬头,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曾经种种,已是过眼云烟,如今……且先走过这一步再说吧。 


第38回 簪子又没了

    夏花凋零,各色秋菊争妍斗艳的在院中争相绽放,中秋赏月的日子,可算是要到来了。

    而这时候连珏去上京的日子也定下了,八月十八,据说是个极易出行的好日子。李氏考虑到连珏过完中秋没几日就要去上京。所以也越发重视今年的中秋。

    因着李氏格外重视,这也就意味着府中的丫鬟们要比往日要忙碌很多。

    与往年一样,今儿的中秋依旧是定在府中最大的园子里。为了使园子显得更加美丽,丫鬟小厮们纷纷将连府内正在开发,和即将盛开的菊花通通都搬了过去。

    素日里,连滟熙是没有去那园子散步的闲心意志,不过因为方氏这会子已经被安然送到了莲月庵,到底是心里的一颗石头放下来了,所以此时可以说是比之过去要轻松了很多。因此,她也就有了兴致去花园里散步。

    花园的景色是美好的,那些怒放的秋菊也都是美丽的,不过,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中,总归是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哎呦,这不是六妹妹吗?今儿可真是有雅兴,居然出来散步?”

    连滟熙看向声音传过来的那一边,连潆熙和连潼熙就站在不远处,两姐妹手牵着手散步,看着似乎极其亲密。嘴角展露甜美纯真的笑容,连滟熙快步走过去,笑嘻嘻的说:“好巧啊,三姐姐和四姐姐居然也来散步了?呵呵,要不我们结伴同行?”

    “哼,谁要跟你同行?你这脸皮可真是厚实。”连潆熙嘲讽说道。

    连滟熙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连潆熙的话而生气,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子,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四妹妹,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我今儿听丫鬟说,那边几株绣球菊开的很好看呢。”连潼熙只当做没看见,笑眯眯的对连潆熙说道。

    连潆熙微微挑眉,很是享受这种姐妹带来的殷勤,这让她感觉自己嫡女的地位是如此的不凡。“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去看看。”

    连滟熙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等那两位都去看绣球菊的时候,这才隐去了笑容。

    “姑娘。”碧月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我们先回去吧……”看到这要倒胃口的,还能再有兴致散步?这一点连滟熙可做不到。

    然而,此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今日的这个小插曲,居然不仅仅只是个过场戏。

    第二日早晨,连滟熙一如往日的去李氏那儿请安,然而刚到门口,却被连潼熙给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三姐姐?你这是?”连滟熙有些纳闷的看向连潼熙。

    连潼熙那娇美的面容上写满了愤怒,“六妹妹,你昨儿是不是偷了我的簪子?!”

    连滟熙楞了一下,“簪子?”

    “昨儿我和四妹妹出来赏花的时候,我这头上正带了个掐金丝的蝴蝶簪子,可没想到,等我去看绣球菊的时候,那簪子就没了。你说,是不是你?呜呜,那可是我的定亲礼,你怎么能拿走?”连潼熙哭哭啼啼的说道。

    连滟熙脸色一沉,又是簪子?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理由吗?

    “三姐姐想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拿你的簪子。”

    连潼熙理所当然的说:“误会?可是你雯雪阁的海棠,明明对我说,昨日她见你回去的时候,带了个蝴蝶簪子。”

    “三姑娘,我家姑娘昨儿并没有拿……”

    “啪!”

    一巴掌直接甩到了碧月的脸上,瞬间,粉嫩的脸蛋上就出现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

    “这儿哪里轮到你一个丫鬟说话?”连潼熙愤怒的说。

    “三姐姐,这是我连六娘的丫鬟。”压住心中的恼怒,连滟熙平心静气的说。三娘如此,也不过是连潆熙的指示,只是这一次,恐怕没上次的事情好办了。

    “哼,你的丫鬟又如何?我是你姐姐,帮你教训一下这没规矩的小东西,有什么不可以?”连潼熙趾高气扬的说道。

    连滟熙并没示弱,昂起稚嫩的小脑袋说道:“姐姐若是闲着想要教训丫鬟,你那园子里的多了去。何苦要往我这边打?又或是,姐姐那儿的丫鬟都是极其懂规矩的,比之你我,都还不会犯错?再说了,丫鬟不也是人?”

    “你这是在骂我连园子里的丫鬟都不如?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生母是良人家的女子,就高上多少,咱两都是庶出,是没有差别的?”连滟熙那话算是戳到了连潼熙的痛楚,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生母的身份,她在这连府,永远都要以连潆熙为首,不得有半句怨言。

    连滟熙却没有接话,而是淡淡的问道:“姐姐刚刚似乎是说到了海棠,你且和我说说,我那园子里的海棠,究竟是如何说的?”

    “你不用想狡辩了,海棠都将你的事情说出来了,哼,我就说嘛,这从小在外面长大的野丫头,手脚怎么可能会干净?上次偷了四妹妹的簪子,被你躲过去了,这次,是人赃并获,等会儿我定要让父亲和母亲好好惩罚你!”说罢,连潼熙快速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连滟熙面色平静,只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对碧月说道:“今儿,对不住了。”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三姑娘教训奴婢,也是应该的。只奴婢今儿这样子,恐怕是不方便进太太那儿服侍您了……”

    “这可不行,姑娘这边的二等丫鬟就我们两个,且又没有嬷嬷,莫不是你让我一个人进去服侍姑娘?这样让别人瞧着,可就是太过寒酸了呢。”秋水不赞同的说道。因着李氏近来极其忙碌,所以给雯雪阁添置嬷嬷的事情,也早就抛到脑后,只说等以后寻了好的,再送过来。

    “可是……”碧月摸着红肿的脸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要再说了,你们两都随我进去。”连滟熙在前方说道,就径直走了进去。虽然心里,明白此事很难善了,她也并没有如何去抱希望,可她却不得不去听风苑。 


第39回 诬陷

    连滟熙信步走入听风苑正厅,就瞧见连珏和李氏都坐在正前方的官帽椅上。

    她向两人福了福身子,说道:“父亲,母亲~”

    “哼。”连珏冷冷的哼了一声,表情严肃的不得了。“六娘,你可知错。”

    连滟熙心里一沉,自知连珏现在是完全听信了连潼熙的话,她当即跪下,膝盖与大理石地面相碰撞,发出咚的一声。

    然而,这样做却并不会让连珏对这个女儿感到心疼。反而府中出现了内贼,而且这偷东西的人还是自己的庶女,这么失德的事情,实在是让连珏感到丢脸。

    而他的脸面,自然是要比这不值钱的庶女,要贵上很多。

    “六娘不知父亲说的是什么。”连滟熙理直气壮的说,面色冷静淡然,却透着浅显的无奈,不是自己偷的,这让她如何承认?

    “好好好,你居然不愿承认?来,上家法。”

    “老爷。”李氏这时候开口,面容之上满是慈爱和疼惜,“六娘不过是个小孩子,且又是姑娘,这用家法,可会太重?而且,这传出去了,万一有人说我们连府,不善待庶女,这恐怕就有些不好。”

    连珏觉得李氏说的有理,万一外人知道自己对八岁的亲生女儿动用家法,这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不过他现下恼怒,也就没顾忌这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庶女,“哼,来人啊,将戒尺拿来。”

    没过一会儿,里屋就走来一拿着戒尺的嬷嬷。

    连滟熙虽然是跪在地上,但是腰杆子挺的笔直。这是想要让她屈打成招?若不是她从来没指望从连珏那儿获得父爱,此时定然是要极其伤心的。

    没有询问她缘由,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一上来就是问到底知不知错,然后,就是要家法要戒尺的。

    “老爷,这戒尺是五下,还是十下?六娘年纪小,可千万要小心啊。”李氏十分贤惠的询问道。

    “年纪小?!我看她就是欠教训,到底不是府中养大的姑娘,所以才会这般不堪!我们连府,没有这样的女儿!”连珏气急的说道。

    连滟熙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些道理,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然而泪水,依旧是在眼眶内萦绕。连滟熙努力的睁大眼睛,不希望留下那委屈的泪水,她真是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地方。可是,泪水依旧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划过稚嫩的脸颊,顺着纤长的脖颈,缓缓的流下。

    看着那晶莹的泪水和那张平静美丽却稚嫩的面容。

    连珏刚刚的那股子气瞬间就消散了一部分,他想到了方氏,那个一直温柔惬意有着蔷薇般笑容的女子。他想到了那些年,虽然不能入府,可却没有半点怨言的方氏。想起那个,曾经想要许她以平妻之位,可最终未果,而毫无埋怨的她……这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虽然连珏不认为女儿会有这样的恶习是自己的过错,不过考虑到方氏的感受,他认为对六娘这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太绝,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以后好生教养着,定然还是个好的。

    “老爷?”李氏见连珏到现在还没有定戒尺的数次,心下也着急了,虽然表面上依旧是贤惠的,可心里却恨不得将连滟熙那粉嘟嘟的小手给打个稀巴烂。

    “就十下吧。”连珏板着脸,说道。

    只有十下?李氏很想说出,可却忍住了,早知道刚刚提起的次数就该多些!

    心里暗恨这事情看来还是不够厉害,若不然,怎么老爷罚的如此轻?

    不着痕迹的给那拿着戒尺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就扬声道:“柳嬷嬷听到没有,老爷说了,十下。”

    “是,奴婢遵命。”柳嬷嬷自然是接收了李氏的眼色,扬起戒尺,狠狠的打在那伸出来的小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

    戒尺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下,连滟熙都觉得痛入骨髓,而此时,她心里却由衷的欣慰,幸亏方姨娘不在府中,若不然,岂不是让她白白难受了。

    十下比自己想象中,结束的要快一些。

    手上红彤彤,感觉麻麻的,痛的已经没有知觉了。不过,她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和死时的那种绝望相比,这点痛真是算不了什么。

    “你可知错?”连珏再次出声询问。

    连滟熙缓缓抬头,泪水已经干涸,只留下两道泪痕,她的表情,十分之平静,淡淡的看向连珏,随后又将视线移到站在李氏旁边的海棠。

    万万没有想到,海棠的背叛,居然比前世还要早两年。难道是因为自己,曾经的一切,才有所改变?

    “六娘!”李氏见连滟熙迟迟不开,又叫道,“你爹爹和你说话呢,怎么都不回应的?”

    “父亲,母亲,六娘并没有拿簪子。”她依旧是理直气壮的,不是她,就不是她。

    “爹~娘~六妹妹自然是没有拿什么簪子。三姐姐那簪子,明明就是她偷的。”连潆熙笑盈盈的开口,那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此时极其明显,只不过因为连珏这会子没心思往她这边看,才没有发现。

    李氏皱眉,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收敛一些。

    连潆熙抿唇,不再言语。

    众人的视线再度回到连滟熙那里,而连滟熙依旧是倔强的:“不管是拿还是偷,我都没有碰过那簪子。”

    “你还敢狡辩,你的大丫鬟可都通通都说了,海棠,将你昨儿看见的,全部给我说出来。”连潼熙说道。

    海棠自连滟熙进入这正厅后,她就开始瑟瑟发抖,虽然心里一直对自己说,那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虽然是丫鬟,可到底太太还会顾念旧情。所以早上四姑娘派人来,她才说的如此肯定。可此时,瞧着连滟熙那张只能却异常沉静的脸,她这心里,就越发的不安了。

    “海棠,快说你都看见了什么?!”连潼熙再次叫道,心下也有点儿害怕,万一海棠这会子反水,可怎么办?

    不过,到底是她多虑了,海棠此时虽然有些不安,不过她更加害怕太太和连潆熙。

    “六姑娘昨儿回来的时候,奴婢瞧见她手里多了个蝴蝶簪子!”她说的又快又急,不过声音响亮,这屋子里的人,可都听的清楚。 


第40回 狡辩无用

    “海棠你怎么能胡说?”碧月很是惊讶的开口质问,“咱们姑娘昨儿回来的时候别说是簪子里,就是一片花瓣,也没有拿。”

    连滟熙站了起来,膝盖有些痛,不过她还是坚持着,只是站起来,然后伸出红肿的手,挡住碧月。

    碧月虽然还想说话,可是主子如此,她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咬着苍白的唇瓣,水雾笼罩的眼眸看向连珏和李氏:“父亲、母亲,六娘不知你们为何宁愿听信一个丫鬟的胡言乱语,而不愿相信我的话。六娘自知年幼,可也知道什么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三姐姐那簪子,我是真没拿。”

    “你这是在狡辩。”连潼熙顿时跳了出来,狠狠的看向了连滟熙一眼,说道:“那簪子我本也没想过是她拿的,可若不是海棠今儿随口和我的丫鬟说起,我都还不知道呢!”

    连滟熙依旧是平静的,既然知道有人在这事情上要诬陷她,那么那个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上次连潆熙失败了,这次比如是会做的更加周全。只不过,连滟熙一直觉得她就算是想要欺负她,那也是要等父亲去上京以后。却不想,连潆熙居然如此的等不及。

    而这时候,丝兰走到连潆熙身旁,凑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之后,连潆熙微微挑眉,嘴角不可抑制的向上勾起,她站起身子,径直走到连珏、李氏面前,福了福,说道:“父亲,刚刚去雯雪阁的嬷嬷已经回来了,他们从那儿,搜到了这两样东西。”说罢,身后的丝兰端着个托盘上前。

    那里面赫然是两把簪子,一支是掐金丝的蝴蝶簪子,另一支则是枚烧蓝蝴蝶猫眼簪。

    “咦?那不是前些日子四娘不见的簪子吗?”李氏小声惊呼,随后是拿着帕子遮住因为惊讶而显露出的表情,已经嘴角忍不住上扬的狂喜。女儿这次可算是变聪明了。

    连滟熙看着那小托盘,无奈的苦笑,看来狡辩,还真是没有用呢。

    “你还想说什么?”连珏此时更加生气了,差一点点,他就要相信这个女儿是无辜的,可没想到,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六娘是无话可说,不过,那簪子确实不是我偷的,就算是在雯雪阁发现,也不能说是我偷的。”连滟熙十分硬气的说道。她知道自己此时如何狡辩,都是没用的,但连滟熙依旧坚持。

    “好,好,很好。”连珏连着说了三次好,瘦长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来不让你好好想想,你是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老爷,莫气坏了身子。六娘,还不快快给你爹爹认错?”李氏面露关切之色,十分贤惠的说道。

    “六娘无错。”连滟熙依旧是坦然的。

    “将六姑娘送入祠堂,依着家法,藤条二十,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给我好好的反省反省,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错了,再出来。”连珏气呼呼的说道,随后猛的站起身子。

    许是站的速度太快,连珏只觉得眼前一黑,晃了晃。

    李氏瞧这状况,也有些害怕,连忙着急的叫道:“老爷!”

    “我没事。”连珏拒绝了李氏的搀扶,双手放在背后,瞪了连滟熙一眼,就拂袖离去了。

    连珏走后,李氏那贤惠样子也不需要再装了,她轻描淡写的瞟了连滟熙一样,对那柳嬷嬷说:“柳嬷嬷,今儿你且将六姑娘送到祠堂去,以后你便在她身边好生伺候着,莫要出什么差池。虽说是去祠堂反省,不过月例照旧,也莫要让我听到什么欺主的事情。”

    “是,老奴定当好好服侍六姑娘。”柳嬷嬷认真的说道。

    李氏满意的点头,随后看向六娘,只是看着,却没有说话。不错,她知道这事情定然是诬陷的,六娘也确实冤枉。不过今儿这状况,她还是喜闻乐见的。她摆出严肃的样子,冷冷说道:“连滟熙,好生给我记着,你是连府的六娘。”

    “六娘一直谨记。”连滟熙淡然的说道。

    李氏点头,瞟了眼一旁还在发抖的海棠,说道:“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该有的体面,我还是会给你的。这海棠你且带走吧,等会儿我就将她和碧月秋水的卖身契给你。”

    “太太。”海棠猛得抬头,脸色煞白如纸。自己这不是立功了吗?为何太太还要将她送到六姑娘那儿?这不是让她没有活路了吗?

    李氏看事情虽然素来不如何长远,不过也知道,这海棠今儿可以为了点小利出卖对她不算差的连滟熙,明儿就绝对可以这样对自己。如此的奴才,她怎么敢再继续要?

    而至于要给连滟熙那几个丫鬟的卖身契,实际上,这也不过是看在连老爷的面子上。今儿这事情,不管谁的错,到底是连滟熙吃了苦头。老爷那虽然现在不说,可万一哪天后悔了,职责李氏,说是她不慈爱,怎办?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李氏觉得在这时候给连滟熙一颗甜枣。如此若是老爷真怪罪了,她也好为自己辩驳。

    “多谢母亲关怀。”连滟熙自然明白李氏的意思,此时她可没有能力和李氏叫板,所以只能浅笑着福了福身子。

    李氏微微点头,带着连潆熙和连潼熙就离去了。

    “娘,为什么只罚她关禁闭?”连潆熙很是不满的说。“藤条二十?这也太少了吧!”

    “闭嘴,怎么越大越没规矩?!”李氏严厉的责骂道,“你六妹妹就算有错,也是你妹妹,怎么能这般说?等会儿记得拿着伤药过去,看着她受过家法后,记得帮着擦药,说到底,她还是你妹妹!”

    连潆熙见素来宠爱自己的母亲如此,心下老大不高兴,但是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再求,恐怕也不可能让连滟熙罚的更重。只心里默默记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想着法的去欺负连滟熙才好。再说母亲让她过去,也就是在给她解气。当下也不说其他,只要丫鬟拿着伤药随她去祠堂。 


第41回 禁闭

    “姑娘,请随老奴去祠堂。”柳嬷嬷表情严肃的走到连滟熙面前,说道。

    连滟熙颌首道:“且先容我与丫鬟们交代几句,再去。”

    “姑娘……”秋水很是无措的看着她,今儿这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许多,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了,莫要担心,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连滟熙温婉的微笑,似乎如此就能给她以安心。“你且回去和他们说,若是想来祠堂伺候,就过来,若是不来,就在雯雪阁好好呆着,莫要乱跑。还有,明儿你将咱们园子里所有人的名字都等级一边。”她心里明白着呢,今日的事情,海棠只是个出头人,她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在使坏,此时可未可知。

    不过,连滟熙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谁。所以她准备将那些人的名字都给拿来后,就抽个时间,让古奇好好的帮忙打探一下。

    鬼魂的能力虽然有限,却也还是很有用处的。

    交代完这些后,连滟熙就在柳嬷嬷的搀扶下,去了祠堂。这次去那儿,她可不是去祭拜哪个祖宗,而是面壁思过。所以带的丫鬟并不多,除了柳嬷嬷这个李氏特意安插过来的之外,还有碧月和秋水两个丫鬟,琳琅虽然也想过来,可因着连滟熙另外有事情嘱咐她,所以只能在雯雪阁候着。

    连府的祠堂也是个大院子,前方的正厅是专门用祭拜祖先的,而后方还有些房间,往日里是专供那些打扫祠堂的奴才用的。先下因为连滟熙要在这儿关禁闭,所以就特别收拾出一间耳房,供她在此休息。

    连滟熙到了这祠堂没过一会儿,就瞧见了连潆熙。

    “四姐姐怎么来这了?”

    “好妹妹,姐姐知道你等下还要受家法,这心下担心你伤了手,特地带了伤药。”

    这是在提醒她受家法啊。

    连滟熙点点头,对着一旁的柳嬷嬷说:“四姐姐时间金贵,莫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先下就开始吧。”

    那柳嬷嬷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倔强坚强的姑娘,不过现在这侯府是李氏说了算。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巴结着。

    因此当下就拿出了藤条,当着连潆熙和众丫鬟的面,一次次的抽打在连滟熙那双小手是。

    一直等到二十遍结束,连潆熙这才缓缓让丝兰拿出伤药,其他的话语也没多说就离开了,不过走的时候,那脸上的幸灾乐祸,可是极其明显的。

    那方连潆熙走了,这下子碧月和秋水都怒是向海棠。

    海棠缩了缩脖子,心下一转,她发了狠心,当下就跪在连滟熙的面前,惊慌失措的磕头,泪眼婆娑:“姑娘,您就饶过奴婢这次,我再也不敢了。”这一次,她可真是没有法子了,早知李氏会将卖身契给连滟熙,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犯傻。

    碧月恼怒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们此时也都还年轻的很,自被李氏送到六姑娘的园子里后,整天好吃好穿的供着,也不见苛责处罚,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他们怎么会瞧不见?所以这心里,多少会偏着点,更何况这会子连滟熙现在手里有卖身契,碧月秋水对自己这小主子可是更加忠心了。

    “都别说了,这里是祠堂,理应敬重着的。”连滟熙一边说着,一边擦着伤药,眼睛却瞟到祠堂里的那个角落,这会子搓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那儿的几个老鬼魂正欢欢喜喜的打麻将,对于这边小姑娘的争论,根本性没放在心上。

    “姑娘,您一定要饶了我啊,海棠也是不得已的。”海棠一把抱住连滟熙的腿,哭天喊地的叫道。

    “六姑娘,如此刁难,还容放老奴这边,好生管教吧。”柳嬷嬷看不下去了,心想着六娘果然还是小孩子。

    连滟熙此时还真没想好要如何惩罚海棠,前世的经历告诉自己,这个海棠绝对是会一次次出卖自己的。可是,如果走了一个她,而来了一个曾经从未接触过的,那不是更加不好拿捏吗?正在犹豫之间,柳嬷嬷已经发话了。

    实际上,柳嬷嬷帮小主子管教奴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因为她这老嬷嬷可以说是空降来的,且又是李氏派来的,六姑娘自然不愿意如何用她。

    连滟熙其实心里都是有数的,但是柳嬷嬷这个人,前世也只是知道,却并未接触过,是好是坏,还真是未可知。

    “柳嬷嬷,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滟熙的嬷嬷了,那就烦请您一定要恪守我这的规矩。”

    “这是自然,老奴现在便是姑娘的人了。”柳嬷嬷低眉顺眼的福了福,理所当然的说。

    连滟熙也不管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其他,只是浅笑着又看向海棠,说:“我这奴婢可是个缺心少肺的,你想帮我调教,我自是乐意的。不过,你可要小心谨慎着,莫要如我这般,哪天被她诬陷了,都不知道。”

    “姑娘,你这手怎么肿的越发厉害了?”碧月这会子帮连滟熙更衣,才瞧见她的手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柳嬷嬷面不改色的站在一边,并没因为碧月的话而感到任何不适。

    “不碍事,又没有破皮,等会儿擦点伤药,就好了。”连滟熙淡淡的说,从她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疼痛的感觉。 


第42回 贿赂

    看着面前一堆犹如好奇宝宝的老鬼魂们,连滟熙突然觉得这有些好笑。

    “各位祖宗,我并没有犯错……”连滟熙大致将昨儿和今儿的事情说了一遍,原也只是无聊的很。

    而这时候,其中一个老鬼魂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小丫头,你说我那孙儿的媳妇,姓李?”

    “咦?大哥,我记得当年你给珏儿不是说的一个方姓人家嘛?”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鬼魂凑过好,好奇问道。

    “方氏?说来,六娘的生母,就姓方。”连滟熙开口说道。

    “你娘是方氏?”那最处开始发问的老鬼魂诧异的看向她,“咦?你还真是与方夫人,有些相像。”

    连滟熙心里一沉,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大哥,会不会只是巧合,你当年可是给珏儿订的是娃娃亲,后来你走的早,说不定等珏儿长大以后,那方家败落或是其他缘由,悔了婚,这也是未可知的啊。”花白头发老鬼魂说道。

    今儿在这打麻将的四人,从辈分来说,算是连滟熙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曾爷爷。不过他们四个是四兄弟,生前虽然有很多矛盾,也争过家产,可这死后,却成了非常不错的牌友,成日里打打麻将聊聊天,这鬼魂日子过的也是非常逍遥的。

    连滟熙在听到那年纪最大的老鬼魂说起方氏时,她这心里,就有点不平静了。

    说起来,母亲的娘家如何,似乎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虽然最初以为母亲不过是某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可现在想来,母亲的言谈举止,可一点儿也不像小户人家。

    可是,光是听几个老鬼的只言片语,就真的靠谱吗?到底都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估计现在知道的人,也都去世了。虽然从理论上说,这去世的人她反而更好早,可是这人死之后,可不是每一个都乐意在人间逗留的,那些个鬼魂有没有全部转世,都不好说。

    “不知曾祖父说的这事情,可否对晚辈也说说?许是因为晚辈的生母乃是这连府的方姨娘,所以也就好奇了些。”

    “你想知道便告诉你,倘若以后你能够寻到方氏血脉,定要好生报答,说到底,这可是我们连家辜负他们。”曾经的往事太过久远,而对老鬼魂来说,连滟熙的母亲姓方,这绝对只是个巧合。

    可是连滟熙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前有主母之相的说法,后有老鬼魂的说辞,那段早已尘封的往事,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值得回味吗?

    老鬼魂说的剧情实际上相当的简单,大体也就是说当年的在老鬼魂还是连老爷的时候,连珏才刚刚出生,然后,连老爷的挚友靖远侯的女婿方远便与连老爷定下的亲事。然而,随着连老爷的去世,这婚事似乎也就搁浅了。

    “等一等,你说的靖远侯,是不是娶了温宜公主的那一位?”连滟熙忍不住的询问。

    “是啊,我记得当年的温宜公主可是极其端庄雍容的女子,只可惜体弱多病,与老侯爷夫妻多年,只生了一位千金。”

    “那位靖远侯的女婿方大人,在十五年前就因为牵扯到叛乱的事情,而被上头那位,给赐死了。”连滟熙压低声音,瞧瞧说道。

    “什么?!”老侯爷吃惊的大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连滟熙严肃的点头,说:“我虽然年幼,可这段历史却是被记载下来的,曾经,我有看过。”这个曾经,则是上辈子,大约是在三四年后,连滟熙在寻人借书的时候,看到过的。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四个老头都面色凝重的围成一团,小声嘀咕着。而连滟熙这时候已经困的不行了,只与四位老人道了句晚安,就进入了梦想。

    第二日一早,她是被柳嬷嬷叫醒的。

    “姑娘快些梳洗,今儿太太可是专门吩咐了让您今儿抄上一百遍的《金刚经》。”

    “嬷嬷。我家姑娘的手可肿着呢,旁人或许不知,可想必您是清楚的吧,姑娘这手,哪里能去抄写金刚经?”碧月开口说道。

    柳嬷嬷一脸的严肃,“这是太太吩咐的。”

    “可……”

    “碧月,将我的梨木匣子拿过来。”连滟熙可不傻,柳嬷嬷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清楚一些的。

    碧月虽然不情愿,可主子的要求不能反驳,所以只能无奈的乖乖去拿匣子。

    “柳嬷嬷,滟熙这儿人手都够了,烦请您从今儿起,常常去我那园子看着。你也是知道的,我年纪小,那些个奴才可都是不服我的,此时正是需要您这样的人去好生调教。更何况,我瞧海棠似乎还没长记性,估摸着,您还是要帮我好好的管管才好。”说到这儿,连滟熙从匣子里直接取出一枚银锭子,郑重其事的放在柳嬷嬷的手上。

    柳嬷嬷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心下满意的很,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虽然柳嬷嬷遮掩的好,可是却没有逃过连滟熙的眼睛,爱财,这便是好事。“我知道,柳嬷嬷是担心碧月和秋水照顾不好我,这个你是无需担心的,我在这祠堂里,成日里除了到正厅跪着思过,又不能出去,就算是有事情,也没什么大不的。”

    “嬷嬷且放心,我们也都是伺候惯了姑娘的,再则说了,这雯雪阁离这儿可不算远,真有什么,我小跑去寻你,也是方便的呢。”

    虽然说柳嬷嬷是李氏的人,但是李氏的要求只是让她监视着连滟熙,至于其他,自己到底是个奴才,就算是想当恶奴,那也是要在李氏允许的情况下,断不敢自己就随意的去欺负主子。而现如今连滟熙在这祠堂里,照李氏那态度,没个十天半月,那是绝度不可能将她放出来的。如此一来,似乎自己就算是现在不管,也没有多大事情啊?

    思虑再三,柳嬷嬷最终还是爽快的收下了那锭银子。

    瞧着柳嬷嬷收下了银子,连滟熙这心里可就松了口气。如此,至少在祠堂的这段时间内,她是不用再担心柳嬷嬷会看管着她了。 


第43回 美好的禁闭生活

    没了柳嬷嬷这个阻碍,连滟熙虽然花钱的时候肉痛了一下,可现在想来,还是舒坦的。

    虽说李氏每日送来的饭食都是极其清淡的,可过过苦日子的她,也不觉得怎么样,到底也是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且那饭食虽然不丰盛,但也不是什么馊饭泔水叫人一口都吃不下去,说起来,李氏也算是非常仁慈的了。

    “姑娘,你给了柳嬷嬷银子,咱们这边,你可怎么办啊?虽说太太那边有月例可拿,但是那也远远不够啊。”秋水有些担忧的说道,她这人素来比较实际,自去了雯雪阁后,园子里每月的月钱,也都是她帮着连滟熙管的。

    “我这两日熬夜多绣了些帕子荷包,你们明日让琳琅拿出去买。”连滟熙说道,“价钱我是一早就定过的,且让她按照上次的规矩来办就好了。”

    “这……”堂堂荣欣侯的女儿,居然卖自己绣的荷包帕子贴补家用?着说出去还真是难以置信。

    然而,碧月和秋水只对视一眼,却没说其他。自家姑娘也是个傲气的,府中老爷送来的东西一样没碰,哪怕是平日里用的簪子发饰,也都不曾用过。且在碧月秋水的记忆中,姑娘那儿唯一值钱的,似乎只是一个放在小盒子里的玉簪,然而,姑娘似乎从没打算动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不可能去多嘴劝姑娘变卖首饰。

    就算日子难过一些,可好在这会子只是秋日,不需要炭火也不用冰块,往日里的开销省一省,还是能熬过去的。

    两个丫鬟很担心银钱的问题,而连滟熙反而不担心,且还让秋水将之前剥过薄膜的鸭蛋壳拿到她这边来。

    碧月和秋水虽然不解主子为何如此,但还是听了她的要求,去办了这件事情。

    “姑娘,你让琳琅帮你在外面买的东西已经到了。只不过,奴婢实在不知,您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连滟熙拿过琳琅送来的小桶,将里面的东西通通摆在桌子上。

    里面有几块两个巴掌大小的木胎漆板、以及大小不一的刷子和刮刀,还有几桶被红纸封了的生漆。

    “自然是画漆画了。”连滟熙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西装革履的古奇,笑眯眯的说。

    “哼,早就和你说了,漆画比绣花赚钱,你就是不信。”古奇撇撇嘴,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死前,曾是天朝福建一所工艺美院的研究生,那时候他的专业就是漆画艺术。后来去世来到这个时代后,就常常游说连滟熙学漆画,虽然说,小时候的连滟熙因为禁不起他在一旁的游说,多少学了一些,不过因为那生漆的气味实在不给力,也就是到达了会的程度,就没有再精益下去。

    而这一次,她也是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法子,所以只能试着做一些漆画,看看可不可以拿出去换些银钱。

    “相信我,这绝对会赚钱的。”古奇自信满满的说,他这样说,也是有根据的,这个国家,漆艺并不精通,就算是会的,工艺也没有他那个时代的精细,制作的漆画水平,甚至大部分都不如连滟熙这个小女童。

    连滟熙知道古奇并不会害她,而这一次也确实是无奈了,字画什么的她虽然也会,可是却仅仅是会的,说到精通,倒是算不得,毕竟当年李氏花重金培养她,并不是想要她成为一个才女。而是让她能够多会一些才艺,好赢得端老王爷的欢心和喜爱。

    “你今日先把漆板制好,等干透以后,就开始做漆画。这个味道虽然难闻一些,不过好在这祠堂比较大,咱们只要收拾出后面一间房,就足够了。”古奇说道。

    连滟熙按照古奇的要求,很快就带着两丫鬟又收拾出一间屋子。

    “六姑娘,这眼看着马上就是中秋了,依着奴婢猜想,老爷也应当会放了你过节吧。”碧月对于连滟熙的做法很是不解。

    连滟熙却是摇头,“你莫要想这些无谓的事情,父亲那儿,除非我主动去认错,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那姑娘你就去认错嘛,这儿的生活虽然什么都不缺,可还是清苦的,你这般时间长了,可是要伤身子的呀。”秋水很是担心的说。

    “我若是认错,那就是承认,到时候,太太还是要寻理由惩罚我的,与其那样,那还不如现在这样,其实说来,这也算不得清苦。”连滟熙浅笑说,“我知你们两以前都是在太太那儿,过惯了好日子,所以才觉得这儿清苦。”

    “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水有些委屈的说,她这还不是为了主子好?

    “相信我,这里的日子,绝对比雯雪阁要舒坦和美好。”

    李氏将她圈禁在这里,实际上也就是想眼不见为净,还有就是在李氏心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去祠堂,可都是害怕的很,虽然说肉体上没有什么磨难,可是那精神上,必然会有所折损。怎么说,也要出现个心理疾病吧。

    当然,前世连滟熙被罚如祠堂的时候,那还是真是被吓着过,可是,所谓熟能生巧,再加上她连鬼都不怕,又如何会害怕祠堂呢?毕竟在她的眼里,祠堂里的老祖宗就是一堆闲着无事打麻将的老爷爷,人和气的不行不说,还闲着没事找连滟熙下棋聊天。

    而这样的情况,也就让秋月和碧水天天瞧着自家姑娘除了捣腾那漆板之外,就是一个人坐在围棋旁,一个人默默的、面带微笑的和自己下棋。倘若丫鬟们懂围棋,那恐怕会看出自家姑娘下的棋两方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且实力上的差距也大相近庭。

    且有时候闲着没事,还会一个人在祠堂对着那些铭牌说笑话。问她为何要这样做,这姑娘还会用特天真烂漫的眼神说:“我觉得这些老祖宗天天在这儿呆着,一定寂寞的很。我没有其他的本事,只能说些笑话,让他们乐呵乐呵。” 


第44回 没钱真不行

    碧月和秋水虽然偶尔觉得自家姑娘有点古怪,不过这小孩子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两人都没有当做一回事。

    而连滟熙,也正是因此,所以才会十分淡定的给几位老祖宗说笑话。

    “哈哈哈,丫头你这故事说的可真是太有趣了。”

    “就是就是,再笑下去,我这胡子可就要掉下去了。”

    连滟熙腼腆的微笑,“你们能够高兴就好啦。”

    “听说丫头最近在做漆画?”

    “是的。”

    “不错不错,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还是多学一些技艺比较好。”鬼魂虽老,可脑子都不傻,自家的子孙已经沦落到要自己做漆画赚银钱的程度,这个李氏,要有多么的恶毒啊。不过,这话会教坏小孩子,所以他们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义愤填膺的去斥责什么。

    当然,这也是连滟熙显得太过平静,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看出这是李氏故意为之。

    中秋很快就到了,然如连滟熙说的那样,连珏似乎早就忘记有这个女儿,一直到天黑,也没有丫鬟过来叫她去过中秋。

    这样的结果连滟熙虽然是早就预料到了,也十分淡然,不过秋水和碧月却是十分失望的。自家主子前儿不久老爷才送过好些东西,怎么这一转眼,就成了不待见的了?

    “你们也莫要愁眉苦脸了,今儿中秋,咱们一起过就是了。”

    “姑娘,琳琅说,今儿她大柱哥从外面带来一份月饼,说是莲月庵送来的。奴婢猜想,这恐怕是姨娘托人给的吧?”碧月端来一食盒,放在她面前打开。

    这食盒里面放着六块精致的月饼,橙黄的色彩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秋月拿出一块,放在盘子里,用小刀切成了六块。

    连滟熙拿着牙签扎了一块,送入口中。香甜的月饼里面裹着浓郁绵软的红豆沙,味道极其的好。而想到方氏,她心里也是暖烘烘的,想必娘在那儿,也是极其想自己的吧?

    “嗯,很好吃,你们两也尝尝吧,今儿本是和家人一起赏月的日子,可你们却偏偏因为我,而守在在这儿。”

    “姑娘万万不要这样想,奴婢陪着您,也是心甘情愿的。”两丫鬟都如此表示着。

    连滟熙只是微笑,心里很是感激,就如前世一样,这两个丫鬟,果然最后还是跟她一条心了。

    三人一起坐在软榻上,欢欢喜喜的吃着月饼,似乎是想让连滟熙不要难过。

    而实际上,连滟熙真的是不难过的,就如她一直秉持着的观点,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这辈子,只要方氏过的好,其他的,此时的她真是不敢想的。

    中秋之夜,主仆三人就吃着月饼聊着天,如此就都睡过去了。

    连滟熙的禁闭生活依旧继续,而连珏去上京的日子,可算是到了。李氏带着一干姬妾和孩子们纷纷送行,然连滟熙却好似被遗忘了一般,根本性没有人想着去提醒。

    如此,又过来几日。依旧没有人去在意那个在祠堂关禁闭的小庶女。

    而对于这样的状态,连滟熙却是非常的满意,别的不说,如此一来,她制作漆画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李氏等人发现。

    “你这蛋壳贴的不够好。”古奇悬浮在房顶,大声的指责。

    “喂,这下面的可是我曾孙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连家的老祖宗鬼魂们不满意了。

    连滟熙只当做没听到,一直等到自己将所有的兰花都用蛋壳贴好后,才抬起头来,将罩在面上的自制口罩取下,无奈的说:“各位祖宗和奇大哥,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这屋子里的气味本来就不好,你们再这样吵闹。我这头,可真是疼的很呢。”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话了。”老祖宗们很听话的不说话了,几个人决定结伴去正厅搓麻将。

    “奇大哥,你觉得我这兰花贴的如何?我怎么看着,还是不够像啊。”连滟熙招招手,说道,稚嫩的小脸此时表情十分严肃,粉嘟嘟的小嘴微微撇着,似乎是对面前的这一切,十分的不满。

    “按照你这年纪,已经非常不错了。”古奇大致看了一下,说道,“而且,这东西反正似是而非就好,你不必如此的拘泥于此啦。”

    “可是,这和我之前的画稿,还是有些差距呢。”连滟熙无奈的说,

    “安啦,你先贴个大概,等到最后修整的时候,在去做精细部分的刻画,就好了。”古奇说道。

    连滟熙点头,继续默默的带上口罩贴蛋壳。

    制作漆画的过程本来就是漫长的,等贴完之后,连滟熙就放在房间里,等着漆板干透后,再进行下面的工序。

    连滟熙因为好久没有做漆画,所以这手头上的功夫难免生疏了些,因此这第一幅,就挑选了最最简单的兰花,而且漆板的篇幅也是非常小的。如果中间不出意外的话,那么整个制作完成的时候,大致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制作的周期比较长,但是每天要做的并不多,毕竟这漆画不必其他的绘画。画过每一层后,都要等待她完全干了,才能进行下面的步奏。

    因此,连滟熙索性同时进行好几副画的制作,如此一来,等一个月以后,那可就是好多副小漆画了。

    虽然这篇幅小,价格可能不会高,但是多卖几幅,照样还是赚钱的。虽然说这其中还要扣除画漆画的时候消耗的生漆和颜料,不过连滟熙大致算了一下,只要漆画的价格卖的好,那么就绝对不会亏本。

    为了能够在最少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利益,连滟熙决定这次制作的几幅,直接就是梅兰竹菊,这四样各画一幅,到时可以分开买,也能算在一起,只要价格定的好,如何都是赚钱的呢。

    “真是难以想象,你居然会有如此市侩的想法。”古奇感慨,眼前这妹子,可是纯种的古代大家小姐。怎么在算钱定价这一块,如此的有见解呢?

    连滟熙微笑,前世的自己为了给方氏治病,可是没少想过赚钱的法子。而这也让她认识到,没有钱,真的是不行。 


第45回 漆画的用途

    为了赚钱,连滟熙日日夜夜赶制着那四幅漆画,平日里若是有了空闲,还会和祠堂内的几位老祖宗下棋聊天,这时间说来,也就过的越发的快了。

    等到完全画完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冬日,屋外白雪皑皑,腊梅也争相绽放,梅香混着白雪,在祠堂外飘荡,不时,便会随着风送入屋内。

    连滟熙依旧在祠堂,未曾被李氏放出来。她就好似被遗忘了一般,身边除了秋水、碧月和琳琅之外,没有其他丫鬟愿意亲近讨好,尤其是雯雪阁的那些子下人,对于连滟熙交托的事情,也是越发的散漫。

    “姑娘,这眼看着天一日日的冷下去,咱们这儿的炭火,可真是不够用了。”作为把持着雯雪阁的秋水,看着刚刚领来的月钱,心里十分的为难。“那边的管事嬷嬷说,这会子还没到腊月,等到了那会子,才给加数。”

    连滟熙并不觉得奇怪,淡然点头,“索性咱们现在这儿有的还够用一阵子,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她这边话方才说完,那边碧月就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先哈了哈手,后走到连滟熙面前福了福说:“姑娘,柳嬷嬷那边,说是家里来人看望,要告假几日,问您可否通融。”

    “自然是要通融的,你且去从我那儿拿些银钱过去给柳嬷嬷,至于如何说,想必也不需要我再赘述吧。”

    “是,奴婢知道该如何说的~”许是跟连滟熙时间长了,且卖身契也捏在她手里,碧月、秋水对连滟熙可说是越发的上心了。

    “琳琅。”连滟熙伸手抚摸着冰凉的漆画板,心里一怔感慨,说来这也算是自己正式绘制的第一套漆画了。此时就要拿出去卖掉,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奴婢在~”琳琅上前,半垂着头,听后连滟熙的命令。

    “且帮我把这个送到外院,然后寻个机会,让安瑞帮忙卖个好价钱。”这安瑞是琳琅的哥哥,自大妹妹珍珠去世后,对于这唯一的小妹,可是越发的重视。

    再加上此刻琳琅算是跟定了连滟熙,又因为知道琳琅是被六姑娘从四姑娘那儿要了过来,因此心中也将这位六姑娘,当做自己的主子。

    虽然外人都道是琳琅福薄,才会如此,可安瑞却心下十分感激。琳琅不过是个三等丫鬟,以前在四姑娘那儿虽然日子过的好,可那位主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珍珠,可不就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飞花斋,而现如今瞧着琳琅那再次恢复的天真笑颜,他这心里也感觉踏实些。

    “姑娘,这可是你画了好久的,又这般好看,这样卖掉,恐怕不妥吧,更何况,你到底是个女儿家,这般拿出去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呀。”秋水虽然一早就知道了连滟熙的打算,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劝上一一劝。

    然这是连滟熙一早就决定的事情,所以此时此刻却是如何都不会再说其他:“你也莫要说了,我这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太太现在将我冷在这儿,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出来,这若是再不自行打算,指不定我这个冬天,都是过不去的。”更何况连滟熙心里牵挂着方氏,因着知道她当年生产的日子,所以这时候也是日日夜夜的数着,只打算等方氏快要临盆的时候,寻个法子去莲月庵。而在此之前,自然是要多赚些钱财,也好等方氏生产后,好好的补补身子,万万不能如前世那般,因为血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又染上那可怕的疟疾。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过去,连滟熙的心就揪的生疼。

    秋水见如何都劝不住,也就不说了。只在琳琅去前院的时候又细致询问告诫一番,只说必定要寻个万分可靠的,若不然到时候六姑娘出事了,他们也是逃不过的。

    琳琅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四姑娘院子里的那些时光,可算是给她积攒很多的经验,再加上比之夏日,她到底是又大了一些,对于当年珍珠姐姐的死,也多出了结缔。因此这心思也是越发的重,往日里做事情,也越发的谨慎,唯恐出现什么差池,到时候落地如姐姐那般的命运。

    琳琅将那四幅漆画拿去给安瑞,连滟熙这才算是清闲了些。

    到底是天冷了,就是捧在手里的茗茶,这会子也凉的很快,屋内几个鬼魂还围坐一团打麻将,而她却只能和留在屋子里的秋水说话,来消磨时间。这会子的他们可完全不知道,今日送出去的漆画在之后的某日,却惹来了极大的风潮……

    且说琳琅将那漆画交给安瑞后,自是少不得仔仔细细的说一番那些警惕的话。

    安瑞也是知道自己妹妹的这个主子在府中过的不十分如意,因此也是极其乐意帮忙的。毕竟那六姑娘日子过的好,他妹妹也才能过的好。

    莫城说来是个大城,这画廊也是极其多的。安瑞对漆画不如何懂,可也能看出来这四幅画的极好,因此就打听了人,将这四幅漆画,带到了莫城最大的画廊——青莲坊。

    说来这青莲坊是当年莫城城主祖母年轻时候开的,算到如今也有了百年的历史。可谓是莫城里老字号的百年老店。

    安瑞将漆画送入这店后,这店里的掌柜瞧见了,却是十分的惊讶。

    虽说漆画在大玥国算不得什么稀罕,可如今日瞧见的,却还是很有差距的。这漆画篇幅虽然小,可处处都透着精致细腻以及文人墨客特有的雅致。

    “小哥儿,你这套漆画,是是从哪里寻来的?”那掌柜的十分好奇的询问。

    安瑞是不懂画,可是六姑娘的事情却不能在外面乱说,虽然将这原本也算不得大事,且姑娘年纪本来就小。但是六姑娘在侯府是个不受待见的,这要是传出去,说不得会不会又被太太折腾一次,受什么处罚。

    想到这些,安瑞自然不会直说是府中的姑娘,只说是自己的主子交托的,至于主子的名讳,这就不能乱说了。 


第46回 求去莲月庵

    掌柜的一听不能说名讳,非但没起疑,反而肃然起敬,自动脑补为安瑞的这位主子,绝对是个什么高人。因此才不在乎名声只不过是随意拿出几幅换些生活用的银钱罢了。当下,也就没问安瑞这漆画的价格,直接去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只说这漆画一幅一百两银钱,若是觉得太少,那他便要去问上头的主子,才可定夺。

    安瑞是真心不懂,因此听这掌柜的意思,几块画了画的模板能够卖出这么个价格,还真是吃惊不已。至于这价是否太低,他也没有心思去想,只拿了那四百两银票后,就赶紧回了连府。

    而此时此刻,青莲坊的掌柜却好像发了狂一般的去研究那四副漆画,“此等佳作,理当要广为人知。”

    这掌柜的如此想,也就这样做了。

    筹备了两天,就在青莲坊举办了一场名为四君子的画展。这其中,摆放了各种梅兰竹菊的画作,而其中作为压轴的,就是连滟熙绘制的漆画四君子。

    一时间,莫城上下掀起了一怔漆画风,凡是家里有些闲钱,想要展示自己有内涵的,都多多少少要买上几幅漆画。

    而漆画四君子,却是在展出五日后,就被送入了上京,说是要在那儿的麒麟阁进行拍卖。

    对于这些,连滟熙之后也在古奇这个八卦君的描述下知道了,心中难免感到惊讶,这小小的漆画,居然那么好卖?当即心里就打定了注意,等方氏顺利生产后,她要再多画几幅。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此时连滟熙看着琳琅拿来的四百两银票,心里还真是诧异,且也十分兴奋。

    “此事你们几个知道就好,莫要告诉其他人。秋水,你改日有了空闲,就拿着我绣的和你们几个绣的罗帕和那些成色不好的簪子拿出去变卖,再寻个机会将这张银票换成碎银。取出一半托个可靠的送入莲月庵方姨娘手上,剩下的你就留着给咱们这儿和雯雪阁的下人那边,添置些过冬的东西。若是有人询问这银子是哪里来的,你只说是我变卖了些东西,又从我这边的匣子里得的。”连滟熙嘱咐着,心下只期望如此一来,能够让李氏等人知道自己是在变卖过去积攒的月钱,来过日子。

    “是,姑娘。”秋水大致也明白连滟熙的心思,在这儿日子是不好过的,可先下有了银钱,这边自然会添置过冬用的东西,到时候倘若太太知道了,少不得要巡查一番,若是知道了姑娘卖漆画赚钱,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且按照太太的心思,这几百两也是要给拿走的。倒不如索性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姑娘为了过冬,取了自己的私房,这里面说不准,还有以前用过的簪子首饰换来的银钱。这样一来,反而太太那边也不会再多番过问什么了。

    然秋水知道姑娘的苦心,碧月听了后,却是极其反对。她本来就是个炮竹性子,当下就寻了连滟熙:“姑娘,你这银钱好歹是您辛辛苦苦赚来的,怎么能便宜那些个白眼狼?!”

    对于碧月的说法和疑问,连滟熙只是给秋水使了个眼色,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秋水将碧月拉到一边,仔仔细细的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边,这才让碧月心中了解了姑娘的意图。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李氏那边已经知道连滟熙是在靠自己的私房首饰和自己绣的帕子来。

    屋外的雪花飘舞,连滟熙所在的房间,却是十分清冷。她估算着日子,距离方氏前世生产的日子,还有半个月。此时她的手头已经有了一些银钱,这样子出行起来,还是方便一点的。

    只不过,作为庶出,还是从外面接回来的姑娘,连滟熙知道,自己想要出一趟门,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虽然李氏素来喜欢假装大度,但是这种大度,却也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之下,才有那个可能性出现。

    知道事情不好办,但连滟熙还是决定这样做。

    “六姑娘,你今儿怎么从祠堂出来了?”李氏低头喝着茶,眼皮都没有抬。

    “母亲,滟熙有一事相求。”

    李氏眉头微蹙,一个小小庶女,居然还说什么有事相求?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此时一屋子的丫鬟嬷嬷可都瞧着呢,自己可绝对不能失了气度,“你且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

    “求母亲能让我去莲月庵。”连滟熙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头,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然表露出的决心,却是十分强烈的。

    到底是母女连心啊,李氏并不觉得连滟熙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什么奇怪。只暗自想来,其他庶女可都是远着姨娘而亲近她。这个倒是好,居然会这般做?

    连滟熙此时极其紧张的,到底会不会答应?!稚嫩的面孔好似蒙了一层素白的粉末,瞧着极其没有血色。

    “难为你如此有孝心。”李氏挥了挥手,这天寒地冻的去莲月庵,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且她素来就是厌恶看到庶出子女,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连滟熙心中是否猜忌李氏对方氏会有什么手段,或者是为了提放之类的目的,这儿李氏还真是没想到。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那档子事情,又如何知晓?更何况李氏的出手,原本就是要等到生产那日才会进行。

    这个要求,原比自己想象中要简单的多,当下回到祠堂后,连滟熙就让碧月秋水好生收拾。

    翌日一早,雪花依旧,连滟熙依旧穿上了半旧的毛毡斗篷,坐上了连府的马车。

    马车刚行驶了几米,却突然听了下来。

    “秋水,你去瞧瞧怎么了?”

    秋水掀开门帘一角,看了看,后转头对她说:“姑娘,是二房的五姑娘,说是想借我们的马车,走一段。”

    “他们府上不是也有马车吗?而且还有暖炉,比咱们这暖和多了。”碧月不解的说。 


第47回 忠告

    连滟熙轻挑柳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快请五姑娘进来吧。”五姑娘这般,必定有她的原因。

    她现在坐的马车本身就是小的,只堪堪够四个人。这一次出行,除了照顾连滟熙起居的碧月秋水之外,就是那柳嬷嬷也嫌冷怕冻的不乐意随着过去。再加上现在老爷还在上京,夫人那边本就不关心这些个庶女,而她又是说过连滟熙银钱的,因此也就没什么废话。而琳琅则因为还要帮着连滟熙守雯雪阁而被留了下来。

    此时连菏熙要上马车,她身边也还有两个丫鬟,如此一来,这马车是如何都不够的。当然,不够自然是有法子的,碧月退出马车,穿着厚实的袄子和连菏熙的另一个丫鬟一块儿在后面跟着。

    “六妹妹,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怎么这时候,却做这样的傻事?”连菏熙意味深长的说。

    连滟熙敛眉浅笑:“五姐姐这话,滟熙不懂。”

    “你也莫要和我打马虎眼,一个庶女不上赶着去巴结嫡母,居然在这节骨眼去看一个姨娘?莫非,你真是不想未来有出头一日了?”连菏熙是个聪敏的,自也能瞧得出,连滟熙也不是个笨的,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不解。

    “这有什么不好?现在谁不知道连府的六姑娘是个孝女?日日守在祠堂为嫡母抄经祈福,先下天寒了,又挂念生母的安慰,而不畏严寒的去莲月庵照看生母?”

    “……原你是这般想的?”连菏熙有些了悟,然到底是年轻的姑娘,连滟熙这般说,她也就相信了。

    “五姐姐,滟熙在这儿多谢您的关心~”

    连菏熙摆摆手和善的笑着,满不在意的说:“莫要谢我,到底咱也是亲戚。”

    连滟熙微笑,然心里却很是不解,前世今生,二房对待方姨娘和自己,虽不偏帮,可也算和善的,这其中,是不是真有什么隐情?一刹那,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所谓的主母之相。

    两位姑娘又说了些话,等到了上云斋后,连菏熙就与连滟熙告别,拎着两丫鬟去了里面买点心。

    碧月再次回到马车,此时已经冻的浑身发抖,秋水赶紧倒了杯热水给她,好叫她暖和身子。

    “这五姑娘真是奇怪的很,不过是买个糕点,做什么还要自己前来?”碧月不解的说。

    秋水因为刚刚一直在连滟熙身边,所以知道五姑娘这般做的缘由,此时却没有解释。

    “好了,莫要说这些,原都是自家姐妹,借这马车坐坐,本就是寻常事情。”连滟熙说道,制止碧月继续说话……

    等来到莲月庵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不管是丫鬟还是连滟熙本人,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姑娘,咱们这儿有之前准备的糕点,你要不要吃些?”秋水关切的说,将连滟熙一早嘱咐的放在食盒里的糕点端了出来。

    “这是给姨娘的。”连滟熙说。

    秋水听后立马将食盒收好,扶着连滟熙下了马车。“姑娘,今儿带来的行李极少,我瞧着,要不等会儿打发人下去再置办点东西,好歹,咱也要多准备下木炭吧?”

    连滟熙没有立马同意,而是淡淡的说:“等安置好后,再说。”

    秋水知道自家姑娘年龄虽小,可却极其有主见,因此没再多嘴,只是和碧月一块儿将带的行李送到缘慧师太一早就准备好的耳房。

    这耳房并不算大,然胜在僻静,恰好是莲月庵的后面,且旁边还有一片梅花,此时树枝上满是积雪,瞧着也是十分惬意的。

    碧月和秋水也是十分勤快的,不一会儿就将屋子收拾妥帖,且也烧上了暖炉。没一会儿,原本还有些凄凉的房间就变的温暖了许多。

    而连滟熙在这时候,却已经去寻了方氏。

    如今已有九个月身孕的方氏瞧着,却是极其消瘦。

    “姨娘,你怎的也不好好吃些补品?”连滟熙看着很是心疼,走到方氏身边。

    方氏素来是个软性子,且最是温懦,这时候见女儿这般说,也不敢提起服侍自己的丫鬟海兰是如何的不上心,只一个劲的说是自己不舒服,吃不下东西。

    连滟熙瞧着方氏那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酸楚难当,虽然说作为外室,自己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可方氏的日子却会过的更好。至少,那个院子是自己当家做主的啊。

    “滟滟,我瞧着你怎么也瘦了。是不是在家过的不好?”有身孕的女子本情绪波动就很大,此时看越发瘦的连滟熙,心下更是难受。当下眼泪水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都是娘不好,若不是娘这般没用,你也不会沦落到这幅田地。”

    家,哪里怎么能算是家?

    “这事情,怎么是你的错?”连滟熙无奈的叹息,握住方氏的手,“姨娘你莫要乱想,滟熙这几日是留在莲月庵的,今儿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方姨娘眼圈儿红彤彤的看向连滟熙,点头说好。心里暖烘烘的,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果然是个贴心的。

    走出方氏的房间,连滟熙只觉得屋外的天气和虽然比屋内要寒冷很多,可却没有那种压抑和难受。

    前世,那和尚是不是在胡说?还有那几个老祖宗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样姓方,这中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

    但是,不管有没有关系,此时连滟熙最关注的,还是方氏这一次,会不会再度难产。

    “秋水,这几日你且去姨娘那边守着,且寻个可靠的去买些补品,日日在这边炖了后送过去。”

    碧月对于连滟熙的做法有些不解:“姑娘,姨娘那儿不是有丫鬟吗?你又何必让秋水去?”

    “碧月你明儿想个法子,找个稳妥一些的产婆。”

    “姑娘,产婆的事情,还是免了吧。”秋水走到连滟熙面前福了福。“奴婢知道您担忧着什么,您为姨娘买补品,那是孝顺,可您若是让碧月去寻产婆,那就是在质疑太太。”

    连滟熙一顿,哑然失笑:“是了,原是我担心过头,失了方寸。不过,你且还是去寻个大夫过来,若是不艺就多花些银钱。”

    碧月原是不解的,此时听秋水这般说,也就明白了。宅院里的那些事情,本就是这般的。 


第48回 梅香

    连滟熙在莲月庵算是安住下来了,每日里除了寻缘慧师太之外,就是守在方氏的房间里。到了晚上无聊的时候,则和古奇商讨着有关鸳鸯的事情。

    这刘鸳鸯的事情本来是想要一早解决的,可本来应当年前完婚的刘姑娘突然得了急病,这婚事也就给推迟了。

    至于之前打听的兄弟俩,刚刚立冬的时候就被打发去了外地,说是要帮着收写族里以前留下的田地。

    因着男女主角都先后离开,就算是古奇想要调查,难度也提高了很多,再加上刘鸳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去刘府,脑子就犯浑,情绪还容易激动。害的古奇从她那儿一点儿正经消息都收不到。

    连滟熙在听到古奇回来的报告后,也就只能无奈叹气,“此事还真是麻烦,不过咱们之前不是已经查出来,是有人刻意在掩饰吗?”想起之前古奇说的有关刘青鸾说的谎言,连滟熙知道,此事突破点必定是在这位姑娘身上,但是,要如何做呢?怎么样,才能够有破绽?

    “那对兄弟,上次好似是说,是高家的人吧?”说起高家,这在莫城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且这家族之中,曾还出过几个儒士,因此素来是自诩为书香门第。“说起来,与三姐姐说亲的,不也是高家?”只不过因为三姑娘连潼熙是庶女,所以要嫁的也是高家旁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可饶是如此,韩姨娘那边可也得意了好久。

    “既然如此,明日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这边敲好距离那刘家的庄子极近,我去了那边,只说是想看望刘鸳鸯,应该是可以的吧?”

    按照刘府的说法,刘鸳鸯这时候还在刘家庄养病呢,自己虽然与她素未门面,可现在住的那么近,自己去看望一番,也无可厚非。

    “我不是去看过吗?长相是有几分和刘鸳鸯相像,但是那性子却木讷的很,除了绣花就是绣花。”古奇说。

    鬼魂刘鸳鸯依旧是明艳动人的,只不过这份美丽放在一鬼魂的身上,总是有着一股恐怖的气息。“滟熙,我明天能和你一起吗?”

    “白日里的,对你不好。”连滟熙没有拒绝,“你若想,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不管如何说,这都是你的事情。在旁边瞧着,也是应该。”

    刚开始之所以是古奇去查,那是因为古奇日日在莫城转悠,路线方位什么的,熟的不行。而刘鸳鸯一个深宅姑娘,又失忆了,如果自己在外面飘荡,少不得要迷路。

    之前送连滟熙过来的马车早就走了,因此这次,她是要自己走的。

    “姑娘今儿运气可真是好呢,说想出来走走,这就是晴天了。”碧月帮着连滟熙带上帷帽后,两人并肩在莲月庵后院走着。

    “等会儿到了门口,你就候着,我晚些时候回来。”连滟熙小声叮咛着。今儿为了出行方便,她可特意穿着旧棉袄,一点首饰都没带。

    “这怎么行?”碧月当下就不干了,“姑娘你可是千金身子,这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这到刘家山庄的路不过一炷香的事情,这么短的距离若是还能有什么闪失,那可就真是奇了。”连滟熙好笑的说。

    碧月却是不干的,如何都坚持,连滟熙没法,只能带着她一起。

    莲月庵本来就偏僻,不过也正是因此,李氏才会放心的让方氏和连滟熙在这儿住着。偏僻,就意味着不方便,若真是出什么闪失,她一时半会儿没顾忌到,这也是说的通。

    而对于连滟熙来说,这也绝对是件好事,不管如何,自己通行起来,可是方便多了。

    主仆二人就这般走出了莲月庵,天气虽冷,但胜在阳光明媚,地面上的雪并没有融化,踩在脚下发出沙沙声。

    这莲月庵后后门的小道,算是极其好看的,小路两旁种满了腊梅,此时刚开了花骨朵,却正散发阵阵浓郁的芬芳。

    “此处以前从没来过,居然这样好看。”碧月惊叹道,“姑娘,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剪些梅花吧。”

    连滟熙眉眼含笑的看她一眼,只继续观赏那梅花。却看见梅花林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其中飘飘忽忽,看不真切。

    微微眯眼,又仔细看看,却好似是一件绣满梅花图样的霓裳。

    “姑娘,你若是当真极其喜欢,咱们现在就摘一支。”

    连滟熙摇摇头,等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霓裳就凭空消失了。素来是瞧惯这些的她,也毫不在意,只不过……“这儿的梅花好些都没盛开,怎么这香气就如此浓郁?”

    “姑娘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咱们府上的梅花盛开的时候,香气似乎也没这样的浓郁,想来,是这儿种植的梅花和咱们那的不一样吧?我以前听琳琅说过,咱们府上的梅花,都是玉蕊胭脂梅。”

    对于那花卉的名字,连滟熙是不懂的,自家院中唯一懂花的,也就琳琅一人。只此时,她却是恍惚间又看见那绣满火红梅花的霓裳。

    “连姑娘,这儿的梅花都是有主的,恐怕你剪不得。”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刘鸳鸯突然飘出来,说道。

    连滟熙听后,也就不再与碧月探讨这梅花的事情,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刘家的山庄。

    碧月先检查了一番连滟熙的帷帽戴的是否周正,之后才上去敲门。

    褐色厚实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小厮的脑袋,他看清来人后,说:“姑娘,有事吗?”

    “这儿可是刘府山庄?”碧月问道。

    那小厮点头,“这儿便是刘府山庄。”

    碧月笑盈盈的说:“我是连府的丫鬟,我家姑娘听闻刘姑娘的堂姐,刘大姑娘在山庄养病,特来看望。烦请通报一声。”

    那小厮一听是连府的姑娘来看望刘鸳鸯,很是诧异的睁大眼睛,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烦请连姑娘在此等候一时,且让我先去通报一番。”

    碧月虽然心里觉得这小厮有些怠慢,不过自家姑娘是不受待见的庶女,面对这样的状况,也不算过分。因此碧月就忍着,没有发作。

    而连滟熙却是在一旁细细回顾着那小厮的表情,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第49回 朱雀

    这个时候,刘鸳鸯已经跟随那小厮飘了进去,她的记忆虽然失去了一些,可等看到曾经熟悉的事与物,却多少又想起了一些。

    “宋嬷嬷,刚刚外面有位自称是连府的姑娘,说是要来见大姑娘,您看,这……”那小厮面露难色的说。

    刘鸳鸯是认识那宋嬷嬷的,她是她的奶娘,此时在这儿瞧见,却真的是十分的稀奇。

    “我家姑娘从未与连府的什么姑娘有所往来,想必,是顾着二姑娘(刘青鸾)的面子过来的。你且请她们进来吧。”

    “是。”

    刘鸳鸯虽然以是鬼魂,但是看到这样的一幕,也是惊讶不已,那就好似自己亲娘一般的宋嬷嬷,她的乳母。在她死后,居然还十分安乐的在这儿过活?

    自己的死,和宋嬷嬷,有没有关系?

    心里出现好多种的可能性,刘鸳鸯只觉得自己好似要窒息一般,浑身的不自在。

    连滟熙被庄子里的丫鬟请到正厅,这时候宋嬷嬷已经搀扶着体弱多病的刘大姑娘过来了。

    “刘姐姐~”连滟熙十分亲切的呼唤。

    那刘大姑娘一愣,本还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

    “朱雀?!”漂浮在连滟熙身后的刘鸳鸯惊呼出声,不过,却没人能够听见。“连姑娘,这朱雀是我庶出的妹妹。”

    连滟熙听了刘鸳鸯的那番话后,细致的打量着那朱雀,她的丹凤眼眼角处也有一粒朱砂痣,只是眉眼神色少了些韵律,就好似一件做工精细的赝品,徒有其表。

    “连姑娘,不知你在连府是……”刘朱雀羸弱的笑着,肤色惨白,却是将那原来的清秀又减去了三分。

    “我在府中排行第六。”连滟熙落落大方的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庶女而感到卑微。

    “不知道连六姑娘来这,所谓何事?”

    “六娘素来听闻鸳鸯姐姐的绣工十分了得,心下羡慕不已,一直很想请教。正巧我这几日在莲月庵小住,又听闻鸳鸯姐姐你住在这儿,所以就过来了。”连滟熙笑的天真无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蕴含着满满的真诚。

    刘朱雀心下有些发黄,鸳鸯姐姐是的绣工那是出类拔萃,可自己却只是差强人意。之前若不是因为自己与鸳鸯姐姐有几分相似。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而先下这连姑娘向她讨教绣艺,说来算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可自己却不会啊!就算是勉强的绣了,她与姐姐绣的风格也极其不同,相比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那绝对是能被瞧出来的!

    连滟熙见她半天不吱声,心里算是已经猜测到一二,不过脸上却是露出了疑惑和不解:“鸳鸯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告诉六娘?”因着此时她年纪还小,就算是露出撒娇的表情,也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刘朱雀此时的表情都僵化了,倘若此时不是宋嬷嬷在后头捏了她一下,她可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说:“六姑娘误会了,只是我近来身子不爽利,你若是想要看我之前的绣品,等会儿我就让宋嬷嬷送你一些。你看,这样可否?”

    连滟熙表面上那是欢喜的不行,双眸亮晶晶的满是喜悦:“多谢鸳鸯姐姐。”

    刘朱雀松了口气,待到宋嬷嬷将绣品拿出来交给连滟熙的时候,眼眸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嫉妒羡慕恨。

    这一幕,并没有逃过连滟熙的眼睛,只不过此时的她却是不动声色的,欢欢喜喜拿了那绣样后,就说不敢再打扰她的休养,不管刘朱雀如果请留,都坚持要走。

    待到走出这刘府的庄园,屋外却偏巧又下起了雪。

    “可巧我今儿出来的时候,秋水一直吩咐着让我带伞,这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碧月欢欢喜喜的将之前带的伞打开。

    描绘着红色梅花的油纸伞面落下点点雪花,而此时,在连滟熙和碧月都没有发现的地方,那伞面上,居然突然出现几片梅花,正在缓慢的漂亮。

    连滟熙本来是想要去市区转悠转悠的,可无奈下雪了,碧月说什么也不让她在雪里多走,所以两人就直接回了莲月庵。

    连滟熙并没有立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看了方氏。

    “姨娘,我听说母亲那边,已经为您准备了产婆,你就放心好了。”她看了看方氏身边的丫鬟,便十分认真的说。

    方氏心思单纯,女儿话里的意思,并未听懂,反而觉得女儿能够和嫡母相处的融洽,实在可喜。虽然心中很是酸涩,但方氏也知道,作为庶女的连滟熙,只有讨李氏的欢心,以后才能够过上好日子。

    “滟滟你就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生产,不会有事的。”

    连滟熙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甚是担忧,当年的方氏,可就是这一胎,才坏了身子的根基,导致早逝的啊。

    不过,此话这会子却是不能说,她反正是打定主意要按照监督着,且这边怎么说也是莲月庵,至少目前这一胎怀着的时候不用去李氏那边立规矩。比起曾经,多少是要好些的。

    她暗暗为自己打气,一切都要慢慢来啊。不能着急呢~

    看过方氏,且在古奇的解释下,得知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一场,她这心里稍微放心了些,便没有多问。

    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点了蜡烛。

    “小滟滟,你屋里有人!而且,还有很重的血腥气。”古奇突然飘到她面前,严肃的说。

    而这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从屋子里飘了出来,她默无声息的跪在连滟熙的面前,苦苦哀求道:“连姑娘,求您莫要声张,这屋子里的人是我家世子爷!”

    连滟熙微微挑眉,世子爷?

    那丫鬟还以为她不信,乌青的面孔更想空洞,她连忙解释道:“我家世子爷是连姑娘你见过的那一位!就在前儿七夕的时候!”

    赵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呜呜~连姑娘,求您救救世子爷,他受伤了,很虚弱!” 


第50回 打算

    连滟熙冷静下来,也不看那丫鬟,只道:“秋水。”

    “姑娘你回来了,是不是要用膳了?”

    “今儿晚些再说吧,我这会子好累,想先睡一时,等晚些时候醒了,你再帮我准备。”连滟熙缓缓说道。

    她的话刚落,那丫鬟便在惊喜之中突然消失了。

    秋水虽然觉得这样不妥帖,不过姑娘的决定素来是不容反驳的,因此也只是稍劝两句,就作罢了。

    连滟熙待到确定碧月秋水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后,这才掀开厚厚的门帘。

    映入眼帘的案几上,原本早些时候放着的糕点,也早就消失了。

    深深呼吸,她最后还是吐出了那几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房间里的那个人,听见了。“出来吧。”

    屏风微动,连滟熙听见屋子里有承重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连滟熙倒吸一口气,强压心中对于鲜血的恐惧,问道:“您怎么还在莫城?!”

    “连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赵梓昕本人也是意外的,这个简陋的闺房,居然是连家六小姐的房间?虽然说莲月庵是有些简陋,但是连家的姑娘既然过来住,那怎么说,也要收拾的妥帖一些吧?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居然是这个样子?

    “您的伤……我这儿没有伤药的。”连滟熙想了想,“不过,止血丸,倒是有一枚,只不过,这是给妇人服用的,不知道世子您,能不能用。”

    因为疼痛,赵梓昕觉得自己就算是笑,也是吃力的。妇人服用的?自己一个男人,能用吗?“多谢连姑娘好意,我就……”

    “其实我也没准备给你服用。”连滟熙淡淡的说,仔细说来,对于这位世子,她并不怕,从心理年龄来说,她看赵梓昕,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孩来看,更多的,对于这个少年,是恻隐之心。

    记忆的闸门打开,曾经的一些事情,她也模糊的记得。自从在那次暗杀,有关赵世子的一些记忆,也慢慢浮现在脑海里,隐约中她似乎曾经听人说过,赵梓昕在十四岁那年,出王府游玩的时候,落马受重伤,后来不治而亡。

    而现在连滟熙看见本人,心中却是觉得,他的死定然不简单。

    连滟熙并没有去询问赵梓昕为何会受伤,只不过是让他躲好后,就出来嘱咐秋水多准备些晚膳,最好能够再多准备一份面条。

    秋水虽然十分惊诧今日连滟熙为何吃的如此多,可也没多问,只十分老实的按照要求去准备。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汤面,等各色吃食都端了进来。

    秋水进屋的那一霎,却是微微皱眉:“咦?姑娘今儿是让碧月给您换香了吗?怎么闻着不太像平日里用的梅香饼?”

    “有吗?”连滟熙自然之道为何香气不对,想要把血腥味盖住,自然需要点其他的香料。“许是我今天去刘家庄,染了那边的香气吧。”

    秋水想着也是有可能,且主子的事情,她自是不可多问,便就没放在心上。只按着往日的规矩将饭食摆好后,就退了出去。

    连滟熙端起那碗汤面,径直走到赵梓昕躲藏的位置。

    “若是担心有毒,可不吃。”她平静的说。

    赵梓昕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的语气和态度,真的是非常特别。

    说不上为何,只觉得眼前的这小女孩十分值得信赖,赵梓昕十分诚恳的作揖:“多谢。”他接过那碗汤面,闻着青葱的香气,只觉得十分饥饿。

    “小滟滟,你还能让他一直呆在这里吗?”古奇突然冒了出来,很是不确定的问。

    连滟熙这时候已经坐回位置了,十分安静的吃着饭,饭食虽然做的精致,可品种却十分简单,夹杂着糙米的粥、窝窝团、汤水白菜、腌咸菜。说起来,这儿的饭食虽然不如连府,可她吃着,却是十分的安心。

    待到吃好后,连滟熙看着盘子里还有两个窝窝团,她向赵梓昕藏身之处看了看,便用手帕将那窝窝头包好,塞入口袋里。

    “我吃好了。”赵梓昕端着空碗走出来,放到桌子上后,就又躲了回去。

    真是一点也不像那些世子……

    “小滟滟!你怎么不回答我?”古奇等候半天,却见连滟熙一点要和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有些着急。这个时代,男女共处一室,可不好啊!虽然说连滟熙年纪还小,但是那位赵世子,今年可是十四了啊。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可就要倒大霉了。

    连滟熙自然知道古奇是好意,只是此时的她,心里还在想这事情呢。

    古奇一直在旁边大呼小叫,若不是这其中连滟熙会看他一眼,他甚至以为连滟熙失去了见鬼的能力。

    等到秋水将吃完的饭食送走,连滟熙依旧没有搭理古奇。而是径直打开从连府带来的箱子,从里面翻找了一番。

    “多谢姑娘。在下,先告辞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再遇,我定当好生报答你。”赵梓昕此时已经将那些伤口简单的处理。

    “赵世子,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是回上京,将我在此所遇的一切,通通告诉父王。”赵梓昕理所当然的说。

    “你虽为世子,可一无母家支持,二无实质权利。倘若你去了,告诉了王爷在这儿发生的种种。那么,又会怎么样?”幼稚粉嫩的脸上,此时有着一种极不寻常的平静。

    赵梓昕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无措。是啊,说了,告诉父王,又怎么样?继母家世显赫,且有嫡子傍身。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世子,也不过是表面上瞧着有些了不得罢了。真是说起来,却一无是处。

    “赵世子,我知你此时定然觉得我年纪尚幼,定然是胡言乱语。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六娘在连府,虽是庶女,可嫡母依旧不喜,更何况如您这般?我想,你也不是个笨的,此事到底由谁引起,相比心中也有计较。不过,你可要想清楚。现在的你,能做些什么?”

    赵梓昕语塞,他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因为身在皇族,要沉稳许多,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

    “我……不知道。” 


第51回 死胎

    连滟熙与赵梓昕同时陷入沉默。

    这一刻,赵梓昕的心头一震,这样的动摇,到底是为何?这个女孩子,明明如此年幼,可是说的话语,却这样的让人不知所措?

    “噗嗤~”连滟熙却是笑了出来,“赵世子,无需烦恼。你的人生,相比王爷一早就为你规划好了。”她的初衷,只是让赵梓昕提高警惕,总归是有些不忍在明知他未来命运的情况下,什么都不说。

    赵梓昕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怎么说也是个世子,哪里有人当着他面这样笑的?当下,他就十分严肃的作揖,恳切的说道:“连姑娘,可否借我些银钱,待到我回京后,定当奉还。”

    “你还要回上京?”

    “我是世子,所以我,必须回去。”赵梓昕说的十分肯定,不管未来如何,不管以后的命运怎么样,至少现在他必须要先回去。

    连滟熙没有再去劝,这是赵世子的决定,自己之所以会说那么多,也不过于心不忍。

    可是,就如她每次面对那些鬼的时候一样,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不管对错,她都不会做最终的决定。因为她心里很明白,每个人,所求不同。

    “我会帮你,不过……”

    “姑娘!姑娘!”门外突然传来碧月的声音,听着那语调,似乎十分急切。

    发生什么事情了?连滟熙心下一沉,碧月这时候,不是应该陪着方氏吗?

    赵梓昕连忙躲起,而这一霎,房门也打开了。

    碧月急的眼泪水一直掉:“姑娘,不好了,方姨娘不小心摔跤了,地上都是血!”

    “什么?!”连滟熙一愣,不对啊,距离前世生产的日子,还有些时候啊,怎么会?“你快带我去,咱们边走边说。”

    碧月扶着连滟熙向方氏那边疾走过去,这一路上,也将事情交代了个大概。

    大体的事情是这样的,碧月如往日一般,端着刚刚煮好的燕窝粥去见方氏,却不想刚入门,就就看见伺候方氏的丫鬟海兰推了方氏一把。

    方氏身子重,重心不稳,虽然那一推力气用的不大,此时却还是将方氏推倒再低。

    碧月连忙上去扶,却见第上一滩血水,便立马将刚来莲月庵的产婆叫了过来,那边看着产婆将方氏扶到床上,这才跑过来通知连滟熙。

    听到这,连滟熙气的想要吐血,自己这般谨慎,却不想在这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

    “海兰呢?”几乎死咬牙切齿,连滟熙此时,真是恨不得将海兰给打死来泄愤。好不容易回来,倘若母亲……倘若他……

    “这会子被我关到柴房里了,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海兰本是太太那儿的二等丫鬟。”碧月这时候也是心里急的乱成一团。

    连滟熙如何不知那海兰是太太的人?只不过……

    “你且去寻个小厮压着海兰,送官府吧。”连滟熙十分平静的说,太太的丫鬟又如何?!

    “姑娘……”

    “你按着我说的,做就是了。”连滟熙提高嗓音,说道。

    碧月知道连滟熙的决定极难改变,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做这件事情了。

    秋水这时候也赶过来了,因着来的急,头发也没梳好。“姑娘莫要着急,方姨娘福大命大,又是缘慧师太的有缘人,定当是没事的。”

    这样的安慰话对于连滟熙,自然是没用的。

    “啊!啊!”

    此时方氏的房间内已经传来了叫声,声音一次大过一次,听的人心惊肉跳。

    连滟熙捏着帕子的手心现在全是汗,可身上却是冰冷冰冷的。

    “姑娘,这外面冷,还是先去隔间休息吧,姨娘这边,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秋水担忧的说。

    哗啦,方氏在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圈,趾高气扬的说:“你们这些丫鬟怎么还在这儿闲着?还不快去煮开水?见纱布准备好!”

    “你也去吧。”连滟熙对秋水说道。虽然说因为方氏要生产,李氏那边又丫鬟嬷嬷各拨了三人,不过这时候,人手还是不够的。

    秋水也知道哪个最重要,此时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跑去厨房帮忙了。

    “小滟滟,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古奇这个时候突然飘了出来,神色古怪的看着她。

    连滟熙缓缓抬头,因为在雪地里站的时间太长,她的身体和心,此时并不觉得多冷,只是十分的麻木。她是真的慌乱了,娘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牵挂,倘若……倘若有个万一,那么她要怎么办?未来的道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有什么事情?”

    “你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古奇很不忍的说。

    “怎么会?”为什么?明明这次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啊,难道,又要重蹈覆辙?那么,自己再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好似珍珠一般,可却比珍珠要来的滚烫和悲伤。

    “我刚刚进去看了一圈,虽然那个孩子现在还有心跳,但是你娘的身边,却没有想要投胎的鬼魂。”古奇十分为难,可还是全部说了出来,“你是知道的,鬼魂在离开人间后,就会在那个时间洗去所有的记忆,然后,再度回到人间投胎。”

    啪,连滟熙一下子坐倒在地,她双手插在雪地里,紧紧的握着那些因为手心温度而渐渐融化的雪,泪水无法抑制的滑落在雪地上,慢慢晕开,变成一块块深色印记:“也就是说,不管我如何努力……我的弟弟,都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已经注定的命运吗?”

    古奇看的十分不忍,可是,作为鬼魂,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此时产房内再度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连滟熙听着,心里一怔恐慌,如果弟弟不会活下来,那么,至少老天爷,不要带走她的娘!

    “古奇大哥,求求你,再帮我看看,我娘现在怎么样了?”连滟熙说。

    “小滟滟,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但是……我只是鬼魂。”

    “我明白。”连滟熙哽咽的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弟弟,为什么会死?”

    其实就算没人说,连滟熙也能够猜的到,不出意外,定然是因为李氏,那产婆可都是李氏请来的啊。

    连滟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也是能感觉到那产婆身边有好大的怨气,那是死婴和死去孕妇的冤魂。这其中说明了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

    “你别哭了行吗?哎呀,我最怕你们女孩子哭了。”古奇看着直掉眼泪的连滟熙,也着急了,自己认识她那么久,可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啊?

    “若是产房有什么不妥,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你别哭了,赶紧站起来吧,这样肯定要生病的。”古奇说完,就迅速的飘入产房。 


第52回 无魂之婴

    深夜寒冷,雪花飞扬,林中的梅花也在冬风中舞动,这本该是个静谧的夜晚,然莲月庵内此时却喧嚣异常。

    连滟熙此时已经顾及不到什么规矩不规矩,她一直站在雪地中,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房间。透过窗棂,她能看到里面忙碌的剪影。古奇这时候似乎还在里面看着,倘若有什么问题,定会出来通知她,然而这心里,却总觉得不大安宁。

    秋水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却见她还在雪地里站着,就连忙走了过来:“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赶紧回去歇息吧,姨娘这边一时半会是不会好的。”

    “啊!啊!!”屋内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连滟熙倒吸一口气,因为在雪地里站的太久,毫无血色的脸更显苍白。她赶紧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枚药丸,对秋水说道:“倘若姨娘出现崩血之状,便喂她吃掉。”

    “姑娘,这是?”

    “止血丹。”

    秋水有些意外,姑娘这是一早就预料到会……

    连滟熙见秋水半天不接,连忙塞入她怀中,“莫要被产婆瞧见!”她的眼中此时带着坚定和哀求。

    秋水有些动容,其实这宅中的事情,她素来也是清楚的。“姑娘你放心!”说罢,她将荷包塞入袖中,就去倒血水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以至申时。

    方氏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而连滟熙依旧在雪中站着,不管谁来劝,都不动弹。

    碧月这时候已经回来了,她大致说了海兰的事情。

    “已经被官府收押了,姑娘,大太太已经知道方姨娘的事情了。”

    连滟熙听后沉默片刻,说道:“她迟早要知道的。”

    碧月张了张嘴,可见连滟熙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就没说话了。这时候,古奇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小滟滟,那产婆要动手了!她们要溺死你娘的孩子!”

    连滟熙听后立马向产房走去,可刚退门,就被人拦着了。

    “姑娘,这儿是污秽地,你不能进。”

    “你让我进去!”

    “姑娘,这不合规矩!”

    连滟熙此时顾不了那么多,她使出全部的力气将前方的人推开,冲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面前的产婆此时手里正要将一个小肉团儿塞入子孙桶里。她那手中的肉团表面血糊糊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然连滟熙心里却知道,那个肉团,必定是她的弟弟。

    那产婆显然也是没想到连滟熙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此时又被抓包,她这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不过这产婆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以前就没少干过这样的缺德事,因此她强作镇定,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是些污秽物,姑娘且先出去吧,莫要污了您的眼。”

    连滟熙哪里会听她的解释?直接冲了过去,苍白的小脸带着异常的坚定,道:“给我。”

    “姑娘,这东西脏……”那产婆将手中的孩子太高了一些,干笑道。

    连滟熙死死的盯着她,她猛的蹦起,夺过那血糊糊的肉团。

    稳稳的抱入怀中,她低头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小婴儿,肚脐上还挂着脐带。连滟熙的眼圈一红,当年,她的弟弟,居然是这样被人害死的!

    “小滟滟,赶紧把脐带给剪了!你那弟弟还有微弱的呼吸。”古奇着急的吼道。连滟熙听后赶紧从旁边拿了剪刀,也不嫌污秽,直接给那肚子上的脐带给剪掉。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十分迅速,倒是让刚刚想要溺死小婴儿的产婆给吓了一跳,她干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抓包啊!

    此时一定要想个借口搪塞过去!产婆的心里出现一抹侥幸,眼前这姑娘虽然是连府的,可到底年幼。说不定自己解释一些,她就会相信?“姑娘,这孩子已经去了,我这是怕你们伤心,所以想等洗干净后,再……”

    她的解释还没说完,连滟熙那怀中的孩子,却突然哭了出来:“哇哇~哇哇~”

    怎么会?刚刚瞧着,明明都要没气了!

    那产婆脸色一白,此时却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古奇这时候飘到她的身边,说道:“小滟滟,你娘那的情况还好,不过估计是太累了,此时已经昏睡过去了。你这弟弟……虽然是活了,可是没有魂魄。”

    连滟熙心里苦痛难当,面上却是冷厉的看向产婆,说道:“这是连家的血脉。你这黑了心肝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溺死我的弟弟!”

    “姑娘你莫要胡说!”那产婆扯着嗓子说道。

    而这时候,门帘再次掀起。来人却是缘慧师太带着一帮尼姑。

    缘慧师太双手合十,根本没给这产婆解释的机会,就十分痛惜的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你怎么能在这佛堂清净之地,做出这恶毒之事?!”

    产婆此刻算是知道自己没救了,人慌的转身就要跑。

    “来人啊,把这杀人凶手给绑起来!”连滟熙大声叫道。

    秋水碧月两人跑了过去,分别抓住那产婆的两臂。

    “放了我!我也是受人之托!”那产婆大声叫嚷道。

    连滟熙心中暗恨,她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氏指使,可是现下却不能这样做。“来人啊,赶紧把这恶婆娘的嘴给我堵住!莫要让她在这儿胡言乱语!”

    连滟熙眼神犀利的环视四周,今日的事情,从海兰开始,就是个局!

    这屋子里除了产婆是外面请的之外,其他都是连府的人。他们都知道这六姑娘在府中地位不高,可是,就算庶出子女只能算半个主子,可比他们这些奴才,位子也是要高的。

    那么,要不要听着六姑娘的话呢?

    “你们还愣着作甚?莫非是想要将这事情闹大!”

    这句话一出,却是让众人都醒过神来,虽然这事情本来是太太默许的,可屋子里还有莲月庵的尼姑,这万一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那毁的可是荣欣侯府的名誉,到时候最先倒霉的,必然是他们。

    于是乎,下人梦同心协力,一起制服了本想逃跑的产婆。 


第53回 半死

    连滟熙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丫鬟,又转头对缘慧师太道:“烦恼师太给我弟弟安置个妥当的屋子,这儿恐怕是不合适的。”

    缘慧师太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让她帮着看好,以免再出现什么状况。

    “阿弥陀佛,连施主放心便是,贫尼定当安排个最妥帖的。”

    幸好这里是莲月庵,连滟熙心下松了松,可这时候,屋内照看方氏的嬷嬷却跑了出来。

    “六姑娘不好了,方姨娘她血崩了!”

    连滟熙听后赶紧叫道:“秋水赶紧进去看着,碧月你且去将大夫请过来。”

    秋水福了福,道:“是,姑娘!”她赶紧跑了进去,将连滟熙一早准备的药丸在温水中融开,为方氏服下。

    而碧月也跑出去寻了一早请来的大夫。

    “连施主放心去进去吧,这儿贫尼定当帮你看着。”

    “有劳师太了。”连滟熙面露欣慰之色,快速做了个福礼,就跑入里屋。

    里屋内此时满是血腥之气,闻着让人恶心。

    然连滟熙这时候已经顾及不到这种气味了,她的脚步顿了下,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床榻之上早就被鲜血染红,方氏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躺着。

    “姑娘,奴婢刚刚已经将药丸给姨娘服了。”

    连滟熙此时可听不见秋水的话,不错,方氏确实还躺在,然而,那只是她的身体。

    她第一次,如此的痛恨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此时在她眼前,出现一幕诡异,且触目惊心的场景,方氏的身体上方还有个半透明的方氏,她的身体出现一种诡异的蓝色,且其中还有很多条丝线与方氏的身体黏连在一起。

    方氏的魂努力的挣脱,可却半天没有挣脱掉那些黏连的丝线,然这时候,方氏却发现连滟熙进来了,她十分惊讶,说道:“滟滟?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

    眼泪在这时候不禁掉落下来,自己一直是这样的努力,难道换来的就只有这样的结果?

    古奇十分严肃的飘了过来,说道:“滟滟,你娘和你弟弟,只能选一个活。今夜,必须要死一人。”

    “为什么?”连滟熙的唇缓缓张开,她没有出声,可是那口型却是古奇懂的。

    看着那稚嫩脸颊上出现的迷茫,古奇的心里很是不忍,然而,他还说说了:“你那弟弟是无魂之婴,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倘若他活了下来,那也不过是一个痴傻的孩童。”

    “不要杀我的孩子。”方氏的魂魄突然叫道,此时她的容颜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蔷薇,可是,方氏的眼睛此时却是极其明亮的,“滟滟,那是你的弟弟!就算是痴傻,也是我的孩子!你的弟弟!”

    泪水模糊了眼睛,连滟熙此时却面临着一个不得不选择的局。

    弟弟、母亲。

    她都不想失去!

    “滟滟,为娘宁愿死!”

    “滟滟,你要选哪一个?”

    连滟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她很想逃避,她宁愿今日死的是自己。

    可是……

    “姑娘,大夫来了!”碧月这时候掀开了帘子,却见连滟熙泪流满面。“姑娘……您没事吧?”

    碧月身后走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姓程,乃碧月从外面请来的大夫。他鼻翼下方留了一撮小胡子,此时看起来格外严肃:“病人呢?”

    连滟熙让了让,她现下不想听古奇的话,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程大夫,我姨娘她刚刚生产,就出现了血崩,你未来之前,我喂了一枚止血丹。”

    程大夫看了一眼连滟熙,眉头微皱,显然是没有想到在产房居然看到个小姑娘,不过,他也不说话,只是上前为方氏把脉。

    连滟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把脉的手腕,方氏的魂魄还在叫嚷,还在挣扎,似乎想要尽快摆脱这个肉体。

    把脉之后,他面向连滟熙,问道:“姑娘,那止血丹是你从何处得的。”

    连滟熙摇头,道:“我不能说。”

    “……既然姑娘不愿说,那便罢了。好在姑娘有那止血丹,先下这血是止住了,别的不敢说,至少今儿,这位姨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连滟熙听到这,松了口气,然一想到说的只是今日,这心又悬了起来:“那我姨娘她……”

    程大夫提笔写了一副药方,后犹豫着说道:“倘若能醒,这命,就算是完全保住了。只不过你姨娘先下身子亏损严重,恐怕就算是以后再如何进补,都不会长寿。”

    不会长寿!

    “还有几年光景?”

    “五年左右。”

    连滟熙倒吸一口气,只觉天旋地转。

    难道,自己的重生,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滟滟,为娘宁愿将命留给我的孩子。”方氏哭着说道。

    连滟熙的泪水已经干涸了……

    “姑娘你也莫要伤心,只要你姨娘能醒。再喝了我开的药,必定是能康复起来的。”

    “多谢大夫。”

    程大夫走后,连滟熙就嘱咐着碧月去开药。自己则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你们且先退下歇息吧。”

    “姑娘,你也一宿未睡,还是让奴婢在这照看着姨娘吧。”

    连滟熙摇头,“你且下去歇息一个时辰,再回来。”

    秋水见她坚持,虽还有犹豫,可还是退下了。

    先下,屋子里在剩下连滟熙和方氏、古奇。

    “娘,求求您,不要离开我。”连滟熙话语中带着哀求。

    “为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方氏说道,刚刚的挣扎中,那些黏连着身体的丝线已经断裂了几根。

    古奇看了看方氏又看了看连滟熙,虽然想要说话,却还是闭嘴了。

    连滟熙摇头,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自断生机?

    可是,方氏此时心意已决,连滟熙说什么,都是徒劳。“为娘以下定决心,用我五年的阳寿换你弟弟在这世间的一次生机。”

    “求您了,娘!”连滟熙苦苦哀求,她跪在地上,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方氏却是一点都不停,一次次的努力挣扎,这一时的功夫,那丝线就又断了几根。 


第54回 不活

    “娘!求您了,别这样,用我的命来换弟弟的命吧。反正我……”连滟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莫要胡说。”方氏见她哭的这般伤心,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停了下来,不再挣扎,可是那乌青的面孔已经没有半分生机了。“为娘这辈子,虽然衣食无忧,可并不快乐。”

    “娘!”

    “滟滟,为娘对不起你,若不是我这般没用,你也不至于只是个庶出。”方氏的眼中满是痛惜,“你爹爹当年,本是许诺要娶我为平妻的。不过你也莫要怪罪你爹爹,他也是逼不得已。娘现在和你说这些,只是望你能够原谅我的没用,没有好好的为你争取一个更好的地位。让你在府里,过的那般的不如意……”

    “不要说这些了,娘,我怎么可能会怪您?”

    “等娘走后,你便拿着这镯子。”方氏指了指手腕上的银镯,“除此之外,我这床下暗格中,还有个樟木匣子,你可一定要好生收着,莫要被李氏发现。”

    连滟熙哭的越发厉害,她真是想替方氏去死。

    就在这时,方氏的灵魂上,只有那一根丝线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连滟熙愣了愣,声音发着颤,缓缓问道:“娘,你看到光了吗?”

    方氏微愣,指了指前方,“你说的是这个?”

    已经来不及了……

    能够看到光,就意味着方氏已经死去。

    如果自私一些,她真想告诉方氏可以留下。可是心里明白,她不能这样做。

    连滟熙咬唇,泪水模糊了眼睛,可是她还是很努力的看着方氏,她要将方氏最后的样子,通通记在脑海里,铭刻在心中。

    李氏,你带给我的痛,我连滟熙永生难忘!

    她对自己下了这个决定:“娘,等你……死后。请向那道光走去。”

    “滟滟啊,你的秘密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离别时刻,方氏也是不忍的,倘若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生机,方氏是如何都不会舍得离开的。

    可是,这个选择,是她必须要做的。而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心甘情愿。

    “照顾好你的弟弟,哪怕他以后什么都不懂。”

    连滟熙擦去泪迹,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的!”

    方氏的情绪此时也十分不稳定,面对连滟熙,她很是惭愧,想到自己的离去给女儿带来的负担,她也很是不忍。

    可是这取舍,却是不得不的。

    她,不能活!

    *

    与此同时,荣欣侯府内,李氏也没有入睡。

    她的手中,拿着一张单薄的宣纸。此时李氏的眼中满是怨毒,不负往昔的雍容贤淑。手臂一挥,她将桌子上的紫砂茶具通通扫到了地上。屋内瞬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氏咬牙切齿,将那张宣纸撕了个稀巴烂:“贱人!女表子!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贵妾?!哈!她到底是给老爷灌了什么迷药?!哼,要不是我当年阻止,那这个贱人现在岂不是要和我平起平坐了?!”

    “夫人,您消消气。”海潮上前,轻轻的给李氏拍背。

    李氏猛的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滚,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小骚蹄子!”

    海潮知道这是迁怒,因此捂着脸低着头,也不言语。

    此时此刻,李氏已经被连珏送来的信给气的七窍生烟。

    当年自己可是费了好大的心血,才将那个狐狸精打压的只是个外室。可是现在,居然就因为肚子里多了快肉,就要抬举成贵妾?!

    虽然还是妾,可是这就能上族谱了啊!

    李氏刚刚已经因为方氏生了个带把的而气的吐血,现在又收到老爷的信。

    这字里行间没有关心她的话语就算了,居然还提到了那个在莲月庵的狐狸精,以上来说的就是要在年前抬举她为贵妾的事情?!

    如此,李氏怎么可能舒心痛快!

    “太太,柳嬷嬷过来了,说是有事要禀报。”

    “这个时辰,有什么好说的?”

    “说是急事。”

    “那且让她进来吧。”李氏端坐起来,冷冷的看着前方。

    没一会儿,柳嬷嬷就走来进来,她给李氏行了个礼,说道:“太太,老奴刚刚得了消息。方姨娘,怕是不行了。”

    “哦?”李氏媚眼轻佻,略带喜色,“那的孩子呢?”

    问那孩子,自然是要回是死是活。

    柳嬷嬷有些为难,知道自己的回答必定让太太不喜,可却不得不回答:“差点儿咽气,本都奄奄一息了,可后来又被莲月庵的缘慧师太请来的大夫给救活了。”

    “什么?!”李氏猛的站起,她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到这以绝后患的机会,却不想,那孩子居然又活过来了?!

    柳嬷嬷心里暗暗叫糟,却也只能生生受着。

    “太太,那不过是个庶出,且以后还有机会呢。”海潮作为丫鬟,也只能这样隐晦的提醒。

    李氏刚刚是气急攻心,此时回过神来,却也没有刚刚的气恼。

    是了,那狐狸精都要没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只不过这事情恐怕要缓一缓,不能现在动手。

    李氏低头弹了弹身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慢悠悠的说道:“柳嬷嬷,等天明的时候,你便从我这拿三两银子送过去,方姨娘虽然只是个妾,可到底也是六姑娘和三少爷的生母。这后事就让六姑娘自己看着办吧,且记得告诉她,老爷那边已经允了抬方氏的位份,这丧事就按着贵妾的规格办。”

    柳嬷嬷听到这里嘴角一抽,三两银子?这看着是挺多,可对于荣欣侯府来说,这不就是在打发叫花子!六姑娘虽然平时没什么动静,可就柳嬷嬷这几月的观察,那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她私下里也收了连滟熙不少好处,所谓拿人的嘴软,她琢磨着太太这样对那六姑娘也算是好事。至少,没有立马提及小少爷的事情。

    如果可以,李氏自当是立马就将那庶子给抱回来弄死,可现在方姨娘刚死,且那个办事不足成事有余的产婆还被抓了个正着。这时候那孩子要真出什么事,便与她必定脱不了干系。

    李氏表示自己多年的慈母形象必须要保持,索性那孩子还小,所谓来日方长嘛。 


第55回 丧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嬷嬷就拿着那三两银子去了莲月庵。

    虽说昨儿通报的时候只说是方姨娘要不行了,可到底现在有没有挺过去,却是未可知的。

    柳嬷嬷有些犯难,太太那是已经将方姨娘当做死人看,若是现在方姨娘还活着,那她要怎么办?总不至于直接将银子给六姑娘,只说这是太太给方姨娘办丧事的钱吧?

    不过,等到了莲月庵后,柳嬷嬷这才发现,自己这顾虑是多余的。

    方姨娘到底是没有挺过去,今儿天还没全亮,就去了。

    得了这个消息,柳嬷嬷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只进了莲月庵后院瞧见秋水后,就让她前去通报。

    “柳嬷嬷,你今儿来的可真早啊。”碧月冷哼道,“您这消息,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柳嬷嬷厚着脸皮笑了笑,心里却发虚。自己现在是在雯雪阁做事,就算是后面有太太做靠山,可明面上,却还是六姑娘的奴才。“我这不也是得了消息就过来了吗?你且向六姑娘通报一声吧。”

    “柳嬷嬷,”秋水语气中满是恭敬,神色却十分憔悴,“您且在这儿稍等片刻。”说罢,她就转身进屋去通报连滟熙了。

    碧月心里不痛快,待到走到柳嬷嬷瞧不见的地方时,就对秋水说道:“你怎么还这般敬重那老婆子?”

    “姑娘以后可还是要回府的。”秋水回了她一句,就继续向前走。

    待到来到连滟熙房间门前的时候,她轻咳一声,唤道:“姑娘,柳嬷嬷过来了。”

    昨儿眼睁睁的看着方氏离去,连滟熙这心里是极其难受,又加上一夜未睡且还在雪地里站了好久,此时强打精神,也没功夫去思考昨儿冒出来的赵世子现在怎么消失了。

    “滟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古奇有些担忧的说,他只是鬼魂,什么都不能做啊。

    连滟熙缓缓摇头,清清嗓子,对屋外的秋水说道:“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柳嬷嬷就进来了。她走到连滟熙面前,做了个福礼:“六姑娘。”

    连滟熙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柳嬷嬷却开口说出了李氏嘱咐的事情。

    连滟熙听到李氏说要贴补的数目后,忍不住重复了一边,讥笑道:“母亲果然是最大方的。”

    柳嬷嬷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放到连滟熙身旁的桌子上,后又退了几步,低着头看着自个儿的脚,瞬间发现自己这鞋面上绣着的花样还怪好看的。

    “柳嬷嬷今儿多谢您了,说来母亲也真心是体谅女儿的心情。六娘实在感动。只是,我有一事心下有些不解。您刚刚是说,方姨娘要以贵妾的规格安葬?”连滟熙此时恨极了李氏,母亲死前就因为多年外室不得名分而心里难受。这会子人已经去了,却给个贵妾的名分。就算是能上族谱、入祖坟又怎样?

    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柳嬷嬷很是无辜的干笑两声,说道:“六姑娘,这贵妾的名分,是老爷特意说的。”

    连滟熙自知这时候就算是刁难柳嬷嬷,也毫无用处。她心里难受是难受,可更多的是为母亲的不愤,贵妾的名分现在给?这就算不明说,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如果生的是女儿,这就依旧是普通的良妾,而若是生了儿子,就抬举成贵妾?!

    果然啊,爹爹最为在意的,就是子嗣。

    然连滟熙却觉得很是可笑,娘就算是死,也还求着自己不要恨连珏?!

    现在这儿子是生了,但是方姨娘已经去了,这有没有贵妾的名分,对于方姨娘来说,可是毫无用处。

    此时此刻,连滟熙真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求方氏留下,若不然瞧见现在这一幕,这不是让方氏做鬼心里都不痛快?

    “柳嬷嬷,母亲有没有提到我弟弟的事情?”

    “小少爷的事情,太太并没有提及。”

    连滟熙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依旧悲伤,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娘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弟弟的命,那么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用尽一切办法去保护弟弟的。

    “既然母亲这般信得过,姨娘的丧事我一定好生的操办。只求柳嬷嬷回去后和母亲说一声,因着那可恶的产婆,我弟弟现在身子极其羸弱,现在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挪动,还望母亲能够谅解。”说罢,连滟熙就拿着帕子抹了一把眼泪。

    柳嬷嬷自是听懂了连滟熙话里的意思,不过这事情,她却做不得主:“姑娘今儿的话,老奴自当一字不漏的说给太太听。”

    连滟熙点头,说道:“有劳了。”

    柳嬷嬷回府后,她就开始着手开始丧礼的事情。

    她年纪虽然小,不过这贵妾的丧礼族里是有规矩和惯例的。只要按着规矩来,不逾越,那就不会有什么错。

    不过,因着是给自己的生母办丧事,她这私心里,还是想要办的越隆重越好。

    其他的她做不到,便只能求了缘慧师太选些尼姑念些超度的经文。除此之外,又花了高价买了一口雕工精良的楠木棺材。力求在有限的资金状况下,给方氏一个最好的葬礼。

    头七过后,方氏入土。连滟熙本以为自己的生活能稍稍松快点,不想弟弟却出了黄疸。

    这下子,连滟熙太阳穴的那根经就又拉紧了。

    这方连滟熙急的求医看病,那边李氏得到消息后,却开心的不得了。不过表面的大度还是要有一点,所以就意思意思的送来了一些银子做药钱。顺带着又请来了位大夫。

    不过,连滟熙对于李氏请来的大夫,并不如何放心,因此还是沿用当初给方氏看病的程大夫。不过,她也没有拒绝李氏请来的大夫给弟弟开药。

    索性,最后药吃不吃,还是她拿主意。因此连滟熙也不算十分担心。

    如此这般,这新年她也没过成,待到小孩子痊愈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连珏这时候已经知道方氏去世留下一子的事情,心下感念,又想起还没给这孩子起名字。便毛笔一挥写个了澔字,派人送到莫城。 


第56回 归

    春日的到来,意味着百花齐放,而莲月庵后院的梅花,却早已凋零的悄无声息。

    连滟熙看着乳娘怀中的澔哥,心下只有感慨。

    现在弟弟还小,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弟弟以后的命运。

    “六姑娘,行礼什么的,都已经收拾妥帖了。”秋水说道。

    这莲月庵毕竟不是久住之地,现在也是必须离开的时刻了。这次的离开,她并没有与缘慧师太告别。这倒不是她不想,而是缘慧师太一早就表明不必如此。

    自方氏走后,这几个月连滟熙一直十分忙碌,且就算是生病了也一直强撑着。因此到了这开春,虽然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可她却看起来病怏怏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九岁女孩。

    “姑娘你回府之后,可一定要好生补补,这才多大的年龄,瞧着就这般憔悴瘦弱。”碧月十分关切的说。

    连滟熙在莲月庵这几月的日子,基本上就可以说是被放逐,除了李氏为了面子送的东西,其他却一概没有。就连冬日屋子里的炭,也是自家姑娘卖了几幅漆画,才买的。

    连滟熙抬起手来,阻了碧月的话,缓缓说道:“好了,现在是在外面,我也就不拘着你们,等回侯府后。且好生记得,万万不可这般,知道吗?”

    “是,姑娘。”碧月秋水齐齐福礼。

    连滟熙回府,是悄无声息的,一直等她到雯雪阁,也没人来看望。

    不过,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气恼。本就如此,若为这个生气,那她早就被气死了。

    柳嬷嬷这几月虽名义上是在帮连滟熙看院子,但是私下里却是时不时的给李氏通风报信。这事情连滟熙知道,只是现在她没这个功夫去治她。且再说了,这柳嬷嬷是个贪财之人。她只有要求,那么也不难从她嘴里套出什么。

    这会子,收了连滟熙银钱的柳嬷嬷,这眉开眼笑的叫这几月的事情通通说给她听。

    “三姑娘的婚期已经订了,就是下月十五,是高家的庶长子高望。”

    “哦?这还真是个喜事啊。”与前世的日子一样,连滟熙并不觉得如何奇怪,她低头将茶盅的盖子打开,细细的闻了闻那茶的气味。说来自己这院子里的茶叶可真是差啊。别说是味道了,就是闻起来,也一股苦味。“柳嬷嬷,你可知母亲那边,对澔哥儿,有什么打算?”

    柳嬷嬷面露难色的道:“这老奴可就不知了。”

    连滟熙也没追问,只嘱咐秋水赶紧帮她更衣,好去见李氏。

    秋水看着连滟熙那略带倦意的脸,说道:“太太那边一早就说了,姑娘车旅劳累,明儿早上去也不迟。”

    连滟熙却是淡笑摇头,心中暗自想着,咱可是忠孝两全的好庶女,怎么能够偷懒?

    她坚持,秋水也只能照做,换了身衣裳后,连滟熙就向李氏的听风苑走去。

    这会子李氏本还在屋子里和亲闺女连潆熙吃茶,可不想外面的丫鬟就传六姑娘过来了。

    连潆熙冷笑,转头对李氏说:“娘,六妹妹可真是孝顺啊,为了个姨娘,居然连今年的祭祖仪式也不参加,哼,倒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入族谱的时机。”

    方氏是去年将连滟熙带回来的,本来在这一年的祭祖上将连滟熙记上族谱,可却因为方氏的去世,而使连滟熙并没有回府,这也就耽搁了一次机会。连潆熙一想到这些,心里好生快活,她可是巴不得连滟熙一辈子不入族谱呢。

    李氏不动声色的继续吃茶,却也没有阻着连潆熙。

    而连潆熙说的这番话,却是在连滟熙进来的时候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她淡然的走入房间,向着李氏福了福,道:“给母亲请安。”说完后又面相连潆熙,“四姐姐,好久不见。”

    “哎呦,六妹妹你在那尼姑庵究竟是怎么过的啊,怎么瘦成这样子?”

    李氏听连潆熙这般说,不免抬眼看向连滟熙,这一看,却也十分意外。虽说连滟熙刚入府的时候,就瘦小的很,可那时候好歹脸上手上也是肉嘟嘟的。

    现在却瘦的皮包骨一般,再加上连滟熙有心要守孝,但又因方氏死后不过是个贵妾,也就只能尽量衣服穿得素净些,可现在这般瞧着,却是有些骇人。

    “六娘,你怎这般样子了?莫不是院子里的丫鬟欺负你?”她这话语里带了三分威严,话音一闭,连滟熙身后站着的秋水碧月就跪了下来。他们也不说话,就低头跪着,连求饶的话都不说。

    如此,倒是好像李氏仗势欺人一般。李氏那雍容温婉的脸也有些僵硬了。

    “母亲,他们并没有欺负我。”连滟熙这时候却开口说话,打破僵局,“滟熙不过是前儿生了场大病,现在以逐渐康复,并无大碍。”

    李氏听后也不追问,只点头道;“既然已经康复,那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府上的姑娘现下都在念书,没的道理让你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明儿开始,你就随你四姐姐他们,一块念书吧。到时,对着先生可要给我谨慎着。以前的种种我也就不一一赘述,到底你那时候年纪也小,且又无人提点。今儿开始,可莫要再如去年那般了。若是有什么缺了少的,尽管说就是,莫要做那档子丢人现眼的事情。”

    连滟熙听的心下气恼,这不是拐着弯的说去年那簪子丢失的事情还和自己有关?!

    然这口气,连滟熙现在也就只能憋着,她面色平静的向着李氏福了福,只软软的说了一个是字。

    连潆熙撇撇嘴,她反正怎么看都觉得连滟熙十分虚伪,真是恨不得将这嘴脸给撕了。

    除此之外,李氏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些别的事情。且还要求连滟熙从明日起就与其他几个姐妹一起念书。

    对于这个问题,连滟熙自然不会反驳,她虽然会读书识字,可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一世,理论上来说,她还没有识字呢。

    连滟熙听着李氏的嘱咐,一一道是,不过,她却并没有忘记今儿来到这里的目的。“母亲,澔哥儿的住所,现下是哪里?”

    李氏听着连滟熙的询问,心里是老大的不欢喜,如果可以,真是想让那死小孩就这样自生自灭算了。

    可是,她不能这样做。李氏一直自持身份,且素来喜好营造那大度容人的性子。

    那小孩子若是这时候去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有人说到自己头上。

    虽然说在李氏心中,这澔哥儿最好是夭折为好。但是明面上,却是要慈母的态度。

    “是我疏忽了,六娘啊,那澔哥儿原就在你那儿,我看,不如后面还是……”

    连滟熙听到这,不用猜也知道李氏是打着什么主意,虽然说她心里也是想要澔哥儿一直在自己身边,可真是如此,万一李氏动了什么手脚出了事情,那她可是连个能怨的人都没有。

    当下连滟熙立马跪下来,无比诚恳的说:“母亲,六娘虽心里也极想为母亲分担,可实在我年龄太小,某说其他,就是之前在莲月庵的时候,也差点儿害的澔哥儿就那样去了。六娘心下惶恐,实在不敢再那样做了!”说到这里,连滟熙已经泣不成声了,如果可以,当然是自己养着最好,但是这样,李氏心里能愿意吗?

    嫡母还活的好端端的,妾室生出的孩子却是要庶姐来养?

    李氏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她是真不想去养。

    就在李氏还没想好如何说的时候,连潆熙煞有介事的插嘴说道:“六妹妹,我可是听说澔哥儿和你最亲,这若是突然换到母亲这边,万一总是闹腾,怎么办?娘的身子不好,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连滟熙面露困扰之色,心下却早已料到李氏并不愿意。而她此刻的心里,也有些犹豫纠结,要不要将澔哥儿送到李氏那儿呢?虽说养自己这儿有风险,但多少也是亲眼看着的。

    “母亲的意思,是让澔哥儿还住我那儿?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不过李氏自己不想,可若是推给那几个小妾,她就更加不乐意了。

    当下也没个好主意,心里暗自恼火,本来还想着拖一段时间,等过了那孩子最闹腾的时候,再提。

    “好了,此时我心中自是有数,你们也莫要说了。”

    李氏话刚闭,那方的的珠帘就被掀起,迎面进来的曹嬷嬷向李氏福了福,说道:“太太,二太太带着五姑娘过来了。

    ”

    “请他们过来吧。”

    连滟熙低着头,默默喝着茶水,心里当真是不痛快呢。

    其实如果抛去那些俗念,她这个做姐姐的,亲自养弟弟,也不是不行。可是,在外人眼中,嫡母身边长大的庶子,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虽然烦恼,她现下也不好全部去思索这个事情。

    这时候,二太太何氏,带着自家闺女五姑娘,走了进来。

    何氏现在也才三十岁出头,比之李氏,那是要年轻好些,她长相貌美,与二老爷连环夫妻情深,这么多年过去,愣是身边一个姨娘庶子都没有。RS 


第57回 童子尿

    俗话说的好,妯娌之间摩擦多,这李氏自己身边一堆庶子庶女,看着何氏那是各种的不顺眼。而何氏的性子又是个火辣尖酸的,两人真心是一点儿也不对盘。平日里除了过年过节之外,是绝对不乐意见面的。

    连滟熙这一世也是第一次见何氏,抬头看去,却是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

    何氏嘴角含笑的拉着自家闺女走进来,也不和李氏问好,就径直坐了下来,待到喝完丫鬟们呈上的茶水后,这才笑眯眯的挑眉说道:“好嫂子,你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啊。”

    “弟妹今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李氏笑的温柔,心里却气的要死,什么叫一如既往的人多?这不就是在讽刺她这屋子里一堆的庶子庶女吗?!

    何氏拿着绢扇慢悠悠的给自己扇风,十分惬意的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连滟熙的身上,万分惊讶的转头看向连菏熙,说道:“这是六姑娘?怎么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连菏熙这会子刚给李氏行过了礼,还没有功夫去瞧其他人,此时听母亲这般说,也就将视线挪到了连滟熙这儿。

    她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后万分惊讶的说道:“哎呀,六妹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李氏的表情,之后才笑盈盈的说:“我前儿在莲月庵祈福,却不想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她不提方氏,也没讲澔哥儿。虽说二叔二婶对她都算和气,可是连滟熙却还是觉得要小心谨慎一点。

    连府的子嗣素来不算鼎盛,在连珏这一代嫡支就连珏、连环两个男丁,其他的都是姑奶奶,早八百年就嫁出去了。

    说来,连府的关系还算简单,可就是因为太过简单了,所以这两家子不管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的更加快一些。

    有关方姨娘死后被抬举成了贵妾,和澔哥儿的事情,何氏是知道的。何氏细细打量着连滟熙,一脸的爱怜疼惜,眼圈儿红了红。

    连菏熙十分关切的上前轻轻拍了拍何氏的背,却没有说话。

    李氏嘴角微抽,瞬间一种不妙的感觉,“弟妹,你莫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请个郎中给你看看?”

    何氏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瞧着六娘,想起她那早逝的生母,和连百日都没在府中过的幼弟,心下就觉得不忍。”

    “娘,莫要哭坏身子。”连菏熙赶忙继续拍背,话语相当温柔。

    李氏听的险些要破功,不过她素来热爱表演,这个挑战演技的时刻,她怎么可能放过?当下也是一脸的哀愁惋惜,重重的叹了口气:“哎~说来这方妹妹也真是个没福分的,老爷刚刚说来抬举贵妾的事情,她就这样没了。”

    连滟熙这时候也低着头,拿着帕子擦拭脸颊上滚落的泪珠。

    何氏这时候才开始收敛眼角的泪水,转头向李氏问道:“那孩子似是叫澔哥儿吧?先下可是在嫂子这儿养着?”

    连菏熙不等李氏接话,直接说道:“娘,瞧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澔哥儿现在生母去了,难不成还能让六妹妹自己养着吗?”

    李氏听了连菏熙和何氏的话,气的想要吐血。

    若不是想起连滟熙今儿个才回来,自己这也没得到什么她和二房有联系的事情。李氏这会子定然要怀疑何氏和连菏熙是连滟熙请来的托。

    不过,这个可能性,真是不太大。

    连滟熙一个小小庶女,哪里会有这个能耐?

    李氏嘴角含笑,满面的雍容温和,手却是死死的捏着茶盅,恨不得立马捏碎。

    这何氏果然就是专门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连滟熙此时也有些纳闷,自己和二婶可是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她和五姐姐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何氏见李氏总是不说,就又问:“嫂子,那澔哥现在如何了?也抱来给我瞧瞧吧。说来,还是你有福气呢,我们二房这儿,可是好多年没能听到这小孩儿的笑声了呢。”

    李氏心下招恼,偏偏为了面子不能发作,这憋屈的情绪十分难熬,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

    连潆熙见李氏不想说话,当下就接话道:“二婶,你莫要心急啊,今儿你来的也巧,我那小dd这会儿被六妹妹接到她的院子里去了,您若是想看,恐怕要等些时候。”

    何氏听了这个说辞后,一脸的无法理解,“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能往一个庶女屋子里放?嫂子,你可是最知礼的啊。我也是个喜欢说直话的,依着我瞧,这事情可有些不妥帖呢,虽然说六娘和澔哥儿是姐弟情深。我也知你是个心善和软的,但是你这般纵着,对澔哥儿的未来可不好啊。”

    李氏对于这个台阶,虽然是不痛快,可是这会子是不得不这样子,当下也只能十分惭愧的说道:“弟妹说的对,是嫂子没想到这些,当真是疏忽了。”

    何氏点点头,又转头看向连滟熙,双手覆在她的小手上,说道:“终归都是可怜人,哎,瞧瞧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咂咂,大嫂,你可要好生的给六娘补补。”

    李氏已经气到了一个境界,花自己的银子给个庶女补身体?这简直就是浪费。

    不过,她可不会当下甩脸色,只是说道:“我心中有数的。”

    这妯娌两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曹嬷嬷就已经抱着澔哥儿过来了。

    连滟熙瞧着澔哥儿那样子似乎还在睡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何氏当真喜欢小孩子,瞧着那粉嘟嘟的一团儿,双眼就放过来了,赶忙叫曹嬷嬷将澔哥儿抱过来,给她好生瞧瞧。

    “瞧着小鼻子小眼,还真是挺像大哥啊。”她一边说,一边见一早准备好的金项圈给澔哥儿带上。

    “多谢二婶。”连滟熙恭敬的对何氏说道。

    何氏见她举止大方得体,笑着点头后,又开始逗弄起澔哥儿来。

    连菏熙期盼的眨巴着眼睛,说道:“娘,我也想看看小堂弟。”

    李氏看着自己这弟妹还有那侄女对那个小咋种一脸的喜爱,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自己生的儿子都不像老爷,这个小崽子凭啥能像的?

    连滟熙自是感觉到李氏心中的不悦,为了弟弟的安全,她可不能让李氏太过痛恨这个孩子,哪怕知道这时候将孩子送到李氏那儿是安全的,不过,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

    庶子的命运本就悲催,连滟熙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过的比自己还要糟糕。本来他的未来,就注定悲苦……

    想到那些事儿,连滟熙不经心下更加不舍,要么,还是不送到李氏那儿?到底以后也是个痴儿,只要有她一天在,好生照看着,不就好了吗?那些个名声,其实不要也罢。

    “大嫂,我瞧着这孩子当真是可爱呢~咦?你不喜欢这孩子吗?怎么都不瞧你要抱他?”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李氏温润的笑着,心下却是各种的记恨,“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到底是姓连,我又怎么可能不喜欢?我这不是瞧着弟妹你一直抱着,所以才没有提吗?”

    何氏一脸的恍然大悟,万分抱歉的说:“原是我想差了,嫂子你是知道我这人性子的,莫要见怪啊。我现在就将澔哥儿给你抱。”她一边说,抱着孩子就往李氏那儿走。

    李氏虽然一点儿也不想抱着孩子,但何氏已经走来了,她这是想不抱都不行,当下就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那孩子。

    可不想,澔哥儿刚到李氏那儿,就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

    嗓门洪亮,满屋子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连潆熙柳眉皱起,当下就嚷嚷道:“曹嬷嬷,还不过去将澔哥儿抱走?!”

    曹嬷嬷听这话,心里泛苦,四姑娘当真是没头脑啊,这时候自己怎么能抱走?二太太可还在这儿呢。

    李氏就这样僵着,她拍也不是,让别人抱走也不是。何氏这会子将眼睛睁的老大,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心中烦躁,这何氏到底是在看什么啊?!

    很快,李氏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呀,澔哥儿放水了!”

    李氏身子一僵,缓缓低头,恰巧看见一条水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下李氏不能淡定了,她猛的站起,将小孩递给一旁的曹嬷嬷,海潮青岚忙上前给李氏擦拭衣裳。

    小咋种!李氏心中暗骂,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强迫自己淡然的面对这一切。

    “嫂子,你还是先进去换衣服吧,这虽然干了瞧不出来,可是那气味……”何氏拿着帕子掩住鼻子,笑眯眯的又说道,“我平日里就说嫂子是个有福气的,这童子尿,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呀。”

    李氏瞪了何氏一眼,扭头就进了里屋。

    而连潆熙则猛的站起冲向连滟熙,拽着她的衣服,就往外面撵:“你给我滚出去,这才回来第一天,就惹来那么多是非!”

    连滟熙身子弱小,有些招架不住,可却还是努力强撑着,两个人拉拉扯扯到了门口,连滟熙忍不住的说道:“四姐姐莫要冤枉人,我今儿可什么都没做。”

    “你还敢狡辩?!”连潆熙眼珠子一瞪,抬手就要抽她。

    连滟熙顺势抬手抓住她的胳膊,试图阻拦。

    “住手!”何氏疾步走来,让丫鬟们将扭成一团的两人分开,瞪着眼睛,严肃的斥责道:“你们是连府的姑娘,怎么能这样没皮没脸的在这儿胡闹,就好似外面的泼妇一样!”RS 


第58回 照料

    听着何氏的斥责,连潆熙一脸怨毒的看着连滟熙。

    何氏说道:“四娘,你还是先去看看你母亲现在如何了吧?”

    长辈之命不敢违,连潆熙虽然此刻恨不得要撕碎连滟熙,但何氏的话,却是必须要听的。她恶狠狠的瞪了连滟熙,之后才一脸怒气的转身离去。

    连滟熙的表情带着淡漠,似乎事不关己,然眼眸深处,却是藏着满满的无奈。

    连菏熙走上前来,从上至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连滟熙,问道:“你没事吧?”

    自当是有事,然连滟熙却不能这样说,她缓缓摇头,恬淡笑道:“多谢五姐姐的关心,我没事的。”

    连菏熙无奈的说道:“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余下要如何,还是要由着你自己决定。不过,你且要想清楚,婶娘那儿,你可是得罪不起的,莫要再做什么傻事了。”

    连滟熙听她这般说,心里有些意外,五姐姐和自己关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平常的,且自己于是庶出的姑娘,论理,她真是没有必要这样做啊?

    为什么要帮她呢?

    这个问题梗在连滟熙的心中,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何氏在正厅喝着茶,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李氏出来,心下不耐烦了,就换了个丫鬟询问,却被得知李氏居然在刚刚说身子不舒服,就直接躺床上,准备让人请大夫过来了。

    何氏听了这番说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嫂嫂就算是心里厌烦见她,也不要这样明显吧?这不是存心恶心人的吗?

    连菏熙见状连忙说道:“娘,既然婶娘不舒服,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连滟熙见何氏他们要走,心下有些着急,这澔哥儿还没被曹嬷嬷抱出来呢,何氏现在走了,那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连滟熙这时候真的是后悔了,那可是她的亲弟弟啊,这一下下没见到,心里就担忧的很,万一李氏出了恶念,怎么办?虽然放在自己那儿也不见得就安全到哪里,可总比在李氏那儿强吧?

    虽然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这防人之心也不能无啊。

    连滟熙觉得自己就算是用小人之心度了君子的腹部,那也要让她亲眼看着澔哥儿才好。毕竟,李氏看澔哥儿的眼神,可一点儿也不友善。

    “六妹妹,你怎么了?瞧着魂不守舍的。”

    连滟熙牵强的笑道:“我没事的四姐姐,只是突然想起这会子该让奶娘喂澔哥儿了,这会子想去和母亲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何氏摇着团扇,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何难?你直接让嬷嬷……咦?六娘你还要自个儿照料澔哥儿?”

    连滟熙点头,满脸惭愧的说:“今儿原也是我的错,只想着澔哥儿年幼,姨娘又那样去了。现下在母亲那儿照料,才算是好出处,可却忽略了母亲的身子……”

    “你这想法也没什么不好,虽澔哥儿是庶出,可到底是男丁,在嫂子那儿养着,自是好的。”何氏很赞同连滟熙的想法,随后满脸欣赏的又说道,“我以前只听菏儿说你是个聪慧伶俐的,我原还不算相信,这下子,可算是信了。”

    “六妹妹你一个姑娘家,自个儿都还照顾不过来,有如何能照看的了澔哥儿?”

    连滟熙解释道:“四姐姐误会了呢,我只是想让澔哥儿先住在我那罢了。母亲现在身子不爽利,我这时候若还是麻烦她帮澔哥儿置个住处,恐怕饶了母亲的休养。索性我那弟弟从一出生,就是住我那儿,再者说了,澔哥儿有奶妈嬷嬷,他们都是经验老道的。”

    何氏深深的看了连滟熙一眼,似是要从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个什么。

    “六娘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六妹妹,你这般对澔哥儿,恐怕不好吧?等澔哥儿长大了,他会怨恨你的。”这嫡母亲自抚养的庶子,长大之后不管是地位还是其他,都是不一样的。连菏熙有些不解,这六妹妹看来不笨啊,怎么会想不通这点呢?

    倘若澔哥儿长大后,真是能知道怨恨我,那如何说,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

    想到古奇说过的事情,弟弟是无魂之婴,就算是长大,也是个痴儿。

    长大之后,能不能认识她这个亲姐姐,还不一定呢。

    “五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实在不想因着澔哥儿,而饶了母亲的休养。不管如何,母亲的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

    “哼,你就说的好听。”连潆熙冷笑着走了过来,身后的曹嬷嬷正抱着澔哥儿。

    “四姐姐,母亲如何了?”

    “我娘好着呢,不用你在这儿假好心。”

    曹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何氏,心想四姑娘怎么越大越没脑子了?在二太太的面前,居然还这样?她就不怕二太太在外面嚼舌根说她对自家姐妹不有爱吗?

    连滟熙心里自然是不会关系何氏的,可是她也不能把这样的实话说来吧?

    何氏这会子心里难免对连潆熙有些看法,不过,这两个丫头都不是自己亲身的,她刚刚阻止,是因为两人要动手,而现在只是动嘴皮子,她才不会再阻止呢。

    再说了,何氏本来就和李氏不对盘,一想到当年在自己怀着五娘的时候,李氏一脸关切的将那个小贱蹄子送过来,何氏就恨得牙痒痒。哼,还什么长嫂为母?呸,哪里有嫂子给小叔子找通房的道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些往事,何氏不免心理阴暗起来,恨不得连潆熙越来越这般胡闹,最好是上不了台面!这样正好可以衬托出自家闺女的优秀。

    连滟熙对于连潆熙那些话,只当做没听见,待到秋水从曹嬷嬷手中接过澔哥儿后,她就恭敬的在李氏卧房的门前福礼,只说自己不愿让澔哥儿耽误李氏的休养,所以决定澔哥儿由自己照料。

    这事情李氏自然是愿意的,当下就允了。

    那小孩子她看着就生气,都恨不得直接给掐死,又哪里愿意让澔哥儿住自己的院子?再说了,只要澔哥儿是连滟熙养着,那万一之后出了啥意外,那也是这个死丫头的错,和自己可就毫无干系了。RS 


第59回 逾越

    此时已近黄昏,天空之上晕染着一片片的晚霞,好似水墨画中最为曼妙唯美的笔触。然这般美丽的景致中,却是是不是飘来飘去着一些凡人肉眼所看不见的东西。

    连滟熙坐在雯雪阁的院子里石凳上,瞧着花园中被琳琅修剪的极其好看的杏花,只觉得虽然心里疲惫,可这里却是能够让她松一口气。

    这时她抬头,瞧着那飘过来的绝美女子,她身穿霓裳华彩,乌墨般的长发上珠环翠绕,无风自晃,带着微不可闻的叮咚脆响。

    这明明是她最为美丽炫耀的年华,可无奈英年早逝,迷人的丹凤眼下,在带着数不清的悲哀。

    轻启朱唇,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连姑娘,这些日子,我又记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什么呢?

    连滟熙的眼中带着疑惑和好奇,然身边还跟着丫鬟,她却是不能开口的。

    “那日推我的两人中,有一个,便是我那庶妹。而另一位,我虽没看见真容,却是听见了声音。”她说着说着,绝美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眼眸之中有着痛苦和仇恨。

    连滟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鸳鸯悄无声息的哭泣。

    因这段时间有好些事情要忙碌操心,刘鸳鸯的事情就被搁浅,只让古奇有空的时候多去打探消息。顺带着帮助这位失忆的女鬼恢复记忆。

    这数月的努力,古奇还真是打听了好些消息,而刘鸳鸯的记忆,也在渐渐恢复。

    前儿时候她还和连滟熙说起自己和妹妹刘朱雀的事情。

    那刘朱雀乃她的庶妹,虽姐妹俩有些相似,可刘朱雀的容貌却是大大不如刘鸳鸯。

    年前连滟熙去刘家山庄瞧见刘朱雀的时候,刘鸳鸯还以为她的庶妹是有苦衷,才假冒她。却不想在多方了解后,才知道刘朱雀之所以会这般做,实际上是因为她心中思暮高家的那位少爷,也就是刘鸳鸯的未婚夫。

    当日,那刘朱雀就是和另一人合谋,将刘鸳鸯推入荷花池中,溺毙而死。

    而她则是想要李代桃僵,代替刘鸳鸯出嫁。

    自从这位美丽的女鬼寻来之后,连滟熙实际上一直在猜测这之中的辛秘事儿。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那个刘朱雀,还真是丧心病狂啊,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将自己的嫡姐杀死?

    “连姑娘,我知你不能为我报官翻案,只求您能将这件事情,告诉表哥。只要您能告诉他,我就是来世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呜呜~”说到这里,刘鸳鸯已经泣不成声了。

    连滟熙不好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站在身旁的碧月听见了她的叹息声,不免担忧的说道:“姑娘,您是不是在为小少爷的事情担心?”

    连滟熙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屋子的方向,此刻秋水已经将澔哥儿抱到奶妈那儿了,想必这时候,应该正在香香甜甜的吃奶呢。“倘若他能一辈子如现在这般无忧无虑的,也算是好事。最起码,不用去考虑哪些糟心事儿。”

    碧月的表情略显纠结,她心中觉得自家姑娘必定还是在考虑澔哥儿的事情,不免就忍不住,开了口:“姑娘,奴婢逾越了,这事本不该多嘴,只是今儿的事,奴婢真是觉得你做的不对。”

    连滟熙转头瞄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是逾越,又何必多嘴?”

    “澔哥儿虽小,可到底也是男的,这若是一直在这儿长大,您等年龄到了,可要如何说亲啊。”

    连滟熙倒是没想到碧月居然是因为这个觉得自己不妥,当下就噗嗤小了出来:“说亲?我今年不过九岁,谈这个,恐怕太早了吧?而且,这话可不该是你说的啊。”

    “奴婢逾越了,只心中实在担心姑娘。”

    连滟熙打断了她的话,悠悠说道:“我哪里能顾虑那么久远的事情?只要澔哥儿一辈子平安,我就算不嫁又如何?”

    “姑娘!这话你怎么说的?!”

    她话锋一转,双眸紧紧盯着碧月,冷冷道:“碧月,休要再提。”

    碧月还想多说,此刻却只能闭嘴。

    连滟熙被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本来澔哥儿的事情就让她头痛,现在又是刘鸳鸯的请求。

    这倒不是她不想帮,只是自己一个住在深宅大院的女子,如何能够将这事情告诉那位高家的少爷?就算是去说了,人家相信不相信,还是两说呢。

    不帮?她却是有些不忍心,那刘鸳鸯,也是个可怜人啊。

    连滟熙心中不舒坦,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默默的喝着。

    而这会子碧月却是被后来知晓事情的秋水拉过去好好的说了一顿。

    秋水很是无语的看着碧月,说道:“过去我还以为你是个好性子,却不想这般毛躁?姑娘这几日因着小少爷的事情,本就不痛快,你又何必说这个叫她难受?”

    碧月这时候也知道今儿自己鲁莽了,可她却也不觉得自己错:“我哪里错了?虽然小少爷和姑娘是同胞姐弟,可这男女有别的,小少爷一直在这,到时候耽误的可是姑娘自个儿啊!”

    秋水瞪了她一眼,心想着姑娘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别的我也不与你多说,论理,咱们是奴婢,姑娘是主子。你今日这般,可真是大大的逾越呢!也就是姑娘性子好,这若是换到四姑娘那儿,你怎么被那些个嬷嬷各折磨死,也不一定呢!”

    飞花斋的小丫鬟经常因着惹恼四姑娘而被那些个嬷嬷卖掉换人,已经是府中众人皆知的秘密。虽说这事情不合适,可是当家主母李氏一直当做没看见,他们这些个下人,也只能将这事情放到肚肠里。

    此时秋水提到,着实让碧月心里打了个颤儿。自家姑娘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庶女,地位或许是极其低。可是再如何低贱,也比她这个家生子的丫头强吧?更何况自个儿的卖身契已经是在六姑娘那儿了。自己万一真热闹了她,那如何处置,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秋水姐姐,你说我今儿惹恼了姑娘,会不会真有什么事情?”想起在莲月庵的时候,那位害的方姨娘跌跤早产去世的海兰。她就有点儿害怕,当初,可是自己将她送入官府的啊。

    “你现在知道怕了?”秋水斜眼瞄着她,冷哼道。RS 


第60回 敲打

    被秋水说了一通,碧月在连滟熙面前算是不敢造次了。且还主动跑去连滟熙那儿跪着道歉。

    对于碧月这般行事,连滟熙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虽然私下里算是原谅了她。可心里存着要让碧月长记性的念头,便就什么都不说。

    如此一来,碧月心里更加慌张了。

    往日里自己不管做错什么,姑娘都是宽容大度的原谅,可今儿却这个样子,当真是叫人好生着急。

    连滟熙淡然的喝着茶,不时翻了翻案几上的书卷,心中却是寻思着上学的事情。

    李氏那边已经发话要她和其他的几位姑娘一起跟着读书。

    此时看起来,是对连滟熙有好处。可她这心里却不是很愿意,且不提自己早就会了那些,就说自己这去读书的话,澔哥儿这边就只有下人看着,她真心里,还是不放心的。

    虽说古奇一早就说过要帮忙看着孩子,他虽然不能实际上做什么,可是却能够第一时间给他报信儿。

    但就算如此,连滟熙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她素来心思就重,此时低头瞧着骨瓷茶盅内的碧绿茶汤,却是一直待到那青烟儿都消散了,也一句话不说。

    就算是自己不乐意,可是书还是要读的。自己就算不愿意,李氏也是要逼迫的。

    只是……自己身边现在颇为忠心的丫鬟就这么三个,琳琅年纪不大,现在还跟着柳嬷嬷学规矩,往日里的活儿就是在院子里伺候花卉和扫院子。她这样的粗使丫鬟,就算是自己想用,李氏那边却也是不会答应了。除此之外,碧月又是个鲁莽的性子,且人说话直的很,虽没什么坏心,却容易让人拿到错处。至于秋水——她倒是个沉稳的,连滟熙还真是有心要她去澔哥儿那儿。

    想到这,她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虽说自己往日里也仰仗秋水偏多,可到底这院子里的大丫鬟是海棠,以前在莲月庵是因着海棠不在,秋水才会做的多些。现下回来了,很多事情,自然是要大丫鬟来做,比较妥帖。

    就好比上学的时候身边陪着的丫鬟,连滟熙细细想来,海棠虽然不是个能够信赖的,可拿出来当摆设,却也说得过去。

    将茶盅放回案几,抬眼瞧碧月还跪着,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中带着些许的无奈,淡淡说道:“好了,你也莫要跪了。”

    碧月这会子眼圈儿红彤彤的,她艰难的站起,翠色裙衫都皱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缓慢的屈膝做福礼,道:“谢姑娘~”

    连滟熙今儿有心敲打她,便也不是往日那般说些软话,只微微挑眉,伸出手指划着那骨瓷茶盅的外沿,懒懒的道:“你是府中的家生子,好些规矩应当是比我要清楚的。我也不多说了,今儿回去后,好好的再仔细想想吧。”

    “是,姑娘。”碧月心里害怕,见姑娘压根就不提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更是担心的要命。她扭头向秋水求救,只求能看在往日里的情分上规劝姑娘几句,哪怕是说些好话,也是好的。只可惜自己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这会子秋水正拿着一块抹布背对着她十分认真仔细的擦拭着多宝阁上面的花瓶。

    然这时,她却又不小心与连滟熙对视了一眼,只见姑娘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漠视。虽然与她本身的年龄极其不符,可这会子碧月却想不到怎么多,咬着唇,压抑着眼眶里的泪水,掀开珠帘快步离开,只想赶紧到屋子里大哭一场,好发泄心中的委屈。

    就算是现在,碧月虽然害怕了,却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自己也是为姑娘好啊。怎么就没人能了解她的苦心呢?

    碧月走后,这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然连滟熙却不想一直这样安静下去,而是抬眼看向一旁的秋水。

    这时候秋水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她将抹布放到一边,低眉顺眼的走到连滟熙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这速度之快,基本上是一气合成的。

    连滟熙微微挑眉,秋水这般,自己还真是有些意外。

    秋水却直接开口说道:“姑娘,碧月虽性子鲁莽些,可心里也都是为您着想,请莫要怪罪与她。”

    连滟熙轻轻叹气,此刻她已经不想说这个话题了。但是秋水说了,自己若是不表态,又难免会叫他们心里发寒。

    她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甜腻稚嫩,可却也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怅然:“秋水,我知你素来是个沉稳的,依着你瞧,我将澔哥儿留下,是对是错?”

    秋水微顿,她还真是没想到,连滟熙会问自己这个,虽然意外,可她也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这时候还是好生回答,才是上佳之策:“姑娘这般做,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道理。奴婢见识浅薄,很多也是不懂的。”

    这说了就等于没说啊,连滟熙听的有些好笑,“这般说,想来,你也是不同意我这样的吧。”

    “姑娘,姨娘已经去了,老爷又还在上京,您在这儿能够仰仗的,就只有太太一人。虽说太太不喜澔哥儿,可唯有让澔哥儿在太太那儿长大,这对他以后,才是好啊。奴婢知道您不在乎那些个虚名。这般的话,太太若是多想,可怎么办?”

    秋水说的不无道理,倘若方氏还在,那澔哥儿让姨娘自己养着就是了,也没什么大碍。可现在的问题却是方姨娘已经去了。澔哥儿现在年纪小,在连滟熙这儿也还凑合,可等到以后,这样就真是不妥帖了。

    连滟熙微微点头,不得不承认,秋水说的很对,若是为了澔哥儿的前途着想,那自然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子会好些。可是……

    连滟熙眼睑下垂,眼角渐渐泛起泪花,虽然不想说,可是为了澔哥儿能够好生活着,这件事情,却还是要说:“澔哥儿以后,是不会有什么成绩的。”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姨娘生澔哥儿的时候,那可恶的产婆差点儿将澔哥儿溺死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秋水点头,心中却是有了那么一丝顿悟,虽然这事情没放在明面上,可是那产婆却是李氏安排的人派来的。

    虽说这事情若是仔细追究,必定不会牵扯到李氏,可是秋水也明白,此时多半是和李氏有关系的。

    莫非姑娘,是怕太太对澔哥儿有什么不测?

    可是之前在莲月庵,太太有那么多的机会,还有请来的奶娘都是有机会的。那时候不用,难不成还能在府中弄出事情来?!

    这恐怕,有些不可能吧?

    秋水犹豫着问道:“姑娘,咱们现下已经在府里了,想必那些事情……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连滟熙扬了扬下巴,秋水果然是聪明的,“这事情,说不准的。不过,我要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个。当初那产婆害的澔哥儿闭气,虽然澔哥儿后来活了下来,可是那时候的大夫却说,等他年纪渐长的时候,恐怕不如其他的孩子聪慧。”

    秋水脸一白,唇角微抖,心里有些发颤。实际上,她一直以为连滟熙之所以如此看重澔哥儿,是指望等澔哥儿长大后有了出息后,会好好的待她。却不想……

    “姑娘,您的意思是?”

    连滟熙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念出了两个字。

    秋水怔了怔,此刻,她算是明白为何姑娘最终还是选择将澔哥儿留在身边了。

    倘若澔哥儿真是痴儿,那就算是放在太太那养大,也毫无用处。总不能指望一个痴儿有个好前程吧?

    而在秋水发愣的时候,连滟熙却是斜眼看了看左侧暖房的门帘,屋内无风,可这会子那门帘却是晃了又晃。

    “此事你知道便好,不可外传。”

    秋水肃然起来,郑重点头。

    主仆二人沉默了片刻,连滟熙又开口道:“我和你说这些,一半是因着碧月的事情。你回去后多多劝下,我是知道她的好。自不会在这事情上有什么芥蒂。今儿我就当她年纪小不懂事,这事就算是翻过了。不过,倘若她一直如此,我虽不会厌弃了她,却也是不能重用。”

    “姑娘,奴婢回去后,定当好生的和她说说。”

    连滟熙满意的点头,淡笑道:“如此甚好,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委托你。待到明日我就要和几位姐妹一块儿念书,我放心不下澔哥儿,且虽然那位奶娘极好,可小孩子事儿多,难免有疏忽的。如此,你就留下多帮衬着吧。”

    秋水自是理解连滟熙的意思,只是澔哥儿这边她去了,那姑娘这儿怎办?“姑娘,您是想让碧月陪你吗?”

    连滟熙摇头,“这几日要冷冷她的,再说了,你与碧月现在还只是二等,我虽有心提,可上头还有个海棠呢。”

    “姑娘是想让海棠陪您?可是海棠那样的人,却不是个能够信得过的。奴婢这心里,放心不下。”

    连滟熙淡笑道:“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了,海棠的卖身契可还在我这儿呢。”RS 


第61回 冲突

    秋水此刻觉得姑娘的做法也不无错处,那海棠怎么说也是占着大丫鬟的位置,以前又是在太太那儿做事的,他们这些个从三等提起的丫鬟,自然是不如海棠有底气。虽说现在海棠是被六姑娘厌弃了,可就算是六姑娘,也是要看在太太的面子上,不会如何对海棠。

    正是因此,海棠现在在雯雪阁算是白拿月钱不说,这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还由着她使唤。

    秋水其实一早就很是看不惯了,只不过她素来奉行的做事住着就是事不关己坚决不问。且又一直将姑娘的事情放在首位,其他的就算有些不痛快,自己也能够努力忽视。

    然而,能够忽视是一回事,可心里终究是有那么个疙瘩。

    如今,连滟熙提起了海棠,她这心里,还真是舒坦了一些。

    连滟熙此刻算是解决了一样事情,心里也舒坦了一些,虽说自己这屋子里能用的人不多,可好在秋水碧月都算是忠心的。

    “你且下去吧,海棠的事情早些去说。”

    秋水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还是让奴婢先服侍你更衣吧?”

    连滟熙摇头,拒绝道:“你且回去,我若是有需要,自是会唤你的。”

    秋水向后退了一步,做了福礼后就离开了这屋子。

    此刻屋内只有连滟熙一个活人,那刘鸳鸯和古奇刚刚一直猫在边上无聊着,此刻也算是能出声了。

    刘鸳鸯无声无息的飘到连滟熙的面前,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连姑娘,我的事情……”

    连滟熙伸出手指敲打着桌面,想了想,说道:“你口述,我来写。然后帮你寻个法子送过去。可若是那位高公子不信,我可就没有法子了。”

    古奇在一旁听着,却是露出担忧之色,开口道:“滟滟,这样可以吗?你不是说女孩子是不能到外面通信的吗?到时候被人看出是你的字迹,说是你和高家的那位公大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怎么办?”

    刘鸳鸯听的很是惊慌,丹凤美目中满是担忧:“若是这样,那连姑娘还是不要为我冒险了。”

    连滟熙却是好笑的看向古奇,嗔:“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情我自然是顾虑到的,到时候我会用左手写的。再且说了,我今年不过九岁,那位高公子可都弱冠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关系?这事情说来麻烦的地方,也就是送信这块儿事情多些麻烦。”

    刘鸳鸯在一旁听了后,心中感激不已,眼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落。呜呜咽咽的说道:“多谢连姑娘!”

    刘鸳鸯是欢喜了,可古奇却很担心,“你说是送信,可事情哪里有这样简单?”

    连滟熙却是微微挑眉,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向一旁穿越暖房的珠帘处走去。然后在珠帘处停下,伸出手来拨动着那珠帘。

    “这上面的珠子多半是成色不好的,不过,索性我现在在守孝,屋子里自然是越素淡越好。”

    古奇一脸的不解,开口问道:“你说这个干什么?莫名其妙。”

    “因着是守孝,所以要用素淡的,可是高家这会子是办喜事,少不得要采买些东西。”

    “你的意思是?”

    连滟熙手里依旧捏着那珠帘上的珠子,纤细手腕上那成色不好的银镯子此时瞧着却是比那珠帘的档次要高上许多。

    “那高家是书香门第,就算是办喜事,也少不得要有些雅致的物件。你说,他会不会去置办些书画呢?”她记得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些传闻,高家素来是风雅的,哪怕是红白喜事,也力求雅致。她记得当年三姑娘嫁入高家后,为了讨好夫家,可是准备了好些个书法字画。“我想到时候只要能寻个法子与那些书画一块儿送去,索性都是纸,也不会如何打眼。”

    “我觉得这事情行不通。”古奇摆摆手,飘到了连滟熙的面前,“就算是那位高公子有这个想法,你要怎么样做?难不成你还能让府中的小厮给你送信?现在这连府是李氏管着呢,你做什么,可都是在她眼皮子地下。”

    连滟熙柳眉轻佻巧笑嫣然,“明儿开始我就要入学了,虽都是族里的姑娘,可那些人自然是不愿意多和我搭理的。但是,倘若他们要组织个什么踏青的事情,指不定就会带上我。只要能够出府,这信自然就能送到。当然了,这事情我也不能说个绝对。”其实连滟熙心里在这个问题上,也不过是占个机遇,倘若有这个运气,那便好,若是没有,自己实在无法,刘鸳鸯就算是要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鸳鸯自然知道这事情做起来有多么艰难,她掉着眼泪,呜呜咽咽的点头说好。“连姑娘莫要太过在意,这一切原也就是小女子的命。”

    连滟熙心里总归是不忍的,可是她也不能打十足的包票。再者说了,自己对高家那是一个熟人都没有,就算是她想哟托人送信过去,也是不合适的。

    虽说外院琳琅的哥哥是个能用的,但是自己一个姑娘家的,年纪再幼,可是给高家少爷送信这事情说出去,定然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好了,你也莫要说了,成事在天。咱先将信件写好,只要是有机会的,我定当帮你送到……”

    且不提连滟熙如何按照刘鸳鸯的口吻用左手写信,那方海棠却是从秋水那儿听到了明日陪连滟熙上学的事情后,却是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你是说姑娘叫我去?为何不是你?”

    秋水这人素来是稳重厚道的,可是现在听海棠这样说,也忍不住的生气:“你是咱们院子里唯一的大丫鬟,明儿不是你去,还能上我们这些二等丫鬟去吗?”

    海棠缩缩脖子,一脸的胆怯回避,“秋水妹妹,你能不能和姑娘说一声,我最近身子不爽利,且姑娘素来是厌弃我的。我这般去,万一姑娘是存心想要折腾我的,可怎么办啊?”

    哗啦,秋水和海棠听着声音齐齐将头转过去,却见本来管着的房门打开了,碧月眼圈儿红彤彤的,一脸怒气的看着海棠,说道:“你这个黑了心肠的东西,居然用这种话编排我们姑娘?!什么叫存心折腾,你是丫鬟,就算是大丫鬟,也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个丫鬟!海棠你真是太不知足了!你那般对姑娘,姑娘还心善的没去惩罚你。现在倒是好了,不就是陪着姑娘去上学吗?!说来这可该是荣耀长脸的事情,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是姑娘存心折腾了?!”

    海棠听的心里别扭,她想起自己这几个月在府上的日子,被柳嬷嬷管束着,哪里都不敢去,天天发闷不说,不管是主子们还是那些粗使丫鬟,都是拿那种眼神看她,好似自己活着就是丢脸事情一般,只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苦命之人。心里就觉得姑娘当初之所以没有惩罚她,指不定就是想要让自己被冷落,落了面子!

    海棠越想越气,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连滟熙所赐,因此心里是更加的冤魂。

    此刻她这心里,可完全没有想到当初就是自己背叛了连滟熙,才害的自己被柳嬷嬷看管,受了那么多苦。

    “我为何不能说这些?你们那会子随着姑娘出去过活,算是快活了,可哪里有想到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海棠越说越伤心,眼泪珠儿就这样丢了下来。

    碧月和秋水听的脸都黑了,什么叫出去快活?那莲月庵可是清修之地,哪里就快活了?更何况自家姑娘在莲月庵经历的事情,根本就一点儿都让人快活不起来了?

    碧月气的咬牙跺脚,指着海棠又骂了起来,“你可真是不要脸,这种昏话都能说出来!明明是你对不起姑娘,帮着四姑娘污蔑咱们六姑娘,现下居然还有脸在这儿掉眼泪?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好意思在这儿哭?”

    “呜呜~”海棠心知碧月说的是实话,虽然很想反驳,可却无言以对,只能求助的看向秋水。

    而秋水此刻脸都黑了,心想姑娘安排海棠去,果然是对的,这样个不要脸心又烂黑的东西,指不定就在姑娘不在的时候做出什么腌臜事!

    碧月可不管那么多,自从自己来服侍六姑娘后,虽说是不如在其他几个姑娘那儿有前途,可是六姑娘对待他们从来都是心善的,若是有好处,也不会忘记他们。

    她自小就被父母教导的要知恩图报,她只觉得姑娘人太好,如海棠这样的,早就该送去牙婆那儿给卖掉,哪里在这儿享受大丫鬟的日子?!

    “你哭个什么劲儿,咱们姑娘得了你这样的人做大丫鬟,才最是倒霉呢!哼,往日里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受苦?你也不看看咱们姑娘瘦成什么样了!再看看你自己,珠圆玉润的,别人不知,还道咱们雯雪阁的饭食都被你给抢了呢!少给我拿乔在这说三道四了!说那些个恶心话,你也不怕折寿!”RS 


第62回 邂逅

    碧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羞得海棠脸蛋儿通红,她死命的咬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自己没有?那件事情可是闹得人尽皆知,此时就算是想要辩解,也显得极其无力。当下,海棠转身就要走。

    碧月哪里能够让她走掉?

    三步并两步,拽着海棠的衣服,气愤的说道:“怎么,我就那么说了两句,你就想跑?”

    秋水上前一步,劝解道:“算了吧,这般再吵下去,小心姑娘那边怪罪下来。”

    碧月今儿才惹得自家姑娘不快,此刻听秋水这样一双,当下气焰就小了一半,手劲也松了些。

    海棠猛的一挣,就跑了出去。

    她这般直接从院子的后门跑走,秋水和碧月却是没有去追的。

    秋水只是无奈的看着碧月说道:“亏得柳嬷嬷这会子去太太那边回话,若不然你可又要给姑娘招惹麻烦了。”

    碧月刚刚吵的兴奋,这会子却也有些后怕。

    姑娘虽说是个心善的,可自己若真是做得极其不妥,她也是有可能将其撵出院子。

    当下,碧月就心虚的拉着秋水的袖口,说道:“好秋水,这事情你可定要帮我瞒过去。”

    秋水也不是个多嘴的,此事自然不会乱说,只将自己在连滟熙那边听到的一些事情说给碧月听,旁敲侧击的让碧月以后多多注意,且也将其中的一些利害关系,暗示给她听。

    至于澔哥儿的事情,秋水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这方碧月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招惹连滟熙气恼,那边海棠一边哭一边跑,待到她哭累停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鲜少过来的假山边。她索性钻了进去,寻了个表面还算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

    海棠心里是苦闷的,她真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虽说那时候,自己确实是收了四姑娘的好处,才说了那些话。可是在六姑娘也没有被如何如何啊?

    反观自己,自从跟了六姑娘以后,那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糟心不说,还被人看不起。

    不说雯雪阁其他的丫鬟如何,就是单看今儿那碧月对她,态度就是极其恶劣的。海棠很是不解,自己也没做什么啊?且那六姑娘又不是个得宠的,与其伺候这样的主子,还不如在太太身边做三等丫鬟来的舒心呢!

    海棠心里越发不愤,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六姑娘和碧月、秋水造成的。

    若不然自己哪里会是这样尴尬的过活?

    现在好了,还要她去伺候着六姑娘去上学?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还做这样的事情?绝对是故意的!

    海棠越想越愤怒,越想越委屈,只顾着一个人在那儿哭泣。却没听到身后传来枯枝被踩的吱喇声。

    “是谁在假山里?”连渝一脸疑窦的看着那假山洞口,自己莫不是听错了?怎的好似里面有女子呜咽声?

    海棠身子一震,这外头居然有个男子?

    这后院里,怎么会有男子?

    震惊过后,她又冷静下来,在后院能够自由行走的男子,那自然就是自家的少爷了。只不知到底是哪一个。

    海棠擦干眼泪,整理好衣服后,就走出了假山,这男子眉目俊逸,通身墨绿长衫,上面有金丝线构成的青松纹饰,腰间挂着一串玛瑙。

    她是认识大少爷的,只从没这般仔细瞧过,原来大少爷是这般的英俊啊。海棠只觉得小心儿就好似发疯一般砰砰乱跳,他连忙做了福礼,用那带着哭腔的糯软之声,说道:“奴婢拜见大少爷。”

    连渝在海棠走出来的时候,却也是惊讶了一把。这丫鬟的长相颇为眼熟,可在哪里瞧过,却是记不得的。她眉眼之间带着一抹舒展不开的惆怅,身姿消瘦,看着却是有几分弱风扶柳的姿态。

    连渝听着糯糯的声音,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带着酥软,对这丫鬟又多出了几分兴趣:“你是哪个院的丫鬟?我怎么瞧着你怪眼熟的?”

    海棠听他说眼熟,只觉得欢喜不已,脑袋垂的很低,娇羞的说道:“奴婢名唤海棠,是雯雪阁的大丫鬟。大少爷瞧着奴婢眼熟,想来是因为奴婢以前在太太身边伺候过。”

    雯雪阁?那不是六妹妹的园子吗?一听是妹妹身边的丫鬟,连渝不免有些泄气。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里明明知道不行,可就越发的想。若说刚刚连渝对着海棠不过三分兴趣的话,此刻却是六分了。

    “既然是雯雪阁的丫鬟,怎么在这里偷偷哭?莫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遭了惩罚?”

    听着连渝的问话,海棠只觉得刚刚一切的委屈都是值得的,脸蛋儿红扑扑,娇羞中带着难为情,弱弱的说道:“奴婢没做什么错事。只是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爹娘,心里有些思念罢了。”

    孝顺的人总是能够引起别人的好感,此刻连渝就觉得这丫鬟的平行还真是不错。

    连渝有心多和这丫鬟来往,就多问了几个连滟熙的问题。

    海棠一边用那糯软的声音回答,一边却是有些纳闷,以前只知大少奶奶和六姑娘有些来往,却不想原来大少爷也是关心六姑娘的。

    若说海棠开始还觉得自己今儿极其倒霉的话,那么此刻她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倘若自己能够得到大少爷的青睐,那说不定就能又过上好日子了!

    此刻海棠的脑海里,已经幻想到以后成为主子后,如何使唤丫鬟什么的。她越是这般想,那看连渝的眼神就越发的明亮耀眼。

    连渝在她眼中,已经不是个主子了,而是数不尽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以及一屋子可供她呼唤的丫鬟婢子。

    虽说两人都有心在这儿说话,可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长眼睛,喜欢破坏这个唯美的邂逅。

    “相公,您在这里做什么啊?”上官氏心里带着狐疑和猜忌,嘴角却挂着温婉的笑意。

    海棠见上官氏过来,连忙冲到前面向她福了福,道:“大少奶奶~”

    上官氏眉头微皱,这个丫鬟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抬头看了看连渝,又仔细端倪海棠,似是要从这其中挖掘什么。

    海棠心里只觉得十分害怕,万一大少奶奶误会了什么怎么办?

    她越是想,这脸就红的越发厉害。

    而连渝则是怜香惜玉的看着她,只觉得这小姑娘羞涩的样子十分可爱。

    上官氏瞧着状况,心里自是有数。虽说心里有些不快,堵得厉害,但是自个儿院子里那么多莺莺燕燕她都能承受,又更何况这个?索性这些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可是……待到上官氏仔细敲过后,却是十分诧异,“咦?你不是海棠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专门来勾引爷的?!

    连渝不知道海棠的事情,不代表上官氏就不知道。虽说作为新妇,上官氏并没有去着手管理连府,但是后院该知道的事情,自是一个都不少。更何况这海棠闹出来的事情,还是让六姑娘在祠堂关了几个月禁闭那么大的事情?!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万一被上官氏在连渝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那她的美梦岂不是要破灭了?

    上官氏并没有说这些,后院的事情哪里有和自己男人说的?她又不傻,相公可是最讨厌这些事情的。“海棠,你既然来这,就随我走一趟吧。”

    “你找她做什么?”连渝不解的问道,心中有些疑惑。

    而这个态度看在上官氏的眼中,就是对她的不信任,且对这海棠也必然是动心了的。

    这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小蹄子!

    上官氏心里暗恨,表面上却是各种的贤惠大方:“相公,我找她自然是有事的。六妹妹回来之后,我都没过去看她呢,现下这边正好做了些点心,本想着晚些时候送过去的。既然海棠在这儿,那就让她拿过去,我改日再去看六妹妹。”

    连渝对于这个庶妹,可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脑子里就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个妹妹。此刻心里也有些纳闷,怎么听着口吻,似乎上官氏和六妹妹关系不错?

    在连渝的心里,只有嫡亲的妹妹连潆熙才是自己的妹妹,至于那些庶出,也不过是半个奴才罢了,算不得什么。

    他觉得上官氏和六妹妹亲,那就代表和四妹妹关系不好。此刻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你一个妇人,闲着没事去六妹妹那里做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母亲那里尽孝道呢!”

    上官氏听的气血上涌,她每天都有去李氏那儿立规矩,这难道还不够吗?

    她知道相公看不起庶妹,自然也不会多加理论,只是摆着贤惠的姿态,将自己作为新妇必须要做的事情,隐晦的说了一番:“相公,六妹妹回来到现在,我一次都没去过,已经很不妥了。怎么说我作为嫂子,也是要表示一番……”

    连渝对于内院的事情,向来是直接无视的。此刻听上官氏说起,只觉烦躁,直接打断道:“行了,你也别说这些,那到底也是我妹妹,这原也是应该的,赶紧去吧。” 


第63回 私会

    连渝虽然对海棠有兴趣,可也没饥不择食到去要自己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只多看两眼,并不十分留恋,就直接与上官氏告别离去,准备出去寻几个好友谈天说地乐呵乐呵。

    上官氏与夫君告别之后,面带微笑的开始与海棠说话:“你家姑娘如今怎样了?”

    “姑娘一切安好,多谢少奶奶关心。”海棠心里有点儿发虚和懊恼,只怨恨这上官氏为何偏偏你这时候出现,她若是能晚点时候,自己指不定就……

    上官氏自是不会将这小丫头放在眼里,之所以会问,也不过是心里还真是有些挂念这个妹妹。“那边好,你且随我过来吧。”

    海棠跟着上官氏入了彩斓斋,一入厅堂,她就被这儿富贵的景象吸引住了。

    玉石雕琢的屏风、珊瑚石盆景、玛瑙宝石串成的珠帘……

    这些摆设华贵就算了,就连那黄花梨木的案几上随手放的摆设,瞧着也都是金光灿灿价值连城的。

    这儿的摆设,居然比太太那儿还华贵?

    若是我能够在这院子里就伺候主子就好了,和六姑娘的园子比,这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上官氏见海棠入屋子后,就一个劲的四处张望,这心里面已经感到不喜。

    对于这个一点儿也不忠诚的奴婢,上官氏心里是很看不起的。当下就名丫鬟将备好的点心交给她,另外嘱咐着趁着点心还有些温热的时候,赶紧送到连六娘那儿。

    海棠这边是笑着答应,心里却十分看不起。这少奶奶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我好歹也是个跑腿的,怎么都不给我点儿赏钱?

    她对这屋子里的华贵只觉得看不过来,恨不得钻入其中,好生的与那些宝贝亲密接触一下。

    然上官氏并没有打算给她这个机会,面带微笑的催促她赶紧走人。

    海棠无奈,只能告退。

    就在海棠踏出厅堂门槛的那一刹,上官氏脸上的端庄笑容也全部淡去了。刚刚海棠看这屋子的表情可是全部都落到她眼睛里了,心里对于这样的丫头最是看不惯了。心中暗暗诽谤,也就是婆婆屋子里的丫鬟,才会这般的不要脸。她一想到现在屋子里最得宠的通房就是婆婆给的丫鬟,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海棠回到雯雪阁的分割线

    海棠提着食盒走入院子时,就瞧见秋水正在门口不知道和柳嬷嬷说些什么。

    心里很是害怕,万一秋水在柳嬷嬷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可怎么办?她琢磨了一下,偷偷摸摸的提着篮子就从边上的树冠那儿走去。只求寻个隐蔽的地方,偷偷走进去。

    可是她这没走两步,就被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的琳琅逮了个正着。

    “海棠姐姐,你猫在这里干什么?”

    海棠伸手捂住琳琅的嘴巴,压低声音说道:“嘘,别出声。”

    琳琅的心是向着连滟熙,对于海棠,自然也是不待见。只她不过是个三等丫鬟,有些时候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不过,使点儿小绊子,这个还是可以有的。

    琳琅水灵灵的眼珠子转了转,睁开了海棠的手后,故意提高声音,有些恼怒的说:“海棠姐姐,你不让我说话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琳琅的声音十分清脆响亮,此刻在前方正在说话的秋水和柳嬷嬷都听到了。

    两人闻声而来,却是一脸无语的看着海棠。

    秋水眉头紧紧皱着,很是不能理解为何海棠要捂着琳琅的嘴巴。

    柳嬷嬷收了连滟熙很多好处,虽然她还算是李氏的人,可自觉六姑娘没有薄待她。心里也是越发愿意在不违背李氏的情况下,帮着六姑娘,因此,一想到自己是打了包票要好好调教海棠。现在就有些生气,这样的不懂规矩,实在是打脸的紧。

    当下,柳嬷嬷就沉着脸,说道:“海棠,你好好的不在屋子里伺候姑娘,在这儿捂琳琅的嘴做什么?”

    海棠心里对柳嬷嬷很是害怕,一想到这几个月自己过得苦日子,就暗暗仇恨起来。

    只不过现在,她却是没底气与柳嬷嬷抗衡什么的。

    当下就谄媚的笑着说:“我这不是有份大少奶奶送给我们姑娘的点心,本是想绕进入直接送过去的。”

    柳嬷嬷哪里会信这个理由?不过此刻也没揭穿,只冷哼道:“既然是给姑娘送点心,你还走这样到处是土的地方,也不怕弄脏了食物。”

    海棠本来就心虚,又很怕柳嬷嬷。

    当下就灰溜溜的走了出来,将食盒交给秋水。

    秋水直接拿过食盒,也没用正眼看她,更不曾询问为何海棠会拿了大少奶奶送来的食盒。只转身径直走到连滟熙休息的房间里。

    此刻连滟熙刚刚将刘鸳鸯的那封信写好塞入信封之中糊好。

    “姑娘。”秋水福了福,说,“刚刚海棠出去了一趟,从大少奶奶那儿拿了一食盒的点心,说是大少奶奶送给你的。”

    连滟熙柳眉微蹙,稚嫩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不解,“她今儿出去了?”

    秋水点头,直接跪了下来,只说请求连滟熙原谅自己和碧月。

    “发生什么事情了?”

    秋水直接将自己和海棠说话冲突,后碧月闯出来与海棠吵架,又将海棠气走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番。

    连滟熙微微挑眉,嘴角却是挂着笑。虽说碧月是鲁莽了一些,不过也能听出来,这是向着自己的。她并没有质疑秋水的话,因为他们吵架的时候,古奇有飘过去瞧,虽然只了解到海棠与碧月争执的事情,但是连滟熙此刻在听秋水详细的说来,也知道她的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

    心里不免对秋水又高看了几分,只觉得这丫头和当年一样,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虽性格不如碧月活泼,可却是稳重的。

    “原来是这样啊,好了,你也莫要跪了。到底这事情也不是你的错。”

    秋水却感到不安,眉宇中带着有错,开口道:“姑娘,奴婢心里担忧的紧,你说海棠会不会在大少奶奶那儿胡言乱语?”

    在连滟熙的记忆里,上官氏这个嫂子,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有着自己的小私心,可对于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却也没有瞧不起的情绪。

    而且,当年的上官氏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在李氏和连渝面前,一直都没什么话语权。

    连滟熙不知道在自己死后,上官氏有没有怀孕生子,不过她在之前与上官氏的接触中,却觉得她人也不算坏。

    且自己这儿也没什么她可图的地方,估摸着,应是可怜自己刚刚失了生母,又要抚养幼弟,才这般表示友好的吧。

    “嫂嫂为人素来正直,又出自书香门第,想来断不会因为一个丫鬟的话,而轻信什么。”她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海棠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不管她人如何,那出去了,就是代表咱们雯雪阁的面子,且她性子又是那般,真若是任由她在外面,恐她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姑娘说的是。”秋水知道她是想起了簪子的事情,才这般说。

    “这样吧,你回去和碧月还有琳琅说下,只要海棠不在我身边,你们就帮我盯着她,莫要一个人独自出了院子。”连滟熙知道海棠是个不可靠的,本来让她跟着自己去上学,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若是任由她随意行走,也是不放心的。

    索性就摆在明处和秋水他们说,这样自己也省了好多的事情。

    “姑娘尽管放心,我等下回去,就和他们说去。”

    “除此之外,澔哥儿的屋子,也不能让人随意出入。”

    秋水郑重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

    连滟熙交代完了事,方才有心情瞧瞧上官氏送的到底是什么点心。

    秋水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待到拿出最后一叠的时候,却发现下面垫着一长纸。上面写了两排字。

    “姑娘,这儿有张纸。”

    连滟熙瞧着秋水递过来的纸,看过字后,表情却是越发严肃了。“这海棠真是好大的胆子!”

    秋水识字不多,那上面的字,她也就认识几个,因此并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

    “秋水,以后你一定要小心盯着海棠,她居然在光天白日里,和我大哥……私会。”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极其艰难,幸亏上官氏是个心善的,私下里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若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要等到海棠做出了什么不要脸,有损她闺誉的事情呢!

    秋水听了也是吓一跳,她还以为海棠只是因为委屈跑出去哭,却不想居然是和大少爷私会?

    她着急的问道:“大少奶奶是怎么说的,姑娘?有没有旁人瞧见?”

    上官氏说的很简单,就是自己在寻找连渝的时候却瞧见连渝和海棠在假山石旁。而那时候,海棠的眼圈儿是红彤彤的。虽然她觉得海棠看自家相公的眼神不对劲,可毕竟没有什么实际的行为,所以没有说。

    但是她不说,连滟熙却是察觉的到。RS 


第64回 议

    虽说这事情只是上官氏的一己之见,也许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或许只是巧合,可能不过是个意外。

    但是,连滟熙却觉得有必要好生注意一番,那海棠不管是前世今生,都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丫鬟。当年自己年幼,好多事情都不懂,才任由她在自己院子里作威作福,到最后好些时候,还非要求着她,才能过活。

    而这一世,一切都已经有所改变,虽然很多事情依旧让连滟熙感到难过。

    不过这个海棠却是必须要防范的。

    “姑娘,若这事情被太太得知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处罚了。”秋水担忧的说。

    连滟熙稳了稳心神,她觉得上官氏既然是用这个方式将事情告诉她,说不定就是有意帮着她隐瞒。

    看来,海棠还是不能留!

    连滟熙本来是觉得,只要一直放在眼皮子底下,那海棠不过是个奴婢,想来也翻腾不出什么。不过,上官氏在字里行间暗示的,却是让自己不得不重视一番。

    “此时你且莫要声张,容我先与嫂嫂好生谈谈,再说。”

    秋水福了福身子,只说了一个是。然她心里也是极其清楚的,不管如何,那海棠若真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那她所在的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可就都要没脸了。

    真是一只老鼠坏一锅汤!

    饶是秋水这样性情温和之人,此刻也是极其厌恶海棠的。她是丫鬟,自然也能猜测到海棠的心思……

    连滟熙虽说表面上装作没事,可心里却是将这事情方的端端正正,且也让古奇好生看着。

    古奇作为穿越人士,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可怕事情。只觉得那一个小丫鬟有点儿花花心思,不是很正常吗?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海棠想要用某些方式过上好日子,也可以理解啊。

    但是,连滟熙在这个问题上,却是十分严肃的好好和他说了一边,“不错,海棠只是个丫鬟,可是她现在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啊。”

    “她是她,你是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她是我的大丫鬟,我若是不在,她便是代表了我雯雪阁,你说说看,倘若外人知道她是个那样的女子,那些人又如何看待我和雯雪阁内的其他丫鬟?”

    刘鸳鸯很是肯定的点头,说道:“连姑娘,你这丫鬟,真是要不得了,赶紧寻个方法,卖掉吧。”

    连滟熙心里一动,可眼眸中的亮光又很快暗淡下来,“丫鬟们的数目都是有定制的,若是个普通的小丫鬟,我撵走就算了,可海棠是太太给我的丫鬟。这若是被我给卖掉了,少不得要被太太知道,到时候要如何解释?总归是个麻烦事。”

    作为一个在院子里做不了主的庶女,连滟熙只觉得束手束脚,十分的不痛快。

    刘鸳鸯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反倒是劝着连滟熙早些休息,只说是明儿还要上学,若是精神不好,恐怕也不妥帖。

    连滟熙也知道这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当下也就听了刘鸳鸯的建议,更衣睡觉。

    翌日醒来,连滟熙梳洗更衣后,先跑去看了看澔哥儿的情况,顺便听了听古奇请来的鬼魂丫鬟翠花昨晚守夜的情况。

    “六姑娘放心好了,澔哥儿昨儿晚上就醒了一次,奶娘帮着给换了尿布后,就又睡着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颌首微笑,便转头对秋水好生交代一番,便让海棠陪着走出了雯雪阁去李氏那请安。

    海棠打了个哈欠,昨儿一晚上都在想着大少爷,心里寻思了好几个法子,可不管哪个,都觉得不保险,心里正发愁中,这天居然就亮了。

    连滟熙眉头微蹙,不悦的看向海棠,问道:“昨儿晚上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般没精神?”

    海棠干笑两声眼珠子乱转,只说昨晚做了噩梦。连滟熙自是不信,不过此刻也没兴趣去说这事情。

    他们走到听风苑,连滟熙恭敬有礼的给李氏请安。

    “你今儿便要去闺学了吧?”

    所谓的闺学,也就是连府请了几位女先生,专门在府里给连家的小姐上课。仔细说来,也不过是教授他们识些字,和女红等女子应当学习的才艺。

    连滟熙心中冷笑,知道这寻常府中还会教授府中的姑娘理家,可李氏心中忌惮他们这些庶出,所以并没有要求自家府中的闺学开设这门课。

    虽然对李氏又很多怨恨,然此刻连滟熙表面上可是一派的尊敬。

    李氏今儿的心情还算不错,她虽然厌恶方姨娘,不过也没蠢到和一个死人过不去。不过是个庶女,至多到后来多赔一些嫁妆,当真是不足为奇的。

    “好孩子,虽说既然是去学了,就要认真写,不过你身子弱,可千万要顾及着自己。”

    连滟熙点头,恭敬的说道:“多谢母亲关心。”

    李氏满意的点头,庶女不足为奇,至于那个庶子……现在还那么年幼,谁知道以后如何?且先放着,待到以后寻了机会,再去对付也是不迟的。

    实际上,对于李氏来说,方姨娘难产那日失了机会,且那产婆又当场被抓。倘若这时候连珏还在莫城,对于这事情自然要起疑。这虽然说是后宅的阴私事,可毕竟关系到子嗣。连珏就算对其他的事情不在意,这个也是要重视的。也算是李氏走运,连珏这时候不再,方姨娘生产的地方又是莲月庵。这事情就算是怀疑到李氏头上,可毕竟是死无对证,且那孩子又获得好端端的。所以此刻的她,还是很安全的,就算是连珏起疑,也说不得什么。

    “好了,你且赶紧去吧,莫要迟了,以后凡是上闺学的日子,就不用过来请安了。”李氏十分慈母的说,却是已经低头喝茶,看也不看连滟熙。这六娘与方氏的长的实在像,她这看多了,心里是会不舒服的。

    连滟熙告退,就直接去了上闺学的院子。

    因着闺学里的学生都是连家适龄的姑娘,因此除了二房的连菏熙之外,连滟熙还看见了其他旁支的连家姑娘。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和那些姑娘深交,只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海棠这一路上只觉得心绪不安,她若是一直在这儿陪姑娘上学,自己又如何有机会?

    “海棠。”

    “……”

    “海棠?”

    一直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海棠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问道:“啊!姑娘,有什么事吗?”

    连滟熙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研磨。”

    海棠听后便快速的从早间一直提着的盒子里取出纸笔砚台镇纸。

    “六妹妹?你今儿居然也来上学了?”连潆熙一进入课堂,就瞧见了连滟熙,她脸上挂着笑,眼中却并没有笑意。

    连滟熙没兴趣这时候和她拌嘴,因此只是简单的说道:“四姐姐,是母亲让我来的。”

    虽然连潆熙有心想要多讽刺两句,可这时候教书的女先生却是到了。

    姑娘们纷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闺学的课业并不紧,一日只上两个时辰,相对来说,还是十分轻松的。

    因此等先生离开后,原本安静的闺学就又喧闹起来。

    此刻时间尚早,姑娘们也不愿意那么早回府,就开始商量着半月后休沐日改如何过。

    有人建议去放风筝,有人建议去赏花,还有人说要去湖边采风。

    这姑娘们一多,说笑议论起来,却是十分热闹的。

    而这其中,地位最高的姑娘就是连潆熙和连菏熙两位了,他们都是嫡支中的嫡女,说的话,自然是有些重量的。

    连潆熙心里比较想去放风筝,不过她在外人面前,素来喜爱将自己表现的十分大气,所以此刻却是不动声色。旁人也看不出她想去哪里。

    而连菏熙心里则是想去赏花,因此就拉着连潆熙,笑语嫣然的说道:“四姐姐,我听说莫城东边锥子山上有一片极其美丽的樱花林,可巧这樱花的花期也到了,要不咱们去那儿赏花吧?”

    连潆熙自个儿在院子里就喜欢摆弄花草,这若是到外面还看花,自然是没什么意思。

    “你若是喜欢赏花,就到我院子里瞧是了,何苦走那么远?”

    连菏熙的笑容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僵掉,反而是好像没听懂连潆熙的意思,继续微笑着说道:“四姐姐果然是会心疼人,知道我走多了会累。只不过你这却是想多了,咱们来回路上都是坐车,至多是到了那樱花林的时候才下车,又哪里会累着了?”说到这,她眼珠子一转,却是有些暧昧的转头看向了连潼熙,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姐姐,我听闻那锥子山上可是有个避暑山庄,听闻是高家的呢。”

    这高家,正是连潼熙定亲的人家。只不过,那避暑山庄却是高家嫡长子高瞻的产业,而连潼熙嫁的却是高家的庶子高望。因此现在听连菏熙这般说,连潼熙的心里,可是有些不快的。RS 


第65回 非分之想

    连潼熙心里不痛快,只觉得五妹妹这般说,定然是瞧不起她。

    咬咬唇,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五妹妹,那既然是高家的产业,咱们这般冒冒然,恐怕十分不妥帖吧?”

    连菏熙甜笑说道:“四姐姐,我们又不是去高家的避暑山庄,不过是在附近的樱花林里玩。”

    连潼熙听的心里气闷,可又不好说什么,女孩子家的脸皮本来就薄,此刻更是不好去明说了。

    连滟熙本来对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心态,索性到时候自己也没打算去的。

    可是现在一听那附近是高家的避暑山庄,这就少不得要犹豫一番。虽然刘高两家的亲事逼近,那封信,自然是越早送到越好。

    当然,其中连滟熙也考虑过那位高公子是否会相信这事情。

    只是她人单力薄,做的也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倘若那位高公子真是不信,她也是没法子的。

    而此刻,就在几位姐妹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连滟熙却瞧见刘鸳鸯的鬼魂缓缓飘来,丹凤美目中盈满泪水。那样子瞧着,就极其让人不忍。

    “当年,我与表哥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樱花林中。”似乎是想起了那些甜蜜的往事,刘鸳鸯面容之上浮现一抹春色,她虽然长相极美,可到底成为鬼魂后,那肤色也不如往昔的凝白粉嫩,此刻是一片晦暗与惨白。“是我福薄命浅……”

    连滟熙听的心里也觉得压抑,就连这四周的空气都好像越发的凝重。

    “六妹妹,你发什么呆呢?”连菏熙无意间瞧见连滟熙的脸色不算如何好,好奇之下,就缓步走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连滟熙浅笑,带着温顺的绵软语调,说:“五姐姐,我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在好奇你们到底决定去哪里罢了。”

    作为庶女,连滟熙的建议自然没人去听。索性她想去哪,也不会有人采纳。

    连菏熙也没问连滟熙想去哪里,只是笑眯眯的问道:“我们准备去看樱花林,你也去如何?”

    连潆熙冷哼,轻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这样的好机会,去的又是好地方,她哪里会不想去?”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连家的姑娘都看向这边。

    连四娘这话说的,当真是打脸啊!想来凡是有些脾气的,定然是要翻脸。

    倘若连滟熙今年真的是只有九岁,倒是还真会生气。然此刻,她可真是不会和任性的连潆熙置气。索性若真是吵了,那定然是自己倒霉。

    连滟熙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双手捏着帕子,绞啊又绞。

    海棠在一旁看的心里又是着急又是自认倒霉,她怎么就伺候个这样的主子?平常面对自己,还显得那么凶,怎么到了四姑娘面前,就这样一幅委屈的样子呢?

    “哼,你委屈个什么劲啊?”连潆熙瞧着连滟熙那委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连菏熙却是笑眯眯的做和事老:“好姐姐,咱们欢欢喜喜的说话,你怎么就这般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妹妹常年在外面住着,又没有正经学规矩,这有些不懂事、胆子小也是常事。”

    这话说的连潆熙心里还算舒坦,虽然她也看不顺眼连菏熙,不过相比较而言,自然是嫡出的堂姐妹要亲近一些。

    “五妹妹说的是,原是我想多了。只当她是故意的。好了好了,你也别在这儿碍眼了,等我们决定了去处自然会叫上你了。”连潆熙摆摆手,好似赶苍蝇一般的轻蔑样子。

    连滟熙心里压着恼火,虽然很想冲动的去回嘴,可却硬生生的压住了。

    而此刻连潆熙的话,却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她狠狠践踏了。

    就在这时,连菏熙却是握住了连滟熙的手腕。

    “六妹妹,你想去樱花林吗?”此话说的好不亲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是自小一处长大的亲姐妹呢。

    连滟熙只觉得那已经到达破裂边缘的理智又回来了一些。她缓缓点头,说道:“我自是想去的。”

    “妹妹莫要多想,你四姐姐就是那性子,说话也是没个遍及的。”连菏熙小声的在连滟熙耳边说道。

    连滟熙有些茫然和不解,也小声说道:“五姐姐你为何这般?”

    连菏熙只是甜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身与其他姑娘们议论着。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那樱花林。

    虽然连潆熙有些不乐意,可出于姐妹之间的友爱,她却是不得不谦让一番的。本来只是随口说去也可以,却不想五妹妹居然一点儿推辞都没有,直接敲定了。

    想到这,连潆熙只觉得心里不痛快,可是那么多人都在这儿,却也不好发作什么。

    出游的地方和时间定了,又因着去的地方是连菏熙决定的,所以那日的行程计划,就全权由连菏熙计划筹备。

    五娘连菏熙如何筹备出游之事暂且不加赘叙,且说连滟熙自开始闺学后,日日都极其繁忙,虽说李氏免了请安,可连滟熙清楚那是李氏摆大度,自己若是不去,那就是不孝。因此,不管李氏如何说不用去,她也是雷打不动的晨昏定省。而之后就是去闺学上课,回来后还要照看澔哥儿。

    连滟熙觉得日子过的忙碌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有些人的心中,却是感到极度不满。海棠心中气恼,只觉得姑娘回来之前的日子虽然说有些辛苦,可相较来说却也没现在忙碌。

    这若是人人都忙碌,也就算了,可偏生每次会雯雪阁的时候,都瞧着碧月、秋水在那儿照看澔哥儿,瞧那样子,却是极其空闲自在的。而至于秋水、碧月因为照看澔哥儿而极少睡觉的事情,她就只当没看见。只觉得六姑娘是故意这样安排,为的就是不让她好过。

    她越想,心里就越发的不愤。

    只觉六姑娘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针对她的。

    这日,海棠因为听四姑娘身边的丫鬟丝兰无意间提起大少爷今儿没出门,心里就好像被小猫咪抓了一般,痒的浑身不自在。

    整颗心都放在大少爷那儿,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

    连滟熙在闺学中的时候久有所察觉,可是她并不没有听见丝兰说起连渝的事情,因此只当是这海棠这些日子过的不痛快,此刻有些熬不住。

    连滟熙对于这个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大丫鬟,自然是有所忌惮,只不过因为李氏的原因,却不好私下里卖掉。

    现在想想,这丫鬟素来就不安分守己,放在身边,迟早是个隐患。

    她心中有着狐疑,只觉得海棠今儿这样子有些不对劲,可是真细细的去瞧,却也想不到什么端倪。

    此刻的连滟熙,并没有将海棠的心思和连渝连接在一起,因为她多日的观察中,也没瞧出海棠是多么想这事情。再则说了,上官氏那次也不过是个提醒,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个心思,也不好说的。

    虽说连滟熙一再的叮咛碧月秋水要小心盯着海棠,可这所谓百密一疏,有时候,自是会出现一丝纰漏。

    放学之后,连滟熙就回到了院子里,却不想这一回去,就听奶妈说澔哥儿许是着凉了,又拉又吐,那样子好生让人焦急。

    连滟熙最是关心澔哥儿,现在听闻他生病了,自是着急的不行,亲自在澔哥儿身边照看不说,还要亲自熬药。

    而就在雯雪阁上下都因为澔哥儿而各种忙碌的时候,海棠却是瞅准了这个机会,跑出了园子。

    她一路小跑,那小心儿噗通噗通跳的极其厉害。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娇羞明媚,这心里眼里只想着一件事,大少爷在府中!

    她这般兴奋,还以为无人瞧见,殊不知这儿有好些普通人瞧不见的东西。

    古奇今儿本来是出去探查高家的事情,本回来要告诉连滟熙那边的最新动向,却不想刚飘到连府,那刘鸳鸯就过来对他说,雯雪阁的丫鬟海棠不知什么原因,跑了出来。

    古奇是知道海棠不是个好的,此刻自然要谨慎一些,便跑去跟着海棠。

    海棠此刻心情激动,所以就没怎么思考。此刻好不容易来到了彩斓斋。却不知道如何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海棠有点儿犯难,只觉得好不容易寻了这机会,若是让它白白跑掉,自己岂不是心里要郁闷死?

    海棠一边绞帕子,却是四处张望,看着彩斓斋门口的丫鬟端着东西出出进进,好生忙碌。

    她鼓足勇气,抬步走到那端东西的小丫鬟身旁,好奇的问:“你们这是在端什么啊?瞧着锦盒,好生漂亮啊。”

    那丫鬟瞅了她一眼,虽见穿的是大丫鬟的服饰,可是发髻间只插了绢花,却是洋洋得意的笑着说:“你是哪个院的?这是我们王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咱们大爷心里高兴,便送了这些给我们姨娘。”

    海棠听的小心儿怦怦直跳,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也必然如此,“这里面放的是什么?”RS 


第66回 告状

    那丫鬟是不认识海棠的,心里对于她,自是多了几分的堤防。

    “这位姐姐,你究竟是哪个院的啊?好端端的,来我们这儿,问东西东西,是作甚?”

    海棠作为大丫鬟,素来都是有自己的体面,就算是现在跟的主子不怎么样了,可她好歹也是个大丫鬟。雯雪阁的小丫鬟们,对她就算是有些怠慢,可好歹表面上的恭敬,还是有的。

    “我是雯雪阁的大丫鬟海棠。”

    “呦,原来是雯雪阁的大丫鬟啊。”那丫鬟就算是消息再如何闭塞,也知道雯雪阁的六姑娘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出姑娘。“海棠姐姐,有礼了。您今儿来咱们这,自当是有什么要事,我也就不在这耽搁您的时间了。”

    海棠听这话,只觉得这小丫鬟极其不尊重自己,心里恼怒,可偏偏又想问事情,就摆着笑脸,说道:“听闻大少爷今儿回府了?”

    那丫鬟瞪了她一眼,撇撇嘴,说道:“爷什么时候回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她甩了甩袖子,就走了进去。

    以前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此刻她气恼的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如此体面,都是因为跟的主子实在不像样。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此以往,我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前程的!

    海棠心下慌张,一点儿也没注意身旁的人和物。

    殊不知她今儿的举动,全全落在了四姑娘身边的丝竹眼中。

    丝竹虽没走进,可光是海棠脸上的表情,心中就大致猜测她是在打听什么事情。只不过丝竹有些不解,这雯雪阁的丫鬟海棠,不是听闻她十分不被六姑娘信任吗?怎么还被派到这里来?

    丝竹将自己的疑惑带给了四姑娘。

    连潆熙听后,也是大为吃惊。

    只不过她的想法,却是觉得这六娘当真稚嫩,只因和上官氏关系好些,居然就想着要这样去交好?

    连潆熙一面是厌恶连六娘的所作所为,一面也极其讨厌这位嫂子。只觉得这嫂子是自从嫁入府中后,也从未曾与她交好,反而事事在一旁提点,就好似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一样。

    “哼,我倒是要看看,这六娘究竟是想要和嫂嫂做什么?!”

    连滟熙并不知道连潆熙的猜忌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此刻她只是对海棠的事情十分头痛。

    “此事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瞧见?”她向古奇问道。

    古奇犹豫了一番,很是不确定的说:“这我可说不准,当时天色已经昏暗,我只一直盯着海棠,至于旁人,却是没注意。小滟滟,这海棠当真是留不得了。”

    连滟熙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此刻她的整颗心都挂在澔哥儿那儿,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恨恨说道:“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若不是澔哥儿此刻高烧不退,我定然是要好生惩治她。”

    古奇知道连滟熙今儿情绪不稳定,大半和澔哥儿有关,只可惜自己现在作为鬼魂,身周一片阴冷之气,唯恐靠近了那小孩儿,会对他有什么不好。

    “澔哥儿的事情记不得,这小孩子身娇体弱,生病是难免的。不是说大夫已经看过了吗?想来吃了药,就会好。”

    虽然连滟熙知道古奇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一下。

    “古奇大哥,我觉得这点海棠是绝对不能留了,你说,该如何处置了她?”连滟熙问道。

    古奇对于宅斗的事情,表示一点儿也不懂。此刻听连滟熙这般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只想了想,说道:“那就送回去就是了,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连滟熙思索一番,双手握着书卷越发紧了……

    “我当真是错了,以前顾虑左右,却没想到我的顾虑却给这丫头钻了空子。”连滟熙站了起来,冲着门口换道:“秋水。”

    秋水此刻就在门外首页,此刻听到后便推开了房门。

    “姑娘,怎么了?”

    连滟熙向她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秋水走进,连滟熙则伏在她耳畔说了一番话。

    秋水听后,满眼诧异的看向连滟熙:“姑娘,你为何要这般说?这样对我们,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啊。您上次不是说,若是她走了,咱们这儿还是会来新的吗?”

    “这个以后再说,不过这海棠,当真是留不得了。且咱们院子的情况,此事由你说给柳嬷嬷,她只当你是向她投诚,想来也不会多疑。”这段时间的相处,连滟熙也知道那柳嬷嬷虽然对自己谈不上什么忠心不二,不过却是个惯爱投机取巧,左右逢源的,一面收了她的好处,一面又在李氏那边卖乖。

    秋水只觉得姑娘太过胆大,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做得出来,可是姑娘已经这般说了,那么她也只有照着去做。

    当下,她吹灭屋内的烛火,就离开了。

    秋水离开连滟熙的房间后,就从小厨房端了一份云片糕去了柳嬷嬷的住所。

    柳嬷嬷此刻本来是靠在椅子上嗑瓜子,这一听有人敲门,难免诧异。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人过来寻她?

    “谁在外面?”

    “柳嬷嬷,是我,秋水。”

    柳嬷嬷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管一地的瓜子,直接开了门,十分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秋水,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秋水的脸上带着往日极少瞧见的谄媚,笑眯眯的说道:“柳嬷嬷,今儿姑娘赏了我一些云片糕,我吃着味道不错,就拿了一些端给你。”

    柳嬷嬷上上下下打量着秋水,眼中对她满是赞许。

    “你倒是个有心的人呢。”

    秋水腼腆一笑,端着云片糕走进去。方才开口说道:“柳嬷嬷,有一件事情,我自从知道后,这心里就十分不安,本是想直接告诉六姑娘。可你也是知道的,六姑娘年纪小不说,此刻整颗心都扑在澔哥儿身上,对于旁的事情,也不十分关心。”

    柳嬷嬷听她这般说,倒是更加疑惑了,只开口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且莫要绕弯子,直接与我说了。”

    秋水似乎是提起了老大的勇气,道:“此事与海棠姐姐有关,我前儿听彩斓斋的小丫鬟说起过,好似是前儿有一日,瞧见有个身上挂着海棠香囊的大丫鬟与大少爷一块儿说话……”

    柳嬷嬷一听,却是立马提高了警惕。自家院子之中,唯有海棠才天天挂着个海棠香囊。

    “有这等事?!”

    秋水郑重点头,煞有其事的说:“我原也是不信,只当不是咱们院的那位,可今日,我亲眼看见海棠去了彩斓斋,还与王姨娘的丫鬟说了好半天的话。”

    “你可知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秋水无奈摇头:“那儿是大少爷的住所,我怎可靠近,我这个奴婢卑贱,如何也就算了,可是我好歹也是六姑娘的贴身丫鬟,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就失了咱们连府几位姑娘的脸面啊。”

    柳嬷嬷听的十分认真,抬头纹越发的明显。

    这六姑娘好坏死活,想来太太是不会管的。可大少爷是太太心尖尖上的宝贝啊。

    “此事除了你和彩斓斋的那两个丫鬟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秋水无奈的摇头,很是委屈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因着我与彩斓斋的丫鬟也不如何熟络,因此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人家是胡说八道,所以连那个丫鬟到底叫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今儿这事情,我看的可是真真的啊。柳嬷嬷,秋水年纪小,好多事情只觉得奇怪,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可是我总觉得奇怪的很。你说咱们在这忙活澔哥儿的事情,这海棠却是跑去了彩斓斋,还巴巴的和那边姨娘的丫鬟聊了半天。”

    柳嬷嬷虽然势利爱财,可好歹能在连珏和李氏面前有体面,她也算是个有脑子的。此刻听秋水乱七八糟说了一通,自然也理解了秋水的意思。

    “这事情你先莫要乱说,待我明儿回了太太。再从长计议,知道不?”

    秋水认真点头,满脸感谢的看向柳嬷嬷,泪眼花花的说:“柳嬷嬷,你到时候可千万要给我们姑娘美言两句啊。这姑娘现在已经这样了,每日的膳食比四姑娘差也就算了。可若真是因为海棠的事情而连累了姑娘,到时候我们也没个活头啊。”

    柳嬷嬷如何看不清其中的事情,说来自己从六姑娘这儿也是得了很多的好处,再且说了,现在自己可不就是连六娘身边的嬷嬷?

    这太太若真是怪罪下来了,自己也少不得要被处罚啊?

    她心里门儿清,虽说六姑娘在府中地位低微,可好歹也是是主子,这身边奴才的月例和其他几个院的也没什么差别。现在没少拿钱不说,在这院子里又十分清闲,六姑娘手头要是宽裕了,还时不时的给自己一些好处。这样的好日子,可比在太太身边谨小慎微的服侍,要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因此,柳嬷嬷只觉得别的不说,为了自己能继续过这样的清闲日子,也不能让六姑娘倒霉。RS 


第67回 杏香软糕

    柳嬷嬷有了好觉悟,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方便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在连滟熙向李氏请安后去闺学上课,柳嬷嬷就抓紧时间去了李氏那儿。也没说此事是秋水告诉自己,只说自己偶然听小丫鬟议论,好似瞧见海棠曾与彩斓斋的王姨娘身边的丫鬟有些来往。

    柳嬷嬷虽然说得隐晦,可是字里行间却是透着那海棠有了别样心思的。

    李氏听后,果然恼怒起来,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儿子那绝对是人中龙凤,公主也是配得上。可现在却是发现居然是曾经在自己身边服侍的丫鬟,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李氏的帕子捏的紧紧的,双手握拳,修长的指甲陷入肉中。

    “哼,果然都是狐媚子,在我这儿一个好好的丫鬟,去了那个院子,居然变成了这样下溅的东西!”李氏此刻只觉得海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十有八九与连六娘脱不了干系。

    柳嬷嬷听的心下难免担心李氏会迁怒到六姑娘那边,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到了六姑娘平时赏给自己的银钱了?虽然每次赏给自己的不算多,可相对来说,也是丰厚的啊。再说了,柳嬷嬷素来爱财,哪里有送到眼前的银子再退还过去的道理?

    “太太,此事老奴倒是觉得,与六姑娘没关系,而且,也不能有关系。”

    李氏抬头,微微眯起眼睛,往日那雍容贤良的笑容早就销声匿迹,此刻只是冷冷的看向她:“怎么,莫不是你以为自己是为雯雪阁的人?

    柳嬷嬷谄媚的笑,一脸的讨好相,“太太这说的什么话,老奴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谁是正经主子,这点老奴还是知道的?”

    “哦?当真如此?”

    “这是自然,老奴这一颗心,可是一直向着太太的呀。”柳嬷嬷脸上的表情越发郑重,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背着李氏做过什么似的。

    李氏见柳嬷嬷表情还算诚恳,心里已然信了几分,“还算你识相,那且说说,你为何要那般说,此事又为甚不能与六丫头有关?”

    柳嬷嬷笑的好似菊花一般走了过来,在李氏腿边跪下,一下一下给李氏捶腿,讨好的说道:“太太,老奴这般想,是为了顾全大少爷的面子呀。”

    对于李氏来说,连渝自然是心尖尖上的人,比之连珏,那是不知要重要多少倍,所以此刻才格外敏感。“这与渝儿又有什么关系?”

    “太太您想想,那海棠对大少爷有非分之想,咱们自己是清楚的,可外面又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虽然现在还只是几个小丫头知道,可若是时间长了,这难保府里和外面的人会不知道啊。倘若真是传到外面,那其中是否会将事情的真相扭曲,也是未可知啊。”

    李氏一听,却是记挂在了心里,其实柳嬷嬷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所谓三人成虎,万一这事情传到外面,连累了连渝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还真要提高警惕,自己刚刚也就是气糊涂了,所以才会冲动,现下琢磨一番,此事最好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了,这个海棠也是不能留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做呢?

    李氏正了正身子,高傲的抬起下巴,力求让旁人坚决看不出自己已经有了双下巴。李氏瞄了柳嬷嬷一眼,缓缓问道:“那依着你,此事当如何做?”

    柳嬷嬷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自己的话太太是听进去了,心里高兴不说,只觉得自己若是能办好,这后面等着的好处,可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太太,六姑娘回府的时候,您是心善,所以才将身边可心的丫鬟给六姑娘。而此刻六姑娘在府中也住了大半年,这之前有什么住不惯的,现在也都住的惯了。依着老奴说,太太虽然心善,怜着六姑娘,可不管如何,她也是庶出的小姐……这身边的丫鬟,恐怕是有些多呢。”

    李氏肯定的点头,“此话也是有理,这倘若是往常,六丫头那儿多个丫鬟,也没什么。可是府中开销有限,老爷又还在上京,这般无谓的支出,当真是还要节省些为好。是了,我突然想起,前院方管事的媳妇去年没了,他为咱们府也算是尽心尽责,我这个做主母的,理当尽尽心意,断不能寒了他的心……”

    连滟熙下了闺学,想着天色尚早,日头也算是充足,便让海棠陪着自己去花园里散散步,看看院子里的桃花。

    这逛着逛着,连滟熙就来到了彩斓斋。

    海棠看着彩斓斋墙头粉色杏花,只觉得心里有着难以遏制的激动。这般的机会,当真是极少有的啊!说不定,说不定等下就能够遇上大少爷!

    然而,这般的美梦,却在下一秒被连滟熙打断,她转头看向海棠,说道:“你且回去,将碧月做的香杏软糕端过来。”

    这好不容易来到彩斓斋,海棠哪里愿意走?可是主子的指示她也不管违背,只能一脸不情愿的说了句是,转身离去了。

    就在海棠的身影渐渐变小的时候,古奇却是渐渐飘了过来,“你院子里的柳嬷嬷脑子还真不笨,估计海棠回去后,就知道自己喜事将近了?”

    “哦?李氏的手脚果然快啊,夫家是谁?”

    “是在外院当差的方管事,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家中光是小妾,就有三个,还有一堆的孩子。”

    连滟熙浅笑,淡淡说道:“一个丫鬟,嫁过去就是正室,说来,也算是福气。古奇大哥,你且回去吧,这日头还有些灿烂。”

    古奇却是笑嘻嘻的摇头,“不打紧,也不知我最近怎么回事,反而觉得灵魂比以前还要浓郁。”

    “这样说,似乎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身子都是半透明的,不过最近,却是实在了些。”

    一人一鬼又说了小半天的话,碧月却是端着食盒走了过来。

    古奇直接消失,连滟熙则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我不是让海棠做这事情吗?你怎么来了?”

    “我也不清楚,海棠回去后,就被柳嬷嬷拉到一边说话,之后就嚎啕大哭起来,柳嬷嬷听着恼人,怕惊扰到小少爷,就将海棠给关起来了。”

    连滟熙没再多问,只与碧月一块儿走入彩斓斋。

    这个时辰,连渝还在外面与友人谈诗作对,而上官氏则握在屋子里绣荷包。

    此刻六姑娘过来,在惊讶之余,也觉得理所当然。当下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出来迎连滟熙。

    “六妹妹,你可是稀客啊。”上官氏热情说道,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前儿我本想去看你,可无奈院子里的事情多,我实在走不开。还请你见谅。”

    连滟熙微微一笑,客气的说道:“嫂嫂这话说的,当真生分,六娘如何不知您这儿繁忙?说来今儿本是不想来叨扰你,只我想着你前儿送我的吃食实在可口,我心里感激着,总想着要将我那儿的新鲜吃食,也准备些给你尝尝。”

    上官氏心里是知道连滟熙说的是什么意思,今日来送东西,想来是为了感谢自己那日的提醒吧?

    “你也别站着说话,快且坐下,与我好生聊聊。我这正一个人,寂寞着呢。”

    两人坐上了软榻,碧月便将带过来的杏香软糕摆在了案几上。

    “嫂嫂,你且尝尝这味道如何?这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却胜在可口,再则也算是春日里才能吃到的。”连滟熙笑着介绍。

    上官氏从丫鬟那儿拿了筷子,尝了一口,赞赏道:“软糯香甜,杏花的香气满口都是,这点心,味道当真是不错啊。”

    “说来……”连滟熙开口,却是向旁边看了看。

    上官氏立马会意,转头对贴身丫鬟风铃说道:“你且去看看茶沏好了没有?再端些昨儿爷带回来的水晶蜜糕。”

    那边话音刚落,连滟熙也开口道:“碧月,你也去帮忙吧。”

    两丫鬟都被支走,上官氏这才正色开口,直接问道:“六妹妹,你身边的那个海棠,今日怎么没来?”

    “嫂嫂,那日的事情,六娘还没有好生感谢你呢。”

    “我帮你,亦是在帮我自己。”

    “嫂嫂也是聪明人,咱不与你说那些废话,我今儿来,一是特意感谢,二是想告诉你,海棠今儿已经被太太指名赏给了前院方管事做续弦。”

    上官氏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略带诧异的打量连滟熙,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妹妹当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连滟熙沉稳的淡笑,说道:“嫂嫂,我知你在府中行动艰难,六娘又何尝不是?我在这,也不求过的如四姐姐那般欢快,只求澔哥儿安全的长大。”

    “你的请求我办不到。”上官氏明白连滟熙的意思,“妹妹高估我了,虽然我是这连府的大少奶奶,可一无生养,二不得相公欢心,三来家世不算极高。这于我而言不算易事。”RS 


第68回 赏樱

    上官氏说的直白坦然,此事,她当真是做不到。

    连滟熙却只是淡淡一笑,小小的脑袋半低着,长发垂下,好似乌墨晕染看来,衬托的肤色越发白皙。

    上官氏以前是没怎么仔细观察这连六娘,此时瞧着,却发现这竟然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虽说现下形容尚显年幼,可骨子里的那种风流却是可见一斑,想来长开之后,定然不是俗物。心里微微叹气,这样的美貌在一个庶女的身上,当真算不得什么好事。

    “嫂嫂,我知你的难处,亦没有想过要现在帮我,只希望倘若有一日,你有了身孕,还望多多招抚澔哥儿。你是知道的,我就他一个亲弟弟。”连滟熙说的眼圈儿都红了,那样子看起来好不惹人怜爱。

    上官氏心里对连滟熙有几分怜悯,因此此刻也没有说的太过直白,只是点头答应。

    有了上官氏的同意,连滟熙只觉得安心一些,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个春天上官氏就会有身孕。

    “嫂嫂是仁厚之人,必定心想事成。”连滟熙笑着说道。

    上官氏虽然在笑,可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嫁进来的时间也不算短,自己没身孕不说,却是让一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抢在了前头怀孕。这口气她当真是受不得。只不过,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面对连滟熙,她可一点儿都没准备表露出来,到底是姓连,虽说看她可怜,想要照付,可这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不能说的事情,不该告诉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连滟熙自是看出了上官氏脸上的落寞,也能猜出她的不悦,不过这却不是她能过问的事情。

    “嫂嫂,我也在你这儿坐了好半天,想来必是耽误你了。六娘就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连滟熙说着话站了起来。

    上官氏站起想要拉住,却反而被连滟熙握住了手。

    “好嫂嫂,等会儿大哥就回来了,他素来是不待见我的,还是莫要瞧见咱们今儿聊的这般欢快为好。”

    自己的相公不喜庶出弟妹,此事上官氏也知道。所以现在听连滟熙这般说,反而觉得这个妹妹不错,事事都想着别人,又这般聪慧。“妹妹体贴,今儿还特意过来给我送糕点,你且快快回去吧。”

    两人告别,连滟熙便回了雯雪阁。

    等到达自个儿院落的时候,连滟熙便转头对碧月说道:“明儿开始,由你来陪我去闺学。”

    “姑娘?”碧月开始还知道自己是听错了,可见连滟熙那肯定的表情,却是立马欢呼雀跃,“多谢姑娘!”

    如碧月这般的丫头,往日里想要识个字,机会是极少的,而陪着自己的主子去上学,却就是一个学会识文断字的机会。如此这般,碧月又怎么会不欢喜呢?

    连滟熙也没说其他,径直去了澔哥儿的屋子,亲自为他换了尿片和衣裳。

    秋水在一旁和澔哥儿的奶娘想要阻止,也是不行的。

    “姑娘,这般的活儿还是由我们作为好。”

    连滟熙将澔哥儿抱在怀中,虽然对于自己的小身板来说,澔哥儿是沉的很,然她依旧抱的很稳,“你们也忙了一天,澔哥儿现在如何了。”

    “高热已经退了,只是姑娘你去上课的时候,太太那儿请来了大夫。”

    连滟熙微微挑眉,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和恼意,“母亲请大夫来了?那大夫说了什么?”

    秋水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连滟熙怀中的澔哥儿,却是咬唇不说。那事情虽然姑娘曾经与自己说过,可是她还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只当那是大夫的胡言乱语,可今儿那大夫却说澔哥儿是当真的烧坏了脑子……

    不光是秋水,那奶妈也不知道要如何说。那样的坏消息要是说了,也不知这六姑娘会如何。

    连滟熙从两人面部的表情看出了不妥,不过她表面上瞧着,依旧是冷静的,因此只是淡淡的说:“直说便是。”

    “姑娘,您别难过,想来那大夫定然是个没名气的,才会说出那等胡言。”那奶娘开口说道,“咱们小少爷聪明机灵着呢,断不会如他说的那般……”

    连滟熙素来聪慧,此刻见这奶妈子说的吞吞呜呜,秋水又是那般复杂的表情,心里反而明了了很多:“那大夫觉得澔哥儿因为高热,烧坏了脑子?”

    “是……是的。”秋水一边说着,眼泪水已经掉下来了。

    连滟熙的表情说不出的晦涩,她定然十分伤心。

    她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甜睡的小人儿,澔哥儿的眉眼长的很像方氏,而鼻梁却是向父亲那般的高挺,想来长大之后,定然是位翩翩少年,只可惜,这孩子却没有灵魂。然而,就算他只是行尸走肉,可在连滟熙的心里,澔哥儿才是她的亲人。所以不管澔哥儿是痴是傻,她都会好好抚养,这是当初娘亲对自己的请求,也是她此刻努力在这冰冷的宅院里过活的支撑。

    “这样,也好……”

    只说了这四个字,连滟熙将澔哥儿温柔的放入摇篮里后,便强忍泪水走了出去。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坐在软榻上,无神的看着前方,眼泪缓慢滑落。

    此刻的连滟熙,当真是很想念方氏。

    “古奇哥哥,你说我做的对不对?如果当初,娘亲没有因为澔哥儿而选择离开,那么我现在会不会过的开心一点?”眼睁睁的看着生母离开人世,连滟熙的心里又如何能够真的好受?虽然表面上看着,还算平静,然她的心里,却是怎样都不得宁静的。

    古奇看着她,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孩子。此刻看着连滟熙这般的伤心,他也很不好受。

    “你要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难过,倒不如全部发泄出来的好。毕竟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连滟熙点头,却哭不出声来,虽然难过,可也明白,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阳春三月,自是一番明媚灿烂。

    那日连家小姐议论了半天才确定的去处,今日可算是来了。

    锥子山上的樱花林此刻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连府的马车缓缓行驶而来,林间时不时的就能听到那明快的鸟叫和姑娘家的欢声笑语。

    连滟熙与连三娘、连七娘坐在一辆马车上,此刻因为知道林间无人,也就大着胆子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自然风光。

    “这儿的风景当真是极美,就连这空气里,都好似有花香弥漫。”连七娘感慨的说,“三姐姐,你瞧瞧那粉色的樱花,多好看啊。”

    连三娘探头看去,感慨说道:“是极其好看呢,这要是插在头上,想来也是十分别致的。”

    “咦?我倒是想起来,六姐姐你那儿好似有个会做鲜花簪子的丫鬟。”

    连滟熙本是想一路保持沉默的,因为今儿来的小姐比预计里多,因此马车不太够用,便削减了几个丫鬟。这一辆马车内拢共最多就能坐五个人,本来跟着连滟熙的碧月,便不能陪同。

    此事虽说是有些欺负人,然连滟熙却是毫不在意。连三娘是即将嫁人,她没有必要多费口舌,而连七娘年纪幼小,且又凡事以连四娘为首,她自然也是不乐意搭理深交的。

    连滟熙淡笑谦和的说道:“七妹妹若是想要鲜花簪子,等回去后,我让琳琅帮你制几个。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啊。我那的,可不如四姐姐那边丫鬟制作的精巧可心。”

    连七娘虽然十分想要那鲜花簪子,可是却也知道若是这事情参合了连四娘,那就不可能会拥有。此刻被连六娘那番话说的心里堵得慌,“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说来这鲜花簪子,自然是要在这儿放着为好。等回去再制,我可没哪个心情带。”

    连三娘知道她是在推脱便冷哼道:“六妹妹当真是个会推脱了,竟然连这点事情,也要推得干干净净。谁不知道你那儿的琳琅是从四姐姐那儿得的,怎的会制的鲜花簪子不好?”

    连滟熙听着有些无语,无辜的笑着说道:“三姐姐这是误会了,原是我嘴笨,不会说话,六娘再过不堪,也不至于为了个鲜花簪子推脱个半天啊。”那么个小玩意,也不至于啊。

    “好了好了,三姐姐六姐姐莫要因我而置气,那鲜花簪子,我不想就是了。”

    连七娘这般一说,却好似连三娘和潋滟是如何不懂事似的。

    连三娘潼熙虽然知道澜熙这般说的意图,也没多加理会,只是冷哼着继续看车窗外的樱花。

    连滟熙本就不愿意和他们多费口舌,此时也只是安静的坐着,只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看车外的风光。

    樱花随风飞舞,飘飘荡荡,没一会儿,便有几朵花瓣飘若车内,正好落在连滟熙的手中。

    樱花花瓣粉而嫩小,软软的,轻飘飘的,承在手心,一点儿重量都没有。RS 


第69回 这有诗会

    连府的马车在樱huā林的最〖中〗央停下,没一会儿,马车上的连家小姐就都下马车了。

    她们有说有笑,各自寻着好玩好看的地方瞧着。

    而连滟熙下了马车后,就被刘鸳鸯那身着华美服饰的鬼影所吸引住了。

    随着刘鸳鸯向前方飘当,连滟熙也跟着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瞧见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池塘,池边是绿茵茵的水草,将那池水映衬的越发碧波荡漾。探头瞧去,那池内还养着各色锦鲤,各个都长的又肥又大,瞧着极其喜人。

    而这池塘的对面,就是一处宅院,砖墙上方可以看见那宅院里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和屋顶砖瓦上雕刻的祥瑞造型。

    此时此刻,连滟熙眉头微微蹙起,海棠的身影渐渐的变得晦暗,而那墙内本来还是满满绿意的梧桐树,此刻却被一层怨念之气所笼罩,瞧着却有些阴森。

    连滟熙向左右看去,见其他姐妹都还在远处,这才开口说道:“你且去看看那位高公子在不在,倘若在这别院,我就想法子帮你将信送到。”

    连滟熙在今日之前,就已经将这事情细细思索,虽然今儿因为丫鬟不在身边,计划有些偏失,可连滟熙心中也明白,除了今日之外,下次可就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刘鸳鸯虽然距离连滟熙甚远,可她作为鬼魂,对于这些话却是听的一字不漏,没一会儿,刘鸳鸯就立马飘入了那宅院之中。

    而连滟熙则深深吸气,转身和连家其他的姑娘一块儿。

    连五娘瞧连滟熙过来了,就笑眯眯的说道:“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一转眼就瞧不见人影了?”

    连潆熙撇撇嘴,冷哼道:“上不了台面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到这样的地方,还好意思乱跑,也不怕给我们添麻烦。”

    连潆熙与连滟熙不合,这事连府内的姑娘都知道,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连潆熙得罪不起,所以就算她说话再如何尖酸刻薄,也只当没听见。

    连滟熙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不过却没有接话,转而是对连五娘说道:“五姐姐,我刚刚瞧见那边有个大池塘,里面的鲤鱼可大了,颜色也极好,我一时看痴了,就多逗留了一会儿。”

    连菏熙一听有池塘和鲤鱼,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当下就又细问了几句:“你说的那池塘在哪里?我以前只知道这锥子山的樱huā极美,可从来没想过,这儿还有池塘啊。”

    “哼,鲤鱼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府中不是也有?”

    “说来那池子里的鲤鱼当真是好看的,体格健美、色彩艳丽、huā纹多变、泳姿雄然,我以前却是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还有啊,我还瞧见了金灿灿的鲤鱼呢。”连滟熙笑容明媚可人,话音稚嫩,一时间,就好似真的只是一天真烂漫的九岁孩童。

    听连滟熙描述的这般好看,连五娘很是好奇。

    连潆熙虽然想去看,可爱着面子,又不好意思说,只撇撇嘴,将头扭到一边。

    “那地方离这远不远?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连五娘说道,随后转头对连潆熙说道“四姐姐,咱们难得来一趟,就去看看吧,虽说我知道你那儿的小池塘也养着好些鲤鱼,可是也不妨碍咱们看别的鲤鱼啊。”

    有人给自己台阶,连潆熙心里又想去,当下就点头说好。

    一时间,就聚集七八个姑娘一同前去,都是要悄悄那儿的鲤鱼到底有多好看有趣。

    待到大家都到的时候,却是瞧着那池塘内的鲤鱼确实品种繁多,色彩好看的也着实不少,一时间姑娘们叽叽喳喳,就说了起来。

    你一句我一句,那场面带着喧嚣,很快就传入了原本静谧的宅院之中。

    而引着大家过来的连滟熙,却是退到后面,听刘鸳鸯说起来那园子里的事情。

    “我看见表哥了。”

    连滟熙沉默片刻,却是开口说道:“我尽力而为,到时候你定要帮我看着身边左右有没有旁人。”

    不管如何,未婚男女私通信件,那是绝对不可取的事情。

    连滟熙虽然只是负责送信,可万一被人瞧见,那自己可就要有**烦了。

    其中利害关系,刘鸳鸯自是明白。此刻她眼中满是希夷,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的漫长等待,可算是有了着落。

    本来这过来瞧鲤鱼的人不多,可是姑娘们的好奇心素来是极其强大的,没一会儿,其他的姑娘也都过来了。

    这一下子,池塘四周围了十多个人,这还不算带来的丫鬟。

    本就喧闹的环境,变得越发热闹了。

    没一会儿,就有嬷嬷过来,走到连菏熙面前。

    “五姑娘~刚刚高家的管事过来,询问咱们是哪府的人,老奴说了后,那位管事就说要请姑娘们入院歇息。”

    连菏熙有些意外“那高家的人如何知道我们的?”

    “五姑娘,这池塘对面的园子,就是高家的别院了。”那嬷嬷抬手指着那边的红瓦白墙“今儿也巧,高家的几位少爷与其他府的公子小姐一块儿开诗会。可却恰巧听见了园外姑娘们的笑声,这才遣了人出来问。”

    连潆熙开口说道:“原来高家这月的诗会就是在这里开啊?”

    “原来如此,本那日我收到请帖,瞧着诗会定的日子是今天,还以为这月是不能参加了,却不想居然这般凑巧。”连菏熙笑着说道。

    这高家的公子是出了名的学富五车,再加上高家本就是书香门第。因此每月高家举办的诗会在这莫城,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盛会。受邀的人选除了家世显赫之外,本身也都是有几分才名的。

    而连府的姑娘中,因着连潆熙和连菏熙最为出挑,再加上又是嫡女,因此往常高家每月都是会要求他们去的。

    连滟熙对于那什么诗会并不感兴趣,只是暗自庆幸今儿自己运气好,这样看来,送信的事情办成的可能性,应当是大了很多。

    连潆熙听说那高家大公子是要邀请连家过来的所有姑娘,便冷哼道:“哼,今儿也算是你们巧了,若是换做平常,想参加这诗会,也是没资格的。”

    她这般一说,却是极其了几位心性高的姑娘。

    “四姐姐说的极是,我就不去了。”

    “我才疏学浅,去参加了那诗会,也是丢脸的事情……”

    “我还是想放风筝……”

    连菏熙瞧着这其中有几位都准备回去,心下有些不快,对于连潆熙,自然是很多的不满,今儿是她亲自安排的活动,本来是希望能够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不想,今儿的赏樱活动还没结束,就因为连潆熙这般的给毁了。

    连潆熙此时还不知自己得罪了所有人,只一脸傲气的让丝兰帮她好生的检查今儿的穿戴,莫要等如高府的时候,有什么差池。

    没一会儿,这留下的姑娘中,除了连四娘和五娘之外,就只有三娘、六娘、七娘了。而其他连家旁支的,都通通散去。

    这样的局面让连菏熙心里极其不快,可想到至少还有人愿意留下,难免有些欣慰。

    她知道三娘和七娘是事实要随着连四娘,因此也不如和在意,而此刻见连六娘也在,心里却是很感动的。待到连潆熙和潼熙、澜熙走到前面的时候,她却是拉着连滟熙的手,说道:“好妹妹,可算你也留下来,若不然等会儿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连滟熙也算是知道连菏熙心思多,不过好在对她没什么坏心,因此此刻也就是笑了笑,并且表示自己是不会因为在意别人,只因为心中对于那诗会很是好奇,所以才来的。

    连菏熙之前就参加过这诗会,因此对于这诗会的流程也算是了解的,便饶有兴致的将自己之前在诗会上瞧见的趣闻趣事通通说给连滟熙听。

    说起那高家别院外面的池塘,实际上是与院子里的池塘相连接的,而今儿的诗会,恰恰就是在这池塘边上的亭子里。

    连滟熙等人在管事媳妇的带领下入了院子,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池塘的一边,这片空地摆着好些桌案,此刻这儿已经坐着好些别府的小姐。

    而在这些桌案的前方,就围着一层纱帐,对面隐约可见人影,想来就是那参加诗会的公子。

    因着他们本来就是意外之人,所以这会子是丫鬟们临时搬来座椅,供他们坐下。

    这般一来,动静就有些大,好些姑娘也都往这边巧了。

    连潆熙刚坐稳没多久,就瞧见了素日交好的刘青鸾,便欢欢喜喜的过去与她说话。

    而连三娘和连七娘算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诗会,心中有着好奇,也满是期待。这其中,当属连三娘潼熙的心里更加期待,自己下月就要出嫁,而未来的夫婿便是这高家的人,也不知今日,十分能够瞧见。想到这,连潼熙不免羞涩脸红,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层纱帐,恨不得自己有个透视眼,能够看见那边的景象。

    连滟熙这时候却是耐心等待着刘鸳鸯回来告诉她那位高公子的确切位置。(未完待续 


第70回 偷听(二更)

    没一会儿,刘鸳鸯就回来了,她的脸上带着哀伤和绝望,说道:“连姑娘,你不用帮我送信了。”

    连滟熙愣了一下,却是万分诧异的抬头看向她,也亏得此刻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听对面的公子作诗,也就没有注意到这儿的不妥。她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表哥他……负了我。”说到这,刘鸳鸯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连滟熙有些诧异,本来今儿这事情可算是瞧着有机会能办成了,怎么现在就有了这一出?

    瞧着刘鸳鸯那哭泣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连滟熙不假思索的站了起来,只说自己实在听不懂那些话,只想出去转转。

    连菏熙也没加阻拦,只说让她小心点,便又继续听那边的公子作诗了。

    连滟熙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这才细细的询问刘鸳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刚刚瞧见朱雀和表哥在一块说话。”刘鸳鸯想到自己心心念的人此刻居然和杀害自己的朱雀在一起,她这心里,就十分难受,只觉得对于这人世间,当真是没什么可眷恋的。“倘若知道原是这样,我也就不这边执着了。”

    连滟熙见刘鸳鸯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下也实在不忍,说道:“你也莫要这么早就下判断,总归要先看一看吧,兴许,只是误会?”

    刘鸳鸯身上的怨气本就多,此时她情绪一消沉下来,连滟熙只觉得浑身好似被寒气环绕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虽然心有怨念,可也明白连滟熙的话语中还是有道理的。

    兴许,那只是误会?

    怨气渐渐消散了一些,连滟熙只觉得身上又温暖了起来,心里暗松一口气,浅笑说道:“现在告诉我你的表哥在哪里吧?”

    “我给你带路~”刘鸳鸯飘到了前方,而连滟熙则跟着她向前走。“我小时候也是常常来这里玩的……”

    看着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刘鸳鸯都能说出个故事。

    “小时候我就是在这里和表哥一块儿玩的。”

    没过一会儿,刘鸳鸯就将连滟熙带到一片杏花林里。

    她刚刚走进,却是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一男子深情款款的说道:“鸳鸯妹妹,自你去年生病到现在,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我这心里担心的很呢。”

    “大表哥~我的容貌因为那病,此刻以轻减好些,你还是莫要看了吧。”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猛一听,却是和刘鸳鸯十分想。

    刘鸳鸯此刻还有些发呆,她对于自己刚刚听见的,难以置信的说道:“朱雀……居然还在假扮我?”

    连滟熙看向刘鸳鸯,眼中也是满满的担心,原来朱雀还在假扮刘鸳鸯?只是那位高大公子,怎么能相信的?

    她心中还有疑窦,却听高瞻又开口说道:“鸳鸯妹妹,你的病,想来极其严重吧,居然连声音都变了。听着倒是有些怪呢。且你以前,可从来没这般唤我。”

    “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女子的声音依旧是柔弱的,此刻带着哭腔,似乎有着无限的委屈。

    高瞻又安慰了几句,语调中满是怜惜。

    连滟熙此刻倒是为刘鸳鸯和高瞻感到难过,一个死的不明不白,一个却被人这样欺骗。想来,那朱雀以为等到嫁过去之后,就完事大吉了吧?

    “连姑娘,那信,你还是不要送了吧。”刘鸳鸯哭泣的说道,满脸心疼,“倘若表哥知道我已经不再了,他必然会极其难过的。”

    连滟熙无奈的看向她,小声的说道:“你这般虽然看着,是对你表哥好,可是当真说来,你又如何知道你表哥的心思呢?”

    “可是……”

    “倘若当真是洞房花烛夜知道了真相,那么你表哥又要如何自处呢?”连滟熙细细分析道,“纸是保不住火的,总有一日,你表哥会知道,而到时候,他又要如何呢?”

    刘鸳鸯内心挣扎了好久,最终才艰难的点头说,“好,那还是劳烦你帮我送信吧。”

    连滟熙点头,却是走入那杏花林中,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意,在那儿摘花。

    “哎呀!”花丛中有树枝晃动,刘朱雀下了一跳,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鸳鸯妹妹?!你没事吧。”高瞻听到声音,忍不住的想要拨开眼前的枝叶,可一想到婚前不能见面的老规矩,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连滟熙已经转进来了,她手里拿着几支新折的杏花,就连头发上,也黏着几片花瓣。

    刘朱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从衣着配饰来看,应当是来参加诗会的,可是这人,她却觉得有些眼熟,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你是?”

    连滟熙就爱你刘朱雀没有认出她来,就笑着说道:“朱雀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刘朱雀一愣,赶忙上前捂住了连滟熙的嘴巴。

    因着刘朱雀年纪大,此时制止连滟熙说话,还是相当轻松的。

    而连滟熙却是没想到刘朱雀会捂住她的嘴巴,扭动一番,却是如何都挣脱不了。

    她太大意了!没有想起两人年岁的差距!更是忽视了这个刘朱雀为了嫁给高瞻,可以做到手刃亲姐姐。更何况是……

    连滟熙虽不想想那么多,可此刻心里却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她努力的挣扎,但是力气太小,身子太弱,如何都动弹不得。

    “鸳鸯妹妹,你怎么了?”

    “没事,刚刚从林子里窜出来一只小猫,吓了我一跳。”

    “猫?你不是最喜猫的吗?”

    “我……我是不怕,只是突然间出现,有些意料之外罢了。”刘朱雀越发的心虚,万一被发现破绽如何?早知如此,今儿就不听青鸾的话过来了!

    “呜呜~”连滟熙的嘴巴被捂住。

    “表哥,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莫要因为我……”刘朱雀弱弱的说道,只求他赶紧离开,如此,自己也好解决掉这一个。

    那高瞻虽然心中疑惑,也有不舍,两人中间虽隔着杏花,可好歹也知道那边的人就是他心中念着的那一个啊。

    可自己出来的时间也确实久了,无奈之下便恋恋不舍的离开。

    而待到他离开后,刘朱雀却是露出了本性,“你怎么知道我是刘朱雀的?!”作为庶出的姑娘,她自小就极少出门,而眼前这小丫头却好似对她了解颇深。

    嘴巴一直被捂住,连滟熙如何都挣脱不了,急中生智,双手紧紧抓住一旁的杏花树枝。

    刘朱雀此刻心里慌张,只觉得倘若这小姑娘将自己说了出去,那她的美梦,她的处心积虑,就通通都要化作泡影。

    她四处张望,确认没人之后,心里一横,便将手掌上升,将连滟熙的口鼻全部捂住。

    这是要闷死她!

    连滟熙心下惊骇,然又很快冷静下来,屏住呼吸,身子却是拼命的往前望去。双脚以最快的时间踩住刘朱雀的裙子

    那刘朱雀虽然力气比连滟熙大,可到底是个女孩子,此刻也因为一直制止连滟熙挣扎,而有些疲惫。

    她见连滟熙身子往前倾,脚就不自觉的向后退,希望能够阻止她。

    可就在这时候,不知怎么的,刘朱雀直觉的肩部一痛,身子就往后仰。

    而在这一霎,连滟熙却是抓住了机会,完全的挣脱了刘朱雀。

    她向前冲一段,躲到一处树丛中,这才松了口气。

    那种窒息的感觉,真是太恐怖了!

    连滟熙又想起了当年自己死去的感觉。

    真是再也不想回忆了啊!

    刘朱雀爬了起来,此刻她的头发已经乱掉了,衣服上也满是枝叶和杏花花瓣。

    此时此刻,她却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连滟熙。

    怎么可能……

    那次见的时候,自己明明就是叫刘鸳鸯啊,为何那小丫头,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她会不会告诉表哥?!

    刘朱雀心里发慌,忍不住的就四处寻找起来,只想着等找到以后,定要让那小丫头永远都说不出真相!

    此时此刻,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可怕和不对。

    她只知道,倘若说了,秘密揭发了,那么她就不能嫁给表哥了!

    所以,一定要找到!

    连滟熙在躲着的同时,耳朵也在自己的听着那边的动静,此刻听着那脚踩树枝的声音,想来刘朱雀是爬起来的,说不定,此刻她就在找自己!

    不能让她找到!

    连滟熙如此想的,身子缩的越发紧了。

    她的心提了起来,只觉得前方的脚步声似乎离这里越发近了。

    难道就要被发现了?!

    连滟熙心有不甘,今日的事情,自己当真是太草率了。现在是冲出去和刘朱雀拼了,还是再次逃跑?!

    就在连滟熙已经决定直接逃跑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来的突然,整个身子将她全全挡住。

    连滟熙低着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年龄,只从衣着和身量能够判断出是个非富即贵的男子。

    “你是谁?”那男子的声音十分沉稳沙哑,可却又隐约有着一丝稚嫩。RS 


第71回 助

    连滟熙的心此刻是忽上忽下,她面带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稚嫩的小脸此刻吓的苍白,水灵灵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害怕。

    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是位少年郎,身上穿着蜀锦缝制的长衫,袖口绣着掐金丝的青竹,手中的折扇上缀着羊脂白玉雕琢成麒麟纹样的坠子。

    连滟熙不认识这个少年,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里还在因为刚刚的窒息而恐惧,这个人,会不会杀她?

    “呜呜~连姑娘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刘鸳鸯哭的好不伤心,眼中满是愧疚。

    连滟熙听的心里有些心烦,可也不好在别人面前说什么。

    只是有些惊恐的看着少年,嘴巴紧紧抿着,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好似是看出了她的害怕,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言语之间,却松快了一些。

    “本……我是高家的亲戚,现下暂住这别院。你是谁,是不是迷路了?”

    刚刚的那种恐惧渐渐消散了些,连滟熙此刻一淡定,只福了福身子,有礼的说道:“公子,小女子乃连府的姑娘,排行第六。”这位少年不论是穿着还是言谈,都是这般的有气度。

    连滟熙猜测,此人的身份,定然不凡。

    “原来是荣欣侯府的姑娘,你也是来参加这诗会的?”

    连滟熙微顿,后点头道:“是。”

    他听后眉头反而皱起,疑惑中带着不悦,问道:“既然只是参加诗会,又何必搅和到高刘两家的事上?”

    刚刚的一幕,他果然是看见了!

    连滟熙恍然大悟,不过也不觉得害怕了,这位公子,显然是没有想要了她的命。

    只要与性命无碍,连滟熙也就没什么畏惧了,只诚恳的说道:“是非曲直,总要有人说实话。若不然,那枉死的人,必然会永世不得安宁。”

    “姑娘这般年幼,说的话却好生难懂。什么叫是非曲直?又何为枉死之人?”

    连滟熙仰头直视他,说道:“高家大公子的未婚妻,已经亡故,刚刚与他说话的姑娘,乃是那位的庶妹,虽刘家姐妹之间有那么几分相似,然那也不过是几分,假的,终究是假的。”

    “哦?当真?”

    “自然如此。”

    “可是,那又如何?高家要娶的,是刘家,而不是哪一位姑娘。连六姑娘当真是揭穿了,想必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这个道理,连滟熙自然知道,就算刘朱雀是庶女,可只要嫁人之后,所有的人一口咬定这便是刘鸳鸯,那么不管如何,她都是!

    连滟熙当初答应刘鸳鸯,也是因着看着她可怜,出于同情。

    自己只是说出真相,至于那位高瞻如何做,刘家又会怎样,可就完全与她无关了。她知道这样或许是有些私心,然连滟熙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死过了一次,那么这辈子只要可以,就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活。绝不要委屈求全,或是忍气吞声……

    “公子说的极是,然我也不过是告知,至于高家大公子是否相信,与我可完全没有关系。”

    “连姑娘当真要说?”

    连滟熙坚定的点头,“不错,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必然要将说。”

    就在她以为这位公子还会说出什么话阻止她的时候,却是听见了折扇拍在手上的声音。

    “那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助……助我?你要助我?”连滟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不解。

    “连姑娘的想法虽然是有些偏激,不过高兄往日与我关系匪浅,且我也素来知道他对刘家姑娘的情谊。倘若我不知那刘姑娘以非故人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那么若是再去隐瞒,岂不是对高兄不义?”

    连滟熙嘴角勾勒出笑意,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还不是特别确定,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心想要帮忙。然而她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一个机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小女子这有一份书信,烦请您帮我交给他,至于其他我也不便多说。”她从袖口掏出书信,双手抬起将信呈给这赵公子。

    他拿过,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放入怀中。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又看了连滟熙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待到他远去,连滟熙依旧没有离开,刚刚的那一切来的突然,她心里是真的害怕了。而刚刚面对那少年的冷静,也不过是强自淡定。

    现在只留下她一个人,刚刚的那股恐惧,奔涌而来,使她整个人都被淹没在其中,无法动弹。

    没过一会儿,刚刚消失的刘鸳鸯又出现了。

    此刻她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泪眼婆娑的看向她:“连姑娘,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哪怕是我投胎转世,也会铭记的。”

    连滟熙看着她,却是浅浅的笑,“你能高兴,就好,还是快快离去吧,莫要再在阳间逗留了。”

    刘鸳鸯却只是微笑,好看的丹凤眼神采奕奕,那样的光芒,哪怕是乌青的脸色也无法遮挡……

    连滟熙不知道刘鸳鸯有没有真的离开,本想问的,只不过连五娘身边的丫鬟葱花却是突然来到了这里。

    “六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葱花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姑娘当真是让奴婢好找啊。”

    连滟熙歉意微笑,“我本是出来透气,可没想到这边的杏花这般好看,一时看痴了,忘了时辰。”

    葱花领着连滟熙回去后,自是要接受一番冷嘲热讽。

    “六妹妹当真是没见过世面啊,不过是个杏花,居然也能看痴了,忘记时辰?”连潆熙十分鄙夷的说道,声音也抬的很高。

    连潼熙今儿偶没有瞧见自己的未婚夫,心里难免有些失望。此刻也没心思附和,只在一旁坐着吃茶。

    而连澜熙深怕惹祸上身,便缩在角落,睁大眼睛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连滟熙看了看连潆熙,满不在意的说:“四姐姐说的极是,妹妹不比姐姐是自小在侯府长大,少见多怪,也是常有的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连潆熙恼怒的叫道。

    “四姐姐,莫要着急。”连菏熙抓住连潆熙是我衣角,摇头,皱眉说道。

    连潆熙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高府参加诗会。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却见这时候别家姑娘都有向这边看。

    当下心里越发恼怒,对于连滟熙也更加痛恨,只觉得都是因为连滟熙,自己才会这般丢人。

    诗会依旧在进行,对面的公子,这边的小姐,纷纷将心中想要抒发的情怀诗意通通用毛笔和宣纸表达出来。

    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高家的大公子,半天都没有回来。

    而坐在女子席间的刘青鸾,却是双眼露出了担忧之色。

    朱雀……为何还没有回来?

    高家大公子自小就只喜欢两样,一是书,二便是鸳鸯表妹。

    等待了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可却没有想到,那个魂牵梦萦人儿却早已消逝,而自己居然浑然未觉。

    “殿下,这信,您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高瞻脸色煞白,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赵梓懿乃当今圣上第四子。来莫城是奉了皇命办事,因高家与其生母淑贵妃的母家有些干系,所以这次便借住于此,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对高家大公子有几分欣赏,因此才会愿意帮忙。

    “出处莫要问了,本宫也不过是受人之托。”

    高瞻惨然一笑,“为何上天要如此?”

    “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恐怕也不能那么快就定夺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这几个月,总是会梦到鸳鸯落水,只是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连滟熙并不知道此刻高瞻会如何痛苦,她只是淡然的喝着茶,心情却是稍稍好点,总算是了解了一件事情啊。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却是突然传来了争执吵闹的声音。“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是女子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边无尽的凄苦惨厉。

    刘青鸾猛的站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面色也白的好似灵堂前的蜡烛。

    而这时候她身旁的一些小姐,则都是侧头看过来,眼中满是疑惑。

    这刘姑娘是怎么了?

    连滟熙也闻声转头,这个声音,她记得,是刘朱雀。

    到底发生什么了?那方坐着男宾也骚动起来,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询问刚刚那突然而来又戛然而止的叫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丝竹,你且去瞧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连潆熙打发身边人,说道。

    连菏熙却是阻止道:“四姐姐,咱们不过是客人,这般打听别人家的事情,恐怕不太合适吧?更何况,三姐姐再过不久,可就要嫁给高家了的。”

    连潆熙在侯府的时候素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里会忍受这种事情?当下就沉了脸,怒道:“我不过是打发的丫鬟过去瞧瞧,又碍着三姐姐什么了?”RS 


第72回 问

    连潆熙的话让其他几位姑娘听着都不痛快,不过好在众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连潆熙,因此饶是心里不舒坦,也没有将事情放在明面上。

    只是当做没听见,依旧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边杂乱的声音中。

    连滟熙的视线也都移到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高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与刘鸳鸯有几分的相像,然而,那也不过是几分。

    “鸳鸯表妹呢?!”

    刘朱雀此刻心里已经毫无主意了,怎么会被揭穿?为何会在这里被揭穿?

    “表哥,我就是鸳鸯啊!”

    “你说谎,你是谁?!”

    刘朱雀心里慌张,猛的扑倒在地,泪眼婆娑的看向他,撕心力竭的说道:“表哥,我也是你的表妹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明明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刘青鸾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刘朱雀居然被发现了?

    “大表哥,怎么了?”她深深呼吸,缓缓走了过来,此刻四周还都是高家的人,其他宾客并没有靠近。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十分面生的少年,却是与高瞻站在一起的。

    高瞻看向刘青鸾,眼中满是愤恨,“二表妹不是说,今天与鸳鸯表妹一起来的吗?”

    刘青鸾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那日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场噩梦,原本以为时间长了,或许会淡忘,可此时大表哥一提起,那原以为忘记的记忆,却是历历在目,好似刚刚才发生一般。

    她脸色渐渐发白,却是半天发不出声来。

    高瞻见状,心里越发沉了,莫非,那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眼前直觉天旋地转,之后就一片黑暗……

    镜头转到连滟熙那儿连潆熙虽然很想去一探究竟,可是其他几个姐妹都不让她去,心里虽然不悦,不过也不好太过分。只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真是奇怪了,青鸾姐姐怎么也不见了?”

    连菏熙是知道她与刘家的二姑娘交好,因此见她询问,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这高家和刘家是亲戚,此刻高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刘青鸾过去瞧瞧,也不算稀奇事。“想必是过去瞧了吧,怎么说也是亲戚嘛。”

    连潆熙见那刘青鸾都可以过去瞧热闹,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和一帮子姑娘干等着,心下十分不悦,便嘟囔着嘴,说道:“她都能过去,凭什么我不能去?”

    她的嘀咕旁人只当没听见,不说其他,连滟熙这时候反正是没心情去搭理的。

    这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没过一会儿,这府中的管家媳妇就过来了,满脸歉意的向所有的客人道歉,只说自家少爷突然生病,实在不能过来招待客人,因此这诗会今儿就到此为止,等少爷康复后,再举行。

    只是身边?那刚刚众人听见的女子叫声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知道其中必然有隐情,不过那是人家高府的事情,他们不说,这些客人自持身份,也是不会去仔细打探的。

    诗会散了,众人也就陆陆续续的离开。

    连家的几位姑娘在乘坐马车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之前走了一拨,此刻就剩下两辆马车,这若是只让姑娘坐,尚算勉强。可偏偏这连潆熙如何都不愿意与旁人一同,且还强调必须要带着自己的丫鬟。

    如此一来,若是连同几个丫鬟,却是有一个要落单。

    “既然如此,那就让葱花走回去吧。”今儿的赏花是连菏熙安排的,马车不够,也算是她的问题,此刻出了这样的问题,自然要由她了解决。

    连潆熙听后,却是不乐意:“你是咱们连府的嫡女,出个门身边怎么能没有丫鬟?”

    连潼熙主动开口道:“四妹妹,小七年纪小,身边也是不能没人的,不如我留下吧。”

    连潆熙却是又不乐意了,略带鄙夷的说道:“你下月就要嫁人,此刻独独留下,这要让高家的人怎么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三姐姐的心思,不就是想在婚前瞧瞧那人的长相吗?”

    连潼熙心里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被连潆熙直白说出,脸上却是拿不住的,直接说不是,只道自己没有那个心思。

    连滟熙看这情况,也知道连潆熙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留下吧,索性现在时辰尚早,姐姐们回去后,再派车过来借我,也不为过。”

    “这怎么使得?六妹妹年纪这般小,一个人留下,实在不妥。”连菏熙是不同意的,都是自家姐妹,怎么能厚此薄彼?“今儿这安排,原是我的问题,还是由我留下吧。”

    连潆熙冷笑道:“五妹妹也莫要假惺惺了,咱们荣欣侯府再如何不好,也是不能让咱们这些嫡女在这里丢人的,六妹妹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却是个聪慧的,想必在这里多逗留一时,也没什么不可。”

    “姐姐~为何不直接从高家借马车?”连澜熙抬着小脑袋,天真无邪的说道。

    “高家少爷这会子病了,我们再去麻烦,也是不妥的。”连菏熙解释道,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拿定了注意,略带歉意的看向连滟熙,“好妹妹,今儿且委屈你了,等会儿我会尽快派人过来借你的。”

    连滟熙点头,说实话,她还真不觉得委屈,此刻她还尚有事情在此打听。

    送别了几位姐妹,连滟熙被高家的丫鬟带入一间耳房,奉上茗茶和时令水果。

    连滟熙一边吃水果喝茶,一边耐心等待,没过一会儿,这房间的门却是开了。门开的那一霎,连滟熙就听见了珠翠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抬头,却瞧见了之前遇到的少年,此刻他身后跟着两了丫鬟。

    连滟熙站起身子,向前一步,福了福:“公子~你那边,现在……”

    她话音未落,少年身后的丫鬟就怒斥道:“大胆!怎可对四殿下无礼?!”

    四殿下?连滟熙猛然抬头,惊诧过后立马跪下,说道:“四殿下万安!”

    赵梓懿的表情依旧是淡淡冷冷的,他微微额首,道:“起来吧。”

    连滟熙缓缓站起,说时候,她此刻心里真的有些不太淡定,她知道未来这四殿下的命运,他将会是那个站在至高点的九五至尊!

    “你怕我?”

    “小女子不敢。”

    “你们且退下吧。”赵梓懿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

    那两丫鬟对视一眼,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如此,房间里就剩下了连滟熙和赵梓懿两个人。

    连滟熙此刻已经从刚刚的惊讶中冷静下来,四殿下出现在高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与她,是毫无干系的。

    “连六娘?”

    “四殿下,有何吩咐?”连滟熙恭敬有礼的说道。

    “连姑娘不必多礼,我退去旁人,也不过是想要问你些事情。”

    “只要是小女子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

    “那好,高家大公子此刻手中的那封信,究竟是从哪里寻的?”赵梓懿直截了当的问道。

    连滟熙不是没有猜到会询问这个问题,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真不是什么好回答的问题。“殿下,那封信乃刘姐姐托梦与我,您可相信?”

    “托梦?”赵梓懿冷笑,这样荒谬的理由,他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不愿说?”

    “小女子无话可说。”实话说了,没人信啊,连滟熙此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四殿下的身后,也站着很多身形模糊的鬼魂,虽然其中有几个已经向连滟熙逼近,并且一个劲的在耳边说各种有关四殿下的可怖事情,可她依旧是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对于这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年**孩的鬼魂,却是让她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女孩的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坎肩,里面是粉蓝色的百褶裙,她的年岁也不过四五岁,此刻正眨巴着眼睛,小手拉着连滟熙的衣角,糯糯的说道:“陪我玩~”

    “罢了,这本是小事。我来此要问的是,你可认识宁王世子。”

    宁王世子?连滟熙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那满身伤痕,一夜之后就就不见踪影的少年。然后,又想起了前世有关宁王世子的那些事情。

    他的命运,是否改变?

    还是,重蹈覆辙?!

    “四殿下,世子爷去年曾在连府小住几日,六娘只见过几面。”

    四殿下出现在这里,且又专门询问宁王世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辛秘。对于连滟熙来说,那宁王世子虽然算是陌生人,可怎么说也算是认识,此刻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赵梓懿瞧她脸上的关切并不作伪,又想到自己得来的情报是去年七夕赵梓昕曾救过连府姑娘的命。

    “自去年七夕之后,你可曾再见过他?”

    这问的话,其后面的意思是……莫非,赵梓昕失踪了?

    连滟熙最后一次见到宁王世子,乃去年冬日,算着也是年底了。而此刻四殿下问的时日,却是去年七夕。

    “小女子愚笨,不知殿下的意思。” 


第73回 做客

    “本宫最是厌恶与人绕弯,你且老实告诉我,你最后一次瞧见赵梓昕,是何时。”

    要不要说实话?面对未来的九五至尊,连滟熙本想着谨小慎微,就可摘过,只现在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自己这个?

    宁王世子此刻,究竟怎么了?只可惜,她虽然想要询问,却没有那个资格,此事,并不是她能询问的。

    “小女子去年自七夕之后,确实与宁世子见过一次。”连滟熙如实说道,“只不过……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污了世子爷的清誉。”

    “此处除本宫之外并无旁人,你大可说出。”赵梓懿说道,心中却是有些小意外,他来莫城,本就是因为宁王世子失踪一事,虽说那边宁王府以准备了丧事,可是那毕竟是自小与他交好的堂弟,所以这次才会求了父皇这个差事,专门来此一探究竟。

    本查询了半月有余,还以为没了希望,却不想今儿心血来潮,想起这连府的姑娘去年七夕曾与堂弟见过,就顺势问了这事。不想,这后头还真是有些线索。

    连滟熙如实的将自己在去年冬日莲月庵遇见赵梓昕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番。

    赵梓懿越听,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如果真如这小姑娘说的那般,遇见赵梓昕的时候,他浑身是伤,那么想来,当初他必然是遭受了极大的危险。

    “自此以后,小女子就再也未曾见过宁王世子了。”

    连滟熙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至于之后会怎么样,这也就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了。

    “连姑娘坦诚相告,本宫很是感激。只不过此刻宁王世子至今还没有人寻到踪迹,倘若有人得知连姑娘曾经见过他,恐生变故。”

    连滟熙听这话,如何不懂其中含义?当下浅笑我温和的说道:“素闻高家姐姐性情温良,且对诗书极其精通,六娘心中十分敬仰,想来必然是愿意容我在此叨扰几日,好生的探讨一番。”

    连六娘的聪慧让赵梓懿十分满意,聪明的姑娘往往能够省去很多事情。

    “听闻连姑娘与刘家的几位也有些旧交,想来,必是愿意与之好生玩上几日。”

    这几句话之后,高家就派了管事媳妇给荣欣侯连府送信,只说自家的大姑娘与连六娘一见如故,特此邀请连六娘在高家住上几日。

    那高家说的客气,连府又素来喜好与这样的书香门第结交,因此,虽然李氏对于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只暗骂连滟熙是个不省心又见缝插针,可面对高家来的人,还是笑容满面的答应了这件事情。

    至于连四娘几人知道这事后又是怎办的心思,此处暂且不提,只说连滟熙因着那事情被安排住在了高家山庄后,却是意外发现自己门对面住的客人,居然就是刘青鸾。

    这刘青鸾是知府千金,在这莫城,自然是名符其实的大家小姐。

    她素来有几分才名,又与各府千金交好,尤其是荣欣侯府的两位嫡小姐,当初与之结交的时候,可没少下功夫。

    所以,她家父官阶虽然只有四品,可在这莫城,却素来是觉得自己不凡。因此当她第一次瞧见了明艳不可方物的刘鸳鸯,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些嫉妒。

    再加上之后又得知自己这堂姐要嫁的居然是莫城远近闻名的才子,而自己要嫁的,却是没什么名气的高远。

    这一比较,刘青鸾只感到愈发的不服气,而时间一长,这种不服气就见见发酵成为了一种怨恨的情绪。

    因此,在那一日。

    当她看见朱雀推鸳鸯入荷花池的时候,她才会上前,帮着朱雀,一起……

    刘青鸾心中有鬼,所以此刻更加恐慌。

    “青鸾姐姐?”

    “啊!”刘青鸾猛的站了起来,惊恐万分的看着房门处,此刻许是因为逆光,她只觉得来人身上一片昏暗,而背后满是明媚,“你……你是谁?”

    连滟熙知道事情的真想,但是她却不能直接指认,因此只是笑着说道:“青鸾姐姐想来是不认识我了,去年我曾与家中的姐姐参加过你举办的茶会。”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刘青鸾方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原来是连六妹妹,好久不见啊。”

    连滟熙笑眯眯的与刘青鸾聊起了天,那热络的样子,好似自己与她一直是交好的。

    两人从今年上京最时兴的发饰,一直到各自府中最是喜爱种植的花卉,这说着说着,连滟熙就提起了刘家宅院里的荷花池:“说来去年过去的时候因着是夏末,所以没瞧见满池盛开的荷花,此时想起,当真是遗憾啊。”

    刘青鸾一听这个,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连妹妹的记性当真是好啊,倘若有机会,我自当是会邀请你的。说来,你四姐姐最近如何?今日本想多说会儿话,却不想我这一抹眼,他们就都回去了,我这心里,当真是觉得可惜呢。”

    连滟熙笑了笑,只说了句四姐姐安好,就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荷花池的事情。

    刘青鸾是一点儿也不想说这个话题,因此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只说自己有事,与丫鬟一道出去了。

    而连滟熙在这样的状况下,也没生气,只是无奈的叹口气,默默的说:“鸳鸯,我能做的,已经做了,还望你能安心的转世投胎……”

    “小滟滟,那高瞻此刻似乎十分难过啊。”古奇突然之间出现在此。

    连滟熙看了看他,却是摆出了很无奈的表情,说道:“奇大哥,你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好不好?自我看见她到现在,这姑娘就一个劲的要我陪她玩。”

    古奇探头过来,却见一个小女孩正拽着连滟熙的衣裳,一个劲的唤道,“陪我玩。”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四殿下身边的。”

    古奇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仔仔细细看着那小女孩,说道:“那位四殿下,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什么癖好?”连滟熙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我猜,她应该是艺雅公主。”

    “艺雅公主?”

    “大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艺雅惊讶又欢喜的拍着小手,欢欢乐乐的说道。

    古奇对于这个时代皇家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了解,因此此刻听连滟熙说这个,只觉得无比好奇。

    “艺雅公主乃四殿下的胞妹,自出生以来就深的皇上与淑贵妃的宠爱,只可惜她却是个福薄的,五岁那年,就得了急病夭折了。”

    艺雅眨巴着眼睛,天真烂漫又好奇的问道:“夭折,是什么意思?”

    古奇与连滟熙对视一眼,便点头,友好的走到艺雅面前,柔声说道:“***,让大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艺雅一听,欢快的拍手,“好啊好啊!”

    古奇带着艺雅去玩,连滟熙则回到高家给自己安排的住所,此刻自己的丫鬟碧月已经被李氏给送过来了。

    虽然李氏不待见连滟熙,可也要顾全连家的脸面,因此,这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

    “姑娘,你的运气可真好。我可是听柳嬷嬷说了,这高家可是莫城有名的书香门第呢。”碧月一来到这高家别院,就被这里的儒雅气氛给折服了,一想到自家姑娘居然与高家的姐妹有来往,她也只觉得自己的脸面也光彩了很多。

    连滟熙对于这些,是不任何在意的,此刻只专心询问澔哥儿在家中是否安好。

    “姑娘你放心好了,秋水在那边看着澔哥儿呢。”

    连滟熙对于秋水,那自然是放心的。

    “碧月,我知你素来都是对我好的,只不过你性格莽撞,这里不比连府,定要小心些,莫要有什么差池。平日里若是我不在,决不能随意走动。”

    碧月之前是被连敲打过的,此刻自然是对于连滟熙的话谨记在心。

    “是,姑娘,只要您不吩咐,奴婢绝对不会擅自行事。”

    连滟熙满意的笑着,“你能这样做,便是最好了。”

    这方连滟熙仔细的提醒了碧月,那边高家的姑娘高芷就派了丫鬟前来邀请她去用晚膳。

    碧月将带来的几件衣裳从包裹里拿出来,又寻了几幅首饰,对连滟熙说道:“姑娘,你看这是来这边的时候,太太特意给的首饰和衣裳。你看这对金镯子,上面的纹饰可是蝶恋花啊。”

    连滟熙神色淡淡的看着那些首饰,只挑选了一对最素净的杏花银簪,让碧月为其戴上。

    “姑娘,这好歹是做客……”

    “之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怎么现在就变卦了?”连滟熙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

    碧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十分抱歉的说:“姑娘,奴婢这是心直嘴快,下次……下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姨娘自去世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我不能正经守孝,心中已十分愧疚,此刻是断断不会穿那鲜亮的衣裳,戴那夺目的饰品。”

    碧月听她这般说,心里越发懊恼,只暗骂自己蠢笨,倘若这时候是秋水,必定不会让姑娘提起这伤心事情。

    “我知你是好意,也莫要胡思,且快快帮我更衣吧,莫要耽误了时辰。”RS 


第74回 夜行

    高家只有一位姑娘,名唤高芷,乃庶长女。

    她虽为庶出,可高家长房就那么一个闺女,自小就疼爱有加。吃穿用度与其他府的嫡女,也没有什么差。

    因此,当连滟熙瞧见高芷的时候,心里还真有些诧异。同为庶出,可这一位那气度言谈,却是十分大气的。也不怪外人都道高家姑娘最是知书达理了。

    晚膳过后,几位姑娘坐在花园中的亭子里,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赏月聊天。

    高芷因着接到了那位殿下的命令,好生的招待这位小客人:“连妹妹以前是不常出门吗?怎的我从来没瞧你来参加诗会?”

    连滟熙笑的腼腆可人,弱弱的羞涩的说道:“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来这儿,也不过是听天书。”

    她年纪本就不大,此刻这话语间带着糯糯的腔调,言谈中满是稚嫩,倒是让高芷听后,觉得这姑娘很是诚恳,不若那些不懂装懂附庸风雅的。

    刘青鸾因着刘朱雀的事情,此刻不好脱身,只能暂时在高家带着,心里虽然不安,可是一想到今儿连滟熙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便插嘴说道:“滟熙妹妹当真是谦虚,我可是一早就听你四姐姐说过你的才情呢。”

    “青鸾姐姐这说的,我可真是要羞红脸了,什么才情不才情的,这个我可不懂。”连滟熙天真烂漫的说道。

    高芷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呵呵,你这般说,我反而好奇了呢?表姐,你可一定要告诉我,这连六娘的才情到底是什么?”

    “听闻她的琴艺很是不错。”

    刘青鸾为何会这样说?连滟熙微微挑眉,却没有多加言语,她自然是能够想到,这话必然是青鸾从连潆熙那里听来的。

    甭管自己到底琴艺如何,反正连滟熙是一贯的谦虚态度。

    “只是以前学过,算不得什么好。高姐姐可能不知道,我是去年才回府的,所以好些也都是才开始学。”

    高芷也是庶出,就算家人对她颇为疼爱,可嫡庶之分素来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此刻听连滟熙说这样的话,难免会对她多上几分同情。

    “滟熙妹妹聪慧,想来就算是才开始学,也必然不会弱的……说来今儿的月色这般好,我突然想吃杏仁露了,你们要不要吃?”

    她岔开了话题,刘青鸾却是极其不痛快。自己可高芷可是表姐妹啊,怎么这时候会帮着外人?

    刘青鸾可不知道高芷这般给连滟熙面子也是有原因的,只觉得自己被高家人看不起。且又想到再过不久,这高芷就是自己的小姑子,这心里就格外的不痛快,饶是后来丫鬟们呈上的杏仁露,她也是一口未动,就回房歇息了。

    这刘青鸾一走,高芷感到有些纳闷,青鸾表姐虽然性子素来高傲,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吧?

    “今儿真是奇怪了,连妹妹你可别在意,往日里青鸾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

    连滟熙她当然不会在意了,刘青鸾今儿脾气会如此的不好,她多少也是知道一点儿原因的。只是,那个秘密是一辈子尘封在莲花池底,还是……

    现在,她可是毫不知情的。

    虽说四殿下让其带在这里,一半是与赵梓昕失踪的事情有些关系,可是另一半,连滟熙觉得估计与高瞻和刘鸳鸯几人,也是有些关系的。

    深夜,万籁寂静的时刻,连滟熙的房间里却极其热闹。

    古奇今儿一直在带***玩耍,这内心的烦躁是不言而喻的。

    鬼娃娃什么的最没有时间观念了有木有?!

    “小滟滟,你可一定要想个法子啊,这鬼丫头真是太爱玩了。”古奇哭丧着脸,心神疲惫的哀嚎道。

    连滟熙抿唇,向艺雅招招手,说道:“艺雅公主,你今儿玩一天了,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艺雅小朋友坚定的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本宫今天还没有玩够呢!姐姐,你带我找哥哥好不好?他以前每天都陪我玩的。”

    找哥哥?那不就是要找四殿下?

    连滟熙听后有些无语,这个她可做不了,只能无奈的向古奇说道:“古奇大哥,还是你带她找哥哥吧,我不合适。”

    “干嘛要他带我找?四哥哥就在屋子外面啊,姐姐你叫他进来就好了。”艺雅天真无邪的笑着,说的话却是让人十分诧异。

    连滟熙从刚刚的哭笑不得中立马恢复过来,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等确认头发和衣裳都是整整齐齐的后,这才若无其事的将门打开。

    房门一开,她就看见赵梓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四殿下万安~”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连滟熙很快就冷静下来,笑着说道。

    赵梓懿虽然有些诧异连滟熙为何会知道自己在此,不过表面却是淡定自若的。他微微颌首,道:“本宫来此,是想请连姑娘带路,去一趟莲月庵。”

    赵梓昕失踪的事情不能外传,所以只能悄悄的探寻。

    赵梓懿思索一番,觉得目前唯一的线索似乎就是莲月庵。虽然对于唤连滟熙一起去一探究竟这事情本身不合规矩,但是赵梓懿此人素来就不是那种拘泥之人,再加上就算连滟熙是个女子,可到底年幼,只要行事妥帖不节外生枝,想来也闹不出什么事情。

    当然了,如果这姑娘嘴巴不严实,那么赵梓懿也不介意派人送她一程。

    连滟熙并不知道赵梓懿对她存了一定的杀机,也不会想到自己如果向别人说起赵梓昕后会有怎样的危险。

    这些潜藏的危机此刻还没有出现,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依着心中的想法行事的小姑娘。

    说起来,对于那位只有几面之缘的赵梓昕,其他情绪那是不会有的,只觉得那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才有了些同情心。只不过,对于这同情心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现在还是未可知的。

    “听闻你在那莲月庵住过几月,想来对于那里,必然不陌生。”

    “四殿下,小女子这就为您带路。”

    连滟熙坐上马车,赵梓懿则在前方骑马。

    车外除了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就如连滟熙此刻的心境一样,虽然不觉得自己与那位世子爷有什么直接联系,可如果能够帮上,自然是要帮的。

    等来到莲月庵后,连滟熙便为四殿下带路,来到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

    “那日,宁王世子就是躲在这房间里,此处也是我在莲月庵的住所,不过,因为我素来喜静,再加上我弟弟自出生后便体弱多病,所以自宁王世子从这里离开后,我也极少住在这屋子里。”

    赵梓懿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对一旁更随而来的丫鬟素云说道:“你且送连姑娘回马车。”

    “是~”

    随后,素云就带着连滟熙回了马车。

    而这其中,连滟熙的表情依旧是沉静的并没有疑惑和不满。

    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这个态度,饶是素云,也是好奇的。“姑娘好生沉稳,怎么就一点不好奇殿下为何如此行事。”

    连滟熙笑的天真,用稚气未脱的语调说道:“四殿下是皇子,必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想,不管殿下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是对的。”

    素云听她这稚气的话,莞尔一笑,“姑娘当真是个可爱聪敏的。”

    就在连滟熙与素云聊的正热闹的时候,赵梓懿就回来了。

    连滟熙没有掀开门帘,只听见赵梓懿嘱咐马车先行驶回去。之后,马车就开动了起来。

    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向前行驶,连滟熙吸了吸鼻子,许是这春日深夜的露水微沉,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姑娘可是冷了?夜间霜重,且先披上这件衣服吧。”素云见连滟熙这般瘦小,又瞧她如此畏寒,便从一旁的箱子里取来一件暗色长衫。

    连滟熙瞧见了那衣服上绣着的金色纹路,猜想可能是赵梓懿的衣裳,犹豫的说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素云抿唇笑道:“我还道姑娘是个胆大的,却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如此谨慎。左不过就是在这路上先披着,等到了那边下马车的时候,再取下就是了。”

    连滟熙想着,倒也是这个理,所谓的规矩,还不就是给人看的?此刻四下又没有外人。这素云是四殿下的人,想来为了自己主子的名誉,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乱嚼舌根,因此便不再拒绝,披在了身上。

    而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此刻骑马的赵梓懿的手中拿了一封信和一枚珍珠簪子,它的末端还有一个‘滟’字。

    他的脸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在看清那信封上的字迹是赵梓昕的后,便直接打开。

    这封信是写给连六娘的,其中的内容大抵是感谢的话,除此之外,就是赵梓昕决定去边关凭借自己的力量挣出一番事业的事情。

    “胡闹。”赵梓懿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将那信折好,连同簪子一起放入怀中。之后又将下属叫道身边,“刘伟,你去一趟关外,将赵梓昕给本宫带回来。倘若他不肯,你便要保护他的安危。”RS 


第75回 池中尸

    连滟熙回到高家客房后,便睡下了。殊不知在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对面那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这边。

    所谓心中有鬼,自是烦躁不安,此刻刘青鸾就是这样,这么晚,这连六娘是跑哪里去了?今儿晚上她可是一点儿也睡不着,脑子里就反反复复的想着白日里连滟熙说的荷花池。

    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占据了刘青鸾所有的思维,她疑神疑鬼,更不要说总是觉得耳边会出现一些奇异的声音。

    哗啦啦……

    好似重物落入水中,隐约间,又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一夜过后,刘青鸾只觉得精神恍惚,就连阳光也比往日要刺眼很多。

    而在她走出去的好时候,却恰好又遇见了连滟熙。

    “青鸾姐姐,早啊~”连滟熙笑呵呵的说。

    刘青鸾一夜未睡,此刻哪里有精神?只勉强的微笑,其他也没有什么太过的举动。

    连滟熙见她不说话,虽心下疑惑,可表面上只当做不知道。

    只是等两人与高芷会合一起去用早膳的时候,她才从古奇那儿听到些事情。

    “鸳鸯并没有离开。”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斜眼看了他一些,眼眸中满是疑惑,全无孩童的天真。

    她在用眼神,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鸳鸯的身上似乎萦绕了一股的怨气。哎,估计这事情没有真正解决的话,她是不会离开的。”古奇叹气,“真是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更何况是亲姐妹?”

    连滟熙没有接话,不过心里却不认为这样有什么错。

    倘若是她,也是会怨恨的吧?

    高芷见连滟熙半天不语,拿着团扇轻轻点了点连滟熙的额头,笑呵呵的说:“滟熙妹妹,你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姐姐这儿的吃食很是别致。”

    “这话说的我很是喜爱,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些。”

    刘青鸾冷笑,“妹妹在侯府住着,往日里山珍海味自然是没少吃的,怎么却稀罕了这边的吃食?”

    高芷眉头微蹙,心中只觉得青鸾表姐好生奇怪,不过,她依旧只当做没听见,只是与连滟熙说笑。

    这方三人用完膳后,就去了院子里散步。

    之后几日,高芷领着连滟熙和刘青鸾将这高家避暑山庄最为别致的几处景观通通看了一遍。

    面对高芷的热情款待,刘青鸾心里十分不舒服,往日里这些殷勤可都是对着她的,现在却是另一个人。

    就算是荣欣侯地位高贵,可这这也不过是个庶女啊!

    刘青鸾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便提出要回去:“芷妹妹,我有些不舒服,今儿就先回去了,改明儿再过来玩吧。”

    高芷微感诧异,往日里表姐来了后,最起码都要住个把月,怎么这次还没几天,就要回去?

    “好姐姐,是不是我照顾不周?或是那些个下人怠慢你了?”

    “芷妹妹你误会了,没有的事儿。”

    “既然如此,那就等用完午膳,我送你回去吧。”高芷脸上满是担心,“这初春时节,表姐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连滟熙在一旁默默喝茶,默默想着,自己一直在高家做客也不是个事,总归要想个法子,早些回去为好。

    而这个,倒是一个机会。

    她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回去吧。”

    高芷有些意外,虽然四殿下要求将她留下,可是到底为何,她是不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连滟熙那么快就要回去,是不是自己招待的不好?怎么表姐和连姑娘都要回去?

    高芷默默检讨中,这其中挽留的话自是没少说,只不过不管是刘鸳鸯还是连滟熙,都表示要回去。

    高芷无奈之余,先偷偷让丫鬟向四殿下支会一声,之后便亲自嘱咐丫鬟好生的为两人收拾行李,并且一再表示,两人都要送。

    赵梓懿得知连滟熙要回去,眉头微皱,却是默许了这个行为。

    索性现在赵梓昕的去向已经有了眉目,且这连六娘看起来似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从袖中取出那没珍珠簪子,思索片刻,还是将其收起。

    高芷得知四殿下对于连滟熙的归去没有异议之后,就放心的送两人回去。

    这路上,犹豫刘府要近一些,就决定先送刘青鸾,对于这个连滟熙自然没有意见。只不过马车行驶没多久,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随着车夫阻止马车前进的声音刚停下,外面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车内可有我家姑娘?”

    “这位姑娘,你是谁?”

    “奴婢是刘府的丫鬟杨梅。”

    刘青鸾一听是自己的丫鬟,面色一凝,忙开口道:“杨梅,这般慌慌张张,好生没规矩,还不快说究竟怎么了。”

    杨梅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着急的说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今儿大太太从本家过来,只说要抽干咱们那荷花池内的水,本咱们太太是不同意的,可大太太一直坚持。最后无法,太太就让下人将那池水抽干,却不想,在那池塘里,居然发现了一具泡烂的女尸!”

    女尸?!

    车内的三位姑娘诧异的对看一眼,刘青鸾脸色瞬间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高芷惊讶的睁大眼睛,将帕子掩住唇,“好生可怕啊。”

    连滟熙惊讶的同时,却是悠悠的看向前方,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所谓的命运?

    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露,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会是今天。

    古奇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突然在连滟熙耳边说道:“这是鸳鸯自己弄的,也不知寻了什么法子,昨儿居然给她娘托梦,所以今日那刘家的大太太才会跑过去要求抽干荷花池的水。”

    居然是这样?

    连滟熙看向刘青鸾,见她此刻还是浑身发抖说不出话,便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高芷。

    高芷从惊讶中回神,连忙软言对刘青鸾说道:“表姐莫要惊慌,想来,那可能是个失足落水的丫鬟。”

    刘青鸾缓缓点头,强作镇定后,勉强的笑了笑,知道:“多谢妹妹,只是初闻这等事情,好生可怕的。”

    高芷一脸理解,之后便握着刘青鸾的手,好似要给她力量。

    而车外的丫鬟杨梅这时候可着急的很呢,只家丑不可外扬,她可不敢在这大街上说大太太只说那具女尸的身份是大姑娘。

    刘青鸾此刻虽然担心,可想到这事情半年多都没有暴露,此刻想必也不会。再者说,不是还有刘朱雀吗?她与刘鸳鸯有几分相似,想来,原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虽然说刘青鸾是这样自我安慰的,可事实却并没有让她感到安慰。

    一回到刘府,刚入后院下了马车,就听到门房的小厮说高大公子和二公子过来了。

    刘青鸾顿时感到不妙,强颜欢笑的对高芷说道:“大表哥和二表哥这时候怎么过来了?之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高芷听的也莫名其妙,怎么大哥和二哥这时候会过来?

    连滟熙敛眉,思索片刻,开口道:“刘姐姐、高姐姐,我还是先行回去吧。”说完,她转身就要唤碧月。

    然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位身着深紫长衫的男子骑着黑色骏马疾驰而来,伴随那嘚嘚马蹄声,也卷起了几片花瓣。

    骏马在三位姑娘身边停下,随着马匹卷起的风将三位姑娘的帷帽掀起。

    只这一霎,连滟熙却是看清了来人。

    赵梓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三人。

    刘青鸾对于来人深感陌生,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高芷却是认识,只她知道四殿下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说。

    场面有些冷,连滟熙当即又开口说道:“两位姐姐,我还是先行回去吧。”这是刘家的事情,虽然想看,可她也不方便去。

    她福了福身子,随后又对赵梓懿行礼,之后便要离开。

    “且慢。”赵梓懿开口,声调平缓。

    连滟熙身子一顿,缓缓转身,略带疑惑的问道:“不知大人这般唤我,有何事情?”

    此刻莫城无人知晓四殿下驾到,所以她猜想这位殿下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对于大人这个称呼,赵梓懿很是满意,他颌首道:“连姑娘既然都来了,那便也过去看看吧。”此事不就是这个姑娘说出来的吗?想必今日的事情,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赵梓懿对神鬼之说并不深信,所以在听到高瞻说做梦一事后,虽然认为那梦真切的有些过分,可也只觉得可能是连滟熙的那封信而使高瞻思虑太多,所以才会梦到那事情。而今日荷花池抽干一事,赵梓懿只觉得与连滟熙绝对有关系。虽然他不知道这姑娘究竟做了什么。

    连滟熙有些莫名其妙,四殿下为何让她留下?

    不过,这些人的想法反正不是她能够理解的,但是不管如何,赵梓懿的话她反正是无法拒绝不能违抗的,所以连滟熙只福了福,软软的说道:“是,大人。”RS 


第76回 败露

    刘青鸾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深感意外,而最觉得奇怪的,就是荣欣侯府的连六娘,居然叫他大人。

    什么大人?

    她心里好奇,可到底这人是男子,所以只是福了福,并没有开口说话。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赵梓懿走在前方,他步伐很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前面。

    刘青鸾在这个空档拉了下高芷的衣袖,悄声问道:“这位大人,是谁?”

    高芷简短问道:“上京来的贵人。”

    刘青鸾还想再问,可是杨梅却忍不住了。

    “姑娘,奴婢有要事与您说。”

    刘青鸾此刻才瞧出杨梅的神色很是不对,这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滟熙瞧着主仆俩要说悄悄话,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以保持距离。

    杨梅在刘青鸾的耳边悄声道:“大太太好似魔怔一般,硬是说那女尸是大姑娘。”

    “什么?!”刘青鸾脸色瞬间变掉,此刻也顾不上高芷和连滟熙了,拉着杨梅就往那荷花池快步走去。

    高芷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所以此刻有些不解,然这会子可没人告诉她。所以只能与连滟熙一块儿走到那荷花池。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荷花池。

    此时那具尸体早已被白布蒙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只大致从布上的凹凸,看出些端倪。

    而在那尸体旁边,却是跪坐一个嚎啕大哭的中年妇人。刘青鸾愣愣的站在一旁,她身边的丫鬟杨梅此刻都急哭了。

    而高瞻、高远两兄弟以及赵梓懿,此刻也站在那尸首的一边。

    连滟熙细细观察几人的神色,除了赵梓懿,其他几人神色都不怎么样。

    高芷瞧着这样的情况,也知道那女尸必定不是个普通丫鬟,她犹豫片刻,却是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莫非是鸳鸯姐姐?!”

    “啊!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中年妇人就是刘鸳鸯的母亲——刘高氏。

    高芷脸色也变得煞白,她急忙走到刘青鸾的身边,说道:“青鸾表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不是我!”刘青鸾此刻好似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她是真的魔怔了,脑海里总是会回到刘鸳鸯的脸,那是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只不过在她眼中,那美丽的脸却好似蒙上了一层尘埃,而唇色却是鲜血一样的红眼。

    这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倒吸气,刘青鸾看见的景象,她也瞧见了,只不过,更为诡异的是此刻刘鸳鸯的身子,好似要转入刘青鸾的脑子里一般。

    且此刻刘鸳鸯的美,没有往日的幽怨,更多的,是一股浓郁的煞气。

    好浓的怨念啊!

    连滟熙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同情,她微微张口,想要阻止,却被古奇阻止了。

    “善恶终有报,这是她的命,是她本就该有的劫难。”

    听了古奇的话,连滟熙咬了咬唇,这就是所谓的罪有应得吗?

    刘青鸾好像是疯了,她开始尖叫,将自己的头发抓乱,四处走动。

    高瞻一直在隐忍,他的梦、那封信,居然都是真的?他的鸳鸯,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冲到正在发疯的刘青鸾面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吼叫道:“鸳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高氏也扑了过来,抓着刘青鸾的衣服,哭喊道:“还我女儿!”

    刘青鸾挣扎了半天,才挣脱两人,她的丫鬟杨梅已经被刘高氏抓的手背上满是抓痕,可她依旧努力的护着主子。

    而刘青鸾在这时候,却是大叫道:“是朱雀推的,没错,是她,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得已!”

    “姑娘!你说什么瞎话呢。”杨梅惊讶的看向自家主子,在她心目中,自家姑娘一直都是最善良的,她怎么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刘高氏恶狠狠的说道,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夫人的风范了,她的眼中,只有这个可恶的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的女儿!还联合刘三娘一起骗我们?!当真是其心可诛!”

    “我是不得已的,呜呜~谁叫鸳鸯长的比我好看?!而且,我要不是看见刘朱雀将其推下去,我也不会鬼迷心窍过去帮忙,好让鸳鸯不至于付出水面。”刘青鸾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不过,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高瞻咬牙切齿,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整个人因为愤怒而显得十分恐怖。

    刘青鸾向后退了两步,指着高瞻,尖声说道:“鸳鸯姐姐会死于非命,还不是因为你?!大表哥!要不是因为你这般优秀,朱雀妹妹也不会思慕上你,若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娶她为贵妾,与鸳鸯姐姐一同嫁入高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想要杀了鸳鸯姐姐取而代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青鸾吼完这番话后,原本几乎要疯狂的她可算是恢复了一些神智。

    刚刚她是怎么了?!

    后知后觉,当她看见面前几人那错愕、震惊、憎恨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睡着了,梦里面,她将好多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自己是不是要完蛋了?!刘青鸾连忙走到刘高氏的面前,满脸惊慌的说:“婶婶,我刚刚是在胡说八道,我中邪了!”

    刘高氏此刻对刘青鸾恨得要死,她啐了一口,怒道:“呸!你这样的恶女人,就该被浸猪笼!我们刘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怎么办?

    事情暴露了!

    刘青鸾不知所措,她迷茫的看向四周,本来对她还算和善的高远此刻也是一脸的厌恶。

    她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握住高远的胳膊。

    可还没贴近,就听见高远残忍的说道:“不要碰我,恶心!”

    刘青鸾听着高远说出这样的话,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二表哥,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么能这般对我?”

    “我们高家,怎么可能娶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做媳妇?!”高远冷哼道。

    刘青鸾恐慌了,她不明白,这不是她的错啊。

    她满脸的痛苦,怨念的说道:“推鸳鸯的明明是朱雀,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你是帮凶!”高远将刘青鸾猛的向前一推。

    刘青鸾本就神不守舍,此刻直接被推倒在地,而她的手,正好就落在了刘鸳鸯的尸体上。

    盖着尸首的布不小心被解开,刘青鸾看到了那惨不忍睹的尸首。

    此刻已经看不出这尸体原来的样子了,想来若不是女尸身上的衣裳和发饰,就算是刘高氏也认不出这是她的女儿。

    不管如何,此刻刘鸳鸯的尸首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刘青鸾愣了一下,随后就尖叫起来。

    这次,纯粹就是被那可怕的尸首可吓到了。

    高芷也吓到了,她啊了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一旁的丫鬟也好不到哪去,都吓得腿软。

    碧月此刻更是干呕不已。

    而连滟熙,表情却是十分淡定,并没有任何的恐慌,只不过眼中,有着无法遮掩的悲伤。当年,她的尸首是不是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古奇察觉到了连滟熙的不对劲,他飘到她的身边,将手握住连滟熙的手,“不要难过,这一次,你绝对不会……”

    虽然感觉不到古奇的手,可是连滟熙的心里已经逐渐温暖起来。

    她缓缓点头,擦干眼泪,环视四周,

    此刻吓晕的高芷和哭昏过去的刘高氏一块儿扶走了。

    刘青鸾再一次的陷入疯狂,一个劲的说着当时用手按住刘鸳鸯的头,好不让她冒出水面的场景。

    高瞻此刻听得分外仔细,他觉得心好似被刀割一般,当真是痛不欲生啊。

    这样的情况不能一直继续下去,连滟熙有些看不下去,她走上前去,来到赵梓懿的面前,福了福,说道:“大人,这刘姐姐的尸首,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一直如此,恐怕……”

    赵梓懿淡漠的看了连滟熙一眼,直接对身边的素云说道:“素云,你且将刘知府换来。”说罢,他还将腰间的牌子也一同给了她。

    素云福了福,便转身去寻刘知府。

    赵梓懿这才回头,对高瞻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

    “殿下……我……”高瞻当真是十分痛苦。

    连滟熙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开口说道:“高公子,你这般难过,想来鸳鸯姐姐也是难过的。”

    高瞻满脸沉痛的说道:“鸳鸯……倘若她当真能看到我的难过,便好了。”

    连滟熙很想说,鸳鸯确实看到了,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这些话,她不能说的啊。

    赵梓懿瞧见了连滟熙的举动,可却不动声色,高刘两家的事情,他无意插手。有些好奇的,就是为何这连六娘,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上心?

    他素来会察言观色,此刻自然也能看出连六娘是当真难过,那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RS 


第77回 一起走

    古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朱雀和刘青鸾一直以为自己这件事情满的非常好,一切只要等到刘朱雀嫁入高家,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刘鸳鸯的鬼魂因为那浓郁的怨念,而滋生出了很多负面的情绪,这其中,就有足以让刘青鸾陷入幻觉疯狂的因素。

    刘青鸾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

    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就连因为瞧见了四殿下的令牌而赶过来的刘知府,当得知女儿居然干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心疼的元素。

    更多的是恐慌,女儿的这件事情,现在被上京的贵人知道了,这要是毁了他的仕途,可如何是好?

    刘知府赶到之后,他草草的环视了四周,立马走到了最为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前,他普通一声跪下,大声叫道:“拜见四殿下!”

    “起来吧。”赵梓懿清冷的说道,俊逸的面容看起来格外严肃。“刘知府,此事,你看应当如何处理?”

    刘知府额头布满汗水,这要怎么解决?

    那可是他亲闺女啊!

    刘知府在过来的时候,已经从素云那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饶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闺女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说往日里对于这个女儿不十分关心,可是该给的,只要是刘青鸾想要的,他这个做爹的那是必定会寻人将事情办妥。

    只万万没有料到,事情发展到最后,居然会是这个情况。

    他转头看向刘青鸾,却见自己的女儿此刻好似疯婆子一般,在荷花池旁乱跑不说,嘴巴里还在胡言乱语。

    “来人啊,还不快将二小姐给抓住!”

    仅仅只是抓住?

    高瞻一脸痛苦的走到刘知府的面前,说道:“知府大人,此事必要给我高家一个交代,她虽然是刘家女,可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虽现在只是初春,可是刘知府却觉得浑身的汗水黏腻不堪,浑身十分的不舒服。这心里也是更加慌张了。

    四殿下一个人本就让他头痛,此刻高瞻那番话又是将这事情抬了一个阶,瞬间成为了整个高家的事情。这人命案,本就麻烦,现在要如何办啊?

    那杀人凶手可是自己的女儿啊。

    “啊!爹!你来了!快些救我!救我!鸳鸯姐姐来索命了!”

    因着刘青鸾到底是娇生惯养的,所以下人们也不敢对她太过粗鲁。而她也因此才有了挣脱下人跑到刘知府面前的机会。

    她说完那番话后,也不等刘知府有何回复,直接跑到了连滟熙的面前,死命的抓住她的头发,帷帽掉落在地,刘青鸾硬生生的将她往莲花池里拖:“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给我去死!”

    连滟熙当真是没想到刘青鸾会这样对自己下手,她赶紧从头发里取出一枚簪子,直接往哪拽着自己头发的手上戳过去。

    “啊!贱人贱人!去死!给我去死!”刘青鸾疼痛的收手,可还是挥舞着拳头向连滟熙砸去。

    “不准欺负我家姑娘!”碧月挺身而出,与刘青鸾抗衡,连滟熙得意脱身,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将落到面全的头发拂过去,淡定的开始整理头发。

    刘知府万分错愕的看着一向知书达理的女儿现在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心里深感丢人不说,又想到女儿身上的那人命案。刚刚的那些怜惜和犹豫瞬间消散。他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孽障带走关起来?!”

    老爷都发话了,那些个下人这次可不敢温柔对待刘青鸾了。

    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各拽住刘青鸾的两胳膊,直接举起来,就这样将人给弄了下去。

    刘青鸾离开,此处可算是有了几分清净,然而众人的心,此刻却并不清净。

    刘知府并不清楚连滟熙的身份,但是瞧那穿着,也知道不是个

    高瞻还沉浸在痛苦中,久久无法自拔。高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婚妻是这样的女人,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我想他现在一点是感觉不会再爱了。”古奇在连滟熙身边说道。

    连滟熙轻轻叹气,此刻刘家乱成一团,高家两位公子又是这状态,自己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赵梓懿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滟熙的犹豫,他直接走上前,对她说道:“随我一起走。”

    连滟熙没想到他这时候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四殿下的话她是不敢违背的,当下只福了福,就跟在赵梓懿的身后,直接离开了。

    刘知府这时候也没兴趣去关注四殿下离开的时候带走的谁,这会子他比较纠结的,是刘青鸾和刘朱雀这两人的事情。

    他们做了这种事情,想要活命,虽说有可能,可却不知要如何能够得到高家的同意。

    这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刘知府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赵梓懿却是带着连滟熙直接去了莲月庵。

    随着马车距离莲月庵后院那一片梅花林越发靠近,连滟熙对于这位四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当真是不知道了。

    “四殿下,您这是……”

    “莫怕。”赵梓懿还以为是因为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连滟熙才会不安。

    而实际上,连滟熙当真是没有想到这些,连滟熙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再说了,这位可是未来的尊者,对于她肯定是看不上的。

    因此,连滟熙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她只是疑惑,为何会来到这里?

    “四殿下为何带小女子来这里?”

    “宁王妃三日前已经派人来莫城了。”赵梓懿说,“我带你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届时,那些人若是查到了这里,听闻你曾在这里住过,或是说了什么蹊跷的话,你便可说,曾在这里遇到的少年,是本宫。”

    连滟熙听了这番话,还真是有些迷糊,什么引人耳目,什么蹊跷?

    “去年七夕,宁世子曾救过连家小姐的事情,一早就传入了上京,宁王妃若是想要知道其中事情,想来也必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我只说不知道便是,那宁王妃,难不成还能……”

    赵梓懿直接打断了连滟熙的话,道:“宁王的事情,你一小儿无需知晓。只按着我说的去做便是。宁王世子只救过你们姐妹的命,至于之前你在莲月庵遇到的人,便是本宫。”

    连滟熙对于宁王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赵梓懿的这番话,却是让她有了其他的联想。

    “啊!莫不是去年七夕那些人,是宁王妃?”

    赵梓懿深深看了连滟熙一眼,暗想这姑娘确实聪慧,容貌也算俊俏,虽说瘦小了些,但是想来等年长一些,必定是个出挑的。只不过这出生……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开口说道:“有些话,心里知道便好,莫要说出。”

    这就是默认了,连滟熙以前虽然也有些猜测,可是现在得到证实,心里当真是觉得可怕。

    “是,小女子知道了~”连滟熙向他底下头,弱弱的说道。

    马车在梅花林停下,此刻这里已经没有梅花,然,就在连滟熙双脚落地的那一霎,那些梅花树却奇异的盛开了。

    朵朵白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随后又快速凋零。

    “连姑娘~”

    耳边突然传来了悠远空洞的声音,这虽然是女子的声音,可却透着无尽的凄凉。

    连滟熙闷得抬头,却见天空上飘来一件绣满梅花的绫罗衫。

    那绫罗衫渐渐向下落,待到落到地面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位身穿那绫罗衫的女子。

    “连姑娘,求你帮我带个口信。”女子缓缓开口,悠悠的缓慢的说道。

    古奇这时候突然飘出,他极其诧异的看向那女子,说道:“咦?你不是梅家庄的梅四娘吗?!”

    这位女子的声音连带四周都没有可怖的怨气,不过,连滟熙却还是诧异了。

    “你怎么还没有走?”古奇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若是还这般肆无忌惮的在这里呆着,不出一月,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梅四娘向古奇福了福,说道:“多谢古公子的关心,小女子心中担忧这片梅花林以后无人打理,所以想要求连姑娘帮我给兄长带个口信,求他派些人来,帮我打理这里的梅花。”

    连滟熙垂下眼帘,唇角抿起,说了个嗯。

    这声音虽然微弱,然赵梓懿却是 听见了。

    他低头,有些诧异的看向连滟熙,此刻这小姑娘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唇角紧紧抿起,看起来好似是欲言又止。他心下以后,这姑娘是不是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又不敢?

    虽说赵梓懿素来知晓自己这严肃的样子时常让人不敢靠近,可却从来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吓得不敢说话。

    自己当真如此可怕?

    “连六娘,你怎么了?”

    赵梓懿的突然询问,让早就走神不知到哪里的连滟熙可算是回来了。她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赵梓懿,问道:“殿下还有何事要向小女子吩咐?”RS 


第78回 胡思乱想

    “你在看什么?”赵梓懿的观察力是相当敏锐的,他可以确定,连滟熙刚刚是在看前方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在赵梓懿的眼中前方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罢了。

    她究竟在看什么?

    连滟熙淡笑,转身面朝赵梓懿,福了福,说道:“四殿下,小女子至今还未曾谢你那日帮我。碧月,且去缘慧庵主那儿将我之前留在这的那套漆艺茶具,拿过来。”

    碧月此时已经知道这男人身份非同一般,她恭敬的福了福,一路小跑去取那漆艺茶具。

    “六姑娘这是作甚?”

    连滟熙微微一笑,道:“殿下是贵人,相比自小就见过各式各样的宝物,六娘心中对殿下极其感谢,却送不起那些个宝物。”

    这时候,碧月已经端着一漆器盒子走了过来。

    连滟熙示意她,让她将盒盖打开。

    漆黑的盒子里却是一套镶嵌着螺钿拼接成梅花图案的茶具。虽说那茶具本身的造型算不得奇特,可是那上面的梅花图案却是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赵梓懿微微额首,让素云将那套茶具收好,之后便直接骑上黑色骏马离开。

    “连姑娘,奴婢送你回去。”素云带着马车走来,语调温婉。

    “有劳。”

    连滟熙随着马车回了连府,她这一回来,穿入拱门,那飞花斋的丫鬟丝竹却是跑来过来。

    “六姑娘~”

    连滟熙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来着是寻我?”

    丝竹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我家四姑娘听闻刘府的二小姐出事了,心里担心的很,且又听闻六姑娘刚从刘府出来,所以特派我在这儿候着,想要问问刘家二姑娘此刻究竟如何了?”

    四姐姐的消息当真是灵通啊,连滟熙心中略略思索一番,却没准备如实说出,那毕竟是刘家不光彩的事情,且又牵扯到了高家,虽说事情迟早都会被人知晓,可连滟熙并不希望这个消息是从她这里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避重就轻,稍稍说一些。虽说自己素来与连潆熙关系不和,可是她现在心里记挂着澔哥儿,可没功夫和这个丫鬟纠缠。

    “说来究竟是何事,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好似是听闻刘家的一位姑娘去了,而刘家的青鸾姐姐又得了癔症,疯魔的厉害。”连滟熙这说的也是实话,可是也就是这样而已。

    丝竹听后觉得自己算是能向自家姑娘交差,便谢过连滟熙快步回了飞花斋。

    此处连潆熙听闻刘青鸾疯魔之后如何焦急四处询问终究知了事情来龙去脉暂且不提,先且说连滟熙回了雯雪阁,瞧过澔哥儿之后,便着手去询问今儿遇到的那女鬼梅四娘的事情。

    梅四娘今儿向连滟熙发出请求之后,并没有跟随她回到连府。那是个极其喜爱梅花的女子,对于她来说,那片梅花林便是她全部的生命,因此,就算是病逝之后,也不愿离开那片梅花林。

    而连滟熙此刻询问的鬼便是古奇了,对于这个热衷于旅游的男鬼,他在这莫城的消息可是极其灵通的。

    “你是说,那梅四娘是四十年前的女鬼?”连滟熙有些惊讶,“瞧着好生年轻啊。”

    古奇点头,说:“她去世的时候,便是那个年岁,这四十多年来一直如此,自是没什么转变。”

    “原来如此,那送信的事情,可是有什么麻烦?”

    “应该没有麻烦,梅家庄四十年前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却是莫城首屈一指的富商,且我听闻梅老爷与当年亡故的妹妹年幼之时感情十分亲厚。”

    “就算是亲厚,那也是四十年前。”连滟熙思索一番,道,“古奇大哥,麻烦你去寻那梅四娘,与她说一声,若是想要询问帮忙,原也不是难事,不过,我这有我的规矩,既然有求于我,那么便要帮我做一件事,或者给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自己不能永远无私的帮助别人。

    古奇明白连滟熙的心思,“你这样也对,要不然天天有鬼来求,也烦的很。现在的你也没以前自由了。”

    连滟熙点头,“你帮我,向梅四娘打听一番静慧师太的事情。”

    “静慧师太?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古奇诧异的看向连滟熙,这姑娘的思维,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了啊。

    连滟熙说道:“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的这其中的蹊跷,与那静慧师太也是有些关系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却不知道。你还记得那帝王绿翡翠的貔貅簪子?”

    “这个我自然记得,现在不就放在你存私房的匣子里?”

    “是啊,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所以我猜测静慧师太的身份必定不普通。”

    “哦!我明白了。”古奇恍然大悟,“小滟滟,你可真是聪明啊。那梅四娘怎么说也是四十多年的老鬼,这些事情,想来就算没见过,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就是连滟熙的想法了,自从自己去了莲月庵后,很多事情就发生的让连滟熙都觉得奇特。

    比如说,前世她就没有遇见过宁世子和那什么四殿下。

    连滟熙上辈子不过是个天天在后院绣花的女子,那圣颜自然是没见过的。而她没见过,却不代表不知道,对于未来几年会发生什么大事,她多少还是知道点的。怎么说,不也是侯府的姑娘?

    当真是没有想到,四殿下居然是那样俊逸的人物。

    连滟熙一边想,一边提起毛笔,在案几上的宣纸上勾勒出一支杏花……

    春日时光,素来是和煦美好的,而在这样的时日里办喜事,本来应该是件极其好的事情。

    而这段时日对于高家来说,却真是算不上美好。

    连潼熙很是恼怒的看着绣台上的新嫁衣。

    为了这件嫁衣,她熬了无数个日夜,一心只想着能让自己能够风风光光的出嫁。

    却不想因着刘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做出的罪恶事情,而居然影响了自己的婚事?!

    “呸!当真是晦气!那刘朱雀和刘青鸾不是都被关入大牢了吗?高家干嘛还要这样做?”连潼熙恼怒的想着,“四妹妹,你当真是听说,此事与六妹妹有关?”

    说来连三娘的运气当真是不怎么好,嫁给高家的庶子就算了,虽然不是嫡出,可怎么说这庶子也是高家嫡支,且听闻也是个喜爱读书的。本来嘛,这喜事对于自己当真是好的,却不想刘鸳鸯的尸体在这档口被人发现不说,且那高家的大少爷又是个情深的,说什么就算是拿着刘家女的排位,也必定要娶她为妻。

    而高家的几位老爷不但没有反对,还当众夸奖这高家大少爷情深意重,将那婚事办的极其热闹。

    连潼熙一想到听那日去看热闹的连潆熙描述的热闹景象,她这心里就十二分的不痛快。

    本来那刘家女是嫡出,婚事比她热闹喜庆,原也无可厚非。可现如今那不过是个死人,这婚事居然还能办的如此热闹,这可让她心里怎么能欢喜?

    连潼熙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想到自己庶出的身份,居然连一个死人也没法比,忿忿不平而引起的郁闷。而在这件事情上,连潆熙也高兴不到哪去,素来与她交好的刘家二姑娘居然是杀人帮凶,这事情想一想,都让人吓的睡不着觉。

    而现如今,这个杀人帮凶居然是自己昔日的手帕交。

    连潆熙一方面因此而感到羞辱,只觉得自己居然会与这样猪狗不如的人做朋友,当真是瞎了眼睛;一面又总觉的因为这事情,其他府的姑娘想必都会轻视她,觉得她没有眼力见。

    一想到这些,连潆熙就一点儿不会关系那昔日好闺蜜的生死了,反而还一味怨恨着,只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倒霉,一切都是那刘青鸾的错。

    因为恼怒,因为怨恨,连潆熙对这事情特别的敏感。

    而在那日,观看了那场被人说成是天下第一有情郎的婚事,她却是听说,这件事与连滟熙居然还有点关系。

    虽然她当时听的模模糊糊,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但是连潆熙却是觉得,既然这和连滟熙有些关系,那么久必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她越想,越觉得连滟熙这样做极其有可能是为了让自己不痛快。

    莫非,是因为连滟熙知道那刘青鸾和自己的关系好,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出手?

    虽然说现在众人都知道刘鸳鸯的死和刘青鸾、刘朱雀两人有关系,可到底具体是什么情况,却无人知晓。

    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那刘知府在知道女儿保不住的情况下,就决定至少要抱住刘高两家表面上的关系。因此,这之后才会有高瞻迎娶刘鸳鸯牌位的事情。

    而对于这些,连潆熙是不知道的,且当她派丝竹去打听消息,并且从刘青鸾的贴身丫鬟杨梅那里得知,那日刘青鸾曾经对连滟熙说的那番话后,她就越发的笃定,在连滟熙去高家做客的那几日,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刘青鸾、刘朱雀有了那样的下场。RS 


第79回 一盆脏水

    连潆熙越想,越觉得极其有可能,且心里面对于连滟熙,那是更厌恶了几分。

    “她一来咱们连府,就闹得乌烟瘴气,哼,那方姨娘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她也不是什么好的!”

    “四妹妹说的有理,那丫头看着人畜无欺,实际上鬼心眼儿什么的最多了。”

    连府的三娘和四娘在这儿兴冲冲地探讨他们的阴谋论,连滟熙这时候却是浑然不知。

    这日,连滟熙带着碧月去了彩斓斋,去看望偶感风寒的上官氏。

    因着彩斓斋这边前儿时候院子里的一个姨娘有了身孕,上官氏心里不痛快,这几日也没睡好,就这样着凉了。

    连滟熙听闻后,便命碧月寻人专门熬了一份枇杷膏,亲自送去。

    “少奶奶,六姑娘前来探望您了。”

    上官氏不好的脸色上难得露出光彩,这般生病的时候,本是极其清冷的,可现在有人来看望自己,这不管是谁,上官氏的心里都要温暖一些:“哦?咳咳,快且请她进来。”

    连滟熙随着风铃走入内室的卧房,却见上官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缎棉被,她的双唇干裂,肤色也十分苍白。

    “嫂嫂你没事吧?瞧着怎么这般虚弱?”连滟熙有些诧异,她本来还以为上官氏只是身子不适,这般看来,病的应当不算轻啊。

    上官氏向连滟熙摆摆手,拿着罗帕掩着唇,虚弱的说道:“好妹妹,莫要离我这般近,小心过了病气。”

    连滟熙柳眉微皱,无可奈何的说道:“嫂嫂这说的什么话?六娘哪里娇弱到这都经不起?我刚刚命碧月熬了份枇杷膏,嫂嫂若是觉得嗓子干涩,倒是可以吃些润润脾肺。”

    上官氏听连滟熙这般说,心里暖烘烘的,“多谢六妹妹好意,风铃,还不快点沏茶?咳咳~”

    连滟熙瞧上官氏这咳嗽的样子,心里很是担心,便问道:“嫂嫂请大夫了吗?”

    “回六姑娘的话,我家少爷前儿刚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少奶奶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风铃一边回话,一边将茶水端了过来,“姑娘请喝茶。”

    “有劳了。”连滟熙接过茶盅,打开茶盅的盖子切了下,低头闻了闻那茗茶香气,赞叹道:“这是今年的新茶?闻着气味当真是不错。”

    “妹妹懂茶?这是我娘家前儿个捎来的瓜片,妹妹若是喜欢,等会儿我让风铃包点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连滟熙客气的拒绝,“我也不过是略知一二,真要是给我,那才是糟蹋了好茶呢。”

    “什么好茶不好茶的?这话我可不爱听,不过是个喝的东西,你喜欢就多用些,莫要与我客气。”上官氏的家境颇为殷实,这么点小茶,她还是看不上的。

    连滟熙与上官氏又聊了一会儿,说着说着,就聊起了莫城最近发生的那件比较可怕的事情。

    “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去刘府也去过几次,本瞧着那刘二娘是个知书达理的淑雅姑娘,却不想居然如此可怕。当真是可惜了那家的大姑娘芳华早逝。”

    连滟熙想到刘鸳鸯那张美艳的脸庞,心里也有些惋惜,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她之所在人世间逗留这般就,一面是因为那被谋害的怨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于高瞻的思念之情。

    而现在,她人虽然已经去了,可好歹算是入了高家的族谱,正儿八经的成为了高瞻的妻子。

    “嫂嫂,你可知道那刘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连滟熙好奇的问道。“说来这事情就好似在我身边发生一般,那日刘家的二娘突然发疯的时候,我可是看的真真儿的,当真是可怕的不行呢。”

    “那你必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上官氏拿着帕子掩住胸口,咳嗽了两声,又接过风铃端来的茶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因着这事情最后没有闹到公堂,所以高家和刘家好似是决定等高家三郎的喜事办完后,就要将那两人给……”

    上官氏话没有说全,不过却是用手比作刀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连滟熙心领神会,却是默默点头,“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看望完上官氏,连滟熙心里对于上官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好生劝着,叫上官氏还是再寻个大夫来瞧瞧。

    上官氏听着只觉得连滟熙是真心关心自己,只觉得十分欣慰,感到在连府可算是寻到了一些温暖。

    自连滟熙看望上官氏那天之后,这姑嫂的关系算是比以前要情厚一些,只不过因着连滟熙在连家的地位十分低下。考虑到不能连累别人的问题,所以两人的来往并没有声张。

    但是,两人没有声张,却也没有刻意的去遮掩什么,所以这小半个月不到,有心观察连滟熙动向的人,就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

    连潆熙听着丝兰从外面打听的小心,心里十分不痛快。

    那上官氏可是她亲哥哥的媳妇,居然和那个小贱人这般要好?!

    连潆熙将茶几上的骨瓷茶具扫到地上,愤恨的说道:“哼!哥哥这娶的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和连六娘那贱人处的这般好?”

    “姑娘息怒,奴婢只是听闻六姑娘时常过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少奶奶。这说不定只是六姑娘一厢情愿?少奶奶是个明白人,想来绝对不会与六姑娘交好的。”丝兰在一旁软言劝着,只说是连滟熙主动找上门。

    连潆熙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你这说的也不无可能,那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原也不算稀奇。哼,就算是和嫂嫂交好又有什么用?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贱人。”

    她说完这一通后,猛的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直接往外走。

    “姑娘,姑娘,您慢点儿,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啊?”丝兰赶紧追了出来,着急的问道。

    “去听风苑,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要让母亲知道。”

    这方连潆熙气冲冲的跑去将这件事情告诉李氏,那方彩斓斋却是发生了一件不算小的大事。

    连渝这几日迷上了逍遥阁的小娘子,整颗心都放在那边,对于自己园子里的妻妾便不十分上心。今儿他又是一夜未归,到了午时才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而这时候,连滟熙本在陪上官氏用午膳,却突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大少爷回来了。

    连滟熙对于连渝在外面胡天海地的事情并不知道,毕竟就算是前世,她也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

    此刻却是有些意外,她不解的问道:“哥哥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

    上官氏本就因为生病而不好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了,她抿着唇,脸崩的紧紧的,拿起筷子夹了写鱼肉就直接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往日里十分喜爱的菜色此刻吃着却觉得腥气浓重,让人恶心不已。

    上官氏因为恶心,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呕~”

    连滟熙连忙上前拍着上官氏的背,关切问道:“嫂嫂,你没事吧?”

    “咦?你嫂子是不是怀孕了?”古奇这时候突然冒泡,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怀孕?连滟熙虽然知道上官氏是这两个月发现有孕,却是没想到是现在。不会那么巧吧?

    她心中虽然有了这样的猜测,可却不敢贸然说出,只亲亲的拍着上官氏的背,给她顺气。一旁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帮忙收拾,风铃端着一盆用完的脏水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她这转身的时候,走的是又急又快,浑然未发现前方走来的连渝和王姨娘。

    “哎呦!”

    哗啦啦!

    风铃因为没看路,走的又快,这一下子就撞到了王姨娘。冲力很大,那铜盆哗啦一下连同着脏水,全数落在了王姨娘的身上。

    王姨娘此刻因为冲撞的力道太大,整个身子都往后仰。

    连渝看着这样的场面有些震惊,为了避免那脏水,他是第一时间就离了王姨娘往一边退了好几步。而这也就导致王姨娘生边没个拦着护着的人,害的她直勾勾的就跌到在了地上。

    一直到王姨娘跌落在地捂着肚子喊痛,连渝这才有了反应。

    他冲上前去,直接抬手甩了风铃两巴掌。

    “你这个贱人,干什么吃的?居然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人啊,家法伺候,把这个贱蹄子乱棍打死。”

    上官氏好不容易止了吐,这还没缓过劲了,就听连渝要打杀她的丫鬟。

    这如何使得?

    那风铃再如何不好,也是她的陪嫁,如何处置,怎么能由连渝说的算?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走了过来,向着连渝福了福身子,面色十分不好的说道:“夫君,风铃是我的丫鬟,这事情还是由妾身来处理吧。”

    “你来处理?”连渝瞪了上官氏一眼,“这贱人现在撞到的是我的骨血!”

    上官氏听这话,心里就来气,尤其是想到王姨娘仰仗着自己有孕,成日里在自己面前炫耀,心中憋着的那口气越发上涌。 


第80回 有喜

    连滟熙包括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就没见过连渝几面。此刻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古奇看着连渝在那儿动手打风铃,十分鄙夷的说道:“这孩子的教育果然很重要,瞧瞧,他有个那样的娘,自己就是这幅德行,这是我们男人当中的耻辱。”

    听着古奇这番话,连滟熙对于连渝现在的作风也十分不屑,她刚刚可看的清清楚楚,王姨娘之所以会摔跤,还不是因为在那盆脏水逼近的时候连渝第一个就跑远了?当时倘若连渝拉着王姨娘,估计也不会有这茬事。

    王姨娘这会儿功夫已经在地上痛的死去活来了,谁过来劝都不管用,只一个劲的嚎叫,说是那风铃要杀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而连渝一听自己的孩子有事情,那急的也是乱蹦,只一个劲的在旁边斥责下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大夫给王姨娘看看?!”

    上官氏看着这样一幕,只觉得寒心,这人是她的夫君啊,现在却围着别的女人,就算是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夫君的,可是也不能在自己这个正妻的面做的这样直白吧?

    这真真是打脸的很啊。

    上官氏一想到这些,只觉得头晕目眩,自己的贴身丫鬟此刻已经被人给拉走了,现在到底是在受罚挨板子还是如何,现在也不得而知。

    而就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惨叫。

    “啊啊!少爷!少奶奶绕命啊!”

    风铃在外面哭喊,那叫的好生惨烈。

    连滟熙听的有些不忍,又觉得这般打下去,风铃还能不能保住,估计都是个问题。

    “哥哥,嫂嫂,我看还是先放过风铃吧。”

    连渝瞪了连滟熙一眼,恼怒的说道:“我们院的事情,与你有何相干,感觉给我滚出去。”

    连滟熙听连渝这般说,心里也有些恼怒,只不过她现在与上官氏交好,这时候若是不出头,一不合适,二她也不忍心。当下,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了下去:“哥哥,六娘这也不过是为了给未出生的孩子基点福而已。”

    上官氏知道连滟熙这是在帮自己,且那风铃又是自小与她一块儿长大的,心里如何能够放心,她接着说道:“相公,六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那风铃不过是个丫鬟,你就是随便买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因为死了风铃,而害的孩子,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连渝对于丫鬟什么的并不在意,可是他对于孩子却是极其看重,当下便让下人罢手。

    “算了算了,先到这里,倘若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有什么好歹,再打死那小蹄子也不迟。”

    上官氏和连滟熙听连渝这般说,接松了口气。

    而连渝素来不喜这些庶妹,此时瞧着连滟熙那张俏丽的小脸,就觉得一怔不悦,再加上此刻王姨娘还在喊痛,心里实在无从安心,当下甩了袖子,哼哼的说道:“真是一群不省心的,我不过回来片刻,就闹出这些烂糟事。”说到这里,他抬手指着上官氏,“你平日里是怎么管下人的?哼,管这个小院子的本事都没有,还好意思向娘那儿求管咱家的产业?!”

    上官氏被连渝劈头盖脸说了一通,心中愤恨羞辱,浑身都气的瑟瑟发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而这档口,连渝已经拂袖离开了彩斓斋,继续去逍遥阁会那个让他心痒痒的小娘子。

    此刻连滟熙当真是大开眼界了,上辈子他这个哥哥在外面可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而且,据说还颇有才名,却不想 在内宅居然是这个样子?

    此刻连渝已经走了,彩斓斋从那种混乱中渐渐平静下来,当然,除了这后面一个房间里王姨娘依旧在尖声吼叫。

    “嫂嫂,你没事吧?”连滟熙有些担忧的问道。

    上官氏勉强的笑了笑,可是却如何都遮掩不住眼中的悲伤。

    “哎,这都是命。”上官氏轻轻拍了拍连滟熙的手,说道:“今儿多谢你在这里,若不然,风铃她……”

    “嫂嫂,莫要说这见外的话,你平日里不也时常帮衬六娘吗?”

    上官氏含泪点了点头,此刻她的身子真是非常的不舒服,只觉得以前都天旋地转。但是,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也不知王姨娘现在如何了,倘若真是有什么,相公那边,必定不好交代。到时候,恐怕风铃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嫂嫂你现在的样子当真不好,等会儿还是叫来的大夫也给你看看吧。”连滟熙关切的问道。

    上官氏勉强的点点头,就在两人重新坐到榻上准备喝口茶压压惊的时候,那方丫鬟却过来着急的说道:“少奶奶不好了,来的大夫说王姨娘的孩子凶险的很,恐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上官氏猛的站起,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连滟熙赶紧扶住上官氏,瞧着她晕眩的样子,也吓得不轻。“赶紧将那大夫叫来,给少奶奶看看!”

    “是,是,奴婢这就请大夫过来。”

    没过一会儿,丫鬟就领着大夫过来了。

    来人正是连滟熙见过的程大夫。

    “程大夫~你且快快帮看看,我嫂子这是怎么了?”连滟熙向他福了福,说道。

    程大夫微微颌首,就从医箱里取出脉枕。

    连滟熙帮忙将上官氏的手放上去,程大夫便开始为其把脉。

    过了半响,程大夫便收了收,将脉枕收入医箱里。

    “程大夫,我嫂嫂她这是得了什么病?她自从前儿个偶感风寒到现在,都已经有小半月光景了,可是不管是吃药还是如何,都不怎么见好转。”连滟熙担忧的问道,不过心里还真是有个猜想,该不会真的是怀孕了吧?

    程大夫微微一笑,却是说道:“连姑娘不必担心,少奶奶并无大碍,只是有喜了。”

    “有喜了?!”连滟熙惊讶的睁大眼睛,虽然已经意料到了,可她依旧高兴,“太好了!”

    她是由衷的为上官氏高兴,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上官氏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等到上官氏生了男丁后,她才能够在连府真正的立足。

    一直等到程大夫离开后半柱香的时间,上官氏这才悠悠转醒,此刻她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十分难受。

    “我这是怎么了?”她羸弱的问道,抬起手指顺了顺鬓角的乱发。

    “嫂嫂,恭喜你,你有喜了!”

    “有喜?!”上官氏先是一愣,随后转而激动的睁大眼睛,“你刚刚是说,我怀孕了?”

    “是的!”连滟熙喜悦的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啊。”

    上官氏这会子可算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有那么一些盼头了。她底下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小腹,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心里无限柔情。

    难道,这是老天爷的馈赠?

    就在上官氏正喜悦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连潆熙却是专心致志的在李氏面前给上官氏打眼药。

    “娘,你说大嫂是个什么心思?我这个正经的妹妹她平日不爱搭理,却偏偏和那个六娘处的关系这般好?你说说看,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李氏一边享受着海潮的按摩,一边懒懒的说:“你嫂子如何的心思,为娘可不知道,只不过,那却也是个不争气的。哎,早知给你哥娶了个生不出的铁公鸡,我当初就应该极力反对。”

    李氏当年之所以为儿子选定这门亲事,那主要就是看在上官氏家境好,能够为自己的儿子带来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说,且又听闻那是个难得贤惠的女子。

    而现在李氏表示很后悔,神马有钱?神马贤惠?这肚子里没货,生不出娃,就是废物!

    “娘~我心里看着六娘就讨厌,反正爹爹在上京,你不如寻个由头,把她感到咱们村子里的田庄吧,也好过我天天瞧着碍眼。”连潆熙摇着李氏的膝盖,撒娇说道。

    李氏心里本来还真是存了这个想法,只不过……

    “你三姐姐还有半月就要出嫁了,这档口,若是让你六妹妹出去,实在不妥,平白的还会惹人闲话,你若真是瞧着她不痛快,等你三姐姐嫁出去后,为娘再想法子便是了。”李氏不能明面上害死连滟熙,可也不想让她好过,心里寻思着女儿的话也不无道理,那连六娘在家里就是个碍眼的,虽说因为得知澔哥儿因为高热而烧坏脑子成了痴儿的事情让她很是开心,可是,就算那是个傻子,可到底也是自己相公和别的女人生的种。李氏看着就不快。

    “娘,女儿知道家中事务繁忙,不如六妹妹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连潆熙亮晶晶的眼睛转了转,柳叶弯眉渐渐上挑,嘴角勾起弧度。

    “那好,此事就由你来做,不过,为娘可要提醒你,不管如何,也要等你三姐姐的婚事完了,再做。”

    “是的,娘,女儿省的。”

    而就在李氏母女俩正欢欢喜喜喝茶的时候,彩斓斋王姨娘的丫鬟,却是哭哭啼啼跑了过来。

    “太太,不好了,我家姨娘的孩子,没了!” 


第81回 添妆奁

    “什么?!”李氏错愕的站起身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家姨娘……被少奶奶的丫鬟冲撞了,现在正流血不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流血?有人受伤了?”连潆熙还是养在闺中的娇娇女,又未经过事儿,这些事情,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懂的。

    李氏心里虽然着急,不过这事情女儿是不能看见的,当下就虎着脸说道:“你且回去,这儿没你的事。”

    连潆熙还想凑热闹呢,此刻听李氏这样说,心里自是十分不舒服,当下就嘟着嘴,撒娇道:“娘,我也想去看。”

    “还不回去?!”

    连潆熙见李氏这儿一点都不松口,自然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只能撇着嘴回去了。

    而就在李氏整装待发准备去彩斓斋的时候,那边就又跑了个丫鬟过来。

    “太太。”

    “又怎么了?”李氏心下不耐烦,对于这儿媳妇,自是多出了几分的怨恨,一个院子都管不好,什么事情还非要闹到自己这儿来?

    “我家少奶奶有喜了!”

    有喜?李氏心里默念一遍,由怒转喜,“此事当真?”

    “自是真真儿的,这可是来的大夫亲口说的。”

    刚刚的怨恨转瞬间就没了,虽说那王姨娘孩子没了的事情多少有些可惜,不过那不过是个妾室,哪里比得上上官氏肚子里的嫡子?

    李氏之前对上官氏怨念颇深,实际上多半也就是因为上官氏自嫁进来之后,肚子一直没消息。

    现在这有了好事,以前的种种不快种种缺点,通通都烟消云散了。

    什么能比的上她那肚子里的金疙瘩?

    “还等什么呢?赶紧随我去彩斓斋!”李氏连忙说道,“海潮,赶紧将我库房里新得的血燕和山参拿过来,等会儿一起送过去。”

    这方李氏忙忙呼呼的拿了一大堆东西往彩斓斋跑,这方连滟熙却是主动告辞。

    “妹妹何不多坐一会儿?”上官氏说道,“今儿算是多亏你了,晚上就留下来吧。”

    连滟熙摇头拒绝道:“多谢嫂嫂好意,只不过母亲等下想必就会过来看你,我留在这儿,反而不好。”

    府上的人谁心里不知道李氏对这些庶子庶女极其不喜?只不过那时主子,他们知道了也就是咽到肚子里的事情,绝对不会乱说出去。

    上官氏对于这一点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一想到连滟熙今儿对她的维护,现在若是让她直接走人,这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是你嫂嫂,姑嫂一块儿也没什么稀奇的,想来母亲也不会说什么吧?”

    “嫂嫂,我知你的心意。母亲现在心里高兴,我也没得道理在这儿坏了她的兴致,到时候若是连累着你了,也是不好的。”

    “可是……”连滟熙说的也不无道理,上官氏犹豫了,这若是母亲因为连六娘,而对她心生不满,这可确实不划算。只不过如果这样想,上官氏就觉得对连滟熙有些歉疚。

    连滟熙对于这些,并不十分在意,最后还是坚持离开了。

    待到她走出去没半柱香的时间,那方古奇就告诉她李氏已经过去了,而且还带了一堆的好东西。

    “你是没看见那阵势,什么人参、血燕、雪蛤的,成堆成堆的往彩斓斋送呢。”

    连滟熙淡淡笑着,柳眉弯的十分婉转,“嫂子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李氏这般关照爱护,也是常事。”

    “小滟滟,你刚刚干嘛不留下?让那个李氏看着你心里不痛快,不也蛮好的?”

    连滟熙脚步微顿,却是伸手折了一支红杏,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我在这能依靠的人不多,上官氏现在算是一个,今日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让她承我这个情的。”

    她刚说完,碧月就小跑过来了,“姑娘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我瞧这儿的杏花开的艳丽,所以就多看了两眼。我刚刚嘱咐你去看风铃,现在她如何了?”

    碧月一想起刚刚看到的场面,就忍不住的叹气:“哎,那些个人当真是可恶阴狠的,风铃现在的样子极其不好呢,而且我听他们院子里的嬷嬷说,风铃恐怕……”

    “恐怕什么?”

    “姑娘,这不合适说的。”碧月有些为难,那些个腌臜事儿如何能说给姑娘听?实在不妥。

    碧月不说,并不代表连滟熙不知道,当年虽然一直养在深闺足不出户,可是那些事情,就算是没亲眼见过,也是有所耳闻的。

    “风铃以后是不是便不能生了?”以前她曾听人说过,倘若那打板子的位置不合适,对于女子的伤害,可是极其大的,严重起来,还有可能一辈子的坏了身子,导致以后不能生育。

    “咦?姑娘你怎么知道?”碧月诧异的看向连滟熙。

    “果然如此。”连滟熙叹了口气,“哎,到底是个可怜的,只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平稳些。”

    “哎,以前我只道姑娘那儿清冷,最是不好,现在看来,还是咱们雯雪阁好。”碧月笑呵呵的说道。

    “这话我面前你胡说便罢了,莫要在外面乱说。”连滟熙无奈摇头,碧月这性子虽然比以前好些,可还是不够啊。

    主仆二人回了雯雪阁,连滟熙便跑去澔哥儿的屋子里好生的看了半响。一直等天全黑,这才回了自己的卧房。

    黑夜降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藏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的璀璨繁星。

    连滟熙看着天空,却是并没有睡觉。屋内并没有旁人,却有旁鬼。

    “古奇你今儿一时出现一时消失的,究竟去了哪里?”她好奇问道。

    古奇耸耸肩,却是说道:“是刘家的事情。”

    连滟熙柳眉轻佻,俊俏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无奈:“莫不是刘鸳鸯还没有走?”

    “她走没有走,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反正我这两日打听了高家和刘家附近的鬼,都说没瞧见刘鸳鸯,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去了吧?”

    连滟熙轻轻叹气,“算了,索性我能帮的也帮了,若是她还不想走,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古奇大哥,你今儿想和我说的究竟是什么?”

    “哦,我是想告诉你,刘家那两个姑娘最后的命运,似乎已经定了。”

    “哦?那她们这以后是?”

    “刘青鸾现在已经和高家解除了婚约,然后就被直接送到了莲月庵。而那个刘朱雀就没那么好命了,我听说,她被浸猪笼了。现在估计已经没了。”

    连滟熙身子一顿,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此话当真?”连滟熙不确定的问道,那浸猪笼是何种滋味,她可是一点儿也不陌生啊,“真是因果循环,她推刘鸳鸯下水的时候,想来,应该是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遭吧。”

    “哎,反正是罪有应得。”古奇肯定的点头。

    四月初六,宜婚嫁。

    大红灯笼高高挂,朱红的大门上贴上了红双喜。

    连潼熙看着黄铜镜中脸蛋扑的粉白的自己,心里那是十分的高兴。

    这日,可是她出嫁的好日子呀。

    “三姑娘,六姑娘送来了添妆奁。”一丫鬟手里捧着一漆器盒走了进来。“也不知这里面装的什么,沉甸甸的。”

    连潼熙撇撇嘴,瞟了眼那乌漆墨黑的盒子以及上面贴着的红双喜,说道:“大喜的日子上居然送个黑漆漆的东西,当真是晦气。她这定然是想让我婚上没脸,故意让我不开心的。你且帮我打开瞧瞧里面是个什么东西,若是不好,索性直接扔掉,没的让别人看到丢脸的。”

    那丫鬟领了命令,便打开了那漆器盒子,这里面却是放了几对漆艺的耳环、手镯。另外就是一副绘着一对鸳鸯交颈的漆画。

    那鸳鸯画的栩栩如生,好生漂亮。而耳环和手镯上面都描绘着粉色桃花,其中花蕊处也都点缀了金粉,阳光一照,可是璀璨光芒。

    不过,此刻在连潼熙的眼睛里,却是各种的不好。

    “哼,我大喜的日子,居然就送这么几块烂木头?!”连潼熙不再去看那东西,继续让丫鬟帮忙梳妆,“你们且快点儿,莫要耽误了吉时。”

    “姑娘,那这六姑娘的添妆奁如何处置。”

    “且收着吧,虽然是破烂东西,不过那好歹也是我妹妹送的。”

    连潼熙这话说了没一会儿,就已经被过来看热闹的小鬼传话到了古奇那儿。古奇听后很是气愤,回去后就和连滟熙说起。

    “她自己没眼力劲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说你送的是破烂东西?哼,没文化,真可怕!”古奇气愤的说道,“我当初就和你说了,随便送对银镯子就好了,你又何必将自己做的漆画送出去?拿东西要是放出去卖钱,肯定价格很高。要知道你这个无名氏的漆画,现在可是十分出名啊!”

    连滟熙扑哧一笑,道:“我一个姑娘家,要什么名声,再说了,你不也说是无名氏了吗?人家哪里知道是谁了?再说了,我送给三娘的又不是什么极品,不过是前儿个习作画的图,这送了实在没什么好心疼的。” 


第82回 无名氏

    虽然古奇知道连滟熙这话不假,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平。

    连滟熙此刻还真是没那样的想法,给连潼熙送的添妆奁不过是顺手而已。现在她比较关注的,是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更舒坦一些。

    虽然说李氏那边并不十分克扣,可到底澔哥儿年纪小,她自己省吃俭用倒是无所谓,不过却绝对不能让澔哥儿过的难受。因此这往日里的花销只要是能支付的,她也从来没心疼过。可是就算是如此,这总有油尽灯枯的时候。连滟熙在听秋水说了上月自己院的花销后,就决定重操旧业,准备再用漆画赚钱。虽然说她这样的行为让院子里的人都反对,可是连滟熙却是一意孤行。

    今日是连府三姑娘的大喜之日,而对于连滟熙来说,却是与往日并无不同,她俯身在漆画板前,用碾子夹住一片白色的鸭蛋壳,细致的贴在已经黏了胶水的板子上。

    如此这般,连滟熙一直忙乎到了天黑,才算是完。

    她直起身子,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今儿这漆画可算是贴好,明日就能上漆了。”

    “姑娘?”秋水这会子轻敲房门。

    “怎么了?”连滟熙将身上带着的围兜取下,将房门推开,却见秋水手里正提留着一个锦盒。“这是什么?”

    “奴婢刚刚出去寻人买璎珞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彩斓斋的铃铛,说是正好要来我们这送东西,这又遇上了我,就直接将这锦盒给我了。”秋水说道,此刻她已经被提为大丫鬟,行事比往日,又稳重了些。

    连滟熙关上房门,说道:“这屋子你且叫人锁好,莫要让人随意进去。”

    秋水福了福,从袖子里拿出钥匙,便将这漆画室给锁好。

    连滟熙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叫秋水将锦盒打开。

    “呀!是血燕。”秋水惊讶的看着那锦盒里的东西,当真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名贵。

    连滟熙看着那血燕,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看来自己决定与上官氏结交当真没错。“真是难为嫂嫂了,居然还能想着我。”

    因着秋水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在雯雪阁照看好澔哥儿以及管理院子,所以对于上官氏与连滟熙的交情并不十分清楚,只偶尔从碧月那儿听了,也只当是正常的姑嫂交情,可现在看来,却似乎没那么简单。

    秋水是个聪慧的,不过却也是个明白人。作为一个奴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素来都清楚的。因此当下也没问连滟熙和大少奶奶现在究竟亲厚到什么程度,只问着血燕究竟放到哪里。

    “你且收到仓库里吧,只记得锁到柜子里就行了。”连滟熙说着话,心里却盘算着和上官氏还是要继续接触着。

    秋水领命出去放血燕,这方古奇又冒出头来和她描述那婚礼的热闹样子。

    “……那高家的三公子当真是比不得高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中等个儿,长的也平常,不过我听说那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配你那三姐姐也算是合适。”

    “这个我知道,至少上辈子,三姐姐和三姐夫的感情算是和睦的。”连滟熙想着前世看到连潼熙回门的样子,和之后听到的一些事情,做出了这个判断,“其实三姐姐也算是好的,至少李氏没有寻思将她送到哪里做妾。”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因为能见鬼,而被李氏说成是妖孽克星,那么自己可能就不会死,不过想来,依旧是要去那个王府做侍妾吧?

    古奇以前听过连滟熙说起前世的事情,因此便宽慰道:“你也莫要担心,索性这辈子与过去已经不同,想来你以后也会有个好运的。”

    “有什么好运的,娘亲已经不在了。”连滟熙想到这,就觉得挖心的痛,命运确实改变了,她的弟弟确实没有夭折,虽说以后会是个痴傻,可到底现在是健康的长大,可是,方氏却已经不再了啊。“哎,我也不求能有什么好姻缘,就是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不为妾又如何,嫁了个如爹爹那样的,还不如不嫁。”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以后找个为了你不纳妾的男人,不就行了?”古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以前在的那个世界,就是就是一夫一妻,这男人要是找了小三……就是你们这边的小妾,那男的可是要直接受法律制裁的!嗯,也就是你们这边的律法,要被关大牢的。”

    “这样的世界,听着是新鲜,不过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灰心,我想,总归是能找到那样的男人。”

    连滟熙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还太过遥远,“一切随缘,若是不行,就是真削发做了姑子,也没什么不好。”

    古奇见自己劝了半天,连滟熙还这想法,心下无奈也没个法子。这就是心理阴影啊,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好童年,好家庭,所以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也有所恐惧。

    不过,古奇虽然很想纠正连滟熙的错误观点,可作为一个鬼,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当下只是在屋子里飘了飘去。

    三日后,连潼熙面带微笑的歇着夫君回门,这心里那是无比的欢喜光彩。

    虽说自己的相公长的不英俊,可到底现在是有了秀才的功名。这以后指不定哪一天,她可就能成为官太太了。

    “夫人,今儿就带那么些礼,这够吗?”高望是个老实人,自小在家里除了读书之外,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十分了解,这回门带礼,也是之前生母好生叮咛的。

    连潼熙听夫君说这个,只觉得无比的贴心。当下甜蜜微笑。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在连府门口停下,这对新婚夫妇踏入了连府的门槛。

    与此同时,连滟熙带着碧月也再往听风苑走。

    这怎么说也是三姐姐回门,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该有的体面,李氏都是会要求家中的几人办到的。因此,特意派人去支会了连滟熙,告诉她今儿也是要去的。

    “姑娘,你以后可再别弄那劳什么漆画了,瞧瞧这手,前儿我刚给你修好的指甲,都磨没了。”碧月嘟着小嘴,气鼓鼓的说道,“而且那气味这般的难闻,屋子里怎么熏香,都遮掩不住。”

    说到这碧月又凑近连滟熙用劲的嗅了嗅。

    连滟熙诧异的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怎么总觉得还有味道?”碧月皱着眉头,嘟着小嘴说道,“昨儿我可是寻帮姑娘熏了一晚上呢。”

    连滟熙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你这是心里面有这念想,所以才这样觉得。”

    主仆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向牵走,穿过回廊和月亮门,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听风苑。

    这还没走进去,连滟熙就被人叫住了。

    “六妹妹?!”连潼熙的声音带着‘惊喜’。

    连滟熙转头,却见连潼熙随着一男子正往这边走来。

    虽然对于这三姐姐唤她的口气有些诧异,不过连滟熙还是淡笑的福了福,说道:“三姐姐,三姐夫。”

    “相公,这便是那个送咱们鸳鸯交颈漆画的六妹妹。”连潼熙笑语嫣然,不过在提到鸳鸯交颈的时候,那口气总归是有些不对劲。

    连滟熙和她接触的多,算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不过高望却并未察觉。

    听到漆画的事情,高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十分意外的看向连滟熙:“六妹妹,你那送的漆画,是谁所做。”

    “额?”连滟熙微楞,这问的是哪一出?

    见她表情呆滞,高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十分唐突,当下忙作揖,歉意的说道:“六妹妹莫要见怪,只是那日我瞧了你送的漆画后,心下只觉得十分熟悉,只觉得与我之前曾在青莲坊瞧见的十分相似,只心里不敢确定,所以才这般询问。”

    连潼熙对于那漆画是好是坏,并不如何在意,但是当她想起那日相公看到漆画后双眼放光的样子,心里就别扭。此刻见相公为了一块破木头,居然和自己最为讨厌的妹妹这般熟络的说话,她这心里是更加不痛快了。

    连滟熙当真是没想到这三姐夫居然如此冒失的询问那漆画的出处,不过既然问了,她也没准备遮掩,只笑说道:“姐夫对着也有了解?我那也是前儿个寻了小厮去青莲坊买的,听闻,好似是什么无名氏的作品,虽说个头小了点儿,不过我瞧着寓意好,所以便送给三姐姐了。三姐姐,你还喜欢吧?”说到最后,声音中带着些不确定,她本就年幼,这般的样子,十足的像个寻求别人表扬的小朋友,当真是能引起旁人的几分怜惜。

    然,这其中的旁人是绝对不会是连潼熙的,此刻她听连滟熙这般说,又瞧着她那样子,心里是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的狐狸精小贱人。只觉得这丫头从之前送这漆画,到现在的样子,绝对是故意的。

    而至于她为何如此做,这就不在连潼熙的考虑范围内了。RS 


第83回 殉情

    高家是书香门第,到了他们这一代,虽说高家子弟确实有真才实学,可因着自小是闭关读书,极少在外面走动,所以虽学识极佳,在人情世故上,却是有所欠缺的。

    而高望也是如此,他痴迷于这些东西,只要一聊起来,便是侃侃而谈。

    这方高望和连滟熙就无名氏的漆画进行了一定的探讨,双方各自阐述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而两人正在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连潼熙在一旁看着那是极其的不爽快。

    不就是一块破木头吗?何至于有这样的能耐?定然是这个小贱蹄子使了什么招数,才让夫君如此这般的!

    “三姐姐、姐夫,我看咱们还是早些进去吧,莫要让母亲久等了。”连滟熙对于这姐夫,真心是有些汗颜,本以为是简单的客气两句,却不想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三人进去的时候李氏已经端坐在厅堂内喝茶,旁边坐着的是脸上焕发容光的上官氏。

    说来也是稀罕事,这上官氏前儿还病怏怏的,可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那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浑然不似前儿那样子。

    “母亲~”连滟熙上前给李氏福礼,神色谦卑恭敬,却是将内心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行礼后她便退到了一边最末的位置。

    李氏此刻可没有心情去对付连滟熙,她略带审视的看向高望,神色一如往日的端庄淑雅,堪称莫城贵妇之典范。

    今儿有女婿上门,虽说连三娘不是她所出,不过她毕竟是嫡母,这该受的,自然要受。

    “难为你们了,那么早就过来,想来也累了。”

    连潼熙偷眼看了下四周,却不曾瞧见韩姨娘,心里难免感到不安。不过她再没脑子,也知道这时候是不能去询问什么的,当下只与高望一起拜见李氏……

    高望为人虽然有些木讷,不过也不算如何愚笨,该做的事情,他都妥妥的坐着,且对连潼熙也十分照顾。并且与李氏说话的时候,也是十足的恭敬。

    上官氏这会子已经和连滟熙坐一块儿了,两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着悄悄话。

    “你这三姐姐运气当真不错,我之前还想着她嫁的这位不是嫡出,且才名也不如何出众,想来也不怎么样。不过现在瞧着,我却是觉得嫁给这样的男人,才算是好啊。”说到这里,上官氏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一抹羡慕之色,“容貌俊逸又如何,才名远扬又怎样,面子有了,可不见得就有里子。”

    连滟熙再傻也能听出上官氏这是暗指自己,说来她嫁的连渝,可当真是莫城出了名的才子,长相俊逸且不说,这平日里也能作两首诗,当真是个不错的,曾经也一度成为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而当初上官氏听闻她将要嫁给的人是谁时,可当真是高兴的不行,只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好运。可现在看来呢,光鲜的外表下,她还得到了什么?

    上官氏神色黯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悠悠的说道:“若不是有你,我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过活了。”

    连滟熙自是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她将捏着帕子的手伏在上官氏的手背上,说道:“嫂嫂,人要往前看,如今,你既然有了指望,便莫要因为前儿的事情,而糟了自己的心。”

    上官氏听连滟熙说的这番话,眼圈儿一红,险些要落泪,她强忍着吸吸鼻子,感慨的说道:“妹妹,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连滟熙摇摇头,这是上官氏自己命好。

    虽说李氏不喜欢连潼熙这个庶女,可连家毕竟是一荣俱荣,她就算再如何不喜,这为了连家的面子,也是要让连潼熙瞧着风光。

    为了这面子,李氏盛情邀请这对新婚夫妇去了莫城最好的酒楼。

    当然了,对于这样的宴请,连滟熙肯定是不能参加的。

    连滟熙手里捏着杏花,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赏月看星星。

    “姑娘,晚上露水重,奴婢帮你去取件披风吧。”碧月担忧的说。

    连滟熙微微颌首,道:“去吧。”

    碧月心里记挂她的身体,所以这走的十分快,没一会儿就瞧不见声音了。

    连滟熙此刻站了起来,不再看天空的星月,环视四周一番后,这才开口说道:“古奇大哥,我让你帮我问的事情,有没有着落了?”

    话音刚落,这本就昏暗的花园瞬间吹来一股阴风,带着飒飒的冷意同时,半空中浮现出一西装革履的男子身影。

    他飘到连滟熙身边,双手叉腰,十分潇洒的坐下来,说道:“梅四娘似乎是知道什么,只不过我询问半天,她却说是知道一些有关静慧师太的事情,只不过,却不能直接告诉你,若是想要知道,必须要先帮她传话,保住那片梅花林。”

    这样的要求,说起来并不算什么稀奇或是苛刻,两方交易公平合理才是王道。

    “如此,那……”

    “小滟滟,你家其他人呢?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感觉府里似乎少了些人气?”

    “李氏请他们去吃酒了。”连滟熙轻描淡写的说道。

    古奇一顿,古怪的看向她,“独独留下了你?”

    连滟熙浅笑,算是默认了。

    古奇撇撇嘴,说:“你也真是好脾气,难道不感到神奇吗?话说你那个好嫂子,有没有帮你说话?”

    “她帮不帮,与我并无关系,只要,等我求着她的时候,能真帮我一把,就行了。”连滟熙淡然的说道。“且先不说这个了,古奇大哥,你说梅四娘的事情,我到底要不要去帮。”

    “她既然求到你这儿,那还是帮吧,要不然化作怨气缠上你,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古奇淡淡的说道,“索性我帮你打听梅家族,其他的你也别操心了,安安稳稳的在宅子里呆着画漆画,眼看着端午就要到了。咱们这院子里总归是要过节的吧?”

    连滟熙歪着头想了想,说:“也好,索性这中秋我也不一定能出去。”

    连滟熙和古奇欢欢喜喜的探讨着中秋节该准备的东西吃食,而李氏几人此刻却不怎么开心了。

    本来几人好好的在吃东西,聊天的状态也算和睦。可还没半柱香的功夫,那高家就来了个小厮。

    “三爷!三爷!不好了!”

    “怎么了?这么慌张?”高望见来人是自己府邸的奴仆,不免有些不快,丈母娘小姨子可都在呢,这样成何体统?

    连四娘和连七娘两人连忙转身回避到屏风后。

    那方小厮这才说道:“大爷,没了!”

    “什么?!”高望猛的站起,双眼睁的老大,“大哥他……怎么了?”

    那小厮带着哭腔说道:“今儿大爷白日里还好端端的,说是要去山庄看樱花,待到大爷去了之后,本咱们也没在意,可下午时分,就寻不到大爷踪影了。这找了良久……刘家那儿才来人说是大爷溺毙在了他们府邸的莲花池!”

    高望听了这消息,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那莲花池可不就是刘家姑娘溺死的地方?大哥这莫不是殉情?

    除了高望之外,这连家的女眷介十分震惊。

    不过着震惊当中,更多的便是觉得这事情太过晦气。

    连潼熙听了这消息,心里那是气氛的不行,今儿可是她的回门日啊,居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这高家是不是和她八字不合?刚嫁进来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遇到这样的事情,这顿饭是不可能再吃了,李氏先表示了自己的哀伤和惋惜,之后便与这对新婚夫妻告别,带着上官氏和两个女儿回了连府。

    上官氏瞧李氏这样急匆匆的样子,心下觉得这可能会落了连潼熙的面子,有些不安的说道:“母亲,要不我明儿去高家看看?这怎么说也是亲戚的。”

    李氏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现在有孕,去那地方岂不是晦气?也真亏你能想得出!”

    上官氏被李氏这样说了一通,自然是不会再提。

    不过,这连高两家现在刚刚结亲,于情于礼,也都是要去的。

    可是……

    上官氏表示家里留下的是老弱妇孺,这高家路途太过遥远,所以就让府中的韩姨娘过去了,顺带着还能与连潼熙见上一见,这一举两得的事情,自然是可以有的。

    这方有关事宜李氏安排的妥妥的,那方连滟熙却是看着眼前的两只鬼表示人生真心是如古奇以前说的那样,不能再苦逼下去了。

    “高瞻、刘鸳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连滟熙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这两人。

    面前这两个明明晦暗,可却展露甜蜜笑容的两只鬼,就是高瞻和刘鸳鸯了。

    只不过两人笑容的背后却是蕴含不同的意思。

    刘鸳鸯虽然很高兴,可是眼中慢慢的歉疚,此刻听连滟熙一问,那美丽的丹凤眼里面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本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而高瞻的笑容一直是满足的,此刻见刘鸳鸯哭的如此伤心,眼中也满是疼惜。 


第84回 痴情男女

    刘鸳鸯哭的肝肠寸断,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晦暗的面容虽然美艳动人,可此刻却笼罩了一层悲情之色。

    连滟熙瞧着她哭的这般伤心,已经不知道是该同情的安慰还是如何了。

    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刘鸳鸯死的悲惨孤独,而现在她深爱的那个人已经为她而死,此刻就算是在常人看来,或许是一场悲剧,但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生不能在一起,至少可以在死后相守。

    连滟熙对于情爱之事了解的并不多,她前世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闺中的女子,自小除了兄长之外,就没见过外男。因此,她并不十分理解高瞻和刘鸳鸯这样可以为之去死的感情。

    “我对不起高家。”刘鸳鸯哭哭啼啼的说,“高家待我恩重如山,而表哥却又因我而死!”

    “鸳鸯,这是我的选择,你莫要这般难过。”

    “表哥,你怎么能如此?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何要为了我?”

    高瞻看连滟熙掉眼泪,就感到心疼,他软言劝道:“你以不在,我又如何能独活?天可怜见,让我们总算是能见上了。”

    这对小情侣是万千感慨让人在旁边瞧着不忍侧目,连滟熙不是不敢动,可却觉得这个高瞻为了情谊,居然如此的不孝,当真是不合适。

    只不过,人以去了,现在说那些也没有用。所以她就没有说话,只是多劝了两句,叫他们早些投身才是王道。

    一直到这两鬼消失,古奇才冒了泡。

    “真是个傻子。”古奇撇撇嘴,飘到连滟熙身边,神色认真的道,“小滟滟,你以后可莫要为了谁,做出这等傻事。”

    连滟熙颌首,将案几上摊开的书籍合上,“我虽喜欢看那样的书,可却不代表我就会那样做,只是,我原以为书上的感情原是假的,却不想,原来真是会有人,为了另一人而殉情。这要有多大的勇气啊。”

    “其实也没什么,感情真到了那份上,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的。”古奇认真的说道,他以前在的那个世界,可是信息大爆炸,什么奇葩事没有?“你说说看,那两人一个就算是死了失忆了,也想着另一个。一个又是得知爱人死了后,就算是只有灵位也要娶进门,之后还殉情。哎,这样的感情,当真是可歌可泣。”

    “是啊,可歌可泣,只不过可怜了高家大老爷和太太了。”连滟熙唏嘘的说道,她前世对于高家的了解并不深厚,只知道自己的三姐姐是嫁做高家妇。

    “怎么可怜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可怜?那高瞻可是高家的嫡长子啊,和咱这样无足轻重的庶出子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连滟熙感慨着,稚嫩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伤怀,“我以前只觉得自己是自己命不好,就算是来了这高门府邸,也不能过上那书上千金小姐的生活。现在想来,我却是狭隘了,那些个荣华富贵,不过是浮云,只有和真心疼爱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事情。”稚嫩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悲伤。

    古奇知道这是连滟熙想到方氏,他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说来说去,这都是高瞻自己的选择,倘若他真是度过这段悲伤,好好的活下去,也许还会遇到另一个好女子。”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说这些也是徒劳。”连滟熙拿起剪刀将灯芯剪掉,便准备歇息了……

    高瞻的死,就如连滟熙说的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高太太哭的跟个泪人,一度哭昏过去。而高老爷就好似一夜老了十岁一般,苍老的不行,且头发也全白了。

    高家上下无不悲切痛苦,而由这种痛苦渐渐酝酿的,就是对于刘家的恨。

    一切,都是因为刘家女!

    而就在高家人将仇恨值全部都给刘家的时候,连潼熙却是在府上十分忙碌的时候,自顾自的去了一趟莲月庵。

    她想要见一个人。

    刘青鸾是受了刺激,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匪夷所思,就在高瞻的头七过后,那刘青鸾却是奇迹般的好了。

    不再疯疯癫癫,反而就好似以前在自己府上一般,天天在房间里绣花。

    虽说这刘青鸾名义上是被锁起来,不过这世上有一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连潼熙去看刘青鸾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十分正常的样子。

    “高家三少奶奶?”刘青鸾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刘青鸾满头的珠翠,“真是稀客啊。”

    连潼熙看着这个曾经刘家的掌上明珠落得今儿这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自己一个庶女,现在的命却比这个嫡女好,这如何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刘姑娘。”

    “三少奶奶来这里,想来可不是只为了与我问好。”刘青鸾自从疯癫之后,人也就跟变了一样,往日里的那股子绕弯子劲儿现在也不喜欢用了,说话也直了很多,“有什么要问的,你便问,我自当是知无不言。”

    连潼熙装模作样的拿着帕子掩着鼻翼,好似这般就能阻断这屋子里的晦气一般,“说来我还在闺阁的时候,与刘姑娘也说过些话,今儿我来,却是为了自家姐妹的事情。我那四妹妹素来与你亲厚,自从知道你出事以后,心里十分挂念,所以特寻了我,特来瞧瞧你,顺带着,她还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你。”

    这些话自然不是连潆熙说的,自从她得知了刘青鸾的真面目后,就也把她给恨上了,一想到因为自己曾经有这样一个闺蜜,现在遭人笑话嘲讽的情景,她这心里就正式痛快不起来。因此,哪里还会来求连潼熙帮忙问话?在外面说刘青鸾坏话的时候添油加醋,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不过这些,刘青鸾是不知道的。而在她的挂念里,连家的庶女不管是大的小的,那都十分的听嫡女的话。因此此刻听连潼熙说是连潆熙派她来看自己,还当真是相信了。此刻只觉得到了这时候,只有连潆熙和自己才是真情意,其他的都是虚情假意。

    “三少奶奶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就是了,我若是知道的,自当会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那妹妹只是好奇,当时连六娘在做什么,且在高家那避暑山庄的时候,她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连潆熙说话的同时,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刘青鸾的一举一动。

    刘青鸾对于连六娘,那可是记得真真儿的。

    一想到自己那日在刘府的癫狂样子被那丫头看到后,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说来那日的事情,我当真是不想回顾的,不过三少奶奶既然问了,我亦没什么好隐瞒的。”连帮凶的事情她都能说,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不说?“说起连六娘,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在高家避暑山庄的时候,有一夜,她似是一个人独自出去了,至于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好似隐约在她走之前,听到有男子的声音。”

    连潼熙 听到这个,却是心中一动,“刘姑娘可否仔细想想,具体是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我不知,只是那日不十分想睡,便起床开了窗户,想看看月色,可却隐约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之后,我便瞧见连六娘从屋子里出来,至于去了何方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只下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之际起身,却瞧见连六娘又回来了,身边并无其他人。”刘青鸾仔仔细细的回忆那日的事情,猛然发现,似乎自己是从那一日开始,便夜夜梦到那等可怕的落水声。

    莫非,是连六娘做了什么,才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她越想,越觉得邪乎,这事情说不清啊。虽说自己突然疯癫,在那样的刺激下说出了事情真相。可是那大抵也许是自己心里有鬼,或者其他。

    就算是那日觉得是连滟熙的出现才使自己乱了方寸,可是事后想来,那姑娘除了高芷对她亲切胜于自己之外,也没有其他不妥的事情了。

    是自己想多了?

    刘青鸾从激动之中渐渐冷静,可算是能仔细思考了。

    “哦?她一个姑娘家那么晚出去做什么?”连潼熙柳眉皱起,眼眸中渐渐多了一股子狐疑。

    “这我可不知道。”

    连潼熙虽然心中疑虑重重,可是这生气毕竟是刘青鸾说的,就算是自己相信了,可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疯子的话,如何能够信服?

    刘青鸾想了想,决定还是将那日之后自己在思维上的一些问题说了出来。

    本来嘛,这鬼神事情大部分都是半信半疑,可是真是说上来的,却变得极其邪乎。

    这事情若是被人听了,或许真觉得这刘青鸾是个疯子。

    但是这听的人是连潼熙,那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她听刘青鸾说的仔细,这心里越发觉得事情极其有可能,别的不说,她却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RS 


第85灰 邪乎事儿

    “刘姑娘刚刚说的可当真?”若真是如此,那么……

    连潼熙只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

    刘青鸾平静的看向连潼熙,“我有什么值得骗你的?那样对我,有何好处?”

    连潼熙审视着这个因为是帮凶,而被关在尼姑庵的女子,说实话,这样的事情虽然匪夷所思,可是连潼熙却十分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她何尝不想杀了那连潆熙?明明都是连府的姑娘,为何自己却过活的像个奴婢?!而这其中,对于连滟熙,她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嫉妒,明明都是庶出,为何她能表现的如此淡然?就算是面对连潆熙的刁难,也都是那样的淡漠。

    连潼熙无法理解,她觉得连滟熙应该如她一般,小心的讨好嫡母和嫡妹,这样才能为自己谋得一份好姻缘。而连滟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明明生母只是个外室,可却因为生了个儿子,而在死后成了贵妾。虽然这贵妾终究是妾,可到底也是能上族谱的啊,哪里像她的生母,到死也不过是个奴婢。

    许是因为这种种的事情,再加上自己的相公对于连滟熙送的那破木头大为赞赏,她这心里面,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三奶奶为何如此?”刘青鸾突然发问,却是打断了连潼熙的心思。

    连潼熙轻佻描画的极为精致的弯眉,一双美目中却夹杂着许多的情绪,有嫉妒、有怨恨、有羡慕……

    她缓缓开口,却没有直面回答刘青鸾的问题,“那么,你又是为何呢?”

    刘青鸾一怔,低头沉思半刻,未曾涂抹半点儿胭脂水粉的脸此刻却越发的苍白:“我为何?明明都是嫡女,可她却能嫁给高瞻。”

    “高远也是嫡子,为何不好?”对于连潼熙来说,能够嫁给嫡子,不就好了吗?

    刘青鸾却是冷笑,“哼,也不过个长的端丽些的狐媚子,若是没有那张脸,她如何能够将大表哥迷得七荤八素?三少奶奶可能不知道,当初议亲的时候,明明先说的是我,可最后,我却要嫁给二表哥。”

    高瞻和高远,同样是嫡出,可自然是有区别的。

    连潼熙也是心思通透的,自然也能理解刘青鸾的意思。

    说到底,就是嫉妒了。

    “我也是如此,明明都是庶出,可她却过的那般自在坦然,而我却要卑躬屈膝。”连潼熙咬牙切齿的说道,随后才说起正事儿,“刘姑娘刚刚和我说了我那六妹妹的事情。却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那个妹妹,性情孤僻,往日里也没见她与谁关系深厚,可却莫名其妙的和高家的姑娘结实。此事说来,也确实奇怪。但是,我却是知道,我那妹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连潼熙还记得当年得知自己还有这么个妹妹的时候,就从今在连四娘那儿得来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哦?什么?”刘青鸾虽然觉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奇怪,可从来没有往连六娘身上去想,最多,也就是怨恨她会和高芷的关系变好,而使自己那日心情不好才提前回府。

    在刘青鸾的思维里,如果那日没有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而自己也不会落得这幅田地。

    连潼熙细细回忆着以前从连潆熙那儿听来的事情,说道:“我那妹妹,自小胆子就小,平日里沉默寡言,最是惧怕与外人说话,可是自从她去年在莲月庵小住了几个月后,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现在说话沉稳不说,学识上也增进的极快。”

    她没有把话说全,连滟熙是和传言中不同,可实际上自从她回到侯府到现在,整体性子还是一样的,而要说有些变化,那就是刚入连府的时候,对待李氏还有他们还多了几分谦卑敬畏和忍让。而自从方氏去世后,她面对这些姐妹的时候,却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忍让,更多的是一种漠视,完全的不在乎。最多是在每次去李氏那请安的时候,说话会带几分尊敬。平日里,这种感觉却是绝对不会用的。

    刘青鸾听她这般说,却是觉得这事情还真是有些蹊跷,什么样的人会性情大变,虽说年纪小的时候会十分不同,但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此刻刘青鸾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是中邪了?

    而且自己当真是那日开始才会有幻觉的啊,虽说一度觉得可能有关系,可是仔细想来又认为不可能。

    两个女子都陷入了这种猜想,他们隐约觉得这事情邪乎的太过巧合,虽然每一件单看都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汇聚在一起,就好像真的十分奇怪。

    可是,知道事情有些邪乎,又能怎么样呢?

    连潼熙觉得这事情自己还是先压着,不能在这时候说,今儿说的这些话中,最值得去说的,应该就是连滟熙那一夜的晚出吧。

    不过要如何说出来,怎么样告诉李氏,却也是要讲究方法的呢。

    此刻的连滟熙并不知道自己这已经嫁出去的三姐姐还闲着蛋疼的想要寻她的不痛快。

    连滟熙这几天过的十分忙碌,这连府的月例也就够个正常生活,可若是想要有些其他花销,却是没有的。

    而连滟熙眼看着澔哥儿一日日的长大,可衣服上却总是供不上,这心里自是感到心疼的。

    “姑娘,澔哥儿现在正是长的快的时候,这衣服也费一些,依着奴婢看,要不就将衣服做大点儿?”澔哥儿的奶妈问道。

    哎,到底是庶出的孩子,连个衣服都不够穿。

    连滟熙听着一面是心疼,一面却是越发庆幸。幸亏自己当初没有将澔哥儿留在李氏那儿,若不然,现在澔哥儿会过的如何,当真是不能想啊。

    虽然心里无奈,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那淡然自若的样子,“此事我以知晓,你只管仔细照看澔哥儿就行了,其他的无需担心。”

    那奶妈听连滟熙这样说,虽然觉得事情不靠谱,不过也只能退下了。

    她刚一退下,连滟熙就换了琳琅进来,“我让你哥办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琳琅甜甜一笑,说道:“姑娘要求办的事情,奴婢自然是仔细办了,昨儿我哥哥就拿去挂牌子了,好似是后日在咱们莫城麒麟阁举办了什么拍卖,到时候要竞拍什么的。”

    “拍卖?”这个词连滟熙以前是听古奇说过的,不过自己还真是没遇到过,此刻听着,觉得有些新奇,“你说的麒麟阁,是不是那个总店在上京的那个?”

    “咦?姑娘怎么知道这事情的?我昨儿才听我哥哥说。”琳琅有些诧异的看向连滟熙,之后似是想通了什么,钦佩的说道:“姑娘就是姑娘,当真是见多识广。”

    “哎,若是能去瞧瞧就好了,说起来这样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呢。”前世自己在上京的时候,麒麟阁就十分红火,哪怕是她这个足不出户的姑娘,也知道那儿的东西是如何如何好,就算是买不去,过去看看饱饱眼福,那也是真真儿幸福的事情。

    不过,前世的麒麟阁,有开到莫城吗?

    连滟熙细细的回忆,可是却并没有与这个有关的记忆。

    到底有没有呢?

    “姑娘,姑娘~您还有什么事情吗?”瞧连滟熙半天不说话,琳琅开口问道。

    连滟熙笑的温柔,“没事了,只记得和安瑞说,事情办好了,速速将东西拿来,另外等会儿你出去之后,将秋水叫来。”

    “哎,知道了。”琳琅福了福,笑呵呵的跑了出来。

    连滟熙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欢腾样,却是笑着说:“若是天天能这样开心,也是一件幸福事儿。”

    她是很羡慕琳琅的天真,永远都是如此开心的样子。

    “无忧无虑是好,不过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连滟熙悠悠的说道,摇着团扇。

    没一会儿,秋水就端着茶水进来了,“姑娘,大少奶奶将她那儿得的新茶送来了,我瞧着好,就煮了一份。”

    连滟熙浅笑,端过茶盅,揭开盖子,“原来是毛峰啊,嫂嫂有心了。”

    秋水将托盘上的茶水和点心摆放在案几上之后,便走到连滟熙面前,道:“不知姑娘唤奴婢过来有何事?”

    “这月咱们院子开销的账本等会儿且拿过来。”连滟熙说道,虽然这儿的东西是由秋水管着,不过她却时不时的要看看。

    秋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是~”

    “除此之外,就是今年春季惯例的衣裳,你就去绣房那边说下,我的就不要了,直接给澔哥儿做些好的。”

    秋水微微一怔,“姑娘,咱们院的开销虽然大些,可是这眼看着就要过节了,如何能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这实在有些不妥啊。”

    连滟熙却是淡淡的说道:“索性我是没指望能好好过节的,要那新衣裳也没用,这事儿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别的莫要再提。总之咱们这雯雪阁,唯有澔哥儿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你可要精心着。”RS 


第86回 去还是不去

    连滟熙在这件事的态度是摆的很正的,别的都可放一放,唯独澔哥儿才是最为紧要的。

    虽说秋水觉得自家姑娘这节俭的有些过分,不过,也就只能照办了。

    连滟熙现在是一门心思的照顾澔哥儿,对于外面的事情那是不闻不问,但是在真到了麒麟阁准备拍卖会的时候,古奇却是冒出来了。

    “小滟滟,那可是拍卖会啊,多新鲜的事情啊,你干嘛不去?”古奇疑惑的问道。

    连滟熙此刻却是认真的给澔哥儿绣鞋面。

    “我一个女子,怎么出去的了?”连滟熙浅笑,别说是这个,就连吕家莉娘的邀请,她都不能参加,更何况这个?

    古奇撇撇嘴,“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宅,现在看来,你这也太宅了吧?”

    “宅是什么意思?”连滟熙认真的给鞋面上的小老虎绣上王的标志。

    “就是说你天天呆在家里。”

    连滟熙似懂非懂的点头,继续绣鞋面,这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了,连滟熙觉得过节的时候一定要让澔哥儿穿上新鞋子。

    古奇见连滟熙一点儿想去的意思都没有,顿感无趣。

    “古奇大哥,你若是想去,自己去就是了,你一个人飘来飘去,也是自在的,何苦来哉要拉上我这个累赘?”连滟熙笑说道,真心是不想去?那也不见得,只不过连滟熙知道自己是去不得的。

    是说自己院子里,碧月、秋水、琳琅三人还算忠心,可是其他丫鬟是什么想法,就不知道了。自己行事还是小心为妙,自是不能乱来的。

    然而你,虽说连滟熙是这样的想法,可是却并不是人人都如此想。

    “这个机会难得,我认为你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古奇认真的说,“难道你就不希望看看无名氏现在有多么走红?”

    连滟熙听他一直在旁边说,此刻已经不能静下心来去绣鞋面,无奈的笑了出来,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这才转身面向古奇说道:“无名氏与我有何关系?再说了,那不过是些漆画,能换些银钱,我也就高兴了。”

    作为自小生长在府邸中的姑娘,连滟熙虽然过的不算十分如意,可也算是衣食无忧,而对于她来说,之所以画漆画,为的并不是出名,而是赚钱。而那些所谓的名声于她而言,当真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古奇听连滟熙这样说,真心是感到很纠结,“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儿进取心都木有呢?最起码你也要看看自己的成果吧?怎么说那也是你一点点的画出来的啊,难道你就不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吗?”

    “别人的认可?”连滟熙听后微愣,这样的说法当真是新奇的,只不过对于她来说,所谓的认可,当真是需要的吗?“那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能做的事情并不算多,对我来说,其他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这辈子只要能保护我重视的人,就足够了。”她说的很认真,清亮的眼眸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只有澔哥儿了,所以对我来说,让澔哥儿好好长大,不辜负母亲临终的交托,才是最为重要的。而至于什么别人的认可?我一个女子,要那些东西作甚?”

    她的观点素来是十分明智的,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就会不顾一切的努力,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她努力过了,而到最后如果结果实在是差强人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古奇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虽然你有时候说的话,我并不十分明白,但是,我对于那些真的是不在意的。”对于她来说,古奇真的就是一个亦师亦友亦兄的人物,她知道,古奇寻不到归去的路,所以才只能在人世间徘徊,等待他的,可能是一日的魂飞魄散,也可能是在这人世间默默的看着一切。而他的梦想,曾经的志向,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连滟熙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希望。

    古奇上辈子就是学漆画的,在那个时代,学这种纯粹的绘画并不是什么好出路。不过因为热爱,古奇一直坚持,虽然很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然而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莫名其妙的穿越,而且还是十分时髦的魂穿,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偏差,就在他以为会悲催的穿越到一个小丫头身上的时候,那小丫头居然成为了一个重生女。

    而古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以魂魄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如何都离开不了。

    最初的时候,古奇也绝望过。对于他来说,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时候,连滟熙在听闻古奇以前学过漆画之后,便提出也想学。自己的漆画得到了传承,古奇表示很高兴,因此对于连滟熙在漆画上面的教导是十分的认真。

    他总会想,既然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那么总归是将漆画这门艺术传承下来。而且他也能看出来,连滟熙在这一块还是有些造诣的。

    “哎,我一个人去看有什么意思啊。”古奇十分委屈地说,实际上他一早就知道无名氏在莫城乃至画坛引发的事情,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震撼若是连滟熙感觉不到,那实在太吃亏了。而且他一想到那些年过半百的老画家看到那漆画后发出的感慨,他这心里面啊,就无比的骄傲自豪。

    这可是他教导出来的粉嫩萝莉啊,虽然有些冷漠,有些与年龄不符的那种沉静,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各种可爱的妹纸啊!

    古奇表示自己作为鬼,这养成萝莉的课题做的还是非常给力的。

    彪悍萝莉咱养成不了,养成一个天才萝莉,不也是很好玩的事情吗?

    说到底,古奇虽然有失落绝望的时候,不过整体说来在那样的大时代成长,自己本性还是一个非常欢脱的存在。

    可谓是可攻可受的大好鬼青年!

    连滟熙虽然不想去,可是此刻见古奇如此失落的样子,又于心不忍,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古奇大哥不也是对自己好吗?说到底,她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的能力吗?

    连滟熙知道有些表面风光的人家内院也是有主子带着一群奴婢绣东西拿出去赚钱。而自己画漆画赚钱也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按照自己之前买的几幅画得来的酬金瞧,似乎比绣花什么的,这个要更赚一些。

    可就算如此,对于连滟熙来说,这真的只是一项填补家用的活计,至于成为什么画师,那可就完全不在连滟熙的考虑范围内了。

    “你当真是不去?”古奇满腹怨念的问道,呜呜,这丫头怎么就一点儿不可耐呢?内心默默诽谤,古奇表示这姑娘性格原来越往冰雪女王范儿走了……

    “哎,我就算想去,也没法子了。”连滟熙苦笑,古奇大哥平常哪里如今日这般?可见是十分想让她去的,连滟熙如此想着,心里也渐渐软了下来。其实吧,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古奇一听连滟熙这拒绝的语气没原来强硬,他知道,这是有希望了。“这有何难?你直接说想去莲月庵小住几日,咱们再一块儿偷偷溜过去不就好了吗?或者你就随我偷偷溜出去,我知道你们家那边有个狗洞,你这小瘦身板,钻过去是毫无压力的。而且你现在年纪小,身段也不显的,假扮成小少爷什么的,估计也没人能发现的了。”

    连滟熙听他说的这越来越邪门,尤其是到那句什么身段的,立马就红了脸。

    “说来说去,原来古奇大哥是想让我偷偷溜出去,然后女扮男装?”她粉脸微红,一双美目盯着古奇,嗔怒道,“我可是规规矩矩的姑娘,如何能似话本中的小姐一般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古奇自然不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笑着说道:“你也莫要生气,我是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你不看就是可惜了。”

    连滟熙无奈的笑着说道:“也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走一趟。”

    “欧耶!”古奇双手举起欢呼道,“小滟滟你果然是最给力的。”

    连滟熙答应是答应了,不过这事情真是要做起来,却也没那么容易。如何安排,也是一样事情。

    她细细思索一番,觉得自己这跑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如何交代,却是一个问题。

    没一会儿连滟熙就将秋水、碧月、琳琅三人唤了进来,并且将自己要出一趟门的事情说了出来。此事一说,三个丫鬟看法却是各不相同。

    琳琅年纪小,且当初算是连滟熙将其带过来的,一直觉得自家姑娘是最厉害最无所不能的,因此姑娘如何决定,那也都是对的。

    而碧月虽然有心想要反对,可是想起前些时候自己让姑娘不痛快,那段时间自己可当真是不好过的。所以她只是咬着唇,看向秋水,指望她能够好好的劝姑娘。RS 


第87回 小儿不准进

    秋水面色沉静,她走到连滟熙面前福礼一拜,却是没有起身,只说道:“姑娘聪慧无双,自是有主见的,只不过这儿毕竟是荣欣侯府。”

    连滟熙微微颌首,并没有因为秋水说的直白就有什么不快。

    不错,就是因为这里是荣欣侯府,连滟熙就要更加谨慎。行事说话也是要小心谨慎的。

    只不过……

    “知道了,不过我并不是想要听你们的意见,此事你们听我吩咐就好。”

    雯雪阁素来是最最冷清的地方,再加上唯一与她交好的上官氏这会子有了身孕,除了那彩斓斋,李氏哪里都不准她去,只让她安心养胎,所以连滟熙并不担心有谁会心血来潮的过来看望她。

    “等会儿我出去的时候,秋水你莫要声张,外人过来,只说我今儿不舒服,提早睡了。”

    “姑娘,现下这天都渐渐暗下来了,你这时候出去,实在不妥。”秋水担忧的说,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出去,如何能叫人担心,秋水担心,却没个能商量的人,那柳嬷嬷虽然现在不主动将这儿的消息告诉太太,可倘若太太当真是想过问了,那她可是绝对不会隐瞒的。

    “没事的,我和哥哥说一声,他赶马车不就好了吗?”琳琅笑呵呵的说道,能够出去玩啊,好开心的。

    连滟熙此刻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如何的大,不过今儿古奇都那样了,她若真不去看看,也实在不忍。所以此刻才会如此坚持。

    但是,出去是可以的,但是这位女儿装的样子却绝对不行,连滟熙在从古奇那儿的得到今儿晚上拍卖会具体的时辰后,就开始安排。

    先让碧月嘱咐将晚膳端来,之后就让秋水去小心的照看澔哥儿,琳琅那边则是以去看望兄长的名义为由,直接出了连府。

    而连滟熙在用完晚膳之后,就示意自己要休息。

    虽说这休息的时间有些早,不过院子里的下人却并不觉得奇怪。

    六姑娘天天除了早日的请安和闺学之外,其他的时间是一点儿交际都没有,原来还时不时的去彩斓斋,现在却是去不得了。所以这整日里在雯雪阁呆着的时间最多。

    也因着这些,所以对于六姑娘提早歇息的事情并没当回事,大家都觉得主子休息的早,自己也乐得清闲,各自去寻自己的趣事儿了。

    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成功的爬过狗洞。

    “呜呜,小滟滟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古奇见连滟熙努力的爬着,万分感动的说,“哎,我要是能帮你就好了。”

    连滟熙内心叹气,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

    直起身子,淡然的拂去裙摆上的泥土,顺带着也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一番。顺带着将帷帽带上。

    这时,一边传来了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那车门打开,琳琅探头看向连滟熙,呼唤道:“姑娘!”

    赶车人是安瑞,他下了马车向连滟熙行礼,道:“姑娘。”

    连滟熙浅笑道:“有劳了,这事情还要如此麻烦你。”

    安瑞恭敬的说道:“姑娘这说的真是折煞小的了,能为姑娘效劳,这才是小的荣耀。”

    琳琅嘿嘿笑着说:“哥你莫要说这些耽误时间。”

    安瑞这才想起今日的事情,说实话,对于六姑娘,他这个做奴才的,心里当真是钦佩,她还不满十岁,可画的漆画却能卖那么高的价格,当真是厉害的很啊。

    安瑞和琳琅一样,对于这连六娘真心是充满了敬佩和崇敬。

    连滟熙并不知道这些,她入了马车后,便快速的变装,没一会儿就将嘱咐琳琅准备的衣裳穿戴好。

    鸦青色的长褂上什么都没有绣,只袖口处有一些简单的祥云纹饰。

    一瞬间,连滟熙就成了位俊俏的小公子。

    琳琅此刻也穿上了小厮的服饰,笑呵呵的从包裹里拿出一小瓷瓶,说道:“姑娘,这是你之前嘱托我寻的水儿。”

    连滟熙拿过那瓷瓶打开倒出一些,涂抹在手背上,瞧着本来白皙的肤色一瞬间变的暗黄,心下十分满意。“如此甚好。”说罢,她就着手给自己涂抹那药水了。这东西实际上是一种颜料,按照古奇的说法,就是能够让她显得不那么像小女孩。

    一切准备就绪,连滟熙对着琳琅说道:“你且看看,我这样可还如原来那样?”

    琳琅看着连滟熙那暗沉的脸色,嘟囔着小嘴说道:“姑娘你这个样子,当真是难看的,本来俏生生的一小公子,现在却弄的灰头土脸,一点儿也不好看呢。”

    连滟熙听她这样说,扑哧一笑,拿出折扇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我若是还那般,下次换了女装,岂不是让人瞧出来了?”

    琳琅撇撇嘴,道:“姑娘若是不想被瞧出来,不被人看见不就行了?哪里那么麻烦?”

    其实琳琅这说的不假,连滟熙作为连府的姑娘,能够见到外男的概率当真是不多,再加上她又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估计就算是有那样的机会,李氏也不会想起来她这个人的。

    不过,连滟熙还是这般做了,索性防患于未然,这样总归是有些好处的。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就在莫城今年新开的麒麟阁听了下来。

    “姑娘,到了。”琳琅笑呵呵的说道。

    连滟熙白了她一眼,道:“你要唤我小少爷。”

    “是~小少爷,到了。”琳琅笑眯眯的说道。“小少爷,咱们这样真的可以吗?”她的心里既好奇又期待,除此之外还有点儿害怕。

    连滟熙却觉得应该没事儿,虽然说自己年纪小,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能让人瞧不出她的真实性别。

    不过,这样的地方,平常是不会有那么小的人过来吧?

    “哪里来的小儿?去去,这儿没你胡闹的份。”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那门口站着的人却一脸嫌弃的摆手道。

    “你这是作甚?凭什么不让我家公子进去?!”琳琅朗声叫道,她年纪虽小,可嗓门却并不小,这一问,立马将旁边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

    而这其中,一位同样身穿鸦青色长褂的俊逸少年郎却是侧目看了过来,只不过,虽然同样都是鸦青色,可这位的衣衫上却是用金丝银丝勾成的线描松柏图,清雅挺立,却是十分的潇洒俊朗。

    “六表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那少年郎突然开口,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那门房一见来人,一脸的谄媚,说道:“少主,您怎么来了?”

    连滟熙看着来人,却是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莫城?

    还有……少主?!

    虽然今儿连滟熙脸上涂了颜色,看着没有以前白净可爱,不过这却遮掩不住明眸皓齿,只要是见过的,却是能认的极快。

    “六表弟,不是说让你在马车上等我吗?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赵梓昕笑容满面的说道,言辞熟络自然。

    “少主,咱们这麒麟阁可是有规矩的,这小儿如何能随意进出?”门房心下纠结,讨好的说道。

    赵梓昕只当没听见,拉着连滟熙的手腕,就径直走了进去。

    见自家姑娘被个陌生男子拽走,琳琅哪里能淡定的了?她连忙叫道:“哎!”

    只可惜,她刚一出声,却是被连滟熙制止了:“琳琅,你且去寻安瑞在外面候着,我这儿有表哥,没事的。”

    琳琅听她这样说,还只当真是什么亲戚,当下也没说其他,点头道了句是,就一路小跑去寻安瑞。

    这当空,赵梓昕却是已经将连滟熙待到了一雅间。

    “灵丹,且去叫人端些茶水蔬果,莫要亏待了客人。”

    连滟熙此刻却没有在意赵梓昕在说什么,她低着头,瞧着被止住的手腕,柳眉竖起,稚嫩的小脸蛋也绷得很紧。心下却是暗恼,这时候,古奇怎么不出现了?

    待到那换灵丹的小厮出去,连滟熙这才开口,她声音冷淡,却是半点儿也听不出此刻的情绪,“宁世子,请放手。”

    赵梓昕呵呵一笑,听话的放手了。

    “连六姑娘这般出现在此,当真是叫我意外。”

    连滟熙抬头,看着那张俊逸却有些陌生的脸,心中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她虽然身穿男装,可还是十分恭敬的做了个福礼。

    赵梓昕摆摆手,道:“六姑娘乃我救命恩人,以后某要如此?”那一日的离开,赵梓昕在离开之前,实际上一直注视着连滟熙的动向。

    那一夜,他看着连滟熙坚强的站在雪地的样子,有那么一霎,他突然觉得两人直接有着同病相怜的感觉。

    虽然自己未曾见过母妃去世的过程,可是这却并不代表他没有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

    “姑娘还记得那**问我的打算吗?”

    “那日?”连滟熙那天脑子心里记得的都是方氏,如何还能想起和赵梓昕说的话?她一头雾水的看向赵梓昕,想要问是什么,可却问不出。

    赵梓昕没想到她将那些话忘的干干净净,一瞬间心里又觉得有些别扭,自己居然为了这句话,当真是认真的想了未来的打算,而且还付出了行动。RS 


第88回 拍卖会

    对于连滟熙来说,赵梓昕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陌生人,这一次的焦急,并不代表以后还能再会。

    她觉得,那日之后,她与赵梓昕,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干系。

    只不过所谓的人生世事难料,当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他再度遇上。

    连滟熙此刻觉得浑身不自在,面前的少年比之年前,虽然容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赵梓昕浅笑的看着她,这个小女孩的胆识当真是大啊,居然还敢这样偷溜出去?

    “宁世子,小女子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她仔细的回想,什么记得不记得?自己一个女儿家,若真是和他有什么关系,那可就不好了。

    瞧着她脸上的戒备,赵梓昕心中感到失望,不过他没有如何恼怒,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就好像刚刚的问题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六表弟来此,想看什么?或者,是想得到什么?”

    赵梓昕的问题让连滟熙感到莫名其妙,她狐疑的看了看他,谨慎的问道:“小女子不过是有些好奇,所以才来看看热闹,只不知世子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去了什么边关吗?就算是被那位四殿下寻到,那也是要被送回上京啊?连滟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来到这里的理由。

    赵梓昕此刻听她询问,却是面色一怔,站起身子向连滟熙作揖:“多谢连姑娘当日相助之恩。”

    “此话世子爷刚刚已经说过了,何故此刻要再说?”

    “这便是我来此的用意。”赵梓昕认真说道。

    当真如此?连滟熙不相信。但真相如何,她也并不十分想要知道。只撇嘴,浅笑道:“小女子,不敢当。”

    她不信?赵梓昕瞧着连滟熙的表情,就知道如何。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向一个小姑娘解释。信与不信,他都是会报恩的。

    连滟熙敛眉低垂,心思却是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她打从心里觉得这个赵梓昕是一个危险人物,七夕那日的翻车,冬日里的突然出现。

    这都让他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么就不是安全的。

    可是,自己坐在这雅间,要如何脱身呢?直接说走?人家若是询问原因,该如何是好?

    两人的沉默并没有太长的时间,没一会儿赵梓昕就开口了:“既然连姑娘来此,那我立当尽尽地主之谊。”

    连滟熙福礼,客气的道谢。

    赵梓昕虽然很是疑惑连滟熙为何会打扮成这样来此,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可能总是询问。

    此刻刚刚端茶过来的小厮灵丹已经过来了,他偷眼好奇的打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少爷,虽然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可却没有开口。

    “表少爷,这是今年刚下的杨梅。”

    连滟熙看着那杨梅,还真是有些想吃,她微微点头,拿起一根竹签,扎在那杨梅上,这才拿过细细品尝。

    味道当真是好的,酸甜可口。

    赵梓昕瞧连滟熙吃的如此小心翼翼,心里不免叹气,自己是坦诚相待,怎么这姑娘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还没有之前的好?虽说那日在莲月庵当真是没说上几句。可是赵梓昕想到那热腾腾的饭食,心里就十分感动。

    许是因着年纪小,所以才这般良善吧。

    连滟熙一边吃杨梅,一边听着外面的情况,没一会儿,那拍卖就开场了。

    古奇此刻终于冒泡了,她在连滟熙四周转悠着,说道:“赶紧过去看看吧,我刚刚帮你瞧过了,你的漆画在拍卖里排行第三。”

    第三?是好不还是不好呢?连滟熙对于这个并不是很动。

    她寻思着,自己要如何才能出去看呢?这身边有个人,总是不自在的。

    而就在连滟熙纠结的时候,赵梓昕却是看出来,她是当真想看的。

    为何这样想看?小孩子的好奇心,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赵梓昕这样想的,觉得连滟熙虽然表面上看来沉静的有些奇怪,不过真是说来,她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该用的天真烂漫凸现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果然还是个孩子,赵梓昕如此想着。

    “连姑娘当真是想看?”

    这不是废话么?连滟熙没好气的撇撇嘴,自己又是爬洞又是换装的,为的还不就是看看这拍卖会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腼腆的点头,软软的说道:“自是想看的。”

    赵梓昕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当下就嘱咐在拍卖会场准备一个靠前的席位。

    虽说这样特殊的要求在已经开始的情况下有点儿困难,不过那管事是个机灵的,少主子都发话了,他们如何不弄好?

    没一会儿,席位就准备好了。

    连滟熙对于这特殊的待遇,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受宠若惊,不过表面上却还是淡然从容的。

    赵梓昕与连滟熙坐在了拍卖会场靠前的一处席位。

    此刻她终于能够仔细的瞧着所谓的拍卖会,究竟是个什么。

    台前站着个手握锤子的老头儿,他前方摆着一个案几。上面还摆放了一个小鼓。

    这是口技吗?连滟熙心中猜测着,而没一会儿,她的这种猜测就被打破了。

    小老头儿敲了敲桌案上的小鼓,锤声一响,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下面将要出现的,是我们麒麟阁今日拍卖的第一件物品,乃是前朝宫廷画师名家清水之作《雪竹图》。”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华丽服侍的貌美女子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盖绸缎,根本就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待到那冒昧女子走上台站定后,小老头才掀开绸缎,之后又出现一个女子,将那卷轴拿起打开。

    伴随着卷轴的打开,台下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之声。

    那是一幅画的极其写意随性的图画,然看似随意,可当真是仔细品评,就会瞧出其中的精致。

    连滟熙看着也是惊呼出声,所谓名作,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这画画的是真心不错啊。”古奇感慨,“笔法随意,然笔笔都在其精髓所在,只这几下就能将这竹子画的栩栩如生,这竹叶上的雪花就好似随时都可能融掉一般,当真是精品中的精品。”

    “刘表弟,你觉得此画如何?”

    连滟熙没想到赵梓昕会突然发问,她仔细的又看了看那图画,开口道:“此乃佳作中的精品,枯木竹石,严寒中依旧生机勃发。此画想来是采用了烘、晕、皴、擦等手法,石后三竿粗竹挺拔苍劲,旁有弯曲和折断了的竹竿顽强上升,除此之外,画中又添了些细枝丛竹杂间画中,不仅情趣盎然,更觉严冬中有暖意。另外这竹节处用墨皴擦,结构清楚。竹叶用细笔勾描,正反向背,各逞其势。地面秀石不勾轮廓,只用晕染法衬出雪意。除此之外,画中大石右侧的竹竿上,有篆书体倒写“此竹价重黄金百两”八字,隐蔽有趣,实在耐人寻味呢。”

    古奇本还在认真看画,自己买不起,多看两眼总是给力的吧?他本并没觉得连滟熙能说什么,但是她这一开口,就算是古奇,也听傻了。

    “小滟滟,你居然还有这一手?”

    对于这品画的能力,连滟熙却并不觉得如何厉害,当初李氏可是致力于将她培养为一个能够成为宠妾的女子,所以在才艺一块,自是请了很多名师。实际上,连滟熙在绘画一块,虽说不十分精湛,可却也是能拿得出手的。而也因此,对于这绘画上的手法,也是十分熟悉的。

    古奇听的意外,赵梓昕也同样如此,实际上他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对于这些,连滟熙对于这个如此熟悉。

    “想不到六表弟在这一块,居然如此了解?”赵梓昕意外的说道,“想来,六表弟也是会的吧?”

    连滟熙自然会,不过,那又如何?

    她笑容腼腆,“不怎么会。”

    赵梓昕对于连滟熙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心里嘀咕着,当初为了藏拙,都能让别人以为自己不会弹琴,这个自然不在话下。他如此想,对于连滟熙说的不怎么会,自然也是大打折扣。只不过若是以前让他觉得连滟熙只是个善良聪慧的女孩子的话,现在却是隐约发现,原来这个女孩也是有些才情的。

    “表弟就是谦虚。”

    “世子爷不信?”连滟熙侧目,歪着脑袋浅笑问道,“说来着也并不如何奇怪啊?我虽然不如何会画,但是叫我品画,却也是能说上两句。这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自然奇怪。”

    “就好似那会品酒的,可不见得就一定会酿酒一般,我只是以前听人说过一些,所以看着这画,能说上两句罢了。”她当真是没觉得自己哪里厉害。

    赵梓昕听连滟熙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以前还真是没有发现啊。

    就在他细细观察连滟熙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却不知道,还有‘人’也在观察他……RS 


第89回 漆画之美

    “小滟滟,这个宁世子好奇怪啊。怎么总是偷看你?”古奇疑惑的问道,“他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暗恋?这是什么意思?

    连滟熙听的有些迷茫,只不过此刻又不能直接询问,所以还是将视线放在了拍卖上。

    这时候,正巧拍卖的就是自己之前绘制的漆画了。

    “此乃无名氏新作《孔雀开屏》。”

    这幅漆画上绘制着两只孔雀,其中一只正在开屏,绚烂的羽翼色泽夺目,栩栩如生好似真的一般,这只正在开屏的孔雀视线却是放在另一支身上,而那只则高傲的抬起头颅看向一边。

    竞拍的价格以三百两为起步价,连滟熙听后,却是十分诧异。

    “这价格也太高了吧?”自己的画如此值钱?连滟熙当真是没有想到。

    赵梓昕自然看出了连滟熙表情的变化,同时也听到了她的这句话。莫非,她喜欢这一幅画?

    “表弟觉得,这画如何?”

    “不知道。”连滟熙淡淡的说,“不过依着我看,应该是不值这个价格吧?”

    她可是记得清楚,自己画好的时候,古奇可是在旁边奚落了好久,一个劲的说自己画的不够给力。

    虽然连滟熙对于给力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自己画的还不够好。

    古奇听连滟熙对这画如此评价,轻咳一声,却没有说其他的事情。如果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这画真的不是非常好,可是时代不一样嘛,这个看画的标准也不一样啊。

    对于这个评价,赵梓昕却是意外了,这无名氏的漆画虽然出现的莫名,不过却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他都这样想了,旁人听到连滟熙,自然也十分不赞同。

    坐在旁边席位的男子对于连滟熙这番话,十分不满,“哼,黄口小儿,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此人这话一出,连滟熙听了便有些不快。“公子需慎言,我也不过是说了自己的看法而已,如何就胡言乱语?”

    “这里不是尔等孩童玩耍之地!既然还在这儿大放厥词?你不懂此漆画之妙处,又如何能乱说?!”

    这话说的让人好生不悦,连滟熙抿唇,真心是不悦了。自己不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而且这评价的还是自己的画,凭什么别人就能说自己是胡说八道?

    赵梓昕本来不想说话的,连滟熙是女子身份,若是闹的太开,对她肯定是不合适的。

    他站了起来,说道:“来人,赶在麒麟阁捣乱?赶紧将这位给拖出去。”

    那男子并不认识赵梓昕是谁,他是莫城一富商家的公子,姓王名坦,虽然家中经商,可本人对于书画的物品很是喜爱,这有事没事就收藏一些,一方面是爱好,另一面也是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你凭什么拖我走?”王坦不服的说道。“小爷来这是买画的,你算老几,为何要赶我走?”

    赵梓昕开口,想要说自己是这里的少东家,可又突然想起堂哥可是一早就告诫自己,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在这时候公布出来。

    连滟熙也是知道此刻赵梓昕不适合说出自己的身份,当下却是向王坦作揖,道:“公子,若是我能证明此漆画不好,你该如何?”

    古奇听连滟熙这样说,当真是郁闷了?

    “小滟滟,你这是要干神马?那可是你用来换银子的画啊。”古奇着急了,连滟熙若是真坚持要证明,那可就麻烦了啊。

    而连滟熙此刻,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赚钱固然重要,可她不喜欢别人那样说她。或许,别人听到这样的事情,恐怕还觉得连滟熙应该窃喜,别人如此推崇自己不满意的画,那本身不就是对自己的一种证明?可是连滟熙却不然,不好的,就是不好,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王坦当真是不服气了,这臭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看穿着也一般的很,怎么说话那么有底气?

    “哼,你要证明就证明,我可不相信你有什么能耐。不过,你可要记得,要是没有证明,那么这漆画,你就给买来送给我。”王坦哼哼的说道。

    “你莫要过分。”赵梓昕冷声说道,连滟熙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有多少钱?

    “若是我能证明,那么你便给我五百两。”连滟熙厉声说道。

    王坦听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只当是虚张声势,当真是点头道:“好!”

    连滟熙见他答应了,便对着四周的人作揖,“诸位,实在抱歉,恐会耽误一些时间。”

    “小儿你莫要担心!尽管玩就是了。”说话的是个正在喝酒的中年人,他来这儿也是为了消遣,顺带着若是看到可心的画,也会买了。而此刻出现的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段插曲。既然有好戏看,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主持拍卖的小老头偷眼看向赵梓昕,见他并无异议,便也没有反对。

    “小哥儿,您想如何证明啊?”老头儿笑呵呵的看向连滟熙,问道,心里却是纳闷,这么个小孩,能证明什么?自家少主莫不是和他有什么仇,这时候故意想要看他出丑的?

    连滟熙不假思索的说道:“还望老先生能为我拿笔墨纸砚。”

    “你这是要做什么?”王坦疑惑了,“我是让你证明那画不值,你要拿笔墨作甚?!”

    连滟熙淡然的抬头,直视他,说道:“这位公子既然不赞同我的说法,那么想来我这黄口小儿再说其他也是毫无用处的。既然说的无用,那我便直接画出,想来这样会直观一些,你也能看明白,我为何说这孔雀开屏并不值这个价。”

    古奇听连滟熙这样说,当真是头痛了。“你这样闹,万一自己的漆画掉价了,该怎么办啊?你那雯雪阁,可还有个澔哥儿要养呢!”做为早产儿,澔哥儿身子本来就弱,虽说因为年幼,并不能随意的吃那进补的药食,不过在澔哥儿能吃的范围内,尽量吃些好的。这好的吃的多了,自然花销就大些,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开销。

    连滟熙如何不知这个?不过……

    证明自己的画不好?古奇对于连滟熙的做法反正是不理解也不认同的。

    连滟熙不能对古奇解释什么,只直接提笔在宣纸上画了出来,没一会儿,却是将漆画上两只孔雀几乎一样的画了出来。

    赵梓昕在一旁看着,却是各种惊叹。这就是连六娘说的,不如何会?

    这功力,当真是不像一个九岁的孩童啊!

    王坦对于连滟熙这快速的临摹出孔雀图,表示很惊讶。不过此刻却是不能说的,他略带嘲讽的说道:“你以为将这漆画临摹下来,就能证明什么了?”

    连滟熙却是面无表情的将自己临摹的画拿起,并且展开在众人面前,道:“你们觉得,这两只孔雀若是不上颜色,有什么独特之处?”

    能有什么独特之处?这当然没有的,众人如是想,相互对视,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此漆画中的孔雀颜色绚烂夺目,远看亦是栩栩如生,然若是褪去这华丽的颜色,却是什么都不是了。”连滟熙平缓从容的说道。

    “这是漆画,又不是工笔,且这《孔雀开屏》讲究的也是一个意境,你若是这般说,却是没的道理的。”王坦不福气的说道。

    “不错,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漆画亦在下拙见,却也算不得有什么意境。”连滟熙并没有因此而气恼,语调依旧是平静的,“公子以为,漆画之精髓,该当是什么?”

    王坦又不是学这个的,自然没人会告诉他。“什么精髓?好看不就行了,你这小儿莫要在此故弄玄虚。”

    连滟熙却是敛眉正色道:“漆画之美,美在朦胧,美在神秘。它以天时、地气、材美、工巧为四要,讲究的是将人工和天工巧妙结合的人画一半、天画一半之技法。那么,依着公子来看,此话没在哪里?”

    神秘?这漆画虽好,可也不过是颜色绚烂而已,至于意境什么的,却是没什么,而所谓的朦胧之美,这里面也并没有啊。

    “……我并不认为这画不好,然作为一幅漆画,却绝对算不得佳作。”连滟熙淡然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管那王坦作何感想,便直接坐回了位子。

    古奇听连滟熙这样说,一面郁闷一面感动。

    郁闷的是这样的话,万一无名氏的画跌价了怎么办?他们现在可不富裕啊。而感动的是,自己平日里对于连滟熙教导时候说的话,她却是记的一字不差。显然对于这个,必然是十分下功夫的。

    此刻,那王坦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对于连滟熙说的那些道理,他并不懂,可是听着却好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他也不能让自己的五百两银子白白没了呀?当下便开口说道:“你这小儿满嘴胡言,随便说说的话,如何能当真?!哼,我看你是在这儿强词夺理!”RS 


第90回 谁是笑话

    连滟熙对于这人的反对,却是有些反感,她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不管对不对,也不能还在这里说什么强词夺理啊?!

    “公子以为,在下说的是对是错?”连滟熙朗声询问,虽说语调是稚嫩的,可她本人的神态却十分坚决。

    王坦如何能够承认连滟熙说的错了,实际上对于这些,他也不如何懂。

    主持拍卖的老头儿看这情况,也顿感不妙,忙笑嘻嘻的上前,说道:“两位公子稍安勿躁,不如让在场的诸位老爷、公子评判一番吧,看看这小哥儿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

    连滟熙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没有意见,不管如何,反正自己说的并没有错,想来只要是懂的人,都会知道吧?

    王坦本来还想着能糊弄过去,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这要是所有的人都说他判断错误,那不是更加丢人?到时候指不定人们会怎么说他呢!

    想到这,王坦就觉得那之前说的五百两也算不得大数,当下开口道:“算了,小爷也不屑与你在这儿斤斤计较,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吧,我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轻蔑,除此之外,还直接招手将自己小厮唤来,并且命其五百两的银票直接给连滟熙。

    那小厮虽然觉得少爷一下子弄那么多,有些浪费,不过主子的命令他如何敢违背。当下从口袋里掏出银票递给王坦。

    王坦拿起那银票,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直接往连滟熙身上扔。

    “王公子,莫要过分。”赵梓昕走过来,剑眉之下神采奕奕好似皓月繁星的眼眸中此刻好似被冷冽寒风包裹,瞧着甚是可怖。

    王坦并不认识什么宁王世子,且在磨成怎么说也算是个人物,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是在莫城,他必然是能够横行的,因此现在说话,却是极其傲慢无礼:“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大爷想要如何,你在这儿说个屁啊!”

    连滟熙此刻觉得自己今日是受了奇耻大辱,本来就没准备忍让,而赵梓昕突然帮她说话,却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并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就算是赵梓昕没有明言,她也知道倘若这时候他的身份被暴露,会有怎么样的危险。

    连滟熙伸出胳膊,拦住本要冲过去的赵梓昕,道:“此事因我而起,你莫要插手。”

    听她说的这般沉着冷静,赵梓昕并不感到安心。这小姑娘到底是要作甚?

    他担忧的看着连滟熙,“你要如何去做?”

    连滟熙身材不高,和面前两人比,本就矮了很多,但是她腰板子挺的很直,小脑袋昂起,坚定的说道:“你不要管就是了。”

    王坦对她的不削,本身就是一种侮辱,连滟熙虽然缺钱,却并不希望钱财是这样获得的。

    “王公子,你敢不敢再和我打一个赌?”

    “哼,你还以为我不敢吗?”王坦此刻依旧觉得赵梓昕和连滟熙两人是在虚张声势,在这莫城,谁不给他几分薄面?“我告诉你,小爷才不会怕你呢!要知道,我家妹子可是嫁给了荣欣侯府的大少爷!”

    这话一出,却是引来四周众人哄笑一片。

    “哈哈,我说王公子,都这时候了,你还说笑话逗我们乐呵?!”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连大少奶奶是上官家的千金?!”

    “你们王家不过一介商贾,如何能嫁给连大少爷?真是可笑可笑。”

    对于王坦来说,这一只是他炫耀的资本,也是能够在莫城横行霸道的原因,而此刻这话一出,却没人相信。这叫他如何能拉的下脸?!

    连滟熙听到这,却是明白了什么,直接开口问道:“莫非王公子的妹妹,是连大少爷院子里的王姨娘?”

    那王姨娘如何如何,连滟熙还是清楚的。

    “正是正是,我那妹妹在连府可是极其受宠的呢。”王坦无不骄傲的说道,当下便朝连滟熙看去,希望能够看到惊恐惧怕之类的表情,“怎么样,现在你怕了吧?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你现在只要向我道歉,那么值钱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连滟熙哪里会道歉?!

    她冷哼一声,道:“我又没错,为何要道歉?王公子也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尽管告诉我,到底是愿不愿意和我打赌,就是了。”

    王坦觉得自己有个妹夫是荣欣侯府的大少爷,自然是洋洋得意,且对于连滟熙更是不削,只觉得这是个榆木脑袋宁顽不灵。

    “哼,我还能怕了你?!有什么,你只管说!”

    连滟熙下巴一抬,清亮的眼眸中浮现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那好,我就和你赌,我之前对那《孔雀开屏》的话若是传到无名氏耳朵里,他必定也极其认同。”

    王坦没想到连滟熙对之前的事情还是咬牙不放,心里难免不悦,不过想着这小子说话指不定就是虚张声势,那无名氏是何许人也?出了名的来无影去无踪,虽然说这无名氏的漆画已经享誉莫城,可是他本人到底是是高是瘦是爱是胖,却无从得知。再说了,就算是那无名氏当真是听到了这小鬼头的一番言辞会如何?哪个出了名的画家会主动的承认自己在画作上的不足?!

    实际上,不管是王坦觉得连滟熙这次的打赌当真是胡说八道,就是赵梓昕,也是如此认为的。那无名氏到底名声多大,他了解的虽不多,却也知道没多少画家会当众承认自己的不足。那种傻事,哪里有人会真的做?

    只是,此刻见连滟熙说的如此有自信,赵梓昕却是觉得此事之中另有蹊跷,只究竟是什么,此刻他却是不知道的。

    “王公子,就究竟愿不愿意和我赌?”连滟熙再次询问,此刻她说话的语调依旧是那样的淡定自若,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然而,他的这种口气,此刻却是让王坦更加的相信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

    “好!我和你赌!本少爷倒是要看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最后是如何成为整个莫城的笑话!”

    连滟熙见他答应了,心里暗送一口气,这才转身面相其他人,作揖道:“还望诸位能在此做个见证,在下也好于王公子立个字据。”

    这真是要玩真的?

    赵梓昕真心是想要上前阻止连滟熙,然而话到嘴边,却是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诧异的道:“四堂哥?”

    赵梓懿面无表情的冲着赵梓昕点点头,说道:“莫要管她。”

    如何能够不管?赵梓昕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赵梓懿却是示意他闭嘴,并且上前两步,道:“此处既然有如此趣事?那好,本宫便来做这见证吧!”

    赵梓懿四皇子的身份,早在寻到赵梓昕的踪迹后就直接公布了。

    不过,外人虽知赵梓懿来此,却并不清楚来此究竟为的何事。再加上之前四皇子一直住在高家,所以众人都猜测赵梓懿来此是与高家有关。

    王坦以前是没见过赵梓懿的,但此刻瞧见那一身贵气且冷若冰山的脸,他也能猜测这位就是在莫城很是有名的四皇子了。

    皇家威仪自是不可小窥,王坦光是看到赵梓懿那张虽然俊美却极其严肃的脸,当下就噗咚一声跪了下来。

    紧接着,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跪下,只不过这其中,有两人例外,赵梓昕还在意外之中,自己这个堂哥什么时候对书画感兴趣了?居然也会来此?真是稀奇啊稀奇。

    而连滟熙也没跪下,这倒不是因为她不尊敬这位皇子,只不过她被吓到了。

    自己出了男扮女装,居然一下子就被两个人给辨认出来了。而且这两人的身份还都是荣欣侯府惹不起的。

    这若是被四皇子揭穿了,怎么办?

    连滟熙越想越害怕,浑身瑟瑟发抖。

    赵梓懿看着连滟熙那惧怕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快。自己长的有那么恐怖吗?一想到刚刚赵梓昕和连滟熙说话的时候,这小姑娘还是和颜悦色的,怎么一瞧见自己就打怵?

    赵梓懿不解,但是也只是不解,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他冷冷的说了句免礼,待到众人都站起来后,才指着王坦,问道:“你叫什么。”

    王坦一脸的谄媚讨好,笑着说道:“小的叫王坦。”

    赵梓懿微微颌首,转而问连滟熙:“你又叫什么?”

    连滟熙作揖,道:“在下方岩。”

    “那好,王坦、方岩,你们在此立下自居,让若十日只能,无名氏没有出面谈论此事,赌局就此消除,倘若他出现,且对此作出评判,不论是什么,你们二人都不可反悔。”

    这下子,王坦是不会有异议了,四殿下亲自见证啊,这可是面子啊!王坦此刻并不觉得自己会输,反而一厢情愿的认为哪个叫方岩的小鬼头这次要完蛋了。而自己说不定因此还能获得四殿下的赏识,这前途什么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特别特别的光明敞亮啊!哼,那个臭小鬼方岩,这次就让他出出洋相吧!他要将这个小鬼,变成整个莫城的笑话!RS 


第91回 内有乾坤的香囊

    王坦想了很多,可是到最后也没有想到在莫城之前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方姓家族。所以答应的才会这样欣然,浑然不知,在他同意的时候,赵梓懿那冰山脸上浮现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无名氏?方岩?!

    这连六姑娘小小年纪,当真是让人意外连连啊。

    如果是以前,赵梓懿绝对不会想到无名氏和连滟熙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之前连滟熙曾送过他一套漆器茶具,此刻又瞧见连滟熙这般与那人打赌,他自是能够猜测一二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那《孔雀开屏》是连滟熙所做,她又为何要这般批判呢?

    她的举动让人费解,不过赵梓懿认为连六娘在之前寻找赵梓昕的事情上也算是有所帮忙,所以这个忙,赵梓懿还是愿意帮的。

    四殿下做了见证,这个本来只是两小孩儿胡闹的赌约,一夜之间就闹得满城风雨。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方岩这一号人物的身份询问,众人皆知王坦的身份,可是有关那方岩,却是一概不知,而正是派人仔细打探了,那些人就会惊奇的发现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似乎与四殿下有那么一些关系。而这样一来,那些本来还想着要打探的人,却是无功而返,再也不愿去碰触这些事情,要知道,有时候和皇家扯上关系,可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众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对于连滟熙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那日有惊无险的在赵梓昕的护送下回到连府后,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是平静的。

    只不过,为了那个赌约,有些事情连滟熙还是要做的。

    连滟熙作为无名氏本人,如果想要赢,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她回府的第二日下了闺学后,就窝在书房里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十页的认错状。

    其大体内容就是听说外面对于那《孔雀开屏》的评价后,心中有着万千感慨。她首先表达了自己确实有不足的地方,同时也承认那位方公子在很多地方说的十分正确,另外还说了一下自己在其中有所感悟,并且将最新绘制的一幅小漆画奉上,表示在那失败的《孔雀开屏》之后,她也在不断的努力充实自己,并且希望这一次能够得到众人的认可。

    连滟熙在上面写的十分诚恳,估计在大玥国中,就没有哪个画家能够那么爽快的承认自己的错误。竟然连一点点儿的辩解都没有,只说自己的不足,并且还表示在不足之中,他也将会不断努力。

    认错状写完之后,连滟熙将其放入信封之中,并且附上那小漆画,一并叫琳琅通知其兄长安瑞,送至麒麟阁少主手中。

    待到这一切做完之后,连滟熙就如往常一般的过火,浑然不去在意之间事情。

    而她不在意,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个女子,这样的事情偶尔为之或许有些益处,可却不能是长久之事,因此并不十分在意。

    而她这个始作俑者不在意,却不代表别人也能够不在意。

    那认错状通过麒麟阁交到赵梓懿手中后,这位四皇子一方面宣判方岩在这场赌约中获胜,另一方面,则是将这认错状的内容公布出去,并且将这幅无名氏新制的漆画也一并公布。

    一时间,这画坛的众名家对于这位未曾蒙面的漆画界新秀都有了好感。

    能够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且不断努力追求更高的进阶,这精神本身就十分的值得赞赏啊。而就在众人以为无名氏以后就真的成为无名之氏后,这再次出现的漆画,却是遭受了空前绝后的赞扬。

    说起来,连滟熙这绘制的小漆画,按照古奇的说法,那就是一幅抽象画。

    那漆画乍看之下是一妙龄女子的身形,然仔细去看,却会发现这画的根本不是什么妙龄女子,而是莫城郊外锥子山一片的美丽风光。

    如此趣作佳作,自是让那些名家画师叹为观止,众人一方面是惊叹这无名氏的才情,一面却是哀叹自己在莫城活了那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发现那锥子山的美景。

    一时之间,在无名氏名声骤起的同时,那锥子山的地价也比往年贵了好几倍。

    这幅被无名氏命名为《樱花》的价格,也在这样的声势下迅速的往上飙,一下子就比那宫廷画师清水的《雪竹图》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

    就在整个莫城都在因为无名氏而沸腾的时候,连滟熙却是在雯雪阁的院子里,仔细的绣着小虎帽上的纹饰。

    古奇瞧着连滟熙那淡定从容的样子,都觉得不可思议,当下就感慨的说道:“你居然还能这样的淡定?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难道就一点儿自豪感都没有吗?”

    连滟熙轻挑柳眉,稚嫩的小脸上却是有着淡而恬静的笑意,“此事我早已料到,有何好欢喜的?”

    “你之前就知道?!”古奇有些不信的看向连滟熙,虽说以前觉得这姑娘挺厉害的,可是从来没想过她这样厉害。“你不要告诉我,从那时候你开始批判自己的画时,不会就已经预料到后面的一切吧?”古奇惊呼道,这古代的小丫头片子,脑子也太好用了吧?这计策是怎么想的?不但没有因此而让无名氏的名气落下,反而还飙升的那么厉害?现在莫城谁会不知道无名氏的大名?!

    连滟熙却是笑靥如花,“你这就想的有些多了,我再如何去计划,也不可能事事都料到了。开始和宁世子说的时候,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后来那王坦挑事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不喜那人的行径,只不过后来他不依不饶,我才决定与他下那赌约,只不过当时我预料这事之后,无名氏的身份可能会受到些波折。不过,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那时候想着等改日再以无名氏的身份出来解释一番,原就没事了。”

    古奇听连滟熙这样说,算是明白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就算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惊叹,“就算如此,这事情到最后,不还是如你意料的那样?中间的小意外,不也是可以被直接忽略的吗?”

    一人一鬼又说了一会儿话,秋水却突然走来,“姑娘,高家的大姑娘送来了个锦盒给您,说是从江南带来的团扇,香囊。”

    高芷送东西?连滟熙的脑子里自动转了一下,心里却是大致猜测出究竟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你且拿过来,给我瞧瞧吧。”连滟熙说着话,秋水就已经将那锦盒拿过来了。

    连滟熙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果然放着几个苏绣的团扇和香囊。

    “听那下人说,这团扇的架子是用檀香木做的,扇风的时候带着香气,甚是好闻呢。”

    连滟熙听后试着扇了几下,果不其然,风里带着淡淡的檀香,闻着就让人浑身舒坦。“当真是个好东西呢。”她一边说着话,手却是探向那几枚香囊,把玩了一番,却是在其中一个里察觉到了些稀罕的地方。

    其中一个香囊里塞着的好似不是香料。

    连滟熙清亮的眼眸转了转,却是已经猜测到里面有什么。嘴角浮现笑意,心情却是更加的好了。

    她不是什么喜好附庸风雅的高贵淑女,连滟熙自问是平凡,而且也承认一身的铜臭,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钱更重要的了。

    这四殿下看着冷冷冰冰的,还真是有心啊。

    连滟熙想着这事儿,却是忍不住的又想起了那日在书房画的兰花,当下就对秋水嘱咐道:“你等会儿有空的时候就寻人将我书房里前儿个画好的兰花给裱起来。”

    “是,姑娘。”秋水福了福,说道。

    连滟熙想要确认香囊里的东西,便自己端着箱子回了屋。随后就开始拆那有些不同的香囊。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香囊干啥要拆掉?!”古奇很是不理解的看向连滟熙,问道。

    连滟熙说道:“这香囊与其他的不同。”随后她就开始继续拆香囊。

    没一会儿,香囊被拆开,连滟熙看着里面的一团纸。她拿起那纸摊开,嘴角的笑意却是更加明显了。

    古奇飘过来探头看去,却是惊讶的说:“居然是银票?!”

    “是啊……”连滟熙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那银票收好后,拿起针线将那原本拆开的香囊又缝合好,没一会儿,拆开的香囊就恢复了原样,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古奇看着连滟熙的绣工,也忍不住的惊叹,“这高家的姑娘还真是聪明啊。”

    “这香囊不是高芷姐姐送的。”连滟熙开口道,“这绣工,我认识的。”

    “谁啊?”

    “四殿下身边的丫鬟素云。”连滟熙还记得之前与素云半夜在马车上同行的时候,曾经与她探讨过这些,那时候,她就瞧过素云自己绣的帕子。那绣法与这香囊的绣法,可是分毫不差。不过,除了这香囊之外,那几支团扇却是正经苏绣,想来,那团扇才应该是高芷姐姐要送的东西吧?RS 


第92回 上眼药

    就在连滟熙正在欢喜自己得来的银钱的时候,高家的三少奶奶连潼熙,却是十分的不悦。

    这日,就在她准备向李氏说出连滟熙在高家避暑山庄夜出的时候,却意外得知那儿住着一位贵人。

    “相公,此话当真?那位真是上京来的四殿下?”连潼熙不敢置信的看向高望,“这事情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高望压低声音说道:“殿下不愿叫人知道,那我们自然是不能说的。”

    “那现在怎么又说了?”连潼熙不解的问道。

    高望看了她一眼,说:“此事我如何能知道?不过,四殿下似乎对你六妹妹高看几分,昨儿芷儿要送团扇去连府的时候,那位身边服侍的丫鬟素云姑娘,还特意拿了些香囊叫芷儿一并送去呢!”

    连潼熙听了这话,当真是吓了一跳:“我那妹妹才只有九岁,那四殿下怎么会……”

    高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心里有个数,也就罢了,莫要摆在明处,否则,我们高家可护不了你什么。”

    连潼熙心中一沉,忍不住的咽了口吐沫,这才稍稍冷静一些,牵强的笑道:“相公,我心里哪里能想些什么?只是很荣幸四皇子居然能在咱们高家住。”

    高望很是满意的点头,随后就将这事情抛在脑后,转而说起了秋闱准备的事。

    然连潼熙此刻的心思,却根本不在高望这儿,她以前曾经还猜测连滟熙为何在高家的避暑山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此刻却觉得好似迷雾散尽一般。

    早就听嫡母说起那方姨娘是个狐媚子,这连滟熙与方氏长的这般像,想来也是一般德行。莫非,那夜与连滟熙相会的男子是那一位?!

    连潼熙想了很多,只觉得此刻情形十分危险。倘若,连滟熙当真是入了贵人的眼,那她这样曾经得罪过她的人该如何?连潼熙觉得,倘若连滟熙得势,必然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哼,本还想着此事还是等有确凿证据了再说,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连三娘阴暗的想着,嘴角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此刻她心里已经想好该如何说了!

    翌日一早,高家三少奶奶便备了些礼品给在高瞻丧礼上出过力的人家,以表示感谢。

    说来这高家嫡支三兄弟的命运也真是让人叹息。

    名声最高,才情最强的高瞻为爱而死,而高远则因为未婚妻做出那等可怖之事后,直接退婚又立马与吕家姑娘定亲。而高望此时看来,却是高家最为幸运的,虽说只是庶出,可娶了那连家的姑奶奶,这一下子可就与荣欣侯府有了裙带关系。这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啊。

    而且,这本来按照兄弟排序,高望不应该这时候成亲的,可因为之前刘大姑娘的事情,高家这一面想要冲喜,一面也是不好福了连家的面子,所以这高三少的婚事,才能如期举行。

    也正是因为种种原因,连潼熙作为这一辈的新妇,又因为那高瞻丧事的时候出了不少力,且在公婆因着长子离世伤怀之时,在一旁安慰持家,所以,不管是高老爷还是高夫人,对于这位新儿媳,还是十分满意的。

    连潼熙此刻当真是觉得自己嫁的不错,公婆和善夫君敦厚,平日里在自家园子里也是能做得了主的。

    如此这般,三少奶奶在高家的地位,可是越来越高了。至少,在二少奶奶进门之前,她的地位是不会变太多的。

    连三娘嫁的好,自然觉得有炫耀的资本,她一面笑语嫣然的游走于莫城各个家族,以表示高家的感激之情,这到了最后一站,才是连家。

    “三姑奶奶回来了~”

    管事的通报,没一会儿李氏就知道了,此刻她正与连潆熙笑呵呵的说话,听闻这个庶女回来了,眉眼轻佻,却是转头对连潆熙说道:“你这三姐姐,以前瞧着不显山不显水的,现在嫁了人,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那股子精明老道,却是极其难得的。等将来你嫁了人,可要学着点。”

    连潆熙扯扯嘴角,对于李氏这般说话有些不服气:“那三姐姐是因为姐夫懦弱,所以才能如此风光的。”

    李氏听连潆熙这童稚的语调,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高望虽说看着敦厚,却绝对不是个懦弱的,说来三娘的生母韩姨娘,以前也是在她身边做贴身丫鬟的,给她的女儿许了这么个好姻缘,才能让韩姨娘对她更加忠诚。因此,虽然李氏见连潆熙在高家过的如此风光有些不快,可终究没表现出来。

    而她心中的这些小阴暗,连潆熙等人是瞧不出的,此刻连潆熙对于高望这个姐夫,可是极其不屑的,那样的男人,哪里能算的上什么好的?也就是那上不了台面的庶出女子,才认为是好的,她可是嫡女,这世间最好的姻缘,从来都是只属于她一人的!

    连潼熙进来的时候已经听到连潆熙的那番话了,心里暗自恼怒,然她却是需要依靠娘家的,且七妹妹和韩姨娘现在还任由李氏拿捏。她虽说现在是风光了,可也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什么是不能的。

    “母亲~”

    李氏抬起胳膊,示意她起来,“你也莫要跪了,都是一家人,哪里那么多的礼数?”

    连潆熙直接说了句三姐姐,旁的也不说。

    连潼熙虽然知道连潆熙对于自己的姻缘很是不屑,然表面上可是完全不恼火的,她淡淡一笑,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礼物奉上,“这是公婆送来的东西,聊表感激之情,还望母亲能笑纳。”

    李氏笑的雍容,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原也没帮什么。”

    两人稍微客气了一下,李氏这才命海潮将其收起。

    连潼熙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李氏说话,先是问了韩姨娘和七姑娘如何,之后便聊起了在高家的所见所闻,顺带着,也将四殿下的事情说了一番。

    李氏对于四殿下来莫城一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那位贵人行事隐蔽莫测,她虽然有心让连渝去与之结交,却是无从下手。虽说之前有听闻四殿下是住在高家避暑山庄,可又因为高家喜事丧事连连,她这也不好贸贸然去询问拜见。此刻连潼熙提起,却是正中下怀。

    “我原还以为只是讹传,却不想原来真是如此。当真是叫人深感意外啊。”李氏感慨的说。

    连潼熙听她这般说,却是突然故作诧异的咦了一下。

    “咦?母亲您不知这件事情?”

    李氏瞧她那表情,却是十分疑惑,说道:“我一个深居后宅的妇人,如何能知道这些事情?”

    “这就奇怪了,我还以为六妹妹与你说过呢。”连潼熙底下头,一边用手指绞帕子,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虽然声音不大,然刚巧就是李氏能隐约听到的程度。

    李氏不解的看向她,问道:“此话怎讲?”

    “嗯?”连潼熙好似回神一般,诧异的看向李氏,之后好似想起什么,干笑说道:“母亲,女儿这原也是猜测,想来,是猜错了。”

    李氏本就是个敏感的女人,此刻见她这说话的口气好似掖着藏着什么,顿感不悦,当下就说道:“我们是母女,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和我说便是了,至于对错,原也是后话。”

    听李氏这样说,连潼熙好似松了口气一般,这才开口道:“此事许是我的猜测,因着我也是近日才知晓四殿下的事情,所以本没多想,可昨儿相公却是和我说了一件事情,让我有些猜想。”

    连潆熙见连潼熙说的话还是云里雾里的,当下不耐烦了,直接说道:“三姐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这样叫人听着好生难受!”

    连潼熙此刻,才十分为难的说:“我相公昨儿问我,四殿下曾经可是与我那六妹妹相识。”

    “这话从何说起?”李氏不解。

    “是这样的,母亲。四殿下身边有一丫鬟名唤素云,昨儿高芷妹妹说是要给六妹妹送团扇的时候,那素云就说自己那儿有些香囊也一并送给六妹妹。”

    这话说的,当真是让人有些联想。

    四殿下身边的丫鬟给连滟熙送香囊?

    李氏凝眉,仔细思索此时,心下却是半响也没个眉目,“怎会有这等事情?”虽说那小蹄子是有几分姿色,若是再过几年想来也是极其貌美的。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个小孩儿,如何会有那样的事情?

    连潼熙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样一说,李氏就会全信,只不过,她素来知道李氏是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只要心里埋下这枚针,那么连滟熙以后的日子绝对是不好过的。

    当然了,如果可以添把火,她这边也是绝对会做的:“母亲,这事情我听了也是觉得不可能,可是高芷妹妹却说妹妹那时候会被邀请,似乎与那位四殿下有些关系,而且……听闻那儿的丫鬟曾瞧见六姑娘有一此,曾深夜出门,且身边什么丫鬟都没有带。”RS 


第93回 赶

    连潼熙说的煞有介事,虽然里面一直都是听闻好似之类的词。可是听在李氏和连潆熙的耳朵里,却是真真儿的事情!

    连潆熙眼中闪现一抹兴奋,对着李氏说道:“母亲,既然六妹妹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那就直接将她赶出去吧,咱们荣欣侯府,可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李氏如何不想,但是这就如连三娘说的那般,多也只是好似听闻,却是没有个真的看过。这没有真凭实据,真是闹起来,却是只有可能还得连家名声不好。

    李氏沉吟片刻,那雍容慈善的面容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好似刀子一般的眼睛看向连潼熙,道:“三娘,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母亲,旁的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也确实乃我听别人说的,不过,那素云送香囊却是真事,想必那香囊,现在已经送到六妹妹手中了!”这件事情,她说的可是极其肯定的。

    李氏听后,心下却是越发沉了。

    若是那连六娘入了四殿下的眼,她如何能够高兴?

    那贱人生的孩子,以后就只配做妾!

    “此事我知道了,你也莫要声张。这事情若是真传出去,对于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自家妹妹与皇室成员有关系就真的好吗?

    其实也不尽然,倘若此人是连潆熙,那么自然是一件好事。虽说荣欣侯府以不若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那般的风光,可底蕴还在,真是有心想要成就好事的话,那么荣欣侯府的嫡女,自然是配得上皇室的。

    然而,倘若是连滟熙这个庶出姑娘,那可就不好了。

    庶女的身份,当真是不够看的。

    李氏越想,越觉得连滟熙不知廉耻,与她那母亲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此刻,她早就忘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登上这正室的位置。现在想的,就是连滟熙必然是为了以后能够有拿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

    连潼熙在离开之前确认李氏脸色不善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就离开了。

    而连滟熙现在却是毫不知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外嫁的姐姐居然会回来对李氏说那样的话,而让自己在连府的日子不得安宁,

    连滟熙现在所关心的,却是梅四娘的事情。

    “梅四娘和大哥说的都是真的?”连滟熙有些不敢置信,虽然以前已经猜测到那静慧师太身份非凡,然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倘若静慧师太当真是上京的王妃,那么她何故抛弃荣华富贵来到这里?”

    古奇耸肩,对于这些他也没有深想,只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罢了:“这个我不清楚了,反正该知道的,都和你说了,具体如何,真的是不清楚的。”

    连滟熙敛眉低垂沉吟片刻,却是说道:“不管是真是假,这也算是一种可能了。只可惜问来问去,也不知道静慧师太到底是什么王妃。

    当今圣上仁厚,对其兄弟也多加招抚,其中能封王者不在少数,故此,就算是得知这静慧师太可能是上京的王妃,却也不能了解更多的事情。

    连滟熙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可笑,不过也不认为如何的无奈,说到底,此事到目前来看,也总比自己原先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古奇见连滟熙不再询问,就开口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想好,咱们是帮还是不帮?”

    “帮。”连滟熙点头,“此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如何与梅庄主遇上,却是个问题。”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出府,总归是有机会的,要不你再像上次那样?”古奇坏笑说道。“这次应该没那么倒霉,同时遇见两位识破你身份证的贵人。”

    连滟熙这时候哪里会想这些乱遭事儿,她所担忧的,却是其他,“古奇大哥,我若是没有记错,宁王妃在好些年前就去世了,而宁世子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咱们莫城,你说,会不会是?”

    连滟熙大胆的猜测,除此之外,她当真是想不通宁梓昕为何会出现在莲月庵。

    “你这也不过是猜测,再说了,事情哪里就这样了?我看就不一定,皇家的人若真是去了,哪里就能弄虚作假了?你以为是写言情小说啊。”古奇不赞同的说道。

    “言情小说?”连滟熙歪着脑袋,这又是自己不懂的了。

    古奇也没再解释,直接探讨起了见梅庄主的事情,“我觉得这事情,还是要研究好,你一个女儿家,想要到处跑肯定是不给力的。”

    连滟熙知道自己没那能力,当下就点头道:“是啊,不过,不管如何,总归是要做的。我原先想的简单,只要将东西备好,到时候托个人送过去便是了。”

    “问题是,你托谁?总不至于是让连府的家丁吧?”

    连滟熙所能使唤的人可不多,这件事情,看来确实有些难办,毕竟这是给男子送信啊。对女儿家的闺誉,可是要有影响的。

    这方连滟熙还在考虑要如何行事,那方碧月却是进来说话了。

    “姑娘,太太让你过去说话。”

    “这个点?”看着已经昏暗的天空,连滟熙微微感到有些不妙,这其中有什么事情吗?“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连滟熙稍作梳洗后,便径直去了听风苑。

    “母亲~”

    “六娘,这几**在院子里都做什么呢?”李氏笑容慈祥雍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关切之情。

    对于这样的表情,连滟熙却是感到不安,李氏这般与她说话,为的是何事?

    连滟熙浅浅一笑,道:“母亲,女儿这几日潜心在院子里刺绣,至于其他,却是什么都没做的。”

    “哦?听闻你高家大姑娘交好,可有此事?”李氏又问道。

    连滟熙听到这儿,就知道事情之中必然有甚么不妙的,当下点头,“芷儿姐姐心情温和,对我是极其好呢,就昨儿还送了我些苏绣的团扇、香囊。女儿今儿还琢磨着要如何感谢芷儿姐姐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其中肯,且语调之上也满是恳切,一点儿藏事儿的意思都没有。

    李氏原本对连三娘说的那番话还有些顾虑,现在却是听连滟熙说的坦荡,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妙。

    她也不是什么浑人,心思也是素来清明的,而此刻听连滟熙这般说,却好似对于那香囊别的意思什么都没有。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

    连潆熙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事情说的当真是可笑,且深感连滟熙太会狡辩,当下就厉声说道:“你撒谎!这是哪里的事情,怎么姐姐我这从未曾听闻过?”

    “四姐姐说的这话,六娘听不明白。”连滟熙平缓从容的说道,她的神色十分淡然。

    李氏瞧着连滟熙那张脸,心里就是不喜的,只觉得都是狐狸精,当下也不去细想连潼熙为何说了那么一番话,直接说道:“六娘你且要仔细记着,这里是连府,荣欣侯府!可不是你以前住的小宅小院小胡同。有些事情,非你命中所有,就莫要胡思乱想。”

    “母亲,您说的这些,女儿不懂。”连滟熙心里发沉,且也极其难受,什么叫小宅小院?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的生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吗?这也就罢了,现在说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香囊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只不过,以后莫要和什么叫素云或是素雨的丫鬟来往。你一个侯府千金,就算是庶出,也没的道理与丫鬟交好的。这般,岂不是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李氏恼怒的说道,声音十分的阴沉。

    连滟熙听到这里,却是全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可是素云送自己香囊的事情,想必是有人知道了。而此刻李氏这般恼火,语气说是因为自己和素云这个丫鬟有来往,不如说是因为素云背后的四殿下。

    想到这里,连滟熙的心越发沉了,那样的事情,她也是不想发生的。

    “母亲……”

    “你也莫要狡辩了,此事我不愿多听,不过,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你也短短不能与高家姑娘来往。”李氏觉得倘若连滟熙真是通过那高家大姑娘与四殿下扯上了关系,那自己以后岂不是要看她这小小庶女的脸面过活?当下,厉声道,“我知你素来纯孝,因着你姨娘去世的事情,到现在也一直戒斋,既然如此,那边索性去莲月庵潜心守孝,也算是让旁人瞧见你的孝心。”

    连滟熙听到这,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这是要赶她出府?

    这若真是要念佛守孝,家中摆个佛堂就够了,哪里有必要去什么莲月庵?虽说连滟熙不建议去那儿过清净日子,可是这样一来,那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连家六姑娘犯了错,所以才特意送到莲月庵的?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而且就算连滟熙对于这些不在乎,可也不能一个人独去啊!

    自己若是去了,那么澔哥儿怎么办?连滟熙可一点儿也不放心澔哥儿一个人在这后宅呆着!RS 


第94回 走

    李氏有心让连滟熙离开,这一是为了眼不见为净,二便是打从心眼里,要毁了连滟熙的名声,如此一来,那四殿下就算真的有些心思,待到再过几年,也就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这般,连滟熙就算是有反抗,也是没有用处的。而待到她旁敲侧击,专门寻古奇去打探,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于这件事情,却是稍稍好一些。

    “既然因此,那还是离开吧,只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上澔哥儿。”弟弟还年幼,连滟熙可不希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让澔哥儿遭遇什么不测。

    古奇对于连滟熙的这种想法算是理解的,不过,她是等于被李氏赶出去,那么想要将澔哥儿带走,谈何容易?

    “你弟弟在这儿,也不一定就那么危险吧。而且李氏不是知道你弟弟是个痴儿吗?想来既然如此,那么就不会再动什么手脚吧?”

    连滟熙也希望自己那么想,但是前世李氏对于自己的冷漠,却是让她心生畏惧,将自己的亲弟弟交给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手里?

    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那你想好了办法吗?”古奇问道。

    连滟熙肯定的点头,“自然是想到了。”

    连滟熙要去莲月庵的事情成了板上钉钉,李氏正在松快的时候,却是听下人来说六姑娘来了。

    “哼,以为来了我就能改变主意?你去和六娘说,若还是为了那事情,就莫要来了,没的在这儿多费口舌的。”李氏冷哼说道。

    海潮有些为难,她之所以来传话,可是因为刚刚收了六娘的一对珍珠耳环啊。

    当下,就算是知道可能性不大,海潮还是劝道:“太太,六姑娘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不愿意去的事情。说起来,这守孝也是好事情,她如何会不愿意?想来因是有其他的事情吧?”

    李氏听海潮这样说,心里稍微舒坦一些,不过,还是抬眼看了看海潮,道:“既然如此,那边让她过来吧。只不过,若还是因为不愿去的事情,小心你的皮。”

    海潮笑呵呵的给李氏捶腿,说道:“太太真是说笑了,奴婢难不成还能慌骗您吗?”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量。”李氏冷哼道。

    没过一会儿,连滟熙就进来了,她向李氏福了福,恭敬的说道:“母亲~”

    “说吧,有什么事情?”李氏眼皮子都没抬,冷冷说道。

    “母亲,女儿这次去的时候,想带上澔哥儿。”

    李氏轻轻挑眉,连滟熙这心思也太过明显了吧?“哦?你弟弟年岁小,又是体弱多病的时候,这般与你去那清苦地,恐怕有些不妥。”

    既然知道是清苦地儿,那作何要让我去呢?

    连滟熙知道李氏的心思,不过她为了弟弟,就算是直白一些,也是无所畏惧的。当下,连滟熙开口道:“母亲,女儿这般做,却也是因着想给澔哥儿积点福德,您也是知道的,姨娘是因澔哥儿而去的。所以,女儿想若是澔哥儿也去,想来姨娘在天之灵,也是宽慰的。”

    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李氏本来就没准备让连滟熙好过,这若是让澔哥儿也去了,这虽说在那样艰苦的地方,指不定自己没出手,就夭折了。可是,万一澔哥儿好端端的长大呢?虽说,那大夫之前说澔哥儿是个痴儿,这事情也回禀了老爷。可老爷回信中,无不是对好哥儿怜悯,还好生叮嘱一定要善待这可怜人儿。

    不过,李氏可是打从心里不想要善待这可怜人呢!

    心中暗自冷哼,这丫头当真是好手段,倘若她一人去,那么必然要惹来风声,就算是连府什么都不说,这对于连滟熙的风评,想来也是不好的。而这次若是带上澔哥儿,那就算是别人不想相信,连府这边也是必要要言明六姑娘和三少爷过去莲月庵是为了守孝所以才去的。若不然,哪里又让未满周岁的孩童去那儿的道理?到时候,若是什么都不说,那必然是要有人说她这个做嫡母的不慈了!

    李氏对于自己的名声,素来是极其在乎的。此刻她虽然很想拒绝,但是想到澔哥儿年幼,且又是在府外,这若真是因为什么头疼脑热的没了,这也不管自己的事啊。

    虽说李氏极其厌恶连滟熙和澔哥儿,可到底姑娘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无非就是一份嫁妆,而且这嫁给谁,还是自己拿捏着,也不怕那丫头翻出个什么鬼来。而对于澔哥儿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澔哥儿是个痴儿,这以后老爷必定是要嘱咐自己出钱养活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帮这个痴儿许一门亲事!

    想到这些,李氏觉得若是澔哥儿和连滟熙当真是走了,也不无坏处。哼,既然这连六娘想要自己弟弟过苦日子,她这边也没道理不让啊?而且说起来,这不也是尽孝吗?

    “难为你有心了,这事,我便答应你。不过,澔哥儿到底比你金贵,若真是出去,你可要小心照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不妥,到时候为你是问!”李氏说道最后,眼中却是多处了熊熊火焰。

    倘若澔哥儿因着什么意外去了,那么到时候老爷就算是怪罪,也是怪罪连滟熙,与她可毫无关系。

    连滟熙听李氏说这些,心里是气急的,但是她知道这时候若是反驳了也毫无用处,当下也只是浅笑道:“多谢母亲成全。”

    “这也是小事,你还是快些准备,最好今儿便去。莫要耽误了好时辰。”

    如此这般,连滟熙不出意料的在下午十分就被打包送出了荣欣侯府。

    这其中,除了上官氏的丫鬟风铃过来送了点东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过来。

    碧月瞧着这样冷清的样子,心中很是不服,虽说很想牢骚两句,却是在还未开口的时候,就被秋水个止住了:“姑娘这会子心情正不好呢,你可莫要乱说。”

    碧月撇撇嘴,很是不服气的嘟囔道:“我这也是替姑娘不值。咱们姑娘都那般小心警惕了,还被夫人给送道莲月庵,这岂不是要毁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

    “闭嘴!”秋水厉声说道,“刚与你说了不要乱说,现在这又说的是什么?”

    这两丫头在一旁小声嘀咕,连滟熙实际上也都听到了,只不过,她此刻却没心情说这个,而是对秋水说道:“你且去看看澔哥儿吧,那边就一个奶妈,我不放心。”虽然说这几个月看来,这奶妈还算是个好的,可是连滟熙素来小心谨慎,对于有些事情,自然是要更加谨慎些,才算好。

    “是~”秋水福了福,就下了马车去了澔哥儿那边的马车。

    而此刻连滟熙这边,却是只有碧月和她两人。

    碧月心里发虚,自己刚刚那般说,是不是惹姑娘不快了?“姑娘,奴婢刚刚不过是有感而发,并无其他的意思。”她说的十分之弱,心里也在发虚。

    连滟熙平静的面容没有其他的波澜,只是淡淡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其他的却是没有了。

    这时候,她的耳朵可还在听古奇说的有关那位梅庄主的事情呢。

    “我帮你打听了现在梅家庄的位置,说来,就在锥子山山脚下,距离莲月庵虽然有些距离,可还是行得通的。”

    连滟熙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是想着,是在锥子山?这可有些不好办呢。不过,既然已经应允,那么无论如何,她都是会帮忙的。

    待到来到莲月庵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昏暗起来,连滟熙这方安顿好,便去看了缘慧庵主。

    “庵主,六娘又要在此多叨扰些时日了,还望您能见谅。”

    缘慧庵主双手合十,半眯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连姑娘心慈仁善,想来此进修守孝,又如何有什么叨扰之说?姑娘之前用的房间贫尼也帮你留着。”

    连滟熙听到这个,就知道自己之前画漆画的房间还可以用,当下便欢喜的连连道谢。

    说来,也算是自己好运吧,虽然说李氏让自己过来原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好过,可是因为柳嬷嬷被自己收买了,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让李氏全然知晓。

    就比如自己与庵主相熟一事,那柳嬷嬷就从未曾向李氏详说。如此这般,倒是让连滟熙多了些许的松快。

    连滟熙浅笑,其实在这里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澔哥儿能更安全些。虽说这日子过的不如之前富贵,然那本来就不是连滟熙在意的,所以此刻也并不十分在意。只嘱咐着秋水和奶娘将澔哥儿的屋子布置妥帖,而至于自己那边只要能够住,其他的也并不十分在意。

    秋水得了命令后,虽然心里心疼自己姑娘,可也只能照做,比较这莲月庵不比雯雪阁,有些事情,还是要简易一些为好。毕竟对外人说的是六姑娘是来这儿守孝的,这有些规矩,必然是要小心谨慎,省的到时候有人说了闲话,平白的让自家姑娘的声誉受损。RS 


第95回 私闯闺房

    对于其他人所担心的事情,连滟熙并不是十分担心。

    她只要做好自己,照顾好澔哥儿就行了,至于其他,她就算是想要关心,也没那个能力。

    在莲月庵住下之后,连滟熙的日子算是清净了很多,只不过,这中间总会出现那么几个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

    赵梓昕在得知连滟熙去了莲月庵后,就过来了。他行事虽然还算隐蔽,可行为上却是有些欠佳……

    梅雨季节的天气总是让人不爽利,这夜连滟熙早早的躺在床上,却觉得被子湿哒哒的,很是不舒服。

    “这样的天气,当真是叫人难熬的很啊。”她一边叹气,刚转头要对一边还在屋子里飘荡的古奇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插嘴。

    “就算难熬,你恐怕也只能这样了。”说话人的声音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连滟熙猛的从床上坐起,将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随后又将被子掩的严严实实,这才四处张望:“谁?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有些熟悉,连滟熙却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是谁。

    而这时候,赵梓昕却是走了过来,他嘴角挂着浅笑,瞧连滟熙如此慌张,似乎觉得有些好玩。

    连滟熙没有想到出现的人是他,当下脸色暗沉,冷冷说道:“世子爷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我是来与你道别的。”赵梓昕笑着说,漆黑的双眸闪现耀眼星光,“滟熙,我知你现在还年幼,有些事情恐怕听不懂。不过,本世子却极其细微依着我的方式,来感谢你。”

    “世子爷感谢人的方式,当真是奇特呢。”连滟熙眉头蹙起,这人这般说又是有何用意?

    赵梓昕却是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懂的,不过……滟熙,你能等我吗?”

    连滟熙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等不等的?

    “世子爷说的话,小女子不懂。”此刻她还没有注意到赵梓昕唤她的时候用的称呼。

    “嗯,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得等我就好了。”赵梓昕突然笑了起来,他本就生的极其俊朗,此刻因为喜悦,双眸所闪耀的光芒十分夺目,“你要记住,要等我。”说完这番话,他却是从口袋中取出一锦盒,直接放入连滟熙手中,“莫要弄丢,以后,我定会来寻你的!”

    连滟熙看着那锦盒一愣,抬头刚要说话,想要让他拿走,可赵梓昕好似一阵风一般,离开了。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什么等不等的?”此刻连滟熙脸颊绯红,腮帮子鼓得高高的,这算什么?!她不耐烦的打开锦盒,却见一面是对耳坠,仔细看去,雕刻的却是貔貅。“怎么会这般巧……”

    她阵阵的看着这对耳环,却是想起了那枚簪子。

    这两者一看,就知道比如是一套的首饰。而这其中一个是缘慧师太的遗物,一个又是赵梓昕拿着。

    倘若两者之间真是毫无关系,那么连滟熙是绝对不会信的。

    “小滟滟,那位世子该不会喜欢你吧?”古奇八卦的说道,“天啊,你现在才多大,他这个时候喜欢你,该不会是又恋童癖吧?”

    连滟熙听的心里越发不安,这可不是她希望的事情,“古奇大哥你莫要胡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想来,她只是报恩罢了。”

    “他报恩,干嘛要送你耳环,而且这是帝王绿翡翠啊!这东西贵的要命呢,再加上这精细的雕工,依着我看,必然是那定情之物。”

    听古奇这样说,连滟熙只觉得心里更加混乱了,她脸色渐渐发白,此刻倒是真恨不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九岁孩童,如此,赵梓昕说的那番话,她可就是真的不懂了啊。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连滟熙当真是懂的,她隐约之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赵梓昕的这番举动,也太过孟浪了吧?

    连滟熙并不是什么双十年华的怀春少女,面对这样俊朗少年的话语,也不会有什么心动。

    此刻她有的,只有恐慌。

    宁王世子?以后可是要承袭爵位,成为宁王的男人。

    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如何看都是不合适的啊。她这样的身份,世子妃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若赵梓昕真是强求,自己只能成为一个侍妾。

    连滟熙想到这,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小滟滟,你怎么了?”古奇此刻才发现连滟熙很是不对劲,当下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办……若是真被世子爷看上,我可能就要与人作妾了。”上一世,李氏既然有心让她做那什么王爷的侍妾,这辈子,说不定也会如此?“我不要。”

    此刻估计才看出了连滟熙的恐慌,当下十分着急的说道:“你冷静点,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呢?说不定,他只是让你等他回来报恩?”

    “没错,一定是如此。我一个小丫头片子,那位贵人如何能够看得上?”连滟熙干笑,却是郑重的点头,不管别人如何想,反正她就是这样相信的,至于旁人说了什么,那与她又有何相干?

    那一夜之后,连滟熙却是好几日都精神不佳,赵梓昕的那番话,怎么想,都让人不安啊。而她此刻想要回绝,却都是无能为力。

    碧月、秋水虽然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可也只当是因为被赶到这里所以才会这般,其他的却也没有多说,只小心行事,力求让姑娘的生活能够更加松快一点。

    虽说心情不佳有些烦恼,然而这日子,依旧是要过的。

    几日过后,连滟熙稍微好转一些后,就决定去帮梅四娘捎口信。

    “姑娘你怎么又要那般打扮了?到时候真是出事了,可怎么办?”一听连滟熙要改装出门,秋水碧月都是不同意的。

    “有件要紧事情,必须要我亲自前去,旁的你们也莫要担心了,索性我很快就会回来。”连滟熙胡乱安慰道,待到穿上那件鸦青色衬衫装扮成翩翩少年之后,就直接从莲月庵的后门出去了。

    她不会骑马,也不愿意坐马车,身边只有连府派过来在莲月庵外帮忙跑腿的小厮安瑞在一旁跟着。

    安瑞对于这位刘姑娘的奇异举动深感诧异,然作为下人,少言多行才是要紧事情,因此此刻也没有多说甚么。

    “我们且去锥子山一趟。”

    “姑娘这是要去见高家大姑娘?”连府的人都知道连滟熙与高芷交好,因此此刻听她这样说,却是诧异的。

    连滟熙想了想,却是胡乱点头:“是也不全是,你莫要多问,只管跟着我就是了。”

    安瑞连连说是,就跟着连滟熙一同去了锥子山。这一路上走去,心里却是极其纳闷,姑娘怎么会认识此路的?当真是稀奇。

    连滟熙如何识路?只不过身边有一位认识路的鬼罢了。

    “那边锥子山山脚南边的庄园就是梅家庄了,小滟滟,你准备如何过去?”

    往日里只盯着梅花的梅四娘今日也一同前来了,她的表情淡淡的,绣满梅花的裙衫在风中飘荡。

    连滟熙心想,倘若人们都能瞧见,想必只当这是个梅花仙子,必然不会想到这只不过是人世间的一抹幽魂。

    “姑娘莫要担心,到时候只管将我让你取来的梅花簪子给我哥哥看,便好了。”梅四娘温柔浅笑,她的性子素来温和,且极其喜欢梅花,以前还是姑娘家的时候,自己的兄长为了她这个妹妹,没少送过梅花图样的饰品。而此刻连滟熙荷包里的那枚梅花簪子,却是莲月庵后院那片梅花林里挖出来的。

    顺带着,还有一封信。

    这信上的自己连滟熙特意模仿了梅四娘,且还专门在古奇的指导下将那信纸做旧。

    如此一来,这就好似连滟熙偶然间寻到之后,特意送过来的。

    当初为了想办法,连滟熙可是思索了许久,最后才决定用这个方法。

    而且,若不是身边有个古奇,连滟熙就算是想,也不行的。哎,也亏得当初古奇大哥让我临摹别人的字迹了。这时间一长,她还真是能写出来。就比如说上次给高瞻送信吧,若不是刘鸳鸯的字迹与连滟熙本就有些相似,想来那位也不会那么快就相信的。

    待到连滟熙走到梅家庄的时候,她却是令安瑞前去敲门。顺带着让他将那枚簪子托人送到梅庄主那里。

    待到安瑞做完这一切后,这才掉头回来,疑惑的看向连滟熙,问道:“主子,你这般做是干什么?”为何要来这里见什么梅家庄?

    “你只管依照我的嘱咐去做就行了,至于其他,莫要多问。”连滟熙淡淡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从容平静的。

    安瑞虽然想问,可从妹妹那里也知道六姑娘的性情就是如此,她若不想说,那自己最好就不要问。当下只站在一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问。

    而就在连滟熙淡定的等待梅家庄里面的动向时,一位男子骑马奔来……RS 


第96回 无可奉告

    马儿在赵梓懿的呼喝中停下,他微微眯眼,看着不远处那瘦小身影,那是……她?

    他的记性素来极好,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现在看着那身穿鸦青色男装的女孩,却是十分诧异。那样人家的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跃下了马车,牵着马一步步的向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连滟熙身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沉稳淡漠,听着却是让人的心都往下沉。

    连滟熙诧异的抬头,刚想做福礼,却是想起自己现在的装束,赶紧抬手作揖,低头说道:“拜见四殿下。”

    穿着男子装束的她今日并没有刻意的将脸涂成黄色。

    “出门在外,只唤我四爷就好。听闻你去莲月庵守孝进修了?”赵梓懿面无表情的问道,这事情他本不想在意,可无奈自己那堂弟非要得知这位姑娘的去向,这才派遣了人去打听。

    这一了解,倒是让赵梓懿得知连滟熙之所以会去莲月庵,居然和自己有些干系。

    不过,虽然他已经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却并没直接澄清。有时候,就算是说了真话,那对于别人来说也是欲盖弥彰。而对于赵梓懿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此一来等到自己走后,许多事情都会淡忘掉。

    连滟熙并不知道这些,实际上虽然李氏那时候有些暗示,不过连滟熙却是打从心里觉得那不过是一种借口,旁人可能不了解,她对于这位嫡母,可是十分明白的,那样的人只要是想要做什么,那么必然会寻找各种的借口和理由。

    “你来此做什么?”赵梓懿再次询问,语调依旧是那样的平缓淡漠,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的情绪。

    连滟熙虽然与这位四殿下见过几面,可因为心中对于皇家人的畏惧,并不曾自己看过。虽然只是四殿下长相十分俊美,却从来没仔细观察过。

    而此时,她缓缓抬眼,尽量压抑着心中的那种畏惧,镇定的看向赵梓懿。

    他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宝蓝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羊脂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想来是为了方便骑马。赵梓懿虽然长得俊美,然因为自小就不苟言笑,所以那俊美总是会被严肃的面容而遮掩住三分。

    “四爷,小生要做的事情,并不妨碍您什么,所以,还请恕我无可奉告。”

    见连滟熙这般说,赵梓懿也没有多问,这世上,只要是他想知道的,还没什么不知道。

    不过,此刻赵梓懿却并没有多问其他,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认为没有必要,就算是刚刚询问,也不过是随口问的。

    没一会儿功夫,那梅家庄的小厮已经开门。

    “公子,我家庄主有请。”

    连滟熙知道那簪子必然是被梅庄主给认出来了,心内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笑意,说:“那么有劳了。”她台步要走,却想起四殿下还在一旁,连忙说道,“四爷,小生还有要事。”

    “无妨,我现下也并无旁事,就陪你走一趟吧。”赵梓懿说的理所当然,当下就大跨步的向前走了。

    连滟熙对于他的举动很是诧异,不过这时候也不可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一同走了进去。梅家庄比不得荣欣侯府富丽堂皇,也没有高家的书卷气。

    然而当步入厅堂的时候,连滟熙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

    “哥哥~”梅四娘此刻突然开口,语调悠悠然然,却不带一丝的烟火气。

    连滟熙在她飘荡的位置看了一眼,心中却是无奈他叹气。这到底是对梅花有多大的喜爱,才会这般。

    房间里端坐以为满头华发的老者,他便是这梅家庄现任的庄主——梅友宇。

    “梅庄主。”连滟熙上前作揖,恭敬的说道。

    那梅友宇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闪现诧异之色,缓缓开口道:“小兄弟来此,所为何事?”

    连滟熙从袖中取出那封信,说:“这是小生前儿在莲月庵后院的梅花林偶尔寻到的。”

    一旁的小厮接过那封信就呈给梅友宇。

    那梅友宇看到那字迹,却是双手一颤,十分讶异的看向连滟熙,问道:“小兄弟是在梅花林寻到的?”

    连滟熙郑重点头,至少那簪子确实是从那里寻到的。

    她本还想开口说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梅友宇突然哀嚎起来:“四娘啊!”

    梅友宇哀嚎的相当痛苦,且声音洪亮。

    两边的丫鬟纷纷上前轻轻拍着梅友宇的后背,柔声说道:“老爷~莫要伤怀。”

    连滟熙一直等待梅友宇哭完,这才站起身子,她作揖行礼,道;“梅老爷,小生先行告退。”

    “小兄弟,你叫什么?”

    “小生名叫方岩。”

    梅老爷点点头,说道:“多谢小兄弟了。”

    连滟熙与梅老爷告别,走出梅家庄的时候,这才忍不住的向赵梓懿说道:“四爷,此刻天色不早,小生先行告退。”

    “慢着。”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赵梓懿却是叫住了,“岩兄,本宫听闻莲月庵附近有一香火十分鼎盛的月老庙,心下十分好奇,不若你带路,让我也瞧瞧。”

    连滟熙嘴角微微一抽,却是知道这是不能再假的借口了。四殿下这样的人物,以后是后宫佳丽数不胜数,哪里用得着去月老庙那样的地方求姻缘?

    不过,四殿下都这样说了,她一个小小女子哪敢不从?且此刻连滟熙正好想到另外一件事。

    “可巧,我那儿还有一样东西,劳烦四爷帮我交给世子爷。”连滟熙浅浅一笑,镇定自若的说道。

    赵梓懿听这话深感诧异,可想了一下,有觉得自己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看向连滟熙,说道:“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莫要过分。”

    赵梓昕那样的身份,以后和连滟熙必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不过,这姑娘现在年纪小,想事情就那般的复杂?这心思,当真是太重了。

    赵梓懿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这有些事情是不能明说的,因此他也只是微微颌首,不仔细询问。

    因着这天色确实越发昏暗,考虑道时间的问题,连滟熙还是决定雇一辆马车,如此也免了与赵梓懿同行的尴尬。

    她坐定在马车内,安瑞在外面虽车夫一道儿赶车,而赵梓懿则是继续骑马。

    待来到莲月庵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连滟熙考虑着不能怠慢了四殿下,到了莲月庵后连忙嘱咐碧月秋水去准备吃食。且因为尼姑庵这样的地方男子不易走动,便命人摆宴在后院梅花林中。

    春日的梅花并不好看,不过枝叶上撒了一层月光,看着却是笼罩在银霜之中,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连滟熙本来想换装的,但是又觉得女子装束终究有些不便,且这位四殿下也不像那种极其注重规矩之人。当下便不再纠结。

    “四殿下,小女子这人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所以还望您莫要介意。”

    看着一桌子的素斋,除了豆腐就是豆腐,连滟熙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请皇子吃这样的东西?说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

    赵梓懿本人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只问道:“这素斋做的倒是精致,当真是难为你了。”明明是深宅娇养的姑娘,却是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值得同情的。

    连滟熙听他这样说,还以为他这是误会这些吃食是她做的,连忙说道:“这些吃食除了这绿豆豆花之外,其他都是我家丫鬟做的,说来,还是我这个主子害的他们这般辛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还算和谐的用了晚膳,之后连滟熙便命秋水将自己屋子里一个外面绘制梨花图案的小盒子拿过来。

    秋水虽然不知是什么,不过还是拿了。

    “你且退下吧。”连滟熙认为这对耳环不能让外人瞧着,虽说自己对于秋水他们很是信任,但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因此便这般嘱咐了。

    待到丫鬟们都退下,连滟熙这才将盒子打开。

    “四殿下,还望你待到以后见到宁世子的时候,将这个还给他。”连滟熙语调平缓从容,一点儿小女儿家的羞涩都没有。

    这与赵梓懿的联想有些不同,心下诧异,表面上却不懂声色,待到拿过那盒子看后,这才意外的说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小女子并不知晓这究竟是什么,六娘只知道,这是宁世子不慎丢在莲月庵的东西。”连滟熙淡淡的说道。

    旁人不知其深意,赵梓懿却是知道的,这对耳坠,可不就是已故的宁王妃遗物?

    “你可知,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堂弟居然会将宁王妃的遗物赠予她?这该不会是那样的意思吧?

    连滟熙已经过来天真烂漫的年龄,她浅浅一笑,说道:“四殿下莫要那般看我,六娘什么都不知道,且也不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对貔貅耳坠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连滟熙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而且,她也确实不配知道。

    虽说世子爷走之前说的那句‘等我’让连滟熙很是感触,但是,你只是感触,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是了。

    赵梓懿见连滟熙双眸清明,从容的好似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免有些意外。

    “你当真如此想?”

    连滟熙叹气,好笑的说道:“那小女子该如何想?那……本来就不是我该想的。”

    “本宫那堂弟真是有心,想来侧世子妃的位置,还是有的。”对于连滟熙那样的身份,这样的名分不就应该千恩万谢吗?

    “哎呀!这四殿下真是个混蛋,哪里有这样骗一小姑娘做人家小三的?!”古奇不满的张牙舞爪,可惜他什么也做不到。

    其实,如果是前世的话,对于这样的安排,连滟熙估计就千恩万谢了,侧世子妃啊,这以后可是要写入皇家宗牒的,怎么说也比当什么老王爷的侍妾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就算是如此,连滟熙也是不想的。

    她依旧摇头,“这时间对于女子,本就路途艰难,小女子胸无大志,只想过上平凡安逸的生活,也不求未来能如何大富大贵。”

    她说的十分诚恳,嘴角含着浅笑。

    她能做的,所能支撑的,就是那小小安逸。除此之外,就只有澔哥儿了。

    “没想到,连姑娘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般心思,当真是叫本宫深感意外。”赵梓懿虽然嘴巴上说很意外,可是表面上却并不是这样,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叫人看不清其真实的心思。“此事,我自会帮你,不过,还望以后你当真如你说的那般。”

    连滟熙缓缓抬头,看着天空的月光,内心深处觉得十分安逸。

    她浅浅笑着,悠悠说道:“多谢四殿下,六娘,也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罢了……”RS 


第97回 启程

    两年后。

    泰祥三十八年,一月先帝驾崩。遗诏册封四殿下赵梓懿为新帝,改国号为庆元。

    而在新帝登基不久,皇后安氏便有了身孕。

    说来,这也是大玥国极其大的喜事。

    安皇后自一年前嫁给赵梓懿成为四王妃,便过的十分不如意,自己的相公性情冷漠不说,且不论是待下人还是她都不假辞色,每月除了老祖宗规定的那两日会出现之外,旁的时候,却是全然见不到的。虽说四殿下的后宅除了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侍妾之外,旁的都没有。这表面上看着,到好似极宠她,可唯有安氏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些孤寂的深夜。然也算是安氏命好,却是在这般情况,居然也有了身孕,且还是在册封后位之后。

    如此,这样的情况好似是上天注定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有皇后之命。

    然而,随着这件喜事的发生,边关告急的消息也接踵而至,一时间,本当欢喜的宫廷却是瞬间冷却。

    安皇后很是不快,此时她已经有了我五个月的身孕,可是这却并不知道她喜悦。自从边关告急之后,皇上已经有三个月未曾入过后宫半步。

    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华,可为何陛下对于自己如此呢?

    安皇后心中有些难受,心想娘当年说的果然是真的,后宫的情意最是浅薄,唯有子嗣,才是其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些,安皇后这才算是稍微好过一些。

    而就在安皇后在深宫后院叹息的时候,连滟熙却是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几个连府家仆。

    “咱们连府举家搬至上京,这可是圣上的旨意,也是咱们侯府的无上荣耀啊。”

    庆元一年,初夏,连滟熙一身青色布衫,乌墨般的长发只用一根布带束上,她虽然依旧年幼稚嫩,可眉眼的神态却极其淡然从容,本来明媚姣好的面容此刻瞧着却是孤寂似一潭死,水手里捏着一串儿紫玉髓佛珠,时不时的就要拨动一番。

    她没有开口,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秋水正抱着的澔哥儿。

    才两岁的澔哥儿生的是粉雕玉砌,脖子上带着一纯银的长命锁,上面拴着两个小铃铛,他这小脑袋一晃,那铃铛也随着晃动,此刻他痴痴的笑着,拍着小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啊啊!咯咯~”

    那连府家仆,自是也听说了这个痴傻的小少爷,此刻瞧这小少爷长的这般可人,想到这居然是个到现在都不会说话的傻子,不免叹气只道可惜。

    “这事我知道了,母亲说的也是在理,这若是我直接回到府中再行出发,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不若我在此等候,等母亲路过的时候,直接跟着也就罢了,也省的一番波折。”连滟熙自然是知道李氏的心思,对于李氏来说,自己在连府基本上就等于不存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存心过去给人寻不快?

    连滟熙虽然憎恶李氏,可却从来没想过在这时候做些什么。

    待到那连府家仆离开后,连滟熙就嘱咐着几个丫鬟一同收拾行李。

    “姑娘,太太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您和小少爷,这两年除了过年之外,旁的时间可都不曾回府,这眼看着都要从莫城去上京。为何太太还不准你回去?”碧月很是不服气的嘟囔着。

    连滟熙微微挑眉,却是默然不语。李氏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虽说方氏已经被抬成贵妾,可是至今都没有入族谱,不仅如此,就是连滟熙和澔哥儿都没有入族谱。

    而李氏一直不想让他们回去,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好了,这明明长了年岁,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连滟熙不悦的说。

    碧月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奴婢这也不过是在姑娘面前说说,若是在外面,自然不会乱说的。”

    秋水将澔哥儿交给奶妈,对碧月说道:“你也莫要在这里胡闹了,咱们这儿事情多着去呢,就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说事。”

    碧月吐了吐舌头,却是和秋水一道儿去拾到东西了。

    连滟熙看向还在一旁吐泡泡的澔哥儿,招招手,说:“澔哥儿,来姐姐这儿。”

    澔哥儿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他憨憨的笑着,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倒在连滟熙的怀中,将嘴巴上的泡泡通通蹭在了连滟熙的衣服上。

    “哎呦喂,小少爷您可不能这般。”奶娘上前连忙要拉开给澔哥儿擦嘴,却是被连滟熙阻止了。

    “我没事,你且退下帮忙吧,这儿我看着。”连滟熙今年也不过十一岁,许是这两年吃素的原因,个子长的不多,依旧是瘦瘦小小的样子。

    而与之相反,澔哥儿却养的白白胖胖,好似那年画里的胖娃娃一般……

    连家在这一年要去上京的事情,连滟熙是知道的,与连府那些喜气洋洋觉得到了上京就有好日子过的人相比,她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样的好事。

    前世的自己养在深闺,很多事情并不了解,然这辈子常常听古奇说起外面的事情后,却是越发的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当年,自己为何要沦落到成为别人的侍妾?

    荣欣侯府,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庶女,也不应当会有这样的姻缘啊。

    此刻连滟熙想去,最多的便是那几年连珏和李氏的神色都不算十分好。

    而纠结是从何时开始呢?好似,就是去上京以后吧……

    记忆之中,总是有些模糊的地方。

    “小滟滟,你以后可不能再在尼姑庵这样的鬼地方待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这神态样子,和那些入定的老尼姑有啥区别。”古奇突然冒出来,忿忿不平的说道。

    连滟熙聪耳不闻,只低头逗弄澔哥儿。心里却对于古奇的说法并不赞同,莲月庵有什么不好?这儿除了熟悉的奴仆之外,就是尼姑和鬼魂,比那连府,可不知道要叫人舒坦多少倍呢。

    此刻她一想到以后又要回到那样的地方,心里就感到无奈。

    很多事情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无可奈何,她做不得其他,只能如此罢了。

    一切收拾妥帖,将行李都安放到连府派来的马车之后,连滟熙便像缘慧庵主告别。

    “多谢庵主这两年的招抚。”连滟熙跪在蒲团上,手指夹着一枚黑子,淡然从容的落在棋盘之上。

    缘慧庵主沉静的看着棋盘,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连施主聪慧机敏,这一局,又是贫尼输了。”

    连滟熙微微一笑,抬手开始收拾棋盘。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相互错落,好似蜘蛛网一般。

    “施主心思缜密,然,心思过多,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缘慧庵主说道。

    连滟熙淡笑,带着些许的无奈,道:“好与不好,原也不是我能说的算。只不过,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为之,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贫尼还记得第一次见施主时的样子,说来,这原也是机缘。”

    “以后,滟熙不知还能否回到这里再见庵主,我这,是一些闲暇时候制作的佛珠,还望庵主能够笑纳。”

    那佛珠上面是螺钿镶嵌的莲花,虽说佛珠精小,可做工却十分精细,看着便知此乃佳品。

    缘慧庵主依旧是淡然的神态,她只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了谢,就收下了那些佛珠。只不过在最后,却是说起了一件事情:“说来贫尼在十多年前,也曾去过上京,我师妹静慧,便是在那儿遇到的。”

    缘慧庵主果然知道静慧师太的身世!连滟熙心中一阵,表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着,道:“静慧师太既是离世,想来也不愿与尘世再打教导。庵主且放心,到了上京,我定然不会说与您或者静慧师太相熟的事情。”

    缘慧庵主满意的点头,“施主聪慧,有些物件,也是不该公布于世的,还望您能切记。”

    这指的是那枚貔貅的簪子,连滟熙肯定的点头,“自当如此。”

    荣欣侯府举家搬迁,去上京的实际上只有连大爷、连二老爷,这两家嫡支。至于其他的旁系宗族,却是并未曾一同前去。

    连滟熙对于二房的了解只限于两年前和前世的记忆。

    这次一同去上京,却是遇上了几位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兄长。

    “六妹妹,好些年不见了啊,你怎么还这般瘦弱?”连菏熙拉着连滟熙的小手,感慨的说道。

    这时,一旁走来位眼眸狭长身量瘦高的男子走了过来:“四妹妹,这便是你以前曾说过的六妹妹?”

    对于这个男子,连滟熙有些陌生,她知道自己出了连渝之外,便还有一个庶兄名唤连澈,另外一个,就是二房的堂兄连三少爷泓哥儿了。

    “三哥哥安好,小妹正是六娘。”连滟熙上前福了福,说道。

    “咦?六妹妹好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是三哥的?”连五娘意外的说道。

    连滟熙淡淡一笑,道:“我虽未曾见过,可却听人说过,所以才这般猜想的。”虽说连二少爷和三少爷年岁相当只差月份,不过形容气质,却是完全不同。二少爷因为是庶子,李氏管教严苛,因此那性子十分木讷,而这位神色之间却是一派清明,故而连滟熙才会有那般的猜想。RS 


第98回 通房

    连滟熙与连泓、连菏熙稍微聊了一会儿。那连潆熙就走了过来。

    两年不见,她生的更加明媚艳丽,不过,那股子高傲劲儿却是比以前要更多一些。

    “哼,你瞧瞧这一身的棉布衣裳,都不如那莲月庵尼姑的僧袍好看,真是丢我们连府的脸面,赶紧给我回马车换身衣裳。”连潆熙指着连滟熙,厉声说道,那毫不客气的样子,却是一点儿也没变。

    对于这样的话语,若是其他姑娘,想来都难过的掩面哭泣了,而连滟熙却是习惯了,她淡淡一笑,道:“六娘在莲月庵时间长了,也不见客,这衣裳素淡一些,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四姐姐。”

    “你莫要在这儿说这样的话,还当我会怕你不成?”连潆熙看着连滟熙那张十分美丽耀眼的脸,心里就不满。

    连菏熙眉头微蹙,四姐姐这性子虽说一直如此,可这眼看着年岁渐长,怎么婶娘也不管束呢?她虽然很想开口帮着连滟熙说话,可到底也是大房的事情,他们开口,自然是不合适的。而且娘亲这次可是告诫过了,到了上京,爹爹的差事说不定还要指望叔叔呢,他们这一路上,必然要与大房结交好的。

    对于没人帮自己说话,连滟熙也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四姐姐自然不会怕我什么,说来,六娘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你怕的。”

    “你!”

    上官氏这时候走了过来,她此刻以为连渝生了一个儿子,这在连府行事自是比以前要更有底气。

    “四妹妹、六妹妹,你们莫要吵了。”她温婉的笑着说道。

    连潆熙撇撇嘴,哼一声就自顾自的上了自己的马车。

    “嫂嫂,好久不见了呢。”连滟熙微微一笑,这两年上官氏暗中接济自己,这份情谊,她自然是记得的。

    上官氏不着痕迹的拍拍她的手背,说道:“你也上车吧,等会儿咱们可就要启程了。”

    从莫城到上京,连着水路算在一起,却是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待到连家一行人终于从船上登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这常年不坐船的,猛的坐了那么长时间,这自然是有各种的不适应。

    而连滟熙在这段时间,除了每日管理给李氏请安之外,就十分温顺的住在自己房间。

    她这般的行事,李氏看在眼里,却是十分满意的。这庶出的丫头,就应该是这样乖乖的足不出户。

    对于李氏来说,连滟熙或许是在屋子里发呆,最多就是逗弄澔哥儿。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个样子。连滟熙这一路上无人相伴,不过鬼友却还是与几个,每日下棋闲聊,倒是也不觉得如何烦闷。

    只不过,她这段时间低调的表现,却是让上官氏有些无奈。虽然说那时候连滟熙对她帮了很多,可是自从有了儿子培哥儿之后,这整日里忙着和婆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当真是想要与她亲近,都没个时间和经历呢。

    上官氏在连渝的搀扶下坐上马车,看着奶娘怀中抱着的培哥儿,这心里自是十分喜欢的。

    “少奶奶当真是有福气的,自从有了培哥儿之后,少爷对少奶奶那可真是好的没边儿呢。”风铃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上官氏听的心里温暖,是啊,或许自己的苦日子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她的好日子就真是到了啊。

    “培哥儿是相公的嫡长子,他这心里面,自然是要多偏疼一些。”

    “可不是呢,”风铃呵呵笑着,然那笑意却是有些浅显,眼眸中闪现寒光,她又说道:“少奶奶,奴婢听闻那王姨娘这月的小日子有些不好,您说等动了新侯府之后,少爷会不会遣了大夫过来瞧?这万一是……可如何得了。“

    上官氏听到这消息,心中自然不快,她以前没有嫡子,自然不敢做出那阴损之事,此刻却不同了,那王姨娘是相公的宠妾,两月前若不是担上了区上京的事情,估计那贱人就已经被抬举成贵妾了。

    “这没准儿的事情,如何能够乱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床上呆着,这身体不适,小日子不准,也是常有的事情。就你在这儿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上官氏淡淡说道,“不过,既然王姨娘的小日子不准,咱们也不能忽视。风铃,等会儿到了府上之后,记得嘱咐小厨房那边准备些红糖水什么的给王姨娘,知道吗?”

    风铃岂有没听到上官氏这话语内的意思,当下嘴角就勾起满意的笑容,说道:“是,少奶奶嘱咐的事情,奴婢自然是会办好的。”对于风铃来说,那王姨娘就是自己的头号敌人,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不能生育?本来少奶奶都说了,再过两年就给她许人家,另外也会备一份嫁妆。而现在呢,她居然就不明不白的成了通房?这口气,风铃如何能咽得下去?

    此刻上官氏和风铃的小动作还是暗中计策,旁人自是无从知晓。

    待到众人到达新侯府后,就各自去了一早分派好的园子,梳洗打扮拾到一番后,却是集中到了厅堂,一块儿用膳。

    连家的几位姑娘坐在一块儿,此刻却是说起了上京的八卦。

    “我刚刚从丫鬟那儿听说,这上京可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女学呢!”连菏熙惊喜的说,“听闻自那儿出来的,有些还会入宫做女官呢!”

    这女官的身份可以说是大玥国对于知识女性的一个最高认可。

    连菏熙在莫城的时候走的就是才女路线,且也极其喜欢吟诗作对之类的雅事,此刻听丫鬟说起,自然是十分激动的。

    连潆熙听了这消息,并不觉得如何好,她冷哼道:“正经府邸的姑娘,哪里有去外面念书的?五妹妹莫要听那些丫鬟胡说。”

    对于女学的事情,连滟熙却是知道的,前世她无缘去上,可连潆熙和连菏熙都是去了的。而且,在她的记忆中,好似两人也是因为去上了女学,后来又在一些宴席上大放光彩,后来可都获得了好姻缘。

    若是没有记错,连潆熙好似是在之后参加秀女,最终被封为了贵人。而连菏熙则是嫁做世家妇。

    这一个成了人上人,一个又是一家嫡长媳,这说来当真是好姻缘的。

    连滟熙想到这儿,却是想起了赵梓懿。若是没有记错,连潆熙未来就会入宫啊。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自己仇恨的男人过上好日子,她自然是不自在的。

    “六妹妹你怎么又发呆了?都想什么呢?”连菏熙好奇的问道。

    连七娘澜熙微微撇嘴,说道:“六姐姐这两年不见,怎么看着更加呆了?”

    “这儿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连潆熙瞪了连澜熙一眼,后转头继续与连菏熙说话,“五妹妹,咱们这可是刚到上京,有些事情,我知你是想的,可还是应该好生打听一番。”

    “四姐姐说的是,我这也是才听这边的丫鬟说,觉得新鲜罢了。”连菏熙淡淡说道,随后继续低头吃饭了。

    而这事情连滟熙听后,却是不自觉的上心了。

    若是她也能上女学,就好了。

    连滟熙并不是为了长知识,只是期盼自己能比以前过的更好一些,而入过上京女学的女子,其本身的身价就会高上一些。

    不过,去那儿上学,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连滟熙若是没有记错,好似是有女先生专门考校,若是过了,才可进入学府。

    想到这些,连滟熙却是暗自打定主意要好好温习功课,这说来,也是关系到自己以后人生的大事。

    待到用完膳,连滟熙回到自己房间刚歇着,上官氏身边的铃铛去是过来。

    “六姑娘,大少奶奶请您过去吃茶。”

    “知道了,我等会儿更了衣,就过去。”连滟熙淡淡的说道。

    秋水这会子走进屋子里,笑眯眯的说道:“铃铛你现在可是少奶奶身边的红人啊,什么事儿都是派你的。”

    自从风铃被收房,那自然不能还像以前一样的对待。

    这事情大家都心领神会,秋水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问风铃现在什么情况,所以只笑眯眯的与铃铛聊着天说着话。

    这方连滟熙穿戴妥帖后,便随着碧月一块儿在铃铛的带领下去了上官氏那儿。

    “你说那园子还是叫彩斓斋?”连滟熙问道,“我还以为我那雯雪阁只是例外呢。”

    秋水嘿嘿一笑,说道:“姑娘难道是忘记了?老爷素来是个念旧的,这院子自然是会和莫城一般。”

    “念旧?”连滟熙冷笑,却是不置可否,这种话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讽刺呢。

    连滟熙如此想,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铃铛的带领下,穿过月亮门、回廊,瞧着两边那些个好看的奇山美花,还真是不错呢。

    待到走到彩斓斋的时候,连滟熙随着铃铛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哦,培哥儿好乖啊。”

    “咯咯~”

    此刻上官氏正在院子里抱着培哥儿,那欢喜宠溺的样子,让连滟熙看着好生羡慕。RS 


第99回 邀

    连滟熙看着上官氏母子俩那亲热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想去了方氏还在的时候,对自己的那些宠爱,说起来,娘请当年对她可是极其好的呢。

    心中隐隐作痛,然连滟熙表面上却是依旧一排喜悦,她收拾情绪,笑眯眯的唤道:“嫂嫂。”

    上官氏将怀中的培哥儿递给奶娘,仔细嘱咐了,这才迎上来,“快让我瞧瞧六妹妹现在如何了?两年不见,我瞧你怎么变化不大呢?”

    按理,这连滟熙长身子的时候,没的理由还和两年前一般瘦弱吧?

    连滟熙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前世这时候,也是不怎么长的,比之同龄的姑娘,可是要矮小许多。

    她不在意,在上官氏眼睛里,却是觉得这是李氏苛刻庶女才造就的。

    姑嫂二人有说有笑的入了屋,待到铃铛奉上茗茶退下后,上官氏这才开口唏嘘道:“六妹妹在那儿住了两年,这性子看着,似是比以前更加冷清了呢,你这般样子,可实在不好。哎,虽说你也是尽孝,可这般却实在辛苦呢。”

    连滟熙摇摇头,“姨娘在世的时候,我不能好生在一旁尽孝。也算是母亲心慈,我才有这般的机会。”

    虽说李氏的目的是想让连滟熙过的不好,可是她本人却不觉得这个机会不好。

    上官氏还只当连滟熙是真的感激,这肚子里的好些话,也不好明说,只无奈叹气,只道连滟熙纯孝,其他的也不多说。

    连滟熙与上官氏越聊越是投机,也算是好久不见,心里好些话也是想说一说的。而且连滟熙也需要通过上官氏这里,得到连府中其他人的事情。

    “说来,二弟在年前定了亲事,这几年可就轮到四妹妹和五妹妹了。”上官氏笑眯眯的说道。

    “母亲给二哥许的是哪户人家的姑娘?想来也定是贤良淑德的。”

    上官氏冷笑,这贤良淑德倒是算不上,“说来,你可知咱们莫城梅家庄?”

    “这个我自然知道。”

    “许的就是那梅家主的嫡女。”上官氏说,“本来母亲是看不上那户人家的,可是我听你大哥说,爹爹好似是来信,特意打听了那梅庄主和他们家的姑娘。听闻,虽然不算什么名门,可是那家的姑娘颇有贤名,而且也是个端庄淑雅的,所以,就将这门亲事给订了。”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喜事呢,不过,那亲事的时间有没有定?”

    “这个现在倒是没有,你二哥今年这不是要科考吗?母亲那儿恐怕是不想这些事情耽误了二弟,估计这亲事应当是明年春的。”上官氏淡笑说着,心中却是因为想起一事,而欢喜不起。

    连滟熙自然也是想起了,今年不单单是只有二哥科考,大哥可不也是?

    这上京到底不是莫城,这城里面的进士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而连渝虽然在莫城颇有才名,可却只是个秀才。且这两年因着娶妻纳妾、李氏溺爱,平日里是寻花问柳,最是喜欢附庸风雅在那样的地方吟诗作对。再加上因为连珏在上京,他这学业,却是正儿八经的给荒废了。

    虽说连渝现在是这个情况,可是上官氏和李氏对外却都是小心遮掩,因此对于外人来说,这荣欣侯的嫡长子,还是那个莫城远近为名的才子。

    上官氏想到这儿,自然是担心的。这科举可不是做几首酸诗就可以的。这样下去,自己相公能考中的几率,自然是非常之小。

    连滟熙见上官氏似乎有些担忧,她虽然心里大致能够猜测到是什么,但是却没有明说。

    只是转移话题,说起来京城女学的事情。

    “六娘这两年一直在莲月庵,这学业却是荒废了不少。今儿又听几位姐姐说起那什么女学,这心里面又是羡慕又是担忧。当真是煎熬呢。”她感慨的说道,随后大致的描述了一番那时候连菏熙说的话,又转头向上官氏问道:“好嫂嫂,你对这事情可曾听闻?我这般愚笨的,到时候可会去不了?”

    对于上京的女学,上官氏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这事情倒是有所耳闻,且听闻上京世家的姑娘都是要去一遭的。想来,你们也不例外。不过,这也确实不是人人都能上。”

    “那可如何是好?”连滟熙愁苦的说道,她之前可古奇已经私下里探讨过这件事情了,按照古奇的说法,这就是一镀金的过程,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将自己销售出去,这女学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上的。

    上官氏见连滟熙如此担忧,忙笑着安慰道:“你也莫要这般,说来我这也只是以前的听闻,现在如何,却是不知道的。待到过些时候,咱们府里安定妥帖了,我再派人帮你打听打听。想来,母亲那儿也会做好安排的。无论如何,你也是连家长房的姑娘,这也是应当有的脸面。”

    连滟熙听后点了点头,虽说前世并没有去,不过这辈子有上官氏,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嫂嫂,我这两年未曾见母亲,这自然生分了好些,还望嫂嫂若是有机会,帮我在母亲那儿说上几句,莫要到时候把我给忘了。”她这话说的略带撒娇,倒是上官氏看了后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你现在这般笑着,还算好看,怎么平日里总是那般冷冷的?母亲那儿最是偏疼四娘,你不去多想原也没什么。不过,爹爹那儿却是不一般的,怎么说你还有个澔哥儿呢,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以后也要为澔哥儿着想啊。他本来就那般可怜了,若是再连府没个依靠,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上官氏的提点连滟熙自然记在心里,她悠悠叹气,说道:“六娘自是知道,毕竟再过几年,我就算是想赖在府中,也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时候澔哥儿这般年幼,我这心里,自当是放心不下的。”

    本来就年幼,再加上澔哥儿是那样的心智,连滟熙心里发愁,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说道:“六娘你是个明白人,这有时候啊,就算是心里有个梗,你也是必须要那般的,毕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吧。”

    连滟熙点头,“嫂嫂说的极是。”

    姑嫂二人又说了一番体己话,连滟熙这才回去。

    连家居家搬迁至上京,这到底是大宅大户,光是一个安顿,就折腾了大半个月,这府里上下忙东忙西,可算是在七夕之前,将一切收拾妥帖。

    而连家的几位姑娘,也渐渐开始了上京的生活。

    连潆熙看着桌案前的请帖,心里却是十分喜悦,她毕竟是连府的嫡女,这很多闺阁后宅的邀请,自然都是要送到她这里的。

    不过,别人是因为荣欣侯府的面子,才会这般,可是连潆熙却觉得是自己在莫城的才名才会吸引那么多人。

    毕竟,自己在莫城,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呢。

    这话也确实不假,连潆熙长的确实好看,她的容貌十分艳丽张扬,好似明媚开放的矢车菊一般,在灿烂阳光下十分夺目。

    不过,这朵矢车菊的脾气,却并不算很好。因此在莫城的小道消息里,大抵都是将连家的四姑娘形容成了美艳明媚却十分娇贵的千金大小姐。

    对于这些,连潆熙就算是听了,也只当人家那是赞扬自己,自然不会去有其他的想法。

    她低头仔细阅读那些请柬,挑出了其中几位郡主、王府的。而另外的一些世家,则被自动忽略。

    “丝兰,等会儿你去母亲那支些银钱,置办一些谢礼,替我送到这些世家,并且好生的解释一番为何那日我不能去。”连潆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是十分高傲的,只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自然要去那些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地方。

    丝兰接过那些请帖后,便告退了。

    而与此同时,连菏熙却是得知了这件事情。

    “姑娘,这事情咱们知道就算了,你可莫要和二太太说啊。”葱花素来知道自家姑娘是个主意大的,此刻却是十分担心。

    连菏熙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我心中有数,自是知道如何处置才算妥帖,只不过,四姐姐若是一直如此,这让那上京其他府邸的人看着,可是不好呢。”

    荣欣侯府并不是那种名门世家,说到底,也不过是老一辈用枪杆子打下来的荣华富贵,而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欣荣鼎盛,可是这也不过是皇家给的脸面,这与那些真正的世家相比,真的是不够看。“哎,婶娘素来看着也不是个笨的,怎么会任由四姐姐这般行事?”

    连菏熙在这儿发愁苦恼寻思改如何解决问题的时候,连滟熙也在古奇等几个鬼魂的打探下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她轻轻一笑,淡淡说道:“四姐姐素来如此,这样的性子以后若是入了宫,真是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无上荣宠,还是……”RS 


第100回 怀疑

    收回思绪,实际上连潆熙未来如何富贵,对于连滟熙,还当真有些阻碍,她虽然看似懦弱,可性子却不似前世那边懦弱,总觉得孝顺尊敬嫡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滟滟,你准备怎么办?这样下去,你们荣欣侯府很快就会得罪人的!这对你们整个家族,都大大的不利啊。”

    连滟熙不屑的冷哼道:“不利如何,得利又如何?荣欣侯府的荣耀到最后,反正也轮不到我头上。”

    古奇知道连滟熙对于这个家算是完全失去了亲情,恐怕这里除了澔哥儿之外,还真是没有什么能让连滟熙在意的。

    连滟熙不再多言,她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对于她来说,不能再失去澔哥儿了。

    在莲月庵的两年清修,看似艰苦,可只有连滟熙自己知道,那日子可比在府中舒坦多了,虽然途中也会出现一些事情,不过好在连滟熙有鬼魂帮忙,到底是没着了李氏的道。

    现在是上京,连滟熙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个新的机会。

    她表面上沉静淡然,然而内心确实是有仇恨的火焰。对于连家,她十分痛恨,最为深恶痛绝的,就是自己居然也姓连。这个姓氏,这一家的人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痛苦。

    半垂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明媚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逝的仇恨。

    复仇,对于她来说,真的好难,可是如果不试试看,却是如何也不甘心的。

    其实上官氏劝她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进去。只不过在前世的记忆中,连珏当真是算不得一个好依靠。尤其是在此刻连滟熙这样的一个毫无筹码的庶女面前,真的是没有任何值得让连珏疼爱她的筹码。

    或许,上官氏会劝她身边还有个澔哥儿。

    可是,连滟熙舍不得那样做。澔哥儿已经失去了生母,又是这样的痴傻,而连珏想来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傻儿子,尤其,还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傻儿子。最多,也就是怜悯之情。然而这对于连滟熙来说,是最不需要的,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所谓的怜悯,真的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压抑,连滟熙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些负面情绪。也就亏得她抵抗怨念的能力强一些,若不然估计早就被仇恨包围无法自拔了。

    上官氏得了连滟熙的请求,这心里还真是记挂了这件事情。不过,按照她对府中的情况,再结合自己这段时间在上京的打探,那女子学府,还当真不是什么好进去的地方。不过进去之后,对于以后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对于这样的举手之劳,上官氏自然是乐意帮的,她将打听来的消息通通派铃铛传达给连滟熙。

    对于新得的消息,连滟熙听后还是十分感激的,且也仔细的想了一番。

    那女子学府是每年九月招生,而且,每年至多只招收一百位学生。而且,这还是要通过考核的。倘若那些姑娘不符合标准,考核没有通过,就算是没有招满,也是不准进的。

    这个考核有多难?连滟熙心下有些发沉,她现在无从改变身边的人和物,就算是想要复仇,也是不可能的。此刻仔细想想,似乎除了改变自己之外,她能做的真的不多。

    连滟熙不可能一辈子都扮演柔柔弱弱任人摆布的小庶女。

    她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不管用任何方法,都必须要把握住。

    连滟熙仔细思索,觉得就算是府中给了自己这个机会,那也不是百分百打包票能进去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要将荒废已久的琴棋书画通通拾到起来。

    虽然说这两年在莲月庵修身养性,闲暇时候总归会弄些消遣时间,不过为了给自己和澔哥儿过上好日子,她还是就爱那个重心放在漆画之上。只可惜,漆画价格虽然因为那次的自我炒作,是高了很多,可无奈漆画的制作工艺时间太长,花费精力大。若是小漆画,许是不费精神,可要是想要制作出赚大钱的大漆画,那可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精力和时光。

    古奇见连滟熙又陷入沉思谁都不搭理人,无奈的叹气,这小丫头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重的?看着,居然比自己这个鬼魂,还显得阴沉,一点儿也不可爱。

    感念自己养成的萝莉居然是个冰山属性,古奇就分外扼腕,为毛人家玩萝莉养成不是傲娇软妹纸就是天然萌呆妹?可是到达自己这儿,却是成了个冰雪女王,这卖萌啦傲娇什么的,和连滟熙根本毫无关系啊!

    连滟熙有了目标,为了能够成功进入女子学院,那自然是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她先是停下了手中的大副漆画,只制作了一个上面有杏花纹样的茶杯,就直接让安瑞送到了京城的青莲坊。

    而接下来就修身养性的摆脱古奇寻了一堆的老鬼魂,教导她。

    连滟熙是有底子,然而这几年却是没那么多功夫去勤学苦练,这自然会生疏很多。

    不过,好在就算是生疏,她还是有底子的,这要重新抓起来,却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也不过是时间和精力花费多少的问题。

    而就在连滟熙为了给自己改变命运奋发图强的时候,连家的其他几个姑娘,却是决定去上京的一处亲戚家做客。

    这所谓的亲戚,实际上是李氏的娘家。

    这李氏当年刚嫁给连珏的时候,其兄长还是三品文官通议大夫,而现在却成了一品殿阁大学士。这样一来,李氏在连府的地位瞬间提高,再无人会说这李氏门第不好,配不上荣欣侯。

    李大学士名李荣木,在上京也算是极其得体面的人物,而除了他本人有各种闪光点之外,他这辈子最引人为傲的,就是有个十六岁就中了探花的儿子——李曜。

    说起这李曜,那在上京也算是个风流人物了。按照古奇的说法,那就是个大明星。

    李曜乃李荣木嫡长子,长的是一表人才,且又学富五车,这上京想要将他拉回家做女婿的人家,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

    论理,这样的好男儿,自然是要快点儿抓回家做女婿,可这李曜却是个有怪癖的,在母亲刘氏帮其挑选儿媳妇的时候,直接到刘氏面前,扬言不立业便不成家的豪言壮志。

    一时间,那些本来跃跃欲试要抢女婿的人也暂时歇了心思。这小探花郎都这样说,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李曜的婚事因此搁浅,虽说嫡母刘氏十分犯难,不过想到儿子年纪也不算大,且又想起自己那小姑子,也就是荣欣侯府家的嫡长子本来还是个好的,可自从成亲后,在学业一块反而是疏忽了。听闻现在整日里在府中勤学苦练,为的也不过是待到秋闱的时候不至于名落孙山。

    刘氏是过来人,这少年夫妻自是情谊多谢,难免会在其他的事情上荒废了。

    考虑到这一层,刘氏又觉得儿子未及弱冠,这时候议亲,似乎确实有些早了。当下也就稍稍消了心思,转而开始琢磨内宅其他的事。

    不过,虽然说这件事情此时在上京已经算是老消息,不过对于连家几位姑娘来说,却是新鲜的不得了。

    连潆熙几人以前就听闻有那么个一表人才的表哥,可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又是其他如何?却是一概不知,当下,便十分好奇。

    只可惜,今儿她虽李氏去李府,却并没有见到这位表哥。

    相比与其他姑娘的欢喜,连滟熙这日却是十分忙碌,本来想着将手头上的功课做完,就可歇息,却不想琳琅传话,说是安瑞那边在那奇艺茶具的事情上,有些难办。

    对于连滟熙来说,这就是自己和澔哥儿的生活费,自然是紧张一下。当下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仔细询问一番。

    “究竟如何,你这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番,我听着却好生不解。”连滟熙眉头微皱,什么叫不收?这在莫城的时候,可绝对不会有的啊。

    琳琅有些为难的撇撇嘴,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啊。

    “姑娘,奴婢也只是听他们说着罢了,其他的真是不知道的。”

    古奇此刻却是冒泡,说道:“这事情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你这无名氏在上京也算是有名气的,所以好像是有人怀疑这漆画是假的。因为无名氏从来没出过茶具。

    而且,这次不是一套茶具,只是一个茶杯。这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对头。

    连滟熙听古奇这样说,却是有些无语。

    这有谁规定无名氏就必须要漆画了?自己弄个器具怎么了?她可是还做过漆器的首饰呢!

    想到这,连滟熙就有些气闷,别人居然会怀疑自己?真是让人觉得可笑的很。

    “这要怎么办?”连滟熙有些头痛,这里又不是莫城,想要寻个人帮忙都不行,“如此的话,那青莲坊也就莫要去了,琳琅,你和你哥说声,让他将那茶杯拿回来。”既然卖不出去,那自己拿着喝茶,总是可以的吧?RS 


第101回 眼力差

    “当真是可笑呢。”连滟熙冷哼,心里对于那个产生质疑的人,更是深恶痛绝,卖不出去,生活费怎么办?李氏给的月例,虽然说不上少,可是澔哥儿那体弱多病的身子,那银钱还真是不够花啊。

    古奇见连滟熙这般生气,也非常能力,他若是个人,早就和那个随意诽谤别人的人打起来了。这算什么?欺负弱女子啊!真心不给力!

    “你也别生气了,大不了咱们自己开个漆画铺子得了,咱们自个儿画了自己买,省的受人闲气。”

    古奇的安慰话连滟熙听进去了一些,只不过,漆画铺子什么的,谈何容易?至少她现在是没那么多银钱可以挥霍。

    琳琅见连滟熙说了那句可笑之后,就再不发言了。心里面十分不安,只觉得自己姑娘莫不是当真生气了?说来这事情她也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姑娘,那杯子,恐怕是拿不过来了。”

    “嗯?!”

    琳琅十分为难,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见姑娘这般生气,琳琅这胆子又小,自然更加紧张。当下就结结巴巴将本来想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姑娘,您就饶过我哥哥吧,这事情他原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这事情说来也算是安瑞点背,本来那漆画他也没说是无名氏所做,以前在莫城的时候都是直接拿过去,然后人家估了价,自己就回来了。

    却不想这次正在让那掌柜的估价的时候,却突然冒出了个程咬金,看到那被子,就叹为观止的叽里呱啦赞叹一番,只说第一瞧见做工如此精巧的漆艺茶杯,对其颇感兴趣。

    安瑞一听,自然以为是件好事,还想着说不定能买个更好的价格。当下就笑嘻嘻的介绍起这茶杯,以及其背后自家主子之前在莫城画了什么漆画,却是如何如何了不得事情。

    也算是怪他得意忘形吧,这一激动起来,就将自家主子是无名氏的事情说漏了嘴。

    这按照他的想法,那个人一听是无名氏,就算是不如莫城买的好,怎么也应该更加激动吧?这若是钱能得的多点儿,主子高兴了,对其待遇自然是会更好。

    却不想,事与愿违。那人听了之后,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不说。

    当下就夺了这杯子,当众说安瑞的主子品行不正,明明漆艺不错,却不知羞耻的借别人的名头。顺带着还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这样人的歧视与不满,已经各种的不欢喜。

    那人似乎也是个有口才的,反正说起话来一溜一溜也不带重样,当下就给安瑞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而他这种发愣却不反驳的状态,却是那人硬生生的说成了是心虚。当下就接着斥责一番,并且扬言让他赶紧将自己主子叫出来,他要亲自教导。不能让这样的人才误入歧途。

    连滟熙听琳琅仔细的描述了一番,却是当真也楞住了。

    这是要说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说安瑞的运气不好?

    “姑娘,我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绕过她吧。琳琅在这给你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琳琅瞧着连滟熙渐渐阴沉下来的脸,只觉得这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了。

    古奇漂浮在半空中,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心中默默流泪,粉嫩萝莉被自己养成冰雪女王了。真是罪过罪过啊!顺带着,古奇决定在角落画圈圈,诅咒那些YY小说。所谓的养成调教神马的,和自己果然没有任何关系!

    连滟熙此刻反正是顾及不到古奇的心思。只在纠结这事情要如何去解决。

    要不那杯子就给放弃了?反正自己也可以继续做啊。虽说自己对于这茶杯的做工是十二分的满意,虽然说会有些可惜。不过,自己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

    “要不你继续男扮女装?反正你现在长岁数了。”古奇提议道。

    连滟熙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男扮女装?她可不要了,就自己那运气,假扮了两次,都遇到了那些人,她真心是觉得这样的机会,能够躲避,就躲避。

    “那你要怎么办,那杯子与其给一个混蛋,还不如烧了给我用呢!”古奇跺了跺空气,郁闷的说道。话说他也是个悲催货,前世如此专业漆艺,可自己却从来没有用过漆艺的茶具啦餐具啦神马的。当真是太亏了!

    连滟熙觉得古奇这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那东西与其给一个不懂之人,不如……

    想到这儿,连滟熙却是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或许,这个办法是可以的。

    她低头瞧着浑身发抖的琳琅,无奈的叹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平缓的说道:“你也莫要惊慌,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因为这事情开罪与你哥哥。”

    “多谢姑娘!”琳琅惊喜的双眼放光,激动地磕头。

    “不过,你却是有错的,既然知道了事情,却只想着隐瞒据实不报?”连滟熙沉下脸来,这该敲定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今儿你且去外面站上一个时辰。”

    琳琅听后不敢不从,当下福了福后就跑出去罚站。

    碧月看着这状况,难免有些不舍:“姑娘,琳琅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先下这天儿那么热,万一晒到哪好坏,可如何是好。”

    连滟熙知道自己这处罚不算轻,却没有打算改变这个决定,“此事我心中自然是有数的,你们也莫要劝什么,一个时辰,看似难熬,她却也是能承受的住。你若真是担心,等会儿就将我那份绿豆百合汤端给她。”

    碧月知道姑娘还是心善的,当下欢欢喜喜的点头,说了好多好话。

    连滟熙让碧月伺候她在书房写字。

    这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

    她人是不能过去的,不过,却还是可以让安瑞带信。那信上写的十分清楚,只说自己确实是无名氏,并且表示自己以前虽然没拿漆艺茶具拿出来卖,却不代表自己就不会。那茶杯兄台既然喜欢,也算是慧眼识英雄,只不过,却不能因此就侮辱了无名氏的名声。比较这从来没有哪一条就规定无名氏就不能弄奇艺茶具了。而至于你会这样怀疑,那只能证明你眼力太差,真假是非不分。

    如此云云写了好几段,从开始语调平缓淡然,到最后的略带嘲讽,连滟熙看着这信,却是有些解气的。

    且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假,顺带着还将一幅小漆画也让碧月交给安瑞,并且让碧月提她向安瑞转达了一些话。

    这事情都弄完了,连滟熙才算是松了口气。

    坐在屋子里欢欢喜喜的喝茶吃水果。

    古奇笑呵呵的飘到连滟熙面前,说道:“你这信写的真好,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信都有了,干嘛还要弄漆画。”

    “不若如此,我在上京如何能够打得响名号?”连滟熙虽然不在意名号,可却不能不在意银钱,而在莫城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在一个人名气很高的时候,那自己的作品也会随着有个好价钱的时候,她就知道,名气,对于一个画师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而她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银钱,有名,却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古奇听连滟熙如此说,那激动的是内牛满面啊,自家萝莉,可算是有点儿漆艺家的自觉性了!

    名气啊!倘若连滟熙的漆艺名声真的能在上京乃至大玥国打响。那么本身也算是对于自己和连滟熙一种实力的肯定啊!

    古奇的激动和连滟熙的决定自然是两码事。

    连滟熙是指望着能够赚到更多的银钱,让自家弟弟过上好日子才是王道。

    与此同时,安瑞却是一路小跑的去了青莲坊。

    待到他到达的时候,那位还在。

    “这位公子,小的已经将你之前说的那番话通通转述给了我家主子。”

    李曜冷哼,“既然如此,那你家主子呢?”

    安瑞暗想这人真是个搅屎棍子,烦的不行不说,还害得自己妹妹被罚站。

    他越想越气,当下立马拿出了连滟熙写的那封信,一本正经的说:“我家主子说了,她不屑与没有眼力的人见面说话。”

    这句话确实是连滟熙说的,只不过,当时碧月交代的时候,是让安瑞含蓄的说出来。

    李曜听到这个,当真是诧异了,怎么会这样?!

    那个人不是应该过来和自己理论的吗?他还没有亲自说服那个人呢!

    “你家主子还说了什么。”

    安瑞摇头,表示主子不屑与你说话,他也是一样滴!

    李曜自小就是被人奉为神童、文曲星转世神马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当下立马将那封信打开。

    通篇读下,又仔细的看了下安瑞作为证据的漆画。

    瞬间发现果然是自己鲁莽了。

    李曜还未及弱冠,这到底是少年心情,当下就红了脸,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刀子切割一般的剑眉也成倒竖状。那样子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说过,待到你看完后,便让小的问您几句话。”

    丫头有话说:李公子貌似可能大概也是男配之一哦~至于能不能升级为男主,咳咳,你们懂滴!RS 


第102回 如此良善

    李曜这时候还被从震惊中走出来的,他素来骄傲自负,自小除了在学问上很是精通之外,对于这诗书绘画也颇有涉及。论理,他觉得自己眼力还是不错的。

    却不想,今儿居然看走了眼不说,还被这人狠狠的嘲讽了一番。

    最最可恶的,就是在最后的几行,居然写的是既然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来,是为了给你掩面,怕你被我当众揭穿了下不了台,所以才如此良善的以书信的方式将这事情告诉你。

    李曜难以置信,可是想要说话,却不好说。因为这一次,自己确实是错了。

    而现在,那无名氏的小厮居然这样说。

    自己若是说,不想回答,这个也不合适啊。

    “既然你家主子想要问,那便问吧。”李曜觉得自己已经够丢人了,那么再丢人一点似乎也无所谓了。

    “我家主子想要问您,公子对漆画,了解多少?是否曾亲自绘制过?”

    “在下并不会漆艺,不过是爱好罢了。”李曜老实的说道。

    安瑞没想到这个居然也和主子料想的一样,当下挑眉,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我家主子说了,倘若公子回答的是不会,那便让小的将这个交给你。”

    他说完话后,又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

    李曜借过那纸条,看了后,那本来刚刚平缓的脸色更是青一下白一下。

    莫要不懂装懂!班门弄斧!

    纸条上面简单的十个字,完全能够表达其书写人当时的心情,而此刻李曜也是备受打击。

    并不是觉得自己今日这样有多么的丢人,而是觉得自己今日确实太过鲁莽了。

    李曜作为上一届的探花郎,自然是一个发光体,而与此同时,他这个人的休养还是不错的,虽然说,有时候是固执了一些。不过那在很多学者看来,这个是有认真探讨学问的精神,应该算是一个优点。

    所以此刻,李曜从开始的愤怒之后慢慢冷静下来,却是发现这事情之中,自己的错误确实大一点。

    在不能完全确定真伪的时候,如此职责人家那是弄虚作假,是在冒名顶替。

    那位无名氏会生气,也是在所难免,虽然说,无名氏这说话的措辞有些太过犀利。不过作为善于发现自己优点和缺点的李曜童鞋瞬间觉得自己确实有不足之处。

    太过鲁莽,而且,在那些专业人士面前,自己确实是班门弄斧啊。

    当下,李曜就对安瑞作揖,说道:“小兄弟,今日是小生鲁莽了,还望你回去后,和无名氏先生转达一番小生的歉意。”

    安瑞很是诧异,这个人,刚刚那固执如牛,怎么拉都拉不动,现在认错速度,怎么又那么快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自己只要按照姑娘的要求办事就行了,至于其他,这远也不是他这个奴才可以多想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安瑞便开口向李曜要那茶具。

    主子可是说了的,若是卖不掉,就要拿回去。别人不喜,自己拿起倒茶喝也是不错滴。

    李曜此刻却是有些不舍,话说,他还真是喜欢这茶具的。当下就开口询问安瑞:“敢问你无名氏先生何时再出茶具?”

    安瑞是个粗人,却不傻,一听这口气,双眼一亮,就知道这李曜估摸着是想要买了。当下就说:“这个小的可不知,主子素来只出精品。你看着小漆画,在咱们后院不知道堆了多少主子做废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主子能做出一副这么精美的漆艺茶杯,并不是天赋异禀一下子就搞定的,这也是花费了很多的心血和精力。

    李曜听安瑞这样说,对着无名氏肃然起敬,这样精益求精的精神,当真是难得啊!莫怪这业界都说无名氏要么不出,既出便是精品。

    而且与此同时,也让李曜觉得这次遇到这机会十分难得,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人家才会出这东西?

    当下越发觉得那是好东西,便主动开口。

    安瑞一听那价格,心里就是一乐,这上京的人就是有钱,一个小杯子居然就要三百两纹银?主子知道了,必定是高兴的。

    不过,安瑞也不是第一次谈价格,他很清楚这时候要如何做,才能够换取更大的利益,当下就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李曜,却是不说话。

    李曜见这状况,着急了,莫不是自己价格出低了?

    转念一想,似乎无名氏之前有些作品,都是直接拿出去拍卖的,那个价格有时候高起来,都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当下一咬牙,就说道:“三百五十两,如何?”

    安瑞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点头,说道:“小的今儿能在此遇到公子,当真算是与我家主子有缘,与这茶具有缘,既然如此,那变卖于公子了,另外……”安瑞看了看主子拿出来的小漆画,说起来这个似乎听妹妹说过,都是主子不要的废品。“这小漆画就当添头,赠予公子了!”

    得了个茶杯,李耀表示有点儿亏,这喝茶的东西弄个那么贵的,还真是奢侈,不过现在见又多了一样小漆画。

    他瞧着这幅栩栩如生的兰花漆画,虽然它小,却别具一格,说起来,放在书房里什么的,还是很雅致的。当下,李曜就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是赚了,十分爽快的付了钱。

    安瑞这头得了钱,那是自然高兴的,仔细踹好后,就一路小跑回了荣欣侯府。

    李曜拿着新得的两样欢喜回家的时候,正在李府做客的李氏却是暗沉着脸对刘氏说道:“曜哥儿既然公务繁忙,我这个做姨**也没得耽误的道理,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嫂嫂,我就先回去了,赶明儿,我再来看你和哥哥。”

    刘氏婉言劝道:“好些年没见了,老爷和我心里都十分想念,今儿就留下用晚膳吧,况且我瞧着四娘就欢喜,今儿若是……当真是可惜了呢。”

    刘氏当初之所以会如此爽快的答应李曜先不定亲的事情,实际上有一部分原因,却是和荣欣侯府有关系。

    李家现在看着虽然是形容鼎盛,可到底不如那些世家名门来的有底气。尤其是当初为曜哥儿挑选妻子的时候,猛然发现那些名门世家的姑娘中,能够她挑选的十分之少。想要去个嫡支的嫡女,那也是要花费很多心思的。

    刘氏想要给儿子最好的,不过现实却并不是这样。

    比较常言都道是高嫁低娶,她除了想给儿子寻个好媳妇之外,也希望儿媳妇是个好拿捏的。

    有了这样的心思,刘氏就开始将视线放的远了一下。

    这一远,就跑到莫城那儿去了。

    虽说荣欣侯府是武将起家,可是从连珏这一辈,大多都是走仕途。

    刘氏觉得,自家既然与连家是姻亲,且李氏还是姑娘的时候,容貌德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那么她的闺女,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唯有连潆熙那样身份的姑娘,才能配得上自己完美无缺的好儿子啊!

    刘氏有了这样的设想,自然是更加热情了,只希望能够让儿子也来看看。不管如何,先别说这连潆熙的性情才学如何,光是这容貌,就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

    刘氏这样想是没错,不过李氏却也有自己的心思。

    在她的眼中,自家的闺女可以配得上最好的那一位,若不是年纪不行,此刻指不定就已经母仪天下了。

    不错,说起哥哥现在真的是不错,而且侄子也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可是,李氏觉得自己女儿应该能过得到更好的。

    侄子固然不错,却绝对不是最好的。

    因此李氏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就十分淡然。当然了,在嫂子暗示的时候,她却是要认真的点头,表示确实会考虑这个问题。

    而至于最后会不会考虑,那是以后的事情。

    毕竟连潆熙虽说已经十三,可到底距离及笄还有两年。

    按照李氏的想法,这两年找个最好的,怎么说时间也算是充裕的。

    故此,虽说刘氏一直在挽留。然李氏还是带着女儿回去了。

    连潆熙一早就听闻了表哥的事迹,少女心态难免是好奇的。今儿没有见到,就算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失望的。

    只不过,她虽然在家里会十分任性,在外面却是谨记母亲的话。

    谨言慎行,娴淑有礼。

    连潆熙作为荣欣侯的嫡女,这份气度,那是必须要有的。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上了马车后。就原形毕露了。

    连潆熙扑在李氏怀中,撒娇说道:“母亲,我们今儿是不是白来了?本来女儿还想着瞧瞧那探花表哥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等回去以后,也好与五妹妹炫耀一番。可却没有瞧见,当真是可惜呢。”

    李氏觉得女儿还是小孩子心态,当下轻轻的拍拍她的脑袋,宠溺的说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今儿来是瞧你舅父舅母的,有没有瞧见你表哥,又有何干系?以后这话,莫要胡说。”RS 


第103回 聊天中

    就在连潆熙带着稍稍失望的心情回到连府的时候,连滟熙此刻已经通过碧月的转达,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柳眉微微上扬,粉嫩似huā瓣一般的唇瓣微微翘起,看起来十分可人。

    “主子,那人可真是讨厌呢,居然这般说你。”碧月心里还有点儿不平衡,在她眼中,自家主子素来都是最好的,如何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

    连滟熙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说道:“外行之人,不懂自然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奴婢心里当真是生气的,此事对姑娘想来绝对是有好多麻烦的。”碧月忿忿不平的说道。

    真的是有麻烦吗?

    连滟熙还真没有这样认为,麻烦或许是有,可却绝对不会多,于她而言,指不定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连滟熙心思机敏,人也不笨,对于很多事情,想的也算是长远。

    或许不及那些谋士,不过就漆画的问题,到底还是按照她的设想走了下去。

    无名氏来到上京的事情瞬间成了今年夏日的一大热门,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探讨着这件事情,尤其是在画坛,更是一项趣闻。

    而且,此事比连滟熙预料之中,更加的好。

    无名氏居然仅仅凭借一封信,就让李家公子哑口无言。

    这样的事情在民间流传起来,就会越传越是有趣,让人听了就感到奇异。

    “那位,居然是李曜?”

    “咦?姑娘怎么知道的?奴婢只知道那是位李家公子。”琳琅纳闷了。

    连滟熙敛眉低垂,陷入沉思。除了李曜,这经常还有哪家的李家公子能够这般的让人传起?不过说来,也是有趣了,连滟熙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那个人。

    或许,这真的只是巧合吧。

    连滟熙的脑海里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片段,这位表哥,虽说有些固执,可是说来,性情却是极其好的……

    炎炎夏日,对于在上京居住的人来说,却当真不是什么好的。不过,就算是再炎热的日子,只要遇上了好节日,却也是极其热闹的。

    七夕的到来对于女儿家来说,素来是个好日子。

    李府在这日向连府提出了邀请,去上京近郊的一处李家的避暑山庄过节。

    李氏对于这样的邀请,自然是欣然接受的,毕竟那李家可不是只邀请了他们连府,除此之外,还有宁王府、靖远侯等其他府邸的人。

    对于李氏来说,这样的日子是有助于她在上京站住脚的,所以也格外的关注。因此,为了能够更好的在上京立足,这样的聚会,自然是要参加的。

    而与李氏、连潆熙的喜悦相比,连滟熙却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说不上是不是欢喜,反正都是要去,自己到时候乖乖的就好了。

    如此这般,连家一行人除了连珏之外,就都坐着马车,想上京近郊前去。

    李氏素来是个要脸面的,所以这次哪怕是连滟熙、连澜熙这样的庶出姑娘,所配备的马车也都是极其好的。

    连七娘极少出门,此刻坐上这样的好马车,也是惊喜不已。

    “我以前都不知道,咱们府上居然有这般好的马车,这垫子软软的不说,居然还配备了烹茶的用具?六姐姐你看看这点心,我看着就觉得好吃。”她欢欢喜喜的拿了块水晶马蹄糕,就往嘴里送。

    连滟熙浅浅笑着,说道:“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儿,不过这马蹄糕凉的很,吃多了也是不好的。”

    连七娘点点头,也不管其他,继续吃着。

    到了李府之后,连家的几位姑娘已经随行的丫鬟便被带到了一处四周种满桂huā的庭院里。

    此刻庭院里已经来了一些姑娘,都在树荫下三五成群的走动聊天。

    这会子,瞧见突然到访的四人,便都好奇起来。

    这四位姑娘看着好面生,而且,这身量面容,怎么看都不似上京土生土长的姑娘。

    这上京和莫城之间的距离是比较远的,所谓南北差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连潆熙等人虽说各有各的优点,不过整体说来,都生的玲珑精致,小巧可人。而这其中身量最高的,便是连菏熙了,不过就算是最高,说起来也就是现在一米六五的样子。

    但是,对于上京这边来说,那身高也不过算是个中等个儿。

    突然出现的四人,让大家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李明兰,这几位是谁啊?瞧着怎么都这般好看啊?”其中一位女子缓缓问道,她生的脸色晶莹,肤色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腼腆。

    那李明兰乃李府的嫡女,在母亲那儿得了消息,自然是知道这四位是谁。

    李明兰欢欢喜喜的走过来,拉着连潆熙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想必这位好似仙女儿一般的姐姐,就是连四姐姐吧?你们定然是不知道他们是谁的?这几位啊,就是荣欣侯府的姑娘。”

    “明兰妹妹好。”连潆熙福了福,笑着说道,随后就将连菏熙、连滟熙、连澜熙等人介绍给诸位。

    连家的四位从莫城来的姑娘,对于众人来说自然都是新鲜的。

    那位最先开口的姑娘走到连潆熙和连菏熙面前,笑盈盈的说着话儿,那语调什么的,极其温婉腼腆“我叫孟佳瑶,今年十三岁。”

    “我和五妹妹今年也是十三,我是六月生的,五妹妹乃是七月。孟姑娘,你是几月的?”

    孟佳瑶缓缓说道:“我是一月的,比你们都大。”

    “那可好了,我以后便唤你做孟姐姐了。”

    这孟佳瑶乃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孟家也算是上京的世家名门。且她生的好,就算是在这么多姑娘里,也是出挑的。

    连潆熙和连菏熙自从知道了孟佳瑶的家世后,便聊的越发热络了。

    而连滟熙和连澜熙虽然是庶出,可到底也是侯府的姑娘,此刻也被其他的姑娘围了起来。

    众位姑娘询问两人在莫城的趣味趣事,以及那儿的姑娘家喜爱用的饰品、服装后,就说起来最近莫城最为热门的无名氏。

    “你们可听说过?”

    连澜熙天天在府中呆着,对于这些自然没什么了解的。

    连滟熙本人就是无名氏,倒是挑拣了这两年自己从安瑞那儿听的新鲜事,说了一番。

    大致就是无名氏的画在莫城拍卖时候发生的趣闻趣事,以及一些其他的。

    这些事情说的新鲜有趣,众人听着也是觉得越发好玩了,便纷纷追着多问了几句。

    连滟熙说了一会儿,便开始向几位上京的姑娘询问起了这边的趣闻趣事,以及今年最时兴的装扮。

    如此一来,他们几人倒是聊的热闹非凡。

    待到连潆熙与那孟佳瑶已经建立了初步的友好关系时,连滟熙正在同其他府的姑娘说笑。

    她瞧着这样子,冷哼一声,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这会子却这般能言善道。”

    连菏熙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摇着折扇,于她而言,那连滟熙如何如何,都是毫无干系的,她只要让众人知道自己是荣欣侯府二房的嫡出姑娘就好了。

    姑娘们聊起天来,总是说个没完,这一下子,却是料到了宁王府上。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宁王妃也来了呢!”

    “此话当真?我怎么听说宁王妃是个极少出门的,你们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呢。”孟佳瑶突然开口,带着连潆熙也走了过来,又说道“说来我倒是听闻,宁王世子今年立功了呢。”

    “这个我知道,好似是打退了边关的突厥呢。”

    “真真是少年出英雄,世子爷今年才十六岁呢!”

    连滟熙在一旁听了半天,却发现这好似说的是赵梓昕。

    “你们说的莫不是宁王世子赵梓昕?”连潆熙突然开口问道。

    “咦?连姑娘你在莫城,也知道?”

    连潆熙摇头,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会知道这个?“两年前,世子爷曾去莫城游玩,倒是与我哥哥曾有些交际。”

    这上京的姑娘都听闻过宁王世子,然而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却是不知道的。

    一时间,几位姑娘都开始询问连潆熙。

    连潆熙瞧着众人都围了过来,心中十分得意,便笑着描述两年前瞧见的样子。已经在那年七夕赵梓昕救了他们姐妹的事情。

    那事情不光是连潆熙,连菏熙以及连滟熙也是记得的。

    大家围着说说笑笑,场面倒是十分和谐融洽。

    而连滟熙心中,却是突然间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十分唐突的夜晚。

    等我……

    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耳环虽然已经托了那位大人送去,可到底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连滟熙不知道,也不敢猜。因为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其中的什么,那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只能是毫无意义的。

    绝无可能,会有其他的意思……

    就在姑娘们热情洋溢的探讨着现如今正在边关保卫山河的宁王世子时?却是突然又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宁王妃驾到。 


第104回 咸豆花

    李府的这个院落,本来就是为了招待那些未出阁的姑娘。

    而至于其他的妇人,则是在另一处更为雅致的地方避暑聊天。

    不过,今儿却有些意外,那宁王妃来到李府后,便与李刘氏说起自己十分喜爱桂花的香气。且听闻李家的桂花十分好看。

    李刘氏面对宁王妃,那自然是十分恭敬。且又想到那桂院说来面积也大,就算是众位夫人过去了,也不会觉得拥挤。

    便提议众人一块儿去,然后就直接在那儿摆戏台什么的。

    众位夫人也不傻,知道今儿这是宁王妃的要求,自然是百般同意的。

    当下,李刘氏就带着众人去了桂院。

    “宁王妃驾到!”

    桂院的姑娘一听是宁王妃,便纷纷跪下行礼。

    “拜见宁王妃!”

    宁王妃今年未满三十,身穿一件绣着大片牡丹的华贵裙衫,头上插着各色珠宝首饰,一看就知道是宫廷专用的好东西,与其他地方的,很是不一样。

    她的妆容十分完美,身材高挑莹润,嘴角挂着高贵却不失亲切的笑容,俯视眼前的这些姑娘,暖暖的说道:“你们且都起来吧,无需这般多礼。”

    “谢宁王妃。”

    待到连滟熙起来的时候,这才开始偷眼瞧着这位宁王妃。

    赵梓昕居然就是被这样的人给逼得不得不去边关?这宁王妃,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连滟熙如此想着,却觉得自己与这位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因此也不甚在意。便退到角落一处休息的石凳坐下,默默的吃着水果。

    而就在这时,这本来还有些热的地方却突然吹来一阵阴风。

    也就是一会会儿的功夫,连滟熙再度抬头的时候,却是在宁王妃的旁边,瞧见了一位熟鬼。

    静慧师太!

    连滟熙很是诧异,她一直以为静慧师太已经归去了,却不想,居然还在阳间。

    另外,这位宁王妃到底下手除了多少人,怎么身边的阴气如此之重?

    按理,往常白日的时候,尤其是这般强烈的日光下,那些个鬼魂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而今日这一的天气,那宁王妃的身边还有那么重的阴气怨念,可想而知,平日里又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连滟熙只觉得后背有些发愣,以前帮静慧师太,本来以为是举手之劳,可是想到那枚簪子,她却觉得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她有些后悔当年的举动,而现在,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喝茶。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连滟熙坐视不管,就能解决的。

    一个能够见鬼的女子,其气息自然与旁的有些差别,没一会儿的功夫,围绕在宁王妃身边的静慧师太,就发现了连滟熙。

    她的面容依旧是看不清的浑浊一片,不过声音却还是与上次见到的时候,并没有二样:“连施主,别来无恙。”

    连滟熙不好说话,只微微颌首。疑惑的看向静慧师太。

    静慧师太瞧着连滟熙的表情,心中已然猜想到其心中的意思,当下就开口说道:“贫尼的尘缘未了,心中有十分挂念担忧之事,无法归去。”

    连滟熙轻轻叹气,没有多说其他。

    “今日瞧见连施主,也算是有缘。还望连施主莫要与宁王妃走的太近。”

    静慧师太的意思连滟熙大致明白,她浅笑点头,算是答应了。

    而就在这时,连澜熙却是瞧见了连滟熙的奇怪举动,走过来说道:“六姐姐,你这又是笑,又是点头的,究竟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她话音刚落,静慧师太已经宁王妃身边阴气就突然消失了。

    连滟熙心里暗叹,想来那些东西,是发现自己了吧?

    她自从来到上京以后,除了与古奇说话之外,平常时候就算是见到鬼,也是装作没瞧见的。现在可好,自己没这个想法,却是不得不如此,当真是让人气闷无奈呢。

    现在可好了,这鬼话的传播速度也不算慢,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就要半夜有鬼敲门了。

    连滟熙心中郁闷,然而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笑着与连澜熙说道:“我是瞧着这儿的事情新鲜,才说笑的,后来想着原是自己多想了,才点头的。”

    “什么事情啊?”

    “你瞧瞧这桌子上的豆花,如何?”连滟熙笑着说道。

    连澜熙探头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这豆花是咸的,和咱们那儿的吃法是不一样的。”

    莫城属于南方,豆花多为甜的,平常都是拌了绿豆、赤豆或是糖水百合什么的。而上京的豆花就不同了,虽然也是凉的,可里面配的却是香菜葱花已经带咸味儿的酱汁。

    连滟熙胡乱找的理由,却是让附近听到的姑娘也好奇起来。开始询问莫城的甜豆花是个什么滋味。

    这边姑娘们说的热络,那边也引起了众贵妇的兴趣。

    宁王妃刚刚觉得身子骨沉重,心情压抑的不舒坦,此刻却是稍稍好了一些,嗅着空气里的桂花香气,笑着说道:“他们那儿说的这般热闹,我可是好奇的很呢。”

    李氏看过去,瞧见其中有连滟熙和连澜熙,心想虽然是厌烦的庶出,不过能用得上的时候,自然要用。而且这时候唤过来,还能让众人瞧见自己的贤母形象。

    当下,李氏便用亲切又温柔的语调,唤道:“六娘、七娘,你们且快过来。”

    听到李氏的召唤,连潆熙有些诧异,母亲为何不叫自己?心里隐隐不快,不过这时候也是不好表现出来的,当下其他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只转身继续与孟佳瑶聊天。

    连菏熙依旧是温婉淑女的形象,只要是过来和她说话的,都是亲切面对。

    但是此刻,对于连潆熙这种只对一人亲切,却对其他姑娘都忽视的状态,心中却是有些不喜。这样子,人家还以为连家姑娘清高呢!

    连菏熙是个玲珑心,这桂院里呆着的极其的姑娘,也都不傻。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也能让他们瞧出个一二。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表现出来,什么不能表现,他们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似的。

    宁王妃瞧着信步走来的两个小姑娘,细致打量后,便向李氏问道:“你们家的四姑娘呢?本妃可是听闻,连家四娘在莫城,那可是貌美无双的。”

    连潆熙听见宁王妃这般说,忍不住的脸红了,眼眸中的洋洋得意如何都是遮掩不住的。

    李氏听后心里也是高兴的,想着那宁王世子今年十六,还没有定亲,说不定自己女儿也是有机会的。

    这没一会儿,就柔声唤着连潆熙和连菏熙一道过来了。

    宁王妃打量过两人后,夸奖一番,便赏了一些东西,而至于之前被李氏教过的连滟熙和连澜熙,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连澜熙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连滟熙却是依旧淡然。

    宁王妃这边向连潆熙和连菏熙问话,顺带着又考校了一番其才学。

    连潆熙和连菏熙在府中都是认真好学的,那些个问题,自然是难不倒他们。

    这考校一番,宁王妃对于两人越发的满意,当下点头说道:“你们家的姑娘若是不去女学,当真是可惜了呢。”

    李氏来到上京时间虽然不算长,可是该知道的也都是知道了解的。所以对于宁王妃说的这个女学,却是有些了解。此刻听宁王妃这般说,也是沾沾自喜。

    不过,她这儿高兴,自家的嫡女也算是露了脸,得了夸奖,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有些不同。

    李刘氏现在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今儿好不容易宁王妃肯赏脸过来,可是却到现在都没有将自己的闺女李明兰给介绍过来,自然是有些不痛快的。

    连滟熙自然看出了李刘氏的不快,不过呢,这有些事情不好多说的。当下也只是缄默。

    但是这时候,宁王妃却突然发问了,“本妃刚刚瞧着你们那儿正围着说的热闹,究竟是什么事情?”

    连滟熙如实的说起来南北方豆花的诧异,这说着说着,就提起了李明兰,“此事小女子原也是不知道的,还是明兰姐姐说了后,小女子才尝试了一番。”

    这话也没错,那个豆花刚刚就是李明兰瞧着她一人独坐,便让丫鬟短了些吃食过去。

    宁王妃听后,便询问李氏李明兰是谁。

    李氏如实回话,道是自己的侄女。

    宁王妃听后,便转头像刘氏询问其她的闺女。

    如此一来,李明兰也上前了,她身材高挑眉目清明,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媚眼,看身子骨就散发着一股知书达理的气质,让人瞧着,就心生喜悦之情。

    宁王妃与李明兰说了几句话,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当下就夸了两句。

    刘氏听宁王妃夸自己闺女,心里那是十分高兴的。

    她这人也算是个心善的,当下就开始与众贵妇聊起了各自家的姑娘,一时间,桂院里和乐融融,一派的和谐美好,让人瞧着就很是给力。

    只不过,众位贵妇心里舒坦了,也算是让自己的女儿在众人面前展现了一下。

    可是李氏却不痛快了,本来只有自家的女儿得了夸奖,可现在却是这般。李氏心里对于刘氏有些不痛快,但是更多的,却是因为连滟熙。

    这个小蹄子,就是给我惹事!RS 


第105回 鬼节遇鬼

    因为之前有宁梓昕的事情,所以对于连滟熙来说,这宁王妃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她心中提高了警惕,可是就算如此,这宁王妃就好似对连家姑娘产生兴趣一般,聊的十分投入。就算是中间有穿插其他人的对话,可主要的,宁王妃还是时不时的和李氏说话。

    这样的情况,让李氏受宠若惊,就连刚刚对连滟熙的那骨子厌恶之情,也稍稍淡化了一些。

    可饶是如此,也不过是暂时而已,待到李氏回府休息一番,回过劲慢慢品味今儿的时候,就会发现,这其中确实有些问题。

    “娘,你说连六娘是不是存心不让我们好过?”连潆熙很是不悦的说道。

    李氏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连滟熙此刻已经从古奇那儿得到李氏和连潆熙的一些说法。

    心中先是感到莫名其妙,待到想通之后,却是感觉宁王妃那日的情形,有些热情的不对头。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现在想来,为何宁王妃要对侯府这样的热情?虽说李氏是诰命夫人,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吧?”

    古奇见连滟熙想的如此多,虽然觉得有些不置可否,但是在古代时间长了,也知道这些后院的女人平常闲着也是闲着,就是喜欢弄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打发时间。

    就比如李氏吧,明明在面对小妾的时候很有手段,打压力度也很给力,可是却是个极其喜爱联想以及脑补的同志。

    当然,不可否认李氏在对连滟熙某些看法还是正确的,但是有一部分,错误的都让人感到离谱。

    李氏心中很明白,连滟熙对于自己,那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敬爱之情,所以她对待连滟熙和澔哥儿,也真心算不得什么好。

    这件事情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除了连滟熙作为庶女每日早上要去李氏那儿请安之外,其他的事情,她只要可以,就绝对不会去李氏那边。

    而李氏除了府中正规的惯例之外,其他的也绝对不会多给连滟熙什么,别说是这个,就是连滟熙想要见连珏的机会,那也是不会给的。

    当然了,这其中也是因为连珏对于这庶出的女儿从来没有在意过。

    连滟熙在得知李氏在那件事情之后,对她有了一些不好的看法之后,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浅显一笑,其他的事情就完全不在意了。

    七夕过后不久,转眼就是中元节。

    这一日,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就是祭祀。

    可是对连滟熙来说,这还有另外一个含义——鬼节。

    连家这天也是有活动的,不过也只是一大早起来祭奠祖宗以及请道士扮演驱魔大神钟馗,消弭死者亡魂的戾气。

    连滟熙深深呼吸,感受着四周阴郁之气,这鬼的怨恨或多或少,总归是让人感到不太舒服。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这新的侯府十分华贵,风水也不错,但是就连滟熙看来,这里的鬼魂,也当真算不得少。

    祭祀之后,对于连家人来说便无旁的事情了。

    连滟熙却不能这样,祭奠牌位的时候,那些在莫城的几个老祖宗也跟旅游一般跑到了上京。

    本来,对于连滟熙两年没有出现在祠堂的事情,他们还有些不快,总觉得这小姑娘不好,可是后来从古奇那儿得到缘由后,便也就释然了。

    而对于这些老祖宗来说,天天打麻将实在太过无聊了,所以才会来这儿,看看上京的侯府新居后,顺带着也见见连滟熙。

    “丫头,你怎么就长了这么点?”

    “这不正常吗?小丫头天天吃斋诵佛,想要长个儿,哪里有那么容易?”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一圈的老鬼魂,连滟熙真是有些汗颜,虽然对于身高,她心里也有些无奈,可是,这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可不是连滟熙想要解决,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啊。

    她一一拜过,笑眯眯的和几位老人说话。

    “别说那些废话,老头子我生前生后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连滟熙的曾祖父摆摆手,说道,随后就指着围棋,要求下棋。

    对于这要求,连滟熙自然是毫无反对意见的。

    一人一鬼对坐下棋。

    “两年不见,丫头你棋艺见长啊!不错不错。”曾祖父十分汗颜的看着棋盘,内心十分憋屈,但是也很欣慰惋惜,这丫头若是男孩儿,便好了,只可惜这一代争气的子孙,当真是太少了。

    连家现在的男子,真正有些才学的,或许就是二房的连泓,而大房的连渝虽然看似有些才学,却是个不务正业的,至于连澈那个庶子,便是被看的很严,根本就没给他成才的机会。

    连家祖宗,虽然成了鬼魂,可是看事情什么的,还很清楚,对于连家的状况虽然十分气恼,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如此看着,希望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借机帮忙。

    这下着下着,屋子里却瞬间吹来一怔阴风。

    连滟熙缩缩脖子,顿感不妙。

    “你是谁?!”古奇突然叫道“住手,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连滟熙转头,却是瞧见古奇身边有一团儿黑乎乎的东西,大致看着,却是个人的。

    放下最后一枚棋子,浅笑盈盈:“我赢了。”随后放下棋子起身,信步走到古奇身边,那团黑乎乎的还在,她问道:“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那黑乎乎的一团晃动了一番,渐渐的,从其中台步走出一男子,那男子生的十分魁梧,脸上满是戾气“本将军在寻我的夫人,你可曾瞧见?”

    这是位将军?

    “见过将军大人。”连滟熙福了福,有礼的继续说道“这人乃荣欣侯府内宅,并不曾见过您的夫人。”

    将军听后很是诧异的瞪了连滟熙一眼,直吹胡子,怒道:“莫要在此胡说!此处乃将军府,什么狗屁的荣欣侯府?通通给我滚蛋!”

    连滟熙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惊讶的向后退了两步,强作镇定后,这才深深吸气,说道:“不知将军大人是泰祥几年故去的?”

    “……今年不是泰祥十二年?”将军反问道“我记得自己也没死几天啊。”

    泰祥十二年?这距离现在,可是很久好。

    连滟熙猜想说新历,此人也不知道,所以就道:“今年乃泰祥三十八年。”

    “三十八年?!”将军大叫道,虽然是鬼,可那声音依旧是震耳欲聋的让人心颤儿。

    连滟熙乃闺阁女子,一直是娇娇弱弱的养着,就算有什么争斗,那也是冷暴力。可现在却不太一样,这位将军当年也是个叱咤沙场的人物。在勇猛之余,同时也是个粗人。对待女子,除了自己的夫人之外,那是从来不知道温柔为何物。

    “将军大人想必是死后到现在,灵魂都有些糊涂。你莫不如好生的想一想,泰祥十二年,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死的,另外,就是您的那位夫人。将军大人为何要寻你的夫人?”

    “本将军答应过夫人,不管如何,都要回来。”那将军理直气壮的说道,他是个直性子,就算是战死沙场,他也觉得自己必须要回来。

    连滟熙听后,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位将军在泰祥十二年战死沙场的时候,这荣欣侯府,曾经是他的将军府。

    不确定他是何时恢复记忆,不知是从何时从那种混沌的状态重新获得了意识。总之,将军现在回来了。

    可是,等待他的并不是自己深爱的妻子,而是一群陌生人。

    这里,没有他的夫人,也没有他的孩子。

    将军感到不解,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将军大人,小女子姓连,家中排行老六,你且唤我,连六娘就行了。此处曾经或许是将军府,可是现在,只是荣欣侯府。至于您的夫人……倘若将军大人能够将您的名字,和您夫人的名字说出来,小女子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二。”

    他只是想要见见夫人,连滟熙觉得如果可以帮忙,还是要帮的。

    将军听后微微点头,对于这个还是很能接受的。当下点头说好,随后就将自己的姓名和其夫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将军夫人姓方,说来曾经也算是上京大户,只可惜十来年前出了事情,方家败落,现在上京也已然没有方家了。而这位将军叫凌荣祥,说来也算是当时一位大将。连滟熙曾经也读过一些史书,然而近几十年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被记载下来,她所能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而现在,想要了解凌将军以及其夫人的情况,自然是要受一番波折。

    如此想来,连滟熙却是开口道:“将军大人,咱们这事儿,说来也算是一场交易。”

    “是又如何?”将军直白问道,对于这小女子如此说,还真是有些不理解。

    连滟熙并没有隐藏什么,直接说道:“倘若你真要寻我帮忙,那么也要为小女子做一样事情。”按照古奇的话来说,自己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如果一味帮忙,第一她忙不过来,第二这和那些怨气重的鬼接触过多,对身子也不好。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寻求一些等价的叫唤,绝对不算什么坏事。(未完待续。 


第106回 交易

    凌荣祥将军是个十分霸气的男人,听到连滟熙说到这交易的事情,便十分不快。

    “你一黄口小儿,凭什么要我和你交易,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连滟熙退缩或者恼怒,“小女子是没什么能力,不过,这打探消息什么的,倒是可以帮帮您。而且,小女子做事情素来是公道的,你若是不相信,大可等帮我寻到您的夫人后,再帮我做一件事情。”

    规矩要有,连滟熙心里觉得如将军这样的人,估计也不好意思违背约定。

    “哼,空口无凭。”凌将军还是不相信的,他只是来问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夫人,怎么到现在看来,却是要求着这小丫头做事情?

    虽然凌将军的脸被黑雾笼罩,然而光是那语调和口气,就你能看出此人是极其不屑。

    曾祖父不满意了,自家曾孙女虽然是庶出,可是怎么看怎么给力,这突然冒出来的将军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看不起连家姑娘的?

    “你这人若是不愿意,直接走就是了,在这儿说来说去的,真是个无趣的人!哼,敢瞧不起我们连家姑娘?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外面找个有能力能听见你说话看见你的人!”

    连滟熙听后心里稍微有些温暖,虽然老人家不过是个鬼,可毕竟是长辈,如此维护自己,这样的感觉,真心是不错。

    古奇也是忿忿不平,他可是看着连滟熙长大的!

    “就是的,有本事自己找通灵人去,何必在这儿对我们家小滟滟说这样的话!”

    凌将军是个武夫,拥有一身蛮力,性格十分耿直,可是却没有什么文化,之所以不小心,只是看连滟熙一点儿都不像那样有能力的。

    心中打着狐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然而那老鬼魂一说,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连滟熙之外,自己还真不见得能寻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连滟熙瞧着那一团黑雾中突然出现两团红晕,心中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哈哈。”

    她这一笑,将刚刚有些僵持的状况给缓和了。

    “小丫头,你笑什么了?”

    “将军大人,你莫要气恼。小女子能力不大,但是帮忙打探一番,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你若真是信不过,那么你不求,也是可以的,只请你速速归去,人间,终究不是你的去出。”连滟熙是真的有把握的,虽然说是刚刚来到上京,然而,这儿既然有人,那么曾经就一定有人逝去,而就她的了解,以及料到上京后这些日子冷眼看去,还当真是瞧见了很多鬼魂。对于连滟熙来说,这些鬼魂,就是消息来源,古奇可以帮忙打探消息,顺带着作为一个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魂魄,也可以起到窃听等一些的能力。

    所以说,对于连滟熙来说,如果真是想要打探消息,虽然不见得十分容易,却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凌将军真心是犹豫了,他是刚刚苏醒,所以到目前来说,对于自己所在的环境以及年份,总归是有些不适应的。然而,就算是不适应,也必须要适应。

    “此时且容本将军再想想。”凌将军说完,就渐渐化作一团黑雾,渐渐消散。

    待到黑雾散尽,连滟熙才觉得空气没有那样的浑浊,她深深呼吸,希望能够让自己舒服一点儿。

    “小滟滟,你还好吧,别生气撒,那样连自己媳妇都能忘记十二年的人,不知道。”古奇在一旁安慰着说道。

    连滟熙摇头,道:“魂魄在脱离本体之后,有些是会迷茫,说来,这也当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

    她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就比如那个刘鸳鸯吧,一开始不就是失忆了吗?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渐渐想起来的。

    “古奇大哥,这几日要麻烦你帮忙好好打探一番那位方夫人的情况了。”

    古奇不解的看向她,问道:“那人不是没要求咱们帮忙吗?你那么积极干什么,别到时候白用功了。”

    “索性你最近也没事,而且,我认为那位将军迟早会过来寻求帮助的。”

    先不管连滟熙的猜测是否准确,暂且继续探讨这鬼节的问题。

    鬼节,七月十五,乃这一年之中阴气最重之日。

    而且,据传说,这一日鬼门打开,那些个还没有转世而且想来看望亲朋好友的鬼魂,也会一道出来。

    连滟熙对于中元节的很多传说,并不十分相信,因为就她肉眼所见,就算是平常,鬼魂也不见得少到哪去。只不过,这一日的空气却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的阴森。

    但饶是如此,连滟熙也不会感到害怕,她从容的坐在屋子里独自下棋,眼前,却是她的曾祖父。

    一人一鬼,下棋十分专注,就连丫鬟们走入房间,也未曾发现。

    碧月进屋的时候,瞧连滟熙下棋如此专注,也不好打扰,便将准备好的茶点放在一边就退下了。

    她刚离开屋子,就被秋水拉了过去。

    “秋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你没听见什么?”秋水警觉的问道。

    碧月感到莫名其妙,想了想,便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秋水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今儿好似听见姑娘自己在说话。”

    她的话音刚落,连滟熙却是刚刚走到门口,听见了这句话。柳眉蹙起,心中却是提高了警惕,虽说自己这院子里的人嘴巴都十分严,可是万一真走漏风声,那么到时候,自己可不就要倒霉了?!

    前世浸猪笼的记忆,可是非常清楚的啊。

    心中虽然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好在是秋水和碧月,至少他们两人对自己是忠心的。

    秋水和碧月悄悄说话,浑然未觉有人在一旁听。

    碧月听秋水说了半天,只觉得邪乎,当下就十分担忧的说道:“你说的当真?今儿中元节,说这些当真是让人听着可怖。”

    秋水合成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听着很是离奇?可是,当真是听见了啊。

    “我自是不会骗你的,这事情我倒不十分有把握。”毕竟是在屋外听的,姑娘日日独自一人在屋中,自言自语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是今日隐约听到什么将军大人的,当真是有点儿害怕。

    “咯吱~”连滟熙猛的推开房门,木门摩擦门槛发出响声,她淡淡的看向两人,说道,“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

    秋水和碧月刚刚正在私下里说她,此刻自然是下了一跳。当下都低头不语。

    连滟熙没有继续询问,而是仔细的审视两人。

    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人都是我身边最为得力的丫鬟,此刻说这些话,当真是叫人好生失望。”

    “姑娘~奴婢知错了。”秋水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连滟熙轻佻柳眉,从容的样子看不出一点儿气恼:“这有什么对错?说来,你们也不过是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罢了。”

    “姑娘!”秋水见连滟熙一点儿也不神奇,这心里面反而越来的不安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姑娘这心里到底是想的什么事情?如此这般,当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今儿起,你们两人就都在澔哥儿身边仔细伺候,以后我这里,只要琳琅就够了。”连滟熙没有说出任何的惩罚,只是调整一下两人的工作。

    “姑娘,您就让奴婢呆在您身边吧,琳琅年纪小,不会伺候人的。”碧月有些着急了,自从秋水去澔哥儿那边后,她就是六娘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在这雯雪阁里,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丫鬟。

    连滟熙十分平静的看着两人,缓缓说道:“此事你们究竟错在哪里,我也懒得去说。不过,你们且要记得,今儿这话若是传到了外面,后果如何,想来就算是我不说,你们也该是知道的。”

    雯雪阁虽然比在莫城的时候要安逸很多,可是这儿那些小丫鬟谁是谁的眼线,此刻也未可知。连滟熙知道疑心病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却不得不防啊。

    碧月秋水听她说到这个,小脸瞬间煞白,姑娘说的乃是实情啊,倘若当真是传出去……那么姑娘必定是要倒霉了!

    秋水噗通跪在地上,连忙磕头道:“奴婢知错了!”

    连滟熙浅浅一笑,看着后方围观的一众鬼魂,平缓的说道:“你们且归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

    此话是对鬼魂说的,也是对秋水和碧月两人说的。

    鬼魂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实际上是因为上京的鬼魂界,已经有了连滟熙这位见鬼者的传言。他们有些是好奇,有些则是有事相求。

    古奇在连滟熙身边飘荡,看着那一大*的鬼魂,对她说道:“我先过去打探情况,不过,若是真有那么多,相比你那儿就算是想帮忙,也是不行的了。哎,每年这一日,都有那么多鬼出来串门,看着真心纠结啊。”作为一只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鬼,古奇表示想串门也没地方串啊!

    连滟熙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直接进屋继续下棋。RS 


第107回 绿豆百合汤

    上京的夏日是十分炎热的,连府上下在在这样的时日就好似被蒸腾一般,众人都是懒得动弹。

    说来,连府之所以会这般,也是因为李氏在到达上京之前,没有安排妥当的缘故。往年里在莫城,每年的冬日都会专门存冰,而今年因为举家搬迁来此,所以很多都没有准备妥帖。

    待到来到上京夏日将领的时候,却是发现这上京的冰块,也不是那么好弄的。

    上京达官贵人太多,因此冰块十分紧俏。而李氏虽然购置了一些,却不是府上人人都能用上的。

    李氏那儿自然是要有,另外就是彩斓斋和飞花斋。

    而至于雯雪阁那样的小院落,那就是被完全忽视了。

    不过,好在雯雪阁最近总是有鬼来访参观见鬼者,因此这屋子里阴风阵阵,还当真算不得十分炎热。

    就如连滟熙之前设想的一样,凌将军没过几日,就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凌荣祥脸色十分难看的看向连滟熙,板的很紧,硬邦邦的说道:“你有什么条件,直说。”

    连滟熙能从凌荣祥那儿得到什么消息呢?这个她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上京,好奇的事情,和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是想不出来。

    “小女子做事素来都是有原则的,此事待到我帮你寻到夫人后,再提不迟。”

    凌荣祥狐疑的看向连滟熙,“你就不怕我会反悔?”

    连滟熙摇摇头,说道:“将军大人乃铮铮男儿,如何会做出那样反悔的事情?此事莫说是别人,小女子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能够为了妻子的誓言而在人世间徘徊的鬼魂,如何会走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这个连滟熙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凌荣祥听连滟熙如此说,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这小姑娘真是个不错的啊!

    答应了大将军寻妻的任务,连滟熙自然是要行动起来。

    她从之前让古奇打探的上京所有方家的人中,挑选出可能的人家。顺带着也让琳琅给安瑞传话,叫他想法子去打探十二年前这府邸主人的事情。

    两方同时行动,没多久,这还真打听出了一些事情。

    十二年前,这里还是将军府,凌将军在那个时候,可是相当的风光。从打探的情况中了解,凌将军当年连打几场胜仗,备受先帝宠爱,虽然最后战死沙场,然后先帝却是给凌家以忠烈侯的称号,并且重新赐了府邸,在上京南边。

    不过,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家风水不好,虽然说当时被封为忠烈侯,且子孙世袭其爵位,然而在三年前,凌将军唯一的儿子却是再次战死沙场。虽说之后先帝再次给凌家封赏,然而却并没有给凌家带来任何好运。

    现在,凌家只剩下凌将军的遗孀方氏,以及儿媳刘氏,和五岁的小孙子。

    连滟熙听到两方打探的消息后,那是唏嘘不已,待到凌将军再次出现,她就如实的将自己了解的情况通通说了出来。

    凌荣祥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死后,家里会是这样的情况,一面难过,一面又感到伤怀。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儿子与他一样战士沙场,心里那是十分心痛的。

    凌将军在难过中化作黑雾离开,去了上京南边的忠烈侯府。

    而连滟熙这边,却是没有休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月也快要到了,而女学一年一度的招生日,也到了。

    本来这样的机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的。

    不过好在嫂子上官氏心善,向李氏提出让府中的姑娘都去试一试,这能不能成是一回事。不过,上官氏却是提起了其他府邸的那些太太可都不管嫡庶,都让其去女学念书的。

    上官氏的暗示在李氏的心里确实埋下了种子,以前她总觉得那些庶女不管做什么,都是浪费府中的银钱,至于外出念书什么的,那也绝对是奢侈。

    可是,李氏虽然比较吝啬,但是也极其要面子。

    这上京其他府的主母都让庶女去念书了。那如果自己不让,是不是会让人觉得自己不贤良?

    在名声与金钱中衡量一番,李氏最终选择了前者。

    而李氏这个决定提到连珏那里后,得到了很大的肯定以及赞许。

    连珏表示夫人这个决定那是非常正确的。他在上京住了几年,对于上京的情况也更加了解。他十分清楚上过女学的和没有上过女学的姑娘以后嫁人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差距。

    在他看来,女儿养了那么多年,等到真正要用的时候,那自然是要发挥最大的作用。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珏认为去上女学,能让女儿们的条件变的更好,如此这般,也能让自己在女儿嫁人这一块,获得更大的利益。

    面对连珏的赞许,李氏心里十分高兴。只觉得自己十分明智,同时也对上官氏这个儿媳可算是有了一点儿好印象。虽然总体说来,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不过至少目前看来,还是十分不错的。

    上官氏自从有了嫡子之后,那日子自然是过的比之前好了。虽然说相公依旧还是如以前那样喜爱寻花问柳,对待屋子里的通房小妾也十分宠爱,但是,总归自己现在有嫡子,这生活也算是有了盼头。

    上官氏日子过的舒坦了些,同时也越发觉得当时自己在府中日子难捱的时候,连滟熙是个好的。

    因此对于这个小姑子,那是十分的看重。而她这样的行为在连渝看来,却是十分不好的。

    “你平日里多多关心母亲和四娘就是了,何必浪费这个闲心,给六娘送绿豆百合汤?”连渝在听见上官氏嘱咐铃铛送甜汤给连滟熙后,十分不满的说道。

    自己相公是什么德行,上官氏自然清楚。

    说实话,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对于府中的庶出姐妹,那是没什么好眼色的。不过,自己母亲是个贤淑的,那些姨娘也都守本分。总体说来,虽然上官氏不喜欢那些庶出的姐妹,可却也算是有些姐妹情谊。

    但是嫁入这里后,她却发现在连府,那些庶女的日子过的真算不得什么好。

    天天都是被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除了有些特殊的时候,邀请的时候提到庶出姑娘了,才有可能出来见人。而这其中,最可怜的莫过于连滟熙了。

    小小女子,没了姨娘之后,弟弟又是个痴傻的。

    李氏又十分狠心,将其丢在莲月庵那么长时间不准她回府。

    上官氏对于小妾什么的虽然十分厌恶,但是对于其他的人,还算和蔼,也很心善。因此,想到自己落寞的时候连滟熙对她的友好,此刻自然是会想着一些。

    而现如今,听到相公这样说,她隐约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上官氏说道:“相公,母亲那儿自然是不能送绿豆百合的,今儿一早,我就叫人炖了份冰糖燕窝,待到凉透了之后,就会送到母亲那儿的。”

    “哦?”连渝听后不置可否,双手展开,好让一旁服侍的丫鬟帮忙将其香囊配饰带好。

    上官氏知道这是相公又要出去玩乐了,虽然想要阻止,可是又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徒惹厌烦,当下也不说其他,只从丫鬟那儿接过香囊,给连渝带好。

    连渝准备妥善之后,便径直离开了彩斓斋,至于去了哪里干什么,这可就不是上官氏能过问的事情了。

    不过,就是因此,上官氏这心里面,总归是有些不痛快的。

    当下只叹了口气,对身旁的铃铛说道:“等会儿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再备些凉好的甜瓜。”

    铃铛福了福,自是下去准备。上官氏则是去看自己的孩子培哥儿。

    连滟熙这会子,却是再次迎来了凌荣祥。

    “将军大人已经看过您的夫人了?”

    被黑雾笼罩的脸此刻越发黑暗,叫人看着,白白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连滟熙并不十分恐惧,阴森的鬼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凌荣祥缓缓点头,说:“见是见到了,可惜,她听不见我说话。”

    “这是自然。”又不是人人都有连滟熙这能力,听不见,看不见,也是正常的。倘若将军夫人真的能看见凌荣祥,那么连滟熙才感到惊讶呢。

    凌荣祥抬头,突然双手作揖,弯腰道:“小姑娘,还望你能再帮本将军做一件事情。只要能成,不管是什么要求什么交易,本将军都会答应的。”

    这话说的突然,连滟熙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缓缓点头,说道:“凌将军莫要如此,只要是小女子能够做到的,必然会帮你。”

    “求你去见我的夫人,将一样东西送给她。”

    “东西?”连滟熙诧异,“什么?将军要求的事情,可必须要是小女子力所能及的,如若不然,那也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那是我与夫人新婚不久的时候,我出外打仗,夫人便送了我一枚平安扣,我当初深怕出门在外给弄丢了,所以便收在家中,后又怕夫人发现,所以便偷偷藏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RS 


第108回 将军也有青春

    凌将军当年也是有青春的,这年轻的时候做一些浪漫的事情,那也十分正常。

    当年虽然已经住在这个地方,可是面积却没有这样的大,现在连府很多地方,也是后来才扩建的。

    而在那个时候,凌将军的居住的宅院很小,但是与其夫人的感情,却十分深厚。

    那时候在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富裕的时候,将军夫人为了保佑夫君平安,咬牙买了羊脂玉的平安扣。在那时候家里的条件来说,绝对是可以称得上奢侈品了。

    而凌将军在感动之余,又十分的舍不得,所以便瞒着夫人偷偷藏了起来又担心被发现,所以那藏匿的地方,是非常隐蔽的。

    后来随着凌将军打的胜仗越来越多,将军府的面积不断扩大,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当年的奢侈品显得不那么名贵。更多情况下,凌将军是把这个平安扣当做一种纪念品来看。

    作为纪念品,这个平安扣的意义还是相当重大的,因此凌将军就决定把这个当做一种类似青春的回忆来收藏,待到晚年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算是一种对于过去美好回忆的纪念。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只可惜凌将军英年早逝,这样的美好梦想,却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连滟熙,将那平安扣找到,然后送到将军夫人手中。

    这个要求说起来,并不算十分难,连滟熙虽然不是很容易出府,可也是有些机会的,只不过这事情要如何操作如何处理,却是还要好生的计划一番。

    连滟熙想事做事之前,素来喜爱思虑周详了再行动,因此这时候,对于这些事情,越发的考究思虑起来。

    出去的机会极少,不过眼下正好还是有一个的。

    连滟熙记得当年来上京的第一个夏季,连二娘就邀请了李氏、上官氏、何氏以及诸位姐妹去她那儿做客。而那之后,又安排姑娘们出去看花灯。到时候,还真是有机会单独行动。

    虽然有这样的记忆,可是到底这辈子是不是还是如上次一样,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现在,也只能看情况了。

    实在不行,此事也能交托安瑞去办,只不过那效果,却不是极好。

    凌将军的请求提出后又过了小半月的时间,连二姑奶奶当真是给府上发来了请帖。这其中特意强调了几个庶出的姊妹,以及其同母的弟弟连澈。

    这连二娘闺名唤淑熙,当年刚刚嫁人的时候,相公也不过是还算殷实的人家,本人又刚刚考中秀才。说来这条件什么的,绝对是够得上下嫁的资格。

    当年李氏看上这户人家,也不过是觉得能够少给下嫁妆。

    熟料这连二娘也算是个好运的,嫁的这个相公还算上进,没过几年就中了进士,后来便入了翰林院。

    李氏瞧见庶女过的日子这般顺,又当了官太太,这心里还真是不通过。只不过瞧着相公连珏在这件事情上十分愉悦,且又沾沾自喜,直夸自己当年慧眼识英雄,才能给女儿挑了个这样好的夫婿。李氏也就只能在一旁强颜欢笑,不敢露出恼怒的情绪。

    但是,李氏却是真的不舒服了。

    庶女都是值得讨厌的,她现在不能对连二娘做什么,可是却能够对连澈做些甚么。

    李氏做什么事情,都是喜欢来阴的,而对连澈不好的第一步,就是给他银钱,让他到外面随意玩乐,其目的则是希望他不学无术,让相公对这个庶子完全厌弃。

    然而虽然她是这样想的,只可惜连澈却不是这样的人。

    连澈自懂事起,就在姨娘和姐姐的教导下,十分明白作为庶子想要出人头地,那是十分之男的,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发愤图强,依靠读书这一条路,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因此,虽然表面上连澈得了钱,好似是要出去玩乐,可实际上,却是去了上京最有名的儒林书院。以进修的名义,每日里在这里念书,这时间一长,还别说当真是结交了一些喜爱交谈学术问题的好友。

    而与之相反,连家的嫡长子连渝过的那就绝对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李氏对于嫡子和庶子的教育问题,是绝对煞费苦心,然而结果如何,这个从目前来说,她还是不知道的。

    此刻当务之急,是面对连二娘的邀请,她要做出去还是不去的决定。

    “老爷,论理二娘提出邀请,咱们也是要去的。可是现下暑气还盛,这般过去,想来也是十分麻烦的。”李氏一脸的贤妻良母,语重心长的说道。

    连珏对于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那是从来不去思考的,但是,对于女婿如此有出息,他心里高兴。可是又想到这些年,自己就二娘成亲当日见过一面。这心里难免有些后悔。心里对于李氏当初不让二娘大办婚事这件事情,难免有些怨恨。

    他认为当初都是因为李氏在这样的事情上,太过贤惠,所以才导致自己虽然现在有如此一佳婿,可是却极其不熟的问题。这个表示非常的不痛快。

    李氏这会子虽然看相公的脸色不算好,可是却也猜测不到她这是什么想法。只不过多年的相处使李氏对于连珏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的心里还是非常明白的。当下也没有说其他,只是默默不语,淡定等待。

    “好些年没见了,我这心里也十分想念二娘。既然她有心孝敬咱们,那还是去一去为好,省的到时候别人说闲话。”连珏说完这番话,直接起身,“我且去郑氏那坐坐,你先歇着吧。”

    李氏心里那叫一个气恼,这从老爷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现在就要去那老狐狸精身边了?!

    虽然心里气愤,但是表面上李氏却是格外的贤惠,她温柔大度的微笑,小声叮咛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语,一路陪伴在其左右,待到走出听风苑,才算是完事儿。

    只不过,待到连珏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时候,李氏脸上的笑容也就直接消失,转而是冷酷如冰霜的表情,对着身边啊的丫鬟海潮说道:“既然要去二姑奶奶的府邸,那咱们也要好生准备着,你今儿且去二房那说一声,然后再去告知几位姑娘,顺带着,记得嘱咐他们到时候要穿上今年夏日的新衣裳。”

    李氏素来是喜爱做表面工作的,甭管在府上是什么样的日子,反正这出门,绝对是要穿好的,让别人瞧不出什么不好,也省的外人说三道四。

    待到这句话传到连滟熙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高空悬挂着一轮玄月,星空璀璨十分好看。

    然而在这件事情决定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姑娘哪里来的新夏衣?前两年因为在莲月庵,这衣裳都是极其素净的。今年到了上京之后,除了上次去林府的时候穿了件好的,这以后哪里有送新衣服过来?”碧月抱怨的说道。

    柳嬷嬷这时候走了进来,瞧见碧月在抱怨,当下就扯着嗓子嚷道:“你这小蹄子,胡说个什么呢!”

    连滟熙眉头微蹙,冷冷的看向柳嬷嬷,道:“六娘知道嬷嬷这般是好意,然而你这叫外人看了,还以为连家的奴才都是比主子厉害呢。”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语调是十分平缓的,可是柳嬷嬷听了,却好似入了冰窖一般,十分的寒冷。

    这柳嬷嬷虽说现在还是会向李氏报告事情,然而她这几年也算是看出来自己最后需要依靠的主子,估计还是连滟熙,毕竟这在外人的眼里,自己都是连六娘的嬷嬷。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嬷嬷也越发的了解了自己的这位主子。又因为后来了解到当初海棠的事情就有连滟熙在其中推波助澜,所以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柳嬷嬷对于连滟熙,那是越发的敬重畏惧了。

    “姑娘这话当真是误会老奴了。”柳嬷嬷谄媚的笑着,讨好说道,“老奴这不还是担心这小蹄子胡言乱语,惹得太太误会姑娘们。”

    碧月瞪了柳嬷嬷一眼,虽然想要说话,可是又想到自己似乎真又是说错话了,当下也不敢造次。毕竟因为自己这嘴巴和冲动的性子,没少被连滟熙责罚。

    连滟熙淡淡的看向碧月,虽然知道这是个忠心的丫鬟,可是这样的性格,却是如何都无法重用的。

    考虑到这些,她虽然有些惋惜,却也只能这样了。

    当下不说其他,只径直回屋休息。

    这夏衣的问题,她是真心不用考虑的。李氏虽然喜欢苛刻庶出子女,然而表面工作从来就没有差过。因此她绝对不会让连滟熙穿着寒酸的出门。正好相反,绝对会让旁人绝对她作为嫡母,对待庶出子女是最好最仁慈的。

    连滟熙细细回忆前世的具体情况,然而却因为年代久远,记得不十分清楚。只隐约记得那一次自己觉得穿的不会寒酸。但是到底是如何有了新夏衣,这个却是一点儿也不记得的。RS 


第109回 僧服也算新衣裳

    就如连滟熙想的那样,虽然发现她木有新夏衣是出发当日的事情,然而等到真正出连府的时候,她的身上确实是穿了一件崭新的裙衫。而且光从料子来说,那绝对是最好的丝绸。

    虽然这个获得新衣裳的过程,有一些坎坷……

    李氏这一次出门反正是咬牙切齿了,她是真心没有想到这临出门的时候,居然会瞧见连滟熙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僧服,头发上系了两白布条,就出现在自己和连珏的面前。

    “六娘,你怎生这般打扮?”连珏这次是下了一跳,尤其是连滟熙现在的容貌越发向方氏,他这一下子就思念了起来,且又瞧见女儿穿的如此朴素,这心里一下子就泛酸难过了起来,眼中也流露出了歉疚的情绪。

    虽然说,这里的歉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散了,转而则是对李氏的不满。

    还以为是个贤惠大度的,却不想居然是这样?

    虽然说庶女没必要用的比嫡女好,可是也不能这样吧?怎么说,也该打扮的像点样子,不给荣欣侯府丢脸吧。

    何氏素来和嫂嫂不对盘,此刻有了机会,不说一下,那也太浪费机会了。

    当下,她就摆出一副怜惜同情的样子,上前拉住连滟熙的下手,拿起绣着玉兰花的罗帕擦拭着眼角,说道:“可怜见的,这两年不见,六娘你怎么还这般瘦小?”

    连滟熙这时候自然不可能继续淡然了,她虔诚的微笑,无比真诚的说道:“二婶你想是记错了,六娘比之两年前,还是高了一点儿,虽然不若七妹妹,可也是比以前强的。”

    “二婶知道你是有孝心,可是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啊?你瞧瞧现在这前胸贴后背的,旁人不知,还以为咱们荣欣侯府虐待庶女呢。”何氏素来说话就是口无遮拦的,此刻也是如此,她嗓门很大,身边一圈儿的下人都听到了。

    他们虽然知道二太太说的是真话,可是毕竟主母是李氏,此刻自然是不敢造次的。

    连珏听了这话,更加不快活了,这可是有关荣欣侯府的面子问题啊!如何能够马虎?!

    李氏听何氏说这番话,那心里叫一个气,妯娌神马的,太TM的恶心了!

    连滟熙诚惶诚恐的抬头,小百花姿态十足,天真烂漫的说道:“婶娘你真的误会了,母亲对滟熙十分好的,每月都有送好些月例给我的。而且我这身上的衣裳,也是母亲知晓我喜爱穿,特意命人给我做的。”仔细说来,连滟熙今日穿的也是新衣裳,只不过呢,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她特意将前些日子连潆熙送过来的这套专门用来恶心她的衣服穿上,也是想要小恶心李氏一把。

    她这话说的无比诚实,李氏虽然苛待庶女,但是也不能就那样直接把人给饿死,所以这每个月还是给个饭钱的。只不过,这个饭钱也就真心只是饭钱而已。

    而李氏这时候也说不出个其他,只暗自恼怒这个六丫头太坏太笨,虽然这也还是新衣裳,可是如何能在这样的时候穿呢?另一面,又觉得这是连滟熙故意为之,其目的也是不纯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李氏想要细想,也没有时间,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老爷误会自己苛待庶出子女。

    然而,虽然连滟熙是这样说了,可何氏却是不相信的,自家嫂子素来就是惯会装模作样,也就是在外人看来是贤惠大度的,这私底下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呢,这有些话她也是不好明说的,只是万分怜悯的看向连滟熙,一个字都不说,只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其称之为新衣裳的装束。似乎是想从其中看出一丝证据,来证明李氏对待庶女,确实是不错。

    连珏有些不高兴,这是因为李氏没有将后宅安排妥当,所以才导致连滟熙这身打扮,给自己没脸。但是,真其他问题,也就没什么了,不过是个庶女,又不是珍珠宝玉般的嫡女。

    李氏这时候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当下开口就斥责柳嬷嬷,只说道:“你这平日里是怎么当差的?六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难不成也不懂事?这样的日子,还由着她性子穿这样的衣服?!”

    柳嬷嬷这时候真心是有苦说不出啊,她只能在等到李氏骂够了之后,瞧瞧在其耳边说今年夏日根本性没有给连滟熙做新衣裳。

    然而,柳嬷嬷虽然自认为声音很小,可实际上她年纪大了,这耳朵有点儿背,再加上其嗓门当真算不得什么小。

    这一说话,眼下李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连珏听到这话,那脸色更加不好,心下对李氏更加不满。

    而何氏则又是摆出一副同情心泛滥的样子,拉着连滟熙的小手,上下打量。

    李氏心里越发生气了,可是偏偏不能发作,这憋屈的样子,别提多难看了。她瞪了柳嬷嬷一眼,怒斥道:“净胡扯!每年夏日的衣裳都是有定数的,其他姑娘都有,如何会直接漏掉了六姑娘的。”

    她话音刚落,连滟熙就接着开口说道:“柳嬷嬷你说那话是不是想要诬陷母亲?莫说是母亲不相信了,这等胡话,我也是不信的!母亲如何会单单漏了雯雪阁的夏衣?一定是绣房的人太过忙碌,还在赶制而已!”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实际上啊,是雯雪阁一整个园子的夏衣都没有发放?

    李氏听的是咬牙切齿,只越发觉得这是连滟熙故意为之,可是偏偏此刻是不能发作的。

    连滟熙这样说,自然也是做足了打算,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淡定从容的窝在雯雪阁,实际上,之前上官氏劝她的话,心里还是非常明白的。在这个府中,她必须要有靠山。而一个嫂子,那是绝对不够的。

    虽然她十分痛恨李氏和连家,但是连滟熙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让前世害自己和今生害死方姨娘的人不得好死。

    如果当初澔哥儿没有出声,连滟熙估计会打算与李氏、连家同归于尽。但是现在有澔哥儿了,她不能不管不顾,毕竟当初是答应了方氏一定要照顾好澔哥儿的。

    有了这样的打算,一切就都要有机会。

    连滟熙此刻的想法实际上并不是非常的复杂,只是单纯的要让李氏不好的一面展现在连珏的面前。

    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能造成根本性的问题。但是连滟熙深深知道自己的父亲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极其好的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信任不看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小的缝隙总归是会越来越大的。

    因此,她今日才会这般做。

    “六娘,你今年的夏衣还没有发到?”连珏虽然平日不过问后院的事情,但是现在听到了,而且这是关系到连家的名声问题,他自然是要格外关心的。

    连滟熙格外天真的微笑,说道:“父亲,我已经派丫鬟问了,说是很快就赶制好的。说来也没什么的,六娘素来不喜爱那些花花绿绿的,这衣裳是四姐姐送的,而且四姐姐说来,六娘穿这个,格外的合适。”

    合适?!

    一个小丫头,能够适合僧服?!

    连珏是知道连滟熙之前在莲月庵住了两年,不过他还是比较相信这是因为六娘是个至孝之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然而,他却忽视了这个女儿的年纪在那儿摆着呢,想要让她真的了解所谓的孝道,这个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时间来磨合。

    连潆熙在一旁听的十分快意,没错,六妹妹就是适合这样的衣服!

    李氏却脸色一变,这个死丫头这样说话,看来是冲着连潆熙了。

    “四娘,你当真这般和六娘说了?”连珏一脸的严肃,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就是连潆熙做的不对了,如何能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呢?

    适合穿僧服,那不就是想让妹妹出家当尼姑吗?

    荣欣侯府这样的人家,如何能让女儿去出家当尼姑?这外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此刻连潆熙还没有意思到这个问题,按照她的想法,母亲对自己这样宠爱,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那样做的不对,那么父亲也应该是一样的。毕竟从小到大,父亲也是十分宠爱自己的呢!

    “是啊,父亲。六妹妹自从从莲月庵回来后,这有事没事的,就在那儿波动佛珠玩。所以女儿觉得她必然是十分喜爱的,所以我就叫人将她今年的夏装通通改成这样的衣裳了。”

    李氏这时候真心是恨不得堵住连潆熙的嘴巴,有些话心里这样想就算了,如何能够表现出来?而且现在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

    何氏听后瞬间觉得与之相比,自己的女儿连菏熙真的是比连潆熙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这说来李氏虽然是苛刻小气了,可是也不蠢笨啊,怎么生出的女儿,却是这样的性子?!

    连潆熙此刻还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洋洋得意地笑着,甚至还向连滟熙投向炫耀的表情。RS 


第110回 众所周知的秘密

    连珏越听越生气,这居然是她的嫡女?!

    居然说出了如此不稳重的话!

    “闭嘴!”一声喝令,倒是让连家众女眷吓了一跳。

    连二老爷素来惧怕其兄长,当下连环就说道:“大哥,我还有公事,先行告退了。”

    何氏瞧见相公这般就跑了,心里很是不快,但是,转念想着也就是因为相公是这胆小性子,所以自己的生活才能如此如意,也见不到那些个糟心的妾室通房。

    当下腰杆挺的越发直了,继续疼惜的看向连滟熙。

    连滟熙被看的不自在,然而这时候目标是连潆熙,她也不好说其他,只是继续十分天真烂漫的向连珏一再表示嫡母根本性就没有亏待她。

    平心而论,李氏虽然对连滟熙不好,不过也不至于将其饿死。

    所以连滟熙在说李氏的好时,那是一点儿假都不带,各种的诚恳。

    然而话听到连珏的耳朵里,那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女儿如此,莫非是因为惧怕了什么?

    连珏有猜忌,随后也回忆起了方氏的温柔善良。按照他的想法,方氏既然是那样的性格,那么作为她的女儿,连六娘也必然是如此。所以此刻根本性没有考虑过连滟熙是别有居心的问题。

    反而是斥责了连潆熙一顿,最后还罚她回飞花斋,禁足三月。

    这样的惩罚,说起来真不算重。

    连滟熙听后内心冷笑,想起当初被诬陷偷簪子时候的情景,连潆熙这处罚,真是非常的轻松啊。

    不过,眼下这样也足够了,什么事情,都慢慢来嘛。

    连潆熙是第一次被连珏如此才斥责,当下就蒙了。傻傻的看向父亲,对于这个决定,真的是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也非常不能够理解,素来疼爱她的父亲,为何会为了一个庶女,而做出这样的惩罚。

    这……不科学啊!

    实际上,这若是换做其他一个状态,连珏还真是不会这样,可是今儿弟弟弟媳都在,连潆熙又说出那样不知姐妹情谊的话,这若是罚的太轻,那也是不合适的啊。

    连潆熙就这样被带回了飞花斋,这一次的聚会,算是不可能参加了。而且倘若真是要禁足三个月,那么九月份的女学入学测试能不能参加,也绝对是个问题,

    李氏此刻是恨透了连滟熙,若不是因为她在家中排行老六,真恨不得现在就随便嫁给个什么人去做妾室。只可惜连珏现在就在身边,自己很多事情不好明着去做,当下只暗暗打定主意,待到连滟熙婚事的时候,必然要为她挑选个最不好的亲事,最好是能让其一辈子都过困苦的生活,抬不起头来。

    连滟熙此刻浑然不知李氏的心思,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不多,但是有一点是一点,以后慢慢积累嘛。

    连潆熙被禁闭了,与此同时,连滟熙的衣裳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虽说她个子矮小,但是这衣裳稍微肥大一些,也说得过去。李氏派人将本来是给连潆熙的衣裳拿来给连滟熙。

    那是一套藕荷色的碎花裙衫,上面绣着粉色小花,其中又偶尔点缀了一些绿叶,说起来,当真是极其好看的呢。

    碧月一边服侍连滟熙换衣裳,一边感慨道:“姑娘明明也是好颜色的,只可惜平日里穿不了这些好的。”

    “嘘,”连滟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转而严肃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不喜欢穿这些衣裳,以后莫要乱说。”

    碧月听姑娘这样说,只觉得一阵心酸,姑娘那里是不喜欢穿啊,明明是没那个机会穿好衣裳。这样的年纪,又生的跟花朵一般,哪里会喜欢穿那样丑陋单调的僧服?

    不过这时候,碧月也只能撇嘴说一句是。

    换好了衣裳,连滟熙这才坐回了马车。

    因为换衣服耽误时间,而连珏和李氏都认为不值得为了一个庶女等待,所以就先走了。转而是给连滟熙留了辆马车,让她换好衣裳后,速速过去。

    “连滟熙!”连潆熙在连滟熙就要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跑了过来,身边是两个满脸惊恐的丫鬟拉着她。

    “姑娘~姑娘~您这个样子,老爷到时候可是要生气的。”

    “爹爹不疼我,我管他做什么!”连潆熙气恼的甩开身边的丫鬟,头上的发钗头饰因为刚刚的争执而有些散乱。“连滟熙,你好样的。哼,今日且让你得以着!以后,定然要有你好看!”

    连滟熙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就好似面对没有生气儿的死尸一般,懒懒的说道:“四姐姐这般说,六娘是不明白的,说来,六娘虽然不如四姐姐好看,可也算不得丑陋。想来,也是不需要让四姐姐你给我好看了。”

    这话说的让连潆熙气的吐血,她冲上前去,想要去打连滟熙,却是被身后的两个丫鬟死死拽着,虽然四姑娘是可怕的,但是比起大老爷来说,那就不够看了。

    小BOSS虽然恐怖,但是大*OSS才是值得畏惧的,因此两丫鬟是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让四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倒霉遭殃的,绝对是他们自个儿!

    连滟熙对于连潆熙是一点儿也不惧怕的,此刻也懒得看她在这儿挣扎的样子,只径直上了马车,随后让碧月将车门关上赶紧启程。

    甩开了连潆熙,碧月开始是高兴的,但是这兴奋头过了后,又担忧了起来,“姑娘您这般真的没事么?今儿这般,可算是将太太和四姑娘给得罪透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如何办啊。到底说来,太太那可是掌握着姑娘您未来的命运啊。”

    连滟熙也是明白人,这点儿道理,如何不知道,她微微叹气,稚嫩的脸上满满的无奈:“你当我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只不过,你觉得我若是不这般做,难道母亲还会对我就好了吗?该少的,绝对不会多,该有的,绝对不会有。我能做的不多,也就只能在眼下为自己争取一些了。”

    “可是以后呢?姑娘你不能单单只看眼下啊。”

    “以后的事情不好说的,我能不能安稳活到嫁人的虽说,也是未知数。”虽然前世的死可以说是被人谋害,但是谁又能知道这辈子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呢?

    她从古奇那儿了解到,人的死亡都是有定数的,兴许自己的命里,就是该那时候死呢?

    或许,这样的想法是有点儿消极,然而连滟熙不得不承认,她真心是觉得,极其有这样的可能。

    “姑娘莫要说这样的胡话!”碧月听了是吓一跳,赶忙在那儿呸了两声,随后双手合十祷告着。只说让那些个菩萨佛祖的,莫要相信自家主子说的话。

    连滟熙一笑置之,也不管其他,马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前进,虽然没有赶上连家的大部队,不过到达钟府的时间,也不算迟。

    此刻偏门处守着的婆子瞧见来人,当下就笑嘻嘻的上前迎接:“想来这位便是连六姑娘吧?”

    “嬷嬷,有劳了。”连滟熙下了马车后,客气的说道。

    那婆子衣裳穿着十分鲜亮,一看就知道是在主母身边得力的。

    连滟熙以前就知道连二娘在钟家过的十分得意,尤其是在自己的夫君入了翰林院后,那是更加有底气了。虽然对于庶女的出声很是不喜,可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叫人说不出一个差字。不管是仪态举止还是平日的言谈,那都是活脱脱的嫡女范儿。

    当然了,也正是因此,李氏才能在上京获得好名声。

    谁不知道连家的主母是个仁厚慈善的?不光是将嫡女教导的好,就连庶女的教导也都是顶呱呱的。

    连滟熙心中冷笑,她如何不知李氏最在意的是什么?

    她不能和李氏同归于尽,也就只能够在这样的方面,好好的恶心李氏一把了。

    当下,连滟熙却不是那落落大方的样子,转而一脸的怯懦胆小,将被主母压迫的庶女形象是表现的淋淋尽致。

    那嬷嬷瞧这六姑娘是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心下鄙夷,转而也暗自的猜想那位表面看起来是如此仁厚的李氏背地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不得不说,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人民的想象力同样也是丰富的。

    嬷嬷同志通过自己的脑补后,将这主母苛待庶女的八点档狗血故事彻底的丰满了起来,尤其是因为她是连二娘身边的得意人,对于大少奶奶的娘家情况也是了解的,因此她也知道这六姑娘的母亲在两年难产去世,而生的虽然是个小子,却是个天生的智障。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那外人必定要猜疑是这个府邸阴私事情做多了,才会这样。

    而实际上澔哥儿的事情连家对外都是保密的,不过,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人们虽然知道,也不过是不明说而已。

    这连四少爷的事情,实际上已经算是总所周知的秘密了。

    当然,之所以这个秘密的传播面积会如此广阔,这个和连滟熙在莲月庵的经营策划,也是有一定的联系。RS 


第111回 深感意外

    连滟熙之所以会这样做,在旁人看来,或许觉得这是利用了亲弟弟。但是在她看来,却是不得而为之。

    这样的事情,如果可以,自然是不愿意让大家知道的。

    但是有一个道理,连滟熙很清楚,那就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或许能够隐瞒那么几年,但是澔哥儿迟早会长大,待到澔哥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连家再想隐藏,那也是藏不住的。

    所以,既然事情迟早都会发生,那么连滟熙认为还不如由她来说这件事情。至少这样做,对自己还能有些用处。毕竟有时候,同情也是一种武器。

    “嬷嬷,敢问他们现在在哪里?”连滟熙软软的问道,她本就年幼,生的又标致,此刻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还真是很萌。

    不管是过去现在,萌的事物和人总会让女性会有一种法子内心的喜爱。

    此刻也不例外,嬷嬷表示这六姑娘虽然胆子小了点儿,可却真心是个可爱的啊。唉,可怜见的,人家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连六娘可不就是这样的情况。更何况她的那个傻弟弟,还是自己亲自抚养。这说来,连夫人还真是个狠心肠的,居然让这样弱不禁风、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做这样的事情?

    嬷嬷表示这样的人会去以后一定要好生的说个那些个老姐妹和小丫鬟。

    虽然说,这主子的闲话不能乱说,但是在这位嬷嬷的心目中,那李氏可不是她的主子。而自家主子只是不准奴才们说自己府上的闲话,至于外面的,这个可就管不住了。

    连滟熙坐上了一早备好的轿子,这没多久的功夫,就传过来月亮门拱门回廊什么的,来到了钟府的正厅。

    此刻钟庆与岳父连珏以及几位小舅子一块儿探讨男人之间的事情。

    而连淑熙则是温柔贤惠的招待李氏、何氏以及诸位姐妹。

    说来,这次邀请连家众人,连二娘的心境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个对自己好,又有前途的相公,自然是有面子的。尤其是听说连家大少爷到现在还是个秀才,她这心里啊,那是说不出的欢实。

    “大*奶,诸位太太、姑娘。连六姑娘到了。”

    连淑熙并没有见过这位六妹妹,自己出嫁之前,那方姨娘还是外室。

    她探究的看向李氏,似是要询问什么。

    李氏的表情微微有些发僵,这个庶女还是姑娘的时候就是个有心计厉害的,此刻她的相公又这般的有前途,就连老爷也越发看重,甚至还埋怨自己当初没有让其好好与之接触。

    此刻,一想到这事向庶女介绍自己另外一个不喜欢,且心机颇重的庶女。尤其是在今儿还发生了那样糟心的事情,她现在还真是有点儿不是滋味。

    “你六妹妹小时候身体弱,一直在外面养着,所以你以前是没见过的。”李氏和蔼可亲的说道。

    连淑熙微微颌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嫡母是什么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刚刚那样的态度,也不过是想让她难堪而已。

    “原来如此。”连淑熙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个心思通透的,今儿见到嫡母后,就瞧出她的不痛快,再加上连潆熙居然没有来,这事情显然就是透出了点别样的情绪。

    她虽然没有明言,却也知道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事情。

    而现如今瞧李氏听到连滟熙的名字后表情如此僵硬,连淑熙就算是不想猜,也知道此事必然是与连滟熙有些干系的。

    连滟熙信步走来,形容举止,那是各种的规范。

    虽然说此刻会这样与前世那段时间为了如王府的训练有一定的关系,不过也是这辈子她小心谨慎努力学习才获得结果。

    因此,当她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

    虽然说那一身华服很是耀眼,不过从总体来说,其举止也是十分得体的。

    “这位便是六妹妹?”连淑熙有些意外,本来以为,这六娘应该是如七娘那般,十足的像个庶女,谁曾想过,居然是这样的形容举止。

    连滟熙莲步轻移,嘴角挂着淑雅的笑容,福了福身子,给李氏、何氏行礼。“六娘因事来迟,还望母亲原谅。”

    李氏嘴角抽了抽,这样的情况,自己还能不原谅吗?

    何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说道:“嫂嫂你就原谅六娘吧,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莫要再因为那些小事来说她了。”

    李氏能说不原谅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六娘你多虑了,快快过来。”李氏十分慈母范儿的向她招招手,待到连滟熙走到其面前的时候,各种温柔的将连淑熙介绍给了她,“这是你二姐姐。”

    连滟熙笑容腼腆的福了福,笑着说:“二姐姐好。”

    连淑熙上下打量连滟熙,虽然衣着华丽,可是脸上却未施粉黛,那小小的手颜色也不算很好,甚至还有点儿粗糙。这招眼一看,就知道在连府过的绝对不算好。

    同样是庶女,淑熙对她自然是多了几分同情。当下便夸奖连滟熙生的好看,颜色也好。而且这形容举止比很多上京的姑娘还标准,直夸李氏教导有方。

    李氏听的心里那叫一个想要吐血。

    这哪里是她教导的啊!一定这小骚蹄子死去的狐狸精娘在以前教她的!

    别人不知道方氏的真实身份,李氏如何不知?当年,她可是因此而得意了好久呢!

    不过,真的书香门第,那有时候真心是没法比较的啊。

    李氏虽然气恼,不过脸上却是各种欣慰的表情,直夸连滟熙是个好的。自己身为嫡母是如何如何喜爱这个庶女。

    而连滟熙这时候也是十分尊敬李氏的态度。

    两人虽然都是惺惺作态,可是却各种的逼真。若不是连二娘对于这个嫡母那是非常了解,想来也会相信这绝对是母慈子孝的一对儿亲生母女。

    不过呢,此刻连淑熙却是有些意外的。以前只听到了嫡母是如何打压这个连六娘的事情,却不曾想过,这居然也是个机灵通透的丫头。

    对于她,还真心有些意外呢。RS 


第112回 娘家好才是真的好

    连淑熙是个明白人,虽然厌恶嫡母,却也知道娘家好才是真的好的道理。

    虽然说相公钟庆是个好的,对她也十分敬重,但是,连淑熙很明白,倘若自己不是荣欣侯的女儿,那么自己绝对得不到夫家这样的对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为了钟府的主母。

    因此,自从荣欣侯府举家搬到了上京之后,连淑熙就打定主意,不管如何,自己和娘家的关系,一定要更进一步。

    与此同时,在某种意义上,李氏也有这样的打算。

    虽然说这个庶女是个不讨喜的,但是总体说来,有在翰林院的女婿却是个值得骄傲的事情。因此,她也刻意的与之交好起来。

    两人就好像以前很多的不愉快都从来没有发生一般,欢欢喜喜的聊天说话,那亲热的程度,亲生母女也莫过于此。

    这方李氏和连淑熙在培养母女亲戚,好为连钟两家能够在未来关系更加的精密。那方连菏熙可算是找到了机会和连滟熙说话。

    连菏熙一直都是聪慧的,今儿的事情她虽然看不透彻,可也明白绝对是连滟熙故意为之。

    虽然说李氏对待庶女庶子是不好,可是该有的还是会有。而且倘若真是因为底下奴才势力,倘若连滟熙提前说了这件事情,那么今儿连潆熙也不会关禁闭。

    “六妹妹,以前是我小瞧你了。”她缓缓的说道,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连滟熙。

    连菏熙的心里到底如何想,连滟熙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连菏熙不曾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情。

    “五姐姐这般说,还真是折煞六娘了。说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柳眉轻佻,连滟熙淡淡的小声的说道。稚嫩的脸上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从容。

    连菏熙以前就曾听何氏说过,这个连六娘不是俗物,此刻,还真是领略到了。但是,作为嫡女,她不可能会说什么助长庶女气势的话。两人立场不同,她就算再看不惯连潆熙,也不会那样做的。

    “妹妹这般,可不是长久之计。你往后,想来要更加费心思了。”连菏熙说道,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反而庆幸,这连滟熙幸亏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要不然,还真是个麻烦。

    两人心照不宣,之后只闲闲的聊了些别的话题。不过总体说来,却也是和谐给力的。

    钟府一片和谐,待到傍晚用过膳食后,连淑熙就将出门观赏huā灯的事情放在了形成之上。

    “母亲刚从莫城来不久,想来必然是没敲过上京的huā灯。今儿便去看看吧!虽说不如莫城的精致小巧,却也别有一番趣味的。”连淑熙客客气气的说道,至于旁的什么,还真是没有说。

    李氏欣然同意,随后连淑熙就开始仔细的安排起来。

    她本人作为东道主,又是作为女儿,自然是要和相公一起陪伴在连珏和李氏身边。

    连渝等三兄弟结伴而行。

    至于何氏、上官氏以及连家的三位姑娘,则被分配了一下。

    上官氏表示自己还要带培哥儿,所以只和连滟熙一块儿作伴就行了。而何氏则带着宝贝闺女连菏熙,以及七姑娘连澜熙,一块儿上了马车。

    一切安排妥当。

    众人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上官氏这会子有了机会和连滟熙仔细说话,便压低了声音,小声的与她说起了事情“你也真是个胆子大的,今儿居然会想到那样的法子。”

    李氏一切多排挤上官氏了,所以对于这件事情,她本人看着婆婆吃瘪,心里还是比较欢快的。只不过,这个欢快后的代价太过痛苦,上官氏不免越发的担忧起了连滟熙。

    连滟熙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微微颌首,道:“再差也不过如此,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上官氏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你这人还真是让人气恼,我今儿在旁边看的都担心死了。你现在还有心思说这样的风凉话?真是让人生气。”

    连滟熙嘿嘿一笑,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上官氏见这姑娘似乎很是坚决,旁的也说不得其他“虽然府上都敬重我是大少奶奶,可是你那哥哥……哎,算了,今儿这般开心,也莫要说这糟心话。六娘啊,我虽然有心帮你,可却实在没那个能力啊。”

    人家都说是长嫂为母,但是上官氏很清楚,相公连渝压根就不把连滟熙当妹子,而且自己多亲近了,相公那边还不高兴。她虽然表面上不好违背夫君的意思,可是心里却很是不看好这样心胸狭隘的男人,只可惜自己已经嫁了,就算是有诸多的不满意,也没有旁的法子。

    “嫂嫂,还记得我以前求你的事情吗?只要你在将来能够保全了澔哥儿,旁的,我也就无所顾忌了。”自己以后的命运如何,连滟熙真的是不敢去想,命运会不会遵循以前的轨迹而让自己直接死亡?

    这个谁也说不得准,连滟熙不知道,不过内心深处,却是把那一天当做末日,默默的数着日子。只希望等到命运真的终结的时候,至少能让澔哥儿在以后的日子能够过的舒服一些。

    这也就是为何,连滟熙会让秋水去照看澔哥儿,因为那是她信得过的丫鬟。同时,也算是从到现在就给两人培养感情,这样的话,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那么秋水顾念这些年的主仆情谊,想来也会多多照看澔哥儿的。

    而除了丫鬟这一块之外,上官氏则是她的另一个保障。

    李氏不管如何强势,却总有一天要死的。而不出意外,上官氏必然会成为连家的新主母。此刻有了这样的承诺,再加上官氏的性情,想来也定然是会好生照顾澔哥儿的。

    上官氏听连滟熙这样说,只当她是担心等到自己出嫁后,澔哥儿没人照看,当下,也是欣然答应的。

    那也是个可怜的,再说了,又不用自己亲自照看澔哥儿,最多就是huā点儿银钱,到时候还能有个照看智障庶弟的好名声。这样不吃亏的事情,她自然是会同意的。

    “你且放心好了,待到你嫁人以后,我自然是会好生帮你照看澔哥儿的。”

    连滟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里却是越发的踏实。至少从目前看来,自己走的路,还不算错……

    上京夏日的夜晚常常会举行huā灯会,而今日的huā灯会,恰巧就是在上京的南边。

    连滟熙今日出来,除了看huā灯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将那平安扣,交给将军夫人。

    今儿因为身边一直有人,所以就算凌将军和古奇一直在自己身边飘荡,她也就只能当做没看见。

    现下她与上官氏聊天,凌将军却是不耐烦了。

    “你们这还要说多久的话?我都等了好几天了!”自从连滟熙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并且在现在的荣欣侯府找到了那平安扣之后,他这边就天天数着日子,只希望连滟熙能够快一点儿。

    连滟熙心中无奈,此刻也只能开口和上官氏说道:“嫂嫂,你带着培哥儿也是累的,我这边索性也有碧月陪着,不如我自个儿在这附近逛逛吧,你也莫要累了。”

    这时候培哥儿正在哭闹之中,上官氏还在纠结是陪着连滟熙看huā灯,还是照看儿子。

    这一下,问题就解决了,自己也不用纠结了。

    上官氏一面感慨连滟熙是个懂事的,一面又表示有点儿担心,本想将身边的丫鬟派过去。却被连滟熙断然拒绝了“嫂嫂你还要照看培哥儿,这若是铃铛跟着我,你这边要如何是好?”

    连滟熙的体贴让上官氏很是感动,后来又想着索性碧月现在年龄也大了。再加上连滟熙本人性子就很沉稳,身边还有个小厮安瑞照看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当下就同意了,但还是小心叮嘱着,让连滟熙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将帷帽戴好,小心看路,莫要被人瞧见。

    这些叮嘱的话连滟熙自然一一倒是,待到出去后,她却是迅速坐上了安瑞一早安排好的车,去了现在的将军府。

    因为将军府里只有老弱妇孺,所以这里一直是大门紧闭的,两位寡妇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连滟熙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因此对于这话人家的状态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将一幅一早画好的平安扣交托给小厮,顺带着给了点银钱。

    “这东西小的自会帮你送到,不过我们夫人是否会见你,这可就不好说了。”

    事情如果一下子就能办成,连滟熙才会觉得奇怪,因此此刻听着小厮这般说,也觉得合情合理。

    “没关系,你只要帮我送到就好,九日后,我会再次登门造访,若是到时候凌老夫人若是要见我,那再见也是不迟的。”她语调和缓,虽然有帷幔遮着容颜,不过那家丁也能感觉到,这必然是某一户的大家小姐。只是有些奇怪,这位姑娘找我们家的老夫人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113回 炸雷

    连滟熙并没有再次等候,此刻不是逗留的时候,那边上官氏还等着呢,若是时间太长,可就有麻烦了。

    “姑娘,咱们现在是回去?”

    帷幔之下的面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微微点头,道:“自然要回去的。”

    碧月对于连滟熙的举动好奇的不行,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姑娘的事情素来容不得他们插嘴的。她虽然平时嘴碎一些,常常会将自己的不满说出来,可是有关姑娘本人的事情,那是绝对不敢乱说的。先且不说碧月本来就是个忠诚的丫鬟,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倘若姑娘倒霉了,那么她这样的贴身丫鬟,只会更加倒霉。别看连滟熙是个庶女不受宠,但是连家二姑奶奶的事情绝对就是个好例子。当年不受重视的姑娘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碧月在一旁扶着连滟熙上了马车,伺候着茶点水果。

    “等会儿到了那边,你且就让安瑞赶紧将这马车给退回去。”

    “是,姑娘。”

    连滟熙端着茶盅喝了口茶,却感觉四周的空气太过闷热。

    拿起放在马车里的团扇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可是却还不觉得凉快。“咱们快些,瞧着这天气,想来不是个好的。”

    她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天空乍然出现一抹亮光。

    轰隆隆!

    清脆的响声,好似爆炸一般。一阵炸雷突然出现,倒是让马车上的碧月吓了一跳。

    “啊!”

    不止是她,此时此刻,很多女子都吓得尖叫起来。

    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连滟熙。

    雷电有什么可怕的?这辈子除了死,她真是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

    哗啦啦!随着雷声渐渐消失,天空转瞬间就降下了倾盆大雨。

    碧月有些恐慌,这下子,万一赶不过去可怎么办?“姑娘,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此处虽然距离看花灯的地方不算很远,可赶着马车,怎么说也是有段距离的。这现在天下大雨,马车行驶的急一些,都是有危险的。

    此刻碧月很是担心,万一姑娘今日的行为,被人府中的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莫要担心。”连滟熙从容的说,“你就算是那般,我们现在也是没法子的。且先容我想想。”沉思半刻,她再次开口,“安瑞。”

    “姑娘,您唤小的有何事?”赶车的安瑞大声回应。

    “且先寻个避雨的地方停下。随后再麻烦你跑一趟,去钟府报备一番,就算是我被人群冲到了别处,一时寻不到人,就先找了个地方避雨,之后你再将具体的位置告诉他们。”

    “姑娘,咱们索性也是驾着马车,不若直接回去就是了。实在不行,就说你半路租的呗。”安瑞不解,明明是简单的事情,干嘛要复杂化?

    “你傻了,若是那样,夫人定然是要问小姐马车是从哪儿来的,到时候,可是要倒大霉的!”

    安瑞这才反应过来,姑娘用来租马车的是私房钱。“是是,奴才知道了,前面有个亭子,不如奴才就将这马车停在旁边,姑娘您也莫要出来,只在车上等着。”

    连滟熙道:“嗯,好,就停在那儿吧。”

    没过一会儿,马车安稳的停下,安瑞穿上马车里以防万一准备的蓑衣,小跑离开。

    而这方连滟熙和碧月,却是安静的在马车上等待……

    只不过,还没过一会儿,却是突然听见一旁传来琴箫合鸣的声音。

    这般的大雨天,在亭子里弹琴**?

    这个雅兴,连滟熙还真是没有。

    虽说她的漆画在旁人看来是艺术雅致的象征,然而她本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俗人。对于那些雅士做的事情,绝对是不懂的。

    古琴的曲调绵软悠扬,带着悠悠沧桑,好似背后带着无尽的悲凉。而与之相反,那箫声就没有那种沧桑感,转而是一种清新的感觉,其中还掺杂着一股兴奋和激昂。

    “姑娘,这箫声当真是好听啊。”

    轰隆隆!

    雷声再度响起,连滟熙也从那种在乐曲中的陶醉中回神。

    “碧月,你刚刚说什么?”

    “回姑娘的话,奴婢刚刚是说,这外面的箫声很好听。”

    柳眉微蹙,眉眼中带着诧然,“只有箫声?”

    那么,自己听到的古琴声,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者实在与那旁人听不见的琴声合奏?莫非,那**者与自己是一般的人?

    伴随着雷声,车外的琴箫合鸣显得越发独特。连滟熙仔细聆听,却是越发的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心。

    若是寻常时候,或许自己还能冷静。

    但是此刻连滟熙越发的有些好奇。心中也带着期盼,自己一直是不正常的存在,那么倘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不正常,那么是不是心里就会觉得好过一些?

    连滟熙的想法,或许有些天真幼稚,然而,确实是这时候,她内心真的气派。

    好奇心一旦波动,她整个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打开车门。”

    “姑娘,这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月的,看着好生可怖,您还是莫要下去了。”碧月劝着。

    连滟熙却没有妥协,继续说道:“往日里告诉你的都忘记了?快些将门打开。”

    碧月无奈只能打开车门。

    连滟熙戴好帷帽直接下车,碧月跟在后面,将油纸伞打开。

    此刻,在雨水的朦胧效果中,连滟熙看见了亭子里的人。

    “这雨雾弥漫的,你且离近看看,前方是几个人。”连滟熙对碧月问道,自己看到的两个人,到底是人是鬼,这个真是不好说。

    “姑娘,前方好似是一位公子在亭子里**,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碧月担忧的说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丫鬟,这种自家姑娘和外男私下见面的事情,是要绝对禁止的。

    连滟熙看过去,瞧见的景象却是两个人,一个是站着**的公子,另一位……则是个穿着僧服的师太?

    雨水太大,又离得远,她在这里是看不清前方那个师太的真实面孔。

    然而此时此刻,脑子里却是浮现了一位师太——静慧!RS 


第114回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连滟熙并没有看清眼前那位身穿僧服的真实面孔。

    实际上,就算是看清了,她也不能确定,因为在记忆中,她似乎根本就没有真的见过静慧师太的脸。

    不管是活人死人,这总归是会有心思。

    有的是好心思,有的是坏心思。

    生的时候,因为心中的各种情绪,不管是人生还是生活,都会有着各种不同的情况。而待到人死后,那个最为执着的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对于那些心生怨念不愿转世的鬼魂,这个情绪就会从虚无的东西转而变成了实体。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看不见鬼的,可实际上,那些怨念或是情绪会化作雾状物体,漂浮在鬼魂身边。

    这个对于连滟熙来说,是可以看见的。

    在她的记忆中,虽然静慧师太给人以安宁的感觉,但是那脸上笼罩的怨念,却是实打实的存在。而且说起来,那股怨气也是十分沉重的,甚至还让连滟熙一度做噩梦。

    但是此刻,眼前的那个师太的鬼魂,却没有什么怨气。

    正好想法,虽然琴声沧桑,但是却透着一股子清明以及淡淡的愉悦。

    如果说,这位是静慧师太,那么,这位公子又是谁?

    连滟熙心中疑惑,可却不能上前询问,只能与碧月一块儿准备回马车。

    “咱们先回去吧。”

    “是,姑娘。”

    碧月对于姑娘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奇怪,但是她此刻却是说不得什么的。只依照主子的要求行使。

    可两人却都没有想到,就在连滟熙要上车的时候,身后的音乐戛然而止,那青年男子突然开口,道:“两位姑娘,请留步。”

    这位男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透着磁性。

    连滟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却是大吃一惊。

    居然是他?!

    宁梓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素来耳力极好。就算是刚刚忘我**、此刻雨声喧嚣,他依旧知道那边有马车驶来,随后也有人下马车。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毫无关系的。

    但是,就在身后的两人突然开口的时候,宁梓昕不淡定了。

    对于一个记忆很好的人来说,两年之前曾经见过的人说话的声音,那是绝对记得的。

    赵梓昕在听到那女子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了。

    “世子爷万安。”连滟熙赶忙行礼,语调淡然从容,平缓的好似面对陌生人一样。

    赵梓昕听的心里发涩,又有点儿迥然。

    两年前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此刻看来,也确实太过分了。

    而且,那时候的自己确确实实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连六娘那时候才几岁?怎么会知道自己说话的深意?

    赵梓昕有些失落,她现在也真是太过陌生了吧?

    碧月对赵梓昕的记忆也不多,但是此刻听姑娘说是世子爷,她自然也是诚惶诚恐的跪下。不管偷偷抬头去看,这是不是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位。

    “起来吧。”赵梓昕讪讪的说道,随后就道,“好些时候不见了啊。”

    “……”

    连滟熙不说话,小脸板的好似冻僵了一般。

    面对这样的态度,赵梓昕内心有点点的小气恼,但是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做的逾越事情,想着自己那时候如此过分,人家姑娘不给自己好脸色,也实在正常。

    两年前的那个私闯闺房的夜晚。

    不管是连滟熙还是赵梓昕,记忆自然是非常深刻的。

    这么刺激又有违礼教的事情,赵梓昕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做那么一次。

    而连滟熙呢?

    那一夜,赵梓昕说的有些话,真的是吓着她了。同时,连滟熙也打定主意,坚决提高警惕,对于这什么王爷世子的,那是绝对要避如蛇蝎的!

    哪怕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绮丽的念想,也必须要赶紧打散。

    “连姑娘近来可安好?”两个人总不能一直杵着不说话吧?赵梓昕尽量维持亲和的形象,笑眯眯的问道。

    连滟熙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行礼,说道:“多谢世子爷挂念,小女子近来很好。”

    真的很好嘛?

    赵梓昕的记忆里,连滟熙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依旧是那个样子,虽然身穿华贵的衣裳,但是怎么看,都好似不是她的一般。

    是不是过的不好?赵梓昕剑眉皱起,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是刚从边关回来的,这两年虽然没有立什么大功,但是怎么说,也算是有收获的。

    赵梓昕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

    同时也发现当年做的事情,真是太冲动了。

    虽然就算是此时此刻,他也不觉得当时的决定有错。

    有时候,对于一些死心眼的人来说,就是这样,既然认定了,那么就是这样,绝对不可能有改变的可能。

    虽然两年前的连滟熙瘦瘦小小,容貌也算不得极其好看,但是赵梓昕就是会想起那一晚她端个自己的汤面,就会想起,那个夜晚,连滟熙的无助和悲伤。

    赵梓昕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她的泪水,而感到难过和心酸

    她也是需要有人保护的,然而……那时候的赵梓昕却做不到。他只能躲藏起来,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沮丧,同时,也让他决定在未来,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来报恩。

    连滟熙并不知道自己那个夜晚给他吃食而导致的后果,也不知道她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后会全方位的刺激到赵梓昕的同情心。

    如果她知道了,估计一定是会后悔的。

    然而,后悔药什么的哪儿都买不到。

    赵梓昕不管是最初的汤面温暖了身心,还是看着瘦小的她在雪夜里孤独无人帮助的样子太过惹人怜爱。

    反正他就是觉得,既然当初是连滟熙救了他的性命。

    那么以后娶了她,以身相许来报恩,应该是最好的行为吧?

    两年前的赵梓昕是这样打算的,现在的赵梓昕,也是这个想法。

    虽然是庶女,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赵梓昕相信,自己还是能够争取到的!

    这个想法无关爱情,而是在那么一霎,他就是这样愉快的决定了!RS 


第115回 拒绝

    连滟熙此刻心里蛮纳闷的,说实话,两年前赵梓昕对自己说的话,真是吓了一跳。可是她不管是仔细回顾过去的细节,还是今日再遇的状况。

    她真是没有发现赵梓昕对她的情绪,哪里就一下子到了送信物的情况?

    这个人,到底想着什么?

    他,究竟有怎样的打算?

    连滟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最好一辈子都与她没有干系。

    两人相对无言,碧月表示鸭梨很大。

    这位是世子爷啊!

    虽然咱们姑娘是荣欣侯府的,可到底是个庶出,这自己也不敢主动提出要姑娘回避的话啊!

    连滟熙还不知道赵梓昕的决定,她只是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福了福,道:“世子爷,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伴随着连滟熙的话,天空再次电闪雷鸣,雨依旧在在下。

    “且慢,”赵梓昕跨步上前,一个转身来到连滟熙面前。

    她的脚步一顿,不解的抬头,“世子爷,这是何意?”

    “现在虽然下雨,可想来马车上必然是闷热的。连姑娘既然在等人,那么不若与我一块儿在亭子里等候你府上的人。”

    “这恐怕不合适吧?”连滟熙十分直接的说道,“小女子知道世子爷是一片好意,可是你我孤男寡女的,这实在不妥帖。”

    碧月暗暗松口气,姑娘果然还是懂事的,也省的自己再去说其他。

    连滟熙对于赵梓昕那是任何深入了解的兴趣都没有,所以此刻拒绝的十分直接。

    赵梓昕很失望,心里有点小气愤。或许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但是现在却更加希望能够让连滟熙和自己在亭子里一块说话了。

    连滟熙不管其他,迈步就要走,也不管溅起的雨水将裙衫和绣花鞋弄湿。

    可是,她却没法走。

    赵梓昕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如何都不让她上马车。

    几番走动与阻挡。

    连滟熙真心怒了,“宁王世子!你这般究竟要哪样!”

    “连滟熙!我有事情要和你细说。”赵梓昕无比认真的说道,虽然在这里见到她有些意外,不过既然见到了,那么一些事情就现在说清楚吧。

    听赵梓昕叫的是自己的闺名,连滟熙脸色顿时乌云密布,比今日的天空还要恐怖三分。

    碧月也是恐慌的,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姑娘。”

    连滟熙深深呼吸,告诉自己莫气莫气,索性这里只有碧月一个丫鬟,想来他们两人的事情,必然不会外传的,“碧月,咱们且去亭子里避雨。”

    实际上赵梓昕冲动过后,就后悔了。

    这儿不是只有他和连滟熙两个人啊。那旁边还有个丫鬟呢。自己那样说,岂不是要坏了姑娘家的名节?

    “连姑娘……”赵梓昕有些尴尬的开口,心里有点儿泄气。

    连滟熙只当做没听见,径直走到亭子里。

    虽然说一开始非常想要躲避,可是现在看来逃避的用处不大,自己还是赶紧和他说清楚的了。也省的出现其他的什么事情。

    三人进入亭子,碧月识趣的站在最边上,谨慎的盯着边上。现在四周是没有人,但是谁晓得等会儿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呢?

    连滟熙面无表情的抬起小脑袋看向赵梓昕,她年龄尚有,这个样子摆在这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不知世子爷这般,所为何事?”

    赵梓昕有些局促,两年前的自己是冲动的,但是现在自己成熟一些了,也相对害羞了一些:“连姑娘,两年前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六娘年岁小,记性差,两年前的事情,如何能够记得?”

    “我说过,让你等我。”赵梓昕对于连滟熙这种装糊涂的情况,直接无视了,他分外认真的说,“我……还送了你一堆貔貅的耳坠,后来你托圣……堂哥还给了我,你还记得吗?”

    “……”连滟熙其实很想继续装糊涂的,但是不说清楚,也是不合适的啊。她无奈叹气,浅淡的说道:“世子爷,两年前我是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你不知道,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其他,都是不合适的吗?”

    连滟熙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稚嫩的童音,绵绵软软十分悦耳,听的赵梓昕心里面也是软绵绵的,好似在吃一颗麦芽糖。然而,待到听清楚她说的具体内容后,赵梓昕真的是开心不起来了。

    对于连滟熙的一些说法,他无法理解。

    “为何不合适?你是侯府千金。”赵梓昕说的斩钉截铁,他不傻,如果连滟熙只是某知府千金,那么这些心思,根本就不会闷声。

    可是,连滟熙虽然是庶女,但是从出生来说,还是勉强可以的啊。

    “且先不说到底是否合适,世子爷莫要忘了,六娘并非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自小也是度过女戒的,这私定终身的事情,如何能干?”

    “当初……这个我要向你道歉,是我太冲动了。”

    赵梓昕这样道歉,还真是有些意外。连滟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世子爷知道,那六娘也不赘述什么了。不过,有些事情,六娘两年前没懂,没有记得,现在也是绝对不会记得的。”

    这就是说,之前赵梓昕说的话,她决定直接忽视。

    赵梓昕觉得心里发堵,面对这样一个小丫头,如果真是说情根深种爱的死去活来,这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不过,在他的心目中,连滟熙是特别的存在,而且看着她在连府过的如此辛苦,也希望能够由自己来帮助她一些。

    “我只是想报恩,想给你的未来一个安逸的生活。”赵梓昕无奈的叹气,少年的心思有时候真的非常单纯,他对连滟熙有好感,看到过她善良的一面,也见到了她脆弱的情况。

    赵梓昕觉得,既然以后都是要娶媳妇,那么娶一个知根知底又善良可爱的姑娘,不是更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连滟熙却是听的非常清楚,原来,他是这样的想法?

    连滟熙有些释然,虽然这个报恩的方法让人不敢苟同,但是她认为,只要自己说清楚,总归是还是好劝的。

    “多谢世子爷挂念,不过,六娘是真的不需要安逸。”只要澔哥儿过的好,她如何都是无所谓的。“您若是真想报恩,六娘只求你一样事情。”

    “你说,只要本世子能做到,那么绝对是竭力去做的。”

    “六娘希望,世子爷以后,能够当六娘为陌生人。”连滟熙十分认真的说道,一双水亮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坚决。

    赵梓昕万万没有想到,连滟熙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要求。

    他有些泄气,长这么大,他虽然在边关也受过苦,可到底身份尊贵,如何受过这样的怠慢。

    按照平常的情况,连滟熙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吗?上京的姑娘中,会有不愿意成为世子妃的?

    “……”他脸色暗沉的看向连滟熙,心里十分不舒服。

    连滟熙知道赵梓昕估计是真的气恼了,可是,她一早就决定这样做,如何都是不会改变的。

    “世子妃的位置,固然是尊贵的,六娘如果真的成为世子妃,那想来绝对是三生有幸。然而,六娘知道您是因为报恩才会如此……所以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连滟熙的态度非常坚定,不过与此同时,也不希望得罪了赵梓昕。皇亲国戚什么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庶女能够对付的。说白了,对于赵梓昕的心思,她虽然略知一二,却也完全忽视的,于她这个两世为人的人,赵梓昕现在完全是少年心性,待到再大一些,估计就会懊恼现在的允诺。

    情一事,连滟熙没有真正尝过,但是也知道现在的赵梓昕对于自己的态度,绝对不是为了情。

    既然不是,那便没有必要,连考虑都是不需要考虑的。

    赵梓昕听连滟熙说的这番话,心里各种的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王妃的身份也非常尊贵啊,可是母妃最后,不还是离开了?

    “既然连姑娘都这样说了,那本世子也不勉强了。”赵梓昕黑着脸说道,随后便一个人走到亭子的一边。双手向后握住,背对着连滟熙。

    碧月瞧着状况,似乎是姑娘与世子爷的对话结束了。她快步上前,先是仔细瞧着连滟熙的神色,见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连滟熙浅笑摇头,“我没事的。”

    “姑娘,你怎么会和那位这般相熟?”碧月忐忑的问道,虽然没指望连滟熙会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连滟熙低头默默不语,只是认真的看着自己裙衫的边角,良久之后,才说道:“这裙子弄成这样,估计会去之后,四姐姐必然又要吵闹了。”

    “姑娘,太太既然将这裙子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莫要担心这些事情。”碧月小心安慰着。

    两姑娘窃窃私语,浑然不知已经被耳力极佳的赵梓昕听见了。

    此时此刻,他转身低头,注意着连滟熙的裙子,和露出了一小半的鞋子。RS 


第116回 误会了

    连滟熙这会子和碧月说话,浑然未察觉那方投过来的目光。

    赵梓昕认认真真的看着连滟熙的绣花鞋。半旧的灰白色的鞋面是只绣着一朵单线条的莲花,看起来十分的朴素。这样的鞋子搭配那件华丽的衣裳,真是有一种违和感。他陷入沉思,他突然发现对于连滟熙自己的了解甚少。那时候的决断,果然是有些鲁莽。

    似乎是要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了。

    这个考虑,并不是赵梓昕决定放弃。他对连滟熙没有儿女之情,但是也有一定的情绪。

    他现在是觉得,或许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有些事情,还是要再仔细考虑一番为好。

    倘若连滟熙知道自己说了一通拒绝的话,并没有让赵梓昕打消念头,估计一定会郁闷的吐血。

    雨还在继续下,虽然不若刚刚那般大了,看起来也不算小。

    而就在这时,亭子里又颓然出现了一位。

    李曜从书局走出来后,就发现天色不对,他疾步前行,却不想这雨终究是下了起来。无奈之下环顾四周,却见根本就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向前跑。

    他也算是幸运了,这没跑多久,居然就瞧见了一个亭子,虽然隐约瞧着有人,不过这时候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跨步进入亭子,作揖向着亭子里的人问好。

    赵梓昕微微颌首,继续背对连滟熙抬头面向黑漆漆的天空,雨要什么时候才能停?

    李曜这时候已经瞧见了这亭子里站着的人了,一边角落是个年轻公子,另一边瞧着,应该是哪家的姑娘和自己的丫鬟在这儿避雨。

    连滟熙脸上带着帷幔,他自是看不出长相,李曜这时候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他自顾自的走到亭子中央的石桌旁,从怀里将保护好好的书籍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石桌上,认真仔细的检查着。

    待到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碧月这会子虽然低着头,却是偷眼看着那边的情况。当瞧见李曜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后,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静的只有雨声的亭子里突然出现了笑声,一瞬间,三人的视线通通向碧月看去。

    连滟熙柳眉轻蹙,不悦的道:“碧月。”

    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误的碧月连忙羞答答的底下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撇着嘴,歉意的说道:“姑娘,奴婢只错了。”

    李曜不自觉的看了那边一样,却是扬起了如沐春风的笑脸,说道:“姑娘莫要怪罪你家丫头,小生的行为,确实有些怪异。”

    连滟熙上辈子就见过李曜,而且对其的影响一直也是不错的。虽然说,前段时间因为漆画的事情闹了点小不愉快,但是说起来,那会子自己又没出现,所以她本人此刻是完全忽略了那一次的事情已经那会子的心情。

    此刻听李曜这般说,连滟熙认为碧月的行为实际上已经算是得罪了人家,只不过那是位正人君子,不愿与小丫鬟一般见识,所以才会那样说,不过就她本人来说,还是应该解释一番的,她缓步上前福了福,和缓的开口,道:“公子多虑了,这是我家丫鬟的过错,您只不过是喜爱珍视那些书卷罢了,并没什么怪异之处。我家丫鬟不懂事,还望您能见谅。”

    为一个丫鬟求情?李曜和赵梓昕在这一刻纷纷侧目,

    李曜对于这位戴着帷帽的姑娘多了几分好感,赵梓昕此刻也是一样,或许是一早心里就有了决定,所以此时此刻,真是越看连滟熙,越觉得是个好的,甚至他有一种感觉,倘若自己这会子完全放弃,那么以后有一日,他绝对是会后悔的。

    碧月这会子有些感激的看向连滟熙,心中对于自己刚刚的唐突行为十分懊恼。

    往日里在府中总是如此,虽然姑娘和秋水都会说自己,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但是现在,她却有些害怕了,也算是幸运,那位公子好脾气,这若是换做别的,就比如说自家的大公子吧,此刻说不定就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不得不说,连家的嫡子嫡女的性格,真的是和李氏非常的像,对待那些奴才,绝对是将打骂当做家常便饭,除了对待在乎和需要在乎的人之外,那其他的都是视如粪土,完全不管不顾,或者是将其打压的死死的。

    连滟熙就属于后者,只不过前世有那样的经历,这辈子看的透彻,同时也不会觉得那般害怕。

    但是碧月就不同了,她是害怕的,在连滟熙还没有到达连府,她还不过是一个粗使丫鬟的时候,有关于那几个院的事情,她也是听到过一些传言的。就比如琳琅的姐姐珍珠,当初不就是在飞花斋不明不白的死掉了吗?

    碧月真是害怕了,虽然连滟熙一句威胁话都没说,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到了这些恐怖的事情。

    “姑娘,奴婢只错了。”她噗咚一声跪了下来,其他什么话都不说。

    而此时此刻,她的这种恐惧在旁人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情况。

    那位姑娘看着明明是个和气的,怎么这小丫鬟这般害怕?莫不是她的和气温婉,都是装出来的?

    李曜忍不住的,向这个方向去想了。

    连滟熙无奈的叹气,心想我往日里经常威胁警告,你当时记住了,过会儿就现原形,今儿我一句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就那么害怕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碧月小题大做,之前的打雷下雨,对于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鬟来说,已经十分恐怖了。比较在莫城,这也可怕的日子,还是很少见到的。就算是打雷下雨,也不会这样的猛烈可怖。

    “你且先起来吧,以后你若真能懂事点儿,我也能省点心。”连滟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却不打算轻易的原谅,“等明儿回府,自行在屋子思过去。”

    “是~多谢姑娘。”碧月听到这个责罚,心里还蛮高兴的,好在不是什么重罚啊。RS 


第117回 大哭特哭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雨逐渐变小了,四周也黑漆漆一片,只不远处的宅子里有烛火露出。

    赵梓昕看向连滟熙那儿,心下却十分不解,本来还以为连滟熙是等待家仆来接,但是这都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又过了一会儿,远方这才慢悠悠的出现了火光。

    “姑娘,是不是有人来接咱们了?”碧月有些激动,这雨下的,四周蚊子又那么多,她可是被咬的够呛呢。

    连府的姑娘在外面等候的时间,可真够长啊。赵梓昕若有所思看向连滟熙,却没有说话。

    带着火光的人逐渐靠近,打头阵的就是安瑞。

    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以及赶车的小厮。那马车的车帘半开,探头向外面看的,是位嬷嬷。

    那嬷嬷就是今儿接她如钟府的那位。

    马车上也有钟府的标志,不过就在安瑞真的走近时,连滟熙却是暗暗喊糟。

    那李曜是见过安瑞的啊!这万一被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李曜这会子也注意到了来人,毕竟那马车的声音还是有的,而且前头的小厮还喊道:“姑娘,我们来了。”

    嬷嬷率先下了马车,撑起油纸伞,向连滟熙走来。

    “姑娘,老奴来迟了,还望见谅。”嬷嬷福了福,就自顾自的站直身子,开始说道:“姑娘初初不见的时候,连大*奶可是急的不行,本要四处派人打探的,可连夫人却说姑娘您必然不会走远,想来过会儿就回来,这才作罢。后来那家丁前来通报,我们奶奶才知道了这事情,可无奈那会子正是有事,连太太好似染了风寒,咱们府上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弄的个手忙脚乱,无暇顾及您这边,这才有些推迟,还望姑娘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

    许是见连滟熙年岁小,又生的瘦弱,因此这嬷嬷说话却是一点儿修饰语都没有的。

    连滟熙自然是不能计较的,李氏作为自己的嫡母,虽然非常厌恶乃至痛恨,但是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与之相方,她还要摆出一副关切担忧的样子,说道:“你刚刚说母亲生病了?要不要紧,现下何如?”

    嬷嬷点点头,笑着说:“姑娘莫要担心,老奴那也是在却定了连夫人身子并无大问题,这才赶来的。”

    连滟熙心中了悟,就说嘛,如何能这般的慢?原来如此啊。

    李氏这时候生病,她还真是不免往那坏心思里想,估摸着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才有那么一出吧。

    这方连滟熙和嬷嬷稍微交谈了几句之后,便不再滞留,她向李曜福了福身子,说了句小女子告辞,随后又转身对赵梓昕说道:“世子爷,您的车夫还有多久能到,不如先坐钟府的马车回王府吧。”

    她这话一出,赵梓昕愣了一下。

    随后又瞧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的向她之前坐的马车瞟去,这才有了反应。

    连忙说道:“多谢连姑娘好意,本世子还想再次多歇一会儿。”

    连滟熙瞧他明白了,暗暗松了口气,就坐上了马车。

    随着她在马车内坐稳,赵梓昕的神色却是越发阴郁起来,李氏生了小病,就是让她在这雨天里等候那么久的原因?此刻听那奴才的话,好似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而且,连滟熙对于之前坐的马车,似乎是不想让府上的人知道啊。

    这是为何呢?

    赵梓昕虽然在边关过过一段时间苦日子,但就算如此,那也是有人服侍,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充足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连滟熙这是担心李氏发现自己花钱过多,而去探查什么。

    许是因为他本人现在有个后母,所以对李氏这样的行为,心中会更加的不喜和厌恶。尤其是他想到李氏在外人面前是个慈祥范儿,这私底下瞧着也不见得是个好的。他这心里,就觉得那李氏越发的虚伪。

    与此同时,李曜却是注意到了安瑞,虽然中间隔了段时间,但是那日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可是一点儿也不小,那小厮是连府的?

    可是不对啊,那马车怎么是钟府的?

    翰林院钟大人说起来和自己可是同期的进士,往日里也有些交集,但是这以前怎么就没听过他们府上有人摆弄漆画的?

    李曜陷入深思,此刻他还并没有将漆画和连滟熙挂钩,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那漆画家从一开始性别就被定为了男性。所以根本性就没有往这一块去想。

    连滟熙随着马车缓缓行驶回到钟府,然后便去看望了据说染上风寒的李氏那儿。

    她提着半湿透的裙子,发髻也稍稍有点儿凌乱,面色沉重的走到李氏面前,就在李氏瞪眼看她准备叱责连滟熙一番的时候,她立马跪了下来,狠狠拧了下大腿,泪水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伤感的唤道:“母亲,您没事吧!”

    别看连滟熙瘦瘦小小,这哭起来的时候,声音还十分洪亮。

    她这一哭,一嚎啕,倒是让在一旁侍疾的上官氏,有点儿发闷。

    不过是小小风寒,至于这样吗?

    当然是不至于了,不过连滟熙却就要这样做。虽然有点儿反应过度,但是她的表情绝对是那种担忧母亲到了极点,标准的孝女行为。

    如此一来,李氏就算是想要骂她一顿,也是说不得的。

    与之相反,瞧见连滟熙这样的情绪,李氏那心里面是各种的愤怒气恼,憋的想要大人,却偏偏还要装成慈母样。

    “莫要难过,母亲没事。”李氏万分慈爱的说道,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端雅笑意。

    连滟熙双眸内盈满了泪水,眼睛只要一眨,那眼泪水就顺着脸颊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母亲……呜呜……”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如果是不了解实情的,估计还会以为李氏这是要病入膏肓,才会这般。

    似乎以前有人说过,哭泣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此时此刻,事实告诉我们,哭泣确实能作为一样好用的武器。

    李氏是个爱面子的,素来最要好名声,此时此刻瞧着连滟熙那张痛哭的小脸,虽然说是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惜,不过在李氏的眼中,却是分外的碍眼。

    “好了好了,六娘莫哭,为娘真是没事的。”

    李氏越这般劝,连滟熙哭的越发凶了,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瞧着还真心厉害。

    而与此同时,这屋外的丫鬟嬷嬷听着这番状况,心里自然是有别样的想法。

    说来着女人之中,从来不乏那说三道四的八卦人士,钟府内也不例外,再加上其中还有一个喜爱看李氏笑话的连淑熙,奴才们只要想说,只要不十分过分,她这个做主母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了。

    这今儿从一开始,就有奴仆在传自家主母的嫡母不是个真慈善的,对待庶子庶女的好也不过是浮于表面不够真实。而现如今,他们又发现,这荣欣侯府的六小姐居然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姑娘?!

    看个花灯被人群冲散,寻了个避雨的地方后,便让小厮过来通报,这一来一回,实际上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儿。可连夫人却在那当空突然生病,害的自家府上弄的手忙脚乱不说,这最后那与姑奶奶相熟的大夫居然说连夫人根本性没病,最多就是因为今儿下雨又热,心里闷得慌。

    某些在里面当差的丫鬟第一时间瞧见了大*奶那阴晴未定的表情,当下就将此消息穿了出来。

    最初的时候,连淑熙为了自己的脸面,只说是因着突然下雨,所以李氏才染了风寒,虽说并无大事,不过作为女儿,连二娘也少不得在一旁与上官氏侍疾。

    而就在连二娘心情各种恼怒的时候,连滟熙可算是回来了。

    往日里绝对不会在意的小角色,这时候却发现居然也是个机灵鬼。

    “母亲!呜呜,您当真没事?”连滟熙一脸的担忧毫不作伪,泪珠子顺着脸颊划过,那伤感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瞧着有些心酸。

    对于李氏没病的事情,上官氏并不知情,那会子 她还在为连滟熙的事情派人手呢,待到李氏突然不适,大夫看过后,这才过来,便才得知了李氏是偶感风寒的事情。

    实际上,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连二娘故意的,嫡母这不是想生病吗?这不是想要他们为她侍疾吗?

    既然如此,作为一个非常孝顺的女儿,如何能够不顺着嫡母的意思?

    当下,李氏就被确诊为偶感风寒了。

    李氏表示很郁闷,她也就心血来潮,才会生病的,怎么就真生病了呢?这心想事成的也太准了吧?

    连滟熙是不知道李氏没病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孝女哭。

    李氏厌恶什么,讨厌什么,连滟熙如何不知道?

    实际上,这屋子里的几个女人都是知道的。

    李氏这辈子最讨厌的一类人,莫过于姨娘和庶出子女了。

    而连滟熙作为李氏厌恶的一类人之一,在这个时候如何能够抛开,那绝对是要义不容辞的在这儿大哭特哭啊!RS 


第118回 药都要

    连滟熙在一旁哭的很投入很感伤很孝顺,那方李氏听的却是觉得十分头痛。

    她不是生病了吗?

    病人不是应该享受安静吗?为何这个小贱蹄子还在这里瞎嚷嚷?

    “六娘,你且退下吧。”李氏十分虚弱的说道,如果再这样哭下去,她表示就要得一种叫做神经衰弱的现代病了!

    连滟熙能退下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双眼红彤彤,笼着一层水雾的连滟熙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坚强。

    “母亲,我不愿走。您都生病了,六娘如何能一个人回去?不行,我要在这儿才伺候您!”

    这要是换个情况,估计旁人瞧见这母慈子孝的场景都要感动的流泪,不过在场的人之中,相信这里面有感情成分的,估计一个人都没有。

    连淑熙瞧着李氏此刻的表情就好似吞了一只苍蝇那般,心里是好生的快活,只觉得这个连滟熙还真是个不畏惧的。当年自己为了在将来有个好姻缘,虽然心里不服,却也不敢这样明着做什么吧?

    但是这个连滟熙就不同,也不知道是该说初生茅庐,还是后生可畏,现在心性就这般大,以后可怎生得了?

    不管连淑熙如何去看连滟熙,至少目前来说,他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因此,连淑熙越发担忧的蹙起柳烟眉,莲步轻移来到李氏身边,染了凤仙花汁液的手捏着一方绣了粉色牡丹的帕子握住了李氏的手。

    “母亲,您现在病着,还是叫六娘留下吧,嫂嫂等会儿还要照看培哥儿的。”

    如果说李氏刚刚一直在压抑内心的愤怒,此时的这个瞬间,却是忍不住全部爆发了。

    一秒钟之后,李氏突然中气十足的怒道:“闭嘴!”

    这两个字吐出,倒是让屋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刚刚可还病怏怏呢,现在一瞬间,怎么脸也不白了,声音也有底气儿了?

    连滟熙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一脸惊喜的看向李氏,用那十分童稚的声音,高声叫道:“母亲,您病愈了?!”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李氏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瞬间发现,这是个问题。

    她的慈母形象,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李氏的表情僵掉了,看起来分外尴尬,而对于这个事情,应该要表示什么的连淑熙却是在此刻默不作声。

    李氏下不了台面,这是在自己庶女夫家丢脸了!

    连淑熙心里是各种的欢腾,不过表面上却是孝顺的一塌糊涂,她关切又歉疚的说道:“对不起,母亲……是女儿错了。”说到这里,她从袖子里又抽出一方罗帕,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角,那泪水瞬间就滑落下来。她的神色略带无奈,“六娘,你且先回去吧,母亲现在需要休息。”

    连滟熙知道自己今儿的表现已经够了,如果太多,那就不好。

    她缓缓点头,双眼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后便向李氏几人福了福,万分羸弱的说了句:“六娘先行告退。”

    连滟熙如此这般的就离开了,虽说在路上的时候,她的神色都充满忧愁,不过待到回到卧房后,便完全消失了。

    “姑娘,奴婢已经将热水烧好了,今儿你淋了水,现在可一定要好生洗洗的。”

    连滟熙微微颌首,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又喝了一大碗加了红糖的姜汤,这才躺在床上睡下。

    而与此同时,李氏在那一吼之后,却没有真的被判定为病好了。

    恰恰相反,连淑熙再度请了个大夫过来。

    这一次,那大夫却是说李氏胸闷气短又头痛的厉害,多半是中暑上火了,当下刷刷写了一张清热去火的药方。

    连淑熙亲自看过药方,之后又让上官氏过问,随后又将之前那位大夫写的药方拿给了现在的大夫看,在确定两个药方可以同时服用没有冲突后。连淑熙为了能够让李氏好的更快,便询问大夫是否可以多加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比如说——黄连。

    “这位夫人想来是初来上京,又恰恰赶上了夏日,这才会上火的如此厉害。”当下,大夫同志刷刷了又在药方上加了些黄连。

    这药方下来了,上官氏也过目了,连淑熙温温柔柔的进去看了看此刻正闭目养神,或者是不想面对现实的李氏。当下就转头对上官氏说道:“嫂嫂,母亲现在既然睡下了,那咱们也莫要打扰她了。我先派人去抓药。待会儿在一同熬药,等母亲醒来后,也好让她服药,也省的耽误了母亲的病情。”

    上官氏不懂医,不过刚刚听了半天,也不觉得连淑熙和那大夫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那位婆婆对自己还真是不算好,自己这般已经是孝顺了,因此,上官氏当下就点头说好,随后就继续守在李氏身边侍疾。

    他们两人的话,李氏听的清楚,虽然很想开口说自己不需要喝药,但是面子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刚刚因为没忍住,而突然出口的两个字,已经够毁坏自己的连府主母的形象,现在好不容易连熟悉以李氏生病为理由,算是糊弄过去,她如何也是不愿意再让旁人抓到自己的把柄的。

    不过此刻的李氏可不知道,等待她的汤药的滋味,可是真心不给力啊!

    连滟熙虽然这时候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丫鬟们也都休息的休息守夜的守夜,可是她却并没有真的睡着。

    有些无奈的爬起身子,她看了看身边漂浮在半空正在翻滚的古奇,已经盘腿在地上,双手合十念诵佛经的静慧师太。

    连滟熙表示这日子也可以不要过了……

    “师太,您为何还不归去?”

    “连施主,您为何要拒绝世子?”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问,连滟熙表示很伤感,“师太,我如何能够答应世子爷?这不是说笑吗?”

    “为何不行?我们昕儿哪里不好了?”静慧师太忍不住发问,死后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儿子,现在好不容易儿子找到了个自己满意,且她瞧着也是个好的姑娘,却不想,居然被拒绝了?RS 


第119回 小产

    为什么一定要拒绝?这确实是个问题。

    实际上连滟熙是可以理解静慧师太的心情,但是,她却不能那样做。

    “世子妃的位置,是个好的。”连滟熙首先肯定这个,之后又说道,“但是,那不是我该去的位置,静慧师太……不,宁王妃,我配不上世子。”

    “你配得上。”静慧师太肯定的说道。

    连滟熙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我连六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的。赵梓昕很好,他值得更好的女子。此刻,他不过是想要报恩,待到以后……”

    静慧师太也明白连滟熙的意思,赵梓昕现在不过是个少年,此刻的决定真的在以后就也是一样吗?这个还真是不好说。

    连滟熙担忧自己错付他人,这个心情绝对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在静慧师太看来,那是她的儿子,她自然是如何看都是个好的。

    “连施主,您多虑了。”

    是不是多虑,现在还真不好说,此刻连滟熙不想继续解释下去。而是转移话题,说道:“师太的过去,六娘自作主张,调查了一些,别的也罢了,索性以后也必然是搭不上边儿的,但是,您之前托我拿走的簪子,不知道师太可有何想法。”

    那簪子在一起,连滟熙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是在知道静慧师太曾经的身份,再加上那一年的七夕,曾经见过的赵梓昕之后,她就算是想要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想来,之所以静慧师太会突然找上自己帮忙,必然是担忧那枚簪子,被赵梓昕发现。

    “既然贫尼将那簪子给了施主,那便随你处置。只有一条,除非你愿意嫁给昕儿,若不然,莫要让这簪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为何?”连滟熙不解,若不是知道这位师太鬼魂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她还会以为这是想要将那簪子送给自己做嫁妆呢。

    静慧师太并没有解释,而是悠悠的说了句:“连施主迟早都会知道的,莫要急于一时。”

    之后,静慧师太便消失了。

    “小滟滟,对不起。”刚刚在一旁看好戏的古奇突然飘到了连滟熙身边,“当初是我劝你帮忙的,现在看来,真是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

    连滟熙悠悠的看向那静慧师太消失的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麻烦,现在还不知道……”

    翌日,连滟熙梳洗整齐后,便欢欢喜喜的去了李氏那儿请安,却不想刚踏入房门,就听到一阵呕吐声,之后就是那铜盆落地的声音。

    咣当!

    “少奶奶!少奶奶!”

    这声音连滟熙是记得的,乃是上官氏身边的丫鬟铃铛。

    她脸色微变,快步走进去,却见上官氏面色苍白的昏倒在地上,脑门上冒了一层的吸汗珠,那地毯上还有一摊儿呕吐物,身边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围成一团,介是不知所措的样子。想来他们也是吓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要慌张。”连滟熙开口,赶紧对铃铛说道,“你且速速寻人去二姑奶奶那儿说声,让她赶紧请个大夫过来。”

    铃铛听后立马行动,之后的几个丫鬟则在连滟熙的指示下降上官氏扶到了偏房的屋子里。

    连滟熙此刻是顾不上给李氏请安了,快步走到上官氏身边,使唤着丫鬟给其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奇怪了,少奶奶昨儿还好端端的,怎么现在就。”碧月十分不解的在一旁小声嘀咕。

    连滟熙听后眉头皱起,然她不是大夫,此刻也就只能强作镇定,好生的将丫鬟们安排妥当。

    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丫鬟来报说是七姑娘过来去了李氏那儿。

    连滟熙这才想起来上官氏突然昏倒的事情还没派人去知会李氏,当下便叫人去说了。

    李氏听后也没在意,昨儿大半夜的,她被灌了一肚子苦药水,这会子正难受呢,哪里能注意到其他。

    “奴婢已经将事情说给连夫人了,她说现在身子不适,叫您在这儿全权处理。”

    连滟熙听后脸色有些不悦,李氏对自己不好就算了,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对于那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上官氏可是李氏为连渝精挑细选的媳妇啊,此刻居然就是这样对待的?!叫人看着好生心寒。

    “啊啊!血,六姑娘,连大少奶奶流血了。”突然有丫鬟叫道。

    连滟熙走到床边,瞧着顺着被褥流出来的血,脸色越发暗沉了,她一把掀开被子,却见李氏****满是血污。

    这会子懂事的嬷嬷已然猜测到是什么事情了,当下就走到连滟熙面前说道:“六姑娘,大少奶奶想是来月事了,你且先回避吧。”

    这会子的连滟熙还是标准的小丫头,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能看的,刚刚突然尖叫的丫鬟,也是个年纪小不懂事的,所以才会那般惊慌。

    然而,连滟熙看到这场面,却并没有那样认为,她也是来过月事的,同时,她也见过母亲生产后的样子。

    此刻上官氏双腿之间留了很多血,就光是那个量,也绝对不可能是月事。

    虽然连滟熙希望自己能够往好的方面去想,但是事实却不容许她这样做,“月事?嬷嬷你能一百个确定?”

    “这……”那嬷嬷有些犹豫了,她是钟府的嬷嬷,对于这连家大少奶奶每个月的月信是什么情况,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不过是依照往日里的判断,往好的方向去想。而且,若不是月事,那么流了这般多的血,岂不是……

    想到了那茬事儿,嬷嬷的脸色煞白,这下子,她还真是不敢确定了。

    连滟熙也懒得去理会那嬷嬷,不管是不是月事,光是瞧着流了那么多的血,就怪是恐怖的,连滟熙心下担忧,连忙就叫人过来烧了艾草。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艾草烧上了,那大夫也赶来了。

    这来的大夫就是昨儿晚上来的第一位,此刻他的脸板的很僵,心想昨儿来看了个装病的,今儿这又是谁?

    待到他进入房间隔着斯帕给上官氏把了脉且听了一旁连滟熙的描述后,当下神色一怔,严肃的说道:“你家少奶奶,这是小产了!”RS 


第120回 没病

    小产?!

    连滟熙惊呼出声,低头看向双目紧闭神色十分痛苦的上官氏,这心好似被提起来一般,更是担忧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滟熙担忧的问道:“孩子,保不住了?”

    那大夫面色发沉,无奈的叹气,“少奶奶平素身子就不好,估摸着是之前生产烙下的病根。这本来若是好生调理,也并无大碍,只可惜她最近想来是太过操劳,昨儿又劳累过了头,这才如此的。”

    这话说的虽然没有指向谁,但是屋子里的丫鬟嬷嬷都听出来了,倘若昨儿李氏不突然生病,今儿连家大少奶奶也不会如此。

    在连滟熙眼中,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她素来分的很是清楚。虽然上官氏不能说是全心思的对她好,可是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也确实接济了自己,这份情谊,她是如何都不会忘的。

    因此,此时此刻听大夫这样说,她的神色越发阴沉了。

    李氏真是造孽啊,连仔细的孙子都被折腾没了。

    她眼眸中闪烁愤怒的光芒,待到完全压抑住后,这才抬头,满面担忧的说:“还劳烦大夫为我嫂子开药治病,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

    大夫顺了下自己的山羊胡,沉思片刻,写了一副药方后,便从医箱里取出银针。

    “虽说小姑娘你已经在屋中然了艾草,不过少奶奶体虚,猛药是经受不得的。老夫先针灸为其止血,你且速速派人去抓药熬药。最好是再老夫针灸后,就能服用。”

    大夫的话连滟熙不敢轻视,当下立马派了铃铛和碧月一同去抓药。

    大夫针灸的时候,为其避免以后惹来闲话,连滟熙特意拍了几个嬷嬷丫鬟在旁边守着。

    这府邸里的规矩那大夫也是懂的,因此也没去阻止,只一心专注的为其针灸。

    上官氏小产的事情很快就传的钟府内众人皆知了。

    连淑熙心中有些恼恨,这样的事情贪到自己府里,这可真不是一般的晦气呢。但是,她却不能因为晦气而将连府众人赶走。

    反而是拍了小厮将此事通知给自己的相公、父亲,已经连渝。

    钟庆得知这事情后,二话不说便脱了关系请了个声望很高的太医。而连珏得知此事后,那是立马就对连淑熙给恨上了,自己的儿媳妇在家里好端端的,怎么出去做了次客,就小产了呢?!

    而作为上官氏的连渝,这时候可表现的十分不是东西,出闻此时,他眉头微蹙了大约一秒,问道:“这么说,我儿子没了?”

    “是的,大少爷,您赶紧回去看看吧,少奶奶她……”

    连渝这会子估摸着是酒还没醒,他摆了摆手,说道:“我又不是大夫,现在儿子又没了,我回去做什么?”随后就喝了口酒,狠狠的摸了一把身旁歌姬的屁股,继续调笑。

    这过来给连渝传话的,乃是上官氏的陪房,此刻见这状况,更是气的不行,当下也没多加劝阻,只转身离去。

    待到这消息传到连滟熙这儿的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刚刚苏醒却十分虚弱的上官氏。

    虽说她知道连渝不好,但是却没想到,对待自己的发妻居然是这样的状况。

    “哎~”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不容易啊,上官氏虽然表面风光,但是想来背地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吧?连滟熙对其感到心疼,此刻就算是不想面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嫂嫂,你可还好些了?”

    上官氏面色白如蜡纸,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此刻已经知道,有一个小生命在刚刚已经离去了。

    “你大哥呢?”

    “大哥他……”连滟熙面露难色,自己这是要说去找了,还是要说没找?虽然她对连渝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上官氏对她真的是不错。

    上官氏惨然一笑,凄凄兮兮的说道:“你也莫要遮掩了,相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不清楚?只怕此刻他正在谁的温柔乡里呢。”

    “嫂嫂,你莫要难过,想来大哥等会儿就过来了。”

    上官氏摇摇头,“倘若我的孩儿还在,他倒是会过来,不过现在……六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你嫂子也没有那般的脆弱。至少,我还有培哥儿。”

    “嫂子,别难受了,先吃药吧,孩子还会再有的。”连滟熙一边劝,一边端过丫鬟那儿的汤药,一勺勺的喂给上官氏。

    上官氏心里是真的非常难过,也越发冷了。

    往日对于李氏以及连渝的恨在这丧子之痛中,被无限量的扩大。

    “我谁都不怨的,只恨自己,都是我不好……呜呜。”上官氏说到最后,以及哭的泣不成声,待到喝完汤药后,便又沉沉的睡下。

    连滟熙看着就算是睡着,也还在流泪的上官氏,心里也很难过。

    上官氏可以说是在连府中对她极好的人了,可是却遇到这样不幸的事情。也亏得她还有个培哥儿,若不然,上官氏以后在连府的日子,可就是真的不好过了。

    连滟熙深深呼吸,待到情绪平静后,这才出来,交待铃铛好生伺候上官氏后,边去面见了此刻在偏房歇息的大夫。

    “多谢大夫,今儿若不是你,我嫂嫂还不知会如何。”

    那大夫点头,满不在意的说:“为医者,本当如此。”

    连滟熙心思伪装,想起了昨日李氏那中气十足的说话,当下却是有了些别的念头。

    她十分担忧的看向大夫,说道:“说来我母亲自昨儿突然生病了后,到现在还没起床的。我这心里也十分担忧的,大夫既然来了,不若再去我母亲那儿瞧瞧?哎,说来也真是忧愁的,本来昨儿母亲突然生病,嫂嫂和我二姐还能在一旁侍疾,今儿我嫂嫂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心里,真的极其难过的。”

    连滟熙想起了上官氏那痛苦且空洞的眼神,眼圈儿不由自主的就红了。

    那大夫素来是个耿直性格,此刻一定,也算是知道了这位少奶奶为何会突然小产。这就算是脑补,也能想得出来,那位必定有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婆婆。

    “连夫人根本就没病!”RS 


第121回 只是有希望

    这大夫说话的声音很大,话语一出,这屋子里里外外的人,可都算是听到了。

    连滟熙听后心下却是一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李氏也真是太可恶了!那上官氏好歹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媳妇啊,居然还是如此对待。

    此刻,不管是连滟熙听到了。

    正走过来的连淑熙以及连珏也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一听,当下就脚步一顿,连淑熙面露忧愁之色,对连珏说道:“父亲,想来是这大夫不好,所以才这样说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她绝对不会装病,来害的弟妹流产的。”

    这话听着好似是在劝说,不过实际上,却是让连珏越发相信,上官氏流产和李氏拖不得关系。

    说起来,这上官氏是什么样的人,他虽然懒得去自己深究,却也不是不知道。

    的确,上官氏在大部分情况下,那都是贤惠的好妻子,慈善的好母亲,但实际上在那年方氏难产去世而澔哥儿生来就是傻子之后。连珏对于李氏的信任,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所下降的。

    其实这个道理很好说的,方氏没死的时候,或许也有些缺点。但是人死之后,连珏对方氏才会越发思念,且这其中,也夹杂了一些对于当年的歉疚。

    如此一来,方氏就这样升级为了红玫瑰,而李氏则依旧是嘴边的一粒米。

    连珏想到这些,又想起了昨儿瞧见连滟熙那一身寒酸的样子,心里对李氏,是越发的不满了。

    连滟熙并不知道外面有人在听墙根,虽然很想表现出愤怒,不过有时候真是不能这样做。

    所以此刻她只能故作惊讶,问道:“大夫莫不是弄错了?母亲自昨儿到现在,可还一直卧病不起呢!”她年纪本就小,此刻稚嫩的脸上满是哑然和难以置信,让人看着还是比较容易相信的。

    大夫没好气的哼了声,说道:“老夫行医几十年,这是不是装病,如何看不出来?姑娘你年纪尚幼,看不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滟熙还想要反驳,可是了半天,却是没了个下文。

    如此一来,倒是让屋外听墙根的某人,越发相信自己的夫人确确实实是在装病。

    待到连滟熙送走了大夫之后,连淑熙和连珏这才进入这间屋子里。

    “父亲,二姐姐。”连滟熙上前福了福,大致的将上官氏的事情说了一边,从早上自己如何请来大夫,到上官氏醒后自己喂药的事情,都说的很清楚。不过,她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直述的方式,将这事情给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倘若连滟熙真的添油加醋,说了些不该说的,那么连珏恐怕还不会觉得连滟熙的好。

    实际上在过来之前,他已经派人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听女儿说的与自己之前打听的并无二样,这心里面对于她也多了几分好印象。

    连淑熙此刻算是松了口气,昨儿自己和上官氏侍疾一夜的事情,这钟府的人都是知道的,而上官氏今儿突然小产,虽说在自己府里是晦气了,不过想到此事能让父亲对嫡母不悦,说来这也不算是坏事。

    她与上官氏本无情谊,对待连渝也没什么感觉,在那连府,她重视的只有姨娘和自己的亲弟弟,至于其他,对于连淑熙来说,那可都是浮云。

    这雪中送炭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但是这添柴的事情,她还是乐意之至的。

    当下就关切的说道:“我今儿一早就在照看母亲,说来二娘当真是惭愧,心里也难受的很。”连淑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拭眼角,泪花落了出来,瞧着还真是那么回事,“若不是我邀请母亲你们来我府上做客,这样不幸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从昨儿开始,母亲就一直难受着,先下上官氏弟妹又这样,我这心里,当真是愧疚啊。呜呜。”

    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儿都是如此的至纯至孝,连珏越发觉得自己的发妻实在过分。

    虽然说李氏也有很多优点,但是子嗣是重要事情,虽说上官氏之前已经育有一子,但是现在怀孕,那也是喜事啊。却不想居然被李氏装病这一折腾,给直接折腾没了。

    连滟熙并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有听到自己和大夫的对话,不过此时此刻,她却并没有准备继续添油加醋,李氏固然可恶可恨,但是她心中更加担忧上官氏。

    看着上官氏失去孩子的难过样子,她这心里总是会回忆起方氏,娘亲当年失去孩子的时候,与上官氏现在的样子并没两样。

    “父亲,女儿心中担忧嫂子,先行告退了。母亲那儿今儿恐怕是不能去请安了。还望见谅。”连滟熙恭敬的说道,待到连珏点头后,她就直接去看上官氏了。

    李氏这时候也听到了上官氏流产的事情,心下很是惋惜,同时也在暗自埋怨上官氏不好,这要有多马虎了,居然连自己怀孕了都没有发现?

    此刻她可不知道自己的相公因为儿媳妇孩子没了的事情,对她已经心存芥蒂。

    这会子李氏还在琢磨着,等会儿要如何才能不喝那苦不拉几的汤药。

    然而,人家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李氏这正在担忧的时候,连淑熙便领着短了两大碗汤药的丫鬟进来了。

    她一脸的担忧走到李氏面前,说道:“母亲,您今儿可好点儿了,女儿来伺候您用药了。”

    李氏昨儿大半夜的就喝了一大碗,之后也没人给个甜枣蜜饯的,这嘴巴里到现在还都是一股子苦味。

    “这药还热着呢,快些用吧。”连淑熙无视李氏面色,孝顺殷切的给李氏喂药。

    如此痛苦的事情,李氏是想要拒绝也不行。

    这连淑熙也是个聪明的,以防止李氏挣扎,特别派了身边最孔武有力的嬷嬷扶着她。

    这表面上看不出,但李氏本人却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只可恨她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只能默默忍受。

    没过一会儿,那钟庆特意托人请来的老太医过来了,这位老太医姓程,在上京的威望那是相当高的。若不是钟庆平日里是个人缘好的,这想请都请不来的。

    程太医一来就被请到了上官氏那边,待到诊断后,说的话语之前的大夫说的并无二样。

    “程太医,我儿媳这以后,是否……”连珏心下十分难以启齿,但是这关系到连家的子嗣,他如何都是要重视的。

    那太医沉思片刻,说道:“倘若少奶奶能好生将养,想来过个几年,还是有希望的。”

    只是有希望?

    连珏听后顿感失望,而躺在床上的上官氏听到后,也只能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她在连府本来就如履薄冰,虽然已经有了个培哥儿,但是按照自己在相公心目中的地位,却是全然不够的了。现在可好,自己居然成了这样……

    上官氏从一开始的伤心,此刻渐渐的开始恨上了李氏。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李氏是装病。

    连滟熙这时候却突然开口,对连珏说道:“父亲,母亲现在还病着呢,素闻程太医是最高明的了,不若也请去看看?我听二姐说,母亲的脸色很是不好。”

    她这样说,一面是想要最终确定,如果有病,那就算了,如果真如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李氏没病,那么连珏在一块,想来对其也是会有些看法的。

    连滟熙素来对于自己的力量和能力很是明晰,因此就算心中十分痛恨李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也只能这样犹如绵延溪水一般,徐徐而图之。

    连珏是听到过之前大夫的那番装病的说辞,虽说刚开始很气愤很生气,但是在两个女儿如此劝说一般,却也在想。或许是那大夫看走眼了呢?而且昨儿个晚上二娘可是连续请了两个大夫看啊,之后也是开了药的。

    他动摇了,误会妻子的事情不是君子所为,连珏认为他却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洗清李氏的误会,若不然真要是让人知道的,岂不是更要看荣欣侯府的笑话?

    当下,也没等连滟熙将心里的说辞完全说完,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也好,那便劳烦程太医再去瞧瞧内人。”

    这程太医在上京是有名的,其一,那是因为他的医术好,其二,与他此人的性情,那是非常有关系的。

    程太医在太医院中,可以说是难得的老实人、实诚人。

    这个特性,在太医院那样的地方,这绝对是一个奇葩的存在。不过奈何这程太医的医术确实好,品格又高尚。往日里哪里出事了,他都是第一时间过去救治伤患。

    不得不说,钟庆请来这样的一个人,在无形中,算是也帮上了妻子。

    程太医认认真真的给李氏把脉,白花花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这位夫人,没病啊?”他年纪虽然大了,可中期十足,说话声音很大的。

    李氏听后这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这回是真白了。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庸医?莫要在这胡说!”自己怎么会没病,昨儿来看的两个大夫,可都是开药方了的!RS 


第122回 放声哭

    作为太医院最老牌的太医,作为太医院最给力的太医。

    程太医从过去到现在,听到的赞赏那是不绝于耳,不过,这质疑话,却是头一次听见。

    新鲜感是有的,却绝对没有兴奋值。反而,愤怒值飙升的是非常之快。

    李氏说出这话,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程太医的身份,也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要是装病的事情暴露了,那么自己这张老脸,可就真是丢尽了。

    所以,在情急之下,她说话就比较口误遮拦了……

    对于程太医这样的老资格,这庸医二字,那绝对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此时此刻那本来还和言语色好脾气的老太医,脸瞬间就绿了。当下就拂袖而去,一碗汤药都没有带走。

    程太医一走,这屋内本就宁静的环境瞬间凝固了。

    李氏见那大夫走了,心想是自己当众揭穿了人家,所以那个骗子才慌张离开。因此现在是有恃无恐的装作虚弱的样子,对连珏说道:“老爷,那是哪里弄来的骗子?居然这般诬陷我?”

    连二娘这时候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眼前全部都是浮云,什么都没有。

    连珏现在十分生气,那程太医是如何来到钟府,他心里很清楚。

    那可是女婿的面子才请来的啊!

    现在可好,居然就被这个女人,给气走了?你说不想承认自己生病,说什么不好,偏偏要骂人家庸医?这也确实太过分了。

    连珏虽然有时候也不怎么样,但是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因此此刻非常能够理解那程太医愤怒离去的心情。

    他双手负背,愤怒的瞪了李氏一眼,斥责道:“什么庸医?!那可是太医院的程太医!”

    程太医是谁?是什么东东?这个李氏还真不是非常清楚,不过,此刻看相公那恼怒的样子,李氏心想,要坏事了。

    “为何装病?”连珏好半天才平复了愤怒的心情,想着好歹二娘在身边呢,自己对李氏也不能太过火。他虽然生气,但也记得李氏是他的底气,这关了屋子如何责骂,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在外面和儿女的面前,却是不好太过。

    李氏这下子,脸是真白了,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居然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

    其实她一开始真的是装的,但是后来连续来了两个大夫,还给自己灌了一肚子汤药。如此这般,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反正她是相信自己病了。

    却不想,这一觉睡醒,先是上官氏流产的坏消息,现在又来了个什么太医说自己装病?

    “老爷……妾身……”

    连珏铁青着脸,心中各种愤怒,女婿那儿该如何解释?程太医那里要谁去平复心情?自己本来一个人在上京逍遥快活的,怎么就脑子被鸡踩了一般,将李氏等人给接过来了呢?

    现在可好,这才来上京多久啊,居然就惹来了这样的破事。

    连珏是越想越气,偏生此刻连淑熙在身边,自己不好表现的太过,只能脸越来越黑,各种阴沉的看向李氏。

    “老爷,妾身昨儿确实有些不舒服。”李氏还能真承认自己装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来,许是昨儿大夫开的药起了作用,今儿好了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连珏相不相信李氏说的话?这个得两说,不过呢,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这时间长了,总归是要发芽的。其实连珏对于李氏是否装病,那是有自己的看法,上官氏流产已成定局,就算是自己现在再如何处置李氏,那也是毫无作用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程太医的问题,“这事情我们暂且不提,你今日得罪了程太医,给我好生想想,该如何道歉!”

    说罢,连珏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这老妻哪里有小妾漂亮?现在看着李氏那粉黛未施,黄巴巴、黯淡无光的脸,连珏表示看着很倒胃口。

    连珏眼中的厌恶,李氏自然是看到了,心里不但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是将今儿过来的程太医,以及请那大夫来的人给恨上了。

    在她心里,必定是那人诬陷她的。

    “二娘,你且好生与我说说,今儿请那大夫过来的人是谁?”李氏说到这里,那是咬牙切齿。

    李氏的愤怒连淑熙自然是看到了,她柳眉轻佻,却是开口说道:“那是女儿的相公拖李家去请的太医。”

    没错,钟庆找的关系,实际上就是李家,而且,还就是李氏的娘家。

    这件事情说来也十分正常,钟庆与李曜是同期的进士,虽然两人的成绩相距甚远,不过好歹现在都是在上京混的。钟庆又在翰林院当差,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帮忙请个太医,还是可以有的。

    这说来人李家也是好意,听闻是连家的大少奶奶,那是绝对不敢怠慢的,当下就请了声望最高的程太医。

    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除了看上官氏之外,还顺带着看了下李氏,而且更没有想到的,就是李氏居然还tmd是装病?这种事情,鬼才能预见……

    所以,一切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十分巧合,但实际上却是处处透露着必然。

    至少如果没有这程太医,连淑熙也会想办法,让连珏相信李氏是装病,而且,就是因为李氏这装病作的,上官氏的孩子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今日的目的达到了,连淑熙此刻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虽然说上官氏小产的事情很晦气,但是也算好事吧?

    当然了,连淑熙这个想法是不能取的。咱们主要还是要有一颗向善的心。

    连滟熙此刻是没心情去看李氏如何如何了,她很是担忧的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上官氏。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她。

    心中也只能感慨,上官氏最脆弱的时刻,作为相公的连渝居然连回来都不回来。

    “姑娘,你今儿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这样下去,可不好呢。”碧月担忧的说道,屋子里还有艾草和汤药混合的气味。

    连滟熙却是摇头,“我还不饿,你若是饿了,且先回去吃点吧。”

    “可是……”碧月还想劝阻。

    上官氏这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缓缓说道:“六娘,我没事,你且回去休息吧。”

    “嫂嫂你这样,我如何能够放心?”连滟熙果断拒绝,“这样吧,碧月,你且去二姐姐那儿,好生说说咱们这屋子里的情况,想来二姐自会安排的。”

    这到底不是连府,连滟熙也不好意思和碧月说直接从厨房端些点心过来的话。

    碧月听后便去寻连二娘。

    连滟熙依旧陪伴在上官氏身边。

    上官氏年纪不轻,说来也还是花骨朵的年岁,然而自从嫁入连府后到现在,也就有培哥儿的时候,她这心里能松快一些,平时,那是什么样的苦水都只能自己独自喝下。

    此刻,她却觉得有些温暖了,虽说连滟熙只是庶女,然而却对她可以说是坦诚相待。

    上官氏不是傻子,连滟熙最初与自己接触也是有目的的,这个她可以理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接触越发多了。她逐渐发现,这个连六娘对自己也真是不错。尤其是现在,除了她,还有谁陪伴在自己身边?就连那个本该是最亲近的夫君,此刻也没个声音。

    果然,我的下半辈子,还是只能指望培哥儿啊。

    上官氏想到这,心里只觉得一片苦楚。嫁人之前,她也是家中的娇娇女。最初听闻自己嫁给的是连家大少爷的时候,那种欢呼雀跃的心情,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良人是个什么样子。

    只不过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根本就不是什么良人!

    “嫂嫂,别难过了,你还年轻,日子还长呢。”连滟熙给上官氏盖好被子,温柔的劝道。

    上官氏的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也在无法压抑的情况下完全崩裂。“六娘,我好恨!呜呜~呜呜~”压抑的情绪一旦发泄,那就犹如洪水来临一发不可收拾。

    连滟熙见上官氏如此难过,她心里也很不好过。

    她不能帮上官氏什么,只能散了屋子里的丫鬟嬷嬷,独自一人陪着她,好叫上官氏能够放声哭泣。

    “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培哥儿也已经让奶妈看好了,你且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这样,或许能好受一些。”连滟熙悠悠说道。

    上官氏双手抓着被子,眉头紧蹙,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噼里啪啦,前方浸湿一片。

    不管是什么样难过的情绪,不管心里是怎样的苦涩。上官氏此刻,确确实实是用尽全力的哭泣着。

    这其中包含流产的难过,也有遇人不淑的苦楚。然而,此刻她却说不得其他,她不能放声咒骂,去宣泄自己对那个人,那个家的不满。上官氏只能隐忍着,就算是哭泣,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但饶是如此,此刻的哭泣也让她能稍稍松快一些了。

    当然,也只是稍稍,心中的怨气,依旧存在……RS 


第123回 名声

    先暂不提上官氏小产后如何伤心,又是如何消沉。也不说连滟熙在身边怎样安慰也是无果。

    只说那程太医因为被李氏质疑了医术,便直接将连府和钟府两家放入了黑名单之中,且在太医院大肆的将此事说了出来。并且还指责李氏装病折磨儿媳,导致其流产的不忍事情,已经在太医院被传的人尽皆知。

    虽说人家都说医者乃仁义慈善之人,不过这也不能避免在他们正经的外表下有一颗八卦的心。所以,此时在太医院流传后,没多久就闹得宫里面人尽皆知了。

    这所谓的人尽皆知,当然也是包括皇帝的,虽说天子都是真龙转世,不过也不能避免肉体凡胎的命运。

    赵梓懿……不,现在应该叫庆元帝“真有此事?”

    连夫人不仁,此时他却是在第一时间联想起了一个人——连滟熙。

    那位夫人对待嫡长媳都如此不慈,更何况是小小庶女?

    眉头渐渐蹙起,这位年轻却不苟言笑的皇帝看起来越发的冷酷了。

    “皇上,您怎么了?可是今儿的膳食不好?”安后温柔的问道,一双美眸盈盈如月,此中的关切之气,自是不言而喻。

    庆元帝将银筷放下,说道:“皇后,朕还有奏折没批,你且先休息吧。”

    “皇上,身子要紧,莫要这般操劳。”

    庆元帝微微颌首,却还是起身,向外走去。

    安后自知劝阻无用,便挺着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恭送皇帝离去。

    凤仪宫在庆元帝的仗义通通退下后,瞬间变得空旷寂寥。

    安后有些落寞的看着窗外的一轮新月,心中却是无限的落寞。

    “皇后娘娘,现在天也不早了,还且先歇息吧?”宫女关切的说道。

    “也好,本宫也乏了。”

    安后就寝,庆元帝却依旧在乾清宫孜孜不倦的批奏折,那专注的样子,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极其用心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对于某些事情,有些不合时宜的在意。

    两年前的那个女孩,在记忆中,实际上已经模糊了,但是,自从前几日赵梓昕返京后,有关连六娘的一些记忆,却是逐渐明晰起来。

    他有些不解,赵梓昕对于她,为何如此执着。

    “堂哥,此时你必须要帮我。我心悦她。”赵梓昕白日里找他的时候,说的是如此理直气壮。

    “倘若朕没有记错,那个女子今年不过九岁?”

    赵梓昕知道连滟熙的年龄是个问题,但是他却不在乎“我可以等,也不过两三年的事情。”

    庆元帝有些头痛,这倘若两年前连滟熙没有求他将貔貅耳坠交还给赵梓昕,这也就罢了,可是明明之前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现在又要求作出这样的事情?“此事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再且说了,连六娘虽说是荣欣侯的千金,但到底是庶女,光是这身份,最多只能做个侧妃,你倘若想求的是世子妃之位,实在不妥。”

    “身份又如何?我除了她,谁也不要。”赵梓昕说道“堂哥,我又不是求你现在就做什么,只要先言明要亲自帮我指婚就好,如此一来,父王和那个女人才不会多管闲事。”

    庆元帝见赵梓昕如此坚决,心想他年纪尚轻,这拖个两三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所以最后也就应承了。

    不过这之后,庆元帝每每回忆起两年前的事情时,心中都有个疑虑,那小姑娘到底对赵梓昕做了什么?明明两年前都拒绝了,可是却还是让赵梓昕心心念着,而且按照现在这赵梓昕的态度,还如此坚决?

    庆元帝的疑问,此时可没有人回答。他也就只能默默思考,随后就抛在了脑后,虽说赵梓昕是自己最为重视的堂弟,不过这女人的事情,毕竟算是小事。再说了,这还有两三年呢,谁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情况?

    “皇上~”就在这时,庆元帝的贴身宫女素云走了过来,她浅笑嫣然,淡淡的说道:“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今日新熬的凉茶,您可要用些?”

    虽说乾清宫里放了足量的冰块,但是夏夜的炎热终究是带着暑气的。

    庆元帝想着自己半天没喝水了,还真有些渴,当下便同意了。

    素云奉上凉茶,用的却是一套以前从未曾用过的漆器茶具。黑色的地图上,描绘着山水景色,瞧着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这套茶具怎么以前未曾见过?”自从两年前连滟熙送过一套杏huā的茶具后,庆元帝觉得那套茶具做的精心,便时常用着。如此一来,也让外人误会庆元帝这是喜爱使用漆器茶具,再加上有些名仕又认出来庆元帝惯用的那套茶具乃无名氏的作品,如此一来,也导致市面上连滟熙制作的漆器茶具买的越发好了。

    当然了,这对于连滟熙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素云对于庆元帝会在意茶具,并不觉得如何奇怪,只是恭敬的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端来的,听闻,好似是安家送来的。”

    这皇后娘娘的娘家送套茶具给她用,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此刻又因为安后知道庆元帝喜爱用漆器茶具,便奉上,说来也是在正常。

    只不过……

    “且倒入杏huā杯中,再给朕呈上。”

    皇上的命令自然是要严格遵守的,素云福了福,便端着托盘回去重新弄凉茶了。

    此事在之后传到皇后娘娘那里后,却是越发证实了皇上喜爱用无名氏制作的茶具。不得不说,这对于日后连滟熙的漆画在上京能够越卖越好,也确实有一定的影响。

    当然了,此时此刻连滟熙可不知道赵梓懿在成为皇上后,依旧在用自己当初送的茶具。

    从钟府回来之后,连滟熙便投入在了照顾上官氏的工作中,不过,这个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因为流产的事情,李氏在上京的名声那是差了很多,连带着连府的姑娘们名声也都差了很多,就连之前的很多社交,都变少了。

    如此一来,别的不说,二房的何氏对李氏,那是恨的咬牙切齿。虽说往日里何氏对于李氏的很多作为态度,那是一点儿也看不上眼,但到底那是连府的主母,管着整个连家,虽说有时候她说话是尖酸刻薄了些,但是该有的恭敬,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会少。

    可是这一次,李氏自己不好就算了,还连累了连府的名声,如此一来,自家闺女五娘的名声,不也被连带着了?

    此时此刻,她可不会去想在钟府的时候自己不管不顾冷眼看李氏笑话的时候心情是多麽愉悦。反正现在,李氏是倒霉了,她在幸灾乐祸之后,却是想到了很多闹心的事情。

    “这大嫂真是个招人厌的,往日里不是怪会装的吗?怎么这次就露馅了?”何氏在自己屋子里抱怨道。

    连菏熙也是不痛快的,连家的名声不好了,这其中,可不就有她的份吗?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就这样下去,连菏熙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如果坐以待毙,自己的名声绝对好不起来,当下便对何氏说道:“娘,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你若是真想维护我的名声,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何氏有些犯愁了“我哪里知道有什么办法?”

    连菏熙却是胸有成竹,眼珠子转了转,便伏在何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何氏听后有些狐疑的看向她,问道:“此番去做,当真有用?”

    “娘,你是不知道外面人如何说李氏的,不过,我却是听有人夸赞起了连府的六姑娘。”连菏熙认真的说道“你往日里不太去伯母那,所以不知道。大嫂和六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交的,感情十分亲厚,听闻六娘前两年在莲月庵的时候,大嫂也是时常接济的。”

    何氏不以为然“那是她小姑子,接济也没什么不对了,再说了,你那会子不也会送点东西到莲月庵吗?”

    “我送与嫂子送,那是两码事。”连菏熙此人做事素来讲究一个度,之前她觉得连滟熙聪明,以后说不定也是个好的,所以才对她不错,但后来出了那事情,见她居然宁愿在莲月庵过穷日子,也不回连府,心想那是个傻的,所以之后对她好的心,也淡了很多。因此,这两年虽然也会送点东西,却也都是意思意思。与之相比,那上官氏做的可就真不错了,怀孕的时候,没月还不忘送吃食用品到莲月庵,夏日里不忘寻人送冰,冬日嘱咐着人送炭。如此这般,连滟熙想不感恩,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事情,连菏熙也是最近发现连滟熙一直小心照看上官氏,这才发现的。

    心中暗想自己果然年纪太小,看事情不够长远,所以才忽视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心中懊悔暂且不提,只纳闷这连滟熙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

    她在钟府的一些表现不知怎么的,居然被去钟府看病的几位大夫给提了起来,且都是夸耀其仁善厚道之词。如此,也导致虽然李氏的名声差了,连府的名声不给力了,可连滟熙却在这件事情中,被大家称赞,甚至还有人借着这个机会,说起了她在莫城的一些事情……(未完待续 


第124回 巧

    连菏熙虽然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却十分机智。因此在李氏的事情发生之后,那她可是仔细的打听了一番。

    却是万万没想到,外面的传言,虽说有些是浮夸了一些,却是八九不离十。

    “母亲,伯母和我,都小瞧六娘了啊。”连菏熙悠悠说道,此事闹的这般大,连滟熙却白白得了好名声,而且,还有点儿痕迹都不漏,光是这份心思和功夫,可真是不简单啊。

    何氏和连菏熙在这儿细细探讨,研究连滟熙是如何不动声色的让上京的人都知道了她在莫城为生母守孝,被李氏赶到莲月庵两年,还无怨无悔为其祈福的事情。

    连滟熙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照看上官氏的时候,被上京的人给人肉了。

    虽说这说的都是好事,但是却太过扎眼了。

    而这扎眼的后果,却是让李氏和连潆熙,对其更加的痛恨。

    “母亲,你赶紧随便寻个人将那个死丫头给嫁掉吧!都是因为她,我才沦落到现在这幅田地。”连潆熙哭的很是伤心,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惩罚过?

    李氏自然也是气的,虽说这嫡母苛待庶女的事情不算稀奇,但是她却因为上官氏流产,而惹来一身骚。

    这说起来,上官氏流产是上官氏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李氏个人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那时候倘若上官氏真的不舒服,自己去休息就是了,她又没逼着人必须去在身边侍疾。她想到这些,越发的不喜上官氏,此刻又因为得知以后上官氏都不能生育了,心下更加的懊恼,自己怎么就为了宝贝儿子选了这样一个媳妇?真是个晦气的!

    李氏心里是非常的后悔,此刻更是将一切的错误都推给了上官氏……

    至于那连滟熙,李氏虽然记恨,却并不觉得她有那么大的能耐。

    实际上,连滟熙确实没有这样的能耐,就是她本人,也觉得这消息传得匪夷所思。

    “真是弄不明白,怎么就人尽皆知了呢?”连滟熙无奈的叹气。

    古奇在屋子里飘来飘去,做自由泳的姿态,那悠哉的样子,别提得瑟了,“这个我昨天去别的鬼家串门搓麻将的时候,已经打听出来了。虽然这对你有利,但是我觉得如果你知道了始作俑者,一定会生气的。”

    连滟熙一听,却是提高警惕,“是谁?”

    “他也是好心……咳咳,就是那位世子爷啦。”古奇也没怎么卖关子,直接说道。

    “啊?”她诧异的睁大眼睛,手中的团扇也因为太过惊讶而失手落在了地上,“此话你莫不是胡说?怎么可能?”

    世子爷赵梓昕?她到外面传自己的事情做什么?

    连滟熙不解了,按理来说,自己不是已经拒绝了吗?怎么现在又弄出这么一茬?

    “少男的心思你是不会懂的,我看啊,你也别瞎琢磨了。反正这对你也没坏处。”古奇笑呵呵的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连滟熙总觉得有些不妥帖。

    他这是要闹哪样?

    连滟熙不解,连府其他人也不会猜测到此事会和刚刚回京的世子爷有关系。

    不过,住在金銮殿里的那一只,对于此事,却还是有些理解的。

    庆元帝十分头痛的看着眼前的几份文官写的奏折,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斥责连李氏。而从其中的事情,他也读到了有关连六娘的一些消息。

    其中很多,他是知道的,但是有些,却并不清楚。

    比如说在自己回到上京后,连滟熙居然在莲月庵住了两年,过着清贫的日子,独自抚养幼弟澔哥儿。

    此事是连六娘自己透露,还是旁人所谓?

    可如果是旁人,那又是怎样知道的呢?

    这一点,连滟熙也是好奇的,她狐疑的看向古奇,说道:“你说的或许没错,也许世子爷真是心血来潮说了这件事情,可是,那在莲月庵两年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人家是世子,想来总归是有些渠道的吧?或许有什么秘密的消息来源系统?”古奇发散思维,笑呵呵的说道。

    对于这个提议,连滟熙不置可否,虽然古奇的话说的不是特别让人明白,但大致的意思她还是懂的,“你的意思是说,他有秘密的打探我的事情?”

    “额,可以这样理解。”这个时代没有东厂,古奇也不好直说,“反正我觉得他一定是打听到了,别的不说,我都能打听到这消息是他传的,为毛他不能打探你的消息呢?”

    古奇这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连滟熙听后微微颌首,其他的也没有多说,只是捡起落在地上的团扇,继续扇风,此事无论如何深思,都不得要领,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古奇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因此此刻连滟熙只觉得事情或许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哎,我真是不懂了,世子爷为何要如此做?”连滟熙默默的自言自语,“这是要让我感谢他吗?或者,只是为了报答我?”

    “小滟滟呐,你就别多想了。我记得你与方夫人之前订的时间,似乎明天就到咯,还是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出府的事情吧。”古奇在一旁说道,“凌将军昨儿晚上可是专门过来找我了的,好像是说他夫人方氏对这事情很上心来着,催促你快点。”

    方氏认出平安扣的事情,连滟熙是知道了,但是明日去的准备,实际上一早就弄好了。

    “我办事,你哪里有不放心的道理,此事既然是交给我了,旁的你也莫要多言,好生在我一旁看着就好。”

    “额,知道啦,我这不是提醒你吗?”

    连滟熙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那枚平安扣,下方的穗子是以前就有的,瞧着十分陈旧,同时,也有一种沧桑感。

    她小声的低吟,对那平安扣说道:“明日,你就能回到你的主人身边了。”

    翌日早晨,连滟熙向李氏请安后,就如往常那般探望了上官氏。

    经过几日的休养,她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虽说这段时间连渝一次都没有过来探望过,但上官氏心中念着培哥儿,总算是觉得日子有了过头。

    “我也算是想通了,只要培哥儿以后有出息,旁的,我也没那么多念想了。”上官氏说到这些的时候,语调十分伤感,但连滟熙听了却很是欣慰。

    人活着,总是要有个盼头。

    上官氏之所以心灰意冷,那是觉得自己的夫君无法指望,而培哥儿对于她来说,却是现在唯一的指望。

    “嫂子能想通,我这心里也安稳多了。”连滟熙笑着说,“今儿我要出趟府,下午就不过来了。”

    “出府?母亲那儿,能同意?”上官氏才诧异的看向连滟熙。

    “我前儿打听到,上京有位已故的将军在世时与程太医私交甚好,所以,我想去拜访那位将军的遗孀,看看此事还有没有转机。”连滟熙认真的说道,这说来也是个巧的,凌将军听了这事后,便大呼小程和以前居然并无两样,还是这样的直性子。

    上官氏疑惑的看向她,“此事你从何处打听来的,怎么都不曾听人说过?”其实她怀疑也很正常,连滟熙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哪里有机会听外面的闲言碎语,这传到府中他们姑娘耳朵里的很多话,实际上都是已经被过滤了的。

    但是上官氏就不同了,她虽然病着,但好歹还是连府的大少奶奶,且自己手底下也有可使唤的陪房,这该知道的事情,自然是能知道的。

    连滟熙的消息来源自然是那帮鬼朋友,不过此话她是不能乱说的,就只闲闲的聊起其他的事情:“说来,这只能以一巧字来说。”

    “此话怎讲?”

    “嫂嫂想来是知道的,六娘往日里在府中,除了刺绣之外,就是寻人去借阅些书籍看看。”

    “这个我是知道的,前儿你还专门从彩斓斋借阅了书籍。”

    连滟熙微微一笑,说道:“我前儿看书的时候,得知咱们现在住的府邸,十二年前,曾经是以为凌姓的将军的府邸。后来那位将军战亡,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赐了新府邸。”

    “哦?咱们现在住的宅子,还有这样的渊源?”上官氏听后甚感稀奇,“你莫不要说,那位战亡的将军,就是与程太医私交甚好吧?”

    “嫂子聪慧,确实如此。此时我五日到并不十分确认,所以特意求了爹爹,这一打听,还真有那么回事。所以我便自告奋勇,今儿去拜访那位夫人,说不定,能有些转机。说到底,母亲做的事情虽然糊涂,也伤到了嫂子,但是连府的名声若是不好,别的不说,光是对培哥儿来说,也是有影响的啊。”

    对于上官氏来说,培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此时这样说,她自然是提高警惕的。当下就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连家的名声若是不好了,对我们来说,伤害也是很大的。既然如此,那六娘你也莫要在这儿耽搁了,快快回去准备吧。”RS 


第125回 活见鬼

    很多人都会说,母爱是伟大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对于上官氏来说,李氏带给她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同时也很沉重。

    但是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已经没了的,就是没了,想要变有也是不可能,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官氏只能将全部心思放在培哥儿那儿。

    培哥儿是她的命根子,只要培哥儿好,那么其他的上官氏都可以忽视。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和决心。所以此刻在听到连滟熙说到这个时候,她是欣然同意的。

    事情确实占了个巧字,连滟熙以前也是没有想到的。

    但是自从知道后,她认为这确实是个机会,比之前打算偷偷出去什么的,要好很多。而且对连珏说后,他也十分认同,且还特意叮嘱一番去那的注意事项。

    对于这些,连滟熙心中省的,表面上却是淡淡的。

    她坐上了马车,身边只跟着安瑞和碧月。

    “姑娘,你这次出行的真实目的,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到时候责罚下来,可怎么办?”碧月有些担心,实际上她对连滟熙为何会有那个平安扣,心中也很纳闷,只不过这几年已经习惯了这个情况,所以虽然疑虑,却也就只是淡淡的,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连滟熙对此却是全然的不在意,淡淡一笑,说道:“你到时候莫要说话,便好,旁的,无需你操心。”

    碧月撇撇嘴,其实自己真的很关心姑娘的,可自家主子却从来不曾领情呢。

    这个心情是稍微有些郁闷,但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继续奉茶,坚定的将嘴巴给闭起来。

    马车在道路上行事了一段时间,穿过几条繁华的街区便渐渐转入宁静,没过多久,这辆马车便穿入了一条胡同,继续向前走。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到将军府了。”

    连滟熙在马车内戴好帷帽,便在碧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将军府的大门依旧如上次看到的那般紧紧的关闭,一直等到安瑞将前来看望方夫人的消息给门房通报,过来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侧门才被打开。

    出来的是位四十来岁的嬷嬷,举手投足却是有一股宫廷的气息。

    连滟熙眼帘半垂,心中对于这嬷嬷的举止,自然是熟悉的。而与此同时,也淡淡的发觉到这位方夫人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能够有从宫廷出来的嬷嬷在身边伺候,这在上京,也不是每家大户都能做到的啊。

    心中虽然是如此想的,不过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连滟熙今儿的目的可不是探索方夫人的底细,她这是来送平安扣的,顺带着,也希望能通过方氏这里想法子向程太医道歉。

    虽然这事情做起来是有点儿拐弯抹角,但按照连家爱面子的性子,连滟熙知道,这对于连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当然了,这样说并不代表完全的解决,但总归是比没有法子,无从下手要强上一点儿。

    在这位嬷嬷的带领下,连滟熙来到了将军府正院的厅堂里坐下,并且告知在此等候,方氏马上便来。

    连滟熙听后也是笑着福了福,只将帷帽取下,顺带着还让碧月稍微帮忙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那嬷嬷却是在连滟熙取下帷帽的时候,怔了怔。

    “这位嬷嬷,怎么了?”连滟熙不解,恬静的微笑。

    嬷嬷很快回神,福了福,说道:“姑娘想必也乏了,不知您是想要吃茶,还是喝点儿解暑的酸梅汤?”

    “若是可以,那便酸梅汤吧。”连滟熙笑着说道,这一路赶来,还真是有些热的。

    嬷嬷福了福,便告退了。

    这会子屋内除了在门帘口子守着的丫鬟之外,旁的就只有连滟熙碧月主仆二人。

    “姑娘,我怎么瞧着那嬷嬷刚刚看你的眼神很是奇怪。”

    连滟熙瞥了她一眼,无奈的叹气,说道:“之前说了,莫要说话。”

    碧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抿唇,坚定的发誓绝对不乱说话。

    实际上,碧月发现的这件事情,连滟熙也发现了这件事,不过,她素来表面功夫好,表现的十分淡然,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般。

    不过呢,连滟熙的心里,实际上却非常的疑惑。那样看她,那种眼神……说难听点,就好似活见鬼一般!

    连滟熙如此想着,却不动声色,过了没多久,那将军夫人就出现了。

    实际上一听到外面丫鬟过来说,且还伴随着珠帘掀起的声音,连滟熙就主动站了起来,对着将军夫人方氏过来的放心站好。待到那位夫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进来的时候,她连忙上前,福了福,说道:“凌夫人好~”

    方氏的年纪说来也不算很老,至多也不过四十多岁。

    想来是因为长期守寡,方氏的衣着很是朴素,墨绿色的长衫上也不过用银丝掐了些简单的图案,虽然那料子都是好的,可却十分不嫌。

    连滟熙眉眼低垂,慢慢的恭敬,嘴角的笑意很是从容,看的出此次前来是胸有成竹。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稍稍有些偏差,方氏在看到她的长相后,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突然叫道:“嫣然?!”

    嫣然!

    连滟熙听到这两个字,就好似心头被大石头砸了一般,沉重的喘不过气。

    她猛的抬头,却是正好对上了方氏那惊愕的好似活见鬼一般的眼睛。

    方氏刚刚叫她什么?

    嫣然?!

    这……这不是娘亲的闺名吗?

    方氏在连滟熙抬头后,看的越发仔细,她的脸色瞬间白了,脚底一软,整个身子就往下坠,这若不是身后有丫鬟扶着,估计早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嫣然……”方氏呢喃出声,语调中却是带着浓重的迷茫和不解。

    “小女子乃荣欣侯连家庶出女连六娘,闺名唤滟熙。”连滟熙努力的维持自己的镇定,然而语调中的颤抖,却是泄露了此刻她的心境,是多么的不平。

    “连家的庶女?”方氏突然开口,反问。

    “正是。”

    “夫人,您小心身子,还是快些坐下吧。”一旁的嬷嬷关切的说道,“虽说这位姑娘与嫣然姑娘十分的相像,可嫣然姑娘现在若真还在世,也应当有二十七了,如何也不可能是这般年幼的。”

    方氏听到这话,脸色方才好了一些,然还是可以看出,那是非常的不淡定。

    “小滟滟,我若是不记得,你和你母亲,似乎非常的像,对不对?”古奇突然开口。

    是啊,连滟熙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

    粉嫩的唇紧紧抿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这一刻,就好似重组一般。手也不自觉的抚摸到手腕上的银镯子。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夫人刚刚似乎看着我,在叫别人的名字?”连滟熙努力的压印那股激动的情绪,淡定的问道。

    方氏有些失神,但还是点头了,“十多年前,我还没今日风光,日子过的也不好。我那侄女为了减轻负担,便独自一人带着家丁去了莫城,去寻当年与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可惜,这一去不复返……”说到最后,方氏已经是泪眼婆娑了。

    *“滟滟,为娘对不起你,若不是我这般没用,你也不至于只是个庶出。”

    *你爹爹当年,本是许诺要娶我为平妻的。不过你也莫要怪罪你爹爹,他也是逼不得已。娘现在和你说这些,只是望你能够原谅我的没用,没有好好的为你争取一个更好的地位。让你在府里,过的那般的不如意……”

    连滟熙脑海里突然回荡生母去世时说的这番话,以及前世入了上京没几年,方氏和自己就悲惨死去的事情。

    这一切,莫非有什么联系?

    她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般热的日子四周却是无限寒凉。

    那方氏也是久经风霜的妇人,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此刻自然是瞧出了连滟熙的不对劲。

    她略带探究的看向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女孩子。

    实际上,在连滟熙到访的时候,她也稍微打探了一番,知道这个姑娘今年应当是十一岁。不过此刻瞧着,却是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

    瞧着她发呆的样子,碧月有些不淡定了,可是之前主子交代了,不准说话,此刻她也只能着急的摇晃连滟熙的袖口。

    这一摇晃,并没有让连滟熙回神,却是恰好露出那个半旧的银镯。

    方氏眼尖,抬手就抓住了连滟熙的胳膊,抬起在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她错愕的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镯子,随后,又仔仔细细的端倪了一番连滟熙,说话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激动和颤动,问道:“这镯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将军夫人请放手,”碧月这会子着急了,姑娘哪里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欺负?“这是我家姑娘的姨娘送给她的遗物……”

    “闭嘴!”连滟熙打断了她的话,将胳膊收回,拉下袖子,粉嫩嫩的小脸此刻也惨白一片,那些过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RS 


第126回 物归原主

    “你和嫣然,是什么关系?”方氏也想到了什么,此刻她的言语中,带着难以置信和非常的不确定,似乎,她想证明什么,可又有些不敢确定。

    连滟熙深深呼吸,看了看四周,纤细的柳眉却是蹙起,她恭敬的向方氏福了福,说道:“将军夫人,小女子今日来,为的是两件事,这其中,并没有您问的事情。”

    在连滟熙的冷静状态下,方氏也平复了心情,她并没有从眼前这个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深意。但是,却也能感觉到,这个女孩似乎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探讨这些事情。

    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迷茫和疑惑。

    方氏不禁猜测,莫非她是知道嫣然的?

    算算嫣然现在的年岁,在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心中有一个大胆而伤感的猜测渐渐生长。

    “我知连姑娘来此有一事是为着平安扣,至于另一样,却是为何?”方氏问完后,就接过一旁嬷嬷递上的茶盅,细致的品评一番,接着又拿起团扇给自己扇风。

    连滟熙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想来将军夫人对于这几日上京的一些传言,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我一个常年寡居的妇人,如何知道?”

    这话说出,连滟熙却并没有泄气,只是从容微笑,一派的谦和,那恬静的笑容,此刻瞧着就好似春日里初开的蔷薇花一般美好。

    真像!

    方氏此刻终于能够理解嬷嬷过来与她说起这位连六娘的时候,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连滟熙没有拿乔,人家当做不知道,她也不好说,你就知道这样的话,只是将李氏与程太医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只不过,当她的话音落下的时候,那方氏却是沉默了。

    她不解的疑惑的看向连滟熙,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现在的荣欣侯府,在十二年前,曾经是将军府,里面还留着一些当年的书籍,请恕小女子冒昧,前些日子看了些凌将军的手札,便得知了这件事情。除此之外,那枚平安扣,也是从手札中得知了其姻缘故事,特此,小女子才寻思着要物归原主。”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便亲自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锦囊取下,递了上去。

    方氏接过那锦囊后就将其打开,很快,里面那小小的平安扣就滑落入她的手心。

    平安扣的玉质与当年并无两样,就连那败了色有些腐烂的络子,也是自己当年自己编的。

    想到这些,方氏就想起了当年与自己夫君的种种回忆,那眼泪水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相公!呜呜呜~”

    方氏在这里伤心难过,其身后的嬷嬷丫鬟也少不得落泪的。

    连滟熙看到这场景,心中颇为羡慕这样的情感,可转念想到自己的生母方氏,也忍不住的落泪了。

    同样都是姓方,可是命运却这般的捉弄人啊。

    “小女子今日已将此物物归原主,旁的说来,也不过是一带而过,倘若夫人您是力所能及,还望看着这平安扣,帮着一些。”

    “程太医的事情,我自当会斟酌,不过,这却是有前提的,小姑娘你还未曾告诉我这银镯的事情呢。”方氏会在这个问题上放过连滟熙?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最为重视的侄女的物件。当年是如何流落到这小姑娘的生母呢?

    莫不是,嫣然当年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方氏就感觉心惊肉跳的。

    连滟熙面色苍白,只要一想到娘亲的事情,就觉得钻心痛,泪水也止不住的落下。

    “夫人若真想知道,可否回避一二?说到底,这也是小女子生母的私事儿。”

    方氏对于连滟熙的这个要求,还是可以理解的。当下就遣散了屋子里的人。

    一时间,这屋子里只剩下了连滟熙和方氏两个人。

    “小姑娘,这下可否与我说此事了?”

    连滟熙深深呼吸,双眼迷离,如果是,该如何?

    “夫人当真认识这镯子?”连滟熙想起娘亲临终前的话,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就算是不想去想,却是不行的,当真是不得不啊。

    方氏点头,说道:“这是我当年特意给侄女打的镯子,就连上面的花样,也是我亲手画的,如何能不认识?”

    “我的生母,姓方,闺名唤嫣然,乃是荣欣侯的外室,不过,在三年前却难产至死。在临终前,她将这从不离身的镯子给了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樟木匣子。”连滟熙的语调十分之平静,然而谁都能看出来,她说出这番话,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方氏听后却是再次愣住,比之开始的几次错愕,这次可以说淡定多了。但是连滟熙却也能看的出其中的震惊。

    “此话当真?”

    “我与娘亲,十分像。”连滟熙的泪水已经滑落,但是面部的表情依旧是保持镇定的,或许在旁人看来,自己的表现太过脆弱,可是,就只有她知道,能够坚持到这个程度,是多么的不容易。

    方氏猛的站了起来,上前几步,仔细当量着连滟熙,随后却又是一再摇头,好似是要否决什么。

    “怎么会,这不可能。”

    连滟熙似乎是猜测到她在疑惑什么,又开口说道:“娘亲生前曾与我说过,当年,父亲是要娶她为平妻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却居然只做了个外室。”

    平妻和外室之间的差距,这可是相当大。

    连滟熙也想过很多,可是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理解为何会这样。

    母亲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就从开始许诺的平妻,成了个妾室中地位最差的外室?

    “我可怜的嫣然啊!”方氏突然抱住连滟熙,嚎啕大哭。“我们方家,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儿做妾?!连家当真是欺人太甚!”方氏是知道荣欣侯是从莫城过来的,而当年自己的侄女方嫣然,可不就是拿着信物去了莫城寻觅自己的未婚夫?她作为外嫁的女儿,对于很多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却也听闻与嫣然定亲的夫家姓连,但具体做什么的,那时候因为条件不好,无从打听。

    然而,待到三年之后,凌家因为夫君在沙场上立功渐渐鼎盛起来的时候,方氏也派人去了莫城,可是那时候打听的是莫城中姓连的人家夫人里,居然无一个姓方的。

    如此一来,方氏便开始担忧侄女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并且还打算亲自去莫城。却不了凌将军战死沙场,方氏那会子又是办丧事,又是照看幼子,虽是有心,却只能派家丁去莫城打探。

    可是,就这样打探了几年,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虽说最初的时候,有消息显示方嫣然入莫城了,但之后如何,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方氏虽然开始的时候,觉得连滟熙与自己的侄女十分相像,但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来也不十分稀奇。当初虽然知道荣欣侯府,也知道那位侯爷姓连,但打听来的消息是已经成婚,却连家的夫人没有一个姓方的。当时,她也就在心里将荣欣侯的可能性给划掉了,可谁曾想,那连家居然在生有婚约的时候娶了别的女子,这也就算了,当年方家犯事儿,人家想要脱离关系,也是可以的。却未曾想过,那连家居然如此无耻,居然将方嫣然当做外室养着?!

    这简直就是对方家莫大的侮辱!

    连滟熙此刻听方氏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当年的事情,对于娘亲那时候的难过表情,却是稍微有些理解。

    娘亲到死,估计还是相信连珏不是不愿意娶她为妻,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还让自己不要太过记恨。

    “夫人,您的意思说,十多年前,方家犯事了?”

    “你还叫我夫人?好孩子,你该叫我姑奶奶。”方氏泪眼婆娑的看着连滟熙,脑海中却是回荡起方嫣然年幼时的样子。

    “姑奶奶。”

    “乖~”方氏感动的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她脸色不好的点头,继续说道:“这事情说来,咱们方家也只是连带着倒霉,那会子先帝与端王不和,后来端王以及几位王爷纷纷被削藩,爹当年以及两位兄长便上奏反对。却不想惹怒了先帝,做了那杀鸡儆猴的鸡,我侄女嫣然也就是你母亲,以及侄儿方耀祖和方耀文。”

    “他们是?”

    “你母亲,是我大哥的嫡长女,耀祖是你亲舅舅,耀文是你堂舅。”方氏解释着,“当年,你祖爷爷以及外祖父和外叔公,就那样被关入了大牢,这一关,便是五年。我那时候以嫁为人妇,你外祖母日日夜夜的哭泣,后来哭瞎了眼睛。我便将你母亲,和你两个舅舅给接到了自己家。”

    连滟熙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没有亲人的,此刻,却突然出现了,她却有些局促。

    方氏说了很多,按照以前凌将军以及自己了解的事情,似乎都是真的,可是……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娘亲已经不在了啊。

    想到这些,连滟熙只觉得心里难受,强忍着泪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先帝赦免天下,才将人放出来,可那时候,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你祖爷爷以及外祖父和外叔公,在家中没过多久,就先后去了。然后,你外祖母也跟着去了。”RS 


第127回 认亲

    连滟熙一直在聆听方氏说的那些往事,倘若说是心中一点儿感触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些往事她没有经历过,所以对她来说,那些陈旧的往事只不过是别人的。

    而这其中,她唯一感到难过的,就是生母方氏的命运因此而别的如此的悲哀。

    本当是成为嫡妻的女子,却获得了这样的命运。

    连滟熙默默的流泪,心中涌现无限的悲伤。

    “孩子,你怎么了?”方氏见连滟熙的泪水划过脸颊,只觉得这小姑娘果然是个真性情的人。

    “我娘,是在莲月庵去世的……”连滟熙哽咽着,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自凌将军去世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夫人,你后来为何不再去莫城找找?”

    如果在那之后找到了,方氏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连滟熙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却知道,娘亲的死与李氏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以为,嫣然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是我愧对大哥!”方氏惭愧的底下头,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一道流下,黑色眼眸中的懊悔和伤心,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连滟熙就是方嫣然的女儿,而当年那个无耻的、背信弃义的男人,就是连珏。

    两人哭了半天,才堪堪止住了泪水。

    方氏从袖中拿出一方罗帕,抬起胳膊给连滟熙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的眼中满是怀念与难过,透过连滟熙,就好像看到了那个自己曾经疼爱的侄女一般。

    “你母亲那会子年纪虽小,可却十分懂事,就与你现在一般的年岁,已经懂得帮我打理家事,平日里得了空闲,还会帮忙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连滟熙低垂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情绪,然而从说话的语调中可以看出来,此刻她的心情是绝对算不上好的“娘亲从来没说过过去的事情,自打记事起,我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爹爹每月会来一次,除此之外,就从未出过院落。后来,我八岁那年,娘亲怀孕了,爹爹就将我和娘都接回了侯府。”

    天下的女人,谁不知道这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的事情?但是方氏在听到连滟熙的说辞后,却是心中更加的气恼。自己的侄女嫣然,居然是在一个尼姑庵去世的?而且,还是因为难产?!

    “嫣然是因为这次,才……可是,为何是在那什么莲月庵?”

    连滟熙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便将自己那会子为方嫣然的谋划说了出来。当然,并不是事无巨细的描述,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

    但是方氏听后,那心里却是越发的惊叹。

    侄女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情,她是知道的,往日里最是心善的孩子了……

    本来,方氏觉得自家侄女性子温顺一些,以后嫁为人妇,孝顺公婆夫妻和善也没什么不好,却不想方嫣然居然被那连珏纳为妾室?!

    真是欺人太甚!

    方氏越想越气,当下就爆了粗口。

    可是很快有又反应过来连滟熙在身边,当下便止住了,不再多说甚么。

    心里此刻却是越发疼惜这个孩子。

    “娘亲难产,生了个男孩,后来我爹看在那孩子的份儿,给我娘抬为了贵妾。”连滟熙面无表情的叙述,心中却发现这对于娘亲来说,应当是个莫大的耻辱。

    明明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可到最后连个贵妾的名声,居然都要以命来搏得。

    方氏听的也是咬牙切齿,对于连家的恨意,那是更甚!

    之后,连滟熙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对于澔哥儿的事情,她不想多说。

    对于方氏,对于自己。

    这些已经够了。

    连滟熙缓缓闭上了眼睛,此刻对方氏说这些,感觉就好像那些不好的记忆再重新来过一般。

    方氏也不好受,方嫣然会有这样的命运,与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她应当要负责任的,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这样的傻呢?

    为何自己那么早就判定嫣然已经离世?

    如果自己那时候再早一旦而,如果给自己在多一点儿的希望,那么嫣然也不会这样的惨。

    想到这些,方氏真的是后悔了。

    她非常的后悔!

    连滟熙与方氏在屋中待了良久,两人一直深谈到天黑。

    “夫人,是否留连姑娘用晚膳?”屋外传来了嬷嬷询问的声音。

    方氏擦拭眼角的泪痕,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好似一直盯着旁边多宝阁上物件的连滟熙。便扬声道:“宋嬷嬷,你且去派个人到连府,就说我很是喜欢六娘,想要留她在咱们府多住几日。”

    连滟熙猛的抬头,摇了摇头,满是担忧的说道:“不必了,我弟弟还在府中呢。”这若是李氏等人一块儿在外面,也就罢了,可此刻若是只她一人在外,李氏还在府中,她这心里,自然是不放心的。

    她的担忧全部写在表面,方氏瞧了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她缓缓的点头,说道:“说来我那孙子素来喜欢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在一起。宋嬷嬷你去连府,也将……”

    “澔哥儿。”连滟熙提醒道。“家中排行第四。”

    “你也将连四公子给请来。”方氏顺着连滟熙的话,说道。

    宋嬷嬷得了命令。便去办了。

    这边方氏又派了人置办晚膳,对待连滟熙的态度,那是非常的亲切。同时也介绍了她的儿媳妇——安氏。

    “这是你表舅妈。”

    “表舅妈。”连滟熙福了福,这才抬头看向安氏。

    许是因为心寡,安氏的脸上蒙着一层哀愁,就算是面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也不十分热衷。

    只是轻描淡写的点点头,便默不作声的吃饭。

    方氏对于儿媳这样的情况,也只当做没看见,继续热情的给连滟熙布菜。

    连滟熙在忠烈侯将军府吃香的喝辣的,李氏在荣欣侯府,却是气的要吐血,她捏碎了手中的牡丹饼,气呼呼的敲着桌板,道:“这死丫头到底是给那老寡妇吃了什么**?自己在那儿做客就算了,居然还带着那小傻子?真是太不把我们荣欣侯府当回事了!”

    “夫人夫人,您消消气。”海潮在李氏身后小意的垂着肩,温柔的说道“依着奴婢说啊,那位夫人能如此的对待咱们六姑娘,那必然还是因为老爷和太太。您想啊,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如何能这般?想来,倘若是夫人去的话,那自当是更好的对待。”

    海潮这一番话说的倒是让李氏舒坦了一些,她舒展了下肩膀,端起茶盅悠闲的品茶后,才说道:“说的也是,不过是个痴儿,去那儿也就去了,省的在我跟前,心烦的慌。”

    “就是说呢,夫人,说来这眼看着可就要到九月了。四姑娘去女学的事情,可是要开始操心了呢。”海潮笑着提醒道。

    “你不提,我倒是要忘了。嗯,是该好生操心了。”李氏拿着团扇一边扇风,心中却是想着连潆熙今年可就十三了,这若是能顺利入了女学,对于其亲事,那可是大大的助力。虽说按照老爷的意思,那是要让连潆熙嫁个对他和渝儿最有利的亲事。然而作为李氏心中的宝贝女儿,这能在这有利的基础上,倘若还是女儿喜欢的如意郎君,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氏心里打的是如意算盘,而连珏也在为连滟熙能够得那位将军夫人的喜爱而沾沾自喜。

    那样的人家,最是好了,虽说门楣尊贵,可却家中唯一的男丁却不到三岁。

    如此一来,在高贵,那府上住的也不过是两个寡妇。

    但是,对于连珏来说,倘若侯府能与那忠烈侯有好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在上京这样关系网好似蜘蛛网一般的地方,能多认识人,多攀关系,总比没有的强。

    连家人表示大部分是欢喜的,而忠烈侯将军府的凌夫人和连滟熙,那可就真心不给力。

    用了晚膳,没过多久澔哥儿就到咯。

    连带着,还有随身伺候的奶妈、秋水以及柳嬷嬷。

    奶妈就不必说了,澔哥儿三岁不会说话,身边自然是要有个人全天候伺候的,秋水也是得力的丫鬟,而那柳嬷嬷就是标准的007了。

    不过,对于柳嬷嬷,连滟熙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索性只要不做什么危害到澔哥儿的事情。这样的人放在明面上,总比在暗处里害人的强。

    连滟熙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旁的自是不必多言。听到秋水过来回禀的事情后,只交代着要好生照看澔哥儿,别的也就没再说了。

    而有关澔哥儿智商的问题,此刻却是瞒不住方氏了。

    当得知这事情后,方氏又少不得满是懊恼悔恨的哭泣,心中对于连滟熙姐弟俩,那是更加的歉疚了。只觉得当初的自己若是没那么早放弃的话,兴许侄女就不至于这样的不信。而澔哥儿之所以会这样,在方氏看来,那便是连家做出这样的事情而造出的孽,由此,方氏心中对于连珏和李氏的恨意和恼怒,那是更胜一筹。(未完待续 


第128回 出头

    之后的几日,连滟熙一直住在方家。

    她虽然其中有几次想要告辞,可却都被方氏给拒绝了。理由很多,连滟熙也明白她的心情,所谓的失而复得,大致就是这样吧?

    不过,今日她无论如何,都是要离开这将军府了。

    “九月女学就要开学了,今儿这都二十八了,我若是再不去,可就要耽误这上女学的事情了。”连滟熙如此解释,方氏这才同意。

    连滟熙出了忠烈侯府后,便坐着马车来到了上京女学。

    这所女学在上京的名声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凡是达官贵人府中的姑娘,怎么说也要来这里镀一层金。

    连滟熙也不例外,她既然来到了上京,就算是对未来的希望再渺茫,此刻也都是要好生的过。

    毕竟,对于连滟熙来说,这辈子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

    许是因为即将要开学,今儿这学府门口的马车可真不算少。

    连滟熙带着帷帽看了下四周,默默感慨今儿来的人还真是挺多的。而且光是从那些马车的华丽程度来说,也确实不俗。

    “姑娘,我瞧见四姑娘了。”碧月在连滟熙耳边偷偷说道。

    这不奇怪,连滟熙微微颌首,便径直走入学府,今儿她是来参加入学测试的,可不想和连潆熙又有什么纠葛。

    女学内部看起来十分的普通,没有繁华的装饰,就是最最平常的四合院,至多不过是院子里的花盆多一些,种的花也不算什么稀奇品种。都是上京最为常见的。

    连滟熙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上京如此有名的女学,必然是非常有特色的,可却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普通。

    “好生破旧啊~这里还不如我那庶妹的园子呢。”身后有熟悉的声音轻蔑的说道。

    连滟熙不回头,就知道那人是连潆熙。

    连菏熙此刻站在连潆熙身边,听了这话那是瞬间脸红了,只庆幸自己此刻带着帷帽,若不然让旁人瞧见了,那真是要羞死了呢。

    而且,她眼睛可是戴着呢,前方不远处,可不就是碧月吗?

    可想而知她身边带着帷帽的姑娘,就是连滟熙了。

    连菏熙到底是二房,所以对于大房的事情虽然有自己的看法,却不会如何如何。索性以后自己的婚事也轮不到婶娘,自己的娘亲只要疼她,自己就绝对不会差。所以,她并不打算去讨好连潆熙。尤其是现在,连菏熙已经单方面的认为连滟熙不简单,或许比自己猜想中,还要厉害,而且现在又深得那位将军夫人的喜爱,这样的局面,她还是决定明哲保身,只在一旁看着,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女学的入学测试,说来还真是有些小特色。

    各个府邸的姑娘齐聚一堂,服侍的丫鬟都去了偏厅候着,她们纷纷摘下帷帽之后,相互认识的打招呼,不认识的中若是瞧着顺眼的,也会多说上两句。

    连潆熙今儿是专门打扮过的,通身的富贵装束不说,举手投足都是那高傲气儿,让人瞧了还猜测会是什么郡主的。只可惜,在得知这位不过是初来上京的侯府千金后,热情的上前打招呼的人可就不多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持续多久。

    因为女学的入学测试,正式开始了。

    这间聚集了很多姑娘的门突然打开,从外面走来一身穿橘色裙衫的女子,她信步走入,身后还跟着一端着托盘的丫鬟。

    “我姓莫,乃是这女学的先生之一。今日由我来为你们进行这入学测试。”

    姑娘们听到这莫先生的自我介绍后,纷纷福礼道:“莫先生好。”

    莫先生点了点头,眼眸中看着眼前的这些小姑娘,似乎很是满意,“今日我们要进行的测试,名为——诗。等会儿我身边的这个丫鬟会为你们没人分发一张纸,这每张纸上都会有一个字。你们看到后,只需写一句诗,将这个字嵌入其中最重要的位置,就可以了。”

    但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哪一个不从小就看书识字?虽说不见得出口成章,但是再不济的,也是能憋出一两句诗文来。

    不过,这能写出来,和写的好,这可就是两码事了。

    莫先生话音一落,身旁的丫鬟就走下给没人发纸。待到分发完后,莫先生又开口道:“你们每人在心中想好,待到一炷香之后,就排着队,一个个的出来说给我听,就好了。”

    连滟熙打开手中的纸,却见里面只写了个‘墨’。

    写诗,这可不是她的强项。

    不过这女学她是一定要上的,所以此刻就必须要绞尽脑汁的去想了。

    “小滟滟,我会作诗!”一直飘在上空围观的古奇突然凑到了连滟熙的耳边,悄声说道,“纱帷昼暖墨花春,轻沤漂沫松麝薰。”

    连滟熙身子微微一怔,心下很是诧异古奇居然能出口成章,表面上却是淡定如常。

    既然如此,那……

    她有些犹豫,不是自己的,用了也不合适啊。这诗句虽然极好,但凡是有眼力的,保不齐就能看出是假的吧?毕竟自己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诗句呢?

    连滟熙是在纠结,不过时间却是不等人的,没一会儿功夫,这香就烧完了。

    所有的姑娘都赶忙排队,有的人信心满满,有的人则很是忐忑。

    连滟熙面色如常的排在其中,心中的担忧却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她其实是紧张害怕的,不过连滟熙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样的事情表现出来,如何都是没用的。

    连潆熙一早就瞧见她了,只不过因为自己刚刚一直是绞尽脑汁的作诗,哪里能有心事去寻她的不是?此刻她是胸有成竹,只觉得这入学测试是绝对能过的,这才有了空闲去寻连滟熙的不痛快。

    “哎呦喂,这不是我的那位深受忠烈侯夫人喜爱的庶妹六娘吗?”连潆熙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是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连滟熙面无表情的看向她,福了福,道:“四姐姐、五姐姐好。好几日不见,姐姐们当真是越发漂亮标志了呢。”

    今儿日头不错,阳光明媚,这屋子虽然大而通风,可到底人多,姑娘们穿的衣裳再如何薄溜,那也是好几层,此刻自然也都觉得热了。

    而连潆熙今日为了光彩照人,更是佩戴了一套纯金的头面,衣裳的色泽也是夏日里极其耀眼的桃红色。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说,这就是在屋子里,也绝对是很闪耀的。

    不过呢,在这样热的时候如此闪耀,粗看是好的,可是如果细细看下去,却是有一种艳俗的感觉。

    此刻,虽然连滟熙说这话的时候不管是语调还是其他都是平淡无奇的,可是在旁人听后,都不由自主的仔细去看连潆熙的装饰。

    如此一瞧,越发的有一种瞧见了暴发户的感觉。

    “这便是荣欣侯府的嫡长女?”

    “不对不对,连府的嫡长女不是早就没了吗?”

    “听闻那位大姑娘,才是真正的绝色呢,虽说没活过十岁,可容貌却是一等一的美丽。”

    连潆熙有个早逝的嫡姐这件事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有关那位姑娘的容貌比之连潆熙要不知道高多少倍,这也是总所周知的秘密。

    只不过,因为李氏对于小女儿宠爱有加,往日里在府中,那是绝对不准人说起此事的。

    而如今,连滟熙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引起了众人议论此事的兴致。

    如此一来连潆熙也是听见了,她可是被称为莫城双绝的女子啊!她的美名不是应该传的众所周知吗?怎么这些人偏偏要将她和一个素未门面的死人去比?

    对于连府嫡长女的事情,连滟熙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呢,自己从来没见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记忆。而且在她看来,美貌的作用实际上真心不大,与之相比,还是身份地位更为重要。

    自己的生母若是那时候有个强大的娘家,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悲伤的境地。

    想到这些,连滟熙无奈的叹气,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要多想,那就是真的难过了……

    索性,队伍排起来之后,走的还是很快的。

    大家虽然有心议论,可没一会儿就轮到了自己,那有关连府嫡长女和这位嫡女的容貌比较问题,也没有长久的继续。

    不过饶是如此,连潆熙此刻也是气得够呛。只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和自己敌对之中。心下也很是委屈,自己怎么就成了别人的谈资了?!

    就在这事情基本上可以说结束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却是突然冒了头。

    “你们当真是好生无趣,如何能这般的议论一个逝去的人?”孟佳瑶突然出现,美目瞪起,气恼的站到连潆熙面前,对着众人说道。

    姑娘们年纪还小,此刻见她如此尤其是,自己也觉得做得不对,就有人委屈的说道:“也不过是随意说说,你至于吗?”

    孟佳瑶打断那人的解释,快速说道:“如何不至于了?你们这般就是不对!”

    有人帮忙出头,连潆熙此刻只觉得心窝里都是暖的,她抬头看向孟佳瑶,刚刚那种气恼和委屈渐渐消散。

    “谢谢你。”她对孟佳瑶说道,眼中满是感激。

    孟佳瑶也呵呵笑着,只说自己也没做什么。RS 


第129回 守株待兔

    连滟熙眉头微蹙,看着好似姐妹情深的孟佳瑶和连潆熙。

    说实话,前世里对于连潆熙在上京结交的这位感情极好的手帕交,她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好感。只不过,有些事情她觉得事不关己,而且前世的着急也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所以她还是决定就这样看着,只要不危及到自己在乎的人,旁的她也确实没有在乎的必要。

    想通这些之后,连滟熙别的也没有多说,只默默的排队,没一会儿,就到她了。

    莫先生的年纪并不大,又和颜悦色的,所以瞧起来,并不感觉忐忑。

    连滟熙向莫先生福了福,说道:“先生好,小女子乃是荣欣侯府第六女,名连滟熙。”

    莫先生刚刚已经见到了连潆熙和连菏熙,此刻瞧着她,也不觉得如何奇怪。“将那张纸给我。”

    连滟熙将写着‘墨’字的纸递给莫先生,随后恭敬的说道:“莫先生,实不相瞒,小女子虽然今年已经十一,然在学堂念书的日子却屈指可数。”

    “哦?这倒是稀奇了,我瞧你那两位姐姐,也都是不错。想来你也不例外。”

    “四姐姐和五姐姐自然是优秀的,然连滟熙却并不擅长作诗。”

    “喂喂,你搞什么东东啊?!”一直围观的古奇不淡定了,“你为来这里做了很多的努力好不好?难道就这样放弃?这不科学啊!”

    古奇在连滟熙面前抓狂,不过这对于连滟熙来说,却是没用的。她淡淡抬眼,说道:“小女子确实不擅长作诗,就算是这会子说了,也不是我的。”

    女学之前的准备,自然是全面的,其他府邸的姑娘,哪个不是请专人好生的教导?就是这作诗一样,那不管如何背也是要背个几首原创的来以防万一。

    “那你擅长什么?”莫先生没有直接将连滟熙赶走,而是开口问道。

    连滟熙暗送一口气,心中却是闪现了希望,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或许命运什么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小女子擅长画画,如果先生允许,小女子可以以墨为题,来作画。”连滟熙认真的说道。

    莫先生看向她,眼中闪现一抹趣意。她笑着点头,道:“那好。你便在此作画,倘若作出的话能被咱们女学的穆先生认同,那我便同意你入学。”

    穆先生是谁?连滟熙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自己有希望了。

    古奇有些疑惑,连滟熙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很想问滴,可是自己目前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旁的事情,真心是不好说了。

    连滟熙拿起一旁的毛笔,蘸了墨水之后,便在原来的那张纸上开始作画。

    说起来,虽然她最擅长的是漆画。不过平常的画作她也是可以的。此刻起笔就在纸上描绘起来。

    没一会儿,刚刚的那个墨字有了变化,在有些泛黄的宣纸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朵朵好看的花。

    连滟熙画得到很快,待到最后看去,却依旧还是个墨字。

    只不过,这虽然依旧是一个字,可实际上却是由各个墨色花朵、藤蔓、枝叶组合而成。但是这样的搭配却十分巧妙。而且这组合起来的墨字,如果远看的话,就会发现是名家王羲之的狂草。

    莫先生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她,若不是她亲眼瞧着这小姑娘的作画过程,估计就算是莫先生自己,也不太相信。

    没想到这小姑娘说的擅长丹青,还真是极其擅长。

    这样的才情,也确实值得入女学了。

    莫先生如此想,不过表面上可不会展现出来,她对一旁的丫鬟嘱咐道:“你带着连六姑娘去寻穆先生,只让她品评这幅画,若是通,那便给连六姑娘发入学的守则。”

    “是。”丫鬟福了福,随后恭敬的对连滟熙说道,“连六姑娘,请随我来。”

    连滟熙跟着那丫鬟走入庭院,没一会儿就瞧见了一片竹林。

    隐约看着,就会发现这其中有一栋竹楼。

    “连六姑娘,穆先生就住在这竹楼里。你且等等,待到奴婢先去通报一番,再带您进入。”

    连滟熙点头说好,就目送那丫鬟入了竹林。

    此刻的日头正是强烈,连滟熙在太阳下晒得小脸红彤彤的,虽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里衣已经湿透了。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是非常长。

    没一会儿丫鬟就过来了。

    “恭喜姑娘,穆先生说来,同意您入女学,奴婢这就带你去领入学守则。”

    连滟熙被晒的有些头晕,但算不上严重,再加上这事情定了可以说是松了口气,此刻也没别的心思了。只在丫鬟的带领下去领了入学守则。

    如此一来,连滟熙这算是稳当当的可以上女学了,这心情自然是变的极好。至于为何自己今日没有见到那位专门教绘画的穆先生,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去思索。

    与此同时,那位住在竹楼里的穆先生,却双手抱胸的看着案几上的画。

    “这当真是个十一岁的女孩画的?”他有些不确认的看向莫先生,作为女学了少有的几位男先生,穆黎绱在这女学的地位那可是很高的,他当年是宫廷画师,当初开始办女学的那位出了大价钱,才请动了他来此任教。

    莫先生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这位姑娘是荣欣侯府的六姑娘,本来之前连府的那位夫人已经说了不准她入学,不过我瞧着那姑娘聪慧,又听说她在连府也没怎么在学堂念书,想来也是可怜的……”

    穆黎绱听到这,却是不太赞同,“倘若不是这孩子真是有几分才情,我也不会同意这个请求。不过,你这般也实在不妥。说到底,那只是一个庶女,你为一个可怜的姑娘而得罪荣欣侯的夫人,当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连滟熙并不知道那位莫先生会同意是因为可怜她,而穆先生同意则是因为她的绘画才能。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只要能入学,旁的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

    此刻连滟熙出了女学,还没松口气,却听到了一个男子熟悉的声音。

    “连姑娘。”赵梓昕得来消息连滟熙今日会来女学后,就跑来了这里守株待兔。

    连滟熙脸上一黑,很是无语的抬眼看他。

    赵梓昕生的俊逸儒雅,剑眉之下的双目炯炯有神的看向连滟熙,今儿他的墨发用一条墨绿色的发带竖起,身上穿着上等墨绿色丝绸制的长衫,腰间系着条紫金色的腰带,正中央镶着一块鹅蛋大小的玉牌。

    不可否认,赵梓昕确实是个名符其实的美男子。

    但是这样的男子如此亲切的在那么多其他府邸姑娘的面前叫自己,这感觉真是说不上好。

    或许正常情况下,连滟熙是应该小虚荣一下。不过现在,她只能默默的希望赵梓昕这是在叫连潆熙和连菏熙,而她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方为上策。

    赵梓昕确实俊美,再加上这两年在沙场上也有些历练,这让他在无形之中,就多了一种气势。如此一来,也更加的早就了赵梓昕的独特魅力。

    而这种魅力,在很多极少见到外男的千金小姐面前,那无疑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孟佳瑶有些痴迷的看着这位在叫连家小姐的公子,少女的情怀在这这一刻好似遇到绽放的玫瑰一般,完全盛开……

    “四娘,这位公子是?”

    连潆熙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这样见过赵梓昕,所以此刻她也有些纳闷,这个神风俊朗的男子,是谁啊?为何会在这里唤她?此刻连潆熙可不会想起来在这里有三位连姑娘,作为连府最受瞩目的嫡女,她自然是众人注意的焦点。如此想着,连潆熙只觉得刚刚的不快完全消散了,此刻有这样的男子当众叫自己的名字,虽然让人羞涩,却也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

    赵梓昕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带着帷帽,却还是从身量和姿态中认出了她。

    他从马上下来,将马交给了身边的小厮灵丹后,直接越过连潆熙等人,径直来到了连滟熙的面前。

    “连六姑娘,好久不见。”他向连滟熙作揖,十分愉快的说道,“今日我本是去连府寻你的,可不想听闻你来此参加女学的入学测试。所以我这便直接过来寻你了,这若是其中有什么唐突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这些话赵梓昕说的声音都不大,稍微有点距离的人看着他们两,指不定还会以为这是突然遇上了过来问好的。

    这番话连滟熙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之后只是福了福,然后就说:“小女子还有要事要做,先行告退,望以后若有机会,再会。”

    说的是再会,心里却想最后以后永远见不到是最好的。今日赵梓昕这来的一出,对于连滟熙来说,真心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两人说话举止都是恭敬有加,可是如此和一个外男结交,对于连滟熙本人来说,也是不利的。她心中微感不快,可怎奈何这人是位世子,自己可当真是得罪不起啊。

    听着连滟熙这不冷不热的腔调,赵梓昕表示碰钉子的感觉真心不好。不过,自己之前不是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吗?

    赵梓昕直接叫道,止住了她离开的步伐:“连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你是刚来上京,想来极少出门的。我在这城里可是极其熟的,不如我给你带路吧。”RS 


第130回 损人不利己

    赵梓昕的热情在连滟熙眼中,那就是一图谋不轨,她不明白,也不理解,赵梓昕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滟熙抽着嘴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无奈的说道。

    这个道理赵梓昕不知道?

    但是最为一个世子爷,尤其是和皇帝堂兄感情十分好的世子爷,赵梓昕要的就是这个目的。虽然此刻他也无法确定对于连滟熙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却是心里是有她的。在他的意识里,连滟熙也是需要他的保护的。而对于自己来说,她也是绝对合适自己的。

    “世子爷?!”突然在这档口,终于有人认出他来了。

    女孩子之间纷纷交换了信息,这才知道面前这位神风俊朗的少年郎就是那位三年前离奇失踪,后入边关的那位宁世子。

    在此之前,就有传言世子爷乃谪仙之貌,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如此。

    一时间,本就萌动的少女情怀瞬间冒出来了。

    姑娘们虽然都带着帷帽,可是那股子羞答答的气息,却是充斥的到处都是。

    赵梓昕容貌如此,往日里有姑娘如此也是如此。别的不说,就是自己屋子里的那几个丫鬟往日里偷瞧自己的时候,不就是那表情。只不过自己实在厌烦了,所以才懒得理会。

    或许,在此刻还是少年的赵梓昕的心目中,连滟熙真的是个特备的存在。

    感情尚在懵懂阶段,可赵梓昕就是觉得,连滟熙是个好的。自己接触的女子之中,她对待自己也是最好的。

    不得不说,当年那一碗面,真的是在赵梓昕的心里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是,对于这些,连滟熙是不知道的,柳眉轻蹙,这个人很好。虽然说话有些唐突,可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也是能感觉到。

    连滟熙现在觉得麻烦了,连潆熙等人此刻已经走来了。

    连潆熙心有所属,虽觉得这位公子很好,可是自然不如心中那踩着云端站在至高点的男人,所以此刻她表现的十分恭敬有礼。领着连菏熙、孟佳瑶,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以旧相识的看向赵梓昕,三人齐齐福礼道:“小女子连四娘(连五娘、孟佳瑶)拜见世子爷。”

    赵梓昕对于这几位连家的姑娘并不深,不过,却也还记得当年七夕的时候,马车上还有连潆熙和连菏熙这两位姑娘。所以此刻也客气的微笑,只说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两位姑娘了。

    而这其中,也就是孟佳瑶是自己真不认识的,不过好在连潆熙此刻表现的十分周到,认认真真的将孟佳瑶介绍了出来。

    四人一起又是问好又是说笑,还真是极像旧相识。

    如此一来,本来还对连滟熙有几分议论的,此刻也都淡然了。

    原来世子爷和连家是认识的啊,也难过了,刚刚那位六姑娘走在最前头,世子爷瞧见了说两句话,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如此想着,众人也就淡然了。

    古奇在耳边对连滟熙说了几句,她这才松了口气。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也就不会显得十分奇怪了。

    连滟熙生活在这个世界,非常清楚留言谣传对于一个姑娘的影响有多大。

    她是不怕留言本身,却很怕最后自己要遭受的事情。

    浸猪笼溺死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所以说,实际上她真的算不上什么勇敢的姑娘,对于某些事情,也确实有所惧怕。只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在乎需要保护的,所以才会在外人看来,有着坚韧的一面。

    内心的惧怕是对未来的恐惧,然连滟熙也很清楚,这些事情,她虽然有心,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办到的。

    赵梓昕在此应付与自己说话的人,心中却是有些不耐,再看一旁的连滟熙淡定的拿着团扇摇来摇去,这心里别提多郁闷的了。

    但是,饶是如此,此刻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姑娘,这日头也怪热的,咱们要么先回去吧,如此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连滟熙微微颌首,“咱们回去吧,今儿恐怕是回不得连府了,咱们直接去将军府。”

    碧月对于连滟熙和那位将军夫人的关系是知道的,且说实话,这明眼人瞧着就会发现,那位夫人待连滟熙才是真的好,与之相比,李氏那绝对是假惺惺啊。

    所以说,这凡是都经不起比较。

    以前碧月总觉得,姑娘是庶女,这待遇差点儿,似乎也没什么啊。

    可是,待到去了那边,瞧见了方氏对待连滟熙的态度,那可就真心是没话说的好了。

    “连姑娘且慢。”

    再次被叫住,连滟熙连气恼的心思都没有,只在碧月耳边说了两句,就继续向自己马车所在的位置走去。

    赵梓昕心中有些着急,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可还等着你!

    但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

    碧月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对着赵梓昕福了福,说道:“世子爷,我家姑娘说了,云泥之隔,莫要再提旧事。”

    再次拒绝,还是让一个丫鬟带话,这样的挫折对于赵梓昕来说,真的是极其难受啊,

    赵梓昕也是有少年气性的,当下就要走。

    可是,这都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听见后面不和谐的声音。

    “连滟熙!你怎么能这般无礼?!见到世子爷不跪拜就算了,居然还这样个态度?!小心回去后,母亲惩罚你。”连潆熙本来就因为赵梓昕的态度不快,之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姿态,那也是因为她心气儿高。

    可却不想,这个小贱蹄子居然如此的不识好歹,人世子爷那么和蔼的人和他们打招呼,可却得来的是这样的待遇。

    连潆熙如此高调,这第一是想教训连滟熙,第二是向世子爷卖个好,这第三嘛则是让所有的人都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她这样想,确实无可厚非,连菏熙此刻也绝对连滟熙这清高姿态摆的有点过了,心中委实不快。只担忧世子爷因为连滟熙一个人的举动而看清了连府的所有姑娘,而此刻既然连潆熙出头了,那她也乐得在一旁看。

    连滟熙早就没准备仍人拿捏了,此刻自然是视若无睹继续向前走。

    而她这样的态度,却是越发热闹了连潆熙。

    连潆熙冲上前去,拽着连滟熙的袖子,恼怒的说道:“你这个没规矩的,赶紧随我回去,莫要在这儿丢人现眼。”

    连滟熙冷冷的转头,语调清冷的让人感觉十分违和,“四姐姐,我没规矩是我的事情,我丢人现眼也是六娘自个儿不懂事。你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岂不是要将咱们荣欣侯府仅存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她的这一番冷嘲热讽,听的着实叫人不舒服,连潆熙气的乱蹦,可偏偏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如果再吵闹下去,那连府的脸面就真的是没了。

    连滟熙不再继续说话,淡定自若的上了马车,待到碧月也上来后,就扬声道:“去将军府。”

    将军府?!不是荣欣侯府?!

    此刻旁边听到她说话的姑娘都有些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连家的这位姑娘何时与将军府有来往了?

    这上京的将军府可不少呢,这说的哪一家?

    姑娘们的八卦火焰那是无法熄灭的,此刻在连滟熙这一句话的带动下,更是各种的联想。打听消息的情绪也越发高涨。

    而在这句话的作用下,连潆熙却是越发生气了。

    这算什么?!这句话明摆着不就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府中的人谁不知道那个老寡妇很是喜欢连滟熙?!

    虽然大家都不理解这个原因,可是却也知道这事情或许真的就是奇葩了点儿。

    连菏熙此刻也意识到连潆熙一激动,表现的有点儿过了,当下很是委屈的在一旁拉着连菏熙的裙摆,弱弱的说道:“四姐姐,算了吧,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的,”

    孟佳瑶也是个玲珑心思,此刻自然是看出来怎么回事,当下也温和的劝解起来,只说连滟熙年纪小,咱们这都是做大人的,如何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粗粗的听着,也确实是这个理,同时也让旁边的人瞧出这一家子的姑娘也是有识大体的,顺带着有些看不上孟佳瑶的,此刻也都觉得这姑娘是个懂事的,或许也值得结交一些。

    而连潆熙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稍微好受了些,虽然依旧觉得不痛快,可是想着连滟熙那不是大体的形象估计是深入人心。

    如此一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所谓的损人不利己,大抵就是那么回事。虽然此刻有人是这样想连滟熙的,不过连潆熙却是在不自觉中,塑造了个泼辣的形象。

    这连家的四姑娘虽然容貌娇美堪称绝色,可是这性情,当真是没看出哪里好来……

    不过,这番事情此刻连潆熙是不知道的,待到在潜移默化的作用下,上京人都如此想她的时候,才是最为糟糕的时刻。RS 


第131回 云泥之隔

    这方连潆熙好不容易被劝阻,连滟熙也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

    孟佳瑶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和这位大小姐做手帕交,不过,当她扭头瞧见了玉树临风的赵梓昕还站在那里看着这方的时候,孟佳瑶的心念一动,就迈着莲步走到赵梓昕面前。

    “世子爷,刚刚的事情,让您见笑了。”她娇滴滴的说道,那声音糯的好似一团不知道被捶打了多少遍的糯米糕。

    赵梓昕却是胡乱点头,刚刚他有些愣神,说实话,连滟熙会托丫鬟带话,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态度可以说是摆放的十分正了。这样的情况,若是还有人传出自己和她有什么,估计是没有人相信的。

    不过,赵梓昕也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今日的举动,虽然说孟浪点,可是到底在上京这样纨绔子弟聚集的地儿,他也实在算不得十分过分。怎么连滟熙看起来十分的生气?

    赵梓昕不解了,在他看来,那姑娘的性子应该是洒脱随意的吧,以前还见过她穿着男装跑去看自己漆画被拍卖呢,就是上一次,她也是坦坦荡荡拒绝的,也不是今日的样子。

    说起来,赵梓昕人品真是不错,因为连滟熙曾经救过他,所以一直抱着感激的心情。虽然在连滟熙看来以身相许来报答这情谊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主意。可是就赵梓昕来看,连滟熙过的如此艰难,如果自己能娶了她,这才是可以保障她一辈子都在自己的保护下,过着安逸的生活。

    从这个出发点来说,纯洁的少年赵梓昕同学,确实是好的。而且,对于他来说,连滟熙的性情还是容貌,那自己都是过目的,别的也都知根知底,虽然身后有个荣欣侯府,可是到底那家子传了三代后,现在这世袭的连珏空有一颗向上的心却没有那样的才能,而连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所以,在赵梓昕看来,荣欣侯的未来,至多就是守成。

    而这对于他来说,却很重要的。

    赵梓昕虽然年纪轻,却很聪明,至少,对于自家王府的情况,和皇上的心思,看的还是非常清楚的。

    别的不说,或许父王会反对,但是就皇上来看,自己娶个这样的姑娘,那绝对是有好处的。

    所以,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连滟熙真的是非常适合的。除了庶女的身份有些不好之外,别的真的不错。

    赵梓昕越想,这心里越发的坚持。

    而至于连滟熙生气的问题,此刻还没被放在心里。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尝到感情的滋味,尤其是对于这样的小姑娘,到顶,也就是好感了。

    爱情什么的,赵梓昕还差的远呢。

    或许,在他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个真爱什么的。凡是从现实出发,理智的考虑所有的事情,得出最合适的答案,然后依此来付出行动,最后获得想要的结果。

    这才是赵梓昕现在做的事情。

    而赵梓昕没有意思到感情的问题,连滟熙却是考虑到了。

    上辈子的事情,总归是让人蛋疼的。但是连滟熙也是需要向前看的。

    她没有政治细胞,除了因为前世的记忆,知道连府在上京过的并不十分如意之外,别的也不会想的太深。最多就是感慨唏嘘一下连府那时候已经堕落到要靠庶女去做侍妾来换取利益的程度。

    至于其他,连滟熙还没有想到。

    所以对于赵梓昕如此制作的问题,她大致是归结为了报恩的问题上,除此之外,她真心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那人如此执着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云泥之隔确实是存在的,而且,连滟熙也真心不觉得自己的未来会在那样的位子上。

    毕竟连滟熙是个女孩子,这心中对于未来夫君,也是有些幻想的。

    虽然过去的经验告诉自己,想的太多是毫无用处的,对自己也没有益处。

    可是连滟熙还是会忍不住的去幻想一下未来寻到一个真心好的,虽然那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诗句里的词语,不过因为以前常常听古奇说他那个时代的故事。这心里还是有些向往的。

    因为有向往,所以她越发的不会去考虑赵梓昕。

    世子爷对于她来说,就是天上的太阳,而自己的身份就决定了在那样的人家,自己绝不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人生。

    古奇瞧着坐在马车上的连滟熙陷入沉思,心中不免纳闷,“小滟滟,你这是喜欢那小子的状态,还是不喜欢啊。我这看着很是纠结呢。”

    连滟熙无奈叹气,悠悠说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怎样?说来……我们直接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就没有可能,那人喜欢上你了?虽然现在喜欢你,我是会怀疑恋童啊癖什么的,不过,这个爱情也不好说的呢。”古奇是个乐天派,此刻也就往好的方向想。

    连滟熙微微抿唇,刚要说话,却被一旁正囧囧有神看向她的碧月打断了,“姑娘,您怎么一个劲的自言自语?”虽然那位世子爷执着的有些难以理解,不过碧月的心目中,小姐一直都是最好的,这现在获得这么个结果,也真心不算错啊。

    碧月的话打断了连滟熙的思绪,她收敛心思,暗暗自责。

    那不可能的事情,多想有什么用?只要收好本心,旁的也莫要多想了。世子妃的位置固然好,可豪门的日子,可不见得舒坦到哪去。

    当年娘亲,不就是因为身份地位不太好,才会被爹爹那般的悔婚了,还不曾责怪,反而还一个劲的自责?!

    方嫣然的性格如果按照古奇的说法,那就真心是一朵纯洁无敌的小白花。善良的令人发指不说,居然还无怨无悔那么多年,到死还叮嘱自己的女儿不去恨。

    可是,连滟熙前世冷眼看着爹爹对娘亲的态度,知道或许在娘亲面前,爹爹永远都是温柔的,可实际上,爹爹也是个极其自私的男人,而且对于方嫣然,估计连珏也也是没真正放在心上的。

    对于这样的情况,连滟熙真的很为母亲不值。这些日子常常与方氏聊起过去的事情,她也在慢慢回忆娘亲在自己年幼时对自己的教诲。

    论起才情性情,方嫣然真的是没话说的好。可是如果说宅斗问题,那却是完全不给力了。

    “艳儿,你母亲那样的性子,这若是作主母,必定是最最慈善可亲的,可做妾,却绝对是个被人欺负的啊。”方氏想起自己的侄女,心里就抽痛。

    “姑奶奶,娘亲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心中没有怨恨,至少当年,她是怀着满足的心情,去的……”虽然那时候方嫣然也有不舍,可是她却并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孩子会遭受到不好的待遇,在她的心中,相公是天,相公对自己是最好的,对他们的子女,也绝对是好的。当初自己还是外室的时候,相公就算是不了,可也从不曾忘记过自己和女儿。所以,在方嫣然的心中,就算是李氏对她的儿女不好,可是作为自己的夫君,作为她孩儿的父亲,绝对是会替自己维护儿女的。

    只可惜,方嫣然虽然如此想,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连珏表面上对她极好,那是因为对于当年自己为了获得更好的利益而提前娶了李氏,后来待到她寻来的时候,自己又贪图美色,诱骗了她成自己外室一事感到愧疚,所以对她才格外的温情。

    但是,不管是连滟熙还是澔哥儿,在连珏看来那不过是庶出的孩子,自是不会有嫡子瞧着那样的。

    方氏语重心长的看向连滟熙,眼中满是爱怜,“好孩子,我知你是个聪慧的,以后,可莫要像你母亲那般痴傻。”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如果方嫣然在打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另娶佳人后,就直接折回。而不是怀着一颗自己的未婚夫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出违背婚姻额事情,一定是别人弄错。这样之类的想法而执着的入了连府,想必很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连滟熙轻轻叹气,她早就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如此,“儿不嫌母丑,娘亲不管如何,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不错,这件事情方嫣然也有错,当年的错误和后来的悲剧,也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一人造成。但是逝者已矣,连滟熙素来都是孝顺的,自然不愿意多谈这件事情。

    方氏瞧着连滟熙眼睛红彤彤的,也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当下就笑了笑,问道:“说来,我今儿却是听闻了一件事情,不知是不是真的。听闻连府的六姑娘和宁王世子爷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连滟熙神色微变,却是突然正身,认真的对方氏说道:“姑奶奶,此事乃是旁人误传,我与世子爷乃云泥之隔,如何能有那样的心思?娘亲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滟熙素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RS 


第132回 问责

    连滟熙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带着糯糯的稚嫩气息。然而语调和表情却是极其的认真,她是从内心深处,就是这般想的啊。

    如此想着,旁的也莫要多说。只方氏瞧着,就异常的心酸。

    说来,若是事情没有发展成这样,连滟熙此刻就是荣欣侯府的嫡长女了,这样的资格也还是与世子爷匹配的。

    只可惜,自己的侄女命不好,所遇非淑,才会到这样的情况啊。

    方氏是打从心里的提连滟熙不值,也十分的不甘心。尤其是瞧着连滟熙这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就越发的不平衡。

    当下,这心里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为她做主。

    方氏的心思连滟熙并不知晓,此刻她却是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侯府的一些事宜。

    “姑娘,咱们为何不能一直住在这?”碧月有些不舍的说道。

    秋水将手中的拨浪鼓在澔哥儿的面前摇了摇,说道:“这儿再好,姑娘也不可能长住的。虽说那位将军夫人喜欢咱们姑娘,可到底是非亲非故,这住的时间长了,也实在不合适。”

    碧月撇撇嘴,心想哪里不合适了?将军夫人与自家姑娘的关系亲密着呢,只可惜没有公开。她虽然想说,可一早儿连滟熙就嘱咐过了,不准乱说。所以此刻她也只能憋着,只当自己的嘴巴上了锁,绝对是不能说的。

    秋水也没在意,继续逗着澔哥儿。

    一切收拾妥帖后,连滟熙便与方氏告别,这其中自是少不得一番叮嘱与舍不得的话语。说来这也不奇怪,方氏早年丧父,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这待到娶妻生子后,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说不出的心酸难过。儿媳妇新寡之中,心中是十分思念亡夫,往日里只守着自己的院子和儿子,平日里是不出门的。

    而方氏也因此越发的寂寞,平日里生活也是苦闷的。

    这次连滟熙的出现对于她来说,也是十分宽慰的,“好孩子,这次回去你也莫要害怕,前儿我已经给你两个舅舅写了书信,昨儿个他们也回信了,说是很快就回来为你做主。咱们方氏一族,是万万不能让自家的姑娘受那样的委屈。”方氏说的眼泪哗哗往下落。

    连滟熙听后心下也是难受又激动,身旁丫鬟又是少不得的一番话语安慰。

    待到连滟熙回到侯府的时候,以近午时,回到雯雪阁匆匆梳洗更衣后,她便去了李氏的听风苑。

    李氏在连滟熙回来之前,就听说了女学门口发生的事情。心下对于连滟熙,那是更加的怨念痛恨,只觉得这小丫头绝对是个心思歹毒的,现在瞧着是个好的,可说不定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暗地里使坏,那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现下瞧见连滟熙穿着将军府制的新衣,面色红润的站在自己面前,这心情真是算不上什么美丽。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早的就回来了。”李氏抿着茶,身后的丫鬟为其扇风,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连滟熙面无表情的施了一礼,道:“回母亲的话,将军夫人和蔼可亲,待六娘十分亲厚。然,六娘自知不能太过麻烦将军夫人,所以这才婉拒了她的好意,早些回来的。”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实在,与柳嬷嬷向李氏回话的意思也是大差不差的。

    李氏听的别提又多恼火了,这样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怎么就深的将军夫人喜爱了呢?

    虽然很想斥责,但她却找不出这方面的理由,总不能直接骂连滟熙一顿,指责她为何要如此让将军夫人喜欢吧?更何况,老爷可是一早就说过了,虽然忠烈侯府此刻都是孤儿寡母,但是那地位在那儿放着呢,自家人是如何都不能轻视的。而连滟熙既然招将军夫人喜爱,这也绝对是件大大的好事。

    有了连珏那番的意思,李氏自然不愿意在这事情上指责连滟熙而招惹不快,不过……

    旁的事情,却是可以有的。

    “现在你也在女学上课了,感觉何如?”

    “那儿的先生都是极好的,六娘只觉得每日都受益匪浅。”因为她在绘画一块极为出色,那儿的先生也就着重培养她这一块的能力。如此一来,她的画艺还真是有了一定的小名气。

    谁人不知道这新入女学的连家六姑娘,深的穆先生的喜爱?

    连滟熙说这事情是坦荡荡的,不过李氏却并不是说这个。说来,连滟熙有没有才艺,这对她来说真没什么好在意的。

    “听闻你还未入学的时候,便在女学与宁世子闹出了些事情,可有此事?”李氏说话的语调依旧是平淡的,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刻的李氏,是有些激动的。

    连滟熙能说些什么呢?

    如果可以,真心是懒得去说那些事情。

    “那日宁世子正巧看见了我,便与六娘打了个招呼,旁的,却是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事情。”她心中没鬼,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什么事情该小心,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平素也懒得与你说这些,只不过,莫要做出什么让连府蒙羞的事情。”李氏懒洋洋的说道,说是不在意,可这话却说得着实让人心里不痛快。

    连滟熙微微抿唇,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感到羞愤。只是睁大了眼睛,一脸坦荡,大着嗓门说道:“母亲,您这般说,六娘实在不懂了,不过是与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至多就相互问好,怎么就成了让咱们府上蒙羞的事情?”

    她虽然对连府无爱,但却不可能做为何自己名声的事情,连滟熙可是深刻体会过李氏当年对付自己的手段,此刻绝对是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让李氏抓到什么把柄的。

    不错,那日赵梓昕主动与她说话的事情是让人有些想法,不过,自己与他是在众人面前,中间隔着的距离可以站两个人呢,这如何也不可能有什么不妥,毕竟,大玥国虽然说男女有别,可也不是到了一句话都不能时候的程度。RS 


第133回 劝说

    李氏听连滟熙那般说,就觉得气闷,这会子不是应该大呼冤枉吗?怎么这小蹄子现在又是一脸的无知状?

    心下恼怒,表面上却不能这样,现在这屋里屋外都是人,说的如果太过严苛,也是不好的。

    李氏压下怒火,软言解释自己这般不过是好意提醒,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连滟熙听她这般说,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连忙告罪,只说自己刚刚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那是因为情绪不稳定。

    如此这般,本来还想对连滟熙再多说几句的心情都没有,当下只挥了挥袖子,让她直接回去得了。

    连滟熙乖巧的回去,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只不过,李氏却是有些不甘心的,本来想将这个当做拿捏连滟熙的事件,却不想人家压根就不惧怕这事情。如此实在让人气闷。

    而这时候,忠烈侯府那儿,却是在九月下旬的时候,方氏的侄子——方耀祖。

    从基因学来说,方家的子女都是俊男美女,连滟熙的娘亲方嫣然,就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若不然,当年连珏也不会使出手段,将其留在身边成为外室。

    而这方耀祖,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又任工部侍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

    不过,方耀祖现在的神色却是极其不好,他骑马一跃而入忠烈侯府,径直到了方氏所在的院落前,这才下马。

    “姑妈,我那外甥和外甥女,现在如何了?”方耀祖十分着急的说道。

    方氏嘱咐着丫鬟端茶倒水,说道:“你且先歇息,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嫣然的事情。”之后方氏便将方嫣然极其子女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边。

    这方耀祖年幼的时候父亲便去了,心中对于唯一姐姐的情感,那是绝对不一般的。多年来姐姐音讯全无,他早就失去了希望,只暗暗懊恼自己那时候太过年幼,没有照顾好姐姐。

    却不想,这十多年过去了,方嫣然的消息再次出现,然而却是一个大大的噩耗。

    那连家对他们方家居然会如此,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也莫要自责,当年若不是你爷爷和爹爹走的早。咱们对那连姓人家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说来,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方氏抹着眼泪,难过的说道,“你是没有看见滟熙,明明十一岁的小姑娘,瞧着却瘦小的好似八九岁一般,而澔哥儿……哎,瞧着明明是个可爱的,看却偏偏是那样的心智,当真是造孽啊!”

    “姑妈,您莫要难过,咱们方家如何能这般的好欺负?!当真是欺人太甚,堂堂方氏嫡女,居然只落得一贵妾的名分?!真是岂有此理。”方耀祖气恼的说道,拳头捏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

    方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感慨的说道:“这事情自然是要好生做的,咱们方家那是早就下了婚书,两家当年也都交换了信物,说来,这便是那连家的不是!我就是拼了这条命,豁出这张脸,也要为可怜的嫣然换来应当有的名分!”

    其实按照方氏的想法,那连家如此,她无论如何也是要让其身败名裂,才算是个头。可心中想到连滟熙和连澔,这旁的也不说了,稚子无辜,她如何能让他们受到委屈?

    因此,方氏便寻思着要帮侄女换回应该有的名分,如此,才是王道。

    方耀祖也觉得姑妈说的极对,当下也同意。只归来后第二日入了皇宫述职后,便向庆元帝说起了这件事情。

    怎么又和那连六娘有关系?

    庆元帝摸着案几上的茶具,十分耐心的听着方耀祖说的事情。

    “此事朕已知晓,旁的也莫要说了,只要爱卿别太过,也就罢了。”这话就是说,庆元帝同意方耀祖那样去做,但是,不能伤筋动骨。

    这一点,方耀祖也是知道的,他跪下磕头,道:“谢主隆恩,臣心中虽然极恨那厮,可到底臣的外甥和外甥女还是姓连的。”

    庆元帝满意的点头,便让他下去了。

    方耀祖离宫后,心情却十分愉悦,也没直接回府,径直去了忠烈侯府,将此事说给了方氏听。

    那方氏听了,先是松了一口气,之后便整装待发,入宫觐见太皇太后。

    这厢方家人在努力实行计划,连滟熙却是有些苦恼的看着手中的请柬。

    宁王妃将要在十月举行赏菊盛宴,其目的地乃是宁王府,邀请的人中,连家却偏生只有两位姑娘——连潆熙和连滟熙。

    宁王妃为何会邀请我?连滟熙左右查看那请柬,只希望能瞧出有一点儿伪造的迹象,可是……

    这却是不可能的。

    “姑娘,这去宁王府,可是好事啊。奴婢长这么大,也没瞧见过王府长什么样子。想来,必然是比咱们侯府要华贵好多倍的吧。”碧月满怀期待的说道。

    秋水想了想,点头说是。

    而连滟熙却很是愁苦的窝在屋子里。

    宁王妃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这方连滟熙是苦恼异常,只觉得这什么赏菊盛宴必然是个鸿门宴。而连潆熙那方,却是气的摔了一地的花瓶。屋子里的丫鬟跪坐一团,全都瑟瑟发抖。而连菏熙相对来说,却是淡定的很。而且还腾出时间,软言相劝着因此事而气的不愿出门的何氏。

    “母亲,这虽说王妃邀请,是天大的福气,可不去,其实也没什么损失的。您也是知道的,水满则溢,且莫要这般气恼了。”

    何氏绞着手中的帕子,狠狠说道:“我如何不生气了?明明你才是连府的正经嫡女,怎么这样的事情却摊在了那六姑娘的头上?这若是只请了四丫头,我也就没的说了,可偏偏又加了个老六,这让我如何不气闷?”

    实际上,连菏熙初闻此事,也是不快的,但是呢,她想着那次在女学门口的时候,世子爷对六妹妹的态度可是十分熟络的,想来之所以会邀请她,与这个是有些关系的。但是,这又如何呢?嫡庶有别,无论连滟熙以后再如何受宁世子的青睐,到最后……“母亲,六妹妹不过是个庶女,想来若真是被宁王妃选中,至多也不过是个侧妃的名分。所以您也莫要太过气恼了。”RS 


第134回 赏菊

    金秋十月,上京四处都被灿烂的菊花包围。

    连滟熙意兴阑珊的掀开车帘的一觉,心中满是无奈。

    秋意正浓之时,这些个菊花瞧着也是极其好的,只可惜,她的心思,却是完全不在这里。

    如此想着,连滟熙只觉得心头好似有一根针缓慢的刺着,叫人很是不舒坦。

    “姑娘,能去王府赏菊,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就算你心中不舒服,可也不能表现的这般明显吧。”

    连滟熙苦笑的扯着嘴角,悠悠的说道:“到了那里,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虽然心中很是不乐意,可是却也不能不去,这种万般不乐意的心情,旁人就算是瞧着了,也不会当做一回事。

    宁王府今日因为要接待这些娇客,所以布置的十分别致清雅。

    宁王妃专门安排了一个院落,摆放着不下于一百种的菊花,初看之时,便觉得十分别致。

    连滟熙并不是和连潆熙一块儿过来的,所以此刻两人都各自逛着自己的。谁也没干预到谁,只不过,对于连潆熙来说,这身边服侍的丫鬟不在总归是有点儿不方便的。

    但是,因为这到底是宁王妃的邀请,所以不管是连滟熙还是连潆熙,都打扮的十分得体,首饰配件,也都是最为合适这样的场合的。

    但是,如果细细看下去,就会发现,连滟熙这穿的衣服虽说也是绫罗绸缎,但不管是款式还是其他,都有些陈旧。

    当然了,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合适的。

    至多就是不出彩的问题。

    不过呢,这也正合了连滟熙的心意。

    “小滟滟,这个时代的菊花品种居然比我们那时候还多啊!真心是太神奇了。”古奇在花园里四处飘荡,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连滟熙的面前满面惊喜的说道。

    连滟熙瞧着,却是暗暗想着,这些个菊花好生记着,到时候制作成漆画,想来也是能买一笔好价钱的。

    虽说在旁人看来,这未名氏绝对算个风雅人物,不过就连滟熙的心里面,可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这次来赏菊的姑娘真不算少,基本上京每个府邸都会被邀请一两位姑娘来此。

    而这其中,孟佳瑶也来了。

    与连潆熙建立友好关系的孟佳瑶一出现,就是两个姑娘欢欢喜喜的在一块儿聊天说话。

    相比来说,连滟熙这就清冷多了,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一方素白的罗帕,很是欣赏的看着眼前的这块儿。

    菊花自然是好看的,但是连滟熙的心中,情绪却颇为复杂。

    宁王妃怎么会想起邀请她呢?这件事情真心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不过,疑惑也就是此刻了,没一会儿,侍从走了进来,宣道:“宁王妃到!”

    “拜见宁王妃~”姑娘们纷纷跪下行礼。

    没一会儿,宁王妃的仗义就出现了,王妃大人身上穿着极其华贵的织锦,上面是一幅极其美丽的秋菊图。袖口和衣颈处都掐着银丝,组合的图案也都是是极其祥瑞的。

    宁王妃环视众人,面上是一丝不苟的完美笑意,端庄不失别致,优雅中透着韵味,再加上其通身的气派首饰,当真是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不得不说,宁王妃这一亮相,就让好些个姑娘都羡慕不已。

    若是自己以后也能过的如此奢华气派,日日夜夜穿着这美丽的华服,每日生活在珠翠环绕之中,想来,必定是极其快意的吧?

    这其中,孟佳瑶的想法尤为明晰,那一日遇见宁世子,那完美的形象就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之中,久久无法忘怀。此刻,当瞧见宁王妃这通身的气派之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越发坚定了。

    我的未来,便是如此!

    若不然,这一生当真是枉然了。

    连滟熙在听到宁王妃说平身之后,便乖乖的坐在角落,淡定的吃茶点,继续欣赏这些好看的菊花。只希望能多多记住一些,待到回去,就一定要画出来,省的时间长了,自己就会忘记。

    不过,就在连滟熙这样欣赏菊花的时候,宁王妃却是突然开口:“这儿哪位是连府的姑娘?”

    连潆熙一听,连忙站直了身子,莲步轻移、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王妃吉祥,小女子便是连家四娘。”

    宁王妃端庄淑雅的微笑,随后又四周看了看,问道:“你那妹子呢?”

    连滟熙此刻也走了过来,施了一礼后,便道:“小女子乃是连六娘。”

    宁王妃眼前一亮,满意的点头,说道:“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与凌夫人,当真是有几分相像。”

    姑太太?

    连滟熙身子一愣,脑中转瞬间便想到了今儿被邀请,应该是与赵梓昕无关的。如此,自己便可放心了……

    长舒一口,她摆出幼稚疑惑的样子,问道:“王妃殿下,您认识我的姑姑奶奶?”

    宁王妃温婉微笑,“前儿个入宫觐见太皇太后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便说了两句。唉,人生世事难料,只可惜了嫣然妹子了啊。”她摆出惋惜的样子,眼角也挤出了几滴泪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此刻连滟熙瞧着宁王妃这样子,就是感觉极其的虚伪,旁的也绝对不想的。

    而在旁人看来,对于连滟熙来说,这便是宁王妃对这姑娘,有什么别样的心思。还有……这连六姑娘不是庶女吗?怎么宁王妃还如此看重?

    宁王妃唏嘘温暖一番,最后又是再次感慨方嫣然遇人不淑。

    连滟熙淡定的听着,时不时的应承两句,旁的也就没了,不过,连潆熙此刻听着却十分的不对付。

    连滟熙的娘亲那是遇人不淑?那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她越想,这心里越不是滋味,本来还笑意温情的脸,也变得铁青起来。此刻虽然极其想要反驳,却是无能为力,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啊!至少,此刻的自己是毫无能力的。这时候连潆熙突然意识到,身份地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此刻自己位居高位,那么也不会这般的气闷了。

    宁王妃今日之所以会邀请连滟熙,实际上也是方氏所托。

    对于女学门口的事情,对于宁王妃来说,便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所以从来没有在意过。但是,方氏却在意了,侄女获得那样的姻缘,虽然也有方嫣然自己的问题,可就从方氏的角度来说,自己也是有着无法磨灭的责任。

    而正是因此,方氏心里总琢磨着对于连滟熙,那是一定要为其争取一个再好不过姻缘,才可让她这心里面,能稍微的舒坦一些。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方氏才会越发的下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其争取个好姻缘,将对于方嫣然的亏欠,通通都还给连滟熙。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氏便将这个将连珏罪行公布于众的计划,又宁王妃来打响第一炮。

    宁王妃与连滟熙共同回忆那些她本人压根就没有的记忆,虽说是虚假了点,不过效果却是极其好的。

    一时间,院子里的姑娘们对于这连六娘的姑奶奶是谁,都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

    到底是谁?居然能让王妃殿下在这里说出?

    当这些姑娘纷纷向身旁宁王府的婢女打探的时候,没过一会儿,便打听出来了。

    连滟熙的姑奶奶,那位凌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很快就打探出来了。

    居然是忠烈侯府的那位夫人?!

    天啊,那可是名门方氏啊,这方家的姑娘,怎么会嫁给荣欣侯府为妾?!这不科学!

    连滟熙也是有耳朵的,自然听到了身边的议论。

    心中无奈,可这个情况除此之外,真是没有其他的好法子。不过她转念又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能为娘亲换来一些公道。

    说来,连滟熙虽然活了两辈子,可是这社会经验却并不强,因此并没有深刻的去向宁王妃和方氏这般来做,用意是什么。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用什么方法,为母亲换来更高的地位……不是不想,而是在她的心中总觉得娘亲已经去了,现在想必都转世了,这些个前程往事,想来绝对不会十分在意的。

    她是觉得,既然走了,那便要将这些事情放下。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至少方氏和方耀祖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方嫣然会有这样的命运,他们如何都是愤怒的,不管怎么做,都必须要让连珏付出代价,若不然,他们心中实在绝对愧对逝去的方嫣然。

    因为想法不同,因为很多观念也是不同的,所以连滟熙并没有想那么多,至多就是觉得宁王妃会这样做,也不过是方氏想让更多的人为娘亲不平罢了。但是,通过这个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获得什么样的目的与成果。这个却不是她心中所想的事情。

    因此,怀着这样的心情,连滟熙也就与宁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了一会儿凌夫人的事情后,就开始煞有介事的夸奖这一院子的菊花,只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多的菊花,都没瞧过那么美的颜色。RS 


第135回 改族谱

    这一次宁王府的赏菊,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王府姑娘们用过午膳后,就纷纷告辞了。

    不得不说,今日过后,有关连六娘的传闻,又多了一条。但是也在同时多出了一个疑问。连六娘的生母到底是谁?又如何成为了荣欣侯的妾室?

    这个问题很快在民间散开,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可以聊的话题之一,一时之间,比好奇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男是女,还要更加的给力。

    没过多久,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也就出来了。

    说起这件事情,不得不从方耀祖来入手,自从之前与庆元帝打好招呼之后,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为了给姐姐讨个说法,方耀祖连看外甥女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如就告假骑着快马去了莫城调查当年的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耀祖很快就查到了当初陪着嫡姐到莫城的丫鬟,并且也从中得到了当年事情的原委。

    说起来,和他们的猜想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连珏居然会如此无耻,哄骗自己的姐姐去委屈做那外室。

    方耀祖越想越气愤,报仇的心情那是越发的明显了。

    倘若,姐姐没有为连珏生育儿女,估摸着方耀祖就会做出什么让连家灭门的可怕事情。

    努力的压抑心中的怒火方耀祖再次回到上京后,便向庆元帝写了奏折。

    通篇都是自己的姐姐当年是如何如何受骗,连珏如何如何的爱慕虚荣又不舍美色,最终使计将年少无知的方嫣然骗为外室,侮辱了方家不说,还违背了当年的誓约。

    庆元帝看到那奏折,一方面是震惊连珏的人品,一方面又是头痛此事唯实不算什么好解决的事情。

    但是,连珏这样的人品也确实叫人不齿,再加上尽情有关连家的传闻确实有些太热烈了,庆元帝表示,是时候平息传闻了……

    当下,上京就传来庆元帝震惊的消息,然后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连珏召见入宫。

    近期因为那传闻自觉丢脸至极,现在得了庆元帝的召见,真心是有些忐忑。

    待到入宫后,却是刚刚跪拜行礼,庆元帝就颇有气势的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颇有气势双手负背,道:“你自己看去吧。”

    庆元帝的态度不好,这个让人表示非常担忧的。

    虽然这位皇帝十分年轻,但是王者之气还是霸气侧漏了。

    连珏浑身颤抖着缓缓伸手,将那奏折拿起,打开一看,还没过几秒,手一软,那奏折就落地了……

    “爱卿,都看清楚了吗?”

    “皇上!臣知罪!”一个反驳的话都没有,连珏万分恐慌的说道,“当年,是臣年少无知,才会做出这般的糊涂事。”虽然方家平反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那时候的方嫣然,如何有李氏的家族更加牢靠。因此,当年他才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这些年来,也极少后悔过,只不过是在每次面对方嫣然的时候,心中会多出几分愧疚。可是,这份愧疚在权利和富贵,以及自己的仕途面前,却是极其的渺小。

    但是现在,当问题出现的时候,此刻连珏感到恐惧了。

    这事情往小点儿说,至多就是个爱慕虚荣,可是如果往重了说,那就是此人的诚信品德问题实在不好。这在注重礼义仁孝的大玥国,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

    “此事你若是不给方家一满意的答案,就莫要再入宫了。”庆元帝冷冰冰的说出这番话,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实际上庆元帝说的话真心不算多,但是字字句句都刺激到连珏的心中。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慌张了。

    庆元帝发话,他虽然不想,却是无可奈何,有些时候,这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啊。

    如此想着,旁的也就不再多言了。

    连珏回到府中,便是径直去了李氏那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至多就是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屋内就噼里啪啦的一怔瓷杯落地的声音。

    “老爷,您难道就不顾念咱们那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吗?如此做的话,叫我和渝儿、四娘如何自处?”

    连珏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此事莫要哭哭啼啼,为夫也是不想的,只不过这事情实在是无可奈何,若不然,我也不止于此到了这幅田地。”

    “可是,老爷~我……”李氏泪眼汪汪,面容上的妆容也都哭花了,脸颊上凸显两道黛色泪痕,瞧着可是一点儿楚楚可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叫人觉得极其可笑。面上的皱纹也都越发明显。

    连珏有些厌恶的甩了甩袖子,说道:“不过是恢复方氏正室的位置,旁的又没有改变,你在这府上的地位也是一样的。如何就这般委屈了?倘若真是不愿意,就自个儿去圣上那儿说去,莫要在这里惹人心烦。”

    他这番话说的让李氏心里极其的不是滋味,心里是咬牙切齿,越发的痛恨连滟熙和已经死去的方嫣然。人都死了,居然还在这里碍事?当年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十二分的心思计谋,这才得了这个正室主母的位置,此刻却要因为那什么狗屁奏折,就要又方氏来做正房?自己却要降成继室?

    这样的侮辱,她如何能够接受?!

    李氏不同意,可是,这里却没什么让她反对的机会。

    连珏为了自己的仕途,这事情那是必须要做好的。他回来只是向李氏说一声,之后便火急火燎的去更改族谱,准备祭祀的事情。

    说来,连珏觉得此次事情庆元帝让自己私下里解决,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虽然说是丢人了点,但是此刻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有什么事情想要去说或者解释,也比以前要方便很多。

    至少,在族谱的问题是,索性他就是连家的族长,改的时候只要给几个长老说一声,事情办起来还是简单的。至于李氏变为继室的事情,这个顶多就是对外面多解释两句的事情。

    总而言之,在连珏看来,此事虽然荒唐,解决起来却还是很简单的。

    连滟熙此刻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自从她那日从宁王府回来后,这几日天天都有人递送请帖,邀请她参加各种活动。而连滟熙作为庶女,这般越过嫡女外出,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就名碧月备上一份礼物,亲自去各个府邸向其解释清楚,旁的也就没什么多说的了。

    虽然这样在旁人看来,或许会落个清高矫情的名声。

    不过,好在连滟熙送的礼物,不算轻,因此那些府邸的姑娘看过礼物之后,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其他府邸的邀请连滟熙不能参加,可方氏在忠烈侯府举办的品蟹会,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

    连珏那方有关族谱更改的事情,还在努力协调中,虽然麻烦一点,但总归暗箱操作的事情可以免去一些麻烦,因此就算是李氏想要借住母家的力量去阻止这件事情,却无奈在皇上面前无能为力,只能窝在屋子里生闷气……

    连滟熙选了一条海棠色的裙子穿着,因着秋意渐渐转浓,头上的发饰也从夏日里的绢花改为了点翠的簪子。

    “姑娘,今儿出去怎么说也要打扮的漂亮些吧?你这一身衣服,也太素净了吧?”碧月瞧着乌发上的那一对簪子,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这心里面,当真是非常的不满意啊。

    连滟熙却是无所谓,“打扮的漂亮与否,说来也没什么差的,最近姑娘我心情好,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我们转个弯,去采蝶轩吧。好似是听人说过,那儿的发饰,极其好看的。”

    “是啊是啊,确实很好看的。姑娘你可算是想开了,说来姑娘你也好久没有置办首饰了的。”碧月很是喜悦的说道。

    没一会儿,连滟熙就到了忠烈侯府,今儿因为是方氏举办的宴会,邀请的也是上京的名媛淑女。这门前鞍马极其繁多。过了好一会儿,却是连停车的位置都寻不到。

    “姑娘,索性这儿距离将军府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不如咱们就这样走过去吧。”

    连滟熙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那便这样吧。且随我下车。”

    碧月手脚麻利的下了马车,便扶着连滟熙也一同下车。

    她本人一直在车上,虽然知道这里的马车十分之多,却没有想到那么多。有些惊讶的看着四周,心里还忍不住的感慨起来:“往日里看这儿,一直都是清冷寂静的,却不想,也有这般热闹的时候,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

    “姑娘,瞧你这说的,好似没见过似的。”碧月拿着罗帕掩着唇,娇滴滴的笑着,显然是觉得连滟熙的这番话,说的极其有意思。

    “自然是见过的,只不过这心情,却是极其不同呢。而且,也是真没想到,这儿会有那么热闹的时候。”连滟熙到底是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因此对于这个地方的清冷程度,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此刻突然是这样,当真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RS 


第136回 见舅舅

    不管忠烈侯府今儿来的人如何多,连滟熙都是继续淡定的坐在角落,喝茶吃点心。这倒不是她有意的去避讳什么,只不过今儿来的都是陌生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而从性格来说,连滟熙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见到谁都可以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的人。

    小心慎言,这是连滟熙这些年的生活习惯,因此现在也是如此,维持一个人的安静。

    不过,因为此刻连滟熙的地位身份与以前不同,所以在旁人看来,她这就是清高。

    环顾四周,她自然是感觉到了四周的姑娘对自己投来了不善的眼神。

    真是什么情况?

    连滟熙四处环顾着古奇的方位,待到瞧见他飘在一群正在说话的姑娘头顶上,便提起裙子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并不算快,脚步声也是极其轻的,但是,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

    “哟,这不是荣欣侯府新鲜出炉的嫡女吗?这身衣着打扮,真心是和以前的身份不一样了啊。”说话者是这群姑娘里姿容最为艳丽的一个。

    连滟熙并不认识这个姑娘,不过,古奇却是在刚刚的聊天中,知道了。

    “这位是李家旁支的姑娘,所以对你是木有善意的。”古奇将自己刚刚听到的这位李姑娘说的那些诋毁话通通描述了一边,这听着当真是叫人不舒服的。

    连滟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情,别人不说,她自己就感觉十分的意外。

    连珏要改族谱?这样荒唐的是居然也能想出来?!

    连滟熙真心是感到万分的无奈和可笑。

    实际上,连珏这件事情做的是可笑至极。

    其实吧,他就算是来这将军府或者是向方耀祖负荆请罪,那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可素,连珏为了自己的脸面,不愿意向方家道歉。

    如此一来,这有些事情自然就不能善了了。

    别的不说,方家反正是不同意的。再加上此事并不是从连珏开始闹腾,而是直接告诉了庆元帝……

    总而言之,连珏的这个解决办法,真心算不得明智。

    不过呢,对于连滟熙来说,却不算什么坏事。

    至少娘亲因此而恢复了正室的名分。

    “你就是六姑娘啊,这些日子,咱们可都天天听着你们家府上的事情呢?”另一个姑娘说道,按照古奇的介绍,这位也是李家旁支。

    连滟熙福了福,十分有礼的说道:“几位姐姐好,小女子便是连六娘,只不知,李姑娘为何天天在家中说咱们府上的事情?说来,这听闲言碎语什么的,好似不是李姑娘你该做的事情啊?”她不咸不淡的将那刻薄的话给回了,叫人听着好生的不痛快。

    “你!”李姑娘一号十分气恼的瞪起一双杏眼,怒斥道,“哼,就算是你爹爹改了族谱,也改不了你的身世!凤凰就是凤凰,乌鸦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乌鸦。”

    连滟熙微微挑眉,若不是古奇刚刚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且告诉了连滟熙,此刻她绝对是一头雾水的,当下,只冷冷清清的笑着,说道:“李姑娘说的真好,不错,这乌鸦就算是浑身都插了其他鸟的羽毛,到最后,它也就只能成为麻雀,旁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李姑娘二号见姐姐说不过了,当下气恼的直跺腿,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了。“你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说这话有什么用?哼,谁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如果只是普通的讽刺话,连滟熙也不会这样,但此刻这个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忍让的,当下就黑着脸,说道:“李姑娘还请慎言,有些话,可不是你这样的大家闺秀该说的。这旁人听着,还以为是李家的家教不好呢。”

    四周看热闹的姑娘听连滟熙这样说,都拿着帕子掩着唇,咯咯笑着。

    如此一来,两位李家姑娘就都气的说不出话了。

    而连滟熙则是淡定自若的穿过人群,跨过门槛离开这房间,穿越回廊,径直走到前方的月亮门。

    门口守着的丫鬟是认识她的,此刻瞧见她走了过来,连忙上前施了一礼,说道:“六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奴婢给您带路?”

    “姑太太此刻在哪儿?我寻她有事儿。”连滟熙说道,实际上在刚刚古奇和自己说了那些事情后,她就决定去寻方氏了。

    这事情怎么之前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

    实际上,因为最近连滟熙都将心思放到了女学内穆先生布置的作业上,另外这眼看着天要冷了。考虑到李氏那边可能再分配炭的问题上会吝啬一些。所以还是努力的开始绘制漆画,准备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因为这各种各样的事情,又加上李氏因为这改族谱的荒唐事儿气病了,她现在最是不愿见到的人,就是连滟熙了。因此就也免去了她的请安。

    如此这般,反正连滟熙这个当事人,最终成为了最后一个知道这事情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心情还是让人很纠结的。

    她说不好该如何形容,只知道此刻空落落的,十分迷茫。

    往日里连滟熙素来喜欢将未来的事情打算好,可现在连珏突然弄了这一出,她当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虽然,实际上此事真的是一件好事。

    可是……总归是迷茫不解的。

    丫鬟听了连滟熙的请求后,就领着连滟熙去寻了方氏。

    方氏此刻正在交代身边的嬷嬷去准备午宴。却恰好听说连滟熙过来了,当下推了众人,亲密的伸出手,将连滟熙拉到身边,说道:“这会子你不在那屋子里和其他姑娘说话,多结实些人,怎么跑我这老太婆的屋子里了?”

    连滟熙浅浅笑着说道:“姑奶奶你这般说可就不是了,说来,你可一点儿也不老的,如何能称自己为老太婆?”

    “呵呵,你这小丫头,嘴就是甜。说吧,这会子找我,是什么事儿?”

    “我今儿听人说起我爹改族谱的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点儿也不清楚?”连滟熙直接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方氏笑呵呵的点头,似乎一早就料到连滟熙会问这个问题。

    “本是想早点儿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不过,你那爹爹一日不办好,便不是准的,我也不好说其他。所以就没告诉你。既然你现在问了,正好,你舅舅今儿也在我这。来人啊,将耀祖叫过来,就说他外甥女来了。”

    舅舅?连滟熙听到这个词,心里瞬间燃起了很多的好奇。

    这是娘亲的胞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想来,不管如何,都应当是比连家人要好很多的。

    想了这些,连滟熙越发的期待了。

    只希望能够快点瞧见这位舅舅,这个亲人。

    没过一会儿,方耀祖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过来了。

    “姑姑,我们家小六呢?”方耀祖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套月牙白的长衫,上面绣着祥云的斜纹图,发冠上插着一根碧绿色的簪子。

    连滟熙站了起来,一只手还被方氏握着,方氏笑呵呵的看着方耀祖,招了招手,说道:“耀祖,快过来,这便是你的外甥女滟熙了。”

    方耀祖环顾过这屋子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连滟熙了。

    与姐姐极其相像的面容,正是方耀祖记忆中姐姐的样子。此刻,想到那个对自已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姐姐,却落得了那样的悲哀结局,方耀祖的心里就极其不是滋味。

    他眼睛微红,带着怀念的情绪看向连滟熙,此刻心中感慨万千,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此僵着,也是不合适的。

    连滟熙上前一步恭敬的福礼,道:“舅舅好。”

    方耀祖点头,“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我这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汉白玉的牌子,说道,“这东西给你玩着,改日儿去我的府上,舅舅再给你更好的。”

    那汉白玉的牌子通体润白细腻,连滟熙握在手中,就能感觉到滑腻的质感,心中感慨着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也太过贵重了……

    “舅舅,这般贵重的物件,无如何能要。滟熙年纪还小,不需要的。”连滟熙客气的说道。

    方耀祖见连滟熙说的如此小心,这心里就一怔酸楚,他们方家现在如何会将这小玉牌当做好的。更何况是荣欣侯府?这样的物件,不是应该平日里的正常配饰吗?怎么到了滟熙这儿,就成贵重物件了?想来这连家以前,定然是没少苛责连滟熙的。

    不得不说,人的发散思维确实是非常彪悍的。

    只从连滟熙这客气的话语中,就能想到了各种的可能性,甚至还脑补了一下她在连府时候的具体遭遇。

    虽然,确实有一些是真的。

    但是连滟熙却不是没见过好物件。

    只不过,她是真不觉得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接受这样的东西。

    虽然她不想要,但是却拗不过方耀祖的一再坚持,只说她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自己现在又没成家生子,这好东西不给她,还能给谁?倘若,她真是不要,那便算是送给澔哥儿了的。

    如此这般,连滟熙也没法,只能道谢接受了。RS 


第137回 吵闹

    方耀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泛起阵阵的酸意。那时候的姐姐,也是这样的豆蔻年华,却不想,最后居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若是可以,真是希望时间倒流,若是那时候不让姐姐去莫城,之后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连滟熙是能感觉到的,方耀祖是透过她在看娘亲。

    心里的情感十分复杂,但却知道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好的。

    “滟滟,你母亲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方耀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感,吐出的话语透着十万分的苦涩和不忍。亲人的离别本就是令人伤怀的,更何况自己的姐姐那时候又是如此的地位?

    那连家也真是太欺人太甚了!如何能骗自己的姐姐去做外室?到死,连个平妻的位份都没有?!

    想到这些,方耀祖就气的想要吐血,心里十分的不忍。

    连滟熙听他问题,却是淡淡的说道:“娘亲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快,而且还告诉我,不要怨恨爹爹……”

    “哎,姐姐总是这般的善良。”方耀祖神色一暗,心中满是难受。

    方氏见这状况,连忙说道:“你也莫要伤心了,在孩子面前这个样子,可不是好的。”

    方耀祖收拾好情绪,连忙点头说道:“是这个理儿。”

    方氏满意的点头,便说:“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莫要这般客气,耀祖,我今儿叫你过来,除了看滟熙之外,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你是咱们方家的嫡长子,无论如何,这子嗣可是大事啊。”

    连滟熙觉得此事在自己面前探讨有些不合适,便连忙告退,只说想要继续去园子里赏花。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方氏满意的点头,便让她退下了。

    待到连滟熙走出庭院越过拱门走入那一片小花园的时候,方氏这边才又充实话题,继续催促方耀祖这终身大事的问题。

    “姑妈,你是知道我的,这时候忙的不行,还要振兴方家。再则说了,耀文不是已经成家了吗?而且弟妹也为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我觉得,这子嗣的问题,总归是不至于让我在这儿费心吧?”

    这话说的让方氏听着就是一肚子气,这方耀祖人也不小了,该死成家立业的时候,却偏偏是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够让她放心?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因此这话题也就作罢,当下便又谈论起了连滟熙。

    “姑妈,我看滟熙那孩子是个极好的,想来平日里也是极其好的,哎,虽说现在是改了祖籍,滟熙算是嫡女了,但是,就不知道李家会如何?丞相的亲妹子,这说来也不是好得罪的。”方耀祖说道,他做事素来都是考虑周全的,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完全是连家理亏,当年定亲的信物文书自家也收的十分妥当,并没有丢失。若不然,他还真不会那么草率的就去上奏折,向皇上告状。

    方氏冷冷笑着,说道:“就算是得罪,那也是连家得罪了李家,与我们方家要什么关系?说来,咱们方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受害者呢!当年,那本该是嫣然的位置,却是让那个李氏坐了那么久,且想来嫣然之所以只是外室,八年后才入了连府,想来,也必定和那个女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人家都说是最毒妇人心,可偏生方嫣然是个最心善的,倘若那时候去莫城的是方氏,想来,事情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些,方氏的心里就一怔的难过,这都怪她,因为自己府上人口简单,所以就忽略了对方嫣然那方面的培养。

    当年的事情说来是气愤,可她这心里也是极其不好受的……

    此刻连滟熙并不知道方氏和方耀祖还在谈论她的问题。

    再次回到姑娘们聚在一起的房间,连滟熙却是还没跨入门槛,就听见了如黄莺般悦耳的笑声。

    “咯咯~”笑声的主人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是那美丽的姿色如何都是无法磨灭的,只不过……“哼,她也算是嫡女?不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连滟熙脚步委顿,抬头,却是看见了连潆熙身穿一套无比华丽的裙衫,头上插着各种头饰,好似孔雀一般,骄傲的抬起透露,十分轻蔑的说话,而她身旁站着的,正好便是李家的一号和二号姑娘。

    “四姑娘说的极是,就算是求了皇帝的恩典又如何?咱们的眼睛可都明亮着呢,如何能让她就这样哄骗了?旁人如何说,我是不知道的,反正此事,我是不信的。”李姑娘一号诚恳的点头说道。

    李姑娘二号也跟着点头,“就是说呢。”

    连滟熙从以前到今天,一直都是庶女的身份。实际上,今日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情。

    说荒唐?那确实是荒唐的。虽说过去也是有妾室扶成正室,庶女变嫡女的例子。但是,这继室与正儿八经的正室,那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实际上这件事,如果那连珏还顾念一些夫妻情分,将方嫣然抬举为平妻,这也没什么不可。

    可偏偏他这人做事情有些冲动,在这件事情上,他只怕皇帝会越发怪罪,因此索性一次解决,直接将族谱改为方氏为正室,而李氏则为继室。

    至于以前的妾室身份……这个实际上还真没人去关心什么妾室的。

    只不过,在这事情,难办的就是连滟熙和澔哥儿。外面的人,谁不知道连滟熙是庶出的六姑娘?可是现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前妻的嫡女,而且算起来,这可就是嫡长女了。这件事情说来,自然是荒唐又可笑的。

    不过,人家都说糊涂人办糊涂事,连珏这次他就糊涂了,就办了那么一件糊涂事情。

    虽然说,这个结局对于连滟熙来说是有利的,可是对于连家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先且不说其他,只在这上京,荣欣侯府当真是成了一个可笑之地。

    “小滟滟,你不要害怕,现在你不是人人都可欺负的小小庶女了。你现在有忠烈侯府的将军夫人做姑太太,还有个工部侍郎的舅舅。现在,你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古奇在一旁打气。

    连滟熙深深呼吸,按压住内心的怒火,从容镇定的福了福,道:“四姐姐,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连潆熙是不擅于掩饰自己的人,所以此刻就将心中所有的不快和愤怒,完全的展现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清楚,不要以为你那个狐狸精老娘皮被改了族谱就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嫡庶有别!你永远都是那地上最不起眼的泥巴!”

    “四姐姐请注意你的身份,这里可不是随你如何做都不会逾越的飞花斋。”连滟熙不咸不淡的说道,心中也燃起了反怒火,说自己就算了,此刻居然还这样诋毁她的娘亲?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呸!你还真当自己是咱们府上的正经小姐了?!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个贱奴生出来的半个奴才!”

    这话说的实实在在太过分了。

    就是旁边看热闹的姑娘们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大家都是文明人好不好?这满嘴脏话的,当真是叫人感觉深深的把自己的格调也给拉下去了。

    连滟熙本来是想息事宁人的,到底这儿不是荣欣侯府,她再如何讨厌憎恨连家,可她到底也是姓连的。因此,连家的脸面她如何都是要保全住的。

    可是现在却是不行了,连潆熙已经将连家的脸面给扔了。所以此刻,她也估计不到这些了。

    当下,连滟熙提着裙子快步走到了连潆熙的面前,挥起胳膊,就扇了连潆熙一巴掌。

    啪!

    巴掌声清脆至极,一时间,这屋子里安静下来了。众人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连滟熙,就好似在看怪物一般。在这诡异的安静之后,又很快的恢复了喧嚣。

    连潆熙单手捂着红彤彤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连滟熙,另一只手捏着帕子,食指下垂指着连滟熙,气恼的说道:“你居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指甲要抓连滟熙,可却偏偏被身边的两位李姑娘给拦住了。

    “四姐姐莫要冲动,你这可是要中了这人的圈套了!”

    “就是啊,四姐姐你冷静点。”

    这两人一边阻拦,嘴巴也一直没停,如此这般叽里呱啦的说着,让连潆熙的怒火更加茂盛了。

    连滟熙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抽出袖口的帕子,仔细的擦拭着刚刚因为打人而留下脂粉的手。随后,她抬眼看了看眼前好似一出闹剧的三个人,冷冷淡淡的说道:“四姐姐,今儿我姑奶奶没有邀请你,便是担忧您被人挑唆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却不想,你不请自来也就算了,咱们是姐妹,这儿又是我亲戚家,你来这儿做客,本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你因为那事情气恼与我,这滟熙也是能接受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帮着别人,诋毁我。要知道,您就算是再厌恶我,我六娘也是连家的人。至于你身边那两位姑娘,说来和咱们,可是毫无关系呢。” 


第138回 告别

    连滟熙说话的速度并不算很快,但是字字清脆,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悦,倒是颇有几分意思。

    李家两位姑娘此刻脸色也是极其不好看的,她们将连潆熙弄过来,为的还不是想要给连家姐姐卖个好?虽然都是有自己的私心。可是整体说来,他们也算是真心实意的吧?!

    此刻连滟熙那般一说,他们却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只知道拽着连潆熙,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连潆熙听的脸一阵黑,一阵青的。那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火爆。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及不到什么了,只心里感觉十分的难受。她恼怒的看向连滟熙,此时此刻,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可恶女人的脸给撕碎。

    “你这个贱人!我恨死你来了!”

    “闭嘴!是谁在此喧哗?!居然敢侮辱我的外甥女?”方耀祖呵斥道。

    听到是男子身影,本还骚动的姑娘们纷纷安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戴上帷帽,纷纷打听这忠烈侯府为何会出现成年男子。

    待到从打听的情况中了解到是怎么回事后,那些个姑娘又开始窃窃私语。

    方耀祖?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啊!年轻有为,听闻还是个极其俊朗的男子呢!

    都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谁不会有那么一些幻想?此时此刻,姑娘们当真是极其好奇呢!于是乎,人们纷纷的带上帷帽,只探头看向前方。

    方耀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待到看到连滟熙和连潆熙的状态后,这才灭下了一般的怒火。他是知道那位此刻面容狰狞的女孩子是谁。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个这样的小姑娘,虽说他极其想要为连滟熙出气,但是方耀祖是个大男人,如何会好意思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当下只走到连滟熙面前,很是关切的问道:“滟熙,你没事吧?”

    “你又是什么东西?”素来都是中心点的连潆熙一下子被所有人都给忽视了,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恶狠狠的看向眼前那男子。

    方耀祖眉头皱起“来人啊,此人居然胆敢在忠烈侯府喧哗,还不给赶出去?”

    连潆熙因为愤怒,所以方耀祖在外面说的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所以,此刻她根本就不知道方耀祖是连滟熙的舅舅。

    而刚刚就在连滟熙想要与方耀祖说话的时候,又被连潆熙给打断了。

    因此,到目为止,连潆熙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认识。而且又因为自己自小长在莫城,虽然规矩是有,却不似上京这般的严苛。因此,面对方耀祖,也不是极其的避讳。

    如此不避讳的举动,在旁人看来,那就是有失大家小姐的风范。不过,姑娘们转念一想,说来那方耀祖,既然是连六姑娘的舅舅,那么论理,不也是连潆熙的舅舅吗?所以,这样的状况,说来还真是正常的。

    就在众人等着连潆熙被人带走的时候,这位连府的四姑娘却是怒气冲冲的又骂道:“这忠烈侯府居住的都是老弱妇孺,你一个外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哼,旁人都道忠烈侯的凌夫人最是守规矩了,却不想在这儿看到了外男?!哼,什么东西!”

    连滟熙气的不行,这连潆熙的脑子是不是被鸡给踩了?往日里在府中口无遮拦也就算了,就她了解,飞huā斋的嬷嬷都是嘴碎又恶毒的,若不然,也不会做出将连潆熙赶出去的丫鬟随意卖到逍遥阁这样腌臜事情。

    不过,往日里连潆熙那表现的可都是极其好的,却不想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况,原形毕露。

    不能继续这样!连滟熙还要回连府,虽然今日多了个舅舅,但是连滟熙终究是姓连!当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在方耀祖怒斥之前,一把抱住连潆熙,哭道:“四姐姐,你今儿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魔怔了!呜呜,快来人啊,四姐姐不知怎么的,浑身发抖了!”

    连潆熙气的浑身发抖,想要挣脱,却不想连滟熙此刻的力气居然如此厉害,根本就没有动弹的可能。

    “李姐姐,还不快点帮我来着姐姐?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想来母亲可是要怪罪你们的!”连滟熙冷冷的说道。

    与此同时,古奇跑到了李家姑娘一二号的背后,轻轻的吹了口气。

    “啊!”李家姑娘直觉脖颈处一阵阴风吹来,双眼一翻,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

    “这些个混账东西!居然敢诋毁我媳妇!”凌将军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悬空之中幻化出一把宣huā斧,狠狠的向那已经昏倒的两位李姑娘挥舞过去。

    连滟熙眉头蹙起,这位将军,居然还没有归去投胎?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而且……有一件事让她有些在意,古奇刚刚吹阴风,那两位似乎能够感觉到啊,但是,为何凌将军挥舞宣huā斧的时候,那两位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但是,这个疑惑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连滟熙还没有抓住其原有,就一带而过了。

    此时此刻,更为关注的,是连潆熙的问题。

    连潆熙还在挣扎,但是却无能为力,忠烈侯府的几个丫鬟也上前帮忙,没一会儿,就将她给拽出去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按照方耀祖的要求,将她给撵出去,而是直接送入隔壁院落的房间内。

    之后连滟熙就立马派人去请大夫过来了,只说连潆熙好似魔怔一般,胡言乱语。

    这方好不容易将连潆熙给安置好,那方李家的两位姑娘缓缓转醒,却是在第一时刻尖叫,只说有鬼。

    有鬼?!

    此话一出,这其他的姑娘也都开始恐慌了,鬼啊!

    大部分妹纸可都是害怕的!

    一时间,这儿又是一阵骚乱!

    方氏虽然没有过来,可是在隔壁的院落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当下,冷着脸,哼哼道:“他们娘俩,还真不是好东西。生生的丢了连府的脸面。”

    “太太,那也是连家背信弃义在前,是他们罪有应得。”身旁得利的嬷嬷笑着说道,她可是小丫头的时候就跟着方氏的,对于方嫣然的记忆也是极其深刻的“姑娘那样好的人,硬生生的被连家给折磨没了。老奴这一想,心里都抽着痛呢!”

    方氏眼圈儿微红,强压内心的怒火,哼哼道“此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滟熙和澔哥儿是无辜的,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以前没人护着,想来过的必定是极其艰难的,现在我既然知道了,那么如何也是要护其周全的,此事你莫要劝了,连家是有错,可是荣欣侯府的底蕴在那儿摆着呢,就算是干出多丢脸面的事情,圣上那儿至多就是说上个一两句,至于其他,那是绝无可能的。但饶是如此,连家姑娘的闺誉,想来却是要受损了。”

    “啊,莫非六姑娘就是想到这个,所以才特意说什么四姑娘魔怔的事情?”

    方氏知道,此事在这时候说出,却是唯一能解释连潆熙今日举止的事情。只不过,影响到自家的滟熙居然要为那样不成体统的丫头保全掩面,她这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

    但是,就算如此。

    方氏也是要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当下,方氏拿起浸过姜汁的帕子在眼睛旁擦了擦。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夫君~~~您来了?!”方氏满眼泪痕的走了过来,先是在园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又跑到屋子里。

    这时候,那些个过来做客的姑娘已经坐不住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似这地面是那烧热的铁板一般,真是站不住啊!

    方氏一进来,双眼就四处张望,好似是在追寻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却是捂住的跪坐在了地上。

    “夫人!”一旁赶过来的嬷嬷连忙扶住,着急的说道“夫人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夫君,妾身知道您回来了,为何不来看我?”方氏泪眼婆娑,垂眉低泣,那呜呜咽咽的样子,叫人好生不忍。

    一旁的嬷嬷满眼沉痛的轻轻拍着方氏的肩膀,也低垂着头,看起来好似十分难过。

    此时此刻,刚刚的骚乱已经淡定了很多。这屋子里的姑娘们也渐渐相信了有鬼的事情,只不过,这个鬼可不是什么恶鬼冤魂,而是一个思念妻子的老将军。

    如此一来,就连刚刚连潆熙魔怔的事情也给淡化了。留下的,也不过是李家两位姑娘,和连家四姑娘中邪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事情似乎真的解决的时候。

    正在哭泣的方氏却是浑身一震,她猛的抬头,盈满泪水的眼睛四处张望,可到了最后,却是突然痛哭起来。

    ……就在刚刚,她好似被夫君拥抱一般,虽然冰凉彻骨,但是,那确确实实是夫君的气息,还有,夫君在耳边说的话语,此刻,却是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中。

    “夫人,为夫如约归来了!你要好好保重,为夫会在奈何桥边等你的。滟熙是个好姑娘,若不是他,为夫也不会再见到你……”(未完待续 


第139回 遗传很给力

    不出半日,忠烈侯府中凌将军魂魄归来的事情,就传得上京城人尽皆知。

    而有关连四姑娘冲撞鬼魂魔怔,以及李家两位姑娘昏倒的事情,瞧着,却好似没那么其他诡异了。

    不过,饶是如此,先下这忠烈侯府本要请诸位姑娘平常的螃蟹,却是没法上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凌夫人大哭一场后,却是昏厥过去,另外就是来做客的姑娘们心里害怕的很,纷纷告退,旁的心思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连滟熙本是在屋子里守着连潆熙,以防止她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情,却不想从府上的丫鬟那儿得来了这事情。

    她心中一阵,却是有些担忧,莫非,姑奶奶当真是看见了?

    这鬼神之事,连滟熙可是亲眼看见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很是担忧,便起身去了方氏所住的院落。

    此刻方氏躺在床上,神色涣散失落,竟好似要丢了大半条命一般。

    “姑奶奶,您莫要吓滟熙。”连滟熙上前,担忧的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嬷嬷上前,向着连滟熙福了福,随后将她离开之后,方氏去了那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般。而与此同时,古奇要冒泡将凌将军以魂魄之躯抱住方氏,并许下在奈何桥等候的事情,告诉了她。

    莫非,是因为这个,方氏才会这般难过的?

    连滟熙神色一暗,若真是如此,旁人还真是说不得其他,只能耐心等候。

    “滟熙,你且回去吧,今儿的事情,我知你也是累的。说来,你那个四姐姐,现在如何了?”方氏收拾好情绪,强颜欢笑的问道。

    连滟熙心里看着难受,想了想,说道:“姑奶奶,你也要好生保重身体,别的不说,这凌家还是要靠着你撑下去呢。”

    方氏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她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你那四姐姐……”

    “我已经派人请了大夫,也开了宁心静气的药,而且,还派人回家将此事说给母亲听了。”连滟熙说道。

    方氏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劝着说道:“我知你心中有恨,不过,你也要知道,李氏就算是从嫡母成为你的继母,别的妾莫要说了,你以后的姻缘命运,可还是依旧捏在她手心里呢。所以,有时候该忍,还是要多忍忍,莫要做出什么一时冲动,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到底,你还要为澔哥儿打算的。”

    方氏这一番的苦口婆心,连滟熙听着自是点头道是。不错,这也就是为何她到现在,都不敢完全与李氏作对的缘故。她的身后,并不是只孤孤零零一个人,在府中,她还有个弟弟要保护呢。

    “姑奶奶说的是,滟熙心中省的。”连滟熙说完后,想着方氏这会子也是强打精神与自己说话,故此,便就退下了。

    回到安置连潆熙的院落,这还没进去,却是听见了连潆熙的叫声。

    “你们都给我滚!放开我,放开我!”

    连滟熙听着就觉得头痛,脸色一沉,却是快步走了进去。

    这刚入房间,就瞧见连潆熙手里抱着一大瓷瓶,啪的一下恨恨的扔在了地上。

    待到看见来人是连滟熙,连潆熙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六妹妹。以前我倒是没看出来,此时瞧着,却是长见识了,原来你居然如此有心计,在这儿算计嫡亲的姐姐不说,居然还在外人面前编排我魔怔了?!”

    真是不知好歹!连滟熙冷着脸,心想若不是估计到连潆熙和自己都是姓府,她如何都不会管的。

    “四姐姐,六娘可是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不过今日的事情,你却是误会我了。难道,你就不想想,李家的那两位姑娘,为何要偏生与你说在这儿的事情?若是没有记错,滟熙来此的事情,可并没有在府中隐瞒啊。你之前不与我这个嫡亲的妹妹说,却偏偏听了李家姑娘的话后就冒冒失失的跑来了。而且还说了那些个糊涂话,别说是我了,想来,就算是爹爹那里,你也是不好交代的吧?”

    连潆熙脸色一变,她刚刚是冲动了来着,自然是口无遮拦了,后来也确实后悔,但是随即又想着此事多半是连滟熙的诡计。至于那李家的一二号,这可就被她给完全忽略了。

    此刻连滟熙这样冷不丁的一说,连潆熙却是突然想到,李家姑娘为何要叫自己来这里?

    这一想,可就真是容不得连滟熙狠狠的脑补一番,将事情的原原委委,都想了一番,可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让人无法理解。

    那李家的姑娘与自己无冤无仇,如何就要这样对她?这不是摆明了设个套子,让自己往里面转吗?

    想通了这些,连潆熙的脸涨得越发红了,她猛的瞪了连滟熙一眼,哼哼道:“你也别得意,虽说今日事情不是你做的,可我知道,你也是不想我好过的!”

    连滟熙知道,自己和连潆熙那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当下也只是冷着脸,看向她,冷冷的说道:“好话说尽,四姐姐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她也就拂袖归去了。

    连潆熙见她就这样走了,那心里更是一怔气恼,当下一个拂袖,就将桌子上的一套古瓷茶具给扫落在地,发出一怔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此次,她也就只能承认自己魔怔了,若不然,那冲动的举止,定然是要受更大的惩罚的。

    连滟熙从连潆熙那儿离开后,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看下舅舅方耀祖,今日的事情,连潆熙算是将他给得罪透了。连滟熙虽不认为方家和连家会因为自己和好,不过,他却也不希望舅舅因此而不快,或者,为此而对自己和澔哥儿有什么看法。

    虽然,这样是有些以己度人,但是连滟熙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中,除了自己的娘亲,就没有人是对自己无条件好的。她戒心很重,若不是方氏待她十分诚心,她也不会打从心眼里愿意认这个亲戚。只可惜,待到连滟熙过去的时候,却是听丫鬟说方耀祖被皇帝传召,这会子已经入宫了。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这位姐姐待到我舅舅回来后,将我过来的事情与她说一声。”

    前来传话的丫鬟恭敬的福礼,只说一定转达。

    此刻,连滟熙想着也无别的事情了,便回了平日里自己住的房间。丫鬟们并没有跟进,就是碧月这会子也被她打发到了连潆熙那儿,让其好生的帮忙看着,以防止发生什么事情。

    古奇这会子却是再次冒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有一事真是不懂,为何姑奶奶能够听到将军说的话?人鬼之间若是这般好交流,又哪里会那么简单?”

    古奇耸耸肩,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方家本来就有这一块的遗传基因,要不然,你和澔哥儿又怎么能见鬼?说不定你姑奶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遗传的没那么厉害,所以没你看的清楚。咋咋,遗传基因果然强悍啊。”

    “澔哥儿……也能见鬼?”连滟熙一愣,惊讶的问道:“此事你怎么以前没和我说过?”

    “咳咳,那个这事情,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古奇为难的说道,“哎,澔哥儿到现在都不会说话,也没叫出来那儿有人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往日里看到谁都是笑呵呵的。这要不是前两天我过去他屋子里看看的是时候,却见澔哥儿指着我咯咯直笑。我又想了法子确定之后,这才知道的。”

    连滟熙想着澔哥儿,神色却是一暗,这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我也是个傻的,以前就知道会这样,却还期待有神马奇迹发生,澔哥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一辈子都没有烦心事情。”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古奇松了口气,知道这话题不能继续说,当下就转移话题,说道:“还有件事情,我之前还没和你说过呢,就是我刚刚在这府外好似看见赵梓昕了。”

    “赵梓昕?他来这里做什么。这儿距离宁王府,可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连滟熙不悦的问道。

    古奇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就是和你提个醒,等下出去的话,如果不出意外,那是肯定会遇上的。哎,我突然发现,小滟滟你可以开个情报局呢,就按照咱们鬼这样的办事能力和偷听实力,这天下什么秘密是不知道的,只要我想知道,就算是那皇宫内最受红的妃嫔屁股上是否有胎记,都可以知道个一清二楚。”

    听古奇说的越发不成体统,连滟熙脸颊一红,啐道:“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莫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古奇见连滟熙这般抵制,十分傲娇的扭扭腰,说道:“哼,封建妹子就是不给力,什么玩笑都开不得!我继续出去玩了,不理你了。没趣!”说罢,古奇穿越墙壁就飘了出去。

    连滟熙无奈摇头,却是知道古奇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要逗自己一笑,只不过,现在这情况,她却是笑不出来的。

    赵梓昕他……为何会来此?RS 


第140回 借一步说话

    连滟熙本来是打算回府的,虽然连潆熙的事情已经说了,但是她还是要亲自回去的。

    这表面功夫还是有必要做做的,而且,她心里其是也很想去向连珏询问一番,这族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从目前看来,应该不假,可连滟熙心里面,总归是希望能亲自去确认一下。而且,这事情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连珏还没有举行仪式,她是知道规则的,在那之前,什么事情都是说不准的,如果连珏只是嘴巴上说说,过段时间就直接忽视的话,那么连滟熙这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本来都想好了,可是现在却有些纠结。赵梓昕为何会来这里呢?

    就在连滟熙很是纠结的时候,碧月却是走了进来:“姑娘,咱们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四姑娘那儿据说她吃了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依着奴婢看,想来寻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帮忙,送回府,应该是不成为题的。”

    连滟熙本来就没准备让连潆熙在这儿过夜,此刻听这样说,就知道不管那边的那位如何如何,自己都是要去的,当下就点头说好,并且嘱咐他们赶紧将连潆熙送上马车,而且还要小心,不能让其醒来。

    碧月领命,就继续过去忙碌着,待到全部收拾妥帖的时候,连滟熙也整装待发的戴好帷帽,走了出来。

    待到连滟熙与方氏道别后,就要上马车。

    可随想,就在这时候,前方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卷起阵阵尘土,随后,赵梓昕就这样毫无意外的出现在了连滟熙面前。

    “六姑娘。”赵梓昕看着戴着帷帽的连滟熙,笑着问好道。

    连滟熙心中不快,冷冷的福了福“世子爷安好,小女子在此拜过。”

    “莫要这般多礼”赵梓昕笑呵呵的说道“几日不见,六姑娘可还安好。”

    “托世子爷的福,六娘素来是安好的。”连滟熙淡淡的说道。

    虽然隔着纱幔,但是赵梓昕听着连滟熙那说话的腔调,心里就是欢喜的。谈不上其他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姑娘十分的可人。而且,因为之前就对她有所打算,所以赵梓昕是一直将连滟熙看做自己人的。

    方氏这会子还没走呢,她看到这情况,心思转了转,却是不动声色的上前与赵梓昕问好,既然说说笑笑,问候的虽然都是寻常话,可是在旁人看来,总是特别的。

    不过,若不是连家的这位六姑娘今年不过十一,如何瞧着都是个小萝卜菜,否则,说不定还真是有人会往那暧昧的方面去想呢。

    方氏与赵梓昕说了几句,就发现这人的心思都在连滟熙那儿呢。此刻又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传闻,这心里若是没想法,那才有鬼的。实际上,在方氏的眼中,赵梓昕还是不错的,年纪虽然大了些,不过也就是那么几岁,说来这男子年纪大些,对年纪小的妻子,还是会更加体贴关怀的。而且,单从此刻的情况来看,这赵梓昕旁的不说,只从自己看到的,和别处打听的消息来说,这赵梓昕为人处事还是十分正直的。

    人品不错,对连滟熙又有心思,除了这身份有些过高之外,旁的还真算不错。

    想到这些,方氏颇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瞧越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六姑娘,在下有些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连滟熙面色越发沉了,抬头隔着帷帽看向赵梓昕,心中不解,他这是要做些什么。

    方氏眉毛轻轻挑起,便发话说道:“既然如此,那滟熙你便去吧,须知,世子爷问什么,你可都要如实回答,莫要有什么虚假。”

    这话一说,那暧昧的气息瞬间淡化了,刚刚在旁人看来,还觉得宁王世子和连六姑娘有什么,先下方氏一说,那想来必定是什么公事之类的。

    连滟熙虽然不想去,可是这样的情况,自己若是断然拒绝,那就落了赵梓昕的面子。她不傻,知道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是要同意的。

    所以对于方氏的话,她不但不反感,反而是欣然接受的与赵梓昕走到一边,虽然这身后依旧是有好多人,而且人们都能看见他们两,可是那距离,却是足够防止他们听到两人的话。

    远离人群,连滟熙说话的语调越发冷了,她淡淡的问道:“不知世子爷这借一步说话,所谓何事?”

    赵梓昕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说道:“自然是有事的,听闻你十一月过生辰,我琢磨着,这到底也是你在上京过的第一场,所以,我想……”

    “世子爷。”连滟熙深深呼吸,眼前却是有些恍惚,生辰?这个她都要忘记了呢,自从娘亲去后,每年的那一日,也不过是比往常多上一份长寿面罢了。“多谢世子爷好意,可是这实在不妥帖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到时候我是会借别人的名头帮你办的。”赵梓昕着急的说道,他态度诚恳,心里却想着,连滟熙是自己未来的媳妇,那么对她好,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不过,连滟熙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只不过实在无法理解,在自己已经拒绝的时候,为何还会这个样子。

    “世子爷,小女子何德何能?说来,你若真是想要答谢,那可用的方法也真不算少。随意……六娘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何一定要坚持。”

    “你需要有人保护,我可以保护你。滟熙,我知道你以前是觉得咱们身份不合适,但是现在不会了。你是荣欣侯府的嫡出小姐,与我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抵触,没关系,索性你现在年纪还小,我可以等的。”赵梓昕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连滟熙听了半天,算是发现,这男人是真的善良,居然是出于这个原因?

    但是,越是如此,她却是越发不能接受的。

    “世子爷,滟熙确实弱小,但是,也是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我从来没想过寻求别人的保护和帮助。此时不会,以后也是不会的。”她说的格外认真“我知你人极好,你说的理由,确实让我很感动,但是这字里行间,除了你的好心好意之外,旁的,我是真看不见。不错,我在那样的人家,想要寻个举案齐眉的男子为夫君,确实不容易。但就算如此,滟熙也是有些期待的。但是,倘若这人是你,那我可是就连那样的期待都没有了。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吗?当初,宁王妃为何会离开?”

    赵梓昕猛的抬头一怔,却是上前一步问道:“你知道母妃的下落?!”

    连滟熙深深呼吸“我自小生在莫城,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不错,上一任宁王妃在莫城莲月庵出家的事情虽然算不得是广为流传,但是该知道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名义上前一位已经去世了,既然是个死人,尤其是皇家身份的死人,那么,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死人了。

    赵梓昕听连滟熙这样问,随即却是点头“是了,你因为那李氏,久居莲月庵,这事情知道,有所耳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你知道不知道,母妃现在在哪里。”

    连滟熙微微张嘴,刚要开口说静慧师太,那静慧师太却是突然出现了。

    “连施主,求您莫要对他说我逝去的事情。”

    静慧师太会这样说,自然是一片为母之心,倘若赵梓昕不知道,那么也许会以为她还活着,可如果连滟熙说了,那少不得就是一番伤心难过。

    连滟熙沉默了,想了想,却是说道:“我也是那时候听庵里的小尼姑说的,旁的,也并不清楚。”

    赵梓昕有些失落的底下头,仔细的想了想,却是问道:“你知道母妃当年为何要出家?”

    “看着心爱之人与别人欢笑恩爱,这实实在在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连滟熙有些感伤的说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往日里也都是闷闷不乐的,也就爹爹出现的时候,才会格外的欢喜。“世人多痴,有人会为心爱之人做出一切力所能及之事,只要是那人喜欢,她便喜欢。可是,也有人如王妃那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求不得,那便直接舍去。”

    “父王对母妃,也是有情的。”赵梓昕认真的说道,虽然对于父王续弦的事情,他心里十分抵触,可是当年他也曾见过宁王在王妃棺木之前痛哭的情景。

    “世子爷,六娘不曾爱慕过谁,可是,我却亲眼目睹我娘,因为父亲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欢喜,因为父亲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黯然伤神……而父亲,今日在我娘面前小意温存,明日又会对别人恩爱疼惜。你觉得,这样的情谊,又算的了什么?”

    赵梓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厌恶妾室,可是从来没想过那是不对的。

    但是此刻,他却有些迷茫了。

    娘亲当年之所以离去,难道真是因为父王对她不够有情?(未完待续。 


第141回 暗中相助

    赵梓昕也不过是个少年郎,虽然比之同龄人是要成熟一些,却也有不成熟的一面。

    因此,现在的他就有些迷茫了。

    连滟熙的意思他是明白的,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喜爱的男子共度一生。然而,连滟熙这样的身份,想要依着自己的心意寻位如意郎君,说实话,此事还当真是非常的困难。

    故此,赵梓昕却是不太理解他为何一定要拒绝。

    自己难道,有那么差吗?

    赵梓昕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如何能保证,以后能寻到心意相通之人?”

    连滟熙抿唇,思索片刻道:“这自是不能保证的,不过,旁人与世子爷,是不同的。你是相熟之人,倘若你我当真成亲,而有一日,你又恋慕上其他女子,倘若,她身份地位也就罢了,你纳为妾室,本也无可厚非,可如果,到时候那位女子的身份只能为妻,你要如何?是将我休弃领取他人?还是将其娶来作为平妻?”

    “……”赵梓昕回答不上来,他眉头皱起,情爱之事,他还真没有考虑过。此刻连滟熙提起,却是突然回忆起童年时刻,总是瞧见母妃那忧愁伤感的神色。

    那时候他还小,并不知道为何,可是之后,长大一些,就知道那是因为父亲的妾室招惹母妃不快。

    不过,赵梓昕那会子并没有很深的记忆,甚至一度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现在,却是不同了。

    连滟熙说的话,真的是非常直白。

    意思很简单,既然无情,就莫要在一起。

    “倘若,我发誓这辈子定不负你呢?”赵梓昕问道,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连滟熙是很好的姑娘,在他看来,也是十分合适的。

    连滟熙是不求什么真心相爱的,这也就是戏曲里才能听见。不过呢,就连滟熙来说,熟人和陌生人,那是完全不同的。她无法确定自己的未来,前世连十四岁都没有活过。这辈子,又是否有那样的运气?

    这是一方面,她不想耽误赵梓昕,如果真是答应,如果真是定亲,那么万一到时候,自己的命运如上辈子一般,又该怎么办呢?

    连滟熙的心中还深刻的记得娘亲去世的场景,生死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她,不决定与命运抗争。

    只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保护澔哥儿的周全,至于其他,真是没有心思去想的。

    赵梓昕低头盯着正垂眉思索的她,心中却是有了那么一丝的喜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这是希望的表现?

    “六娘知道,寻一真心人,乃世间万难之事。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世子爷极好,倘若真能成事,那也是滟熙高攀与你,只可惜,我并不是你心中那人,若是占了位置,想必总有一日,世子爷您会后悔的。与其到时候你后悔莫及,不若这事情就从未发生过。才算是好事儿。”

    连滟熙的话让赵梓昕十分的泄气,只感觉满腔的热情都在这一刻全部漏出。带着无尽的失望,和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是我错了,六姑娘切勿见怪。”赵梓昕向后一步作揖,刚刚的失望之情早已消散,他面色如常的看向连滟熙,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连滟熙也回礼福了福,“世子爷,小女子与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虽说常言都道忠言逆耳,可倘若我这般同意,为的也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宁王府。如此……就算是我连滟熙在如何工于心计,也不希望算计的那个人是你。”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连滟熙活的很累,在连府,她举步维艰,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不错,她现在被改了族谱,成为嫡女,现在确实是与赵梓昕算是门当户对。而如果她想要自己更加强大,那么只要有宁王世子这位靠山,那么未来,她必然是荣华富贵的。可是,这个世子爷是赵梓昕。在连滟熙的心中,却是与那些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

    赵梓昕人极好,他值得娶一位全心全意爱慕他的女子。而并不是像连滟熙这样,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去那样做的人。

    “六姑娘妄自菲薄了,旁人或许不知,但是我极其清楚的,你是再善良不过的人了。”赵梓昕苦笑,莫名的失落一闪而逝,转而在连滟熙最后说的那句话中,让他才算是放下了这件事情。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么一句话,连滟熙并不喜欢他。

    话语是说的委婉转折,但是这一次,赵梓昕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听懂了。

    是了,因为现在不喜,也知道他对她并非男女之情,再加上两人也算有些交情,连滟熙那样的心善,自然是不愿意因为她,而害的自己错失良机,与命定之人擦肩而过。

    赵梓昕此刻并不失望了,但是隐隐的,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连滟熙并没有看赵梓昕的表情,所以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何样的心情。但是有一点,连滟熙是极其清楚的。

    那就是这件事在这时候,算是话说句点了。

    心中松了口气,回想刚刚说的话,实际上有些,确实让人生气的。不过,也就只能这样了……

    如此想着,她也不再有其他的心思。既然决定斩断,那自然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

    “世子爷,小女子的四姐还在马车之中,心下实在放心不下。”连滟熙福了福,说道。

    赵梓昕点头,说道:“你且帮我回去与你父亲传个话,只说这事儿,皇上很满意。”

    连滟熙心中一动,猛的抬头,有些错愕的看向赵梓昕,心中却是有个猜测,莫非……这族谱之事,赵梓昕在其中也推波助澜了?

    虽然她带着帷帽,但是光从这肢体动作,赵梓昕也是能猜测到她的心思,当下呵呵一笑,却是摆摆手,旁的什么也不说。

    如此的举动,却是让连滟熙心中的猜测多了一份。若真是如此,那赵梓昕就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若真是如此,自己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啊!

    本来是想要松一口气的,可是赵梓昕这一暗中相助,让她又觉得为难了。

    这回府的一路上,乃至去见连珏,她这心里,都对此事十分纠结。

    因为连滟熙满腹心思,所以并没有去深想为何赵梓昕会让他传这句话,故此,也就忽略了那位世子爷的真实心思。

    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再加上在边关立过功,这说起来自然是春风得意的时刻。而他好不容易选中了个姑娘,就算是无关情爱,可是这样被拒绝,这说起来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这个不痛快,并不是怨恨连滟熙。

    而是对此事深深的不理解,自己如此优秀,就算不是天下间顶好的男子,可也不算差吧,怎么到了连滟熙这儿,就是连以后为他倾心的可能性都木有呢?这不科学啊!

    除了对这件事情的不理解,还有就是在连滟熙的对话中,赵梓昕也有深刻的检讨自己,他回忆起有关母妃的事情,又想了下现在继母与那些妾室平日里的周旋波折,还有当年,那个毒妇居然在自己去莫城寻母的时候暗下杀手的事情。这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后院女人太多了。

    赵梓昕以前并不觉得妾室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想来,却是突然发现,如果当年,爹爹没有纳妾,那么母妃必然不会伤心离开。如果后来,父王没有再娶新妇,那么母妃说不定就不会决然的出家,乃至到现在都音信全无、生死不明。更甚者,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如果没有那一屋子的妾室,至少自己就不会遇到那样的暗杀。

    他越想,却是越发觉得连滟熙的话语虽然直白的让人觉得刺耳,却也属实。

    想到这些,赵梓昕却是又想起了这次回来后,那毒妇送来的丫鬟,虽然没有说明意思,可他也知道那是给自己的通房。不过,毒妇调教过的丫鬟,如何能用?所以到现在,赵梓昕还未曾碰过她。现在看来,幸亏没碰啊。他不曾了解过情爱为何物,但是想起母妃当年的伤怀,还有今日连滟熙的那番话,便知道,女人的心里定然是容不得自己的夫君和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吧?

    也许,连滟熙也是这样的想法呢?毕竟她的生母在当年可过的并不如意啊,就是生子,也是在那破旧的尼姑庵中。

    赵梓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雪夜,在大雪中哭倒在地的她……

    或许,还是太心急了。她还是个小孩子,只要自己洁身自好,也许过几年,她便会愿意了。

    倘若连滟熙在此,估计就更加郁闷了。敢情自己今儿说了那么多,居然都是白搭啊!实际上,这赵梓昕当时确实是听进去了,但是事后想了想,却是在考虑如何从自己的身上纠正错误,甚至就连那最直白的一个理由也自动以年纪还小不懂事为由,给直接忽略了。RS 


第142回 一些遗忘的回忆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冬日,雪huā纷纷飞落,连滟熙的生辰却是到了。

    今年,她的生日并没有含糊度过。方耀祖和方氏为了给她庆生,专门拨了二十两银钱。连滟熙虽然拒绝,可无奈这两人如何都要让其接受,且还说什么今年她是作为连府的嫡女,这无论如何,都是要好好操办的。

    如此一来,这话的意思却是方家要给连滟熙撑腰,也是担心她在连家被人小看了。

    这个心意连滟熙是非常感动的,自己是连府的姑娘,就算是嫁人,那也是连家出来的。而方家不过是其母家。与之相比,却是比连珏对她还要亲热贴心。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坏,她自然知道,心里感动之余,对于连家也是更加失望了。

    作为一个不值钱的女儿,这生辰也不是及笄,说来,自然不会大办特办。

    但是,李氏为了表示其贤惠的特性,还是在这个月,给连滟熙院子里多拨了五两银子。如此,也就算是给了。另外就是在当天叮嘱下人给雯雪阁的膳食丰盛一些。

    连家摆明了不会给她办生辰,连滟熙心里清楚,所以并不感到难过。

    不过,方耀祖那边却是不乐意的,他还未成家,这身边最亲的晚辈就是连滟熙澔哥儿了。他作为舅舅,如何能看着外甥女在这样的日子里受委屈?

    当下,就在上京最好的酒楼饕餮馆办了一桌酒席,且还邀请了连家亲戚和李家亲戚。

    方耀祖在上京做官,虽然平日里并不喜爱多言,可是也不傻。连珏当年若不是因为看中了李氏的兄长,又如何会那样对自己的姐姐?他虽然气愤,可是这权利在那里摆着呢,李丞相他是得罪不起的。不过,却也不能因为惧怕权势而让自己的外甥女受委屈。作为极其护短的方耀祖,他是打定主意要在这次的酒席上好好的给连滟熙撑腰,也好让李氏知道,他们方家也不是好惹的。

    方耀祖请客的事情在连家和李家传开后,李氏这边又是郁结于心,病倒在了床上。

    她心里存着一口恶气,想要释放,可这时候又在操心连潆熙的婚事,那可真是愁的头发都要白了呢。

    说起这连潆熙的婚事,实际上刚刚入上京的时候,还真不是问题,可是这几个月连家闹了那么些糟心事儿,好端端的嫡女却因为连珏做的事情而变成了继室的嫡女。而连滟熙那个小贱人却是成了嫡长女。

    如此一来,这地位可就不太一样了呢。同样是嫡女,这意思,也是千差万别的。

    所以,以前看好的几家这会子却偏偏没了声息。与此同时,又凭空冒出了好些求娶连滟熙的。

    这生生打脸的事情,李氏虽然给瞧瞧回绝了,可心里却是窝火的很。

    这也就罢了,以前看好的没了就没了,这上京那么多的青年才俊,耐心寻找,总归是会有个好的。可却不想,就在这样的时候,连潆熙却是在家里闹得不要定亲,还说什么要入宫的胡话。

    李氏听了那是气的吐了三口老血,也没缓过劲儿来,只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会这样的想不开,居然要去那吃人的地方。说起来,李氏虽然势利,对庶女不慈,可是对待嫡亲的儿女,那可是宠溺的不能再宠溺了。虽然女儿的想法很励志,也有可能在将来为连家带来无尽的光荣。可是李氏,却是十分了解连潆熙脾性的人,就她那娇蛮性子,进去没多久,估计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被害死了,都不知道。

    可是,李氏虽然是这样的想法,却不能与连潆熙说,只小心劝慰着,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想通这件事情。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件事已经是让李氏心情极度不好了,再加上方耀祖这次的请客,更让李氏赶到不快。

    连滟熙对于李氏的心情,表示完全不在乎。她开始是抵触的,总觉得舅舅对自己太好,很是不适应。当初想要拒绝,却是被古奇给阻止了。

    “你也不想想,那个李氏的身后,可是有个丞相兄长。你舅舅要给你撑腰的话,总归就是要站到李氏的对立面。而这就意味着,可能会因此得罪丞相。这官场的事情极其复杂的,想来他这样做,说不定也是有其他的打算。”

    古奇的话也算对,连滟熙前世今生都不曾如何出府,所以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是很多。故此,也就同意了。

    连滟熙生辰那日,却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撒在地面上,照的那屋顶树枝上的积雪越发的洁白明亮。

    连滟熙在碧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紧了紧狐裘的斗篷,这样华贵的衣裳,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穿呢。以前不知道,此刻却是还怪重的,当下便让碧月给取下。

    碧月仔细瞧着连滟熙的帷帽戴好之后,却是摇头,关切说道:“姑娘,这距离那饭馆,可还有些距离呢。依着奴婢看,还是别取下了,小心别着凉了。”

    连滟熙却是无所谓的说道:“以前没穿着狐裘,不也好端端的,我这里面的衣裳可是夹袄,暖和着呢。这斗篷实在太重了,我真是不喜的。”

    就在这时,前方饭馆门口,却是传来小二洪亮的声音:“李公子,您这儿请。”

    连滟熙随着声音看过去,却瞧见了一高大挺拔的背影,那位公子穿着一件荔枝褐的锦袍,袖口领口都镶着一窜儿银灰色的长毛,色泽鲜亮光洁,一看便是那上等的东西。

    这个男子连滟熙记得,是李曜。

    “他怎么也来了?”连滟熙眉头微蹙。

    “姑娘,前儿舅老爷不是说了要请李家吗?”碧月道。

    连滟熙这才想起,恍然道:“是了,他也是那个李家的。”

    上次见到李曜,那是在雨中的亭内,不过那会子天色昏暗,连滟熙又是带着帷帽。按理来说,对于李曜的面容是应该不熟的。不过上辈子她却是见过他,而且……

    收敛心神,这过去的事情此刻还是莫要多想了。她也说不清是怎么的,居然在最近,想起了这个自己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

    那些本来支离破碎的片段,却是在上次见过李曜之后,渐渐复苏。然后,她一点点的细心串联,却是有了些,连自己都错愕的发现。

    这一次,她只要谨慎些,就应该没事儿。

    说起上辈子她与李曜相遇的事情,那说起来也真是可以用浪漫这个词汇来形容的。

    好似也是自己的生辰,似乎也是个极好的天气。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因为想着是自己的生辰,总觉得就算是旁人没得祝贺,自己却也是要为自己庆生的。所以她特意跑去了距离前院最近的huā园里采摘梅huā,只希望在这一日将自己的屋子布置的漂亮一些。

    也就是这一次,他与她在积满皑皑白雪的huā园里相遇,相谈几句后,却是感觉十分投机。那会子连滟熙年纪还小,并不懂这些,只当是亲戚看待,并无旁的心思。但是李曜却是将其视为红颜知己,一来二去,这少男的心,也就萌动了。然而,就在这时候,李氏却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打骂责罚连滟熙一顿,只说了一些恶心话来污蔑她。那会子的自己还小,懂的也不是很多,只觉得委屈。直到后来,才知道因为这事情,李曜被送到了外地办事,且那边李夫人又帮其定亲。再到后来,李曜却是突然来连府求纳她为妾。只不过,那会子李氏想要利用连滟熙获取更大的利益,正精心培养着呢,哪里会答应李曜?虽然这其中有好多事情,她当年也不知道,只朦胧的记得一些。可却因为前儿赵梓昕的事情,刺激的她越发觉得感情上的事情要敏感一些,这才渐渐的,将这事情连接起来。构成了整个事情。

    只不过,仔细回忆,当初李曜为何会对自己动那样的心思,她还真是不清楚。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那就是连滟熙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这也很正常。那会子的她只觉得身份卑微,整日里锁在深闺,只知道自己能瞧见的都是至亲之人。所以,从开始她就是将李曜当做兄长看待,又哪里会有别样的心思?

    哎,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连滟熙迈着碎huā步,没一会儿就走入一早订好的席间。

    这房间极大,中间隔着一道屏风,连滟熙这一边做的都是女眷,而隔壁却是男子。

    连滟熙上前几步走到屏风前,一一在身旁嬷嬷的提点下向那方的几人问好。

    “李家表哥好。”待到说道李曜的时候,她的表情,依旧是如常的,只心中默默念着,这辈子,可别再变成那样了。虽然过去的记忆很是模糊,但是,那个男子执着的表情,却是在记忆复苏串接好后,顽固的印刻在脑中。

    连滟熙隐约记得,在求娶被拒后,李曜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其与自己在寺庙中相遇。她记不清那时候具体说了什么,可是,却也知道,那时候懵懂无知的自己,想来必定是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未完待续 


第143回 一见钟情

    李曜听到这绵软柔顺的腔调,只觉得非常悦耳。他温润如玉的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六妹妹莫要这般客气。”说罢,他就让一旁的丫鬟将自己准备的锦盒送过去。半开玩笑的说道:“这是我前儿偶然间得的小玩意,你且将就着收着,可莫要因为太过简陋,而气恼于我。”

    连滟熙心思回转,并未说其他,只是笑了笑,道了句谢,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儿她作为主角,自是坐在中间,再加上李氏因为生病并没有来此。这席位上也就连家姐妹和上官氏。

    上官氏今儿送了她一套珍珠头面,虽说算不上极其的特别,却也是很好看的。

    至于连潆熙等人,却是送的常规物件,旁的也就什么都没说。

    这不算什么奇怪事情,连滟熙也是淡然的,酒席之上虽说算不上热闹,不过也是和谐的。

    今儿方耀祖可是命饕餮馆制了好多美食,都是往日里瞧不见吃不着的山珍海味。

    别说是连滟熙这从小就粗茶淡饭的了,就是那日日锦衣玉食的连潆熙,吃着也是新鲜的。只不过,她吃完之后,还不忘撇撇嘴,暗骂那方耀祖是暴发户。因为上次自己去忠烈侯府的事情,连潆熙看见那方耀祖,心里总是会害怕些。到底那会子说的话太过糊涂,这得罪的也厉害了,后来在李氏孜孜不倦的教诲下,她也意识都此事是李家那两姑娘搞的鬼,不过呢,就算如此,她也是不会认错就是了。

    连潆熙的那点小心思,连滟熙是真不在意的。一顿丰盛的菜肴吃到尾声,这饕餮馆屋外面却是传来了世子爷万福的声音。

    席位上的人纷纷顿了下,连潆熙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拿着丝绢擦拭唇角,微微扬眉,冷冷说道:“妹妹当真是有面子的,不就是个生日吗,居然还请了世子爷。”

    连滟熙眼皮子都没台,只是将手中的碗筷也放下,转头对她说道:“四姐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连澜熙怯懦的看着两人,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站到连潆熙那边,眨巴着单纯无害的眼睛,问道:“六姐姐,你怎么骗人啊,四姐姐这话,我都是听的极其清楚的。这上京城,谁不知道连六姑娘与宁世子交好啊。”

    上官氏眉头微蹙,想要开口斥责,可还没行动,却是一旁的连菏熙发话了。“七妹妹,这儿可不是咱们连府,不可妄言皇族之事。”

    连澜熙是个没实力没本事的庶女,性格本就怯懦,此时被连菏熙一说,她也不敢说话了,只低着头,很是纠结的说道:“五姐姐说的对,是我说错话了。”

    隔着屏风,那方几个男的也都听到了。

    李荣木今日没来,实际上来为连滟熙庆生的男子除了方耀祖一个长辈外,其他都是同辈的兄弟。

    连渝对方耀祖自然是没好脸色看的,只拉着堂弟连泓在那儿喝酒,至于连澈这个庶弟,则是沉默的吃饭。而方耀祖这会子却是和李曜相谈甚欢。他们俩也都是有见地的人,这说起话来,自然是越来越投机。

    这一说起来,方耀祖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的姐姐和连滟熙。

    而李曜听到这些后,脑海里却是渐渐的回忆那个雨夜,在亭子里的情景,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让人熟悉,然而,他的记忆却是一再告诉自己,这是个素未门面的表妹。而且,关系还极其的远……

    随着刚刚连潆熙的话题结束,这包间的房门却是被敲响了。

    来人却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身穿青绿色小厮服,他向着屋子里的人行礼,之后才说自己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灵丹。

    “我家世子爷在兰亭阁订了位子,特邀请诸位大人和几位姑娘去那儿听戏。”

    连滟熙身子一僵,心情却是郁闷了起来。这人消停了几个月,怎么又出现了?

    方耀祖以前几听说过赵梓昕的事情,不过,他的心中对于这件事情却并不十分赞同。但是今儿这样的情况,却是不能不答应的,若是不同意,这第一是拂了世子爷的面子,第二则是为连滟熙考虑,万一外甥女有那样的心思,而自己却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这个责任,他可是担当不起的。

    想到这些,自然是笑脸相迎,只说这是好事,且也代表自己的外甥女,答应这个要求。

    连滟熙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是却不能发作,只干笑两声,点头道:“多谢灵丹相告,还望帮我与世子爷说一声,我们随后便去。”

    灵丹十分认真的点头道:“六姑娘莫要着急,世子爷已经将车马安排妥帖了,此刻便在楼下。”

    这世子爷都在楼下了,他们如何能在这里继续坐着?

    连滟熙也是听明白了这言外之意,当下点头,随后这屋子里的人纷纷起身,准备下楼。

    这依次下楼的空档,连潆熙却是在连滟熙就要下楼的时候,猛的走到前面。随后却是在旁人没注意的时候,用脚踩在那裙摆之上。

    连滟熙这会子还在想心思,也没注意这些,只径直向前走。

    “啊!”这一抬脚,身子却是无奈的向前倾,而身后又被拽住了,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

    “滟滟!”方耀祖站到后面看见了,连忙惊呼。

    连滟熙只觉得眼前的帷帽突然飞开,身子无可奈何的向前倾倒,而站在自己前方的连潆熙却是向一旁退了一步,一点儿要上前帮忙的也是都没有。

    看来这必然要摔跤了!她认命,闭上眼睛准备与楼梯来个亲密接触,却不想在这时候,身子并没有如期落地。

    缓缓睁眼,连滟熙只感觉腰间一紧。身子却是被牢牢控制住了。

    她错愕转头,入目的却是那张如沐春风一般温柔如玉的俊美脸庞。

    李曜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这一瞬间,不自觉的就上前一步抱住了那纤细的腰肢。

    眼前的少女是这般稚嫩,双眸水亮亮的,好似那新出的黑珍珠一般,雪白的脸颊上有两片桃色的红晕,看着是那样的可人。而那似花瓣一般娇嫩的嘴唇却是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半天都没有发生。

    咚咚咚!

    只这一瞬间,李曜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击。

    疯狂的,无法控制的狂跳不止。

    “你,你,六六表妹,你没事吧。”好白天才寻到自己的声音,素来口才极好的他在这一刻,却是口吃了。

    连滟熙是惊魂未定,这时候也渐渐恢复过来了,她缓缓的松了口气,摇摇头,糯糯的,软绵绵的说道:“多谢表哥相救,六娘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话一出,李曜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远处,那软绵绵的手感却是烫的他浑身发热。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李曜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双手并没有立马放开,而是顺势拉着连滟熙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松开。

    “在下刚刚冒昧了。”李曜作揖,说道。

    人家那是救自己,她如何会气恼,当下只说了些感谢话,心里却是觉得李曜此刻的举动有些奇怪。

    碧月赶忙上前帮其戴好帷帽,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楼梯,说道:“姑娘,等会儿还是奴婢扶着您下去吧。”

    虽然刚刚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但是连滟熙就算是猜,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缓缓说道:“我没事了,这回不会有事了。”

    现在连潆熙都下到一层了,她自然不会再出现意外。

    姑娘的话是不好违背,不过方耀祖却是不放心的。

    “你还是让她扶着吧,这有些意外,可是不好说的。”方耀祖虽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连滟熙好端端一姑娘,平日里形容举止最是规范了。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再加上刚刚连四娘那向后退的动作,他就是猜,也能猜到一些的。

    舅舅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不好拒绝,只福了福,说了句好,这才在碧月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而她这才刚下来,连潆熙却是第一个发话,“六妹妹这自从成为嫡女之后,还真是不一样呢,这一个人走路都不会了,就那么几个阶梯,居然还要人扶着?这架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四姐姐说的极是,这不光嫡女不一样,那正室所出的嫡女,与继室所出的,可也大不相同呢!”

    “你!”连潆熙气恼的上前,想要出口骂人,可一旁的连菏熙,却是阻止道:“四姐姐你这是又魔怔了吗?旁的也就罢了,这可是在外面呢。”

    这话很好的止住了连潆熙表面的怒火,然而刚刚连滟熙与李曜发生的那一幕,却是深深的刻在了连菏熙的脑海里,使其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连菏熙素来自诩为聪明人,所以现在哪怕那一点儿的都不痛快,她也是将其掩饰的极其好的。她好言相劝道:“都是自家人,咱们姐妹自个儿闹别扭也就罢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RS 


第144回 包场

    连菏熙的话音刚落,那小厮灵丹又跑来了,只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烦请各位姑娘上马车。

    连潆熙左右瞧了瞧,问道:“你家世子爷呢?怎么不在这儿?”

    灵丹恭敬的说道:“世子爷刚刚已经去那了。”

    连潆熙冷笑一声,说道:“六妹妹,这世子爷可是不在的,你也不必这般心急了。”

    连滟熙只当没听见,径直往前走,进入了马车。

    今日是她的生辰,本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时候,她可不想因为这个人,而糟了自己的心。

    李曜怀着莫名的心情缓缓下楼,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脑里,都在回忆着刚刚的那一霎,那种心跳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此刻对于这样的情绪还有些迷茫,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连滟熙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刻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是邪门了。

    李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当真是莫名其妙!

    如此想着,李曜只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件事情就是如此发生的。

    此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情,也不会明白所谓心动,是一种就算是自己,也无法估计和预料的情绪。

    连滟熙并不知道今儿的事情会造成那样的影响,也不会了解到。所谓天注定的情愫,就是这样的无法理喻。

    李曜的记忆中,在以前从来没有连滟熙这个人,虽然在那亭子里遇见过一次,但是就他而言,这个女子的地位绝对不及自己今儿在书社淘来的古籍给力。

    可是,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满满都是这个女孩的身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的深刻。

    那突然出现的情愫迅速占领了他的心神,李曜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连滟熙对他来说,应当是个极其特别的女子,只不过,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现在的他,却也是弄不清楚的。

    先且不提李曜的少男心事,连滟熙此刻却是有些忐忑的。

    今儿赵梓昕来的这一出,当真是极其意外。让人始料未及,且还各种的纠结疑惑,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己说的那样清楚,他怎么还是这样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连滟熙坐在华丽丽的马车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马车内的摆设用品,都是往日里自己喜欢用惯的,而案几上摆着的点心茶水,也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

    她没有心情去观察,不过,却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发现。

    碧月看着这马车内的陈设,只感觉好似就是自家姑娘的一般,心中虽然极其想要感慨两句,可这会子身边还有其他主子,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往日里在连滟熙那儿口无遮拦一就罢了,这在他们面前,却是万万不敢的。只老老实实的呆在那儿,嘴巴闭的紧紧的。

    连潆熙这会子却没有闲着,今儿她没让连滟熙当众出丑,这会子心里正不痛快呢,只四处张望一番,很是羡慕的说道:“这宁王府的马车就是不一样啊,那么大就不说了,居然还如此舒服,瞧瞧这软垫子,用的可是上等的锦缎呢!”

    连菏熙看着马车内的华丽丽,自然也是极其感慨。只不过她自持高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露出艳羡的表情。只不咸不淡的看着那锦缎的花纹说道:“这马车好是好,坐着也确实舒服。只不过这里面的装饰,也太过素淡了吧。六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连滟熙此时还在想等会儿如何去和赵梓昕说清楚呢,自然不会有心情去看这马车内部的装潢。她微微一愣,在连菏熙再次发问之后,这才说道:“这到底是王府的马车,比咱们府上的舒适漂亮,说来也是正常事儿。”

    赵梓昕安排的这个马车,极其的大,此时装着连家的四位姑娘和四个丫鬟,也是极其宽松的。而且这马车里还放着案几暖炉什么的,该用的东西一个都不少。除此之外,一旁的小书柜里,还摆着一些书籍。

    连家这四位姐妹感情可一点儿也不好,聊了几句之后,就觉得十分无趣,当下就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而连滟熙则随手拿起书柜里的书,翻阅了一番。

    这一翻,却是一阵。

    这居然是自己以前看的那本《春闺怨》的下篇?!当年自己可是找了好久啊,还以为那书没了呢,怎么在这儿看见了?

    内心翻腾,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这本到底是不是当年丢失的那本,还不一定呢。

    但是,赵梓昕会喜欢看这样的书?还真是有些费解。

    连滟熙记得当年这本书是丢在莲月庵的,那会子因为方氏刚刚去世,她哪里有心情看什么言情小说?而那之后回府的时候也没如何注意,再后来想看的时候,却是发现如何都寻不到了。

    连滟熙想着自己那会子还没有将结局看了,此刻却是勾起了兴趣,想要看看。不过,好在她知道现在的环境和身边坐着的人,所以也就是随意翻了下,就放回原位,转而挑选了一本杂记,饶有兴致的翻看了起来。

    连澜熙好奇的看向她,突然开口说道:“六姐姐原来是识字的呀?”

    连滟熙翻书的手微微顿了下,不过只简单的嗯了一声,随后继续翻阅。面对这孩子,她可是一点儿去折腾的心情都是没有的。

    连潆熙有心想要再说上两句,却是被一旁的连菏熙给拦住了。“四姐姐,我觉得这点心极其可口呢,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今儿目的没有达成,连潆熙正内心郁闷着呢,此刻连菏熙阻拦,她如何能够乐意?当下甩了胳膊,恨恨说道:“五妹妹你今儿总是拦着我做什么?是不是现在六妹妹成了嫡女,你就不把我这个姐姐看在眼里了?”

    连菏熙很想说,她还真是从来没将其放在眼里,不过呢,这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当下,只十分无辜的看向连潆熙,说道:“我不过是觉得那点心好吃罢了,四姐姐你若是不想吃,也不至于这般对我。”她如此说着,没一会儿,这眼圈儿也红了,瞧着可是极其可怜的样子。

    连澜熙闭了嘴,怯懦的窝在角落,尽量的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而连滟熙这会子没心情说这些,也就只当这事情与自己无关,默默的低头读书。

    没过一会儿,马车可算是听了。

    车门打开,赶车的小厮利落的将梯子摆好。丫鬟们纷纷俯视着自己的主子将帷帽戴上,这才一个个的缓步下了马车。

    兰亭阁作为上京城最大的戏院,旁的且不提,只说这每日里来听戏的人,那可真是络绎不绝,每每客满。

    而今日宁世子却是做了一件极其纨绔的事情,他很是好爽的将兰亭阁给包了下来,为的也只是给连滟熙庆生而已。

    连家姑娘看到这情况,都微微吃惊,随后那三人对于世子爷对于连滟熙的态度,可都是有了各自的暧昧畅想。

    而随后赶来的几位公子,此刻脸色上都有着探究。

    连滟熙在听到灵丹说起自家公子包场的事情,那心情别提有多糟糕了。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今儿这一闹,只要传出去,那必定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她四处张望,有心想要与舅舅说一声,可不想方耀祖这时候却是主动将她叫到一边,细细的询问其了她和世子爷的关系。

    “以前我还知道姑妈夸大其词,却不想当真如此。滟滟,你且与舅舅说说。那位世子爷,究竟是什么心思?虽说你现在的年岁算不得大,可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他若是一直如此,却不当真,这对于你的闺誉,可是大有害处啊。”

    方氏看到了连滟熙嫁入王府的华丽生活,且尤其在发现这位世子爷长的一表人才之后,这心思动的越发厉害了。不过方耀祖却不这样认为,往日里只觉得那王府里的必定是纨绔子弟,就算是对连滟熙有什么心思,那估摸着也就是个玩乐,一时兴起,也绝对做不得真。与此相比,他今儿倒是觉得那李曜不错,虽然李氏不是个好的,但是这李曜无论是学识还是见地,都十分不错。

    尤其是在饭桌上与之交流的时候,方耀祖只觉得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人才是自家外甥女的良配。而且,说不定两人当真是有缘的,今儿在饕餮馆发生意外只好,他可是发现这李曜一直魂不守舍的,还是不是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面颊之上,还泛起一抹红晕。

    这代表什么,自然不必说了。在方耀祖眼中,连滟熙这样的美丽可爱,李曜这样的大好青年心中喜爱她,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他越是想,越觉得合适,再加上赵梓昕今日的举动,方耀祖这心里面,对这个纨绔世子,还真是有了一些不好的看法呢。

    方耀祖语重心长的又说道:“滟滟,你现在年纪还小,今儿这事情,对你可当真是不利呢。”RS 


第145回 井中女尸(一)

    方耀祖的意思,连滟熙自然明白,不过,这事情她真的是无辜的啊。

    她认真点头,说道:“舅舅,您说的意思,我明白的,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去做那逾越的事情。”

    方耀祖觉得连滟熙是个懂事的姑娘,此时她这样说了,他也就放心下来。只又说道:“你心里明白就好,要懂得分寸。”

    连滟熙福了福,就走了回去,很快进入兰亭阁。

    今儿兰亭阁因为被包了场,所以此刻这里十分的情景。四处望去,却是一个都没有,只那戏台子前方最好的几个位置的桌案上摆着各色水果点心。

    赵梓昕此刻就站在那桌子一旁,面对他们,笑脸相迎的上前走了两步,一一问好作揖后,就走到连滟熙面前,说道:“六姑娘,对于近日我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礼物?连滟熙愣了一下,却是没反应过来,说道:“世子爷万福,小女子实在不知,您在说些什么。”

    赵梓昕估摸着是没想到连滟熙会这样说,当下便说道:“难不成你不喜欢?那可是按照你的喜欢定制的,当真是一点也不好?”

    这话说的毫不清楚,连滟熙疑惑的看向他,半天也没有说话。

    不过很快,灵丹却是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在赵梓昕耳边附属一番。随后又满脸歉意的向后退了两步,对着连滟熙跪下说道:“是小的办事不周,今儿六姑娘您坐的那辆马车,便是我们爷送你的。”

    赵梓昕怎么会想起来送这玩意?

    连滟熙诧异的看了他一样,心里还真想把他拉到小角落,好好的研究探讨一番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却是不行的。

    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下只能笑了笑,表示自己的感谢以及喜爱。

    这话外之意,赵梓昕如何听不出来?不过一早这姑娘就是拒绝过他的,所以这心里面以前就是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这样的态度,以及算是好的了。

    一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本来还以为连滟熙是冷脸相对,或者直接甩脸走人。而现在的情况确实是让她感到十分的意外。

    赵梓昕此人,心理素质还是非常好的,再加上在连滟熙问题上一直都是凡事往坏处想,所以此时此刻,真的是各种喜悦。

    他的喜悦溢于言表,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看的清楚。

    连潆熙心中良人虽然不是这位世子爷,不过心情也不如何美丽。

    那死丫头有什么好的?怎么这世子爷就这样稀罕她?

    同样的问题,连滟熙也很想知道,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机会,只坐到位置上,准备开席。

    话说,来这样的地方,于她而言,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好奇是有的。因此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极其专注的看向前方的戏台子。

    今儿的兰亭阁寂静的有些诡异,再加上今儿来听戏的几人都各付心思,此刻映衬的这里更加静谧。

    连滟熙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暖茶,眉头微微蹙起,耳边却是传来一阵极其凄婉的唱腔。

    她抬头,却是看到那戏台子上突然出现一个青衣,精致的妆容下,看不清真的面目,只一个劲的甩着水袖,在戏台上转着圈儿。

    “梁兄啊!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薄上名不标。实指望你唤月老来做媒,谁知晓喜鹊未报乌鸦叫,实指望笙管笛箫来迎娶,谁知晓未报银河断鹊桥,实指望大红huā轿到你家,谁知晓白衣素服来节孝。”

    “这里……怎么会有《梁祝》?!”古奇惊讶的开口说道。

    连滟熙是从未曾听过这唱曲,心中真是疑惑的时刻,想要去问。却不想身边的人居然在说怎么还没有开戏。

    赵梓昕双手击掌,唤来那小厮,问道:“爷点的曲子呢?怎么到现在都不开?”

    “世子爷,马上就到,今儿那唱青衣的阮香芋嗓子不舒服,咱们老板特意去别处请人,这才迟了的。”

    原来是鬼,连滟熙轻轻叹气,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却不想,那刚刚还忘我唱歌的青衣却是缓步飘来,精致的妆容也掩藏不住那双眸中的迷茫。

    呆着唱戏人特有的腔调,她缓缓说道:“香芋已经来了?您又何必再请他人来此?”

    “小滟滟,貌似这个女子就是那个阮香芋。”古奇说道“你别说话撒,我去帮你问问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便继续喝茶。

    这期间,赵梓昕一直观察着连滟熙的举动,自然是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莫非她不喜欢听戏?

    这般想着,却是突然又听见了上官氏的话“哎,倘若我要是知道今儿还能来听戏,便带上培哥儿了。你说是不是啊,六妹妹?”

    连滟熙微微颌首,说道:“是呢,澔哥儿这回也在府中呢,却独我一人在这儿听戏,心里也确实觉得可惜。”以后还有机会出来听戏?这个还真不好说,至少李氏在脑子没出现大问题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提供这样的可能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梓昕恍然大悟,随后便自我懊恼,他怎么就忘记了这茬呢?既然是讨连滟熙欢喜,那么对于她最重视的弟弟,如何能够忽视?

    自己真是大意了!当下,赵梓昕就招了个灵丹,在其耳边小声说几句,便叫他赶紧过去了。

    而这时候,连潆熙却是冷哼道:“六妹妹你也真是会想,培哥儿过来也就算了,可澔哥儿过来做什么?索性他也是听不懂的,到时候若是苦恼起来,还不够烦心的呢。”

    连菏熙蹙眉,这话说的实在不中听,而且也会让旁人轻看了连家姑娘。

    “四妹妹就是会说笑,小孩子都是这般的,不过,咱们也不能因此,就不让他们听吧。”

    上官氏撇了撇嘴,十分认同连菏熙的话,道:“五妹妹说极是,就好似我不会做菜,但是,总不能就因为不会做,而就不吃了吧?”

    “呵呵,堂嫂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连菏熙拿起帕子半掩嘴唇,笑嘻嘻的说道。

    连潆熙气恼的看着他们几人,想要反驳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转头看向兄长,可那方几位正欢喜交谈呢。哪里顾得上他们?如此这般,她只能气呼呼的绞帕子,旁的却是不说的。

    李曜今儿才听说连滟熙有个胞弟,当下便询问其连渝。

    “你说老四啊,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听说一出生就遇到了恶毒的产婆,差点儿就被弄死了,后来又因为什么病,而变得痴傻。哎,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个方氏的命不好,把自己克死就算了,居然还将我那弟弟弄成这样?!”连渝冷哼道,话语间不但没有兄弟爱,而且还将一切的问题都按在了方氏的身上。

    方耀祖听后很是愤怒,然而他到底也为官多年,自是不会做什么冲动事情。而且,这话虽然听着恶心,却也是事实。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事情和李氏脱不了干系,但是连渝说的这样直白,他就算是想要反驳,却也是不行的。只当做没听见。

    李曜有些尴尬,但与此同时,也是对连滟熙多了几分疼惜。那会子的她还是小小庶女呢。

    他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那嫡母庶子之间关系真心和睦的,说来还还真是没多少。倘若是以前,李氏到底是自己的姑妈,他就算有些猜想,也不会这样认为。但是今儿的李曜就好似中邪了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心中只要一动,就是想起了连滟熙那张娇俏可人,让人心动不已的脸庞。她就好似附着了魔力一般,让李曜有种不可自拔的感觉。

    真是糟透了。

    李曜自我嘲讽,旁的也没有多说。

    这时候,戏开始了……

    赵梓昕只当连滟熙喜爱看《春闺怨》那样的,所以也专门挑了类似的。

    不过连滟熙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她站了起来,对一旁的碧月说道:“我要如厕,一会儿便回来,你莫要跟着。”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直接向后面走去。

    古奇和阮香芋就跟在其后,这会子古奇已经大致询问到阮香芋的前程往事。

    “小女子是在六岁那年来到这里的,那会子我便已经被卖入这戏班子。”

    “这样说,你以前也是唱戏的?那么,你前世是在哪个朝代?”

    “那会子是大明,奴也不知为何会来此。”阮香芋凄凄惨惨的说道“好心人,您既然能看见我,那就求您为我收尸吧,奴虽本就是个孤魂野鬼,可也希望入土为安。现在那地方,又小又窄,住的当真是极其不舒服呢。”

    若是换做普通人,听到这话,估计那鸡皮疙瘩是要起来了的。

    不过连滟熙已经习惯了,只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小女子为您带路。”阮香芋听后,那涂着油彩的脸上闪现一抹喜色,迷茫的双眸也多了神采,她向前瞟去,却是在一口水井前停下。

    连滟熙上前一步探头看去。

    水井之中有一面孔狰狞划着无数血痕的脸,那睁的浑圆惊恐的眼睛睁一动不动的定格在此,初初看着,就好像正瞪着连滟熙一般。(未完待续 


第146回 井中女尸(二)

    深深呼吸,却是被从井中散发的腐臭气息给熏得头晕。

    连滟熙双手捂胸,心中对于这,却是极其恐惧的。她脸色煞白,浑身僵硬,鬼魂看的多了,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狰狞的尸体!

    “你是如何成这样的?”连滟熙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缓缓的问道。

    阮香芋柔柔的飘了过来,探头看了过去,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然而那井中的女尸,却是恐怖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奴是这兰亭阁的青衣,虽说唱的不算极好,可也算小有名气,往日里,也是有人来捧场的……”

    她的故事说来也就是那纨绔子弟的恶劣行为,那位公子哥儿叫孟洋,往日里最是喜欢听他的戏。可却不想,这位公子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得知了自己相公喜欢她这个戏子后,就寻了人将其毁容,毒打一顿后,便扔入这井中。

    连滟熙微微颌首,听了她的这段描述,也算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滟滟,帮帮她吧。”古奇说道。

    连滟熙自然会帮,她能做的不多,但是这个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深吸一口气,她张开嘴巴,开始尖叫:“啊!!!”

    连滟熙的叫声十分响亮,尤其是对于赵梓昕这样的练武之人,耳力本就高过常人,这又如何听不见?当下猛的站起身子,也不管其他,就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曜也感觉到了那叫声,虽然没有赵梓昕听的清楚,可是直觉却告诉他,发出这个声音的女子是谁。他也站了起来,紧随其后,离开这里。

    他们两人先后离开,旁人看着自是疑惑,只不过这会子那戏台子的唱曲正是热闹时,心思都在这里,自是不会看到其他。

    只不过,连滟熙一直在尖叫,如此一来,这就算是开始没有听见的,此刻也发现有问题了。

    方耀祖站起身子,看向连滟熙那一桌,却见自己这外甥女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再加上刚刚隐约听到的声响,心下自是疑惑。当下便对一旁的小厮嘱咐一番,让其去看看后面怎么回事。

    论理,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世子爷包了场的戏楼,如何会遇到危险?那叫声是怎么回事,还真是奇怪。

    这方没一会人,那小厮就探听回了消息“老爷,这兰亭阁后huā园的水井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具女尸。咱们六姑娘,正是因为瞧见了那女尸,才惊声尖叫。”

    “啊!女尸!”连潆熙惊恐的站起,向后一步,却是将板凳推倒在地,她双腿发软,若不是一旁的丫鬟扶着,那必定是要栽倒的。

    碧月这会子听到自家姑娘的事情,身子一震,赶忙转身就跑了出去……

    赵梓昕和李曜赶到后huā园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连滟熙呆呆的低头看向那水井,双手捏着帕子捂着嘴,眼睛睁大很大,那样子看起来,极其的惊恐。

    “六妹妹,你没事吧?”李曜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连滟熙好似这会子才回过神,缓缓的转身,浑身发颤,手,却指着那水井,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井中有人!”

    李曜和赵梓昕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走到井边向下看去。

    果不其然,那井中确实有人。

    只不过,却是个满脸血痕的死人!

    赵梓昕连忙对身后的灵丹说道:“快去报官。”

    灵丹被赶去报官,他则走到连滟熙面前,伸手刚想要轻拍肩膀,却被一旁的李曜赶在了前头:“六妹妹,你当真无视?要不先去我府上休息?李府就在这附近的。”

    李曜的关切此刻连滟熙并没有在意,说实话,虽然这样做是故意为之,可是脸色却并不做假,她是当真害怕的,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看见过如此恐怖的尸体啊。

    如此想着,连滟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没了。

    阮香芋看着这样的场景,忍不住的落泪说道:“奴家知道自己现在极其可怖,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她的话,将几乎要失魂的连滟熙给拉了回来。

    “多谢表哥的好意,六娘没事,只是有些下着了。”她弱弱的说道,声音不大,语调也是极其的轻微。

    赵梓昕在一旁细致观察,确定连滟熙确实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刚刚连滟熙的尖叫声,真的是吓得他一声冷哼。

    自己好似,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六娘,你还是先去歇歇吧,哪怕是喝口茶压压惊,也是好的。”她这样一个小女孩,猛然看到那等恐怖的场景,是个人,也都是会害怕的。

    连滟熙坚定的摇头“是我发现的她,做人,应当善始善终。”

    阮香芋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能够入土为安,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安宁。

    而她要做的,就是坚持在这里等待合适的时机。

    此时碧月已经小跑过来了,她大老远就唤道:“姑娘,姑娘!”待到跑到连滟熙身边后,碧月喘着气儿,上上下下的盯着连滟熙,好半天才松了口气,道:“姑娘,你可当真是吓着奴婢了。刚刚听说什么女尸的,当真是吓死人呢。”

    “哼,什么女尸?六妹妹当真是个任性的,这等笑话,居然也敢拿出来说?也不怕损了你的命!”连潆熙对她说话向来是毒辣的,此时也不例外,从刚刚的恐慌中恢复,她只觉得自己出洋相了。而至于女尸不女尸的,连潆熙却是觉得这世间,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所以就武断的猜测这是连滟熙的哗众取宠,或者吓唬人什么的。

    因此,心中十分气愤,这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就窝着火。

    方耀祖听的脸都青了,心想这连家现在的主母真是小家子气的可以,真是想不明白连珏当年脑子是如何被鸡踩的,就算是为了利益,也应该娶个大家闺秀吧,怎么就弄了个那么没家教的?这连带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是个没脑子的傻子。这样的昏话,居然也好意思在这里说出来?

    连菏熙此时听连潆熙这样说,也觉得气愤。她可不是那愚笨之人,而且也觉得自己对于那连滟熙,还是足够了解的,所以此时此刻,并不觉得她会拿这样的事情胡闹。不过,索性自己是二房的,当下也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连渝倒是极其暂停连潆熙的话,当下就说道:“你在自家府上丢人也就罢了,何必在这里胡闹,还不给我回来?”

    上官氏眉头皱起,她和连渝现在是真的相敬如冰了,索性自己还有个儿子傍生,旁的对于这个男人,还真是没啥指望。当下便说道:“夫君,此事到底是不是六娘胡闹,咱们也要先看看吧?”

    连渝自是不耐这女人烦他,当下甩了甩袖子,斥责道:“我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什么事情?”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被连渝这样说,上官氏能心情好才有鬼,当下脸色一沉,便是骨气勇气,向那井边走去。来到连滟熙身边后,说道:“当真是那么回事?”

    连滟熙指了指那水井说道:“嫂嫂你自己探头看去,就知道了,滟熙自是没必要,在这等事情上胡说八道。”

    上官氏瞧连滟熙如此认真,心里自然是相信的,当下双手捂着胸口,缓缓伸出脖子,看去。

    “啊!”狰狞的尸体让上官氏吓了一大跳,她一闺阁女子,哪里瞧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当下双腿发软,就不自觉的向后倒去。好在碧月就在旁边,赶忙扶住,这才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有……有人!”上官氏结结巴巴,才说出话来,那脸白的好似涂了蜡一般,瞧着极其可怖。

    “少奶奶,奴婢扶您去一边休息吧。”碧月已经知道那水井有什么了,此刻是万万不敢探头看去的。

    上官氏缓缓点头,浑身还在颤抖。

    若是刚刚连潆熙、连渝这兄妹二人还有些疑虑,此刻,却是完全相信了。

    连潆熙脸色微黑,心下却是暗叫糟糕,自己刚刚好似是太过冲动,如此,那说出去的话,要如何收回?

    索性,她虽然将自己放在挺重要的位置,可旁人却并不这样认为。

    “刚刚报官了吧?”方耀祖此刻也已经看过了,他沉声问道。心情却是极其不喜,今儿是连滟熙的生日,可好端端却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那可就真是毁害名声了。

    作为长辈,也是为官多年之人,他所思考之事,比赵梓昕和李曜那是要复杂一些,与此同时,也透彻一点。不得不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极其晦气,却也是让他瞧出了这两位对于连滟熙的心思,是怎么回事。虽然内心更加倾向于李曜,但是不得不说,倘若自家外甥女能够嫁给赵梓昕为世子妃,那也应当是极其好的事情。

    连滟熙此刻还不清楚舅舅有关她人生大事的思考,此时此刻,她更加关注的,则是阮香芋的尸首问题。

    “这官府的衙役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世子爷刚刚有没有派灵丹去交代请一位仵作?”她转头看向赵梓昕,问道。(未完待续 


第147回 井中女尸(三)

    “仵作?请那做什么?”连菏熙疑惑的问道。

    捏着帕子的手心有了汗水,虽说没有去瞧,可是单看上官氏等人的神态,却也知道那必然是极其恐怖的。

    “这人是的不明不白,自然是要一探究竟的。”连滟熙理所当然的说道,心中是一早就有计划的,所以此刻也逐渐冷静下来。

    说来,虽然那尸首极其可怖,但是连滟熙素来是认为人比鬼也可怕的。因此,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此刻就是那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赵梓昕见连滟熙逐渐恢复过来,他的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觉得这样是件好事。

    “你放心,仵作我自然是请了。”心中有些歉疚,本是想给连滟熙一个完美的生辰日,却不想居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此刻这位世子爷的心中是有愤怒的,好好的事情居然弄成了这样,他若是痛苦才有鬼呢。

    不过,连滟熙并没有表现出不快,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心想,只要连滟熙高兴,旁的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

    上官氏面色虽然依旧很白,可到底算是这里女子中最大的,当下就开口说道:“既然等下要来仵作,那我们这些女眷,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说到底,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晦气的。”

    姑娘们胆子小,再加上随着秋风一吹,那水井里散发出的臭味也着实让这些浑身脂粉气息的女子们感到不自在,此刻自然是巴不得走的。

    连滟熙此刻却是戴好了帷帽,说道:“嫂嫂且带着姐妹们过去回避吧,今儿这事情到底是我遇上的,这于情于礼,都是不能躲开的。

    这话说的也不错,上官氏虽然有心相劝,可李曜却是已经开口了:“连少奶奶尽管放心,我们都在这儿呢,必定会护六表妹周全。”

    方耀祖有心想要多观察一番李曜对于连滟熙的态度,当下也就点头了。“有我在此,你也莫要担忧了。”

    虽说方耀祖只比上官氏大了几岁,可到底这辈分摆着呢,自然不好逾越。再加上连渝极其不耐的催促她赶紧回避不要丢人现眼,当下,她也就只能沉着脸带着连菏熙等人去戏楼里的隔间回避了。

    “你当真不要紧?”赵梓昕依旧是担忧的,虽然此刻连滟熙已经带上了帷帽,可是他这心情,却还是极其不放心的。

    连滟熙心中是打定了注意,自然不会更改,当下便说道:“这人是我发现的,我自然要对其负责。”

    李曜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对其的好感那是越发多了。只觉得这姑娘是自己见过最是心地善良的。

    “六妹妹,等下你可莫要被那些个粗人给吓着了,到时候若是丢了咱们荣欣侯府的脸面,我是定然不会饶过你的。”连渝冷哼说道,心中对其的怨念,那是一把一把的。

    虽说连渝这人长的确实一表人才,可此人越是接触,就会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是那种有真才实学的人。至多,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里面塞的全部都是稻草。

    不过,心中对于这连家嫡长子的鄙夷不能表露出来,方耀祖和赵梓昕只当做此人在放屁,继续和连滟熙说话。

    而连家另外两位公子对于这连渝的态度那是见怪不怪的了。想一想,对于这种妻子小产的时候,还能在那逍遥阁里寻欢作乐的人,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当下,连泓、连澈也就只默默的等待,表示什么都没有听见。

    至于连滟熙,却也只是弱弱的福了福身子,说了句是,至于其他,那是完全没有的。

    李曜心中此时却是有看法了,连兄平日里说话还像那么回事啊,虽说是风流了点,不过这上京的少爷们,又有几个不风流的?

    可是,这人怎么对自己的妹妹,如此的不有爱?

    李曜还在疑惑这个问题,没一会人,灵丹就带着几个衙役和一位仵作走了进了过来。

    那仵作向众人作揖,道:“小的孟德生,给诸位爷请安。”

    “德生哥!”阮香芋突然开口,飘渺透明的脸颊滑落泪水,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瞧着当真是极其可怜的。

    古奇好奇问道:“那人,你认识?”

    阮香芋轻轻的擦拭眼角的泪痕,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认识的,自从奴家来到这世间后,就认识德生哥了。小时候奴家与他乃是一个村的,可后来我被买入戏班子,辗转反侧来到上京。却是在一次偶然间与德生哥相遇,这才知道他做了仵作~”

    “孟先生,你且先看看那具女尸吧。”连滟熙深深呼吸,说道。仵作认识女尸,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而且瞧阮香芋这难过的样子,说不定两人还有情谊,如果当真如此,那可就真是悲哀了。

    连滟熙想起了刘鸳鸯,那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孟德生虽然不识连滟熙,可那方耀祖、李曜以及宁王世子,却是认识的。

    这小女子既然与他们同行,且又带着帷帽,想来那身份,也必然是不一般的。

    这方孟德生探头看去,古奇却是在询问阮香芋:“你与那仵作私定终身了?”

    阮香芋惊讶的看了古奇一眼,说道:“奴家乃低贱戏子,如何能配得上德生哥?这般的事情,就算是有一丝丝的念头,也是不行的呀。这位公子,莫要说这般的笑话。”

    古奇表情严肃的看向那边,却是悠悠说道:“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人生在世,能够相识相知相许,便是天下之万幸事也。就算是其中有再多的磨难苦痛,可也比到以后追悔莫及的好吧。”

    阮香芋的思维前世今生都是卑微低贱,与前世唯一不同的,就是这辈子遇上了这位待自己极好的竹马。只可惜,虽说心中有着爱慕,可身份所限,阮香芋就从来没有过其他的念头,只觉得自己能得孟德生的照看,那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连滟熙听古奇和阮香芋的话,心中却也是有些认同的。

    她素来能够见到鬼,对于那些鬼魂的未了心愿,有时候也实在觉得可惜。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到时候如何惦念,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很多鬼,为了能够给在世的人送一句话,宁愿在阳间徘徊数十年乃至百年。

    那样的漫长等待,就连滟熙来说,已经是极其可怖的了。

    “香芋!?”孟德生寻了两衙役将那井中的尸首给搬了出来,却是在看清那布满伤痕的面孔后,惊恐的叫出了自己熟悉的名字。“这……怎么会……”好似是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一般,此时此刻的孟德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连滟熙看向那孟德生,只见这男子的眼中满是哀痛。随机,又想起了阮香芋说的话。

    想来,两人虽对对方有情,却从未曾表述过吧。

    直到对方死去,也没有将心中所想全盘拖出,这样,是不是会后悔?

    “孟先生认识这女子?”许是阮香芋死的时间并不算长,那尸首并没有被水泡的变形,看起来也是极其正常的。只出了那脸上的狰狞血痕之外,其他都是正常的。

    孟德生此刻就好似被冰冻了一般,愣愣的,难以置信的看向阮香芋,直到李曜问出那句话,这才哇的一下哭了起来,也不管那尸首的腐臭,一把抱住,痛哭起来。其声音之震撼,当真是方圆几百里,都是能听得见。

    “你看,他对你也是有情的。”古奇说道。

    阮香芋傻愣愣的飘在半空中,嘴中却是囔囔自语,“怎么可能……德生哥,不是说要定亲了吗?”

    “那定亲的女子是谁?”

    “奴不知。”

    “说不定,他是想要请媒人与你说亲的。”古奇说道。

    连滟熙眉头微蹙,阮香芋的气息有些变动了,刚刚是一片的悲哀伤怀,此刻,却是多了几丝怨念。

    人死之后,鬼魂的负面情绪本就会越来越厉害,此时更是如此。

    “莫要再哭了。”连滟熙突然开口,这一半是对阮香芋说的,一半也是对孟德生说的。

    旁边的几个衙役此刻也惊呆了,纷纷问道:“孟先生,这便是您说的那位要求娶为妻的戏子?”

    孟先生想要娶一个戏子的事情,那在衙门了可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往日里大家都说那戏子定然使了什么狐媚,才会迷得孟先生如此。可现在,这位戏子居然就这样死了?

    压抑的话再一次震撼了阮香芋的心,那一丝丝的怨念澎湃起来,连滟熙呼吸一窒,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怨气包裹一般。

    “喂喂,你干什么呢?你这样会伤到滟滟的。”古奇见状连忙阻止。

    这一吼,却是让阮香芋回过神来,她微微一愣,那原本完美的妆容渐渐脱落,好似碎裂的蛋壳一般,一片片的落在地上,转而,浮现出一张极为明媚的面孔,阮香芋或许算不得极其美丽的女子,可是她那浑身的气质,却好似是生来就是为了唱戏一般,一举一动,都有无限的韵律。因此,虽说她不是艳丽女子,可却别有一番风情,也怪不得那纨绔会窥探于她,起了邪念。RS 


第148回 小纸条

    提起那纨绔,连滟熙却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孟洋、孟德生……

    怎么会那么巧?两人居然同时姓孟?

    “孟先生,不知可认识一位叫孟洋的公子?”连滟熙开口问道。

    连渝皱眉,斥责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随便道出其他外男的名讳?那孟洋,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如此不顾及场面的责辱,自是让方耀祖很是不悦,他冷哼一声,道:“怎么,莫非连大少对我外甥女不满意?说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好似和我那外甥女可是兄妹啊,你不维护妹妹的名声,居然还说这样的破烂事儿辱骂于她,你居心何在!”

    方耀祖此番话语说的可谓极其犀利,那连渝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半天也说不得一句话。

    连滟熙此刻没空理会连渝,只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再度向孟德生发问。

    “连姑娘,求您不要问了。”阮香芋悲悲戚戚的说道。

    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孟洋?

    孟德生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的脑海里突然回荡起那日来看望香芋的时候,自己那远房堂哥看向她的眼神是如此奇怪。而香芋也好些极其恐惧的样子。

    当时,他只当是香芋年纪小,性子软,怕生。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位姑娘,您是如何知道我远房堂兄的名讳?”凡是在没有证据前,自是不好多说。他强压住性子的悲戚,问道。

    连滟熙有些感伤的看向孟德生,那阮香芋当真是个绵软温柔的心情,人都死了,居然还这般?

    “那孟洋虽然是德生哥的远房堂兄,可他爹却是上京的达官贵人。与德生哥的地位,那可是千差万别呀!奴家已然成为一具死尸,倘若德生哥为我而得罪了那孟洋,我就算是做鬼,也是……”

    “那又如何?”连滟熙突然开口。

    “六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赵梓昕问道。

    李曜也探头看来,连泓、连澈也都看向连滟熙。

    连滟熙自知自己不该说话,可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和鬼在探讨问题。当下,脑海里回忆起刚刚连渝的话,她开口道:“大哥说的话,极对,六娘一深闺女子,如何能叫出那外男的名字?可是,说来这事情也是巧的。四姐姐与孟家大小姐关系极好,我也有所耳闻,且听闻那孟家小姐有一兄长,就名唤孟洋。此刻问起,也不过突然想起来,随口问的罢了。只是……六娘实在不知,大哥为何要那般说我?莫非我六娘毁了名声,您的脸色,连家的脸色,就能好看了吗?”

    连渝往日里看着也是个正常的。可是,在冲动的时候,就会和连潆熙极其类似。说话言语之间,都是冲动的。

    这按照古奇的说法,那就是基因不给力。但在连滟熙看来,这却是李氏对子女教导无法的证据。说来也是好笑的,那李氏素来极要面子,最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贤惠大方。可连潆熙和连渝,却是极少估计这个。往往一冲动,那就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连渝刚刚被方耀祖说的,心中就是来气,此刻听连滟熙这样说,那是气的肺都要炸掉了。只不过,想要反驳,却是发现连滟熙说的还真是有道理,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这若是真是为了这点小事情丢了连府的脸面,到时候爹爹怪罪下来,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咯。

    连渝虽然冲动,却委实算不得蠢笨。

    所以此刻,他也就只能咬牙切齿的认真了。

    赵梓昕今日还真是有些意外,以前只当连滟熙处处忍让,心里总觉得那还是个和自己一般的可怜人,所以总想着若是娶她为世子妃,说不定能够让连滟熙过的幸福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连滟熙也不是胆小怕事的,她也有厉害的一面,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赵梓昕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既然连滟熙没有自己的保护,也是安全的。可为何自己的心里,对于那个决定,却还是不想改变呢?

    按理来说,他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啊。可是,明明在那样的拒绝下,他的心里,却还是希望继续呢?

    不得不说,每个人的心思都是复杂的,赵梓昕此刻,也不是极其清楚,他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对于连滟熙,他是极其坚持的。

    虽说这样的坚持在连滟熙那儿是无法理解,不过好在她不会读心术,所以并不知道其心思是什么样的。

    孟德生此刻已经不能为阮香芋验尸了。他心中迷茫慌乱,心中却是想着那位堂哥往日里似乎也是个喜爱胡闹的,只不过,家中有一个母老虎,往日里最是彪悍,那孟洋不管带来什么样的货色,不过几日就会被他的夫人给弄的生不如死……

    孟德生知道,自己是想太多了,可是,此时此刻却总是忍不住的要多想一下。

    “孟先生,几日这女尸是你的心爱之人,那便好生安葬吧。”连滟熙开口道,她虽然对于阮香芋这种性情很是不赞同了,可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连滟熙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去违背一个鬼的请求。她要做的,不过是帮其完成未了之愿罢了,至于其他,却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心中有些猜忌,可是……她本就身份低贱,倘若沾了什么误会事情,想必,就算是做鬼,也是难安的吧。”

    “姑娘说的极是,香芋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好生安葬她的。给她一个极其体面的葬礼和名分。”说到最后,孟德生几乎是哽咽的。其实他已经理解连滟熙的意思了。不管那凶手是谁,孟德生一小小仵作,在上京实在不够看。而且,阮香芋虽然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儿,可是在旁人看来,却不过是个最为低贱的戏子,这就算是得了什么病死了,也是卷一席蒲苇直接给扔到乱坟岗的。

    而且,倘若这事情闹大了,那么香芋的名声,就真是彻底毁了。

    连滟熙看出了他的动摇,当下说道:“孟先生也是聪明人,小女子说的这些,不过是将心比心,凡是女子,定然不希望自己死于这样的事情。”

    面容全毁,也不知身子是否遭受了那非人的糟蹋,孟德生想一想,就感到痛彻心扉。

    “小女子虽然以死,却依旧是完璧,可就算如此,这样低贱的我,如何能……”阮香芋哭哭啼啼的说道。

    古奇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人家都没有意见,你何必呢?”

    连滟熙轻轻叹气,虽然还想说其他,可当真是没法说的。

    阮香芋希望自己爱慕的男子能够安稳过一辈子,所以,有关自己的事情,自然是不愿意多加说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极其知足了。

    当下,没一会儿,就入了轮回。

    “滟滟,她走了。”古奇说道,“哎,真是羡慕他们啊,我要等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运气呢?”

    总有一天,你也是会有生机的。连滟熙心中默默想着,却是叹了口气。

    倘若没有那孟洋从中作梗,说不定孟德生都已经请了媒婆,说不定,阮香芋已经开始备嫁了。当真是戏如人生啊,一切都变的那样快,只不过,这样的结局,实在算不得美好。

    生辰日遇到这样的事情,说来真是晦气到了极点。

    赵梓昕心中有愧,只觉得自己办砸了事情,当下就拖灵丹给碧月递了张小纸条,求她交给连滟熙。

    回程的马车上,这一次,由于连潆熙等人知道马车是赵梓昕世子爷送给连滟熙的生辰礼物,所以那偌大的马车上,只有连滟熙和碧月主仆二人。

    “姑娘,这是世子爷拖了灵丹交给我的。”碧月从袖中取出纸条,交给连滟熙。

    连滟熙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说道:“那灵丹我今儿仔细瞧着,还真是眉清目秀的,且瞧着人也是个机灵的,也不知谁家的姑娘那般有幸,到时候嫁了他这样的夫君。”

    碧月只觉得脸颊滚烫,臊得慌,当下就嘟着嘴巴,气鼓鼓的说道:“姑娘这般夸一个小厮,这叫人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连滟熙轻笑,缓缓打开那纸条,却见上面写着的,却是赵梓昕的歉意,只说今日办事不周,以后寻了机会,必定补办。

    碧月在一旁仔细观看自家姑娘的面部表情,却见那浅浅的笑意渐渐淡化,一直到最后消失,那样子瞧着,却好似是生气。

    连滟熙看完后将那纸条一揉,撕了个粉碎。

    “下次你见到灵丹,就帮我带句话。”

    “姑娘,您想说什么?”碧月好奇的问道。其实吧,她这个做丫鬟的,虽然代替不得主子的意思,可是在她看来天下间最好的姑娘便是连滟熙了,那世子爷能够娶了她,绝对是三生有幸。所以,在送小纸条的问题是上,她也就没当回事。

    连滟熙敛眉,不带一丝表情的道:“云泥之隔,极难更改,无用之事,莫要再做。”RS 


第149回 赏梅

    翌日,赵梓昕得了那口信后,却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反而觉得连滟熙能够给她回话,就是极好之事。当下便派人探寻冬日里上京城哪里的梅花最是好看,并且还给连滟熙再度发出邀请。

    这一次,却不是听戏了,而是赏梅。

    虽说连滟熙极其不想去,可却不得不。

    赵梓昕得知宫内的梅花开的最好,便特意从庆元帝那儿得了旨意,由皇后娘娘出面,请了上京数位名媛。

    另外,比较奇特的就是连家除了三位嫡女之外,澔哥儿居然也在那请柬之中。

    此事连滟熙虽然无从理解,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她也无从拒绝,当下只潜心准备着去的事情。另外,心中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感动。

    虽然在古奇看来,连滟熙的行为有些冷血,不过她本人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之前便和你说过,世子爷是极好的人,可我实在配不上。”连滟熙叹了口气,语气说是自卑,不若是对自己的未来实在不抱希望。前世的死期一天天的临近,这辈子,会有逃脱死神束缚的好运吗?

    “所谓的云泥之隔,我真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啊。”古奇感慨的说道。

    连滟熙将刚刚插上的发簪取下,看着那上面镶嵌的石榴色红宝石,心中却是无尽的哀叹:“这样耀眼的色泽,当真是不适合我的。”话毕,她便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枚色泽不算绚烂的发簪,插在了头上。

    古奇明白,连滟熙的想法确实是对的。可是,所谓的门当户对,不是很合适么?虽说牵强,虽说可能会遇到问题,但是,如果真是想,那么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说来说去,你心中对他,就没有喜爱。”古奇开口说道。

    连滟熙插着朱钗的手一顿,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道:“何为喜爱,我真是不懂的。这辈子,只要一切安好,便是极好之事,至于其他,我自是不会多想。那等异想天开之事,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奇大哥,你忘记自己曾经和我说的话吗?生死之事,一切皆有定数。前世,我便是十四岁那年去的。这辈子,若也是一样呢?”

    古奇被问的顿住了,他微微张嘴,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厚厚的门帘被掀起,卷入一阵风雪。

    碧月一边搓着冻的通红的手,一边走了过来,“姑娘,时辰已到,马车也准备妥帖了。”

    连滟熙将眉黛放下,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咦?琳琅那妮子呢?今儿不是在姑娘屋里服侍的吗?”碧月左右看去,都不见屋子里有其他人,便问道。

    连滟熙说道:“今儿冷的很,咱们院的炭火不够了,便叫她去取了。”

    碧月微微颌首,心下却是有些担忧:“姑娘你现在也是咱们府上的嫡姑娘,这身边丫鬟少的也太不像样了。”

    连滟熙微微一笑,道:“碧月你倒是越来越有大丫鬟的样子了。说来,琳琅年纪也大了,也是该好生调教了。”

    碧月福了福,到一旁的屏风去取狐裘披风,待到服侍连滟熙穿戴好后,这才又开口说道:“姑娘,柳嬷嬷前儿个也说这事情了,琳琅是咱们雯雪阁的二等丫鬟,如何也该说有些规矩的。”

    连滟熙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恰好瞧见琳琅领着两小丫鬟取炭回来,脸色却是极其的糟糕。

    碧月上前撑起油纸伞,为连滟熙挡雪,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呦,这不是琳琅吗?今儿谁得罪你了?”

    琳琅看了过来,见是连滟熙和碧月,连忙嘱咐小丫鬟将木炭放入库房,便小跑了过来。

    “姑娘~”

    “你也悠着点儿,瞧瞧这裙摆上,都是雪水。”

    琳琅有些气闷的说道:“还不是被那库房的婆子给气的?非说这个月的份儿都给了,如何都不给我提前取下月的炭火。”

    “索性咱们也没全指望,明儿你托安瑞去外面购置点儿烟气少的。澔哥儿身子弱,咱用的呐喊总,可一点燃也不适合的。”

    琳琅福了福,只说以后知道了。

    “姑娘,时候真是不早了,您若是再不出发,可就要迟了呢。今儿如何说,也是皇后娘娘……”碧月小声劝说。

    连滟熙无奈叹气,“知道了,这事我还是省的。澔哥儿已经上车了吧。车上的炭火烧的可热乎?”

    碧月笑着点头,说道:“自是一切妥帖的,那车上现在暖和的,就算是放盆牡丹,想必也能不会枯萎。”

    连滟熙离开雯雪阁,穿过回廊和月亮门,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停靠马车的偏门。

    此刻这儿已经听着两辆马车,一辆是上次生辰,赵梓昕送给连滟熙的,另一辆则是连府的马车。

    “呀,这马车当真是大啊。”碧月感慨道,心想以前倒是没发现,可是现在和连府马车比,还当真是有差距啊。

    连潆熙分别用的瞪了碧月一眼,道:“六妹妹有这般的能力,自是好事。”

    连菏熙却是平静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宫吧。”

    连潆熙虽然还想多说几句,可也知道这事情不能再等了。

    当下,也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到宫门前,递了帖子后,又确认了身份,这才进去。

    碧月坐在马车上,一个劲的捂着胸口说紧张。

    “那些个侍卫瞧着当真恐怖。”碧月感慨的说道,“姑娘,你说他们都是如何长的,怎么瞧着那般严肃可怕?”

    秋水呵呵一笑,道:“还能怎么长的,你这也就是少见多怪,这宫里的侍卫,自然和咱们不一样。”

    “呵呵,咯咯~”澔哥儿坐在软垫上,一边拍手,一边笑着,还瞧见了极其有趣的事情。

    连滟熙充满怜爱的看向他,“今儿来此,也算是好事,至少……他也是入过宫的了,想想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入到这里见世面?”

    “姑娘说的极是,这是咱们四少爷命好,换做旁人,自是瞧不见的。”碧月笑呵呵的说道。

    就在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之间,马车渐渐驶入,却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车内可是连家的六姑娘和四少爷?”车外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只不过,却是比寻常的要尖锐一些。

    碧月上前一步推开车门下了马车,利落的将梯子摆上,这才扶着连滟熙下了马车,随后,秋水也抱着澔哥儿下来了。

    连滟熙瞧着眼前是位太监,便福了福身子,说道:“这位公公,小女子便是连六娘,这位,是我的幼弟。”

    那公公客气的笑了笑,说道:“连姑娘客气了,奴才名唤小路子。刚刚另外两位连姑娘已经去了。想必,就在前面等着呢。”

    “那就有劳小路子公公为我们带路了。”连滟熙笑着说道。

    在小路子的带领下,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凤仪宫。

    今儿的凤仪宫那是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怀孕已近九个月的安后今儿打扮的也是极其的庄重华丽。

    连潆熙等人待到与连滟熙会合后,就一起入了凤仪宫。并且向安后行礼请安。

    安后的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她垂眉看着下方的几人,笑说道:“往日里,就听闻荣欣侯府的姑娘各个貌美不可方物,却不想,当真如此。”

    连潆熙听到安后夸奖自己的美貌,那心里是无不欢喜的,往日里只心中艳羡,对于那人存在爱慕。此刻看了,更是万分期待,只暗自幻想,有朝一日,她也会荣华富贵,富贵至极。

    安后主要看的人,实际上就是连滟熙。此事旁人可能不知,但是她却知道的清楚,今儿这赏梅会,可是那与皇上情同手足的宁世子特意求的。

    故此,安后对于这连家的六姑娘,自然是多了几分好奇。此刻瞧了,心中却是冒出了果然如此的感慨。

    虽说连滟熙今年不过十二,可那品貌形容,当真是极其好的。也不怪宁世子会对其心心念念了。

    对于这种与自己一点儿威胁都没有的美貌女子,安后自然不会如何放在心上,只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就让他们自个儿去梅园赏花了。

    自由活动时间自然是个好东西,连潆熙是打从心里不愿意和连滟熙站在一块儿,此刻便立马寻了与自己交好的孟佳瑶说起话来。

    连菏熙则是继续喝之前认识的名媛淑女,欢喜聊天。

    而连滟熙则是自个儿亲自抱着澔哥儿,看着各色梅花。

    “呵呵呵呵~~”澔哥儿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不过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却是十分可爱。

    “你看,这是梅花,梅花。”连滟熙摘了朵梅花,笑眯眯的放在澔哥儿面前。

    澔哥儿笑的欢喜,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就要抓那花瓣。

    连滟熙抱着澔哥儿缓缓向前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一处拱桥前。

    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看起来洁白如镜,煞是好看。

    而就在这时,连滟熙的身后却是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的主人迈着小小的步伐,正缓缓的向她的背部靠近……RS 


请假条

     丫头九月初有一场考试,为了能够尽快通过考试,所以偶下个月报了个封闭式的补习班,从早上八点一直上到晚上十点半,而且那里木有网络!!!尼玛,都是泪啊有木有!

    咳咳,也就是说偶要在这儿向大家请一个月的假~》_《~!

    呜呜,特此在这儿向大家道歉了撒。等到九月,偶会恢复更新的!

    实在抱歉!抱歉!抱歉了!各位!

    求看书的学霸们,保佑丫头能够顺利通过!RS 


第150回 陪我玩

    连滟熙此刻正抱着澔哥儿看着前方的景色,就在这一霎却是感到身后有人。

    她转头,却是只来得及看到一角鹅黄,这之后,却是被那身后的人,直接推入了水中。

    噗咚!

    湖面的薄冰转瞬间便支离破碎,化作一块块小小的碎片,沉沉浮浮。远处的宫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觉得那湖面刚刚似乎有了什么动静。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注意那桥边有一抹鹅黄,静悄悄的退出了这里。与此同时,和这抹鹅黄正好相反的一条路上,赵梓昕却是顺着路边摘得梅花,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水中,一切都好似静止。

    在这一瞬间,连滟熙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以及对水的万分恐惧。在最初的失神过后,很快清醒。

    怀中的澔哥儿此刻双目紧闭,鼻翼处冒出一连串的泡泡向水面漂浮。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连滟熙在这一霎身子猛地向上翻腾,她并不会水,又因着前世的经历而对水用着惧怕,但是此时此刻,这些事情却是全然顾不得了。

    澔哥儿不能有事!

    如此想着,连滟熙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双脚胡乱的摆动,头却是向着有光的地方仰着。胳膊却是撑了起来,将澔哥儿整个人抬了起来。

    说来,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算是在陆地也是极其困难,可也不知她从哪儿得来的力量,就那样的将澔哥儿举了起来。

    说来这湖,也不算浅,可连滟熙脚下胡乱踩水,再加上那股子拼劲,这一来二去却也是向上了一些。

    可饶是再如何努力,澔哥儿此刻头部才算是堪堪冒出了水面。

    冰冷的湖水激的她浑身麻木,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和澔哥儿都不能活命。

    所以,哪怕是拼着最后的一口力气,她也是要努力将澔哥儿给送到水面的。

    也不知是她的心念还是其他,如此努力,却是神出鬼没的将澔哥儿推到了岸边。

    连滟熙心中闪现一抹希望,她也冒出了一些,她仰着头大口呼吸,双眸却是紧紧盯着澔哥儿,在确认确确实实是安全的在地面这时候,这才暗松了口气。

    她张嘴,想要呼救,可却因为寒冷,而冻的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只能自救!

    如此想着,连滟熙双手抓住地面,想要努力的爬上了。

    然而……

    就在这一刻,脚下却好似被什么缠绕一般。硬生生的将其给拉了下去。

    耳边,却是传来了稚嫩的童声。

    “陪我玩吧~”

    连滟熙的身体被猛的拉下水面,水中的她睁大双眼,却是看见面前有个七窍流血的女童身影。

    那女童她并不陌生,原是曾经见过的小鬼。

    只不过那时的她,瞧着却不若这一刻的恐怖。

    水中的女童虽然七窍流血形容甚是可怖,然却遮不住她娇俏可人的脸庞,她的头发极其之长,在水中顺着波纹而弯弯曲曲。就好似那本来就是水中的一部分一般!

    连滟熙说不出此刻的感觉,窒息的痛苦让她的大脑不能正常的思考,可是此刻眼前的女童,她却是可以真真切切的确认,这绝对不是人。

    但是,与此同时,她却有极其困惑。

    明知是鬼,可是在水中为何她看起来却极其真实?

    尤其是这女童的一头长发,发根明明是乌黑如墨,可是渐渐的,却好似被水中的水草同化一般,渐渐的泛起了阴森的绿光。

    连滟熙张嘴,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可是那花瓣般一般的嘴唇一张,冰冷的湖水却是纷纷涌入其中,让她想说话都不行。

    “咯咯~你这样真好玩。好姐姐,陪我玩吧,我好寂寞呢。”女童的笑声虽然天真,可听着却是透出了一股诡异的阴森,让本就浑身冰冷的连滟熙好似被冻住一般。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眼前女童的长发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渐渐的蔓延看来,缓缓的向她靠拢,然后缠住了她的手腕、脖颈、腰肢……

    难道,就是被她给拽下来的?

    窒息让大脑也变得迟钝,可连滟熙依旧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什么。

    连滟熙很想挣扎,可是刚刚在将澔哥儿推上岸的时候,她已经用去了全部力气。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身子好似正的被冻住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难道真的就要结束在此?

    难道,这便是她的命?

    命中注定,要做一个水鬼?

    她只觉得此刻意志空前的薄弱,濒临死亡,眼前闪回的画面,却都是这一世新识得的人。

    就这样结束……也好吧?

    她缓缓闭上眼睛,耳中却依旧能听到那女童稚嫩却阴森的声音。

    “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吧~~”

    ……

    赵梓昕顺着梅花走来,却是听到宫人的对话。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了那今儿入宫的连姑娘带着弟弟看梅花,怎么这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许是离开了吧?对了,你有没有听到刚刚的水声?”

    “啊!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总是闹鬼的雅思湖吧?”

    雅思湖?

    赵梓昕神色一暗,却是快步走了过去,说来他也好些年没有来到这了吧?

    虽说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儿的梅花在冬日开的最是红颜夺目,可是……却好似宫中禁区一般,极少有人会来此。

    他又想到那宫人说在那边见过个‘连姑娘’且又是带着个弟弟的,当下便猜测这位连姑娘定就是连滟熙。心下有丝不安,脚下不由自主的运气了轻功,更是迅猛的走了过去。

    他走到那桥头,却是瞧着湖面碎冰一片,荡漾起层层涟漪,而这湖岸的一边,此刻却是恰好躺着一三岁左右的男童。

    之间那男童浑身湿漉漉的,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昏了还是其他。那男童,可不就是澔哥儿?

    赵梓昕神色一边,大叫道:“来人啊!这里有人落水了。”

    这雅思湖虽然是禁区,可不远处也还是有侍卫的,当下听他一喊,四周的侍卫便纷纷敢了过来。

    澔哥儿在这里,那连滟熙又去了哪里?

    赵梓昕神色一凌,面色严峻的盯着那涟漪荡漾的湖面,当下,便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RS 


第151回 度气

    赵梓昕跳入水中,那刺骨的寒冷便蜂拥而至。然而,此刻他却是顾及不到这些的。

    睁大眼睛,他在昏暗的水中似乎游荡,没一会儿,就瞧见有一抹淡淡的珠光。他微微眯眼,只觉得眼前虽然只有水,可却总觉得好似被什么遮挡了一般,一切朦胧到了极点,前方有何,都是看不真切的。

    但是此刻赵梓昕却是当真估计不到这些的,他甚至都不能完全确定连滟熙就在水中。然而,哪怕是有一丝的危险,他也是要上前一看究竟的。

    不怕一万,只怕……

    赵梓昕上前又游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却是看见了一只手,那手很小,白的一点儿血丝都没有,浩雪玉臂之上,却是带着一半旧的银镯子。

    这是他认识的镯子,果然是她!

    赵梓昕伸手,拉住连滟熙的手,出手的冰凉与这水中的温度一般无二。

    此刻,他才看清了她。

    双目紧闭,肤色泛着白瓷一般的莹润白色,然而,却是半分的血色都没有。

    赵梓昕在水中将她揽入怀中,他用力的摇晃,想要将其唤醒,然而连滟熙却是完全的沉入昏睡,半点儿都醒不来。

    赵梓昕搂着他,快速的向湖面尤其,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却是此刻的连滟熙好似有千金重那般,如何,都拉不动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水藻缠住了她?

    赵梓昕低头看去,可下方的水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脑中一瞬间闪现这样的念头,赵梓昕一只手扣住连滟熙的脸,自己则是越发的靠近她,然后,一口含住此刻苍白的好似白色腊梅花瓣一般的唇。

    柔软的唇瓣此刻却是透着彻骨的冷意,赵梓昕好似心中也寒凉一片,一点点的给她度气。

    你不能死!

    心中怀着这样的信念,他却觉得连滟熙的身子好似没那么重了。

    他一点点的向上游,却是无法看到那水中缠着连滟熙身子的头发,一点点儿的慢慢消散。

    “坏姐姐,都不陪我玩~”

    连滟熙意识混沌,却是隐隐听见那稚嫩童音的抱怨之声。

    然而,她的意识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屋子里的火盆烧的正是旺盛。

    连滟熙想要坐起身子,可是虚弱的她却是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奴婢还以为您……呜呜呜~”碧月惊喜的看向连滟熙,眼泪顺着脸颊就这样流了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连滟熙缓缓闭眼,可下一瞬间,就猛的睁开眼睛。

    “姐姐,陪我玩吧。”

    连滟熙死死的盯着床顶,此刻好似下雨一般,滴里搭拉的雨水纷纷落下,可却在快要靠近连滟熙的时候,又纷纷消失不见。

    那女童,此刻就好似躺在平坦的地面上一般,双手枕着小小的脑袋,笑嘻嘻的与连滟熙对视。此刻她的头发并没有像在水中那样,极其正常的绾成一对双丫髻,上面插着一对福禄寿翡翠雕刻而成的发簪。

    看着那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此刻却是反正阴森森的暗芒,连滟熙猛然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切。

    “澔哥儿呢?”连滟熙问道。

    “姑娘……您还是先顾着您自己吧。四少爷没事的。”碧月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那儿有秋水的,你且放心着吧。”

    一定有事!

    连滟熙虽然身子虚弱动弹不得,可是此刻意识完全清醒,心下对澔哥儿自然是担心到了极点。

    “你且快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连滟熙问道,然而,此刻她声音干涩沙哑,却是完全不似寻常那般。

    “姑娘您自从被世子爷救上岸后,便昏迷不醒,到今儿以都三天了。奴婢一直寸步不离,所以并不十分清楚四少爷的情况。”碧月支支吾吾的说道。

    当真如此?此刻连滟熙却是没那个心情功夫去细细追究此事。当下只说要去看澔哥儿。

    碧月劝了半天,可是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当下心里是为难着急。旁的也不好多言,只对另外两个宫女交代要好生看着连滟熙,自个儿却是直直的跑了出去。

    待到碧月跑出房间,连滟熙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是在皇宫之内。

    “连姑娘莫要着急,想必碧月是去寻世子爷了。”那留守的一个宫女端着一碗药走到连滟熙面前,笑着说道:“姑娘且先吃药吧。”

    澔哥儿生死未仆,连滟熙如何能安心?但现在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虚弱到了极点不说,就是从床上坐起,也都觉得有些困难,当下也不扭捏,顺着那宫女吃了药。

    随着那苦涩的药一点点的进入口中,她这会子却是冷静了下来。

    刚刚,她似乎好像是听到了——世子爷?

    “是谁救了我?”那会子她都失去意识了,再加上有水鬼作祟,连滟熙可不相信那小鬼会将自己救起,说来,那小丫头可是恨不得自己死了后能和她一块儿玩呢。

    想到这,连滟熙只觉得不寒而栗,内心深处散发的寒凉激的她颤颤发抖。

    “是世子爷啊,宁世子。”那宫女说道,看向连滟熙的眼神却是不自觉的多出了一丝暧昧。

    “这……”怎么会这样?

    就在连滟熙要细细询问的时候,屋外却是传来了赵梓昕那激动中带着兴奋的话语。

    “滟熙,你醒了!?”

    赵梓昕掀起厚重的门帘,身上的银狐披风也没取下,就径直走到了连滟熙身边。

    他的双眼极亮,灿烂的好似明媚的日光。

    “你可终于醒了,太好了。”他哈哈大笑,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抒发内心的担忧。

    “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连滟熙着急的问道,却是在见到那张俊美似谪仙的脸庞后,猛的又将头低了下来,脸颊泛起了一抹不自在的晕色,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也是她极力想要回避的人啊。

    赵梓昕好似并没有听出她语意下的回避,喜悦的神色渐渐收敛,说道:“太医说你弟弟没事,可不知怎么的,到现在也未曾醒来,而且……还一直在发热。”RS 


第152回 负责

    赵梓昕看着连滟熙越发苍白的脸,心里只觉得一阵的心痛。当下就又说了几句安慰话,只道澔哥儿身边都是太医看着,绝不会有事的。

    “你好生养病,旁的不用多想,一切有我的。”

    连滟熙一把将床帘拉下,说道:“世子爷还请回避,且容小女子先行更衣。”

    碧月脸上带着怯意,可还是极其老实的从赵梓昕背后走了出来,去拿了连滟熙的衣裳并帮其更衣梳头。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帖,连滟熙这才唤人将床帘拉开。

    赵梓昕轻咳两声,想着那日在水中的事情,虽然旁人并没对此说什么。可是他心中,却是已然确定。

    他说道:“你别这般见外,我们……”

    “我要见澔哥儿。”连滟熙却是不为所动,打断了他的话,旁人是不知这其中的复杂,那连澔是无魂之躯,身子比常人本就羸弱几分,那日又是在冰水中,她虽然将其推上岸边,可澔哥儿到底如何,却是浑然不知。

    当初娘亲去了的时候,连滟熙就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护澔哥儿周全。此刻她如何能安心养病?

    这若是换做旁人这边倔强,赵梓昕也懒得去理会一二,可偏偏面前之人是连滟熙。

    此刻他也当真是拿她没法。

    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你去看便是,不过,你且要听我的,若不然,我是不会让你离床半步的。”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且又带了几分不对劲。

    一旁的两宫女都不自觉的红了脸,将头低的要入了胸口。

    连滟熙两世为人,然都是闺门少女,对于那些个暧昧话,自是听不懂的。当下也并没当一回事,只觉得赵梓昕这般说实在不对,旁的并无什么顾忌。

    赵梓昕顾忌着连滟熙此刻身子还有些不适,当下就叫宫女弄个轿子过来。

    “轿子?这不合规矩。”连滟熙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如何能在皇宫内坐轿子?她虽说养在深闺不如何出门,可是该懂的规矩,却还是明白的。

    赵梓昕是浑然不在意的,经过那日的事情,这连滟熙就必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这未来的世子妃在宫里做个轿子,虽说是逾越了点,可也不算十分过分啊。当下也只说没事,又讲道:“你身子本就弱,如若不然,难不成要我抱你过去吗?”

    “自是不可能。”连滟熙脸颊发烫,撇撇嘴,说道。

    赵梓昕瞧着她那别扭的样子,心里格外喜欢,那甜丝丝的感觉,就好似是在喝今年新出的花草茶。

    “你也莫要估计这些,圣上并非那等古板之人,他既然允了你在宫中养病,想来这点小事,也是不会在意的。”

    虽然他这样说,连滟熙依旧心有不安,她其实极想与赵梓昕说说那日有没有瞧见身穿鹅黄色衣裳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顾及到身边还有两个宫女,他们是谁派来了的,有没有什么目地。这可都是不得而知的。

    连滟熙虽素来不喜这档子事情,可此刻有人在暗处想要谋害她和澔哥儿,这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瞧着她眼中的顾虑,赵梓昕也能猜到一二,他又何尝不想询问连滟熙有没有看见什么?可是,这样的情况,当真不是个好说话的时候。

    “你也莫要犹豫了,实在不行,本世子现在就派人去禀告圣上这件事情。”

    “这等小事,还是算了吧。”在连滟熙看来,那皇上都是处理国家大事的,如何会估计到她这个小小女子?当下也就不扭捏了,只想着既然赵梓昕这般说,那就应当如此,虽然此人有时是跳脱了一些,可若真是有事,那也是稳重果断的。而且,他绝对不会害自己。

    虽说在感情问题上,连滟熙认为自己和赵梓昕不能达成共识,但是对于他的信任程度,却还是很高的。

    这方得了准话,那宫女就速速去派遣搬轿子的人,余下以为宫女,则被赵梓昕叫去寻厚实写的毛毡子,好叫她能披着御寒。

    如此一来,这屋中的下人也就唯碧月一人了。

    “世子爷,您那日,有没有瞧见身穿鹅黄色衣衫的人?”连滟熙问道,神色认真严肃。

    赵梓昕也是聪明人,这听着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然而仔细回忆,却不曾瞧见,当下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却是说道:“你且放心,我定然会帮你寻的。”

    宫女的服饰都是定制的,其中穿鹅黄这类明媚靓丽之色的却是极其少说。若是仔细勘察一番,却还是行的。

    “那日不知是谁派来的宫女……”

    “为何一定是宫女?”连滟熙神色冷然,“我一小小女子,于宫中任何一人,都并无厉害关系,如何会是宫中之人谋害我?”

    “……”赵梓昕语塞,他还能说是因为自己将其视为未婚妻,且圣上对她也另眼相看,所以这宫中也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连滟熙虽然聪慧,可是她从来没有入过皇宫,且也没有主动的去关注赵梓昕身边的人和事。因此对于那些在暗处因为赵梓昕而想要谋害她的人选名额,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清楚,而且,也没有往这方面看。

    她的生活劝并不大,与她敌视的就那么些。

    说来,若只是从情感来说,那连潆熙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她如何想,都觉得那连潆熙再如何蠢笨,也不会在皇宫中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事成也就罢了,可一旦走漏了风声,那毁的可就不单单只是她一人的名声了。

    如果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

    “滟熙,你莫要胡思乱想了,此刻只记着好生养病,旁的事情,我自会给你交代。”看着她冥思苦想的神情,赵梓昕只觉得万分的不舍,当下就下定决心,坚定的说道,“你放心,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我定当会护你周全的。”

    连滟熙听她这样说,还真是收回了情绪,然而,转念却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脸色微微发白,看向他,说道;“那**救我……是如何救的?”

    这一次,她声音并不算大,微微弱的,语调也带着颤音。心下却是涌起了一股不祥。

    赵梓昕一听这事,却是扬起了笑容,认真的注视着她,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绝对不会委屈了你。”RS 


第153回 灵魂碎裂

    负责?连滟熙错愕的看向赵梓昕,此话从何说起?

    “世子爷,轿子已经叫来了,连姑娘是现在就出发吗?”屋外传来刚刚去派人抬轿子的宫女的话语声。

    连滟熙咽下嘴边的话,她脸颊绯红一片,这倒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实打实的气恼。此人怎么说什么都不懂呢?当真是叫人气恼的紧!

    她低眉顺眼,语调却是极其严肃:“世子爷,此事还是等会儿再说吧,想必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只不过此刻却不是时候,当下她也就转身径直向前走着。

    赵梓昕也没有反对,心中却是有些担忧,滟熙到底年纪尚幼,自己这样是不是吓着她了?至于那什么误会的,这不很显然嘛,绝对不会有什么误会!

    既然是认定了的人,那便就是这样了!任谁都是不能改变的。

    赵梓昕极其想将这些话通通说出,赌咒也好发誓也罢,只要连滟熙能够相信自己,那他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只可惜现在不便多问多说,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就跟着出了屋子。

    碧月跟在连滟熙身后,手里还拿着刚刚放了木炭的手炉。“姑娘你身子还弱着呢,莫要这般就出去,外面冷得很……”

    与暖意盎然的屋内截然相反,屋外大雪皑皑,一切的一切都被银白色的雪花所覆盖。就连那最是傲骨的梅花树此刻上面也落满了晶莹剔透的雪花,那等着样子就好似在树上精心镶嵌了一层水晶。

    连滟熙仰头,只感觉冰凉的雪花落在头上、发上,只不过在落下的那一霎,又渐渐消融化开,就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那般。

    “姐姐,你为何不陪我玩?”那小鬼嘟着嘴巴,有些气恼又略带埋怨的飘到连滟熙面前,质问道。

    明明是白日,有因为这白雪的反光使一切看起来都那般的明亮。

    “你若在这般,会消散的。”连滟熙叹了口气,虽然这小鬼差点儿就把自己给还是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说。

    那小鬼一听这话,面色上却是多处了喜色,这个姐姐果然是好人,旁的可都不曾理过她呢!也就这个姐姐愿意和她说话!

    碧月在连滟熙深厚帮其戴好狐裘帽子,此刻听连滟熙自言自语,好奇问道:“姑娘您刚刚说的什么?”

    连滟熙眉眼微台,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浅淡的说道:“只是说这雪花罢了。”她接过手炉入了轿子,心下却总归有些忐忑。这里到底是皇宫,她这般当真就妥帖了?

    然而,不管是不是妥帖,她此刻心中更加惦记澔哥儿,旁的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到底这事情还有世子爷呢,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可此刻的连滟熙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也算是有点儿利用他吧……

    她胡思乱想了一怔,心下的不安还未完全消散,就感觉身旁的那个小鬼又调皮了起来。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你为何不陪我玩啊。”小女鬼疑惑的眨巴着眼睛,问道。她为鬼,此刻半个身子在轿子里,另外半个却还在外面。

    连滟熙先是一下,忍着没叫出来的惊恐,在看清楚来人并且知道此刻这鬼是无害的厚,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艺雅公主吉祥~”

    “呀!你知道我的名字啊。”这鬼便是之前曾一直跟着赵梓懿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小公主艺雅。

    “是啊,公主难道忘记了?我们曾经见过?”连滟熙说话的声音极其之小,唯有这小公主能听见,所以外人并未察觉。“对了,公主殿下为何会出现在那湖里?”

    艺雅想了想,却不任何记得,只委屈的撇着嘴巴,说道:“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如何都不能靠近皇兄了,每次去找皇兄玩的时候,就觉得有万丈光芒刺来,痛的不行,后来,我便躲在了那池子里养伤。”

    艺雅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以死,可这话语中却满是天真烂漫。

    连滟熙这番一听,却是大致猜到了一些。那位现在既然登基,那便是真龙天子。如鬼这般阴冷之物,自然是近不得身的。

    “既然他不陪你玩,为何不去那光亮之处?”

    “什么光亮?这儿明明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啊?”艺雅有些疑惑的说道?“啊,对了对了,我好似睡了一觉的,可是醒来后就在那池子里了,之后嘛,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也没什么可玩,除了皇兄那儿有亮光之外,我去哪里都是黑漆漆的,无聊的紧,也就不怎么出去完了。”她到底年纪小,说话也是有点儿颠三倒四。

    到处黑漆漆?连滟熙却是抓住了话语中的点,心下满是疑惑。虽说这轿内是昏暗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到黑漆漆吧?

    “啊对了姐姐,为何这天,一直都不亮呢?”艺雅又想起了一件事,疑惑的问道。

    连滟熙呼吸一窒,却是不自觉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一番。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看不见?可是,不对啊,她明明能看见吧?我明明与她对视过!

    “艺雅公主,您能看见我吗?”

    “能吧……”艺雅皱了皱眉,“在水中的时候,能看见,可是现在,姐姐你瞧着就模糊的很呢。只有一点儿微弱的光,哎,还是皇兄身边亮堂些,只可惜我现在去不得了。”想到这间伤心事情,艺雅难过的吸了吸鼻子,旁的却是不再多言。

    这是什么情况?

    那圣上乃真龙天子,身边有明亮之光,倒是也说的过去。可是自己这儿,怎么就也有光了呢?

    这般的话语叫人听着,当真是叫人疑惑,难道就是因为那微弱的光,所以那些个鬼才会找自己吗。但是也不对啊,自己能见鬼的事情,不是那些个鬼自己传的吗?说来,自从来上京之后,这来见自己的鬼,可少了好多呢,说不定,就是因为在这边没鬼外传这事情吧?

    这事情连滟熙想不清楚,也是常理之事。这人鬼之事本就玄妙,如她这般拥有阴阳眼的,本就极其稀少。当真是有,那也都跑去当道士捉鬼了。哪里似她这般,还极其热心肠的帮鬼做事情?

    说来,这档子事情若真是说出去,估计也没多少人会相信吧?

    然连滟熙不懂,她很是疑惑,人鬼之事她虽然经常经历,却也是极其懵懂的,此刻虽然想要多问问,但是轿子却已经停了下来。

    实际上连澔与连滟熙的住处,离得并不是很远。这若是换做寻常,走几步也是无所谓的。只不过因为连滟熙这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除了喝了碗药之外,旁的却是什么都没估计吃。

    赵梓昕顾惜她的身子,这才坚持要用上轿子的。

    连滟熙下了轿,在碧月的搀扶下入了房间。很快就瞧见了还躺在床上的澔哥儿。

    然而,此时此刻这眼前的景象,却是说不出的恐惧。

    “啊!”连滟熙无法控制的尖叫出声,啪的一声,那手炉就这样跌落在地。连滟熙双手捂着嘴巴,好似是要抑制住那股子尖叫。

    “滟熙,你怎么了?”赵梓昕着急的问道。可此刻却无人会回应她。

    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也说不出口。连滟熙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床上的澔哥儿和那人……

    澔哥儿看起来是平静的躺着,可是他的上空却是盘旋着一个好似被扭曲了的人形。

    而且,那人形的穿着极其特别,西装革履,往日里那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却是卷曲成了极其可怖的形状。

    扭曲的卷曲的好似漩涡一般的人体自然是极其恐怖的,尤其是那人还恰恰是自己认识的。

    怎么会这样?

    “古奇……”连滟熙忍不住的落下泪了,此刻却是不知道是为了古奇还是澔哥儿。

    “小滟滟,你可算是来了,我要撑不住了。”古奇艰难的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说道。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连滟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水有问题……我不知怎么的,好似被你弟弟吸住一般,力量渐渐消散了。”古奇艰难的说道。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连滟熙眼睁睁看着古奇的身体在肉眼可看见的速度下一点点的扭转,就好似那只是一团柔软的面团,随意的任意的扭曲一般。

    古奇自然是痛苦的,这看起来只是身子被旋转,可是在他的感官上来说,却是灵魂的碎裂。

    “我恐怕要魂飞魄散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连滟熙猛的摇头,忍不住的说道:“不要,求求你……”自从回到这个世界,古奇就陪伴在左右,这多年的情分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是极其珍贵的。

    古奇无奈的摇头,“哎,我的萝莉养成梦啊!难道就这样破碎了?”

    再度扭曲,那股力量原来越强大,就好似有什么吸住了他的身体一般,渐渐的将其往下拉。、

    连滟熙甚至能够看见古奇的脚已经深入了澔哥儿的身体!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RS 


第154回 借尸还魂

    澔哥儿的身体此时就好像拥有不可思议的吸附力,就这样将古奇给吸了进去。

    这难以置信的画面在连滟熙面前毫无征兆的出现,透着诡异和不解。她只觉得双腿发软,也不只是眼前的画面太过惊悚,还是其他的原因……

    “滟熙。”赵梓昕快步走来从她的身后将其抱住慢慢浮起,眼中却是透着不解的担忧。

    “我没事。”连滟熙挣脱他的怀抱,此刻可是一点儿与赵梓昕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只一步步的走到澔哥儿的床边,坐在床榻之上,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澔哥儿额头上的汗珠。

    艺雅公主也跟了进来,她双手托腮似乎是在看这里。“奇怪,怎么这里也有光?刚刚明明一点儿生机也没有了啊?”

    她的话连滟熙听到了,就算旁的不说,此刻她却也是稍微懂了一些。

    莫非……难道……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澔哥儿岂不是就真的……走了?

    想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姑娘,四少爷不会有事的,您莫要难过。”碧月见自家主子又哭起来了,连忙柔声劝道。

    连滟熙强迫自己止住眼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澔哥儿不会有事的。”

    如果这样的情况澔哥儿还是去了,那么,就真的只是命了。

    这算是逆天之事吗?连滟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此时此刻,她唯一认为需要弄清楚的,就是古奇和澔哥儿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借尸还魂?!

    虽然此事这般空白说着,似乎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然而连滟熙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们先且退下吧,我想与澔哥儿独自相处一会儿。”

    赵梓昕见连滟熙似乎极其难过,心里也格外的不是滋味,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得。他看着那单薄瘦弱的背影,只恨不得将其抱入怀中。

    只可惜,此时此刻,他却不能这样做。

    “还请世子爷也回避一下。”连滟熙自然是能感觉到身后男子的呼吸声,然而既然自己一早就打定了注意,那么于她而言,就绝对没有再度更改的可能性。

    赵梓昕无奈的叹气,这真是自己见过最倔强的姑娘。

    众人纷纷退下,待到艺雅跑过来说大家都在隔壁的屋子候着时,连滟熙这才开口。

    “我该叫你古奇大哥,还是澔哥儿。”

    躺在床上的小孩缓缓睁眼,他眨巴着眼睛四处转了转,张开干裂的嘴巴,说道:“水……”

    连滟熙站起身子到一旁倒水,并且给澔哥儿喝水。

    连澔喝了水后,可算是觉得嗓子舒服多了,长舒一口气,说道:“小滟滟,你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有想到。”

    连滟熙听到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呜呜,我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难过。你在这里,那我弟弟澔哥儿又在哪里?就算他没有灵魂,可是他也是我弟弟啊。”

    古奇这鬼魂会被连澔的身体吸收,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

    “姐姐你别哭了。”艺雅公主跑来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你应该高兴,若不是身体极其契合,也不会的。你看,我就不能入你弟弟的身体。”

    连滟熙擦去脸上的泪水,看向艺雅说道:“公主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本就是你弟弟的灵魂。”连澔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你还记得那时候将连澔从水中推上岸的时候吗?”

    连滟熙缓缓点头,这个自然是记得的。那样的惊心动魄,她怎么可能会记不得?

    “那时候,我本来不在皇宫里的,这里阳气太重,额,也可以说是龙气吧,我在这儿时间长了,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

    “啊!你也有啊。”艺雅公主惊讶的睁大眼睛。

    连澔看向她,为难的点点头:“是的,特别难受,所以我就没来。”

    “……你也能见鬼?!”连滟熙惊讶的问道。

    连澔点头,“嗯,是的,咱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继续探讨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事情吧。反正那时候,我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吸过来了,那个感觉,就好像是在召唤我一样。哎,反正好诡异的情况下我就被吸过来了,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一直那个状态。”

    “我以为,你要魂飞魄散了。”连滟熙深呼吸,缓缓说道,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怎么说,都有一点儿匪夷所思。

    连澔猛点头,“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哎,虽然我以前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遇到那么多奇葩的事情,这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我真的好害怕,你知道这皇宫对我们鬼魂的伤害有多大吗?”

    “不会啊,对我就没伤害。”艺雅公主不服气的说道。

    连澔撇撇嘴,说道:“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连滟熙不解了,她疑惑的看向连澔,“你的意思是,艺雅公主之所以会看不见,和龙气有关?”

    “那是那是,这玩意就像我以前说的那个霸气侧漏差不多反正。哎,小滟滟你就别难过了,以后我会连着澔哥儿的份一起保护你的。”

    从理智上来说,古奇的灵魂进入澔哥儿的身体,这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然而,人便是这样,就算知道是最好,可是心中总归是有那么一些的排斥。

    连滟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而且,也是难过的。

    这样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平复的,可是她却不能一直在这样的情况呆着。

    既然改变,既然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情况,那么,她就必须要那样做。毋庸置疑,无可厚非。

    她不得不如此。

    擦干眼泪,连滟熙定定的看向连澔,说道:“从今日其,你便是连澔,你也只能是连澔,你将是我连滟熙的同胞兄弟,我们,从今日起,成为真正的家人!”

    连澔郑重点头,“我们是家人,不过……从心理上来说,我是不会叫你姐姐的。”RS 


第155回 心怀鬼胎

    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连滟熙擦干眼泪,惊喜的叫道:“澔哥儿!你醒了!”说罢,她匆匆跑了出去换来宫女。

    赵梓昕听了这事,连忙请来太医。

    这一时间又是问诊把脉,又是写方抓药,好不热闹。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经过几位太医的望闻问切,这澔哥儿的痴傻居然给治好了。这会子不但不笨了,还变得极其聪慧。虽然按照太医的说法,许是前儿的惊吓冲破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迹。

    虽然这事情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离谱。然而,确确实实是一件好事。

    连家那个刚刚冒出的嫡出四少爷居然从个傻子变好了?!如此奇葩的事情不光是在皇宫,就是整个上京那都绝对是一条十分劲爆的新闻。

    它就好似熊熊烈火一般燃烧起来,这一下,就烧到了荣欣侯府的后院。

    虽然说连珏从来没想起过个孩子,可好歹也是自己的种,这傻儿子变聪明,如何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且说来,这对于连家来说,也算是个吉兆吧?

    然而,这连家可不是人人都高兴的。比如李氏,那就极度气闷了。自从得知这事情后,自己屋里的瓷瓶子都换了好几茬了。

    噼里啪啦!

    李氏一把将花架上的花瓶给扫在地上,那骨瓷花瓶瞬间成为碎片,里面的梅花也散落一地。

    “岂有此理!”李氏气恼的说道。

    “娘,且莫生气,小心身子。”连潆熙这会子也在李氏身边,如母亲一般,对于这次的事情,十分气恼,她面部表情狰狞,双目狠狠的盯着那碰碎的花瓶,说道:“那丫头也真是好命,不是说那是湖里有鬼吗?她倒是个命硬的,居然还能活过来。哼!贱人!”

    李氏并没有阻拦连潆熙的叫骂,她对于连滟熙的恨意那也是蚀骨入心的。自己好端端的嫡母正室,此刻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继室不说。自己居然还要在祠堂给那个狐狸精行妾礼?!

    这样糟心的事情,她如何能畅快的起来?

    此刻更加好了,那个小贱种居然还不傻了?!

    “娘,你说那小贱人之前是不是骗我们的?这疯傻之病,如何会这样给治好?”连潆熙是不相信的,在她看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

    女儿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李氏,说来,或许还真是有这样的可能。此刻,她一想到那个小不点儿再过几年等自己的夫君老去以后,就要和自己的儿子分家产,她这心里,如何都是痛苦不起来的。

    “娘,你说女儿说的,有没有可能?”

    “如何没有可能?必然是如此?哼,这倒是我小瞧了那丫头!”李氏冷哼道。

    连潆熙听后猛的点头,除此之外,她这心里还对另外一件事情耿耿于怀,当今圣上未登基那会儿,在莫城的时候,对连滟熙的态度就有些特别。此刻又在皇宫之中,那小贱人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却是天生的玲珑娇小,平日里又摆着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倘若被圣上看见了,可如何时候?

    她心里日日夜夜幻想着入宫后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艺宠冠后宫的日子,如何能让那丫头占了先机?

    连潆熙以己度人,如何想都觉得十分危险,当下就对李氏说道:“娘,那小贱人这一直在宫里养病,这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的。女儿捉摸着,为了咱们府上的清誉,那两人都不能在宫里住了。”

    李氏面色冷冷的,这个道理,她如何不知?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难不成让那死丫头在宫内过年?这样的殊荣,她怎么配拥有?

    本来她心里就有这样的意思,此刻女儿说起,李氏也引起了重视。这心中一面琢磨着如何将连滟熙从宫里弄出来,然而再在府中请几个给力的嬷嬷好生将她管教一番;一面又越发疼爱了连潆熙几分,这些年果然是没白疼女儿,果然是娘亲的小棉袄啊。

    这方的母女两心中有了计较且也将连滟熙给弄回来的事情放在了纲程之上;与此同时,连滟熙本人也是想回来的。

    只不过,有些人刻意的阻拦和暗示。那些个太医总是会以各种身体为康复的借口阻止他们出宫。

    “小少爷年纪尚幼,这痴傻之症是否还会再起,实乃未可知之事,所以还是多方观察些时日,才为上策……”

    如果换做寻常,太医的这番话连滟熙也不好否认。

    然而,连澔这不是康复,而是里面的芯子换掉了。这若是想要变傻,可就成了一件难事了。只可惜她心里虽然清楚明了,可却如何都说不出口啊。

    这方不行,连滟熙只能另寻他法,这后宫之内谁说话比较给力?

    那自然是皇后娘娘了,连滟熙自从入宫到现在,也就是最初的时候遥遥的看了下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之后,自己落水然了风寒,还是不是的发热。这样的情况人家自是担忧她过了病气给有孕在身的皇后娘娘,如何都是不让靠近的。

    “连姑娘,皇后娘娘正在养胎,娘娘一早就嘱咐了,除了皇上,谁都是不见的。您也别莫费心机了。语气这般,您还不如去寻世子爷,比较靠谱。”宫女无奈的打破了连滟熙的幻想。

    她很是语塞,若是能够找赵梓昕,此刻她如何要兜兜转?

    只是内心深处,实在是不想寻那个人啊。

    “小滟滟,你就去找他。我觉得,你和他直接就算没希望,可是这样耗着,时间长了,对你的闺誉也有影响啊。”澔哥儿一边吃着御膳房新送来的紫玉栗子糕,一边说道,“哎,还是阳间的食物给力啊,我终于有饱腹感了。”

    连澔有了灵魂之后,因为他想要将这么些年作为鬼而只能看不能吃的悲剧命运给填补过来。所以这段时间,对于他的胃,那可是一直都很好滴。

    “知道了,现在这情况,我是不找也不行了。”无奈之下,连滟熙只能派遣宫女去寻赵梓昕。虽然以前也将事情说清楚,可是有人固执己见,她能如何是好?RS 


第156回 不若不嫁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连滟熙便叫碧月去请赵梓昕,

    说来也是巧,这时候赵梓昕正往连皓这边走,路遇碧月,听闻是连滟熙寻他,那其他的也没多想,就兴冲冲地快步走了过去。

    “姑娘,世子爷来了。”碧月掀开门帘唤道。

    “知道了。”连滟熙最后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确定妆容齐整后,便走了出来。

    此刻赵梓昕正好将狐裘帽和披风取下,笑容中洋溢着暖意,看着连滟熙说道:“你这儿可当真暖和了。”

    连潞跟在连滟熙身后,两人一块儿行礼拜见赵梓昕。

    “世子爷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在此拜谢。”这到底是救命之恩,虽然因为这个对于连滟熙的名节有些影响,可她素来是喜爱将事情分开看的人。旁的是一回事,这也是一回事,那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赵梓昕见连滟熙说话声音温柔顺从,还只当她是想通了。那心里别提有多喜悦了。“滟熙,这些话说得当真见外。救你本就是应当之事。”他说的理所当然,语调中的喜悦就是连浩也能感觉到。

    连浩担忧的看向连滟熙,一切言语只能无奈的化作叹息声。自己的建议如何是一回事,说到底,连滟熙心中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碧月,你且在外面守着,我与世子爷有要事要谈。”连滟熙板着脸,正儿八经的说道。

    碧月福了福身子,就带着屋内的宫女走了出去。

    这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三人。

    连浩撇撇嘴,说道:“你们说吧,我过去吃点心。”说完这话,他一溜小跑去了偏房拿着一盘酥糖果子津津有味的迟了起来。

    两人独处一间房间这感觉当真是有些羞涩的。

    连滟熙提了提气,鼓起勇气提起了那日的事情“世子爷,那日后来,到底如何可否告诉小女子?”这话一出,赵梓昕立马就想起来在水中的场景,他到底还是少年郎,那样的接触也是头一回,当下就羞涩的底下头,大致的说了一些,自己如何发现浩哥儿,又将其救上岸的事情至于那水中的一次,这个就摘过不提了。

    连滟熙虽然听着简单,可实际上她之前便听艺雅说过,心中也是知道那时候的赵梓昕是如何的义无反顾,甚至为了救她,还做出那样的事情……………,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说不心动也不现实。

    她到底还是有少女情怀的,面对这样的俊俏公子,对她又是如此之好,这心里面难免会多处一些想法。

    可是,她一想到前世自己在十四岁那年死去的事实那些个感动、

    心动就瞬间被冻结了一般,内在的情谊,她当真是说不得什么。

    连滟熙心思复杂面色也越发沉重严肃。

    有些事情,从未发生,才是最好。可现在既然发生,那么快快避免,或是寻些其他的法子,说来,也没什么不好。

    “世子爷您救我的事情,想必没有在宫外传开吧?”连滟熙忐忑的问道若只是宫内有这样的说法,那还好办可若真是上京城众人皆知,那么就算是她不想,也是不可能的了。

    赵梓昕点头“这是自然,滟熙你不用担心,我是绝对不会拿你的闺誉开玩笑的。”

    他的郑重其事,让连滟熙心中好生感动。

    嘴角挂着感激的笑意,说道:“世子爷的救命之恩,只愿来生结草……………”“来?”赵梓昕的表情有些僵硬“那日之事虽然没有传开,可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我今日来寻你,本就是想要询问你,皇帝堂哥说要今年国宴之时为我们赐婚,你看是否何合适。”他这话语中的询问,足以见得对于连滟熙他是多么的尊重。

    然而,此话对于连滟熙来说,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赐婚?小女子身份低微,实在不配。”连滟熙脸色渐渐发白,只觉得舌头好似僵硬了一般。

    “…”赵梓昕眉头蹙起,他是真的不解,嫁他,有什么不好?

    连滟熙自然是能够感觉到赵梓昕的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的话,却实在说不出。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古奇之外,赵梓昕可以说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处处为自己着想,甚至为了保护自己,宁愿娶她这个没有一点儿地位的小小女子。如此的恩重情深,连滟鼻自是十分感动,可是现在答应了,若是两年后自己那时候难不成叫赵梓昕顶着个克妻的名头?

    连滟熙前世入上京,从不曾听闻宁世子赵梓昕的半点消息,就连当年的皇上,和现在这个也不一样。

    因为这些,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所在的世界和自己死去的世界是不是不一样。

    然而,纵然旁人的命运都有不同,可人的命数是上天定的啊。就好似自己的弟弟浩哥儿那本,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就算娘亲赔了自己的阳,可到最后,皓哥儿总归是去了。

    在连滟熙看来,这次的落水,虽说是人为,可也是上天对自己的警示。

    到了十四岁,自己当真会死!

    知道自己的死期,连滟熙确实感到恐惧,然而,她却觉得在有生之年,必定要将后续的事情安排妥帖,旁的且不说,现在虽然古奇借尸还魂叫浩哥儿复活,虽然这件事情在她心中,多少是不痛快的,可是连浩的身体里流淌的到底是同胞血脉,心中难过也好,生气也罢。此时此刻,连浩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件事情却是毋庸置疑的。

    “世子爷,小女子当真是配不上你的。”连滟熙叹了口气“依着您的品貌,郡主也当配得,而我……”

    “你不用妄自菲薄,我既然认定你,那便一定如此。滟熙,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除了我,你还能嫁谁?”赵梓昕有些着急,他从一开始对这个小女子的怜惜到此刻的认定,虽说这过程不算极长,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之间虽然没有亲爱之意,可他却觉得,自己以后定然会对她极好的。绝对不会让连滟熙如他的生母那般,最后黯然离去。

    连滟熙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情,苦涩的笑着,说道:“我这样的身世,不若不嫁。”“你有何不好?”赵梓昕不解,这种自卑的情绪,又是从何而起?

    “小女子的母亲,当年不过是个外室,就算现在入了族谱,可外室就是外室。若是一般世家,我现在到底也是连府嫡女,单从名分上来说,也算是好的。可世子爷未来却是要世袭王爵之位。您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娶一个外室之女?”外室,那可是比妾还要低的位份。

    连滟熙前世因为这个身份,到最后差点儿要送给那老王爷做侍妾。

    这样低的身份,在王府如何能抬得起头?

    “古人语,娶妻当娶闲。在我心中,你便是那个好的。”赵梓昕坚定不移的说道“若是以前,此率或许还有扭转,可是那日的事情,圣上、父王,还有连侯爷都是知道的。你我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我知你心中不甘,虽不知缘由,可我也无可奈何,至多,也就是晚几年再成亲。但是这赐婚一事,却是决无更改的。”

    “当真如此?”连滟熙深深呼吸“既然如此,那么,我是不是只有选择晚几年的权利?”

    “是的。”赵梓昕郑重点头,虽然自己这样有些不好,可是这个机会,却是唯一能够把握的。他不想放弃所以自当抓住!而且,他说的也都是实情,那日落水的事情,就算是瞒着外面的人,可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连滟熙的闺誉已然受损,倘若他不娶,那么面对连滟熙的,可就当真是不嫁的局面了。

    若是连滟熙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赵梓昕,那自己就真心不用嫁的话,估计绝对会毅然决然的将此事广为流传。可正因为她日日待在宫中养病,古奇又已然成为了连浩,外面的消息可谓是十分闭塞。

    因为不知,所以才没有想到这样的方法。

    而现如今,似乎只能拖上一拖了“既然如此,那边待到我过了十四在成亲吧。”倘若自己能活过十四,那么嫁个赵梓昕,那绝对是极好的选择。

    而且那时候,赵梓昕才刚刚弱冠,想来也不算太耽误他。

    赵梓昕见连滟熙可算是松口了,这提起的心算是放了下来,然而,他却依旧不安,就算如此,连滟熙想必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吧?

    到底是少年气盛,想到这些,他的心里自当是有些不痛快的。

    两人就此事算是基本商定,接下来,连滟熙就说去了要拜谢皇上皇后,以及出宫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自当会帮你安排,不过,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你虽说康复,可若是过了病气,这个罪责咱们谁都是担不起的。所以,你也就莫要想此事了。明儿我便寻个机会与皇上说一声,你便直接出宫好了。”赵梓昕的话虽然说得直白,可连滟熙听着却是极其明白理解的。

    她这样的小身份,还真是担不起见皇上的机会,当下也就应承了。

    两人旁的又说了一些,赵梓昕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连滟熙出宫后的事情,只叫她对于两人赐婚之事莫要多言,到时候他自会安排。

    “世子爷放心,我自是不会多言。、,女子婚事,无论何时也轮不到她在那儿说三道四,说起来,赵梓昕能够如此中肯的去询问她意见,已然算是极其不错的了。

    赵梓昕微微点头,心情也稍微逾越了一些。他低头垂眉,看着连滟熙那稚嫩的面颊,心中多出几分怜惜和暖意,以后,定然要好好待她。 


第157回 不解

    过了两日,连滟熙这边就收到了李氏专门来接他们回府的消息.。

    听到这个,她算是松了口气,对着连浩说道:“家中的事情你到时候,可定然要装作全然不知。”

    连浩郑重其事的点头,说道:“这你放心好了,李氏和我的智商可不是一个水平线的,而且,我怎么说也是个少爷,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连滟熙素来是个思虑重的,这次居然是李氏亲自来接,这事情本身就有些不对劲啊。

    可是,旁的她也真心不好多言,只是对连浩讲道:“我知你觉得李氏愚笨,可这么多年来,连家的后院一直安宁,那几个妾室又被她压的死死的。不得不说,她也当真是有些手段。”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叫我不要轻敌嘛,你放心,我不会的。”连浩笑呵呵的说话,随后就摆出一派天真烂漫的笑容“你看,咱这个状态如何?”

    连潞到底是个聪明的,在见到李氏后,也是小心谨慎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孩童,话语中的稚嫩却是让李氏半点儿疑心都没有。然而,就算如此,李氏心里也是愤恨的,她可是恨不得这小鬼头直接天折算了,现在看他活得这般好,小脸儿也在宫中养的肥嘟嘟的,这心里面别提有多气恼了。

    只可惜,在外人面前,却是不得不表现出良善贤惠的一面。

    此刻且不提李氏心中多么厌恶,只说她从连珏那儿听说连滟熙的婚事即将确定,而且绝对是一门贵亲之后,那是更加恼火不平。心下越发决断,必然要给自家女儿许一门极好的亲事。

    另外,李氏自从来上京之后,这遇见的名媛贵妇那是数不胜数,尤其是瞧见人家府邸的儿媳大妇是什么样之后,心里面对于上官氏就生出了诸多的看法,平日里心下不平,就将这儿媳妇叫过来责骂几句。说的话语也都是难听到了极点的,然上官氏心中虽然愤怒气恼,可到底惦记着自家的培哥儿。平日里也就诸多忍让了。

    可是,人的忍耐素来都是有极限的,时间一长,这不发泄发泄,那可是受不住的。而正巧连滟熙这时候回来了,当下就去了受雪阁。

    “嫂嫂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我不是听说培哥儿这几日受了风寒,正不好吗?”连滟熙看向上官氏,疑惑的说道。

    上官氏无奈的叹气“这几日天天吃药的,今儿是大好了,我这心里松快了些,就想着你自回来后,我还未曾见你,心下担忧的很,便过来瞧瞧了。怎么样,听闻浩哥儿好了?”

    连滟熙想起浩哥儿的事情,忍不住的红了眼圈,眼泪水儿在眼眶里转悠了一圈,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浩哥儿,是好了。”只可惜,这个代价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上官氏只当这是欣喜之泪,阿弥陀佛的念了两遍,就与连滟熙说起了李氏的事情:“你这几日恐要小心着,听闻明年春的选秀这上京的名媛嫡女都是要参加的,母亲那儿据说已经请了几位嬷嬷教你们规矩什么的。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苦头要吃了。”

    连滟熙前世被那些管教嬷嬷调教的时日也不算短,因此虽然知道那样的日子多半是极苦,可到底自己曾经是经历过的,如何也都熬了下来,因此也并不担心,然而,上官氏说这个却是她的一片好意。当下连滟熙便十分感激的说了一番话答谢上官氏。

    他们这两人就逗弄了一番恢复正常的连枯,之后又聊了一些话题,虽然多是家常,然而连滟熙却是从其中也听出了一些门门道儿。

    李氏看来是不想让连潆熙入宫,所以在年前,这婚事必然会定下来。

    前世的连滟熙在去世的时候日日被关在深闺,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也无人胆敢给她传播消息。可是她却还记得,那时候的连潆熙,似乎是和离回府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也能看出连潆熙嫁的绝不算好。

    然而,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有了极大的改变,想来,连潆熙的婚事,也是有变化的吧?

    “嫂嫂,四姐姐的婚事想来母亲自然是会选个极好的,咱们在这儿操心,也是无用的啊。”

    上官氏对于那连潆熙并没有什么好感觉,当下只是耸了耸肩,说道:“我自是不想操心的,然而这般仓促,想必多半会有什么纰漏吧?”

    话到这里,两人都知道不能深究,当下就扯了其他的话说了说,之后上官氏便告辞回去彩斓斋了。

    然而,她人虽然走了,可话却留下了让连滟熙深究的事情。

    连浩在上官氏离开之后,便收起了那天真烂漫的笑容,说道:“要不要寻几个小鬼帮忙打听一番连潆熙的婚事?”

    “此时打听与否,对我们也没什么大碍,索性李氏是绝对不会送她入宫的。”连滟熙淡淡的说道,虽然李氏这个人不算如何好,可是对其子女,当真是非常之好了。

    比起连珏,李氏至少对其亲生子女是极好的。

    “可万一对你不利怎么办?我对那些官场上的复杂关系虽然不了解,可你不是说,赵梓昕娶你完全是没有任何益处吗?”

    连珏虽然是侯爷,守着个荣欣侯府。可这也不过是表面的荣华富贵罢了。在连滟熙看来,连家这一次,只要不要到最后将女儿送出去给那些个亲王做侍妾来讨生活的程度,那就是极好的了。

    侯府之女,就算是庶出,也不至于沦落到那样的程度啊。

    “先且不提这个,那日推我们入水的人,你可有寻鬼查探清楚了?”连滟熙问道,实际上他们在皇宫养病的日子,也有暗自寻一些宫中的鬼询问这件事情。

    虽说线索极少,可却也探寻到了一些。只不过,连滟熙在得知了最有嫌疑的那个人后,心下却是有些疑惑。

    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

    她与她无冤无仇的啊,为何会对自己狠下心,将她推下去呢? 


第158回 麒麟阁的请柬

    “你当真问清楚了?”连滟熙不确定的看向连澔,问道。这事情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连澔手里抓了一把酥糖塞入口中,舒舒服服的咽到肚子里后,才说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啊,这可是我新认识的相好冬梅去问了个去年在雅思湖溺死的宫女,才得来的消息。说是咱们落水那日,只她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衣裳在附近走动。”

    “那孟家姑娘与我无冤无仇,何故要推我入水?”连滟熙疑惑的自言自语。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孟佳瑶的那张脸,瞧起来素来都是腼腆羞涩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事情的人啊?她前世今生,对于这个人的了解都不是很多,只知道她与连潆熙是手帕交,感情极好,可后来如何却是不知道的。但是,不管如何,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足以要那个人推她下水吧?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个女孩太虚伪了,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个样子。小滟滟你别太纠结了,赶明儿我在寻个小鬼帮咱们打探打探就是了。”连澔满不在意的说道。耸耸肩,继续吃点心。多年的做鬼经历,让他对于这人家的美食,当真是各种馋啊。至于那什么孟佳瑶,既然目标锁定,而且听闻那位世子爷也在积极的调查,说不定,自己根本不用怎么想法子寻鬼打探消息,这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

    “知道了,这事情还是谨慎点为好,莫要误会了好人。”连滟熙点头,心中却是满满的不解。

    “小滟滟,我觉得咱们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未名氏的漆画问题吧,这段时**到处乱跑,今年的新作还没出呢!”连澔说起这个问题,那稚嫩可爱肉嘟嘟的小脸上也多出了几分认真。他虽然外边看着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孩童,可这心思却是个成年人,因此说话和表情,都十足的老成。

    “咱们这儿还有些银子,今年的炭火是不愁的。依着我看,就算了吧。”连滟熙忙着找真凶呢,哪里有空去纠结这个?

    这真凶的问题尚未解决,无关紧要的杂事却是接踵而至。

    也不知那麒麟阁的人是如何的本事,居然寻到了安瑞,还附送一份请柬。

    说是请柬,瞧着却越发像是一个通行证,上面只说了时间地点和具体的席位,可具体的名字,却是没有的。

    连滟熙本是不想去的,然而连澔却好奇的不行,如何都是想去的。他也知道连滟熙担忧什么,便专门求了几个小鬼去打探那麒麟阁发出的邀请函,是不是旁的都是这个样子。

    “若是都一样,咱们就混进去看看热闹吧,哎,你若是真不想,我看就把夏天的时候做的那个花瓶送过去吧。今年若是能拍卖个好价钱,来年咱们就开个漆画作坊,嘿嘿,这可是我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就有的梦想啊,这辈子,必须要实现!”作为一个专业为漆画的有志儿童来说,连澔的理想虽然算不上远大,可在他那个时代,却是不错的。

    然而这辈子,他却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开店了。

    “你身为侯府嫡子,如何能经商?就算是想开,也只能在暗处的。”连滟熙对于连澔的想法很是不赞同,毕竟开点的事情若是被外人发现是他们折腾的,到时候少不了闲言碎语。

    她顾及良多,连澔却不是这样的性格。

    “我都重活一次了,自然要在珍惜生命的同时过的痛快自在。你那么在意别人干什么?”连澔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自然是想过的自在,然而我到底是个女子,想要自在,代价太过沉重了。”连滟熙沉了脸,她这样过的难道就不累了?可是,还能有其他的法子吗?

    连澔眼珠子转了转,笑的好似偷鱼的小猫咪,乐呵呵的说道:“谨慎点儿是好,可是这麒麟阁发的邀请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咱们最近过的这般纠结,出去看看拍卖会,放松放松,不也是好事,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偷偷的将咱们的东西给抬高价钱呢!”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参加这麒麟阁举行的拍卖会。”连滟熙撇撇嘴,说的那般多,通通都是借口啊。

    小心思被识破,连澔也不气恼,当下只又劝说一番,最终,连滟熙还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那样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娘去着自然是不方便,当下琢磨一番,决定故伎重演,还是扮作公子哥的样子过去。

    连滟熙年纪虽小人也不高,可好在她这个年纪办成小少爷也不算太奇怪。

    这日,她一大早起来去李氏那儿请过安后,便坐上了马车向女学行驶。只不过,与旁的不同之处,就是今儿这马车上海多了个连澔。

    说来今儿还是连澔第一次享受赵梓昕送给连滟熙的马车。

    此刻他舒服的在马车的软垫上躺着,转了好几个圈,还不时的赞叹这马车是如何如何的好。一直到最后连滟熙受不住的喊停,方才停下。

    碧月笑呵呵的看着这姐弟俩,手里还抱着一早连滟熙交代的盒子。

    “姑娘,这盒子里的东西好生沉呢,等会儿可一定要安瑞抱稳了呢。”

    连澔坐直身子,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锦缎棉袄,说道:“碧月姐姐,这个你放心好啦,那东西就算是安瑞抱不稳,也无碍。哎,这麒麟阁怎么那么远,这都好半天了,还没到?这马车那么颠,真是难受啊。”

    碧月听到这里,本还笑呵呵的脸上多处了一丝疑惑:“姑娘,咱们今儿不是要去女学拜谢穆先生吗?”

    连滟熙微微颌首,“自是要拜谢的,只不过等会儿还有些旁的事情要做。”她的语调清清淡淡,似乎不是什么大事,碧月虽然想要多问,可到底没有多说。

    女学只是掩护,本来连滟熙是想缓缓再去,但正好摊上这事情,也就顺带着了。不得不说,她作为闺门女子,想要带个小孩出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今儿若不是说连澔哭着闹着要亲自去上云斋选点心,那小孩还出不了府呢。RS 


第159回 大不一样

    拜谢穆先生是一件极其简短的事情,只不过,就在连滟熙将那套漆器的茶具摆到穆先生的案几之上时,却是无意间瞧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请柬。

    “先生今日要去麒麟阁?”

    穆黎本在欣赏那套茶具,听到这话后,不自觉的抬头。“咦?你也知道麒麟阁?”那请柬上面并没有明确标注麒麟阁的字样,只不过这请柬采用的纸张和印章极其特别,这若不是见过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连滟熙琢磨着自己口袋了就有一张,心中无奈哀叹,莫不是自己今儿去不成了?

    “你也想去?”穆黎绱自是不知连滟熙也有请柬,当下只随意问道。

    连滟熙微微点头,心里却是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只想着连澔那边恐怕是不好交代了。

    她苦恼的表情落在穆黎绱的眼中,却是直接成了期待和无奈。当下就随意说道:“既然如此,等会儿我便带你过去吧。”他乃画师,旁日里最是随性了。对于这小学生心中还颇为赏识喜爱,只觉得小孩子既然想去,那过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今儿还带了弟弟出来。”连滟熙有些为难。

    “这有什么?一起过去就是了。”穆黎绱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不也一样?

    只不过……

    扯扯嘴角,穆黎绱看着在丫鬟怀中眨巴着大眼睛,咯咯笑的小童,无语的说道:“六娘,你这弟弟,也太小了吧?”

    连滟熙汗颜的点点头,只说了个是。

    穆黎绱有些后悔,自己可是去麒麟阁享受的,这带那么小的孩子过去,万一到时候闹腾了,可怎么办?然而,自己之前都答应过了,现在若是反悔,又有点儿……

    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连滟熙自然能看出穆黎绱的后悔,只不过现在她是别无选择了。只能欢欢喜喜的将这个有人带他们去看热闹的好消息乐呵呵的告诉连澔。

    连澔开始听着,只觉得疑惑啊不解,可是之后却觉得这样也不错,当下就做天真烂漫状咯咯直笑。

    有人带他们去,这可比连滟熙女扮男装要安全多啦!

    于是乎,前往麒麟阁的路途上,这就是两辆马车同行……

    赵梓昕并不知道连滟熙就是无名氏,不过他记得几年前在莫城的时候,连滟熙就参加过那边的拍卖会,心中便猜测她必然是喜欢的,所以才寻人将那请柬给了安瑞。

    这件事情他做的隐蔽,只想着到时候给连滟熙一个惊喜。故此,专门在请柬上写的那个房间静心等待。

    他本来就是少年郎,今儿寻思着要见的是未婚妻,特意寻了件今年新做的衣裳,欢欢喜喜的在房间里等着。

    然而,一个、两个时辰过去了。可连滟熙却没有来?!

    赵梓昕虽然有耐心,然心里却开始担心。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儿唐突,她一个姑娘家,参加这样的聚会,虽然是可以,但是往日里那些个娇小姐可都是自家兄长带着的。

    而连滟熙……她的那位兄长,应该不会带她来的吧?

    想到这些,赵梓昕有些不安了。

    自己心心念念着今日,万一人不来,可如何是好?自己做事情当真是鲁莽了,居然没有想起来去打探连滟熙有没有收到那请柬,万一没收到,那不就白搭了吗?

    他越琢磨越焦心,当下就派了灵丹去外面守着,看看连滟熙有没有来。

    此时此刻,连滟熙却是带着帷帽,迈入了上京的这个麒麟阁。

    与莫城的相比,这儿的麒麟阁可不知道要气派多少倍。

    房间内的地上铺着波斯国的地毯,上面的花纹图案都是连滟熙前所未闻、闻所未见的。

    这麒麟阁的内里被分割成了好多的小房间。没个都不算极大,里面摆着座椅案几等物件。此刻不时有人拿着那请柬寻找自己的房间。

    “这麒麟阁往年唯有上京有名头一些的文人雅士,才可被邀请。今儿你能来,也算是一件幸事了。”穆黎绱瞧连滟熙看的入神,当下笑着说道。

    连滟熙自然是知道这个行情的,当下微微颌首,心中只感叹这莫城和上京,当真是大不一样啊。

    上京的这个麒麟阁除了装潢更加气派之外,这屋内居然还引了活水,人工修葺的小溪水质清澈,里面样的都是三四寸长的小金鱼,更甚者,这池子里居然还漂浮着莲花荷叶?

    现在可是冬天啊,这屋子里平日里莫不是就这般温暖?若不然,那莲花怎会养的这般鲜活?

    连澔这时候已经串到小溪旁边了,他仔仔细细的观察一番,疑惑说道:“咦?这居然是假花?”

    他声音虽然不大,不过身边的人可都是听见了。

    穆黎绱本也在心中感慨那荷花,此刻听连澔这般说,便也凑上去仔细瞧。

    还真是假花!

    如此一来,这凑过来的人越发多了。

    来此的多是文人雅士,虽说都觉得那莲花好看,可却秉持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只是远远的欣赏,没人会如连澔这般凑近去瞧。

    连澔一边瞧,嘴巴里却是振振有词,“这花的材质工艺可不是一般的考究啊,咦?这花蕊莫不是采用了琉璃烧制的手法,哎呀,做的如此精细逼真,当真是不简单啊。”

    连滟熙听他说的那般投入,心里却是暗暗叫遭。不要忘记,这可是个两三岁的小屁孩啊。按理来说,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果不其然,连澔话语刚落,这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他这边看过来。

    过了半响,他本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露馅了。当下傻呵呵一笑,奔奔跳跳的走到连滟熙面前,拉着她的裙子,撒娇说道:“姐姐,姐姐,你刚刚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了呢!”

    帷帽内的脸有些僵硬,连滟熙此刻比较想将连澔给拉走。

    可是……

    “在下刚刚瞧这位姑娘未曾靠近,这又是如何看出端详的?”文人墨客神马的,最不缺的就是那不耻下问的儒士,此刻有了疑惑,自然是会提出问题寻求答案。RS 


第160回 六表妹,你吃了吗

    连滟熙脚步一顿,心里暗暗叫糟。

    “小女子不过是随口一说……”

    这可如何,那荷花是真是假,她哪里能看得出来?心下正是不知改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声音,暂时的解救了她。

    “六表妹?!”李曜面露惊喜的走了过来,看着眼前带着帷帽的女子,虽说容貌看不清,不过这声音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连滟熙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李曜,连忙福了福,说道:“表哥好。”

    李曜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她,惊喜之下,一时间却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这那那的半天,到最后居然只问了一句:“六表妹,你吃了吗?”

    “嗯?”连滟熙微楞了下,有些诧异的看向李曜,“我刚刚从女学那儿过来。”

    李曜双眼一亮,笑容满面的说道:“要不我请你去饕餮馆吃饭吧。”

    听到这话,连滟熙顿时不知所措了,话说以前只知道李曜是个书痴,可现在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似乎太少了。

    “花痴。”澔哥儿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又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拉着连滟熙的裙摆,撒娇道:“姐姐,姐姐,我们不是来看拍卖的吗?干嘛要吃饭啊。”

    连滟熙听了这话后,干嘛向李曜回以歉意的笑容,说道:“表哥你别介意,我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

    “连六娘,这位是你表哥啊。”穆黎绱走了过来,恍然大悟的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与你表哥一道吧,我这还有事。”甩掉包袱的机会不容易啊!

    李曜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说没问题。

    而连滟熙只来得及叫了句先生,那穆黎绱就走开了。

    这算什么事?

    心中暗暗哀叹,却也没旁的法子,只随着李曜去了他所在的包间。

    有佳人来此,又是自己心中喜欢的,李曜如何能不开心?当下便派了小厮去泡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亲自为连滟熙斟茶,另外还专门让小厮与上云斋买新出的糕点。

    这样的对待,甭管别人如何说,反正连滟熙心中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但推拒无用,只能笑纳。

    也许是佳人的光芒太过璀璨,一直到面前的糕点少了一半的时候,李曜才注意到有那么个小孩。

    “这位便是小表弟吧?听闻前儿病好了?当真是一大幸事啊。”李曜笑呵呵的感慨说道,这连家四少爷不小心落水后从痴傻变正常的消息,那可是传的整个上京都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如此关系连滟熙动态的李曜,又如何会不知?

    “澔哥儿,叫表哥。”连滟熙拉了拉澔哥儿的说,说道。

    连澔满足的摸了摸吃的鼓鼓的肚子,笑咯咯的说:“表哥好。”

    李曜微微颌首,夸奖了两句,就继续喝连滟熙说话了。“原来表妹也喜欢这般的雅事?今儿若是看上什么,表哥定然为你买单。”

    “多谢表哥,滟熙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的,并不曾有什么想买的。”连滟熙今儿是来送作品的,顺带着也是来看看那东西能卖到什么价钱,至于其他,这可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连滟熙在这儿与李曜一起欢欢乐乐聊天吃点心,那么赵梓昕却是等的望眼欲穿。

    灵丹、妙药这两小厮此刻也都回来了。一个说在外面瞧见了连六姑娘的马车,一个却说在麒麟阁内未曾瞧见六姑娘的身影。

    这两个答案让赵梓昕的心里十分的郁闷。

    这是来了,还是没来?

    “不行,我要亲自去瞧瞧。”今儿来就是为了连滟熙,可这都那么久了,却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他这心里,哪里能够安神?

    “爷,世子爷~这等下拍卖会还要由您主持呢。”灵丹连忙上前一步劝道,“寻六姑娘的事情,由奴才做就行了。”

    “你都寻了那么久了,人呢?!”赵梓昕不悦的说道,然而脚步却已经停下了,宁王已经将这麒麟阁交在了自己的手里,虽说心里诸多不屑,可该做的,却还是要做。这是他的责任。

    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此刻拍卖的时间即将到了,赵梓昕轻轻叹气,只能径直走出房间,前去主持。

    对于连滟熙来说,拍卖会展示了什么,别人出价多少,这个还真是无所谓的事情。索性她一样都不会买,至多就是赚个眼福,旁的自然不会去多看。

    然李曜就不同了,他有心想要选一样送给连滟熙,可无奈自己囊中羞涩,心中甚是苦恼。早知今儿会遇见六表妹,那套绝版书就不买了!

    连澔这会子已经开始打哈欠了,这边的拍卖会和在莫城时候看大的大差不差嘛,虽然今儿拍卖的那套玻璃种的簪子不错,可无奈小滟滟是绝对不会花钱买的啊。

    他无聊的转头看向李曜,却见他好似因什么而苦闷,当下就好奇的问道:“表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连滟熙听到连澔发问,也转过头了,恰好也看见了李曜的表情确实有些不自然,当下就投向了担忧的表情。

    这个担忧的表情虽然极淡,可却一下子就入了李曜的心里。

    他觉得自己确确实实是中了一种叫连滟熙的毒,明明只见过几次,可在他心中,却好像是上辈子就喜爱上了一般,那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印刻在了脑中、心里。

    “六表妹……”李曜忍不住的轻呼,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张纯真美好中透着关切的脸庞。

    连滟熙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孩,瞧着他这态度,又想起了前世李曜对她的情意,自然是猜测到了几分。然而,两人这鼻子注定是无缘无份的,她也不想有过多纠葛。连忙轻轻咳了一声,只当做完全没看懂李曜那表情背后的意思,便赶忙说道:“表哥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去就医吧,莫要耽搁了自己。”

    这是在担心我吗?李曜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他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极其煞风景的声音,就这样的出现了……

    “大表哥,带我去吃点心吧。” 


第161回 对视

    连澔的一句话,带回了李曜的理智。他刚刚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此刻算是完完全全的咽下去了。当下只微笑着对连澔说了句好,就带着去了外面。

    而与此同时,连滟熙在房间内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李曜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那个表情,却是一再的告诫她,绝对不能多问!

    她不知道这一世,李曜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思,然而自己既然已经要和赵梓昕定亲,那么旁的,就绝对没有可能了。

    连滟熙素来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往日里,从来不敢去肖想什么,但是有些时候,事实却是让她都大吃一惊。

    还是不要多想了,垂下眼帘,耳边却是听着外面叫价的声音。隐约听着,今日主持这场拍卖的人的声音,却是极其的耳熟。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声音没有刚刚那般喧闹。

    莫非这样就结束了?

    房间的没被打开,连澔一脸〖兴〗奋的跑到连滟熙面前,惊喜的说道:“一千两!那个huā瓶,居然拍到了一千两!”赚了赚了!连澔此刻似乎已经看到一张写着一千两的银票,正欢欢喜喜的向自己这边飘来。

    “澔哥儿……”连滟熙抿唇,连澔自从正常以后,这性子果然是和古奇一样,那么的激动。

    “六表妹,莫非你喜欢huā瓶?”李曜不解的站在门口看向他们姐弟两,显然是没明白这有什么好〖兴〗奋激动的。

    连滟熙牵强笑了笑,只含糊的说自己比较喜欢漆器罢了。

    李曜心中默默记住了连滟熙的这个喜好。

    “哦,对啦,我看到世子哥哥了。”连澔说道。

    “世子爷今儿也来了?”连滟熙微微一愣,想起之前在宫里的那次算不上多愉快的见面,她还以为自己说不定在成亲前,都见不到他了呢。却不想,这又要见面了。

    李曜察觉到了连滟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心中记起那赵梓昕对连滟熙也是极其上心,而且说来认识的时间也比他长久,这心里的不安自然是有,可是此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为好。

    “世子爷瞧见你了吗?”连滟熙问道。

    连澔点头,嬉皮笑脸的说道:“我长的那么可爱,他怎么可能看不见。刚刚世子爷还说了呢,邀请咱们参加等会儿的斗诗会。”

    既然今儿来的大多为文人雅士,那么举办这样的活动,自然是比较受欢迎的。

    然而……

    “斗诗会?我又不会作诗,参加这活动干什么?”连滟熙微微蹙眉。

    “不过是图个热闹,六表妹若是不愿意,等会儿我向世子爷回了这事情,便是了。”李曜从善如流,心想连滟熙不去那儿,就见不到赵梓昕,说来也不算是件坏事。

    连滟熙虽然心里是不想去的,可此刻连澔却眨巴着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向自己,那个表情,似乎就在说,‘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这样的情况下,她想不去,也是不行的啊。

    当下无奈的叹口气,说道:“算了,索性我也没瞧过什么斗诗会,今儿也去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曜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便过去吧,省的到时候去迟了,没有位子。”说罢,三人便带着丫鬟小厮一块儿过去了。

    这斗诗会是在麒麟阁的二楼举行,与一楼的气派辉煌相比,这二楼看起来就格外的清新脱俗雅致超然了。

    浅青色的纱幔隔开一个个席位,所有的桌椅都围成了一群,这正中间的位置架了个高台,上面放着一张桌子,那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瞧着那架势,好似是会有人上去写字一般。

    连滟熙三人上来之后,眼尖的灵丹就跑了过来。

    “六姑娘,我们爷专门为您留了位置,您这边去。”

    连滟熙心中微感尴尬,不过好在有帷帽遮面,旁人是瞧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当下只福了福,道了句:“有劳了。”便跟着灵丹走了过去。

    没走一会儿,就来到了距离那台子最近的一个席位。

    而此刻的赵梓昕,恰好便已经做到了那里。

    他今日的心情可谓是变化多端,开始还只当连滟熙没来,却不想再灵丹询问了赶车的安瑞后,才知道是和她的老师一块儿过来,而待到他好不容易找到那位穆先生后,居然得知,连滟熙跑去和她的老什么表哥做一块了。

    赵梓昕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表哥是谁,待到仔细回顾后,却是想起了李曜这一号人物。

    当下,那本就有点儿焦虑的心情,转瞬间就变得不淡定了。

    那李曜不管怎么说,在上京也是个才子,长相又俊美,平日待人处事也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样的人,如何能让连滟熙接触?

    当下,心情复杂的赵梓昕赶忙寻了机会找到连澔,提起了这斗诗会的事情。他虽然知道连滟熙对于诗词歌赋之类不甚喜爱,但是想着那李曜对此却是极其在意,说不定自己这样一折腾,那李曜便会对她断了念想。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是极其敏锐的。赵梓昕虽然和李曜接触的时间不长,可就是觉得自己需要防备着这个人。尤其是此刻,坐在连滟熙身边的李曜,无论如何怎么瞧,都绝对是个值得在意的对象。

    瞧瞧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啊!

    连滟熙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赵梓昕的小心思,她将注意力放在那台子上,瞧着已经站上去拿起毛笔写字的人,饶有兴致的听那人在念自己写的诗。

    “滟熙,你可有兴趣上前一试?”赵梓昕微笑说道,语调温柔如流水,听着好生悦耳动听。

    李曜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看向赵梓昕,却敲好看见赵梓昕也在看自己。当下收起了眼神,回忆着赵梓昕眼眸中透露的警示,心中却是升起了隐隐的不悦与猜忌。

    而赵梓昕此刻亦是如此,心中猜忌这连滟熙和李曜的关系到底如何,一时间,却是越发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蹊跷。论理这李曜与连滟熙也没看过几面啊,可是,为何他会感觉隐隐不安?(未完待续 


第162回 画还是不画

    听了赵梓昕的询问,连滟熙摇了摇头,说道:“作诗什么的,我当真不会,这若是斗画,倒是可以参加一二。”

    李曜对于赵梓昕的了解实际上并不多,只知道这位世子爷生的俊美之外,还颇具将才。然而除此之外,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了。

    然而此刻,他却忍不住的好奇了。

    宁世子为何这般亲密的呼唤连滟熙的闺名?而且从刚刚的举动看来,连滟熙似乎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以见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是非同一般的。

    想到这下,李曜忍不住的沉下脸来……

    这斗诗会的现场说来当真是热闹的,一个个上来作诗念诗,若是有人觉得不好,便直接上来自己做一首,与之前那人的比较。

    这一来二去,还真是有几位公子做出了极佳的诗句。

    然而,没过多久,主持这诗会的司仪却是突然走上台子,拱手作揖向众人行礼,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各位公子,今年我们麒麟阁还增加了一项新的比试,哪位公子若是有兴致,可参加一二。”

    “什么比试?”麒麟阁一年一度的斗诗会虽然极其热闹,可年复一年的,这作诗的才子虽然大有人在,但是那些围观的群众里到底还是有人腻味了。

    那司仪向身后的两小厮示意一番,之间身后两人突然打开手中的宣纸,这两张纸上,分别写了两个字——斗画。

    斗画?!

    两字一出,这斗诗会瞬间喧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疑惑为何会有这样的比试。

    虽然说,这作画也确实是一项技能。但是大玥国素来崇尚诗文,而这绘画却不过是一项陶冶情操的技能。虽然这今年上京在诗画一块都极其兴盛,可在大部分人看来,这画,如何能放在这样的场合去比试?

    这不是胡闹吗?

    在一怔喧嚣过后,那司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诸位!且听在下一言。虽说这作画素来都只是一项玩乐,然而古人有云:画者,心也。画道,雅也。可见。画也是极其重要的。”

    在这样的时代,古人云自然是有道理,这一时间。刚刚还喧闹的场地肃然安静了。

    穆黎绱作为新画派的一员,往日里这样的场合自己也不过是打个酱油,而现在却出了比赛,如何能不激动,当下便站起身子。表示要比。

    虽说他不过是女学的一位先生,然而在上京也颇具名声。当下,旁的一些绘画爱好者也纷纷起来说要比试。

    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赵梓昕,你这是做什么?”

    不光是她惊讶,连澔和李曜也都惊讶的看向赵梓昕。

    麒麟阁是宁王的产业。这是上京众所周知的秘密,也谈不上什么遮掩。可是今日赵梓昕居然就这样直接的运用这个特权,将往年几位特别的斗诗会就改成了斗画?!这算什么事情?

    赵梓昕满不在意的耸耸肩。说道:“这斗诗会素来一成不变,也实在无趣,今儿加些事情,倒也多了几分乐趣。而且,今年那几位颇具才名的。也都参加了,旁的就算在作诗。想必也没什么新意,不若换个比法。你瞧,众人这不是挺喜爱的吗?”

    “胡闹。”李曜不悦的说道,“这也太过儿戏了!”

    赵梓昕挑挑眉,说道:“莫不是因为李公子还没来及上去斗诗,这心里不快?本世子如何儿戏,那是本世子的事情,与你何干?”

    这话说的好生挑衅,李曜心下愤然,想要说话反驳,然而他刚一开口,连滟熙却是抢在前头,说道:“这自然是胡闹!麒麟阁多年的规矩便是如此,你冒冒然改了,于你、于宁王府,都不是一件好事!”

    赵梓昕本来听连滟熙说话,还觉得这是关心他的表现,可最后却听到宁王府这个词,当下就沉了脸,道:“宁王府如何,与我何干!”

    他说的很是任性,若是旁人,恐怕定要说赵梓昕少年气盛幼稚可笑,然连滟熙却是缄默了。

    赵梓昕眼中对宁王府的恨意毫不掩饰,可以见得,这些年来他对宁王府所有的一切,都心生不满。她的脑海中,想起了两人在莲月庵见面的场景,一时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气氛瞬间冷却,赵梓昕紧紧抿唇,心中却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刚刚冲动了,有些后悔。可是,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连澔转了转眼珠,开口道:“姐姐,你不是说要参加这个比试的吗?赶紧上去啊。”

    连滟熙不解的看向连澔,这小子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连澔一幅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旁的却是啥都没说。

    虽然她不想去,然而这样的气氛实在不舒服,当下只硬着头皮点点头,站起了身子。她虽然生的瘦小,可在众人坐下的情况下,这突然站起来的状况也是比较突兀的。

    有女子站起来了?!

    不得不说,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女子显然更受关注!

    连滟熙缓步上前走到台上,从司仪的手中接了画笔,柔柔的做了个福礼,道了句谢,就走到桌案前,开始作画。

    前面几日的画她都看过了,大多与花草蝶鸟为主。

    微微闭着眼睛,想要回忆一些美好的景色。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却是立马有了变故。

    她看见了什么?

    前方不远处有个席位,一个面目寻常的男子眯着眼睛正与身旁的人说话,然而他身后,却是站在一个身穿青衣戏服,妆容精致的女子。若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青衣女鬼的身上,此刻正撒发着一股阴冷气息。惹得前方的两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好浓的怨气啊!

    那个女鬼,可不就是阮香芋?!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男子是谁?

    几个问题纷纷上了心头,她手执画笔,却顿了下来。

    滴答!

    一滴墨水顺着画笔缓缓低下,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渐渐的渲染开了,成了一片难看的墨迹。

    “这……姑娘,您这是画还是不画?” 


第163回 青衣舞

    那司仪见连滟熙顿住了,忍不住的道:“姑娘若是实在画不出,就且退下吧,莫要耽误了众人的时间。”

    “谁说我姐姐画不出来的!”连澔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双手叉腰,奶声奶气的说道。他本就生的粉雕玉砌,这段时日天天吃好吃的,这嘴巴都没停下来,那圆嘟嘟的小脸此刻更加圆润了。

    哪里来的小孩?

    这恐怕是现在众人都好奇的问题吧?

    连澔年纪尚幼还很矮小,这便的席位四周都是被纱幔遮着。这若是没有去注意,还真是看不清呢。

    此刻本还有人想要说话,可却恰好看见那小童的位子上,坐着的居然是赵梓昕和李曜。

    这两位少年公子本就生的俊美如玉,一个儒雅一个傲然,两人坐在一块,瞧着还真是有几分养眼。一时间,竟是让这儿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客都给看痴了。

    世子爷……

    今日和兄长一同前来的孟佳瑶有些痴迷的看向那个傲然俊逸的男子,心中只觉得好似百花盛开一般的美好。今日能够见到世子爷,当真是一大幸事啊!

    如此想着,孟佳瑶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要奔出胸膛一般。

    “妹妹,你怎么了?”孟洋疑惑的看着缄默不语的孟佳瑶,问道。

    孟佳瑶收回激动的眼神,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站在台子上的小女子,道:“大哥,你知道此刻站在台上的人,是谁吗?”

    孟洋眯着眼睛看向前面,瞧着那瘦小的样子,撇撇嘴,说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她是谁,作甚?”

    “这个女子,便是连家的六姑娘,闺名唤滟熙。”孟佳瑶小声说道,然而投向连滟熙的目光却是渐渐变得怨毒。这个女人当真是命硬啊!居然还活着!

    听到这名字,孟洋想起来了:“那位便是今儿才入荣欣侯族谱的那个连六娘?听闻她母亲是方氏?说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方家前几代可是出了好几个美人的。”

    孟佳瑶微微抿唇,有些不屑的说道:“若是说莫要,这连六娘确实不差。”她想着那个小女子娇滴滴的样子。不得不说,连滟熙生的是极好,再过两年。必然是美的。

    孟洋对于小萝卜头是没有兴趣的,然此刻听素来眼光甚高的孟佳瑶居然这般说这连六娘,一时间,心里还真是痒痒的想要摘掉那帷帽看一看。

    这方孟家两兄妹正小声嘀咕着,台上的连滟熙却还在因为阮香芋的事情。心有不安。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还没完!

    “姑娘?”司仪见连滟熙还未落笔,众人也因此而议论纷纷,“姑娘到底是画,还是不画?”

    敛眉低垂。帷帽之下的稚嫩面容上,此刻却是生出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肃然。

    她当真是有些担心了!

    “画,自然是要做的。”连滟熙软软糯糯的说道。语调轻盈可人,与她脸上的凝重截然相反。

    这个画,或许能说明一些什么!

    如此想着,她抬头再次看向阮香芋,深深呼吸。手执画笔,就顺着那一滴墨迹。快速的开始作画。

    她的画法极其洒脱,精练几笔便勾勒出人物的神态,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那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正在甩着水袖的青衣。那青衣仪态轻盈婀娜,姿态唯美,水袖在宣纸上飘到,竟好像转瞬间就会抛出来一般。

    原本还没当一回事的司仪此刻看到这一笔,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那张画。

    真是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小女子画的,只不过……

    画中青衣容貌虽然绝美动人,可是那表情之中怎么竟是透着一股子凄凉悲哀?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的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刚刚的墨迹已经被处理为那青衣乌色墨发中的一部分,看起来既不突兀也不奇怪,反而就好像故意画上去的一般。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连滟熙这画,便好了。

    看着已经画好的青衣女子,连滟熙又忍不住的抬头看向那阮香芋,确定画的比较相像后,沉吟之间,却是再次起笔在画的一旁附了一段诗句: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薄上名不标。

    她记得,这是阮香芋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念的一段唱曲,此刻写下,也不过是心有所感。另外的,就是想用这幅画,压下那浓重的几乎要笼罩整个房间的怨气。

    放下画笔,连滟熙福了福,道:“小女子画完了。此画名为【青衣舞】。”

    那司仪顿了一下,脚步僵硬的走到画前,忍不住的点头赞许道:“此画实乃佳作!”当下,就又说道:“各位公子,想来今日这斗画夺得魁首的,就当数这位……不知姑娘的名讳可否相告?”

    本已经坐到位子上的连滟熙,站起身子福了福,道:“小女子姓连,府中排名第六。”

    “连姑娘!”

    “喂!那画既然这般好,怎么也不拿起让我们瞧瞧的?!”孟洋突然站了起来,高声问道。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迎合。

    带着帷帽的孟佳瑶冷冷一笑,心中却是对那司仪多出了几分不屑,不就是荣欣侯府的姑娘?这做戏也做的太假了吧!

    她往日里听连潆熙说了好些有关连滟熙的话,虽然知道她会画画,可也不过尔尔。更何况今日比试之中,还有女学的先生穆黎绱?!

    这样的情况下,显然就是作假嘛!

    实际上,不光是连滟熙如此想,旁的人也是这般。

    你说自己比那正儿八经的画师要差,也就算了。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难不成就力压群雄了?这不科学啊!

    那司仪多年在此担当斗诗会的裁判,虽说家世不如何给力,可是那才情也是极好的。眼力见也是高的很,哪里有人质疑过他的看法?!

    当下就冷哼说道:“孟公子若是不信,自己看就是了。想来,只要是懂画之人,都会同意老夫的看法。”

    “我又不是画师,如何懂这些,既然如此,那边让穆先生去看看吧。”孟洋不过是起哄,哪里真懂?有看画的时间,他可是宁愿看美人的啊。 


第164回 甚佳

    孟洋虽然不懂画,然而他说的也不算错。这儿到底是坐着行家,若是那些人看着也如此看法,众人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赵梓昕听着众人的不满,心中有些后悔。本来不过是想要连滟熙开心一下。可现在却遭到了众人的质疑。

    他看向连滟熙,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顿住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对连滟熙有些自信?他也是听闻过她的绘画颇佳。

    连滟熙其实本人是无所谓的,画的好与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她无名氏这个身份下的漆画能够卖得好,旁的自然无需担忧。

    李曜却是有些不安,关切的看向连滟熙,说道:“六表妹,当真没事?”

    连澔不满的看向他,说道:“你莫不是对我姐姐一点儿信心都没有?我告诉你,她画的好得很!”连滟熙的绘画大部分都是他教的,他这样的一个绘画天才教出来的学生,如何能不好?

    连滟熙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向李曜道歉古奇的唐突。

    赵梓昕想着既然连澔那么有自信,连滟熙瞧着也好似没什么不安,想来定是胸有成足,当下就开口朗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满,那就请穆先生上前一开吧。”

    他的话一出,这原来的议论算是少了许多,众人这才看向赵梓昕,心中对于那位连姑娘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这其中,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是会知道宁世子爷和连家的姑娘关系非凡,而对于那些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却是怀着一股暧昧的情绪,看向那个席位。

    那台上的司仪听少主都这样说了,当下也没有犹豫,立马向穆黎绱发出邀请。

    那穆黎绱是知道连滟熙绘画实力的,虽说有些手法和自己不太一样,但说去来,那般小的年岁画出那样的水平,当真是不见得的。因此往日里在女学对她就颇为赞赏。此刻宁世子既然是请他去看,那么他自然不会推辞。当下就站起身子向台前走去。

    案几上的画墨还未干,这也是为何那司仪不愿拿起的原因,总觉得这话不错,若是拿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这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穆黎绱看向那画,当下就诧异的看向连滟熙。随后又再度盯着这画,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然而最终还是肯定的点头,说道:“此画,甚佳。”

    若是说,刚刚司仪的话引得众人骚动话,那么现在这一句,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了。

    这是什么话?!穆先生居然也在夸奖?莫不是,当真不错?!

    刚刚的一些不信服。此刻却是多多少少的变成了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画?

    穆黎绱亲亲抚摸那纸张,确认干透了之后,就对着一旁的司仪说道:“将这画拿起让众人瞧瞧吧。”这画是自己学生画的,不得不说,他这心里面当真是多出了一些骄傲。

    而与此同时,台下却有一个女子,气恼嫉妒的一个劲的绞帕子。

    她不服!

    那个死丫头,为何会让众人都这般的护着她?

    孟佳瑶只觉得心中的那口怒火无处释放,只恨不得将眼前的那个叫连滟熙的小女子给碎尸万段。

    “妹妹,那连六娘和宁王世子,是什么关系?”孟洋察觉到了一些不自然,心中好奇的问道。

    孟佳瑶心中只觉酸的冒泡,又想着那日自己明明是将这小丫头给推入水中,可后来却不知为何居然被赵梓昕给救上来了。虽然不知道两人后来的结果如何。但是……总觉得那之后,荣欣侯府和宁王府似乎多了一些交际。然而,她毕竟是闺中女子,好些事情也不如何清楚,当下只能愤恨的咬牙切齿的说道:“连家似乎在莫城的时候,就与宁王世子有些交情。听闻,连大公子与宁王世子关系颇好。”

    这也就是为何她会那般与连潆熙接触的原因,她以前也是听闻连大公子颇具才名,在莫城可算是个有名声的才子,后来见到本人后,又觉得连大公子是一表人才。后来又听闻这连大公子居然和宁王世子有些交情,当下她这心里对于连潆熙就颇为上心。

    只可惜,这事态的发展却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许多。

    赵梓昕到底为何会对连滟熙青睐有加?!

    孟佳瑶对于这个问题,当真是极其不清楚的。只可惜,她绝对不会想到,当初连渝和赵梓昕接触一二后,那赵梓昕就觉得此人太过浮夸,不愿与之深交,只不过是心中挂念了连滟熙,虽说不是情爱,但总归是对这个小女子颇为关注,因此才继续和连渝有些泛泛之交,也算是没有自己与连府的关系断掉。

    “妹妹,我看咱们就别说了吧,小小一个连家姑娘,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因此了得罪世子爷,这个罪名,我可当代不起啊。”这孟洋在美色之中十分胡来,可在这样的事情上,却是十分清楚的。

    孟佳瑶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担心自己表现的太过尖锐,让赵梓昕心生不满,当下也只能撇撇嘴,什么都不说。

    这个时候,屋内的众人已经在认真看画了。这凡是懂行的,自然能看出此画却是不错。

    那青衣可谓是画的惟妙惟肖,那水袖舞的就好似就将要抛出画纸一般。若不是他们亲眼看着是那姑娘亲笔而画之,估摸着还倒是她是在戏园子里照着一个青衣名角画的呢。

    此时,不光是众人都惊讶了,哪怕是赵梓昕和李曜,此刻也都是惊讶不已。

    原来,连滟熙居然画的如此之好?!

    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居然还有这样的实力?

    这倒不是小看的问题,只不过是两人以前还从未想过连滟熙在绘画一块,居然有如此造诣。

    然而,在众人的夸耀之下,连滟熙却是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她和连澔相对一视,都是满满的凝重。

    此时此刻,阮香芋就站在那幅画的正对面,神色忧伤的看向画里的人,嘴中却是在唱着梁祝中的段子。那语调凄哀婉转,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RS 


第165回 鬼气缠身

    “姐姐,怎么办?”连澔叹了口气,这若是没看见也就算了,此刻既然看见了阮香芋,他们哪里还能不管?

    连滟熙心中也是哀叹不已,她悠悠说道:“你且想法子吧。”她的意思是让连澔想个法子,让阮香芋到自己这边来,毕竟只有这样,有些事情她才能去悄悄询问。

    他们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然而赵梓昕和李曜却是听到了,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们,两人却是都没有言语。那说的话没头没脑的,他们还真是听不懂啊。

    不过,他们听不懂,连澔和连滟熙好多年的默契,这些自然是懂的。

    “额,好吧。”当下连澔点点头,就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到阮香芋旁边,他抬眼看向阮香芋,待到她也看向自己的时候,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画,惊讶的咦了一声,问道:“怪了,这画中人怎么瞧着像是兰亭阁的名角?”

    这话说的有些突兀,然而连澔是小孩子,语调又是奶声奶气的,带着无尽的天真,此刻自然是无人会去纠结这些问题。只在听到那个问题后,纷纷去仔细看那画。

    果不其然,那画中人还真是有几分像前儿意外身亡的阮香芋。

    这时候,不光是众人看出来了,那孟洋也是看出来了。

    阮香芋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是相当清楚啊!当下只觉得后脊寒凉一片,浑身也跟着发抖了、

    倘若,他能看见,就会发现自己的面前距离咫尺之间,那阮香芋满是血淋淋伤痕的脸颊,就正正的对着自己,与此同时还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怨气。

    当真不想继续看了,连澔无奈的抚摸额头,瞧着那边正在滴血的女鬼脸,说实话,此刻已经和画上的那个翩翩起舞的青衣,形成很大对比了啊。

    哎,这女孩子还是应该像连滟熙那样,才算是可爱啊。不过,他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任由那阮香芋做个孤魂野鬼,自己也是过来鬼,那四处漂泊的感觉,虽然是领略了大好河山,可心里面,还是有很多孤寂的。连澔甚至都在想,倘若当年没有认识连滟熙,那么自己会不会已经魂飞魄散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连澔认为自己对于阮香芋,那是绝对不能不管不问的,当下就走到孟洋旁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大姐姐,你为何会来这里?”

    阮香芋听到连澔的发问,身子一震。滴血的脸瞬间转变为了画中的美好。

    她眼中噙着泪水,虽然妆容皎好,可却遮掩不住那股子里的悲伤。

    “若不是他,我也不会与孟大哥阴阳相隔。奴家的心中,实在恨煞了这人。”阮香芋悲哀的说道。

    连澔听了眉头微蹙,看向那孟洋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愤怒。他其实是一早就知道阮香芋的死和孟德生的这个远房亲戚孟洋有些关系。然而那时候他只觉得阮香芋既然知道了孟德生的心思,想来也就该知足的归去了。

    却不想这女鬼知道后,心中对于孟洋的怨恨越发承重,这几个月过去,那女鬼身周的怨气可谓是越来越重了。

    再看孟洋,此刻他面色发白唇色发乌,可不就是被鬼气缠身的样子?倘若再过个几月,这阮香芋会化作厉鬼不说,这孟洋的身子估摸着也要被那十足的怨念鬼气给缠的要死于非命了。

    虽说,这孟洋确实不是东西。也许是死有余辜,可是,却也不应该是被鬼缠身这样的死法。

    在连澔看来,应该让众人知道孟洋的罪恶嘴脸,才算是解恨。

    不过这时候,在连澔发问之后,此刻,却是叫人以为他是在问孟佳瑶。

    面对这个连澔,孟佳瑶听着那问题,却以为是连滟熙问的,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那一日的落水,她自然知道自己也是差点儿将这小鬼头给弄死。虽然后来因为他们两人的福大命大让孟佳瑶好一阵的恼怒,可是,她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应该是没什么的吧?

    她有些心虚的看向连澔,好半响才古奇勇气问道:“连家小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澔在后来的询查之中,已经知道那日推他们落水的人就是孟佳瑶。

    此刻听见这女人的询问,只觉得是别有居心。又想着这孟洋害的阮香芋死于非命,这孟佳瑶又是推他们落水的真凶,当下就冷哼一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咯噔,孟佳瑶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不安在一点点的向上蔓延。

    倘若以前,她还会心存侥幸的话。那么现在连澔的这句话,就好似在证明什么一般。

    莫不是……那一天,有人看见了什么?又或者,连滟熙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浑身渐渐传来一阵阵凉意,若不是带着帷帽,想必现在所有人都能瞧见那苍白中带着惊慌失措的面容。

    不光是孟佳瑶了,孟洋听到这句话后,也忍不住的感到了不自在。

    阮香芋的死亡原因,他不是不知道。

    然而,他却觉得那戏子不过是个玩物,死了也就是死了。若不是后来听闻孟德生在知道那戏子死后,悲伤的差点儿丢了半条命。他还是真绝对不会当做一回事。然而,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小鬼头没头没脑说的话,却是让他极其不安了。

    “咳,这谁家的小孩,怎么让他跑到这里来了。”孟洋扯着嗓子问道。

    碧月这时候就站在连澔不远处守着,虽然想要上前,可是小少爷一早就叮嘱过她,不准多事,当下就犹豫不决的转头看向连滟熙。

    连滟熙眉头微蹙,看向那边的情况,只见阮香芋身周的怨气越发凝重浑浊,压得直教人喘不过气。她站起身子,信步向那边走去。

    赵梓昕和李曜见她过去了,两人也都站了起来,跟在其身后。

    赵梓昕面色凝重的看向孟家的两兄妹,心中却是想起了那日连滟熙和连澔落水的事情。莫不是,当真和自己查到的结果一样,与那个孟姑娘,当真是有些关系的?RS 


第166回 兵不厌诈

    连滟熙信步走去,在孟洋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孟公子好。”

    孟佳瑶眼瞧着赵梓昕和李曜过来了,虽然心中慌乱,可还是不忘规矩的起身行礼,道了句好。

    这个时候,众人的视线已经从那画转移到了他们几人的身上。

    人们都在好奇,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连澔见连滟熙过来了,当下就投了个无奈的表情。

    连滟熙微微颌首,知道这样的环境,实在不是劝阮香芋归去的最佳时机,当下就对着孟洋和孟佳瑶说道:“孟公子,小女子瞧您面色不佳,莫不是这些日子……”

    “你闭嘴!胡说什么呢!”孟佳瑶心里慌乱,大声制止。

    她的声音真的极大,一下子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边。

    赵梓昕眉头蹙起,对于这孟氏女又生出了很多的不满,虽然那日的事情不能完全肯定,可是他对于这个女孩,可以说是绝对喜欢不起的了。

    连滟熙抿了抿唇,自然也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她微微昂头,道:“孟姐姐好,咦,今日怎么没穿那件鹅黄色的裙衫?”

    “啪!”孟佳瑶只觉得身子一晃,面前的茶盅被她不小心给碰落在地。

    这似乎,已经在说明什么了。

    孟佳瑶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你说什么鹅黄?我可从来没有过那个颜色的衣服。”

    听了这话,赵梓昕得到面色也凝重起来。

    鹅黄色?

    孟洋不解其中真意,问道:“咦?你不是最喜欢这个色的……”

    “哥哥!”孟佳瑶慌乱的打断了他的话,一时半会,旁的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心中一个念头,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居然知道!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的看向赵梓昕,却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居然是以一种极其厌恶憎恨的表情看向自己。当下这心里,又是凉了半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

    连滟熙唇角上扬,心中却是有一种无奈的果然如此。

    虽然是没想到,可是既然是她,那么接下来的缘由寻找起来,想必就容易了吧。

    “孟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兵不厌诈?”连滟熙慢吞吞的问道,语调轻柔甜糯,是属于她这个年岁特有的娇嫩温柔。

    然而,这在孟佳瑶的耳朵里,却好似无数把利刃,一下下的向自己飞来,划过胸膛,刺入心口。

    “你……你居然。”居然使诈?!她慌乱的抬头,忍不住的看向赵梓昕,不自觉的说道:“世子爷,您莫要听信这丫头的话!连滟熙,你为何这般胡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虽然是想要解决阮香芋的事情,可是此刻能够明确的证明这件事情也算是不错,“孟姐姐以后自当是小心了,别人不都说吗?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意外啊,可是常常都会发生的啊!”

    说完这一席话,连滟熙拉着连澔就往外面走来。倒是惹得身后的两位和旁边围观的众人,诧异的说不出话。

    那小姑娘说话明明是轻轻软软的呀?可是那语调口气,怎么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势呢?

    走出麒麟阁,连滟熙的那股子气势才算是完全消散。

    她扭头看向连澔身边的阮香芋,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跟出来的赵梓昕和李曜之后,止住了话语,只示意连澔,让他去问。

    连澔点头表示明白了,当下就拉着碧月说自己要小解。

    “你且带着澔哥儿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是姑娘。”

    碧月拉着连澔走了,这方赵梓昕却是直接对连滟熙说道:“滟熙,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世子,这般恐怕不合规矩吧?”李曜突然开口,眉头蹙起,什么借一步说话?这连滟熙虽然年纪,可是也不能这般随意啊?

    赵梓昕是觉得连滟熙迟早是自己的妻子,因此说话行事,自然随意了几分。而李曜心中存着心思,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的。

    而连滟熙虽然不愿意与赵梓昕单独说话,可是想着他可能要问的是孟佳瑶的事情,寻思着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是不要让李曜知道为好,毕竟在赵梓昕救自己这一块,于她来说,确确实实是伤了名节。

    当下也就不扭捏犹豫,直接对李曜福了福,笑着说道:“多谢表哥关心,只不过这事有些特殊,实在不便……”

    这话已经说的够直白了,李曜虽然心中不想,可听连滟熙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什么不得已,当下也就点点头,向一边退了几步,确定是能看见两人行事,却是听不见话的位置顿了下来。

    赵梓昕虽然希望李曜消失在自己面前,可是他这时候也没工夫多加理会这些,当下就着急的对连滟熙说道:“你那日看清楚了,是孟佳瑶?”

    “我也不十分确定,只不过前几日听我四姐姐说孟佳瑶十分喜爱穿鹅黄色的衣服,又听闻那日她也入宫了。心下怀疑,所以才多嘴问的。”连滟熙解释道,这下子,也算是让赵梓昕明白为何连澔会跑到孟家兄妹面前了。

    “其实这事情……我一查到了一些眉目,只不过我心中实在不解,那位孟姑娘与你,平日里有什么样的纠纷?居然会狠毒至此?”

    这个问题,也是连滟熙想要知道的。

    然而,今日连滟熙的举动,却是已经在说明一些问题了。

    她抬起帷帽,露出姣好的面容,一双杏眼带着闪烁的光芒看向赵梓昕,她盯着那张就算是女子估摸着也会嫉妒三分的俊美面容,君子如玉,估摸着也是这样了。怪不得那孟家姑娘会……

    过了半响,她才悠悠说道:“孟姑娘为何如此,想来与世子爷是脱不了关系的。”

    “啊?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赵梓昕还在为连滟熙的举动有些纳闷,此刻说出的这番话,却是更加让他不解了。

    连滟熙淡淡一笑,垂下帷帽,意味深长的说道:“自然是有关系的,只不过,世子爷不知,也没什么坏处,以后,也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RS 


第167回 一霎的犹豫

    连滟熙的这番话让赵梓昕有些困惑。

    “为何我不知道为好?”他不解的问道,心中总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以理解。

    连滟熙道:“因为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如何知道的,也无法告诉你,我为何会这样肯定。”

    无法肯定,无法确定。

    这样的情况下,连滟熙觉得赵梓昕最好还是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好。

    赵梓昕深深呼吸,说实话,对于连滟熙的这个想法,他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满,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你确定,那么我就无条件相信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相信你的。而且,我只会相信你。”

    他紧紧盯着连滟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意思,都展现出来。

    连滟熙愣了一愣,缄默半刻,却是缓缓说道:“世子爷,你可知晓,女子之间的嫉妒,最是害人?”

    嫉妒?赵梓昕眉头蹙起,面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连滟熙的话虽然颇具暗示,他的心中也已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

    难道……

    莫非……

    “你的意思是,这是因为我,你才……”赵梓昕恍然大悟,却是无法理解的看向连滟熙,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你想一想,就可以解决的,他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孟家姑娘,我也是第一天才见过啊。”

    这话一出,却是让连滟熙愣住了。她歪了歪脑袋,意味深长的看向赵梓昕。

    “你们是见过几面的。”她肯定的说,“至于是不是因为你,这个我也是不知道的,只能说,或许有这个可能罢了。”

    她的语调轻缓婉转,淡淡然然的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然而,这番话落在赵梓昕的心里,却是完全的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理,才算是好?

    “世子爷,所以我刚刚一早就说了,最好不要知道。说来说去,这到底是我和孟姑娘的事情,与你无关。”女人之间的战争,不管开始是如何的,但是连滟熙却不打算放过这个女人。尤其是在已经知道会威胁到生命的情况下!

    话到这个地步,赵梓昕自然也不好说其他。

    只能缓缓点头,表示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容我再去查查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赵梓昕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解决问题。他之所以想娶连滟熙,其主要目的就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他。而现在的情况,连滟熙却是因他而受到危险。

    这样的情况,是他绝对不能容忍,也不可能允许的。

    所以说,不管如何,他都要寻找到真相。

    “滟熙,不管如何,请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对我的话,就没有怀疑吗?”连滟熙反问道,“也许,我是胡说,也许我这样说,只是为了除掉一个隐患。”这话可以说是相当的尖锐。

    真的会是这样吗?

    赵梓昕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应该相信。

    可是实际上呢?

    他犹豫了,迟疑了。

    透过帷帽,连滟熙感受到了这股犹豫,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犹豫和失望。然后,就是满满的苦涩。

    既然自己不能确定未来,又何必这样做呢……

    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那股子失落的情绪,却是如何都这样不住。

    她差一点儿,就要动心了啊!

    连滟熙虽然一直在回避,可是此时此刻,却是深刻的感受到了内心的那股子犹豫不决的痛苦。这是不应该的,她不是一早就决定,不要对任何人,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感情吗?

    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作为一个十四岁就会死去的女子,她不应该这个样子!

    两人在这个时候,都沉默了。

    赵梓昕不相信连滟熙是那种充满心机的女子,可是,却又觉得那孟家姑娘对自己心生爱慕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如何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应该,也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连滟熙又为何这样说呢?

    难不成,这是欲擒故纵?

    赵梓昕虽然不近女色,可是他的心中对于很多事,却是了解的非常透彻。尤其是年幼之时看到父王和母妃的感情后,他的心里,越发的了解女子之间的嫉妒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他却无法相信,这个可怕的人,居然会是连滟熙。

    如果不是连滟熙……

    那么就应该是孟家姑娘了!

    真是可笑啊,赵梓昕苦笑,看向连滟熙,说道:“实不相瞒,我连那孟家姑娘的名讳都不知晓,至于长相,也不清楚。”就算以前见过,估摸着也是戴着帷帽,那样的情况若是能记住,才有鬼呢。“不过,滟熙你既然这样时候,那么,我还是决定相信你!”

    连滟熙心中微微一怔,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然而,之后的一瞬间,她却又是想到赵梓昕的犹豫。

    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失落,连滟熙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何样的想法,只有一点,是清楚的。

    那就是她失望了!而且也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她只要在活着的时候,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连滟熙暗暗下定决心,所以对于赵梓昕的回答也只当做没有听见。

    她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可能,她都不会敞开心扉。

    只这样,就可以了。

    连滟熙虽然是失望了,可是也非常清楚,赵梓昕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只是,于她而言,还不够!连滟熙知道是自己太过贪心,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或许,这样的任性是个错误。

    然而连滟熙确确实实就是无可奈何。只能用理智来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不让旁人看见,不让跑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在两人几乎是陷入僵局的时候,连澔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嘴里也在呼唤着连滟熙:“小滟滟!不好了!不好了!要出事了!”

    连滟熙和赵梓昕已经李曜纷纷看过去,却见连澔面色煞白的跑了过来,身后的碧月一路跟着,一个劲的叫唤着:“小少爷,您小心些!”

    而与旁人不同的一点,就是此时此刻,在连滟熙的眼中,连澔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阮香芋。

    这时候的阮香芋已经失去了美好,她浑身充满煞气,那阴郁的气息压迫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她的脸此刻也是极度恐怖的。

    充满了狰狞和恐怖,七窍流血已经不足以表述这种恐怖了。

    那精美的妆容此刻像是瓷片一般一片片的碎裂下来,而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却是一股浓烈的怨念之气。

    “天啊。”连滟熙你囔囔自语,她看到的,不光光是如此,那麒麟阁的上空,都被一股不祥的气息所笼罩。

    再这样下去……

    麒麟阁的勃勃生机会消失的!

    “小滟滟,救救她吧。”连澔此刻已经忘记自己是人了,他着急的叫道,“在这样下去,我们也会被吞噬的!”

    连滟熙面色煞白,这一点,她如何会不知道?!

    那是鬼气啊!

    “你不要慌张,赶紧上车!”连滟熙上前两步抱住连澔,又转头对赵梓昕说道:“世子爷,你快点将麒麟阁的人都给带出来!这里,马上要出事了!”

    鬼气已经开始腐蚀这个房子了。越来越浓烈,那股气息臭的几欲作呕。

    连澔干呕两声,说道:“不行了,臭死了!”

    通灵之人与旁的自然不同,除了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外,触觉嗅觉也是极其敏感的,别的不说,最起码是比这里的人要好很多。

    连滟熙不自觉的捂上鼻子,那股味道,她也是受不了的。

    她将澔哥儿抱上了马车,也不忘和赵梓昕和李曜说这个让他们离开的事情。

    “世子爷,您若是信我,就听我的!”她着急的说道,那阮香芋的鬼气太可怕了,以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腐蚀程度,正在侵蚀着这个地方!

    阮香芋这时候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孟洋!

    而此时此刻,孟洋恰恰就是在这里!所以,为了杀死这个男人,她已经顾及不到其他了。

    连滟熙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内,阮香芋的怨念之气居然会沉重到这个地步。

    这是她绝对没有预料到的,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当下也估计不到这些,赶紧拉着自己的人入了马车,向一边移动。

    而这个时候,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突然的话语可以说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也不理解连滟熙为何会这样说。

    然而那最后一句话,却好似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几乎是不假思索,当下就派了身边的灵丹妙药去做连滟熙要去的事情。然后,不管不顾的也跟着上了那辆马车。

    这时候,连滟熙也估计不到这些,甚至还打开车门叫李曜也上车。

    “表哥,你也赶紧上来,这里危险!”

    李曜虽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连滟熙的声音对于他来说也是如魔咒一般,一旦说出,他就是不管不顾的也上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赵梓昕不解的问道。

    此刻麒麟阁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连滟熙这时候透过车帘,却是紧紧盯着外面的情况。

    “如果,我说你的麒麟阁在不久的将来,会毁灭,你相信不相信。”连滟熙突然问道,面色凝重语调严肃。

    这是赵梓昕从来没有面对过的连滟熙,他愣住了。他不解。他不懂得连滟熙的意思。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听连滟熙的话。

    可是,既然听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个为什么。

    李曜眉头蹙起,抢在赵梓昕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六表妹,你为何会这样说?”

    “因为……”

    “不能说!”连澔突然开口,他稚嫩的小脸此刻煞白一片,双眼紧紧盯着外面。“没有理由,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不相信。小滟滟如何做,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权利询问!”

    他的这番话说的是又快又急,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

    一时间,车内的人都顿住了。

    赵梓昕疑惑的看向连滟熙和连澔。

    如果不是以前见过连澔,甚至自己也参与了救出连澔,已经后来眼睁睁看着连澔康复的事实。

    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滟熙,你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然感到极其的沉重,赵梓昕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不过有一点很清楚。

    那就是连滟熙是有事情瞒着他的,而且,从现在看来,也绝对是没有准备告诉的可能。

    连滟熙缓慢的摇头,刚刚的那种紧张情绪在此刻却是化作了冷静。

    她缓缓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为什么?!”

    “赵梓昕,宁世子!你管的太多了。”连澔站到连滟熙身前,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幼小,可是在心中却是将连滟熙看做亲妹妹一般的疼爱,“你没有权利在这里质问连滟熙。”

    “我只是想要知道原因。”赵梓昕深深呼吸,语重心长的说道,说实话,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是想要知道原因而已,难道这样就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懂,也不理解,甚至都不知道连滟熙为何会这样做。

    只是想要知道理由,这个要求其实真的不是非常过分。

    只不过,连滟熙做不到!

    她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这是我绝对不能告诉你的,至少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在我没有完全相信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连滟熙心中默默想着,眼睛却是依旧透过半开的车帘看着外面的麒麟阁。

    危险,正在靠近,很快很快很快。

    那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你们若是不相信连滟熙,这个也没关系,只要睁大眼睛,看着外面就好了!”RS 


第168回 坍塌

    连澔的激动在众人看来,那绝对是不合时宜,也是不正常的表现,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旁人却是无从去顾及什么了。

    赵梓昕和李曜都是一头雾水,他们显然是无从理解这对姐弟的心思的。

    连澔与连滟熙对视一眼,最终都是无奈的摇摇头。

    麒麟阁……

    没有希望了!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霎那,眼前的麒麟阁就好似遭受震动一般,又好似本身就是用沙子做的一般。

    此刻,若是人们都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那诡异的怨气就好似一根根黑色的锁链,紧紧的拉扯着麒麟阁,带着一股绝对要会面的意念,正在努力的实行着这件事情。

    “不要!”连滟熙不自觉的叫出声来。

    可是那黑色锁链的根源却是化作两条黑色的水袖,在空中舞动,一次次的拉扯,一次的毁灭。

    那曾经精致的美丽面容此刻狰狞的让人惊恐万分。

    连滟熙紧紧的捂住嘴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至于因为惊讶恐惧而尖叫出声。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为何阮香芋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连滟熙是真的不懂了,她一点儿也不理解,甚至都没有想到。

    在她看来,阮香芋是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她好似蒲草一般脆弱,可是,此刻就是这个生前柔弱至此的女子,却是在死后因为无穷无尽的怨念,而变成了现在这样恐怖的样子。

    那曾经承载着种种回忆的青衣此刻也变成了暗淡的黑色。散发着一股只有厉鬼才拥有的狰狞恐惧气息。、

    连滟熙甚至能够感觉到,就是空气,也在一点点的变得凝重!

    怎么会这样呢?!

    “小滟滟,她为什么会?”

    “不知道……”

    他们两人的话说声音都十分小,但是,如果想要听见的话,那么此刻是必定能够听见的。

    “我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她怎么看都不像啊。”怎么看,阮香芋都不像是最后会成为厉鬼的人啊!

    谁知道呢!

    连滟熙苦笑,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要如何就能够如何的啊!

    虽然她可以看见鬼,但是现在,她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啊!

    对不起了阮香芋,现在的我,帮不了你什么。从内心散发的无奈无助让此刻的连滟熙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瘫坐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屋的破碎!

    粉碎了!曾经豪华气派的麒麟阁,此刻却是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想必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鬼,因为怨气所造成的吧!

    它从最顶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粉碎!

    连滟熙脸色煞白,那怨气还在增加!这样下去,那孟家的两兄妹估摸着是真的活不了了。

    “太可怕了。”连澔囔囔自语,“女人果然是最不好惹的生物啊!”

    “闭嘴。”连滟熙厉声制止,从刚刚的慌乱中渐渐冷静下来,连滟熙知道,今日自己和连澔的表现都非常的不对劲。赵梓昕疑惑不解,李曜产生怀疑,这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她都明白,也十分理解。

    然而心里,却确确实实是失落了、失望了。

    连澔昂着小脑袋看向连滟熙,眼中满是泪水:“她怎么办?”已经到这个时候,估摸着,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厉鬼与普通鬼魂可是两码事。

    普通的鬼魂是安全的,他们在人间飘荡却不会造成什么危险。而厉鬼就大不一样了,他们几乎是在一直接受人类的负面情绪。并且也极其有可能和其他的厉鬼融合。

    “她已经不是她了。”连滟熙面露失落之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阮香芋这抹香魂,此刻是真的不复存在了。有的,也不过是一个满怀怨念之气的女鬼。

    “你怎么知道?”赵梓昕转头看向连滟熙,他的眼中透露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连滟熙低着头,帷帽遮住了她脸上的失落:“你相信我吧?”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你为何会知道这个?”如果说连滟熙知道真凶是孟佳瑶这件事情还算是赵梓昕可以理解的,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情,就真的是他无法理解的了。

    她怎么会知道呢?

    这样的事情,她如何会知道?

    连澔抢在赵梓昕前头说道:“你既然相信我姐姐,就不要问这些了。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赶紧去看看那边有什么损失。还有,这块地你是不能用了,以后还是换个位子在重建麒麟阁吧。”

    赵梓昕眉头蹙起,他虽然还想在问,可此刻那麒麟阁之前跑出来的管事已经四处寻他了。抿唇,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想,也不能久留了。当下对连滟熙作揖,说道:“今日多有失礼,还望滟熙你能见谅。”

    连滟熙微微额首,说道:“你若是选择相信我,就请一直相信。至于理由……过了十四岁,我自会告诉你。”如果她能活过十四岁,如果那时候他们还有婚约,那么,自己确实应该向自己的夫君坦诚相待。

    赵梓昕虽然聪明,可此刻他也只能理解一层意思。

    这也就是说,连滟熙只有在和他成亲之后,才能告诉他理由?

    她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呢?

    “那好,我等你。”赵梓昕肯定的点头,当下就下了马车。

    他这一走,马车内瞬间安静了很多。

    赵梓昕面色沉重的下了马车,却是浑然没有发现身旁有人正在默默的注释着他。

    孟佳瑶看着从连滟熙马车中下来的赵梓昕,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的支离破碎。她心中愤恨不平,眼中带着从未曾有过的嫉妒和愤怒。

    那股子恶毒就好似从骨子里就有的那般。

    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注意,从麒麟阁散发的那股子怨念之气已经渐渐的将她包围,然而,一点点的进入她的身体。

    孟佳瑶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只不过,那本来的恶毒在这个时候越发的明显,就是那往日里瞧着还十分清丽可人的面容此刻也渐渐有了转变,不知不觉之间,孟佳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个笑意是绝对不符合她年纪的妖冶。

    李曜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可是这时候如果从她的马车里出来,恐怕也不合适吧?

    “六表妹,今日真是对不住了。”他有些尴尬的说。

    连滟熙摇摇头,“表哥你莫要这般说,我们是亲戚?”

    “今日表妹的画技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可以,改日可否与我一块儿去赏雪?我们也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探讨一番这绘画之事。”李曜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注意,一会去就要母亲为自己说清,虽然他知道,母亲对于连滟熙很是不满,也有很多看法,然而他却相信,只要自己从中好生合计合计,那么必定是可以的。毕竟,他从小到大,母亲大部分时候都是顺着他的。

    “我……对不起。”连滟熙是没有想到李曜对她会有这样的请求,虽然表兄妹接触也算正常,可是这个情况,她却是绝对不能答应了。

    李曜对于连滟熙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然而,终究也是失落的。

    他很聪明,所以刚刚的那些事情并没有提,虽然他对赵梓昕和连滟熙的关系好奇到了极点,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李曜知道,自己这是懦弱的表现,可是,他是真的问不出口啊!

    “表哥,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连滟熙却是喧宾夺主,直接说道。她的语气十分直白,“前些日子我入宫却遭遇意外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略有耳闻……”

    “那时候,我落水了。”连滟熙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在水中失去了意识。”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可是李曜却是不自觉的倒吸一口气,心痛!

    那种疼痛让他已经招架不住了!

    “后来……是世子爷从水中将我救起的。”

    “什么?”李曜脸色一变,原来是赵梓昕将连滟熙从水中救起,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赵梓昕和连滟熙岂不是要……

    连滟熙对于李曜态度的转变自然是感觉到了,不过此刻她也是顾不得的,只是淡淡说道:“这事情说来或许是有些可笑,但是我不得不说,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不是自愿的?!”李曜抓住了连滟熙语气中的情绪,着急的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帮你!现在一切还没有成为定局。”

    看着他急躁的表情,连滟熙却是想起了前世。

    她和他,应该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

    “表哥,你有你的命中注定,然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她记得前世的李曜是成亲了的,据说那也是为极其不错的。

    李曜难以置信的看着连滟熙,他似乎已经穿透了那帷帽,正紧紧的盯着连滟熙的眼睛:“六表妹,你居然知道?”RS 


第169回 我心悦你

    有一种谎言被揭穿的尴尬慢慢的在这里漫延开来。

    李曜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双眼惊讶的看向连滟熙,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她都知道啊。

    “表哥,我的意思,您明白吧?”连滟熙问道,她的语气带着试探,虽然依旧是那软软糯糯的语调,可是这个时候放在李曜心中,却是极其的不是滋味。

    他明白,可是,他不甘心。

    “六表妹,既然一切还没成定局,那么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试一试的。”李曜猛的抬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心悦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作揖告别,下了马车……

    李曜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的脸颊有一抹不合时宜的红晕,刚刚的那番话,说的太过冲动了!

    这不符合他平日里的行事准则,然而,这一次的李曜并没有因此而后悔,恰恰相反,因为说了那句话,他反而绝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早些将这些话说了,那就好了的心态。

    说实话,看到连滟熙以后,李曜真的是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似乎,他和她,一早就是应该认识的。

    那句话——他是真的不后悔!

    马车内部此刻沉静一片。

    连滟熙这时候的心情也是格外复杂的,她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但是有一点,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了……

    她和李曜是绝对没有未来的。

    上辈子,李曜的未来就没有她。上辈子,她本来就没有未来可言。这样的存在,别的且不说,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那种可能性!

    虽然说,那句话确确实实的触动了连滟熙的心弦,让她一阵阵的慌乱。

    可是,这却不能改变初衷,就算你心悦我又如何?既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那么以后,就是绝对的不可能。

    连澔眨巴了眨巴眼睛,心里暗暗吐槽,这算什么?标准的萝莉控?恋童癖?!

    说实话,自家的小滟滟确确实实是长的漂亮,可是也没到这样的程度吧?连澔真心是不懂了,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都喜欢青涩小果实?这不科学啊!这个……连澔表示他复杂的大脑实在不能再继续深度思考这个问题了!

    碧月惊讶的睁大双眼看向连滟熙,刚刚她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姑娘,这……”她微微张嘴,很是不确定的看向连滟熙,“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碧月有些不懂了,那落水的事情和孟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取下帷帽,双眸紧紧盯着碧月,严肃的说道:“你只当真什么都没有听见,记住,不准对任何人说,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碧月慌乱的点头,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乱说。心里却依旧扑通扑通的紧张不堪。

    不过,她嘴巴虽然不能乱说,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乱想了。原来,表少爷喜欢我们家姑娘?!可是今日听姑娘的意思,似乎和那位世子爷有什么。至于那孟家姑娘的事情吧,到底是关系重大,她自然也是不敢乱说的。

    但饶是如此,碧月还是有些纠结了,说实话,她觉得表少爷比那什么世子爷要更加的适合姑娘,可是刚刚姑娘好似是已经拒绝了啊。而孟家姑娘似乎对世子爷有些好感的事情,也让她很郁闷。自家姑娘莫不是要和那位孟家姑娘竞争?

    她在这里暗自伤脑筋,连滟熙和连澔却没有功夫想那么多。

    “她离开了,我能感觉到,是在向西边飘荡。”连澔说道,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焦急,旁人或许不能理解,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这件事情啊,说起来可是非常伤脑筋的啊。“西边,那是不是有片乱坟岗?”他对于上京并不十分了解,所以此刻也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连滟熙素来是在闺中做漆画,这外面的事情知道的自然不多。当下只是迟疑片看,就对身边的碧月说道:“你且下去打听一番,上京的最西边,有些什么,例如乱坟岗、寺庙或者——孟家的祖坟!”

    连滟熙记得孟家算是上京的一个老家族,既然如此,那么祖坟在上京附近,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碧月虽然对姑娘的问题很是不理解,不过作为奴婢,主子的交代那是必须要完成的,当下她也没有再去多问其他,直接下了马车,四处询问一番。

    而这项连滟熙则是在对连澔说:“等会儿不管碧月问到了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是要去西边看看的,至于你,到时候我会让碧月送你回府。”

    “我不,我也要去。以前哪一次我不都是陪着你吗?”连澔不满的说道,“小滟滟,以前我们是朋友是伙伴,现在,我是你的亲人。既然如此,那不就是应该一直在一起吗?而且你自个儿过去,我心里不放心。再说了,你对于我们这些鬼的事情,了解的肯定是没我多的!”

    “澔哥儿!记住,你现在是澔哥儿,是我最重要的弟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连滟熙坚持,古奇已经没有了,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只有连澔,只能是她的弟弟——澔哥儿!

    连澔愣了一下,他看向连滟熙的脸,看着那担忧难过的表情,他的心里有很多的不忍,不忍拒绝,不忍反驳。

    他叹了口气,沉重的点头,囔囔说道:“知道了……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今日麒麟阁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人尽皆知,你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起,记得说我现在还在麒麟阁,至于缘由……”

    “这个我省的,定是会帮你搪塞过去的。”连澔肯定的点头,“你放心的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记得去菩提寺请个得道高僧什么的,说不定帮着阮香芋超度一番,她就会好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这边的高僧有没有用,这可就是两说了。”连滟熙浅笑。

    就在说话之际,这马车内全是凭空出现一串佛珠。“贫尼可以帮连施主一二。”RS 


第170回 莫要靠近

    静慧师太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此,她的脸上依旧一团迷雾,叫人看不清真容,然而那话语中却是带着肯定的语气。

    “静慧师太,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连滟熙哑然,“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施主既然已经知道了贫尼过去的身份,此刻,想必也能猜到一二了。今日麒麟阁有一难,我心中挂念,自是会来此,好在,虚惊一场。”今日赵梓昕在麒麟阁,她心中担忧过来看看也实在算是人之常情。

    微微抿唇,连滟熙无奈的浅笑。不错,这些事情她确确实实是知道的,可是……

    “师太,久留人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尤其是此刻还是青天白日,如此这般,对于这些阴暗之物,自然是有很大的危险。

    “多谢施主个关系,不过此刻,实在不是谈论此事的好时机。那名唤阮香芋的女鬼此刻以成厉鬼,而且,也惊动了菩提寺的方丈远思。”

    连滟熙微微挑眉,“哦?”

    “远思方丈与贫尼素来有些渊源,此事由他出头,施主你也莫要涉足过深,小心节外生枝。”

    静慧师太劝说的确实没错,然而连滟熙却是不能因此就放弃。

    “倘若我从未认识阮香芋也就罢了,可是,既然我认识,那么,我就不能不管不顾,就算最后……她也避免不了被毁灭的命运,那么至少,我能够陪伴到最后。”连滟熙坚定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想必没有其他人更加懂得做鬼得到孤单,因此,连滟熙是真的不忍心!

    “阿弥陀佛,施主……您何必如此。”静慧师太无奈的摇摇头,她对于连滟熙的这个做法,还真是有些不理解呢。

    “静慧师太,我只是不忍心罢了。而且,我连滟熙不过是个小小弱女子,旁的事情,也是绝对做不了的,不过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只是想要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旁的,那是绝对不敢肖想。”她说的十分坦然,也确实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静慧师太双手合十,诚恳的说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就请施主到时候莫要靠近坟墓。”

    莫要靠近坟墓?

    连澔与连滟熙对视一眼,“这是为何?”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曾听过尸变一说?”

    尸变!

    连滟熙脸色发白,这可是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啊!

    静慧师太说完那番话后,就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马车里只剩下连滟熙和连澔两人。

    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碧月喘着气说道:“姑娘,刚刚问过了,孟家的祖坟就是在上京的西边。‘

    连滟熙神色一怔,严肃的看向连澔:“听话。”

    碧月气喘吁吁的上了马车,正想喝口茶缓缓劲,却听自家姑娘说道:“等会儿你带着澔哥儿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回府。”

    “姑娘……”

    连滟熙一边说话,一边讲将头上的发饰取下来,随后又将衣裳脱掉,换成一早准备好的男装。碧月上前帮连滟熙梳头,虽然心中担忧不解,可她此刻还是十分识趣的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连滟熙对着铜镜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后,就让赶车的安瑞去寻个偏僻的角落停车。

    连滟熙下了马车之后,将碧月递上的钱袋放入怀中,道:“你们莫要耽搁,赶紧将澔哥儿送回去,小心着路上又遇到些什么意外。”

    碧月认真点头,可还是掩不住心中的担心:“姑娘,你一个人当真可以吗?奴婢怕……”

    “你只管听我的便是了。”连滟熙武断的说道,当下也不多言,直接就离开了。

    留下面面相窥的碧月和连澔在马车呢。

    “小少爷,咱们现在该如何?”

    连澔看着案几上的糕点,此刻也没有那样的兴致去品尝了。微微叹气,他说道:“自然是听姐姐的话。”

    小主子都这样说了,碧月也不好去做什么,只能叫安瑞将马车开回去。

    与此同时,连滟熙随意雇了辆马车,叫那师傅将她带到上京的西边郊外。

    “这位公子,那西郊可是孟家的祖坟,您这时候去那边做什么?”车夫一边驱赶着马,一边问道。

    连滟熙将手缩入袖中,一张嘴就形成一串水雾,好冷。

    很久,没有这样冷了啊。

    然而这时候她也顾及不到身边的环境,只是说道:“我是孟家的远房亲戚,不知你可认识官衙里的仵作孟德生孟先生?”

    “哦,孟先生啊,这老夫倒是知道的,听闻前些时候,这位孟先生的未婚妻,不幸落水,溺毙了?”

    “嗯。”

    “原来如此。”那车夫只当连滟熙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孟家祖坟,到底是关系到生死丧事,他也便不好多问了。

    这马车虽然不若连滟熙自己的那个豪华舒适,但从时间上来说,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孟家祖坟的坟场。

    作为上京的一个老家族,这个坟场说起来还真是挺大的,四处可见新修葺过的痕迹。

    “公子,老夫是在这儿等你呢?还是……”那车夫倒是个厚道人,心想这儿荒郊野外的,这位公子若是想回去的话,估计到时候没有可搭乘的马车。

    连滟熙微微眯眼,看着眼前那些浑浊不堪的鬼气。连滟熙甚至都能感觉前方坟墓正在被腐蚀。

    一片躁动不安啊!

    “多谢师傅了,等会儿会有人接我的。”连滟熙拱手作揖,淡笑说道。

    那车夫听她这样说,也就点头作别。

    没一会儿功夫,此刻这里就只剩下连滟熙一个活人了。

    独自面对厉鬼,这样的机会还当真少啊。

    她浅浅一笑,带着淡淡的无奈,心中也是知道,有些事情,还真就是这样的叫人无奈。

    “阮香芋,你能听见吗?”她张口,以最大的声音,问道。

    然而,那些个鬼气,并没有因此而停顿,依旧在腐蚀、侵吞。

    连滟熙甚至都能看见从那些坟墓里散发出的腐朽之气。

    “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当真是要被人收复了啊。”她苦笑看向眼前的一切,“那事情都只是孟洋一人所为,你又何必迁怒这些死人坟堆……”RS 


第171回 朱砂痣

    孟家祖坟虽说常常修缮,可此时正是寒冬腊月,一片凄凉空荡,了无人烟。

    连滟熙的话音一出,就犹如回应一般,一遍遍的在此处回荡。

    她能够感觉到身边的鬼气越来越浓厚,她也知道,如果这时候,还是不能唤醒那阮香芋的意识话,那么,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万劫不复!多么可怕的词语啊。

    “难道,你不想拥有来生吗?说不定,也许……你还有可能与孟德生再续前缘!”

    过了好半响“……不可能了。”那黑暗的鬼气渐渐汇聚,最后化作女子心态。苍白的几乎发出蓝色光泽的肌肤上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浑身上下好似被漆黑的丝带缠绕一般的漂浮在半空中。

    阮香芋……

    “奴家已是重活过一次的人,如何再有资格落入那轮回?”难以言喻的绝望充斥着她的内心,无法获得救赎的内心让怨念越发汇聚。

    连滟熙神色黯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何没有资格,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那又如何?就算入了轮回,那也是个不再有德生哥的世界。”阮香芋神色暗淡的说道。

    心碎的语调,就好似那些被鬼气侵蚀的坟墓一般,凄凉中透着浓浓的恐惧。

    连滟熙垂下眼帘“或许,那里是没有你的孟德生,可是,只要等待,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只要一直等待,那么孟德生,总有一天会死去。

    或许,这确实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然而这时候,也是连滟熙唯一能够想到劝阻她的办法了。

    听到这个可能性,阮香芋暗淡的眼眸中闪现一抹光亮,然而,很快很快,那小小的光亮就又被黑暗侵吞了。

    “我……”

    “善哉善哉,这位女施主,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乍然出现的声音让连滟熙浑身一震,此刻自己明明是男装打扮,怎么会有人认得出来?

    她转身,却是瞧见了一个极其年轻的和尚……

    和尚?

    没错,就是一个和尚。

    那位和尚穿着一件青色僧服夹袄,单手握着权杖,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佛珠向连滟熙弯腰行礼。他身材削瘦高大,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却是有一双极其柔和的眼睛,然而,明明是清净的佛门子弟,左眼眼角却是有一枚赤红的朱砂痣。平白无故之间,竟是白白的增添了一份妖冶到令人窒息的俊美。

    “你是谁?”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远思。”

    远思?连滟熙空荡的大脑中突然回想起了静慧师太说的那位。“你便是菩提寺的远思住持?”相当的年轻啊,然而……

    可以看见佛光!

    连滟熙双眼与常人不同,自是能看到一些本不该看见的东西。

    “什么人?!”阮香芋猛的转头,她自然也是能够感觉到一片耀眼刺目的佛光。

    一瞬间,刚刚的已经淡化的怨气再度凝聚。

    连滟熙甚至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不好!要尸变了!”她的脸色颓然一变,看着那些正在反动的坟地,赶忙对远思说道:“大师,赶紧逃!”既然这位是静慧师太提起认识的人,那么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起这尸变,就连滟熙本人的理解来说,不过是鬼气过剩后浸入尸骨而发生的一怔转变。短时间内,那些尸骨就好似被人操作一般可以随意的走动。

    然而,这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过了那个时间,鬼气渐渐消散,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思远意味深长的看向连滟熙,嘴角却是挂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笑意:“想必这位女施主,便是静慧师太提到的连六娘吧?”

    明明是带着妩媚妖异的朱砂痣,此刻却是透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连滟熙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和尚,然而,她对于静慧师太却还是熟悉的。“大师,此刻不是谈这个时候!”

    思远并没有因为连滟熙的话而逃跑,与之相反,他此刻口中念诵梵音,捏着佛珠的修长手指一个劲的转动佛珠。另一只手中的权杖此刻却是渐渐闪现比他的身体还要强烈的佛光。

    佛光普照,连滟熙只觉得刚刚那股因为鬼气侵蚀而触及的刺骨寒凉渐渐消散,转而变成了一怔温暖的好似春日阳光一般的光芒。

    而这个时候,阮香芋却是忍受不住的开始尖叫。

    连滟熙睁大眼睛,看着那渐渐消散的鬼气,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猛的走到思远面前,叫道:“快点住手,再这样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思远双唇一顿,虽说手中的权杖还在发光,可却比刚刚弱了一些。“连施主,那是厉鬼。”

    “她还有意识!”连滟熙着急的说道“我知道,厉鬼该除。可是……阮香芋她还有意识,她可以轮回的。”

    虽说是厉鬼,可到底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事情,连滟熙觉得,不应该就这样让阮香芋消失。

    和善的面容渐渐凝固,转而变成了犹如冰霜一般的冷酷。

    思远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子,说道:“连施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贫僧能力微薄,实在无法将其送入那等空间。”

    “我可以!”连滟熙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到西边“你有没有看见那边有一道光,那里,便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那里有光,就证明阮香芋有想法,也愿意过去。而且那里也是乐意接纳她的!我知道,厉鬼很可怕,可是只要过去,就没有事了!”

    思远神色一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心善,虽是好事,可却也是致命的危险。这样吧,半柱香后,倘若那厉鬼不能立刻前往那边,我便要将其生机毁灭。”

    在佛光之下,那些尸变的骨骸失去了行动的力气,一个个软趴趴的躺倒在坟地上面,显得十分可怖。

    连滟熙知道,这是阮香芋最后的机会。她猛的点头,也顾不得那些鬼气还在侵蚀眼前的一切,对阮香芋说道:“你只要在那里静心等待,便好了。”(未完待续 


第172回 和尚也受欢迎

    连滟熙的话语刚刚道出,那冲天的鬼气一瞬间就淡化了。

    思远默不作声,眉头却是紧紧蹙起,他高深莫测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个词——不简单!

    “请你帮我告诉德生哥,香芋会一直等下去的……”阮香芋的面容从狰狞中渐渐变得柔和“告诉他,一定要远离孟家。”

    连滟熙看着正在向光靠近的阮香芋,忍不住的落了眼泪,她猛点头,说道:“你的心思,我定当为你转达!”

    阮香芋满意的微笑,最终,在一片光亮中消失。

    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

    “你当真胡闹。”思远沉着脸,对于这位静慧师太大家赞赏的少女,十分不解,哪里值得那样的推崇?

    连滟熙浅笑看向思远,问道:“这个结局,不好吗?”

    思远看向那张精致娇美的脸,心中却是一片的澄净。他乃佛门弟子,外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然而,这个女孩的笑容却好似能净化眼前的一片浊气。

    当真是极其特别呢。

    “女施主今日受了厉鬼之气,想来此刻自是浑身刺骨寒凉,不若今日去贫僧的寺庙净化一番,洗去那些浊气。”思远语调平缓的说道。

    浑身,确实很冷。

    然而……

    “多谢大师好意,然小女子还是要回府。”

    思远十分直白的说道:“当真?你这般常年与鬼打交道,小心折寿。”

    这话说的当真是可以用无礼来形容了!

    不过连滟熙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她呵呵一笑,道:“小女子本就不是长寿之人,折就折吧。”这一世,是上天的恩赐,不管何时收回,她都无怨无悔。

    奇怪的女孩。思远不再过多纠结。一会儿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却是从里面走出一小男孩和一位翩翩少年。

    这两人又是谁?

    思远的好奇止步于此,只在听到那小男孩在呼唤连滟熙的时候,他便向连滟熙行礼告别:“女施主,后会有期,若是有何难解之事,大可去菩提寺寻贫僧。”

    连滟熙明白这是说如果下次再遇到厉鬼,可是去寻她解围,当下赶紧的福了福身子,笑说道:“多谢大师。”

    之后,思远便也不管其他,大跨步的离去了。

    赵梓昕看着那远去的僧人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荒郊野岭的,连滟熙与个和尚见什么面?他乃常人,自是看不见眼前的佛光普照,只会发现,孟家的坟地好似被大规模的挖掘一般,那些尸骨都在外面,而且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卧在地上,就好像是……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后,走了一时累倒后动弹不得了。

    连澔是能看见的,他惊讶的看着这一片刚刚还满是鬼气的坟地此刻却是清洁干净的好似佛门禁地。

    “当真是奇葩了……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哼的说道:“我不是叫你回去吗?这是怎么回事?”

    “额……我心里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去寻世子爷帮忙了。”连澔吐吐舌头,其实吧,他心里也是想着说不定连滟熙能够在这儿和赵梓昕说清楚一些事情。毕竟今天他们姐弟俩的行为,确确实实是太诡异了。

    连滟熙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如何责备。

    连澔不放心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别说是他了,若是反过来换成自己,说不定她会更加不安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确确实实没事。”

    赵梓昕看着孟家祖坟的样子,心下很是不解,他转头看向连滟熙,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总不至于是因为孟佳瑶的行为使连滟熙太过气愤,然后到这里来挖人家祖坟吧?“还有,那个和尚,是谁?”前面的问题固然重要,然而后面这个,却是赵梓昕真心想要知道的。

    “他是菩提寺的住持。”连滟熙简短的回答,至于前面那个问题……她表示当做没有听见。

    赵梓昕也感觉到连滟熙不愿意回答那个问题,想到之前她曾说过,十四岁以后才会告诉他。此刻虽然十分好奇,可还是决定忍着不再追问。

    “啊!我知道了,是思远住持。”连澔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啊哈,那可是被评选为菩提寺有史以来最英俊的和尚呢!而且我听说,自从思远成为住持以后,菩提寺的香火钱都比以前要多好多倍呢。而且……似乎上京的姑娘都喜欢去那儿求姻缘什么的。嗯嗯,看来这个和尚还是很受欢迎的啊。”

    若是问这些小道消息连澔为何会知道的这样清楚,那就不得不提他作为鬼的时候喜欢四处飘荡听人墙根的坏毛病了。不对,那不是听人墙根,作为一个人看不见的鬼,他完全是正大光明的站在旁边看那些所谓辛秘的消息。

    连滟熙扶额,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些事情连澔是如何知道的,但是现在……

    “你这弟弟,当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嘴角微微抽搐,赵梓昕真是有些怀疑,曾经的连澔是不是在装傻。

    连滟熙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连澔就要和赵梓昕告别。

    她福了福身子,说道:“多谢世子爷一片好意,不过小女子并无什么大事,还是先行告退。”

    赵梓昕呵呵一笑,温柔的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接你,对我,你无需这样客气。”

    如何能不客气?!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可不是要回家啊,等下还准备去衙门那边将话转达到呢!

    “可是,这有些不方便吧?”连滟熙为难的笑了笑“今日世子爷想必也有很多事情,实在不必为我在这儿白费时间。”麒麟阁都成废墟了,想必赵梓昕要做的事情绝对是各种多啊。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赵梓昕却是不乐意的。

    他来此,可不就是为了帮助连滟熙?

    “你不必这般说,自是你更重要些。而且麒麟阁虽然毁坏的是严重了些,可好在不过是死物罢了。”

    什么叫严重了些?

    明明是非常严重啊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173回 翠绿柳枝

    赵梓昕坚持,连滟熙却是不想。就在两人坚持之间,一个小沙尼却是小跑过来了。

    “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女施主可是连府六娘?”

    “正是小女子。”

    “太好了。”小沙尼呵呵一笑,说道:“师父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嗯?敢问小师父法号叫什么?,您的师父是?”对于这个陌生的小沙尼,连滟熙好奇又疑惑。

    “贫僧叫清虚,师父叫思远,乃是菩提寺的住持。他与我说,刚刚有事情忘了与女施主说。”清虚说道,他的年纪也不大,至多七八岁,瞧着也是一派的天真烂漫。

    “哦?”这下子连滟熙好奇了,“小师父,您说吧,什么事?”

    “孟家事,莫要沾染。至于传话一事,师父说他会帮忙转达的,女施主您就莫要操心了。”

    连滟熙愣了一下:“这是为何?”当真是有意思,那思远这般行径,是什么意思?

    清虚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说道:“贫僧不知。”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菩提寺住持,当真是极其特别啊。

    “哦,对啦,女施主,师父说您并未带马车来此,所以叫贫僧送您回荣欣侯府。”

    “多谢小师父。”

    “滟熙……这是怎么回事?”赵梓昕愣了愣,莫非连滟熙和那个思远在这里不是偶遇?!可是,以前他们似乎也从未曾见过吧?

    “思远大师慈悲为怀,多谢了。”看着那外面闪着佛光的马车,连滟熙知道必然是思远担忧鬼气对她侵蚀的太厉害,特意寻这个方法,来帮忙除去鬼气的。

    “姐姐,这马车好。”连澔看着那暖洋洋的佛光,激动的说道。

    就在连澔上前走的时候,清虚却是挡在前头,双手合十弯腰说道:“这位小施主,您不能坐这辆马车。”

    连澔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小施主身子虚弱不定,那马车……您恐怕吃不消。”清虚有板有眼的说道,后来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我师父说的,至于为何,贫僧也不清楚。”

    连滟熙和连澔对视一眼,大致也能猜测到什么,当下并没有反驳,只是点头说好。

    她并没有直接上马车,而是走到赵梓昕面前福了福,道:“那就有劳世子爷了。”

    赵梓昕点头:“这等小事,不必如此客气,索性荣欣侯府与宁王府的距离不算远,也就当顺道了。”

    他这样说了,连滟熙也不客气。当下就上了那小沙尼的马车。

    这一上去,却是下了一跳。

    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俊秀的和尚。

    “思远大师?你没走?”

    思远淡定的敲木鱼,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般的天寒地冻,菩提寺又是在上京南边,贫僧若是徒步回寺,想必立马便要大病一场。”

    “额……”这话倒是不错,连滟熙瞬间发现,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虽说那时候思远独自一人行走的样子是挺像那些得道高僧的。

    “女施主既然不愿去菩提寺,那么贫僧便在这路上为你净化一二,虽说不能保你百病不侵百鬼不入,但是,至少可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季。”思远说罢,便拿起一根翠绿的柳枝沾了些面前案几上白瓷碗里的水,在连滟熙的身周撒了撒。

    这冬日里哪里来的翠绿柳枝?

    这个问题还真是叫人费解,不过,既然这个思远能散发佛光,想必也是有很深厚的佛缘。自己都能见鬼,遇到个这样特别的和尚,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吧?

    如此想来,连滟熙也就释然了。

    她双手合十,默念经文。

    思远在撒过露水后,便发现连滟熙的身周居然也散发出一抹光亮。

    与佛光不同,那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暖意,就是他也能感觉到,那种舒服的感觉深深的吸引着她。那个暖意,好似在他的耳边温柔的说:“永远呆在这里吧,不要离开。”

    奇怪的小女孩!

    赶紧收回那些其他的想法,思远凝神默念般若波罗蜜。

    渐渐的,就算是连滟熙本人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刚刚的那种刺骨寒凉了。

    待到那念诵经文声音禁止的时候,连滟熙也睁开了眼睛。

    “思远大师,小女子有一事想要问您。”连滟熙开口。

    “哦?施主若是有何不解,只管询问便是,贫僧若是知道,定当相告。”

    “您为何不让我过问孟家事?”连滟熙不解。

    “女施主异于常人,想必今日也能看出一二了。”思远淡淡说道,“敢问女施主,今日可觉得那孟家祖坟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连滟熙细细的回忆一番,脑中猛的一闪,却是想起了一件事,“孟家祖坟一无人看护,二无祖宗庇佑。”

    思远双眸一敛,道:“不错,那孟家子孙太过不孝,已然到了不愿派仆人来守护祖坟的程度,而孟家祖宗也不愿继续在人家庇护子嗣,可以兼得,女施主就算是不作为,想要的目的,也是可以达到的。”

    “这不是作为不作为的问题,”连滟熙表情严肃,“大师,小女子无意去做什么,然而,却也做不到不反抗。”

    “女施主,贫僧以为您这般的女子想必是能看透一些事情的。因果循环,到了该了解的时候,便会了解,你又何必这般,到头来,只损了自己的阴德。”思远劝解道,说实话,他从记事开始,至今也就遇到她一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人,实在不忍这样的女孩因为那世俗之事而污了自己的光耀。

    连滟熙也能听出来思远话中的好意,然而……

    她做不到。

    “我并非出家人,所以做不到大师那般的清静无为。小女子只知道,保护想要保护的。我虽然不愿去争夺什么,可也不想活的那般窝囊。忍辱负重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想要!”连滟熙就是一个大俗人,她心中有着想要守护的一片小天地,“我想在有生之年,过的舒坦一些,至少,要做到获得自在,心安理得。但是,我却不想因此忍受什么。”那样的生活,她上辈子就受够了!RS 


第174回 命硬

    此方连滟熙和连澔都安全回了府邸,那方孟佳瑶可就一点儿都不安心了。

    也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自己好似中邪了一般,浑身发冷不说。脑海里还总是浮现在麒麟阁的一幕幕画面。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尖叫。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啪!孟佳瑶一个甩袖,将案几上的骨瓷茶具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孟洋很是诧异的看着她。

    孟佳瑶咬着唇瓣,双眸闪烁晦涩之光,气恼的说道:“那个连六娘实在可恶,不过是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嫡女的身份,居然还说出那般羞辱我的话语!”

    孟洋有些疑惑,自家妹妹倾慕宁王世子的事情他心中清楚,然两方身份悬殊,莫说是什么嫡亲的世子妃了,就是侧世子妃的身份,估摸着也很难搭上。然,今日的事情他仔细回顾,虽说那个连六娘说话是尖锐了些,可也不至于让妹妹这般气恼吧。

    “那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能闹出什么huā来?若是你真想入宁王府,依着我看,妹妹你还是继续回宫陪着太后娘娘吧,这说不定太后娘娘一高兴,就给你指婚呢。”

    孟佳瑶神色闪烁,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入宫,自己趁着太后娘娘午休的时候偶然瞧见了连滟熙,那会子见四周无人,就鬼使神差的将她给推了下去。

    当时真应该确认她死透了以后再走的!

    想起这些,孟佳瑶心中非但不因此感到内疚,反而懊恼自己做的不够狠绝。

    瞧着妹妹的神色很不对劲,孟洋也不好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喝着茶,捉摸着等会儿再去哪个温柔乡好好的舒坦一番。

    而就在这时,孟府的小厮却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那小厮脸色发白的跑了过来。

    孟佳瑶一看,连忙转身入了屏风之后。

    屋子的房门被打开,孟洋脸色不悦的说道:“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

    “大少爷,咱们孟家西郊的祖坟,一日之间,居然全部被人给翻了个遍!”小厮着急的说道。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不通报老爷,与我说有什么用?”孟洋吓得腿软,这事情他可招架不住啊。

    孟佳瑶却是个冷静的,虽说因为那小厮突然闯进来的唐突行为而气恼,可到底这事情也是要分个轻重缓急,当下就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往日里这些事情都是说给孟老爷的,而这会子那小厮却是跑到这来,想必爹爹那儿,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的回来之后便是汇报给老爷的,可老爷听到后当场就气晕过去了。太太吓得哭的说不出话来,大少奶奶便叫小的过来通知大少爷了。”那小厮十分委屈又着急的说道。

    孟洋脸色一白,祖坟被翻本就极其的糟糕了,这会子爹爹又气晕了?!这可怎么办啊!他六神无主的在屋子里转圈,到了最后只气的拿手砸脑袋,旁的事情却是说不出的。

    孟佳瑶这时候就沉着多了,当下就嘱咐着请大夫给孟老爷看病,另外就是叫孟家的管事带着人赶紧去祖坟那儿瞧瞧,若是有什么损失啊或者旁的,至少也能补救一二。

    她这般一吩咐,孟府众人也就不像无头苍蝇那般混乱,反而是井井有条的按照嘱咐办事情。

    这一来二去,孟家的危机也算是解决了一些。至少孟老爷这会子已经苏醒。然而,这件事情在上京却是掀起了一怔风波。

    一日之间,上京最有名的麒麟阁莫名其妙的坍塌了,除此之外,那上京世代望族孟家的祖坟也被人翻了个便。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那可是百分之一百要往鬼邪之事上靠拢的。

    而且这三人成虎的事情就是这两件事不知怎么的就被越传越邪乎,甚至还有人说这是孟家和宁王一家的八字不合,天生煞气,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除此之外,上京城还悄悄的有了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宁王世子命硬之说了,也不知是谁说起那一日算是世子爷正式管理麒麟阁的第一天,又联想起多年前宁王妃猝死一事。后来又传出那孟家祖坟被翻的事情就是宁王世子派人去孟家通报的。

    这一时间,各路传言蜂拥而至,宁王世子一下子成为了上京城不得不说的一个八卦人物。

    而当这个传言终于在半月后传到连滟熙那儿的时候。这新年已经开始了……

    若说这些事情在旁人看来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那连滟熙这里却是不得不严肃的事情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会被人讹传成这个样子,心中气愤恼怒,可是却无从解释。她心中内疚不已,尤其是从几个爱说闲话的小鬼那里得知赵梓昕并没有因此而解释一二后,越发的愧疚了。

    不过,这样的心情也没纠结多久。

    大年初一一道早,宫中就传来了赐婚的圣旨。

    这圣旨的内容自然就是赵梓昕与连滟熙的婚事,只不过在这事情中,却是还有另外一个小插曲。

    说到这个插曲,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宁王妃了。

    宁王妃作为一个拥有子嗣的继室王妃,心中对于赵梓昕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然而,宁王妃的出生并不算高贵,能够成为王妃,说来也算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实际上,宁王妃在初初听闻荣欣侯府的嫡女要成为她未来儿媳妇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荣欣侯虽然身份尊贵,可因为从连渝这一代开始就再无武将出身,连家所有子弟都弃武从文,且这作为文官的也寥寥无几,如此一来,光只有侯府嫡女身份的连滟熙,看起来就没那么耀眼,再加上这个嫡女的身份本身就不是如何能经得起推敲。

    这一来二去的事情一合计,宁王妃心里只觉得赵梓昕娶个这样的媳妇,至少对于她来说,那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然而,这开始的满意却是在得知这门婚事另有蹊跷后,她这心里却是生出了别样的狐疑。(未完待续。 


第175回 侧世子妃

    虽说赵梓昕一开始就有心娶连滟熙,可到底她年纪尚幼,这会子谈婚论嫁实在是早了一些。

    可是,那之前连滟熙意外落水的事情却是催化了这件事情,也让赵梓昕本人更加坚定了这件事,就算宁王一开始只答应连滟熙为侧世子妃的事情,也被他给反抗了下去,害的到最后宁王不得不妥协。

    宁王妃是个聪慧的女人,所以在得知了这赐婚背后的故事之后,心下对于连滟熙算是有了很多别的想法。

    仔细回顾,她却是又发现这个连滟熙显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一开始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外室庶女,可到了上京之后,却是利用各种手段将自己给抬举到了嫡女的身份。这样的事迹在宁王妃看来,本身就说明一些问题。

    至少有一点是绝对能够肯定的,这个连滟熙绝对不简单。

    宁王妃自己就是个心机重的,因此极为厌恶其他心机重的女子,在她看来,未来的世子妃就应该是个单蠢的女子,这样她才能一直把持拿捏着宁王府的一切。而现如今,虽说距离连滟熙嫁入王府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在宁王妃看来,却是需要筹划的时候了。

    也正是因此,宁王妃便寻思着给赵梓昕娶个乖巧听话的侧世子妃,至少,要在连滟熙入门之前,生个孩子……

    有了这样的心思,宁王妃便开始筹划起来。

    这第一步,便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宁王。

    “王爷,昕儿年岁也不小了,这婚期定的这般迟,恐怕不妥吧。”

    宁王对于这门婚事本就是一百个不乐意,他本人对于连渝就看不上,又听闻他的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所以就觉得连家女儿定然也好不到哪去。可谁曾想自己儿子却是坚持己见,如何都是要娶。宁王心中本就觉得对这个儿子有愧,所以也就不十分支持。

    “那依着你的意思,该如何?”宁王问道。

    宁王妃笑着说道:“我有个侄女今年及笄,姿容尚佳品性温婉,想来作为侧世子妃,应当是极其合适的。”

    “你那侄女家庭如何?就算是侧室,也不能辱没了昕儿。”宁王有些动心,那连家六娘年岁尚幼,就算是娶来也没用,语气让儿子空等两年,还不如先娶一个身份低的。

    宁王妃见宁王动心了,当下就说起这个侄女。

    她这个侄女乃是她大哥的嫡女,姿容如何且不必说,那至少和自己是一条心的。至于她这个侄女的其他问题,那就被宁王妃给直接忽略了。毕竟,旁的事情,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关心的。

    如此这般的劝说一番,宁王果不其然的动心了,当下就做主叫宁王妃下聘,没过两日,连婚期也给订了。

    而当赵梓昕得知自己要娶侧室的时候,这八字都给合过了,听闻还是继母族中的侄女,那心里除了愤恨之外,更多的是怨毒。另外,就是有关对于连滟熙的担忧。

    他还年轻,此时此刻的他还不清楚连滟熙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由于生母的事情,有一点他是十分确定的,那就是连滟熙绝对不会希望自己拥有其他女人。

    赵梓昕的想法或许是简单了一些,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是确确实实这样想的。

    旁人如何担心,这个且不必说。但是他却是真的非常担忧。

    当下,他便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想法子传递给了连滟熙。

    新年赐婚的事情,叫连滟熙好好的风光了一番,不管是族中亲戚还是外界那些名媛的邀请,一时之间竟是比雪花还多。而这也没过一个月的功夫,宁王府居然要先迎娶侧世子妃的事情,却是硬生生的打了连滟熙一个大巴掌。

    那些本来奉承的人,瞬间就成为了讥讽之人。

    尤其是往日里与她就势如水火的连潆熙,更是日日来她的雯雪阁讥讽嘲笑。就好像连滟熙成为了上京天大的笑话一般。

    而也就是这样的情况,连滟熙甚至比赵梓昕本人,对于这婚事还要知道的早一些。

    所以,在赵梓昕将这件事情寻人传入雯雪阁的时候,这最为生气的反而不是她。

    “小滟滟,你就不生气吗?这样打脸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连澔知道这件事情后,反正是气的不轻,可反观连滟熙,却是淡定自若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个情况,不对劲啊!

    连滟熙此时此刻却是在淡定的贴蛋壳在漆画板上。

    过了好半响,待到她已经贴好一只蝴蝶后,这才起身开口道:“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年纪尚幼,赵梓昕的年岁却是已然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这个时候先娶一个侧室,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哪里到了伤心的程度?

    不过,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失望了吧?

    “咱们且莫要说这件事情了,我准备开春的时候去普陀寺住上一个月。”

    连澔算是知道她心思的,当下就说道:“额,你母亲想必都投胎转世了,我觉得,应该不用再去诵经祈祷了吧?”

    连滟熙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然而不去的话,我心不安。”知道母亲已经去投胎了是一回事,可是她的心里对于有些事情,还是非常担心的啊。

    “咦?!不对,我们还在说赵梓昕的事情呢!话说,我觉得他能找人通知你这件事情,说起来对你也算是不错吧?或者,他是不是想要你的什么表态?”

    “表态不表态的,我也没法子呢。”连滟熙继续冷静,“澔哥儿,这里是大玥国,不是你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再正常的事情吗?世子爷寻人与我说,这也不过是对我这个未婚妻的尊敬表现罢了。”

    “喂,你这话我可不赞同,虽然我是个男的,可是在未来,我可是只打算要一个媳妇的。”连澔一本正经的说。

    “那是你,于我而言,世子爷能给个正妻之位,已经算是极其对得起我了。”RS 


第176回 想不通

    连滟熙落水被救一事虽然没有声张,可作为她本人来说,那就真的是只能嫁个赵梓昕了。而且,若是再严苛一些,她至多也就能是个侧世子妃,此刻能够被赐婚,已经算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连滟熙对于自己的情况清楚的很,又如何敢去妄想那些,根本性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呢?

    那样的话,就真的是痴心妄想了啊!

    连澔看着连滟熙,心中却是十分的不理解,他道:“你不是说,既然是重获新生,那么,就应该自在的活吗?既然如此,那么该争取的事情,就应该去争取,你这个样子,不就是委屈求全吗?!”

    “我自然是想要自在活,不过,这个的前提是我能活过十四岁。”上辈子的死亡时间对于连滟熙来说,是个非常大的隐患。“你不是说过,人的命数,是固定的吗?既然如此,那么这辈子,说不定我还是会在十四岁那年死去。既然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又如何能够去强求什么?这样对赵梓昕,不公平。”

    既然自己活不了,那么久不能阻拦旁人的幸福。

    正是因此,连滟熙在最初听到赵梓昕迎娶侧室的时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一种欣慰,和庆幸。

    “幸福不是应该自己去争取的吗?你现在活着,就应该去把握。小滟滟,我不赞同你的行为。你能不能活过十四岁还是两说呢,如果能活到,干嘛要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事情来耗费自己的幸福?这不科学!”

    “我不懂科学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说的事情,我做不到。”连滟熙坚持道。

    虽然她是坚持己见,可连澔心中总是觉得不安生,当下就写了封短信,拖了安瑞给送出去。

    赵梓昕刚开始听闻是连府四少爷送信的时候,那可是相当兴奋的,他一下子就直接脑补为了连滟熙以连澔的名义送信。

    然而,当打开信封的时候,那股子欢快劲儿,却是瞬间冷却了。

    信的字迹十分幼稚,和连滟熙本人的字迹大不相同,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孩子写的。至于内容那就更不要说了,连澔可没有学过文言文是怎么写的,所以写的还是自己那个时代的简体字和白话文。再加上他考虑到自己年龄的问题,故意将字给写的很幼稚。所以这招眼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个孩童写的。

    可饶是如此,考虑到这毕竟是从连府送出来的信,他这心里还是稍微欣慰一点儿的。然而,当看清楚内容以后,他可就真的不淡定了。

    连澔的这封信内容实际上很简单,先说了一下自己的姐姐似乎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另外就是提起了他和姐姐准备开春去菩提寺礼佛为生母祈祷的事情。

    至于旁的,却是什么都不说。

    赵梓昕细细阅读,却是越看越不是味。

    连滟熙一早就知道这事情了?可是,她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呢?努力回忆一下前段时间自己听闻的事情,似乎连滟熙一直忙于与京城名媛的交际之中,至于其他什么气恼啊不悦的情绪,根本性没有啊!

    这是怎么回事?

    赵梓昕疑惑不解,心里那是一万的不平静,十分想要去找连滟熙当面问个清楚。然而,他的希望在现在却是无法实现的。他不能无缘无故的前往连府,更不能就这样去见连滟熙!

    于是乎,虽说他本人对于这件事情比较排斥,可是在王府中却是没有一点儿能力反驳这件事。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继母为自己纳一个侧世子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心里虽然知道不能反驳,可就是觉得不自在,极其的排斥。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选乃是那个女人母族的侄女?也许吧,可是那种感觉,又不太像。

    赵梓昕这个时候还不是极其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隐约觉得不对。或许在他看来与宁王妃有莫大的关系,可他还是觉得不痛快。而且,他也是真的十分担心连滟熙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如果她生气了,会如何?

    如果她无动于衷,自己要如何?

    赵梓昕心里感到失落,可是又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这样的情绪,就是他自己也闹不明白,想不通。

    撇开还没有想清楚的赵梓昕,此刻连滟熙却是在为去菩提寺的事情做准备。

    这一次,她却是不准备带连澔过去的。

    有关这一点,连澔童鞋表示非常的不满。

    “小滟滟,我为何不能去?!”

    “菩提寺佛光太强,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连滟熙一边对着单子检查要带的东西,一边说道。

    连澔撇撇嘴,这算哪门子的道理?!这不科学!他可是好孩子啊有木有!虽然说因为借尸还魂的原因,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可是也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吧?

    连滟熙自然能够看得出连澔的不乐意,可是……

    “我刚刚说的只是一个原因。”

    “那还有啥?!”

    连滟熙将单子交给碧月,仔细嘱咐一番后,遣退了屋里人,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以后莫要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

    “我做什么事情了?!”连澔不服的说,他自我感觉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给世子爷写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虽然我并不清楚你到底写了什么,可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好。”连滟熙面露严肃之色,正儿八经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事情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必然会误以为那是我叫你去写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怎么会给世子爷写信?

    “我又没说什么。”连澔想起自己似乎是说起连滟熙准备去菩提寺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

    连滟熙并不了解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最好说清楚一些比较好,省的有其他的问题,没好气的说道:“若是往常就算了,这下个月就是侧室入门,你这会子给他写信,先且不管是什么内容,光是这行为,就足够我喝一壶的了。”RS 


第177回 死婴

    “为啥?!那又不是你写的。”

    连滟熙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送信,难免会叫人以为与那门亲事有关,我虽说是皇上赐婚,可到底还没有嫁入宁王府,严格说来,我是没有资格去过问世子爷的亲事。”

    连澔突然想到了什么严肃的问道:“小滟滟,你老是告诉我,你在这时候去菩提寺,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听他这样问,连滟熙反而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想清楚了。我这时候去菩提寺,除了给娘亲祈福之外,就是想要避嫌。而且,也能稍稍清净一些。”

    连澔想起这段时间,那些开始奉承后来冷嘲的人,心下很是不屑。

    其实连滟熙这时候去菩提寺也没坏处。

    连澔双手环胸,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点头,认真说道:“去了也好,正好让那个住持帮你好好的净化一番,过年你去祠堂的时候,与那些祖宗接触的实在太多了。”

    这一点连滟熙也是明白的,往日里感觉也不算深,可这一到冬日,那刺骨的寒凉蜂拥而至,当真是叫她消受不起呢。

    丫鬟们将行李收拾妥帖后,就上了马车向菩提寺前进。

    说起来,她这去的行为虽然本人的目地是很明确的。可是在旁人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由于宁王府那儿准备筹办喜事,虽说不是娶正妻,可到底是娶的侧世子妃,又是宁世子第一次的亲事,虽然不能办的极其隆重,可比一些人家的正经喜事,还是要隆重一些的。

    正是因此,这段时间宁王府可真心是忙碌的不行。

    而宁王府对于这侧室的重视。在旁人看来,那就是对连滟熙的轻视。

    旁人且不说,连滟熙的舅舅方耀祖可是气的不轻,虽说很想去寻宁王世子讨个公道,可偏偏呗被姑妈方氏给拦住了。

    “姑姑,那世子明显是不把滟熙当做一回事,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还要求这门赐婚?!”方耀祖不解的问道,心下很是不平“依着我瞧。还是李家公子更为合适,温文尔雅不说,且待滟熙也还是不错的。”自从连滟熙生日过后。他后来与李曜也有过几次接触,对于这位的印象那是越来越好,只觉得是最合适连滟熙的了。而且那李曜对于连滟熙,可以说是真的上心。至于那赵梓昕……完全不够看啊!

    方氏无奈的叹口气,只可惜她现在年事已高。且又是孤寡居家,很多事情虽然有心,却也不好去做,当下就说道:“木已成舟,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哎~至少滟熙还是正妻之位。比嫣然可是好多了啊。”

    “姑妈,我不甘心,我们滟熙。值得更好的,此事虽然说来是没错,可不管如何,现在就这般,等滟熙进了门。该如何?!”方耀祖着急了,他本人还没有成亲。所以也就将滟熙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想到现在就有侧室入门,而她的婚期还要两年之后,如此一来,这怎么能够安心。

    “你也莫要操心,王府那般的地方,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会要庶长子的。”方氏安慰道,可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倘若宁王妃当真只是担忧赵梓昕身边每个服侍的人,那就多赐几个通房妾室也是好说的,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正儿八经的迎娶侧世子妃啊!

    不过,方氏也知道自己的侄子是什么样的性情,旁的事情还是冷静,可对于自家人的事情,却是做不得那些事情。然这些话她是真不好点明,只暗自祈祷那宁王是个要面子的,若不然,滟熙还没入门,赵梓昕就有了庶长子的话,那么对于她来说,以后的日子可是绝对不好过的。

    这儿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

    连潆熙开始以为连滟熙会和她争夺入宫的名额,因此心中十分的不待见她,此刻既然连滟熙已经被赐婚,那么入宫就不可能了。于她而言,那就等于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过,话虽如此,她开始也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到头来一想到连滟熙这未来就可能成为宁王妃,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

    但是现在她算是舒坦多了,赐婚又如何?那赵梓昕还不是没等她过门就要迎娶正妻?!

    想到这些,那连潆熙还是很快乐的。

    只不过,她的手帕交孟佳瑶却是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了。

    自从那有关孟家和宁王府八字不合的事情传出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无望了。别的都可以逆转,但是这样的事情两家都是不会同意的啊!

    想到这些,她这心里第一件就是对连滟熙的 痛恨,心中只想着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报仇的。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自己如何,都必然要让连滟熙下地狱!若不然,她如何能开心的了?!

    孟佳瑶知道入宁王府无望,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一棵树上吊死。然而,她为了报复连滟熙,却是打定主意要先给自己谋划个好出路,这样才能继续下去。

    然而,如何谋划,这确实是个问题。

    想了一段时间后,孟佳瑶最终还是决定给连潆熙写了一封信。大致的内容只是说听闻荣欣侯府的杏huā开的很好,想要小住几日赏huā。

    这时候的连潆熙,在看到孟佳瑶的来信后,很是欢喜的同意了……

    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淡定的在菩提寺中吃斋念佛,过着十分清净的生活。

    说起这菩提寺,也不全是和尚。

    这寺庙被认为的分为了两部分,最南边还有个尼姑庵,往日里是专供上京的女子来此。平日里接待最多的,就是入连滟熙这般,上京中达官贵人的女眷。

    这时候的连滟熙也是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对于这时候赵梓昕突然要娶侧妃的事情,她开始是真的有一些震惊。然而,当想到娘亲的那些遭遇时,心里却是坦然了。

    从娘亲与爹爹的事情中,她就应该知道,情爱之事,根本就不是应该相信的事情呢!

    想到这些,连滟熙淡然了许多。

    娘亲对爹爹那样的情谊,到最后只是那般的结果。而自己对赵梓昕根本就没有用情至深,她如何能奢望其他的事情呢?

    连滟熙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多么过分的一件事情,就算是旁人不管不顾,可说到底,自己没有付出,想要回报的话,那就太过自私了。

    想通这些事情,她开始也就不觉得赵梓昕做的如何不对。反而认为自己既然都不能活过十四岁,那么赵梓昕现在娶个侧室,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至少,等到自己去世的时候,也不会觉得辜负了他什么。

    连滟熙只觉得自己这样想的话,心里会舒坦很多,至于旁的以及其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心思,就通通给摒弃了。

    住在菩提寺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的宁静,然而,这宁静之中,总归是会出现一些不平静。

    这日,连滟熙正在念经的时候,却是突然来了个小尼姑,说是住持有请。

    连滟熙有些意外,然仔细询问之后,却是发现居然还真是思远大师寻她有事。

    说来,自从连滟熙来到这菩提寺到现在,还未曾见过思远大师,然这个时候却突然寻他,却不知为了何事。

    想到思远大师既然寻到她这,那必然是有什么要事,当下也不敢耽搁,直接叫那小尼姑带路去了那边。

    这时候的思远正坐在房间内,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三个茶杯,他一边斟茶,一边耐心的等待着。

    连滟熙进来后,看到这一幕,却是愣住了。

    “艺雅公主?”忍不住的脱口而出“你在皇宫里呆的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跟着皇兄一起来的!”艺雅公主笑眯眯的说道,显然不觉得自己来这里有什么错。

    思远一边倒茶,一边平缓的说道:“连施主,请坐。”

    连滟熙有些不安的坐了下来,对于现在的情况,她很是疑惑。想了片刻后,问道:“莫不是今日皇上到菩提寺了?”说来这圣驾到来,怎么说也该先通知一声吧?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思远平静的看向艺雅,问道:“公主觉得这云山雪雾如何?”

    艺雅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很是郁闷的撇着嘴,说道:“臭和尚你骗人,这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连滟熙是越看越不明白了,总不至于叫自己来这儿是为了喝茶吧?

    虽说对于思远这里居然会有云山雪雾这样茶品的事情很是稀奇,但是说来还真不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当下也就并不觉得如何如何稀奇。

    说起来,反而是艺雅公主回来到这里的事情,让她诧异不已。

    “连施主,安后今日诞下一死婴。”

    死婴……

    连滟熙微愣,这是什么意思?说起安后这次的怀孕,那可是万众瞩目的,无论如何不都是有太医在那儿小心看护吗,怎么会是死婴呢?

    思远面露惋惜怜悯,低头看向还十分懵懂的艺雅公主,悠悠说道:“艺雅公主恐怕要再等上几十年,才能再度投胎。” 


第178回 人鬼契约

    思远话说到这里,连滟熙自然是明白了些什么。

    “莫不是艺雅公主一直在皇宫,是因为这个?”如果说艺雅公主命中注定要投胎到皇家,那么这是不是意味那死婴是一场阴谋?“大师,难道圣上这辈子就命中无女了吗?安后以后还是能生的啊!”

    思远却是摇头道:“艺雅乃天命公主,且必须要是皇后所出长女,这次的机会一失,那便只能继续在人间徘徊至下一轮了。公主命数已定,贫僧能力微薄,无从更改。”

    连滟熙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可是这件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疑惑的抬头看向思远,“既然如此,那大师您寻我来此,作甚?”

    “公主亡灵与旁的不同,又因着去世的时候年龄太小而脆弱异常。无论是皇宫还是我这菩提寺,都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特意寻你前来,希望连施主能够收留她。”

    “你的意思,是叫我收留公主的亡灵?”连滟熙愣了愣。“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想必大师也是能看出我的命数,能不能看护艺雅到她下一次投胎,这个还真是不好说的事情。”她的身边本就经常冒出鬼魂,这多一个艺雅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只不过,这样正式的叫她前来,却好像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思远却是有些意外连滟熙居然如此干脆的答应,至于那命数一事。思远却觉得这事情有违天道,实在不能太过追究。而且……

    “连施主,实不相瞒,贫僧第一次见你之时,就瞧出你并非长寿之相,然你身周诡异之事颇多。真正的命数就好似笼罩在一层厚厚的迷雾之中,实在叫人看不清楚。”

    这事情连滟熙听着也就听着了,其实思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还真无所谓,因为命数已定,想要更改当真是难上加难。

    就好似她的娘亲和澔哥儿……

    想到那些事情,忍不住的心中泛起了淡淡的疼痛。

    思远也是看出连滟熙对此不想深谈,当下就又说道:“此事连施主莫要太过担忧,贫僧只是先下实在无法为艺雅公主寻其他的容身之处,这无奈之下,才寻到你这里的。”

    收留鬼魂的事情也不算什么麻烦,虽然初初听着是叫人郁闷了一番,然连滟熙也是可以理解的。当下就点头说好,根本性没有想过反对的事情。

    正式收留鬼魂和普通的鬼魂逗留,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区别。

    思远细细的交代了一番具体的操作之后,连滟熙才知道自己想要正规的收留艺雅公主,还要订下一个契约。

    那契约的内容就是在她阳寿未尽之前,必须要小心看护艺雅公主,不得让她魂飞魄散。

    这个要求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然连滟熙还是能够欣然接受的,当下也并没有其他的不满,只肯定的说好,至于其他的一切,那就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契约确立,艺雅公主就算是不想,也必须要跟着连滟熙。

    而此时此刻,连滟熙还并不知道之所以自己会成为签订这个契约的人,那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那雅思湖没有被溺死的人。这也就等于说,她的命中带着可以克制艺雅公主成为厉鬼的能力。

    之前会在孟家祖坟遇到思远,也是为了试探她,查看她是否可以。

    因为……当今圣上一早便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要保不住!

    说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探讨一下后宫那些可怕的女人和医术精湛通过把脉就能确定宝宝性别的神奇太医了。

    安后自嫁给当今圣上之后,可以说是荣宠不断,然,饶是如此,可她却深深的感到不安。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她根本性就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心。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皇上的宠爱就是一切。想要生存,想要过的好,这圣宠二字绝对是其不二法宝。

    可是,安后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东东。

    在她的皇帝夫君身上,安后只感觉到了作为一个男人对于正妻的尊重,而至于其他,那就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安后怀孕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男人不喜欢自己?无所谓!只要有个儿子,其他的都好说。可是,就在安后无比期待的时候,却被太医告知自己十有八九要生一个不带把的?!这样的事情,一下子就打碎了安后的期待,叫她瞬间陷入了深渊。

    安后开始感到慌张了。

    虽然说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可毕竟是个公主,生出来再如何获得宠爱,效果也不大。

    这下子,安后对于这即将出世的孩子,也就没那么多期待了。

    虽说安后很是失落,然到底也是皇上的骨血,且又是自己十月怀胎的,自是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然就在这时,后宫的一个妃子,却是慌张了。

    这位妃子在皇上登基前不过是庆元帝身边的一个侍妾,后来才被册封为淑妃。

    淑妃生的娇媚动人,且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当年也是颇受宠爱,可无奈她的身子素来羸弱,无论吃什么补药,都生不出孩子。

    这也就罢了,生不出孩子,这只能证明淑妃命不好,到底是后宫女子,且又跟着庆元帝多年,怎么说在后宫也算是个老资历。比不过皇后,可对比那些新入宫的妃嫔,却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然而,人的心素来是不容易满足的。开始的时候虽然位份一般,可这后宫内女子都没有生育,她也还能稍微淡定一些。然而安后却是在这样的时候怀孕了。

    如此一来,那本就不平衡的心瞬间爆发。淑妃一下子就走了极端。

    而这个极端,就是偷偷的给安后下药。

    这下的药说来也是极其歹毒的那种,她将那毒药命人涂抹在了安后平日里用的暖炉之上。药剂并不算多,可每日里安后只要手碰到那暖炉,迟早都是有可能被无意间食用。

    也算是这淑妃运气好,安后虽然小心谨慎,却到底防不胜防,最终是中毒了。

    不过太医查出的时候却是非常及时的,只不过……

    这到底是毒药,安后现在若是解毒话,对自身无碍,可这龙女就保不住了。但若是不服,待到生产后再解毒,对安后的身子固然是有些损伤,可那孩子却是极其有可能出现什么缺陷。

    安后一听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淡定?!

    这样一来,她心中一方面是痛恨那下毒之人,另一面则是暗暗开始考虑到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本来她心中就知道必定个女孩,心里就十分气恼郁闷。然这时候又听到自己中毒且还会危害到自己身体的事情。如此一来,这孩子要不要保,就成了一个问题。

    或许,这样的问题换做其他女子,实在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可是对安后来说,却是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孩子反正是个女孩,而且就算是平安生产,也不见得就是健全的,这样的情况下,能不能成活长大,都是个问题,而且自己还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孩子自然是不要比较好。

    因此,安后很快就下了决心,给自己解毒,然后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淡淡的等待孩子出生。

    果不其然,生产的那一日到了,而且正如太医说的那样,是个死婴。

    而且……还是个极其丑陋的死婴。

    那死婴的脑袋十分的大,而且还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土黄色。而且,也确实是个女婴。

    安后在得知生的果然是女孩之后,那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自己这一次的赌注,确实是正确了。

    而就如很多后宫女子一样,安后在这个死婴上面却是大做文章,先是痛心疾首嚎啕大哭,后又向庆元帝哭诉表示自己的孩子会是这样必然有蹊跷。

    庆元帝在得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个死婴且极其丑陋后,那是大受打击。而这时候安后的一席话,却好似一枚强心针般,让那本来浑浊迷惘的心瞬间了悟,一下子就动员起来,开始各种勘察。

    那安后也是个有心机的,自然不会让庆元帝查出自己是一早知道此事,只不过,淑妃下毒的事情却是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下子,庆元帝震怒了。

    这可是红果果的后宫丑闻啊!这种恶毒到丧心病狂的女人如何能留?当下便一杯毒酒赐死在了冷宫。

    作为后宫辛秘之事,论理是不应该随意谈论的,不过连滟熙的消息来源比较特殊,所以对于这事情了解的十分透彻。只不过,说秘密的人正是那没有来得及投胎死婴——艺雅公主。

    “艺雅,若是你能顺利投胎,那么是不是就真的会有什么先天不足?”

    艺雅想了想,说道:“思远哥哥说,我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不会用变化?那就是说艺雅公主必定是要失明?

    “滟熙姐姐,思远哥哥和我说,这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这是为什吗?我本来明天想要试试看告诉皇兄的。”艺雅很是懵懂的问道。

    对于那个帅气的神棍,连滟熙也不十分理解,只不过……

    “想来,是因为你与我有契约吧。”RS 


第179回 上吊

    连滟熙和艺雅公主的契约具体是什么情况,实际上连滟熙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只不过,她知道自己素来是与鬼脱不了关系,且艺雅公主的命运实在可怜,她心生怜悯,自是会宽待一些。

    只是,因为艺雅的突然加入,她这想要在菩提寺多住些时日的愿望却是不得不打破了。

    思远大师一本正经的给连滟熙讲解了一些于鬼的忌讳,这其中有一点,就是不要去佛门禁地,尤其是如艺雅公主这样常年在皇宫待着的鬼魂,因为长久以来在天子龙威下的压抑,鬼魂比之普通的,那是要脆弱许多。简单点来说,就是比一般的鬼魂要更加容易魂飞魄散。

    既然是签订契约,且连滟熙也知道艺雅是命定公主,将来也是要投胎成为公主的,所以很多事情,她也确实要顾及一些。

    因此这菩提寺,连滟熙还是要离开的。

    而待到连滟熙回到侯府的时候,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正儿八经的闹剧。

    若说这闹剧的开头,和庆元帝,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庆元帝当年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曾经去过莫城,而就在那时候,连潆熙对于他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连潆熙的性情本就是娇惯任性,且李氏又极其宠爱,那在家中可谓是想要什么,那都是能够得到的。而这一次,也是如此,连潆熙心中思慕庆元帝,却日日夜夜幻想着入宫后与庆元帝恩爱的日子。

    因此,她便一门心思的想着入宫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李氏在得知了她的心思后,却是大力反对。

    李氏虽然待庶出子女十分刻薄,但是对亲生儿女,却是疼到了骨子里。她人虽然见识浅薄,可也知道入宫对于女儿来说,那绝对不是个好归宿。要知道,连潆熙在家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地位,那入宫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嫔妃。说到底,那也就是妾。

    更何况后宫关系繁杂,李氏如何能忍心让女儿去那吃人的地方受苦?

    只可惜,连潆熙却是不懂李氏对她的好,只觉得这会子连滟熙都与宁王世子订婚,那以后便是宁王妃,这样的荣宠在这儿摆着,她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狐媚子的女儿都能有个好姻缘,自己凭什么就只配嫁个一个平民老百姓的?

    连潆熙不甘心,再加上本就仰慕着庆元帝,所以这反击那就更加厉害了。

    女儿强烈反对,李氏坚决不让。母女俩这僵持的正火热的时候,偏偏是赶上了选秀的时候。

    这对于连潆熙来说,那是个好机会。可李氏却是视如大敌,心中焦急不堪,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赶紧将连潆熙的亲事给定下。

    而连滟熙回来的时候,正是李氏和连潆熙闹的最僵,李氏将连潆熙关禁闭的时候。

    上一世的连潆熙并不曾见过庆元帝,所以对于皇宫并没有执念,因此李氏如何安排她都不曾反对。

    也正是因此,当连滟熙回府听到丫鬟们说起这事情的时候,可是相当的意外。

    她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连潆熙居然会这样。

    “姑娘,你说太太为何这般?奴婢可是听说,就算是进宫选秀,也不见得就一定被留下,若是运气好,圣上说不定还能为四姑娘亲自赐婚呢。”碧月将新斟的茶水给连滟熙倒好,百思不解的说道。

    连滟熙微微敛眉,只轻轻一想,她还是能够猜测到一些。

    想必李氏已经为连潆熙准备好一门满意的亲事了吧。只不过,这些是猜测,她也不必与这些丫鬟说什么,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谁知道呢,就转移话题问起了连澔的事情。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澔哥儿如何了?”

    “四少爷好着呢,老爷听闻咱们四少爷现在已经会被三字经后,便亲自请了先生。”

    “哦?”

    “是啊是啊,我听外院的那些媳妇说着,好似是外人都夸咱们四少爷聪慧过人呢。”碧月欢欢喜喜的说道,只觉得这是长脸的事情。

    连澔现在有过人的聪慧,这个连滟熙也能够理解,只不过有些事情,她还真是觉得锋芒毕露没什么好处。

    心里琢磨着一定要好生的和连澔说说,那边跑出去玩的艺雅公主却是跑过来说那飞花斋吵闹的不行,那屋子里有个姑娘想要上吊,可是等半天都没去真的上吊。

    艺雅是初来荣欣侯府,平日里都是连澔带着玩,然这几日连澔白日里都要上课,艺雅觉得无趣,便自个儿四处晃悠。却不想,今儿偶尔路过那个飞花斋的时候,却是听到了十分吵杂的声音。当下好奇的很,就探头看去,却不想屋子里居然有个姑娘在上吊。

    这事情可把艺雅给高兴坏了,这倒不是说她坏心眼,只不过这丫头对于死亡还处于懵懂状态,并不知道这终究有神马可怕的含义,只知道以前自己在皇宫里的时候,只要有宫女死了,那么就代表自己多了个玩伴。因此,她也没想着要叫人去解救什么的,只专心坐在窗户边看着那屋子里的姑娘,心心念念祈祷着赶紧吊死,这样自己就多了个朋友。

    可谁想那位想要上吊的姑娘半天哭哭闹闹,可就是不实际行动,这样时间一长,艺雅又是小孩子心性,当下就没了等待的兴致。跑回去和连滟熙告状了。

    连滟熙一听,还真是吓了一跳,连潆熙上吊自杀?

    这怎么可能?

    待到冷静下来,仔细听艺雅公主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知道那必然是连潆熙做的假戏,其目的只是让李氏妥协。只可惜,李氏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那是真心了解,自然也能猜测到那连潆熙只不过是吓唬自己。

    “就算是假的,可万一真出事了,那也不好。”连滟熙以前也是见到过那些因为自己的愚蠢,假戏真做死掉的鬼魂。所以这时候并没有放下心来,只摆脱艺雅公主继续去那边看看,自己则是去了李氏那儿行礼。

    说来,自从连滟熙嫡女的身份订了之后,她表面上对李氏依旧是非常尊敬的。

    心中的恨意是有,但说到底李氏还是自己的母亲,她就算再不乐意,可也是更改不掉这样的事实,只能继续忍着。毕竟,李氏只要一天是这荣欣侯府的主母,那么她连滟熙的命运,就被这个女人给拿捏着。

    连滟熙去看李氏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多日不见的连七娘澜熙。

    李氏这些日子被女儿折磨的心神不宁,此时看到这些女儿,只更加头痛。然而,她为了那光鲜亮丽的贤妻名头,无论如何都是要忍耐的。当下也只是摆着那端庄的姿态,亲切温柔的向两人提出一些表达关切的话题。

    连澜熙是个懦弱性格,她唯唯诺诺的回答着李氏的问题,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向连滟熙瞟去。

    对于这个庶妹,连滟熙谈不上什么亲情,只不过连澜熙前世并不曾做过什么祸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她也就没那么的抵触。然,却也并不了解这个庶妹。

    许是因为身份的不同,作为嫡出的连滟熙显得就比同龄的连澜熙要懂事许多,言谈举止也是越发的温婉端庄。

    李氏看在眼里,心中却是越发气恼。

    她自是知道当年方氏是个什么性子,除了貌美之外,那举手投足的风情也不是她能比拟的。说来也不过是自己运气好,有个好哥哥,再加上方氏性情柔弱,所以那时候才会被欺压的死死的,可不想,这连滟熙除了继承了她生母的美貌和举手投足的风情之外,那柔软的性格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恰恰相反,就李氏看来,连滟熙的心思必然是缜密的。想到这个死丫头来上京不久,就凭着自己的能力赚来了这嫡女的身份。李氏对她就越发警惕。

    只不过,连滟熙现在亲事已定,且又是赐婚。这样的情况下,李氏就算是想要动手脚,也要深思熟虑。再加上最经连潆熙的事情让她伤透了脑筋,旁人的事情此刻她也没工夫多问。当下,只寻思着再说一时,就可以让两人退下。

    却不想,就在这个档口,那连潆熙身边的大丫鬟丝兰却是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呼小叫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姑娘她一时想不开,居然……”

    李氏是知道连潆熙的把戏,只不过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却不想这时候丝兰居然是这样的表情跑了过来。

    到底是母女,李氏虽然猜测着是连潆熙的把戏,可这时候心中也是生出了几分的不安,当下就要赶着去飞花斋看看。

    连滟熙见艺雅半天都没回来和她说话,有些不解之外,对于连潆熙的行为也很是好奇。而这时候,她恰恰瞧见连澜熙上前扶着李氏往前走,心中一琢磨,她也就快步上前扶住李氏的另一边。

    李氏这时候心里满是连潆熙,他们两人的举动也就不如何在意,只心心念着要快些过去,瞧瞧她的宝贝女儿到底怎么样了。RS 


第180回 警告

    待到几人赶到飞花斋的时候,那还真是乱成了一团。

    连潆熙将所有的房门打开,如此一来,就能让众人清晰的瞧见了屋里的状况。

    此时她正站在一圆凳子上,手里拿着打了活结的白绫呜呜咽咽的叫道:“你们放手!统统给我放手!”

    而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这会子都哭着求她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氏看到这一幕,气的直冒火,更加懊恼的就是连滟熙和连澜熙这两个丫头就在旁边!

    连澜熙看到这一幕吓的双腿之发软,待到身边的丫鬟上前将她扶住以后,那眼泪水就啪啦啦的落了下来。

    “呜呜,四姐姐,呜呜,四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呜呜呜呜~”

    连澜熙一哭,这下子却是将连潆熙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丫头会出现在这里,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怎么会在这里?”

    连滟熙眉头微蹙,这演的也太假了……

    也罢,连潆熙如何,和自己关系还真是不大。当下她只是福了福,说道:“四姐姐好~”

    “哼,假惺惺,谁叫你们来的!通通给我滚!”连滟熙看到最厌恶的连滟熙,自然是没什么好感,当下也管不着自己还是准备上吊的状态,只大声吼道。

    李氏气的头上冒烟,虽说是心疼女儿,可又真心觉得女儿成现在这刁蛮的样子,估摸着以后嫁个谁都是个问题。

    她是真心疼女儿,所以一直将她保护的极好,本想着等以后为女儿找一个忠厚老实的丈夫,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可谁曾想,连潆熙居然会有那样的念头,当真是叫她好不头痛。

    连滟熙是懒得去管这些,可胆小如鼠的连澜熙却是被连潆熙吼的吓的几乎要昏过去。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瞧着还当真叫人心疼。连滟熙有些意外,这七妹妹平日里一直都缩头缩脑,这会子怎么表现的这般明显?平日里的隐身人物,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连澜熙的心思如何她是不了解,不过连潆熙此刻的状态却是相当的叫人烦恼。

    “你们给我滚!”连潆熙这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是丢人了,她本来只想着用这个方法来和李氏反抗,却不想自己现在的丑态居然被那么多人围观。

    这样如何得了?

    她可受不了这样的耻辱。

    李氏脸色一沉,不错,她也不想让连滟熙和连澜熙看见,可是现在看都看了,再赶人走又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事情既然发生了,为了连潆熙的名声,为了连家的名誉,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好生的再与那两人说一说。所以,这时候连滟熙和连澜熙是不能离开的。

    连澜熙这会子哭的也差不多了,一边抽泣,一边无助的看向李氏,对于之后要如何行径,此刻她真心是不知道啊!

    连滟熙就好很多了,说起来,连潆熙会有这样的举动也算是情理之中,而李氏会不会让他们走,这事情可不是连潆熙说的算。

    “四娘,住嘴。那是你的妹妹们,如何能这般说话?”李氏严厉的说道,此时此刻,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伤心难过,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这样对待她,那么些年的疼爱,现在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连潆熙这时候还真是魔怔了一般,只觉得李氏也是自己的阶级敌人,若不然,自己此刻已经入宫去选秀了!

    如她这般优秀的女子,那些个凡夫俗子如何能配得上?!

    在她的心目中,想必只有庆元帝这个英明神武的男人才能与之媲美吧。

    连滟熙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虽然能够理解这种为了感情还奋斗的行为。可是她却觉得这样做真心算不上理智。微微撇嘴,想要入宫?那方法可多了去,只不过现在在自家闹腾又算个什么事?旁的也就不说了,这时候选秀的时间不是都过了吗?这样闹腾,有什么用处?

    然而,连滟熙可不是那种慈善家,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却不准备真的那样做。她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淡定的注视着。

    李氏为了连潆熙,可谓是伤透了脑筋,若说女儿看上哪家的公子,只要未成亲,她想要办办也还是可以的,但唯独女儿看上的是宫里的那位,这样下去,她如何解决?

    心下纠结万分,偏偏一时半会也没个注意,她只能冷漠的说道:“你们这下做奴才的都干什么吃呢!还不赶紧将四娘给拉下来,姑娘心情不好,你们也就跟着不好了?!”

    丫鬟们听了李氏的话后又是一阵的忙碌,这会子连潆熙可没有如何的反对,只是顺从的下来了。

    然她的眼圈儿却是红彤彤的,心里也难过的不行。

    “娘,为什么!呜呜……”有些话不能直说,所以此时此刻只能用眼泪来发泄心中的不快。

    李氏心疼的直叹气,悠悠说道:“你也莫要想那些事情了,索性那时间已经过了,就算你想,也是要再等三年的。”

    “什么?!”连潆熙这段日子天天被李氏关禁闭,外面如何如何,那是毫不知情的。丫鬟们又是受了李氏的嘱咐,什么话都不能对连潆熙乱说。

    说起来,连潆熙的相貌当真是不错,粉面含春灿若桃花,正是鲜花初初绽放的时刻。倘若这时候她入宫,倘若庆元帝是个喜好美色的,面对她这般的容貌体格,最少会宠爱一些时日。然而,就李氏的了解,那位可不是什么贪恋女色的,与之相反,他对此还算冷淡。倘若安后这次的孩子没有出现意外的话,今年的选秀会不会继续,还是个问题。

    然而,这一点对于世人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喜事,毕竟哪个老百姓都是希望上头是个明君。可偏偏这对于李氏来说,却是个极大的问题。

    在母亲的心目中,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是客观来说,自家女儿也没有美到可以宠冠后宫的程度,更何况,那位还不是个热衷于女色的。

    这样的情况下,李氏如何能够放心让连潆熙入宫?

    只可惜,李氏的苦心在连潆熙的眼中却是阻碍她幸福的障碍。她虽然不懂母亲为何要这样阻碍她,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娘亲正在妨碍她的大好前程!

    “娘,女儿不明白,为什么?”期望是美好的,那些日日夜夜的*梦在这一刻全部被打碎了。

    “四娘,你年纪小,还不懂娘的苦心,等以后,你便明白了。”李氏这会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直言,只是叹息的安慰道。

    然而,这样的安慰有和没有,还真心没什么区别。

    她心里难过,这会子就是李氏也不想去见,当下就甩袖跑到了里间的屋子。

    到了这事后,连澜熙的哭声已经渐渐止住了,她看了看飞花斋里这些大敞开的门,心中有了一丝小犹豫,可还是小心谨慎的对李氏说道:“母亲,四姐姐是不是生病了?”许是她年纪小的缘故,再加上一直深居简出,不知道那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连滟熙虽然知道,可那也是从艺雅公主这边打听到的,此刻与其说更为关系连潆熙的状态,她不如去思索一下艺雅跑哪里去了……

    这鬼丫头,太过调皮了啊。

    就在连滟熙已经琢磨等会儿去寻找艺雅的事情时,李氏却是突然开口,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人,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今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莫要不当回事,这可是关系到我们整个连府的大事!”

    连澜熙被说的吓了一跳,她倒吸一口气,猛的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说。

    而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淡定多了,她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道:“母亲尽管放心,滟熙今儿不过是来看望母亲,并未曾来过飞花斋,也不曾见过四姐姐。”她语调平缓温婉,却是带着莫大的肯定。

    这样的态度才是李氏最为放心的,当下她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只不过,你也要清楚记着,这个家,终归是我才是主母。”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表示李氏对连滟熙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倘若因为这件事情触碰了她的逆鳞,那么李氏定然是要让连滟熙好看的。

    这如何好看,连滟熙是不知道的,然而她并不是什么蠢笨的人。

    “母亲尽管放心,荣欣侯府的好,便是滟熙的好,别的莫要说了,就算是六娘以后要嫁入王府,不还是要仰仗娘家吗?”连滟熙说的很轻,并不带讨好,也没有什么气愤,只是非常平静的说出这句事实。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确实如此,一个女人,出嫁以后想要在婆家过的好,除了自己能生儿子外,就是需要娘家的撑腰。

    与此同时,连滟熙也是在提醒李氏,自己并不是以前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庶女,她的未来,是和宁王府捆绑在一起的!RS 


第181回 玫瑰茄

    李氏意味深长的看向连滟熙,淡淡说道:“你能明白道理,便是好的,旁的事情,你也莫要多想了。”

    “这是自然~”连滟熙福了福身子,便不再逗留,直接回了雯雪阁。

    说起来,连潆熙的事情虽然糟了李氏的心,可到底只是在自己家中闹闹,别的也没怎么样,毕竟连潆熙年纪还算小,就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也可是推说是年纪小不懂事。

    如此一来,这事情似乎就渐渐的消停下来了。可连滟熙这边从艺雅那儿听到的消息,却好像不是这样。

    艺雅的心智还是如以前一样,所以很多事情想起来就特别的天真烂漫。因此,自从连潆熙想要寻思之后,她就时不时的跑过去看看,只希望连潆熙死了以后能多陪自己玩玩。

    所以这有事没事的就会往飞花斋晃悠飘荡一圈,因此那儿有个什么事情,她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不过,连滟熙对于这些不过是听听就算了。毕竟李氏在那儿把关着呢,就算是有什么,那也是很好办的。

    事情也确实是这个样子,李氏对于这女儿那是掏心掏肺,仔细琢磨挑选,最后还是把眼睛放到了她哥哥家的长子李曜身上。

    李曜可以说是目前上京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素来就有谦谦君子的称号,这样的男人又是自己侄子,若是和自己女儿成亲,那就是亲上加亲,说来也是一件美事。

    只不过,中间有些事情还是比较难办的,这李曜的母亲刘氏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那还真是不好说。

    李氏琢磨着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好路,因此越发上心起来,打定主意后就决定邀请上京的一些名媛贵妇来侯府赏花,然后再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打听一番,倘若刘氏那儿还没有看上眼的姑娘,那自己这边就真是可以旁敲侧击一番。

    有了这些想法,李氏也就办起了这件事情。招呼着置办请帖,又命人将大花园里的一些碍事的物件统统搬走,重新整修出一条道儿。

    李氏虽说有个厉害的哥哥,可自己的文学修养并不高,而这一次她准备这赏花会,除了打听消息之外,还有就是想法子将自家中的几个姑娘给推销出去。

    如此一来,对于这次的赏花会那是越发的上心,且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当下就去了弟媳妇何氏那儿寻求帮助。

    何氏虽然性格尖酸刻薄,可却是个饱读诗书的,当年还是姑娘的时候也有些才女的小名气。

    因此,虽然她和李氏不算对盘,但琢磨着这赏花会对于女儿也是有好处的,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

    李氏将装饰花园的任务交给了何氏,何氏看过现在的情况后,觉得这花园的精致还算别致,当下就给李氏提意见可以办个诗会。

    李氏对于诗会的具体操作实际上并不了解,不过,却知道这是个高雅的东西,那些个名媛贵妇定然也是喜欢的,便也就同意了何氏的这个提议。

    何氏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实际上也是为她的女儿做的打算。

    连菏熙是个聪慧不过的女子,虽然养在深闺,可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眼看着比她年纪小的连滟熙都被赐婚了,却还无人知晓连菏熙的好。何氏这心里还真是有些着急。虽然说,连菏熙是要入宫选秀,不过因为住在上京,且现在也不过是初选的时候,平日里还是可以回府住,因此,听说李氏要办这个的时候,她就瞬间觉得机会来了,只觉得如果这个诗会办的好,那么女儿的前程就绝对没有问题了。毕竟这选秀的时候对于才艺的展示可就那么一会会儿,倘若这时候连菏熙的名气上来了,就算是选秀没上去,那么等回来再结亲的时候,也好一些。

    何氏的如意算盘打的是脆脆响,连滟熙在得知这事情之后,却是和没事人一般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就是窝在屋子里。

    有空的时候弄弄漆画,无聊的时候绣个荷包。这日子过的也算是充实。

    而连澔最近却是忙的够呛。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连澔在一起就幻想着在古代赚大钱过着富裕的生活,可现在自己真成人了,富裕生活是有了,可却并没有赚大钱。

    他以前就想要自己开个漆画作坊,这会子只觉得机会来了,便从连滟熙那儿要了本金,以连滟熙的名义命人在外面盘了个店面,这每日天天都在忙碌这事情,别的也就没工夫去管了。

    如此一来,连滟熙反而成了个大闲人,时间一长,还真是觉得有些无趣。

    然而,就在连滟熙觉得自己闲的都要长蘑菇的时候,一日,连菏熙却是造访了。

    “五姐姐今儿怎么会来我这儿?当真是稀客呢。”连滟熙瞧着丫鬟们忙忙碌碌的将茶点果盘端了进来摆好。

    连菏熙端起骨瓷茶盅掀开盖子,嗅了嗅那蒸腾的白烟,感慨的说道:“六妹妹这儿的日子可是越过越精致了呢,这可是西域来的玫瑰茄啊,当真是稀少的很。”

    连滟熙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姑奶奶过年的时候给我捎来的,说是个好的,且咱们这都没有。我尝过之后,味道果然是美得很,因此也就一直在喝了。五姐姐若是喜欢,等会儿我叫碧月给你包一些回去。”

    连菏熙哪里少了这口茶?只不过这玫瑰茄在上京是个稀罕昂贵的东西,所以看到连滟熙在用,这才惊奇了一些。此刻听连滟熙说的这样轻描淡写,柳眉轻轻挑了挑,却是开始不着痕迹的看向连滟熙今日的妆容。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妹的时候,只觉得瘦弱内向,绝对是很好欺负的那种性子。

    可这随着时间长了,接触的也多了,连菏熙这才发现,这个连滟熙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这不,才几年的光景?此刻连滟熙头戴珠翠叮当作响,身上的衣料也都是上好的锦缎,形容举止那也是端着嫡女的架子。

    连菏熙暗暗赞叹,以前就觉得她不错,此刻瞧着,真心觉得不愧是上京世家方氏出的女儿,那体格风姿,可是不知道比连潆熙要好上多少倍呢!

    “多谢六妹妹的好意,我今儿可不是为了这茶水,不过是想着再过些时候就要入宫住段时间,心下对你们舍不得,这才来看看你的。”连菏熙很是感触的说道。

    这也就是说,选秀的初选已经过去了,而连菏熙也已经通过了。

    连滟熙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时候?不是听说母亲和婶娘要办个赏花的诗会吗?”她天天呆在闺阁之中,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的还真不多。

    “诗会是不耽误的,还有半个月光景呢。”连菏熙细细的品了品那茶水,感慨道:“这味道可真好,甜而不腻,带着一股子香气,当真是好喝。”

    “是啊,我听说这玫瑰茄还有个名字叫落shen花,女子喝了有养颜美肤的功效,因此也就一直喝着了。”连滟熙淡淡说道。

    连菏熙一边赞叹,一边感慨这茶的好处,这聊着聊着,话题却是从玫瑰茄转移到了连潆熙那儿。

    可算是到重点了啊,连滟熙如此想着,耳朵却是听着连菏熙的问题。

    “哎,我现在是要入复选了,可怜四姐姐运气不好,这档口却是生了病。当真是可惜呢。”连菏熙感慨道,“六妹妹,你可知道四姐姐是生了什么病?这都在飞花斋躺了好些天了,怎么还没好?”

    什么病?连滟熙觉得连潆熙是得了异想天开的病。若不然,如何会去想那种事情。

    不过,连潆熙的伟大爱情是不能乱说的。当下连滟熙只抱歉的说自己从菩提寺回来的时候,连潆熙就病着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好。这个她也不知道。

    连菏熙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些,可却是一点儿答案都没有获得。心中暗暗赞叹这连滟熙说话滴水不漏之外,就是生出了一些堤防,且也暗暗庆幸连滟熙已经被指婚了,若不然,如果这次连滟熙和自己一起入选的话,那么以后如何,可就更加难掌握了。

    连菏熙见半天也得不到什么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心里虽然感到失望,可也没敢表现出来。只笑眯眯的说着诗会的事情。

    “到时候我给咱们姐妹特意留了个好位置,六妹妹到时候可千万别藏拙呢,我可是听闻你那日在麒麟阁大展身手,让好些名仕对你大家称赞呢。”

    麒麟阁的那次从斗诗会改为斗画会之后,连滟熙画了一幅青衣舞的事情还真是传出了一些小名气。只可惜那日麒麟阁离奇坍塌的名气更大,所以也就将连滟熙的事情给遮挡住了。这会子连菏熙能够知道,这还是因为她在选秀的时候遇上孟佳瑶的时候,从这位的嘴巴里听到的事情。

    而正是因此,此刻连菏熙突然说这件事,连滟熙便深感意外,她虽然不知连菏熙是从何处听到这个,但琢磨着这事情应该没传的太厉害,当下也只是谦虚的说那是旁人的谬赞罢了。RS 


第182回 挑拨

    连菏熙是不知道那《青衣舞》画的如何,但是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那一日,赵梓昕和李曜都在麒麟阁,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并不是十分清楚。

    她的好奇心是非常旺盛,然而面对连滟熙,很多事情却不好多言,只能告别作罢。

    这方连菏熙离开雯雪阁,连滟熙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这才寻到了艺雅。

    “艺雅公主,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摆脱你。”连滟熙笑着说道,

    艺雅点头,道:“好呀好呀。”

    连滟熙看着艺雅那双渐渐有了神采的眼睛,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些想法。

    似乎,从订下契约之后,艺雅又能看见东西了,只不过,这只限于白天,在黑夜的时候,艺雅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连滟熙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的原因,可此刻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帮我想法子打听一下,我五姐姐是如何知道《青衣舞》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流传,毕竟麒麟阁坍塌的事情太严重了,如她这样在会场画了一幅画的事情,那自然是小的不能再小,绝对是被忽略不计的。可是今日,连菏熙却是突然说起,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含义?

    连滟熙知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去多想一些。

    倘若真是有什么,那么对自己来说,必然是没什么好处的。

    艺雅一听是这事,却是疑惑的说道:“这个消息你不知道?现在名媛圈都知道了,而且大家还都知道那一**还和我堂哥还有你表哥在一块儿的事情!”

    “啊?”连滟熙本来只是想要打听一下,可却不想艺雅居然这样说。这是怎么回事?就连平日里最贪玩,不管旁人的艺雅居然都知道。

    自己该不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吧!

    连滟熙囧了囧,心情表示很郁闷。然而还是耐着心中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艺雅知道的也都是听旁人说的,只不过……

    “那时候我还在皇宫里呆着呢,好像是年前吧。那时候我还一个人在宫里玩捉迷藏,可有一次我却听见有人说了姐姐你的名字,然后就跑过去看了。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好像是一位孟家姐姐在说这件事情。”

    孟家姐姐?

    连滟熙的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孟佳瑶!

    孟佳瑶入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然而,她居然在皇宫里说起自己的事情,那就非常的奇怪了。

    “你可知道,她为何会说?”

    “这个我哪里知道啊。”艺雅撇撇嘴,说道,“反正就是说连姐姐你人好,世子爷和李家公子和你都相处的很好的话罢了。”

    艺雅年纪小,因此听到这些也只是以为孟佳瑶是真的夸她,因此并不觉得奇怪。然而连滟熙此刻听着,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孟佳瑶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开始是想要把自己弄死,后来又说出那种话污蔑自己?还能真的就是因为赵梓昕?

    在连滟熙看来,女子的争风吃醋那就应该是后院的事情,可现在孟佳瑶还什么都不是呢,怎么就这样狠毒了?那宁王世子又有什么好的?

    连滟熙虽然是女子,可到底不曾有个倾慕一个男子的心思,所以此刻还真是非常不懂孟佳瑶的那种情绪。

    实际上,这件事情确实是孟佳瑶传出来的,只不过,她的重点却不是夸耀连滟熙的才华,而是着重描述她作为一个姑娘居然和男子一起去那样的地方,实在不妥。

    只可惜,她的愿望虽然美好,可第一次说出这件事情后没多久那麒麟阁坍塌和孟家祖坟被翻的消息就闹得人尽皆知,至于连滟熙和世子爷还有李公子的小暧昧,这样的事情也就变得不如何有趣了。再加上后来连滟熙又被赐婚,那之前的小道消息就变得越发不重要了。

    然而,旁人觉得不重要。孟佳瑶却不是这样想的,实际上,她对于连滟熙的恨意,那是随着这门亲事的确定变得越来越重。只不过,她虽然痛恨,却不能对赵梓昕做什么,所以才想法子去折腾连滟熙的。

    知道了传话人是谁,连滟熙也就有了目标。

    她仔细寻思一番,便叫丫头去询问那日的赏花诗会有没有邀请孟家的姑娘,琢磨着如果有的话,自己似乎还可以在这件事情上下些功夫。

    连滟熙是不可能去如何整治孟佳瑶,不过,警告的话却还是能够说上一些的。

    “姑娘,奴婢已经问清楚了,孟家姑娘的名讳是在邀请函中的,不过那一日会不会来,这便不好说了。”碧月是已经知道那孟佳瑶就是在皇宫推连滟熙下水的人,因此一提起就是咬牙切齿。

    连滟熙看了她一样,无奈的摇头说道:“到时候若是遇到孟家姑娘,可千万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姑娘,奴婢觉得她应当是没脸过来的。”在碧月看来,做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又被当众揭穿,这没去自尽就该算是胆子大、心理素质好的了,哪里还会跑到这里来?

    连滟熙却是冷笑,“这和有没有脸,可没什么关系。”

    实际上,她猜的还真没错。诗会当日,孟佳瑶还真是来了。

    而且她今日还专门穿了件藕荷色的新裙子,上面绣满了青绿色的小蝴蝶,一个个堆叠起来,看着可不是一般的好看。除此之外,她的头上也插了一对碧绿的翡翠蝴蝶钗。

    她脸色晶莹,肤色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腼腆,今儿孟佳瑶化着淡淡的妆容,将本来有些平凡的面容映衬的十分精致可人,无意之间就使她加分不少。

    今儿她来此,可不只只是参加诗会的。

    孟佳瑶进入侯府之后,便想法子去了飞花斋,探望连潆熙。

    “四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在家中听闻你生病,心里就着急的很呢。”孟佳瑶一见到连潆熙,就露出着急之色。

    连潆熙被李氏锁了这么些日子,那开始的不屈倔强此刻也软化了许多,这会子见到孟佳瑶如此关切自己,一下子就感动的哭了出来。

    “呜呜,我好恨!”连潆熙很是难过,一下子就扑倒在孟佳瑶的怀中,嚎啕大哭,她已经听说了,那宫里的选秀这马上就要开始复选了,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啊。

    孟佳瑶在连潆熙看不见的地方冷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嘴中却是说起了安慰话:“你也别这般难过,虽然是失了初选的机会,可是焉知是福不是祸?”

    连潆熙拿着帕子抽泣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来,她有些迷惘的看向孟佳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莫不是,我还有机会?”

    孟佳瑶语调肯定的说道:“这是自然,今儿的诗会,便是一个机会?”

    “诗会……”连潆熙的神色有些淡然,今日府中有诗会,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无奈母亲却以自己还在生病为由,担心将病气过给客人,这便不准她露面。虽说她一开始是倔强的,可这些日子被关的也怕了,心下很是担忧,“我还生病呢,不能见人。”

    “四娘,你想一想,今儿可是来了好些名媛贵妇的,倘若你今儿表现的好,势必能在他们的眼中留下好印象!倘若,这其中有人与宫中的贵人是熟络的,这无意中若是夸起了你,那指不定上头那位,可就知道了!”作为连潆熙的好闺蜜,孟佳瑶自然是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人。“我知道因为你生病的事情,心里很是后悔,可是这到底是咱们不能左右的,你也莫要懊恼了,与其这般自暴自弃,还不如接着今儿的机会出个名头!”

    孟佳瑶的这一番话还真是说动了连潆熙。

    李氏关禁闭的事情她是不会乱说的,然而孟佳瑶的提议对于她来说,却是有很大的帮助。

    今日那么多人在这儿,自己若是表现了才艺,只要有名气,那么迟早都会传到那位的耳朵里的!

    孟佳瑶见连潆熙此刻心动不已,便又加了把火:“你这些日子生病,想必外头的一些传闻也是不清楚的,你可知道,你们府上的那个六姑娘为何会被赐婚?”

    连滟熙落水被赵梓昕救的事情说起来到底是关系到连家和皇室的脸面,因此那些知道的人也是装作不知的。而连潆熙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连知道的可能性都没有。当下她听孟佳瑶如此说,还只当是另有蹊跷,当下就接着询问起来。

    孟佳瑶自然不会说那是自己推连滟熙入水才促成的姻缘,而是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之前参加的麒麟阁斗诗会的事情。顺带着,也就将那一日连滟熙与赵梓昕坐在一块儿,还画了一幅画的事情说了起来。孟佳瑶并没有直言是因为什么什么,而都是用可能大概也许猜测的口吻来说。“……说来不过是一幅画,可不知怎么的,这事情就传入了宫里,后来,便有了赐婚的事儿……”RS 


第183回 魂不附体

    孟佳瑶的话看似含蓄,可实际上却是说的非常明显。

    这就是让连潆熙认为,连滟熙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好姻缘,和那一日她的出色表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得不说,孟佳瑶对于连潆熙性格的拿捏,那还是非常精准的。这一下子就让连潆熙相信,只要自己今日有了好表现,那么旁人便定然会记得她。

    可是,现在的问题却也出现了。

    连潆熙很是犯愁的看向孟佳瑶说道:“孟姐姐,我好些日子呆在家中,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孟佳瑶想了想,便说道:“你素来书法就还不错,等会儿帮着人抄录一番诗句,这又显得你懂事顾着客人,又能展示你的书法,何乐而不为?”

    说起自己的书法,连潆熙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别的不说,在自己家中爹爹就曾经夸奖过她的字写的不错。当下也就同意了这个方法。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是不得不关注的,那就是连潆熙到底如何才能够从这鬼地方离开?求李氏那是不可能的,有谁能够帮助她呢?

    孟佳瑶这时候是不会出主意的,只是有些担忧的看向连潆熙。

    连潆熙思索片刻,就说道:“孟姐姐,你今儿可一定要帮我!等会儿可否去下彩斓斋,若是我大哥在,你就帮我去求她帮忙。”这院子里,与连潆熙最为亲厚的自认是嫡长子连渝。

    孟佳瑶眼眸闪烁异样兴奋的光芒,可转瞬即逝,反而是一脸的忧愁,为难的说道:“我帮你自是可以,只不过,连大哥如何会相信我?而且,我一个姑娘家,这样也有些不合适的。”

    这也是实话,孟佳瑶到底是姑娘,如何能够去见外男?而且这样的日子,连渝虽然在府中,那也是要躲得远远的,若不然与哪位客人冲撞了,那可就不好了。

    连潆熙此刻哪里能估计到这些?只掉着眼泪珠子,哭哭啼啼的央求,只说如果不这样的话,那自己定然就没希望了。

    孟佳瑶的性子自然是不会那么蠢笨到给自己招惹麻烦,可这一次,她却极其反常的同意了。只说自己尽力而为,若是办不到,也不能怪她。

    连潆熙虽然着急,可也知道事情原委,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很是不合规矩,孟佳瑶能够答应那就是好的了。哪里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强求?

    于是乎,孟佳瑶终究还是按着连潆熙的描述,去寻那彩斓斋。

    与此同时,连滟熙却是整装待发的参加诗会。

    她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天生丽质就是个娇美女子,因此今日虽然没有珠环翠绕,只在头上插了几根极为别致的堆纱仿生花,再搭配了一些珠钗,就显得极其别致动人。

    前些时候连滟熙与上京的名媛也接触过,然这其中多半是嫉妒她的好运,以及鄙视她的出生。所以虽然口上奉承,却不深交。

    连滟熙自然也是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她素来懒得去经营这些关系,因此也毫不在意。

    只不过,今日却是有些特别。

    “六娘,你可知道今儿那位也来了?”这说话的姑娘生的圆润富态,乃是何氏娘家的亲戚,闺名唤福娘。偶尔也会来连家做客,所以自认为与连滟熙也多亲近几分。

    连滟熙好奇的看向她,问道:“福娘,你说的那位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何福娘靠过来,拿着帕子的手指了指一个女子的背,说道:“那位便是下月要与世子爷成亲的了,听闻是宁王妃的侄女,名叫张淑慧。”

    这个对于连滟熙来说那是相当的陌生,对于这样一个姑娘,她可是一点儿都不认识的,因此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看那消瘦中又带着羸弱。

    “这姑娘看着好生柔弱啊。”连滟熙感慨道。

    福娘撇了撇嘴,道:“你又没瞧着她的脸,哪里就知道柔弱了?”说到这里,她拉着连滟熙就往前走,“索性你们迟早都是要打交道的,不如先认识认识,你心里也有个数。”

    连滟熙听这话,也知道福娘这是好心,当下也并不曾反对。

    上前两步转了个身,两人装作不在意的看着眼前的紫玉兰花,却是又偷瞄着看向那边。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把连滟熙吓了一跳。

    “呀,怎么会这样?”

    福娘也是刚刚听别人说起,才知道那位是张淑慧,至于什么摸样,她也不曾看清,此时瞧着,却也是有些感慨的:“倒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这脸上的胭脂擦的也有些重吧?”

    张淑慧确实是个美女,一头乌墨长发上只插了几朵鲜花,身上穿着多层的那种络纱裙衫,上面洋洋洒洒的绣着好多漂亮的花卉。然而,那张精致的好似白玉雕琢的脸颊上却是抹了浓重的胭脂,倒是硬生生的将原来的美貌给压下去了一些。

    福娘还是闺中女子,自不会想到这样的女子显然是极其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然而近日来的那些贵妇,在瞧见这弱柳扶风一般的张淑慧后,都忍不住的为连滟熙这个要两年之后才会嫁入宁王府的未来世子妃感到担忧。

    虽然连滟熙也是上京少有的好颜色,可是对于男人来说,显然是张淑慧这样的娇弱女子更惹人怜爱。

    “六娘,你可看清楚了?”福娘见连滟熙半天不说话,好奇的问道。

    连滟熙此刻的表情却是有些古怪。

    不得不承认,张淑慧是个美人儿,然而——却是个活不成的美人儿。

    宁王妃怎么给赵梓昕找了个这样的?

    连滟熙百思不得其解,她专注的看向张淑慧,只瞧着她的魂魄摇摇晃晃的在她的身边摆动,半入不出的样子,瞧着还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听闻是宁王妃的侄女,那自然是个美女。”连滟熙淡淡的说道,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将死之人的魂魄中,多半有她这个样子的。又或者说,倘若有人的魂魄如她这般,那么就极其有可能活不长。

    连滟熙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不十分清楚,因此此刻并不敢妄言。

    而就在这时,张淑慧确实瞧见了连滟熙,并且迈着小碎步,袅娜的走了过来。

    “想必这位便是连姐姐了。”张淑慧温温柔柔的告了个万福,那姿态好的真是没话说。

    这还没嫁人呢,就姐姐妹妹的称呼了?

    连滟熙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这个张淑慧,明显就比她大个两三岁啊。

    而且现在她如何回答,也是个问题。拿乔不理的话,人家会说她还没嫁呢就摆架子,这要是搭理应承的话,说不定人家还觉得自己自以为是。

    连滟熙虽然头痛不已,可这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与她打交道:“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这之前可没人正式介绍他们两人,她疑惑这个问题,也没什么不对。

    张淑慧到底是年轻,脸上的温婉笑容僵硬了一下,便谦虚的说道:“小女子姓张,闺名叫淑慧。”

    这样一介绍,连滟熙就恍然大悟了。“原来是张家姐姐啊,滟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漂亮的姐姐呢,呵呵,我若是没记错,咱们以后好似就是一家人了呢,这可真好啊。”她笑的天真烂漫,正是这十二岁少女的正常状态,而且双眼还闪烁着亮光,一看就让人觉得似乎对于这个张淑慧十分满意。

    连滟熙的这个姿态,可是叫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好说什么了。

    大家都是在大宅门混了多年的人,如何能看不出张淑慧的小心思?不就是想让连滟熙有危机感吗?可没想这小丫头居然会这样说话,而且还是一副姐妹的姿态,对于张淑慧开始叫的那句姐姐一个字都不提,只欢欢喜喜的夸赞这位张家姐姐的服装首饰妆容的好。

    福娘在旁边瞧着,只忍不住的想笑,心里却是暗暗称奇,自己以前怎么没瞧出这连滟熙是个有趣的人儿呢?

    对于和自己没有敌意的福娘,连滟熙毕竟不会算计什么,反而说话行事还会更加直接一些。

    福娘也是个妙人儿,这会子却是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啦,这位张家姐姐便是下个月要嫁入宁王府的侧室?”

    说的好听是侧室,可在场的女人谁不知道那不过是个妾?而且,还是个弱柳扶风一看就狐媚子态的侧室?

    谁家的正经姑娘想要与人作妾?

    张淑慧在自家怎么说也是个嫡女,虽然不是长女,可在家中过的也是好日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脸色就越发不好了,心里暗暗发恨,倘若自己不是身体不好,凭着她的美貌,哪里能只做个侧世子妃?虽然这说好听点,以后若是生了儿子,那也是能够上族谱的。可是这嫡庶有别的道理,她哪里能不清楚?而且更为屈辱的就是眼前的这位未来的世子妃,还是个凭着自己的手段半路得来嫡女身份的连滟熙?

    张淑慧一想到这些,还真是意难平,因为这事情生气,可是在屋子里躺了大半个月,这才好了些,就为了看看连滟熙是个什么样子,专门参加了这次诗会。RS 


第184回 对诗

    连滟熙此刻自然能够看出张淑慧的愤怒,只不过,她虽然对于这个还没入门就这般姿态的她很是不在意,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而且说来,这位的身份也不算低,成为妾室什么的,还真是有点儿委屈了她。

    “连六妹妹,你是不知道淑慧的,她往日就是这般的性子。”这会子人群中有人搭话了。

    “就是呢,淑慧素来便是这娇羞的样子,想来以后定然是极其讨人欢喜的。”这次说话的却是别的府里的一位新妇。

    福娘听着懵懂,当下就好奇的问:“她这般娇羞,和讨人喜欢有什么关系?干嘛一定要是以后啊。”

    这幼稚的话一说,顿时就让在场的那些懂事的和嫁人了的女子呵呵笑了起来。

    连滟熙虽然想笑,可是按照年纪,这时候的她也应该是不懂的,当下也就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众人。

    这时候,刚刚说话的新妇却是拉着福娘和连滟熙,在两人耳边大致的说了下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当下,两人就都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哄笑不断,好不热闹。

    这方众人都在欢笑,可张淑慧却是笑不出来了。

    侧室就是妾,而妾便是要以色事人,刚刚那个人的话,不就是说她长得漂亮,自然能够笼住未来相公赵梓昕的心吗?

    张淑慧还是年轻少女,对于那位英俊非凡的表哥,自从之前见过一次后,就芳心暗许了。这一次,能够嫁给他为侧室,虽然对于身份很是不满,可是想到是那个人,那也是乐意之至的。

    然而,事情却并不曾因此而使她开心。

    之前听闻连家姑娘自从被赐婚后,那世子爷是隔三差五的就往连家送东西,小到一枚簪子,大到屋子里摆放的屏风,只要是想到的,都绝对会往连家送。可是张淑慧这边呢?

    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听说赵梓昕对她是一万个不乐意,若不是宁王妃先下手为强给定亲了,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差别对待的后果就是让张淑慧心生不满,不过她却并不曾气馁,只觉得表哥定然是没有瞧见自己的颜色,若不然绝对不会这个态度。

    张淑慧本人是知道未来想要在王府过的好,那必定要以色事人,然而,她却也是最忌讳这件事情的。尤其是今日瞧见了连滟熙,发现她虽然年幼,可生的也是娇美动人,想必再过几年,定然是有着不输给自己的好容貌。

    一想到这些,张淑慧就不淡定了。

    她身子本就羸弱,见天的苍白脸色,今儿为了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还是特意多擦了些胭脂水粉,才出门的。

    然而此时此刻,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之中,她只觉得脑中有一根绳子瞬间断裂,她晃了晃,险些要昏倒。

    连滟熙瞧着那魂不附体的状态,就知道她身子不好,此刻见那险些要昏过去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担心。这时候若是晕倒了,说不定旁人还以为是被自己气晕的呢……

    这样麻烦她不想沾惹,而且也不值得。当下就对福娘说道:“今儿是诗会,我是不会作诗的,你会不会?”

    福娘的家中素来秉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因此她年幼的时候除了教她识字之外,旁的就只是绣花之类闺中女子的必修课。所以,这时候一听到作诗,就露出难色:“你是不知道的,我自小就怕那些个诗文,酸不溜秋的,听着就倒牙。”

    连滟熙噗嗤一笑,道:“你还真是有趣。”

    “那是自然。”福娘笑呵呵的答应道,“今儿真是奇了,往日里我都是和五娘一块儿玩的,可今日她却忙东忙西,根本顾不到我这里啊。”

    连滟熙知道这次举办诗会之中,连菏熙也是有出力的,所以对于这个并不十分奇怪,只又说道:“五姐姐今儿是正事儿,哪里如我们这般闲着?哎,你是不知道,今儿的诗会可就是她帮着母亲和婶娘准备呢。”

    这话一提,连滟熙就细细碎碎的开始赞叹连菏熙的好,她一边说,一边注意身边人的动态,在发现有些贵妇级别的中年女子在认真听的时候,就说的越发细致了一些。

    虽说连菏熙与她的交际并不算身后,可她若是嫁的好,对于连家那也是有帮助的。连滟熙虽然以后是要嫁人,可到底身边还留着个连澔。而那连澔又是个不着调的性子,许是因为成为人的时间还太短,一时之间不太适应,所以这冷不防的就有可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叫人好生烦恼。

    不过,就算如此,在连滟熙的眼中,连澔也是她弟弟,所以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要好生打算筹划的。

    因此,这时候买一下连菏熙的好,无非就是多费一些口舌,对于她来说还真是没什么坏处。

    如此这般的夸奖了一些连菏熙,这之后就又将话题引到了诗会之上。

    今日的聚会说是诗会,可也有些人是专门来赏花的。

    这会子,连菏熙为了表现自己,那是直接开口说要第一个起头的。

    姑娘们对于诗会这样的事情虽然有雅兴,可图的就是一乐。当下连菏熙就应景的说道:“今儿我家这园中的紫玉兰花开的最是颜色好,不若就以此为头吧——婀娜花姿碧叶长,你们看如何?”

    这个诗句一出,在座的纷纷叫好,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吟诗作对的兴致。

    而李氏和何氏这时候却是招呼着丫鬟们斟茶,招待着刘氏等几个贵妇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着那边的热闹景象。

    何氏探头看过去,略带好奇的看向李氏问道:“嫂嫂,今儿怎么没瞧见四娘啊?”

    这时候的连潆熙对于李氏来说,那就是头等烦恼之事。当下就一脸忧色的说道:“原也是我疏忽了,之前春寒乍暖的,就叫人将她屋子里的火盆给撤了,我原也不知上京的天这般多变,今儿还是阳光明媚暖意盎然,第二日便下起了雨来。这一下子,她便染了风寒,这病是连绵不断的,最近几日才好些,我又怕她招了风,又受寒,便没叫她过来。”

    刘氏是知道李氏这般是存着将连潆熙给自己做儿媳妇的打算,自然也不会点破这番话,只肯定的说道:“小姑子你是不知道我们上京的春日这般光景,如此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可莫要怨恨自己呢。”

    何氏也不好说什么,只不咸不淡的说:“以前怎么就没瞧出四娘身体不好的?这点儿风啊雨啊的,就病了。”

    李氏脸色变了变,心下对于何氏那张嘴是厌恶的不行,可今儿请的是外人,李氏和何氏两人自然是一家人的姿态,当下也不说什么,只转移话题让大家看那边的诗会。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将李氏给吓着了。

    这一摸脸的功夫,怎么连潆熙居然跑过来?而且还是在那儿抄录诗句?

    “哎呦呦,那不是四娘吗?”何氏扬着嗓子说道,“嫂嫂,四娘果然是像你呢,拖着病体还强撑着招呼众人。”

    李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可还是努力保持着属于自己的雍容端庄:“哎,想来是这些日子将她给憋坏了。”

    刘氏心下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和之前小姑子说的不太一样?

    可转念一想,这出来了也好,自己以前看的时候没仔细,今儿借着这机会仔细瞧瞧,不也挺好的。

    其实吧,刘氏心里也是有着心思的。

    儿子在年轻就好似生病了一般,整日里的魂不守舍,没事干的时候就在书房里握着画画,就连自己之前给的两个丫鬟,也不曾亲近。

    这样的情况在刘氏看来,可不是什么好的。

    本来一门心思的想问儿子怎么回事,可得到的却是一幅幅的画,那画的内容虽然有些区别,可都是在画小桥流水。

    开始还觉得儿子不过是有些画兴,可时间一长,就感到不对劲了。

    如此一来,刘氏只觉得这是因为平日里没有正经的人陪伴才会如此,当下对于李曜的亲事,那可是越发上心了。当下,就存着心思认认真真的看着那边。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连潆熙,连滟熙虽然表示奇怪却不惊讶,她淡淡的看向一旁的孟佳瑶,心中却是暗暗感慨这姑娘果然不要脸面,这时候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有恃无恐,还是……

    连滟熙是摸不清孟佳瑶的心思,此时也懒得琢磨,只存着以后不要与这人接触就好的想法,继续和福娘说话。以前是没有接触过,这一接触却是发现福娘和自己居然极其谈得来。

    可是,她想要这样的平静,却不是人人都给的。

    “连六姑娘,不若你也来对对看吧?”孟佳瑶温柔的微笑,扬声叫道,那亲切的样子,就好似两人是自小认识、关系亲密的发小一般。

    连滟熙嘴角微抽,还真是没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连潆熙正在给人展示自己书法呢,此刻听到这一句,当下就问道:“孟姐姐,你叫她做什么诗啊?!她哪里会这些?”RS 


第185回 如兰

    一阵抢白过后,留下的就是一片静悄悄。

    李氏这会子在那方气的只想摔杯子,啥时候不说话,这会子说这样的话算什么事?

    何氏微微撇嘴,没脑子的娘教出来的丫头自然也是没脑子的,说实话,她对于大房素来很有意见,只不过碍着亲戚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刘氏此刻却是咋舌了,这连四娘怎么是个这样的性子?

    “呵呵,小姑娘还未定型,活泼一些也是有的。”到底是一家人,何氏虽然愿意窝里斗,可不乐意让外人看见笑话。

    刘氏微微点头,却是不再言语,此刻她对于这个四姑娘,还真心是要好好的观察一番,自家儿子如此优秀,那必然是要寻一个样样都顶尖的姑娘才能匹配的上。

    在她的心中,李曜就算是娶了公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方贵妇看那边的状况正是沉默之中,那边的年轻姑娘们却是一般的热闹。

    连潆熙那话一出,连滟熙就算不想反抗,也是不行的。她怎么说现在也是连府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在这儿,其他不说,这样的资格还是有的。当下便上前一步,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在纸上刷刷就画了起来。

    不错,连滟熙确实不会作诗,但是她却是会画画的,这没一会儿功夫,洁白的宣纸上就绽放出几多兰花。

    墨色兰花在宣纸上含苞待放,又好似被风吹拂一般,明明是一幅画,可却让人瞧着就好似在摇摆一般。

    画的可真好!

    身边围观的姑娘们都看的惊讶了,这连家六姑娘的画技,原来真的是那么好啊!

    因为是写意,求的便是神似,因此也不必特别的精细。连滟熙在点缀完最后一朵后,就抬眼看了看众人。

    连潆熙只觉得那是挑衅的眼神,当下就说道:“今儿是对诗,你画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张淑慧柔柔的说道:“六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以前又是在南边住着,这不会也没什么稀奇。”说的是南边,可却是在暗示连滟熙还在南边的荣欣侯府时,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女,这样的身份想要学这些高雅的东西,那都是主母的仁慈。而她,是没有资格学的!

    连滟熙不怒反笑,只当做没听懂,软糯糯的说道:“你们不要着急嘛,六娘虽然学识浅薄,可这个还是会的。”她这样说着,眼睛却是盯着一旁的兰花,这时候,那朵盛开的最美的兰花边上正站着一个妙龄女子,她一声兰色裙衫,乌墨长发上缀着两朵白玉雕琢的兰花流苏,就连那眉眼之间也画了一朵兰花。

    这个女子飘飘荡荡,面色苍白如蜡,双眸含着无边无尽的忧愁,看向这边。

    “帮我画张画。”那如兰花一般的女子飘到连滟熙身边,面容之上带着难以遮掩的忧愁,“只要你帮我,我便告诉你张淑慧的一切。还有那诗,我也能帮你对出来。”

    连滟熙微微蹙眉,今日她之所以会画兰花,本就是存着告诉大家只会画画不会作诗的意思,然现在这样的状况,自己如果不对诗的话,也不好。

    当下,她便微微颌首,继续画了起来。

    没一会儿,画中就又出现了一个女子。虽说只是乌墨勾勒出的袅娜倩影,然那眉目之间的清雅脱俗,和发髻上的兰花流苏,却是栩栩如生。

    这样的画技在连滟熙这个年纪,真是不简单啊!

    虽然不会作诗,可有这样的才能,在上京还真是能算的上才女呢。

    此时此刻,本来对连滟熙的身份还有些鄙夷的人渐渐向她头像赞许钦佩的目光。

    然而,这样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在画中人也画好了之后,连滟熙便在宣纸的一边,开始写道: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咏幽兰》借鉴古人诗句ing)

    到这时候,连滟熙才是真的搞定。

    这时候,连潆熙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今日她冒然参加,就是因为孟佳瑶说了自己今日可以借此机会出头,可不曾想,居然会是这样。

    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书法,此刻也什么都不是了。

    连滟熙这辈子前些年虽然不曾练书法,可上辈子李氏为了将她培养成一个全面的宠妾,确实是花费了很多的心血,而书法这一块,更是如此。所以,现在她虽然不若以前练的勤勉,可该会的,却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因此这字写起来,那和连潆熙相比,却是好了很多。

    “六娘,你这字写的可真好。”福娘是个直性子,此刻惊叹的说道,“不得了不得了,我本来以为就连五娘的才是真的才女,却不想你居然也这般厉害。”

    连菏熙今儿不是主角,所以在开始起了个头后,就故意隐蔽锋芒,然而,她这般的表现却反而得来了那些贵妇的赞许眼光,大家之妇,本就应该如此。那些个哗众取宠的事情,可都是妾才会不要脸的去做。

    如此一来,连家姑娘中,连菏熙和连滟熙反而越发出挑,这一个是识大体又有才得的,一个又是诗画皆通又被圣上亲自赐婚的小才女。

    这般一下,李氏和何氏身边的几个贵妇都纷纷夸耀起两人,只说他们以后定然是有前途的。

    而连潆熙之前的表现却好似被大家忘记一般,不曾有人提起。

    李氏在这时候还是极其明白道理的,心里气的跟什么似的,可表面上却还是要高兴的接受夸奖。然而,再如何说,那连滟熙也不是自己的女儿!

    李氏心生气恼,偏偏无从发作,她对于隔着一层的连菏熙不能怎么恼怒,可对于连滟熙,却还是可以操作的。心里只暗暗发狠,前儿时候是自己觉得那丫头索性都要嫁人,自己也不必去费什么心思,只出嫁的时候准备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嫁妆就可以了,至于平日,只要眼不见为净,她也懒得去说什么,却不想,居然是这样的爱惹是生非!心里暗骂着狐狸精、姨娘养的,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连滟熙是不会管李氏有什么样的恼怒,甚至对于周围那些姑娘的夸奖都不曾如何在意,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正专注看画的张淑慧,和站在她一旁眉眼中满是忧愁,如兰花一般的美丽幽魂。

    这个女鬼是谁?

    她和张淑慧,又是什么关系?

    张淑慧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画中女子发髻上的兰花和额头上的兰花纹样,没一会儿功夫,那脸色竟是比那鬼魂还要苍白,她深深呼吸了两口,两眼一翻,居然还真的晕倒了。

    “啊!姑娘!”张淑慧身边的丫鬟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可无奈她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力气,竟是顺着张淑慧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重重的压在了张淑慧的身上。

    如此一来,本来只是吓得有些惊恐的张淑慧,在吃痛之中,居然真的晕倒了。

    有姑娘突然晕倒,这可是个大事,连菏熙赶忙上前,招呼着葱花去指派几个有力气的嬷嬷将张淑慧服了起来,抬到了后面休息的地方。

    “连家妹妹,刚刚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这张姑娘怎么就晕倒了?”在场的都是女子,而女子最大特性中,有一个就是好奇爱八卦。此时此刻,那好奇的人自然大有人在。

    连滟熙也是一脸的疑惑,“说来真是惭愧,我今儿是第一次见张家姑娘,她怎么会晕倒,我也是不知道的。”她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了那个女鬼。

    那女鬼这时候却并没有和她说话,而是伸出手来,一个劲的拽着从张淑慧身体里飘出来的魂魄。

    微微抿唇,连滟熙抚了抚鬓角有些凌乱的长发,却是在旁人继续问的情况下,只摇头说不知。

    连潆熙最是看不惯她这装腔作势的态度,再加上今儿的事情只觉得落了自己面子,这会子哪里肯放过连滟熙,直接就说道:“六妹妹莫不是因为知道那位是明儿就要过门的,所以今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意思就是说连滟熙威胁了那张淑慧,然后把张淑慧给吓晕了?

    哪里有这样做姐姐的?这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呢?!

    刚刚的话语还可以说是小姑娘性子说话没什么艺术感,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这可是红果果的在诋毁自家妹子啊!

    这会子,别说是一棒子姑娘震惊了,就是那边的贵妇瞧着了,也无不惊讶的。

    连菏熙素来就知道连潆熙的性子,猛的抬头看过去,却是瞧见连潆熙身后的孟佳瑶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柳眉微微蹙起,连菏熙是个聪明人,这会子一看便也知道连潆熙今儿会这样,与那孟家姑娘是脱不了关系的!

    然而,她是知道,可旁人却不清楚。

    今儿连潆熙说的这番话,落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姐姐对妹妹不好!

    “四姐姐,你误会了。”连滟熙淡淡说道,脸上没有委屈,也不假装羸弱,她现在是嫡女,自然是要依着嫡女的姿态来说话!RS 


第186回 丢脸

    “我误会你?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

    连滟熙冷冷的扫视孟佳瑶,下巴却是骄傲的抬起:“莫说我今儿才是第一次见到张家姑娘,就算以前也认识,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般行事,除了嘴上松快之外,旁的,哪里有什么用处?”

    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连滟熙就算是两年后嫁过去,那也是正妻。而且现在上京大部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门亲事还是世子爷亲自求圣上给的赐婚。

    旁的也不说了,那宁王府就算再如何看不起这个姑娘,那碍着赐婚,也是不会怠慢的。

    而反观那张淑慧,她虽然是早嫁两年,可侧室就是侧室,至多也就是在连滟熙未入门之前能有些风光,等到时候,只要这连滟熙正妻的位置摆的好,又动些手段,这生死还不是被她给拿捏的妥妥的?

    这般一来,那些个就算是刚刚认为连潆熙说的对的,此刻也不会这么想了。

    大家都是在宅院里呆着的,这点儿生存经验,哪里会不明白?

    而连滟熙因为之前是庶出,对于这嫡庶有别妻妾之分的事情,自然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与她正好想法,连潆熙一出生就是个嫡女,对于这嫡庶的分别,不过是眼睛看着,却不曾亲自体会过。而在很小的记忆中,她就知道母亲最恨姬妾中,除了曾经与爹爹有过婚约的方氏,就是生了连二娘和庶子连澈的郑姨娘。这两个女人都是在母亲之前出现在爹爹的身边。因此,在连潆熙看来,在前头的女人,对于后来的,必然有很大的危机。而实际上,李氏之所以最为痛恨他们,这一个是因为有儿子,另一个则是因为她深深的清楚,老爷心中最为喜爱的,便是那个已经逝去的狐媚子。李氏非常清楚,倘若当年自己不是有个争气的哥哥,他也不可能会骗了方氏,和自己成亲。可就算如此,那些年里,虽说方氏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但是吃穿用度,却和自己也是没什么差别的。

    连潆熙并不知道李氏的真实想法,只觉得那些女人是因为先出现,所以才会让母亲的日子不好过,然而,她是这样想没错,可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之前认识的如何?之前入门的又怎么样?那些个新妇刚入门的时候,相公身边就算是没有妾室,那通房总归是有几个的吧?难道这样的情况下,那新妇就活不下去了?没手段的就不说了,那是没本事的。凡是有些手段的,哪个不是将自家后院治理的井井有条?

    福娘见这时候,那连潆熙还在说连滟熙的不是,连菏熙旁边如何劝阻都没用。她便开口说道:“四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张家姐姐自小就身子弱,这突然晕倒也是常有的事情,今儿会这样,估摸着就是站久了,或是她本就身子不对劲。我今儿可是一直和六娘一块儿,她可从未曾对那张姐姐说什么威胁的话。”

    “你算个什么?作个什么鬼证!”连潆熙这会子是气糊涂了,也不管面前的是谁,只要是向着连滟熙的,就一个劲开炮轰炸。

    福娘听这话,气的满脸通红,若不是一旁连滟熙拉着,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话来刺连潆熙。

    今日连潆熙的举动,别说是李氏了,就是连滟熙也吓了一跳。

    这莫不是被关的时间太长了?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了?今日可是真心给连家丢脸啦!

    连家几位那心里都是又觉得丢脸又想着遮掩。

    这时候就算是何氏也没工夫去冷嘲热讽了,赶紧和李氏一块儿走了出去,至于其他的贵妇,他们虽然好奇的不行,但碍着脸面,也不好凑近看热闹。

    毕竟,这到底是连家的笑话,他们作为见证人,到时候如果笑出来,可就不和谐了。

    至于刘氏,今儿一面是庆幸自己来了,一面又为儿子的亲事发愁。

    依着夫君的身份,若是娶了连家嫡女,单论两家门第来说,那还是很好的。

    可无奈,小姑的这个女儿实在不咋地,此刻,刘氏算是明白为何李氏让连潆熙称病不入宫选秀了。这样的性子,再如何美貌,入宫也是死路一条啊!

    刘氏现在觉得两家的那位五姑娘还是不错的,眉目如画气质极佳,且看着今日待人处事的样子,便知道以后入了门,必然是个能好好把持家里的。可无奈,这姑娘入了复选,若是想要定亲,那还要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她心里是不想放弃和连府亲上加亲,可无奈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算好。

    李氏这会子已经没有心思和刘氏探讨亲事的事情了,她也不傻,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事情已经被连潆熙自己给搞砸了,此刻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气恼。

    等来到连潆熙面前的时候,只能深深呼吸,说道:“你们这做奴才的还不将四姑娘给送回去?当真是不长眼的东西!四娘还病着呢,居然还让她在这儿吹风受冻?!”

    今儿阳光明媚,一丝风儿都没有。不过,这会子大家也都装作没注意这天气问题,一心相信李氏说的是真话。不过,这也就是在连府,等回去之后,这事情作为谈资,还是能够聊上一段时间的。

    “娘,我今儿又没错,你干嘛这般对我?!”李氏的那句话,却是激起了连潆熙的反骨,和这些日子被禁足的委屈,当下眼泪就啪啦啦的落了下来,“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何要这样……”

    李氏一听连潆熙这说话的开头,就觉得脑仁疼,头皮好像要炸开一般,太阳穴都爆出来了。

    也不等连潆熙继续诉苦,李氏大声斥责,说道:“住嘴,你们几个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将四小姐给扶进去!”这时候,李氏对于决定办这什么赏花诗会的事情,可以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来今儿是谁将连潆熙给放出来的。今儿她可是看出刘氏的心动,本来都是十成十能办成的事情,现在这么一闹,却是半点可能都没有了。而且,除此之外,连潆熙以后想要在上京选一门好亲事,也是难上加难了!

    这方李氏领着丫鬟嬷嬷将连潆熙好歹给送回了飞花斋,那方何氏却是摆着主人的身份,拉着五娘、六娘和一直猫在角落的七娘一个劲的向众人道歉。

    说的理由也很一致,只道是连潆熙病还没好透,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还望大家不要往心里去。

    能算得上是上京的名媛贵妇,这就算没有美貌,脑子却还是有的。荣欣侯虽然是后来入的上京,可怎么说也是侯门,该有的体面,他们还是要注意的。

    只不过,这事情不能摆在明处说,却是可以在私下里小声议论,只要不公开,作为众所周知的秘密,还是可以有的。因此众人都十分识趣的答应,至于旁的,那是无人会在意的。

    虽说这中间有个小插曲,可诗会还是要继续,只不过,那兴致却是不若开始的高涨,没多少功夫,众人也就散了。

    不得不说,今日的诗会对何氏来说,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好几个贵妇都对侯府的二房很是亲近,对于连菏熙也充满了好感和好奇。另外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对连家大房这位去年才入了族谱的六姑娘生出了不一样的看法,至于是好是坏,这个就不好说了。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连家六娘,百分之一百是个才女。

    而对于李氏来说,今日她和连潆熙那可是丢了脸的。

    这会子的李氏面对痛哭流涕的连潆熙,愁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这连潆熙就好似着魔了一般,只说今日丢了机会,以后就再不能入宫,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若是旁人不知情况的,还以为她以前就和那位有着一段深厚情谊,此刻却是硬生生被家里人拆散。

    李氏心里是疼女儿, 有时候也会犯糊涂,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不管如何,她都是不准连潆熙入宫的!

    而就在这对母女争执吵闹的时候,连菏熙却是拉着连滟熙去了二房的宅院,邀请她进入自己的花楼。

    “葱花,你去将今儿新做的杏仁酪端过来给六妹妹尝尝。”连菏熙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连滟熙坐在罗汉床上。

    连滟熙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女鬼,之后却是转而看向连菏熙,说道:“五姐姐这儿就是好,我在自己院子里,可是极少吃这东西的。”

    连菏熙拿着帕子掩着唇,笑眯眯的说道:“你也就是拿这话糊弄我,你那屋子里的玫瑰茄,咱这儿可没有。”

    两人说说笑笑的聊了些客气话,连菏熙就转入主题,“今儿四姐姐的事情,我瞧着总觉得古怪,不知六妹妹你可知道那孟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今儿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连家这几位和张淑慧身上,自是无人去看颜色不算极好且又一直隐在后面的孟佳瑶身上。

    连滟熙眼眸闪烁着晦暗光芒,道:“五姐姐也注意到了啊。”RS 


第187回 蹊跷

    连菏熙看向连滟熙的表情有些变化“如此说来,你一早就知道那孟家姑娘不太对劲?”

    连滟熙点头,说道:“咱们虽说是姐妹,可到底隔着一堵墙,有些事情,我就算想说,也是不好和五姐姐说的。”

    这个道理连菏熙如何不懂?她专注的看向连滟熙,瞧着现在的她,只觉得这姑娘当真是大变样了。以前的连滟熙瘦弱胆小,而此刻却居然落落大方的和她一块儿吃茶说话。

    连菏熙一面感慨这个堂妹不简单,一面又细细琢磨着她的话。

    “五姐姐,我今儿别的是不能和你说的,但是有一条,你却是可以知道。四姐姐今儿,本不应该在此。至于为何回来到这里,我想咱两的猜测,应该也是有些相似的。不过,四姐姐的事情是母亲亲自下的命令,这偌大的侯府当中,能够忤逆母亲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连滟熙淡然的喝茶,轻描淡写的说着话,这些事情实际上她一早就在思考琢磨,此刻虽然都只是猜测,但是依着素来的观察,想必也是大差不差的。

    连菏熙拢了拢袖子,露出凝脂般的胳膊,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说道:“六妹妹,今日也多谢你与我说这些,这东西是我那的丫鬟刚刚无意间从张淑慧休息的屋子里寻的。你是知道的,葱huā幼年的时候曾与我学过几天字,瞧着上头的事情似乎与你有关,所以便拿过来了。”

    连滟熙有些惊讶,从张淑慧休息的房间寻来的?

    “张家姑娘现在还晕着?有没有请大夫?”她将那纸条拿过来塞入袖中,缓缓说道。

    连菏熙见她不此刻打开纸条,也不催促,只摇头道:“送入屋子后没一会儿就醒了,只不过瞧着那精神有些不对。哎,我后来才听说,那张家姑娘是个有名的药罐子,早些年本来也定过亲,可因为这弱身子的缘故,却是给退了。因此后来张家就把这位送到乡下养病,这后来宁王妃说了这个亲事,指不定她现在还在乡下呆着呢。”

    连滟熙细细听着,知道这是连菏熙向她示好。

    说来,连菏熙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别的不说,就这条知道连滟熙成为宁王妃后,自己肯定要多加交好的事情。她就决定耐着性子与之交际,就算成不了关系极好的,可是也要混个脸熟。

    此刻的连菏熙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无论被选入后宫,还是在上京选一门亲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和身份尊贵的宁王世子妃打交道。

    连滟熙并不清楚连菏熙的心思,但是在她看来,这样与之交好也没什么坏处,因此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乎,两人说话虽然遮遮掩掩,可是该暗示的事情,也都说出来了。

    “六妹妹,你也别怪姐姐多嘴,说实话,我觉得此刻世子爷娶个这样的侧室过门,对你来说,真是利大于弊。”连菏熙感慨道,她心中甚至觉得这事情是件好事,张淑慧自小就身子弱,一看就知道是有不足的,这样的身子就算是以后怀孕生子,想必孩子多半也好不到哪去。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连滟熙过门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庶长子,对于她来说,危险也是少很多的。

    这些道理,连滟熙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她懒得去想罢了。毕竟,她心里是认准了活不过十四岁,所以很多事情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多思多想。

    连菏熙到底还是闺中女子,这些个事情虽然知道,可大多数也是从何氏那儿得来的,因此话说到这里,她也没继续说。毕竟这事情由一个姑娘家去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淑慧的事情连滟熙从始至终就没准备费什么劲,此刻知道连菏熙会破格和自己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想要和她拉近关系,当下只笑着说道:“多谢五姐姐提醒。”

    连菏熙见她听明白了,当下只微笑不语。

    接下来,两人又将话题绕道了连潆熙的身上。

    说实话,连菏熙对于连潆熙为何没有选秀的事情,当真是很在意的。以前或许还会相信是生病,可是今日瞧着那情况,却好似不是。

    连滟熙虽然知道,但是这事情关系重大,自是不会乱说,当下只道自己知道的不多,李氏又封锁消息。所以清楚的也不过是些皮毛,具体真相如何,她也并不十分清楚。

    连菏熙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心里也有了谱。说起来,连滟熙今日说的也够多了,虽然不知道起因,但是今儿的事情她是清楚了。除此之外,也明白这事情既然闹出来了,说不准就可能会对连家造成危险。当下心里就生出了担忧。

    “六妹妹,我知道这事情是难为了你,但是,你可知道孟家姑娘今日为何这般做?说来咱们连家与孟家是无冤无仇,四姐姐和孟家姐姐关系素来就是极好的,可是今日她为何会这般做?”

    连菏熙对于这事情,还真是想不通,别的不说什么深仇大恨,反正今日的事情算是让连家丢了脸面,另外连潆熙的亲事,估摸着也是要泡汤了。

    她依稀听母亲说过,好似李氏是看重了她兄长家的侄子,想要亲上加亲。

    “孟家的那位姑娘啊……说来也是个奇怪人,好似自从前些时候,孟家传出怪事之后,就不对劲了。”连滟熙眉头微蹙,悠悠说道“说起这个,我却是想起一件事情,今儿听福娘说,好似我那日在麒麟阁画画的事情,却好似是孟家姐姐传出去的。”

    “这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连菏熙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个,可此刻连滟熙说起,却是下意识的将这些说起给联系了起来,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想明白孟家那位为何要这样做。

    实际上,除了她想不通之外,李氏此刻也是非常郁闷的。

    说来到底是那么多年宠在手心里的宝贝蛋儿,今日在众人面前那般严厉,说来也是因为连潆熙太不争气了。

    李氏领着一群丫鬟嬷嬷将连潆熙拉入房间后,就下了命令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拖了出去,打了几十大板。一时间,飞huā斋中鬼哭狼嚎是不绝于耳,那凄厉的惨叫声,也将连潆熙的哭声给遮掩住了。

    “四娘,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李氏怒气冲冲的看向已经窝在床上哭成一团的连潆熙,气恼的问道。

    连潆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此刻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又吓的不停,忍不住的抽搐两声,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的。

    “娘~”

    “啪!”见连潆熙还不说话,李氏气的猛拍桌子,怒斥道“还不给我说!若是再不坦白,等会儿我也要将你给拖出去家法伺候!”

    连潆熙哪里见过李氏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当下就吓的震住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来,畏畏缩缩的说道:“是我求了孟姐姐帮忙的……”

    “孟姐姐?”

    “太太,四姑娘说的应该是孟家那位闺名唤佳瑶的。”海潮上前一步,对着李氏耳边小声说道。

    “她来搀和什么劲儿?!”李氏意外的说道。“哼,多管闲事!”

    连滟熙见李氏这个样子,连忙解释道:“是我求孟家姐姐的,本来她也是不乐意的……”

    “闭嘴!”李氏气的咬牙“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没脑子的?!一个孟佳瑶,能翻出个多大的事儿?哼,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是谁给这屋子里下了命令,将你放出来了的?!”她这时候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糊弄的,此刻又见连潆熙这帮忙的解释,就知道那孟佳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可是,光知道这个却是不够的。这飞huā斋里里外外的丫鬟都是李氏安排的,就算是连潆熙身边的大丫鬟,素来也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而此刻却出了这件事,李氏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连潆熙此刻才真的意识到,这一会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她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可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还怨恨李氏,若不是她一开始阻了自己选秀的路,她如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眼看着身边认识的几个都要入复选了,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她这会子一想到那个人身边站着的是别人,就只觉得挖心尖儿的痛。她怎么都想不通,也无法理解李氏。

    连潆熙这会子是真的死脑筋了,且也沉静在自己勾勒的美好梦想之中,只觉得自己只要入宫,那必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说来她自小就是嫡女,李氏又是极其疼爱,因此在连潆熙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她入宫后不受宠的可能。

    这会子连潆熙是越想越怨念,一时之间,却是倔劲儿出来了,任李氏再如何问,也是半个字都不说的。

    李氏见女儿这样,心里那是更加的气恼。狠狠说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来人啊,将今儿在苏姑娘身边服侍的丫鬟通通给带过来!”(未完待续 


第188回 我的画呢

    李氏的话音一落,外面的嬷嬷将将打的身上血肉模糊的几个丫鬟通通给拉了进来。

    瞧着那血红一片,连潆熙吓得面色一白,双腿发软的跌坐在了地上。

    “太太,还是让他们先换件衣裳吧,这般实在污了您和姑娘的眼睛。”那嬷嬷一脸讨好的笑着说道。

    李氏板着脸,道:“不必了,今儿就是让她好生瞧瞧!”

    此刻在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正趴着的丫鬟便是丝竹和丝兰,往日里她们可是最有体面的大丫鬟,此刻却是凄惨的叫人不忍直视。

    “你们说吧,今儿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命令,让你们四姑娘给放出去的?”李氏端着茶缓缓喝了。,淡淡问道。

    丝竹和丝兰此刻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这会子就是说话的力气都十分的少,丝兰缓缓张嘴,可是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氏瞧着了,便给身边的海潮使了个眼色。

    海潮向李氏福了福,便走到丝兰身边蹲下来,仔细听了一番。

    这一听,却是脸色一变。

    “太太,是大少爷。”

    “什么?!”李氏惊讶的睁大眼睛“是谁,哪个不要脸的小骚*货?好大的胆子,居然去找大少爷?”飞huā斋屋子里的丫鬟那都是连潆熙的,而连渝作为男子,自然是不能和妹妹屋子里的丫鬟见面,这会子听见了这事情,只觉得是这飞huā斋里的丫鬟不要脸面,居然会跑去反彩斓斋勾搭自己的儿子。

    海潮也知道这事情说出去实在丢脸,当下便又仔细听丝兰说话。这会子,却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太,是四姑娘求了孟家姑娘,去寻的大少爷。”海潮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骚脸,那孟家姑娘瞧着规规矩矩的,怎么会如此孟浪,一个姑娘家,居然会独自一人跑到人家府里的少爷院子里?这说出去,当真是太过丢人了!

    李氏这会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候,她对于那孟佳瑶,当真是一百个的不理解。

    那个姑娘为何会这样做?

    李氏面色沉了起来,仔细去想,却是不得其解。

    “娘,这事情怪不得孟姐姐的!是我求着她,她才会这般做的!”

    “哼!我看你是眼睛被人给蒙住了!那孟姑娘明摆着是在利用你!”李氏到底经的事多,招眼一看便知道那孟佳瑶是个有所图的,虽然此刻还不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必然和自己儿子有关系!

    然而,李氏虽然说,可连潆熙却是半点儿也不相信。只觉得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母女俩争论一番无果,却是将李氏气的倒仰,到最后还是被丫鬟搀扶着,才回到听风苑好生歇息的。

    那边李氏和连潆熙是吵翻了天,可是对外却是连潆熙身子弱,又病倒了,而李氏担忧成疾,这才也病倒的。

    外人是不清楚真相了,而此刻连滟熙和连澔却是听艺雅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艺雅才算是说完。

    连澔感慨道:“这连潆熙是不是脑子被鸡踩了?!这点事情居然都没有感觉到问题?那孟佳瑶明显是有目的啊!”

    连滟熙却是又向艺雅问道:“你可知道孟佳瑶是如何去求连渝的?”

    “这个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飞huā斋的,反正就是没过一会儿,连渝就跟着孟佳瑶过来了,然后将连潆熙给带了出来。”艺雅认认真真的将自己看到的统统说了出来。

    “也不知那孟佳瑶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接触我哥哥?”连滟熙是真的不理解了“她恨我这事情我是知道的,可是四姐姐对孟佳瑶那是真的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我哥哥已经娶妻了,她这般接触,又是图什么呢?”连滟熙很是想不通,她知道孟佳瑶是个心术不正的,但是她与连潆熙素来交好,实在也犯不着这样祸害她吧?

    今儿的事情或许连潆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可是旁人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这次诗会连潆熙的表现当真是非常的不好,而且,除了不好之外,还给连家丢脸了!

    连滟熙是知道的,今儿虽然说是赏huā诗会,可实际上却是李氏借着这样的机会给连潆熙说亲。然而,今日的那些贵妇却是看到了那样的场景。如此一来,不要别人说了,估计明天一早,整个上京都知道连家的四姑娘是个不懂事的。

    “莫不是,孟佳瑶这是阻拦连潆熙在上京嫁人?”如此一来,连潆熙想要在上京嫁个好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连澔撇撇嘴,说道:“要我说,那连潆熙就是没脑子,居然还幻想着要和那位过恩恩爱爱的日子?喵咪的,老子上辈子看的那些宫斗电视剧里,除了女主光环的有这样的好命,其他的都是炮灰啊!”

    艺雅听连澔噼里啪啦说了一顿,愣是没听懂,当下很迷茫的转头问连滟熙,那是什么意思。

    连滟熙虽然与连澔接触的时间很长,可是对于那些话题,也不是很理解,只说道:“反正就是说四姐姐不好的话便是了。”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艺雅却是好奇的不行,当下就一个劲的问啊问,只希望能够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澔表示对好奇宝宝很是接受不了,尤其是一个想要回避都回避不了的鬼萝lì。当下只能苦着脸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说连潆熙那样的性子,就算是入宫,也绝对不会如她想的那样好过。”

    “不会啊,我皇兄人很好很好的,他对皇嫂就特别好的。”艺雅认真的辩解道。

    “对啊,那是你皇嫂,可是连潆熙入宫的话,可是不会成为你皇嫂的?”

    艺雅不理解了,问道:“为什么,连潆熙入宫,不是为了嫁给我皇兄的吗?”

    “额……咳咳,那个就好像是在这儿做妾一样,连潆熙入宫,是不会成为你皇兄妻子的,额,实际上你的皇嫂,只有安后一个人便是了……”

    连澔叽里呱啦的解释了半天,艺雅才算是明白了。

    连澔却是累的不行,他到底是年纪小,今儿又因为探讨事情,此刻累的没一会儿就在连滟熙的榻上睡着了。

    连滟熙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当下也不和艺雅继续说了,只叫了秋水和奶娘过来,将连澔给抱回自己的屋子。

    “姑娘,小少爷这些日子精神是好了很多,可是奴婢瞧着,却有些不对劲呢。”秋水是在连滟熙身边的老人,她其实一早就感觉到现在的连澔与以前不同了,只不过一直压着没说,此刻才将心中的担忧给吐露出来。

    “秋水,这样不好吗?”连滟熙轻轻的反问道。

    秋水一怔,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澔哥儿以前身子弱,那般就很好,现在他身子一日日的健壮起来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澔哥儿以后出息了,我也算是有个依靠了。”连滟熙悠悠说道,澔哥儿的事情那是大秘密,这若是让外人发现他是借尸还魂,那到时候可就成为**烦了。

    连滟熙上辈子就被折磨致死,这次她可是百分之一百的要小心谨慎啊!

    秋水见她这般说,嘴边的话通通咽下去了。是啊,小少爷这样有什么不好?总比以前和那痴痴傻傻的样子要强的多吧?

    秋水这边退下了,连滟熙便熄了灯,一个人躺在床上。

    艺雅的眼睛虽然可以看见东西,可在夜间还是不行的,她虽然是鬼,可胆子却很小,最怕黑乎乎的地方,这会子也就自个儿去寻觅亮堂的地方了。

    连滟熙这边躺在床上,却是半天儿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却还是觉得不自在。无奈之下,只闭着眼睛期待能早点儿睡着。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优美的倩影却是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越明晰。

    没一会儿,一个面色青白却美若兰huā的女子飘到了连滟熙的身边,对着她耳边,轻轻问道:“连姑娘~我的画呢?”

    “啊!”连滟熙吓得猛然坐起身子,转头一看,却见到一张巨大的鬼脸就贴着自己,好似只要身子向前一倾就能触碰的到。

    “我的画呢?”这幽魂悠悠的说道,满目的愁苦之色,瞧着倒是让人忍不住的辛酸起来。

    连滟熙咽了。吐沫,将所有的惊恐通通咽了下去,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女鬼了,这个却看着并不恐怖,当下只说道:“我已经画好了,这会子叫人拿去裱起来了,你若是喜欢,我明儿便烧给你。”

    女鬼轻轻摇头,可是,这摇着摇着,脑袋居然就转到了后面,露出了大大的脑门。而身子却如刚刚一般正对这她。

    连滟熙深深呼吸,却是惊讶的看着她的脑袋。

    那后脑勺上有一个碗大的伤口,就这样红果果的出现在了连滟熙面前。

    伤口的边缘黏连着红色的血肉,连滟熙甚至能够看到裸*露在外的白骨。

    滴滴滴!

    顺着那伤口,一滴滴暗红色的血就这般滴落在连滟熙的被褥上……(未完待续 


第189回 画中情(一)

    连滟熙顺着那滴血缓缓往上看,却发现这血是从这女子双腿之间缓缓流下,染湿了裙衫鞋袜。

    她惊讶的看着那一滴落在床榻上的血,她赶紧伸手摸过去,可也不过是一霎,那床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是幻觉啊……

    连滟熙松了口气,双手却是将被子又往上拢了拢,只觉得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暖和一些,心里也不至于那样的害怕。

    “连姑娘,我的画何时才能瞧见?”

    “你是谁?”

    两人的问题几乎是同时出来,连滟熙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诡异却十分美丽的女鬼,心中却是十分的害怕。

    “我叫张淑兰。”女鬼悠悠的说道,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伤心的看着她。

    张淑兰?听到这个名字,那就由不得连滟熙不去联想一番了,她探究的看向她,问道:“你和张淑慧,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嫡妹。”张淑兰说道。“我是她的庶长姐。”

    这样一说,连滟熙算是明白了两人直接的关系,只不过……

    “张姑娘,你为何要我为你画画?”

    “听闻连姑娘画艺精湛,将已故的阮香芋画的栩栩如生,便慕名而来了。”

    虽说这传消息的渠道和普通的不一样,但是连滟熙却是知道的,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不知张姑娘让我帮你画的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在去年外嫁,虽说夫君待我极好,可怎奈小女子福薄命浅,前些时候,因为难产,而就这样去了。”

    “你心中有什么未了之事?”连滟熙问道。

    “小女子心中挂念孩儿,想到致死都不曾为其留下画作,只担心待到我孩儿长大之后,还不知他的娘亲,是怎般的摸样。”张淑兰悠悠说道,“只求姑娘能将这幅画送给我的夫君~”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连滟熙此刻十分能够理解张淑兰的这份心,以前澔哥儿还痴傻的时候,她还暗暗庆幸,倘若不是这般,那倘若澔哥儿长大的时候询问她娘亲是什么样人的时候,想必定然是极其难过的。

    想到自己的母亲,连滟熙的眼眸不觉暗淡了些。

    “连姑娘?”

    “你的夫君是?”

    “小女子的夫家姓吕,名哲,字子迩,乃南通人士。”张淑兰悠悠说道。

    连滟熙心里还是非常想要帮这个忙的,因此虽然外人不曾说什么,可是她心里却是已经答应了。

    只不过……

    看着张淑兰那诡异的脖颈,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我帮你自然是可以,只不过,你且还要告知我你夫家的住址。”其实这事情真是不好办的,连滟熙还要考虑如何将这画送过去,而且还能叫人没有意外。

    张淑兰在这个时候,却是诡异的沉默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就好似被血液浸泡一般,渐渐的透露出一股惊恐的红色。

    这个女鬼,有古怪!

    连滟熙心中默默想着,只觉得越来越不安生。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怎奈何在下一秒,那张淑兰就凭空消失了。

    房间也恢复如常,然而,连滟熙却觉得鼻翼间依旧能够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怎么会这个样子?

    怀着心中的不安,连滟熙彻夜无眠。

    而今夜,也确实注定是个不眠夜。

    皇宫内,安后神色慌张的看向庆元帝,半天寻不到说话的声音。

    “皇上,您为何不信我?”安后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她心里苦楚委屈还有无边无尽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庆元帝看向她的眼神渐渐显露出一股子厌恶和愤怒。

    “皇后病重,自今日起,便好生在宫内养病,若非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

    啪!安后失措的跌落在地,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皇上!臣妾到底哪里错了?!”

    “你残害皇家子嗣。”庆元帝怒斥的说道。

    残害子嗣!安后眼前一黑,竟是这样直接晕了过去。

    而庆元帝此刻却并不曾表露出什么不舍,反而是厌恶的挥了挥手,叫人将安后给送了回去。

    没一会儿乾清宫的人就去了大半,刚刚的那股子紧张气息,却依旧在持续。

    就在这时候,思远却是一边缓步走了进来:“阿弥陀佛,皇上还是一如既往。”

    “我妹妹如何了?”庆元帝沉着脸问道。

    “皇上放心,公主殿下现在十分安全,只不过,再次投胎,却还要等上很久。”思远不卑不亢的说道。

    庆元帝爱上的叹了口气,却是不再言语。

    思远并不曾说其他,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他还是要告知庆元帝的。

    “虽说艺雅公主已经有了契约人,然而那一位命数迷离,就算是贫僧,也无从得知其未来的命数。所以,倘若那位在公主投胎前意外身亡,那么这个局,便为死局。公主殿下也会因此而永世在人世间徘徊。”

    庆元帝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思远,说道:“朕至今都不知那人是谁,就是想要暗中保护,也无从下手。”

    思远却说道:“那人命数奇特,若非其亲自去说,就算是贫僧也不能道破天机,且皇上的人无论如何了得,也会被她发现的。”

    “哦?”庆元帝眉头蹙起,他的人还能被发现?这样的人在整个大玥国,都十分难见啊。这时候的庆元帝已经在脑海里一个个的梳理人物名单,可是不管想多久,都没有想到那个人可能是谁。

    他素来知道思远大师的性情,既然他说不能讲,那便绝对不能说。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他心中还是非常担忧。

    若说庆元帝这一辈子最在意的谁,想必就是他的胞妹艺雅,这其中带着很多的歉意和愧疚,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当年,是艺雅代替自己死去的,倘若不是自己的这个妹妹,那么现在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正是因此,庆元帝只觉得对这个妹妹极其的歉疚,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登基后,去求思远大师为他的妹妹祈福。

    而在得知自己的妹妹不曾离开皇宫,依旧在人间徘徊,且等待着投胎。

    然而,这本来命定的投胎,却被自己的妻子安后给搅和了。庆元帝最是后悔的,便是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是什么。因此,面对安后,更是愤怒不已。

    皇宫内的安后就如此这般的被禁足,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做法是如何的愚蠢。她怎么会以为,只是女儿,皇上就不会在乎自己的子嗣?

    安后本是担心会因此而失去生育嫡子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居然因此而失去一切。

    安后是真的后悔了,她大声的哭泣,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伤心难过。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罢了。

    安后并不知道那个死胎意味着什么,然而,却在第二日听闻皇上追封小公主为昭和公主,以嫡长公主的最高礼仪来下葬的时候,安后感到更加的后悔了。而与此同时,她对于那个害自己的淑妃,更是恨不得将其抛尸鞭笞。

    可是这些对于安后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安后虽然失宠,可宫中的选秀依旧在继续。

    连滟熙这时候还不知道宫中因为艺雅的时候还有这样的纠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远的心中是个未定的命数。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此刻的连滟熙看着已经装裱好的额画,心里却是一阵的无奈。

    那张淑兰并没有说自己夫家具体的地址,而到母亲位置,也不曾再度见到张淑兰。

    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连滟熙心里存着事,连澔自然能够发现。

    当下就看着那幅画,问道:“这张画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叫张淑兰的鬼,让我帮她画的,她想将这张画送给她刚刚出生的孩子。”

    “哦,这样啊,那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吧,怎么看你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而且好像很发愁的样子?”连澔有些不能理解,说实话,连滟熙这些年见的鬼比人还多,按理应该是接受了啊,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真心是十分的不对劲。

    连滟熙将昨儿晚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但总是感觉有什么蹊跷在里面。”

    “额,是啊,有些不对劲。而且,她怎么会和那个张淑慧是姐妹呢?虽然是同父异母,可是这个时候出现,几乎是姐妹两同时出现,我总觉得好不对劲啊。你可记得那一年刘家的那对姐妹了,感觉好像啊。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连澔不说,连滟熙还真是没有发现,此刻说起,也觉得有些其他。

    是啊,是很像。

    然而事情,却不一样。

    “那一次刘家姑娘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夫,这次可不存在那个问题。张淑兰是嫁人了的,张淑慧却是要嫁入王府。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怎么都不一样啊。”连滟熙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澔哥儿,我觉得这次和张淑慧应该没关系,虽然昨日她表情有些不对,但是也不奇怪。我与她姐姐素未门面,可突然画了人家的画像,不惊讶一下,也不正常啊。”RS 


第190回 画中情(二)

    春暖花开的时节,明明应该是洋溢着满满的暖意,一切都应该是温暖的舒适。

    可此时此刻,连滟熙的房间里却一瞬间充斥一股子阴风,带着索然的冷意,就这样毫不顾忌的进来了。

    房间逐渐便的寒冷,本来还热气腾腾的茶水这时候也没有烟气。

    一切都在变冷。

    “发生什么了?”连澔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问道。

    连滟熙柳眉蹙起,带着凝重的表情看向连澔,说道:“她来了。”

    连澔虽然能够见鬼,但是作为人见鬼的经历却不是很多。因此成为人的他,反而不如做鬼的时候那般敏锐。

    就如连滟熙说的那样,没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的墙壁就开始发出滴答的那种液体流淌的声音。

    “天啊,这不会是血吧?”连澔难以置信的看着墙面流下来的血液,只觉得呼吸都在这一刻要禁止。

    连滟熙的面容是凝重的严肃,将那幅画摊开,说道:“你的画,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一出,张淑兰就显出了人形,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极其的可怕。

    张淑兰的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扭转,这一次,她虽然是面对着连滟熙他们,可是身体却是背面对着她。

    “你怎么会这样?”昨天还是好好的,现在为何又这样?

    张淑兰几乎是飘到连滟熙的身边,她的背向后仰,好让她的头能够往下,看到那幅画。

    “画的真好啊。”张淑兰伸手想要抚摸那张画,可无奈胳膊却是圣象反方向。

    “张姐姐,你不能恢复正常的状态吗?这样好奇怪啊。”连澔犹豫的说道,虽然他是个小男子汉,但是这样的场景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好可怕啊!

    连滟熙其实也觉得可怕,但是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了,这会子已经能够忍受了。

    当下只是耐心的问道:“不知张姐姐为何会这个样子?”

    张淑兰的脸上满是忧愁,“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就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恢复原样。”

    连滟熙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只觉得似乎并没有说谎。

    心里疑惑不解,可是鬼的事情素来是捉摸不透的。

    倘若我是男子就好了,便可以去瞧瞧这张淑兰的相公,说不定就能知道真相了。

    虽然是这样想,可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连滟熙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画我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张姐姐你倘若不告诉我地址,六娘又要如何才将这画送过去?”

    “我不知道……”张淑兰面露哀愁之色。“自从我嫁入吕家之后,就不曾出府,所以对于那儿的事情,并不如何知道。”

    连滟熙又询问了一番,可怎奈何什么线索都没有。

    “张姐姐,你为何要选择昨日出现?”连澔问道,“这和你那个妹妹有什么关系?”

    “我自死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在人间飘荡,后来,便不知怎么的进入了我妹妹的梦境中。本来,我是想让淑慧帮我的,可是她醒来之后便好似是将我的请求忘记了。”张淑兰难过的说,以前还在闺中的时候,她与这嫡妹的关系就极好,可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无论如何托梦,都没有用处。

    “这是自然,旁人梦见了,极其有可能会有这样人家不相信的时候。”连澔说道。

    张淑兰的脸上依旧是愁色,可是却不曾说些什么。

    连滟熙却是细细回忆着那日张淑慧的样子,总归是有那么一些纠结的时候。

    她该如何做?

    要不要将这事情和张淑慧说说?

    可是,要以什么理由来说?

    “小滟滟,我好似听说,张淑慧今日要从连府回去了,是吧?”

    张淑慧昨日突然晕倒后,就在连府的客房休息,今日稍稍好些,就坚持着要回府。不管旁人如何劝说,都要求离开。

    “张姐姐,你觉得我要不要把这幅画交给你妹妹?”连滟熙问道,其实这才是最好办的事情,她是不知道那个吕哲的地址,但是张家人总归是知道的吧?如此看来,似乎这样做还是比较妥帖的。

    张淑兰眉眼中闪现一抹激动,可是转瞬即逝,“倘若她依旧不信呢?”

    “不相信是自然的,这没什么奇怪的。”连澔耸耸肩,老正经的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

    张淑慧这一条走不通?

    连滟熙却是不相信,她思索片刻,还是做了决定。

    “张家姐姐,既然这事情你摆脱到我这儿,我便尽力帮你,可到底结果如何,他们是否相信,这个我也是做不得主的。”

    张淑兰点头,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对于她这抹幽魂来说,连滟熙可以说是最后的希望了。

    “那好,这次便试试看,我一个闺中女子,除了帮你将这画轴送到张淑慧那儿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就算是知道那吕家的地址,她也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这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和那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连澔作为新来的,又是个男子,对于这些女子的道理自然不如土生土长的连滟熙清楚。可就算如此,他也知道连滟熙一个姑娘家,肯定是不能随别给男人送东西的。

    张淑兰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当下也就不纠结了,只点头说好。

    这方与鬼说定,连滟熙既然是答应了的,那自然会好好做。当下便嘱咐了碧月过来。

    “姑娘~”碧月走入屋子,心下只有些疑惑,明明外面暖和的很,怎么姑娘的屋子里这般阴冷?

    “你且拿着那个过去寻寻张家姑娘,倘若她这会子还没有离开连府,就将这个送给她。倘若她已经走了,你再回来与我回话。”

    碧月虽有些诧异,不解连滟熙的意思,可还是听话的福了福身子,拿着那卷轴离开了雯雪阁。

    张淑慧今日正式觉得头好痛,往日里也没这样的感觉,可现在却是说不出感觉。

    这些日子她身子不好,和夜夜不能好眠也脱不了关系。

    每日都会被那奇怪的梦缠身,张淑慧对于那些梦还记得非常清楚,庶姐一脸哀色的祈求着她,每一天说的话也一样。

    “帮我画张画吧~”

    每一天的每一天,她的梦不管是什么样子,都会充斥着这句话。

    一开始张淑慧还没有感觉,只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才会有这样的怪梦。

    可是自从得来消息,自己的庶姐难产去世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梦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张淑慧一想起那些梦,脸色就颓然一变,她心里惊恐万分,只觉得那个梦和自己一定有什么不好的联系。

    因此,她越发的恐惧,努力的回避,夜晚不敢睡觉,只怕又在梦中听到那可怕的声音。

    可是,就在她以为这样下去自己能渐渐好起来的时候,昨日,那张画,却是勾起了这连夜来的恐惧。

    而一个不好的、荒唐的想法却油然而生。

    莫非,这一切都是这个连滟熙造成的?

    张淑慧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连家的姑娘,心中是充满怨恨,甚至一度认为,倘若这个世界上没有连滟熙这个人,那么自己必然会成为世子妃。

    而现在,因为有这个绊脚石,她的命运才会这般的坎坷。

    张淑慧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得带的东西,却被连滟熙给夺走了!

    她越想,心中越是气恼记恨。

    而昨日,当看见连滟熙画的画时,张淑慧却忍不住的猜想,莫非,这连家六娘会什么邪术?所以才夺得了自己的世子妃之位?

    女人的猜想有时候是极其的恐怖,张淑慧越想,越觉得极其有可能。

    因此,面对连府,只觉得这里是深渊虎穴,除了可怕就是恐怖,再也寻觅不到其他的想法。

    张淑慧一边催促着丫鬟去连家求马车,心中只恨不得立马插个翅膀逃出生天。

    可就在这时候,连滟熙的丫鬟碧月却是过来了。

    碧月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福了福,说道:“张姑娘,这是我家姑娘送您的礼物。”

    “送我的?”张淑慧心中一颤,只觉得好似有一阵阴凉之风袭来,急的她不寒而栗。这是怎么了?

    在正常人看不见的阴暗里,张淑兰满脸期盼的看向张淑慧,对着她的耳边,一个劲的说道:“好妹妹,好妹妹,你一定要帮我啊!”

    张淑慧是听不见声音的,她就感觉一怔寒凉之气对着她的耳垂、脖颈,一个劲的吹啊吹。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东西?”张淑慧眼皮一跳,看着碧月拿出来的卷轴。

    碧月不知其他,只将卷轴打开。

    一瞬间,昨日看见的那幅画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画中的女子温婉美丽,虽然不过是几笔勾勒,可却明显是她记忆中的庶姐张淑慧!

    她是要害我!

    极大的恐惧充斥在张淑慧的脑中,在她的眼中,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诅咒。

    张淑慧甚至能够感觉到画中的女子正在向她眨眼睛,那墨色的唇好像轻轻开启,在对自己说话……RS 


第191回 画中情(三)

    “啊!”张淑慧猛的一叫,用力将碧月连着那画,一股气推倒在地,“滚!滚!赶紧给我滚!”

    碧月跌倒在地,惊讶无比的看向张淑慧,心中是一点儿也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姑娘,您这是……”

    “滚!给我滚!”张淑慧这时候也不管自己的淑女姿态也有。

    碧月虽然是丫鬟,可在连滟熙最冷清的时候,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当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看向张淑慧。

    “怎么那么冷?”张淑慧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快点将我的裘皮斗篷拿来!”她转身对一边的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很是疑惑的看着张淑慧,说道:“姑娘,奴婢今儿只带了欢喜的秋衣过来,并不曾带裘皮斗篷。”

    张淑慧一个劲的发抖,不解的看向她说到:“难道你们感觉不到这儿有多冷吗?这点小事都不会办!”

    碧月难以置信的看着刚刚还弱不禁风的张淑慧,此刻却是这般凶狠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的柔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泼妇呢。

    张淑慧的表现可以说是叫人大跌眼镜,不过她本人此刻却是孤寂不了这些事情,只想到浑身的寒气,就觉得这连家有古怪,又因为心中对于连滟熙有一些诡异的猜测,所以才更加恐慌。

    张淑慧是惊慌失措的离开了连府,可对于李氏等人来说,她的举动却是诡异的叫人不知如何解释。

    李氏虽然心中恼着连潆熙的事情,但是这个家也不能不管,所以这张淑慧在临走之前突然出现这样奇怪变故的事情,她却也是知道的。细细探究之后,便得知此事与连滟熙脱不了干系。

    李氏心下疑惑,这一幅画而已,如何能叫人有这样的反应?

    她心里不解,便也越发好奇,当下就派人将那幅画给送过去。

    连滟熙在张淑慧离开之后,便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无奈的看着张淑兰默默流泪的样子,心里除了叹气之外,还真没有其他的法子。

    碧月得了消息,知道李氏要那画轴,可心里终归还是不解的。

    “姑娘,张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癔症?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居然吓成那个样子。您是没瞧见,我那会子都吓死了!”碧月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会子的场景,心下也不是没存着疑惑。

    连滟熙垂眉,却是淡淡的说道:“刚刚母亲那边不是传了丫鬟说要将这幅画送过去吗?既然如此,那你便再跑一趟,将这画给拿过去吧。”

    “是~”碧月福了福,心里好奇是好奇了点,不过这正事要紧,此刻也是不能耽误的,当下就将那幅画送了过去。

    那方李氏拿了画后各种研究,都没发现个所以然,这方连滟熙却是看着默默垂泪的张淑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事既然你妹妹那儿行不通,那咱们就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多谢连姑娘~”

    连澔看着有些受不住,他可是最不耐烦女人流泪了。而现在也真心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一个劲的叹气,道:“你别哭了行不行?怎么你们女人一伤心就哭个不停啊!当真是烦的要命。”

    连滟熙浅浅笑着,说道:“不要担心,总归会有些法子的。”

    张淑兰是心心念念这件事情,她想了想,却是继续说道:“姑娘,为何我不能附在那卷轴之上?小女子自去世后到现在就不曾再见到我的孩儿,心中挂念万分,本想附着在那画卷上,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

    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连滟熙略带诧异的看向她,说道:“你魂体初成,本就极其不稳定,倘若那般的话,万一到最后落个魂飞魄散,可如何是好?”

    “魂飞魄散?”张淑兰眼睑动了动,下一秒就流下了红色的血泪,“那可如何是好?”

    “等一等!”连澔制止道,“你刚刚说,自从你死后到现在,就不曾见到你的孩儿?”

    张淑兰点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满目的忧愁和思念,初为人母便阴阳两隔,她想要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都没个机会。

    连滟熙和连澔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其中的凝重之色。

    “我觉得,你要不要去趟菩提寺?说不定这事情思远大师会知道。”连澔严肃的说道,粉嫩的小脸蛋板起来,可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可怕。

    连滟熙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与众不同,张淑兰从出现到现在,都表现的太过与众不同。

    无论是直觉还是这几日的表现,都能发现,她应该不是一般的鬼魂。然而,具体是怎么回事,却是不好说的。

    连滟熙同意连澔的观点,确实是该去一趟菩提寺了,然而……

    “滟熙姐姐去找那个臭和尚的话,那我怎么办?”艺雅各种幽怨的看向连滟熙,她虽然贪玩,但是活动圈就一直不曾离开过连府,已经习惯了和连滟熙在一起的她,此刻可是一点儿也不开心。

    连澔无奈的笑着劝道:“我陪你玩就是了?大不了我今儿一天都在你身边敲拨浪鼓?”

    艺雅作为鬼魂,碰不了实物,可到底是小孩子,心里却好奇的不行,自然是很稀罕这些小玩意。

    “那你要陪我玩小老虎!”艺雅早就看中了连澔房间里的一个布老虎。“还有,我还想玩……”接着她又说了一连串平日里眼馋的玩具。

    连澔无奈,只能一一答应,这才让连滟熙安心的坐上了马车,向菩提寺出发。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没一会儿,李氏那儿就得了消息。

    “太太,六姑娘今儿怎么又去那儿了?这不是才回来吗?”海潮一边给李氏敲肩,一边好奇的问道。

    李氏眼中满是厌恶之色,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狐狸精!哼,这府中就每一个省心的。海潮,你去瞧瞧,大少爷今日可回来了?”

    自从诗会那天发生的事情后,连渝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母亲迁怒于他,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更甚者就是夜不归宿。李氏虽然心里气恼,可又担心相公知道儿子不务正业后责罚连渝。当下也只能将这件事情遮掩着,只敢在连珏入宫上朝的时候,和下人说一说。

    海潮自是知道李氏关注的是什么,当下就说道:“太太,大少爷今日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了个朋友家念书,说是要过几日才回来。”

    “哎,真是不省心。”李氏叹气的摇头,“四娘那儿如何了?”

    “太太,孟家姑娘今日又送信过来了。”

    “什么?!那个死丫头还敢送信?当真是不知死活!”李氏一听,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想到自己宝贝蛋一般的女儿居然被外人搅和的可能以后再也不能在上京嫁人,心中就气的想要吐血。

    “太太放心,那信已经被奴婢给截住了,刚刚老爷在的时候不好说,所以便没有拿出来了。”海潮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李氏拿过那封信,扯开之后便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本来还隐忍的怒气此刻在看到内容之后,越发旺盛了。她啪啪两下就将那信给撕了稀巴烂,气恼的说道:“孟家也算是上京名仕了,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东西?当真是不要脸的,这会子居然还敢这样对我女儿?”

    孟佳瑶的这封信通篇都是懊恼和哭诉,只说自己那日不该如此,心里后悔万分,希望连潆熙能够原谅云云,另外却又是暗示倘若那时候没有人阻拦的话,两人的计划必定能够成功,甚至说不定就能让连潆熙有入宫的机会。

    李氏说来也不是个笨的,但此刻看到地上的碎片,却是气的想要吐血。她自然是看出了这其中的意思,心中却又是产生了不安,倘若孟佳瑶将连潆熙心中的念头透露出去,那她的女儿可当真是要被毁掉了。

    不得不说,孟佳瑶也当真是心机重重。这一封信在写的时候,她就猜测到可能送不到连潆熙的手中。所以,她写的时候就存了个心思,倘若是连潆熙看到,想必对自己会更加信服,可如果是李氏或是外人,这封信却也是能够达到一定的效果。而实际上,孟佳瑶心中是更希望这封信能够被李氏得到的,因为只有李氏得到这封信,有些事情才能够顺利的完成。

    李氏此刻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了,孟佳瑶对连潆熙自然是存着利用的心思,可是为何要这样做呢?

    李氏不知道,所以更加慌张。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孟佳瑶的行为,更加不明白,为何孟佳瑶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无比的头痛,心下却是越发的担心连潆熙起来。现在的四娘可以说是完全相信孟佳瑶,反而还与她这个亲生母亲疏远下去,长此以往,这必定要出事的啊!

    倘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孟佳瑶因为无法嫁给赵梓昕而嫉妒成魔,所以才存了想要毁掉连家的心思,又会作何感想?RS 


第192回 伤

    李氏的烦恼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这时候的连滟熙却是已经到了菩提寺的大门口。

    “姑娘,已经到菩提寺了。”碧月将帷帽为连滟熙戴好,这才打开车门扶着她下了马车。碧月看着菩提寺门前人来人往的样子,不觉感慨的说道:“这菩提寺的香火当真是旺盛啊。”

    连滟熙隔着帷帽看过去,却并没有看这个寺庙,在她的眼前,除了那些正常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

    心中微微感慨,说是佛门禁地,可是有些东西,却并没有因此而离开。

    只不过,今儿这里瞧着有些不对劲啊。

    连滟熙在碧月的搀扶下入了菩提寺,熟门熟路的拐到了专供住持会见客人的门口。

    “连施主!”守门的小沙尼是连滟熙认识的清虚。

    “原来是清虚小师父。”连滟熙双手合十与清虚问好,“不知思远大师现在可方便?”

    “我师父正在见客,连施主要不要去那边的耳房先做着歇息一时?待到我师父有空,再带你过去。”

    连滟熙抬头,望着那明媚的阳光,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们这儿有一片杏花林,既然你师父现在有事儿,那我便去杏花林逛一逛,等会儿我再过来。”

    清虚点了点头,便领着连滟熙去了杏花林。

    菩提寺的杏花林说来也是小有名气的,每年的春日都不时有客人在此赏花休息。

    不过,连滟熙今儿来的却算瞧,并不曾见到旁人。

    主仆二人便这般在这里休息,可没一会儿,碧月便有些不舒服了。“姑娘,奴婢想出恭~”

    连滟熙浅笑点头,指着前方道:“你去便是了,我且在那边的石坐歇息一时。”

    碧月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很快便过来。”

    碧月离开之后,连滟熙便独自一人休息,可没过一会儿,却是听到有人声。

    “这些个花草,有什么好看的?”

    “大表哥~淑慧可是听说这儿的杏花极美,这才想着定然要与你看上一看。”

    淑慧?扯扯嘴角,莫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淑慧吧?偷听别人说话自然是不道德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若是出去的话,似乎也不大合适吧?

    “那是我妹妹~”张淑兰却是在这时候突然冒泡,依旧是那哀怨的样子,显然还在为不曾见到自己的孩子而难过。

    连滟熙叹气,小声道:“你且离开吧,佛门禁地,对你伤害极大的。”说到这里,连滟熙却是顿了顿,是了,今日很是不同,往日里这儿佛光普照,哪里会有那么多鬼魂随处飘荡?!

    很不对劲!

    一个个念头在自己脑海中闪过,很快,连滟熙便有了猜测,莫不是思远大师出了什么事吧!

    她猛的站起,可却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是谁!居然敢偷听本世子说话!”伴随着那声音的突然到来,随后便是一串脚步和掀开杏花枝叶的声音。

    很快,那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连滟熙的面前,跟随其后的,还有那如弱柳扶风一般的张淑慧。

    “滟熙?!”赵梓昕惊讶的睁大眼睛,万分没有想到居然会再次遇见连滟熙。

    他刚叫出她的名字,张淑慧便柔柔弱弱的问道:“表哥~这位便是姐姐吗?”

    这时候,赵梓昕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当下就尴尬的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他虽然长相俊美,可到底年少,很多情感都是朦胧状态。

    本来,婚事已定,他虽然心中抵触,可到底顾念着张淑慧是女子,又是自己的表妹。只打定主意婚后好生对待,但宠爱什么的,就免了。赵梓昕一早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只会宠爱他的妻子,至于旁的女人,却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而今日他之所以会同意与张淑慧一块儿来此,也是因为心中的想法有些软化。他到底是个翩翩少年,哪里又遇见过如张淑慧这般柔情似水又对他含情脉脉的女子?

    虽说不是那种心动,可却到底满足了他心中虚荣,只觉得好似这样的话,就能将从连滟熙那儿得到的挫败感给抵消了。

    然而,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与连滟熙见面。

    连滟熙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便是了然。

    是了,他们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也是说不定的,仔细说来,指不定自己才是那个后来者。而且不说这些,她本来就没想过要与赵梓昕长相厮守。

    收拾了心中的那份不平,连滟熙淡定自若的福了福身子,道了句:“世子爷吉祥~”依旧是那软糯的语调,可赵梓昕听着,却是十分的不对劲。

    “我……你别误会,滟熙。”赵梓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这样的感觉,太过奇怪了!

    “表哥~”张淑慧心下可谓是恨透了连滟熙,这死丫头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会跑到这里坏自己的好事?!张淑慧心中思慕赵梓昕,便越发想要获得他的心,因着两人婚事已定,又是个侧室,这规矩之上自然不若正室规矩。正是因此,张淑慧才寻了机会缠着赵梓昕,叫他陪自己来菩提寺祈福。本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只希望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加深两人的情谊,就算不能就此走入他的心中,至少也能让表哥对自己多谢影响。

    然而,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给毁了!

    张淑慧心中愤怒,可表面上依旧是那柔情似水的样子,就算是说话的声音,也并无差别。

    赵梓昕这会子却是有些困惑,明明连滟熙说话的语调很是冷淡,可为何在他心中,只觉得连滟熙就比张淑慧好上千万倍呢?

    这样的情绪赵梓昕十分不理解,虽然很想仔细思考,可此刻却是顾及不到这些。

    连滟熙的态度,连滟熙的语调,连滟熙的表情。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赵梓昕诉说着四个字——她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

    这个念头一入赵梓昕的脑海里,就震的他不知所措。

    他为何不在意?

    “连姑娘这又是何苦……”张淑兰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很是难过,妹妹的命运她是知道的,虽然看似荣耀,可却当真算不得什么好归宿。然而,张淑兰也知道这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却是无从选择的。此刻,又见这未来的妹夫明显是对连滟熙更加的上心,此刻也就只能为妹妹暗自落泪。

    连滟熙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她也说不清楚。

    面对赵梓昕,她似乎从来没有正视,一直努力回避的她,到头来却似乎都是徒劳。

    “世子爷,你不必如此的。”连滟熙叹息道。

    张淑慧自是也感觉到了气氛很是不对劲,她弱弱的拉了拉赵梓昕的衣袖,唤道:“表哥~”

    赵梓昕却是浑然未觉,反而冷冷说道:“你先离开这儿。”

    “我……”

    “我叫你离开!”

    声音突然变大,张淑慧吓了一跳,有些错愕的看着平日里虽然冷漠可从不生气的表哥,这时候,她只吓得快步离开了。

    连滟熙并没有看张淑慧离开的身影,反而一直盯着赵梓昕。她的眼中带着无奈和不解。

    “世子爷,你何必如此?”

    “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不在意?”赵梓昕问道,他双目紧紧盯着连滟熙的脸。好些时候不见,心里当真想念,可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赵梓昕很是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连滟熙说这件事情。只想着给她更好的来弥补对于她的愧疚,“张淑慧的事情,我也是不想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进门。”

    “世子爷,你没有错。”连滟熙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错。”那可是王府,赵梓昕又是世子,就算是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连滟熙一早就想通了这些,自然也不会去在意。然而,是真的不在意吗?

    赵梓昕感到很失望,为什么连滟熙没有哭闹?为何没有像母妃那样默默的流泪,露出痛苦的表情?

    连滟熙见他露出困惑之色,还只当是自己没表达好,连忙又说道:“世子爷,我真的没有生气,你不必解释的,我知道,也明白,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她,没有权利去生气!作为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的人,连滟熙不敢接受,也不想接受。她只想认真的去守护现在已经有的,至于其他,却是万分的不敢接受。

    赵梓昕没有说话,只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眉眼。

    连滟熙是真的漂亮,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虽然年幼,可却透出了难以言喻的美丽。而现如今,她虽然依旧稚嫩,可却已经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至少,在赵梓昕的眼中,连滟熙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看的。

    他觉得自己曾经在梦中看到过长大了的连滟熙,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心中的小小念头,就一点点的成长起来。

    他要娶她!

    赵梓昕一直觉得,自己命中注定就是要娶连滟熙的,而连滟熙本来就是他的妻子。

    可是,此时此刻,残酷的现实却是让他遍体鳞伤。

    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他!RS 


第193回 茶香

    赵梓昕此时此刻的心情当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

    他艰难的看着连滟熙,半响,也没有言语。

    眼前的小女子有着一双明媚清亮的眼睛,曾经,他以为这其中是有他的。然而此时此刻,赵梓昕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连滟熙眼眸中一片坦然,表情淡定自若,却又陌生的好似从未曾见过。

    “很好,很好,很好。”赵梓昕连着说了三个很好,却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连滟熙还在远处,眼睛却也没有看赵梓昕。所以,她并没有发现赵梓昕在走出几步后,还曾转身看她。也不曾发现他流露出的情绪。

    她没有看,也不敢去看,实际上,连滟熙甚至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姑娘,奴婢刚刚好是瞧见世子爷了!”碧月回来后就惊叹的说道,“只可惜奴婢离得远,也不曾看清。”

    连滟熙没有说话,反而站起身子,用手中的罗帕掸了掸裙摆上落下的杏花花瓣。

    “时辰也差不多了,想必思远大师这会子应该有空了。咱们且再过去瞧瞧吧。”

    如此这般,连滟熙便再次来到了思远见客的房间门前,却不想,又看见了赵梓昕。

    “世子爷~”碧月见到了赶忙上前福礼,这位可就是未来的姑爷啊!碧月一想到自家姑娘能嫁个这般优秀的姑爷,心里也觉得很是高兴。

    连滟熙这会子带着帷帽,举手投足都是一派的端庄淑雅,她上前福了福,道了句世子爷。

    赵梓昕也没想到那么快就遇见了,意外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刚是真的气恼,只觉得自己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还将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真是气哭的不知该如何形容。尤其是现在看见连滟熙还是这般淡然的样子,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

    “表哥~我们可以走了~”张淑慧在这时候却是又出现了,本来还喜笑颜开的她在再次看见连滟熙的时候,表情又僵住了。这个女人,果然是存心的!张淑慧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又回忆起了那日在连府的时候,心下除了那股子恐怖情绪之外,就是愤怒和嫉妒。

    连滟熙自然能够感觉到张淑慧的敌意,然而,她今日还有要事,自是不会与不相干的人多计较什么。

    “连姑娘,好巧啊。”张淑慧温温柔柔的叫道。

    连滟熙也是一笑,“咱们确实巧,想来也必定是有缘分的,若不然,咱们以后也不会成为一家人。”张淑慧的心思,她不是不理解,只不过从连滟熙的角度来说,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话似乎也没问题,可张淑慧听着却觉得连滟熙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气她。

    她未来可是要去做小的啊!

    赵梓昕听着两人的交谈,却没有那样的想法。说起来,此刻他都没有情绪去想其他。对于连滟熙,他虽然气恼,可却不曾放弃,然今日连滟熙的态度,却是冷漠的有些奇特。以前虽然也总是推拒,可也不是今日的样子啊?

    若是往日,他或许最是聪明。可今日的赵梓昕只觉得什么都不能去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觉得那股子不甘和愤怒在胸前一个劲的翻滚,如何抑制,都没有用处。

    连滟熙是不耐和张淑慧说话的,因此只客气的说了些见面话后,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这时候本来应该就此告辞的赵梓昕却没有言语。

    僵局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而且现在的情况,当真尴尬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连滟熙也就只能庆幸一下自己带着帷帽,若不然,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梓昕。

    “连施主,赵施主,小僧的师父请你们进去一坐。”清虚在这时候冒出来了,一如既往的恭敬,他双手合十,向两人弯腰。“师父说,他今日得了一份云山雪雾,请两人品茶。”

    “为何只有他们两?”张淑慧着急的问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这连滟熙串通了菩提寺的和尚?

    云山雪雾……

    这四个字对于连滟熙和赵梓昕来说,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赵梓昕很快就回忆起了第一次见连滟熙的场景,却是不曾想到,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记忆犹新。

    连滟熙也是记得的,只不过其中还充斥着一些以前那些人教她品茶的回忆。

    两人对视一眼,便随着清虚走了进去。

    待到他们二人入了房间后,清虚便将房门关上退出这里。

    此刻,摆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一套漆艺茶具。

    思远身穿青布僧服,并未佩戴袈裟,他手中正握着煮茶所用的器具。

    房间内渐渐弥漫起云山雪雾特有的香气,然这其中,却是有些不同。

    “大师这茶当真是奇,怎这气味问着,却是要比云山雪雾更要浓郁芬芳?”赵梓昕也是爱茶之人,平日里又用惯了好茶,这会子一问,便能瞧出端与众不同。

    “这是用桃花水泡的吧?”连滟熙问道,“大师好雅兴啊,居然用这个泡茶?”所谓桃花水,实际上就是选一口甘甜的井,然后在春日将洗净的桃花花瓣洒落在里,没人不断的淘换新鲜的桃花,如此一来时间久了,这井水中就会渐渐有一股桃花的香气。

    只不过,这样雅致又浪漫的事情,往日里只有那些个在深闺中闲的没事干的姑娘家才会做。

    “这桃花水乃是友人所赠,并非贫僧自己酿制。”思远洒脱又自然的说道,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连滟熙自是不会问这所谓的友人是谁,不过,她却很是奇怪为何今日叫思远会叫赵梓昕也一起来喝茶,当真是奇怪啊!

    实际上,不光是连滟熙,赵梓昕这时候也好奇的很。他与菩提寺的这位住持可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今日会请他品茶?这莫不是和连滟熙有些关系?忍不住的偷看连滟熙,却是恰好瞧见她将帷帽取下的举动。

    因为今日要带帷帽,所以她的头发上并没有带很多的珠钗,只在发髻边点缀了几多珠花。如此一来,虽然是朴素了些,可是却越发凸显出了那如绸缎一般丝滑的秀发。

    赵梓昕甚至都能闻到从头发上散发的淡淡杏花香气。

    思远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为他们斟茶,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三人一道喝了茶,赵梓昕才开口询问:“不知大师进入请我,有何用意?”

    思远但笑不语,反而是转头看向连滟熙,轻轻说道:“连施主几日不见,怎么又成了这般样子?”这指的自然是她被鬼缠上一事,说来,思远也是不理解的。他虽然也能看见那些阴暗之物,可却那些个东西素来是不敢近他的身子。可反观连滟熙,却是常常被那些个东西缠身。心下暗叹,想必是因为这连施主的宅心仁厚吧。

    连滟熙以前在莫城帮助鬼的事情,他是听静慧师太说过的。

    “这也是无奈之事,然,我却是不得不为之。”她知道做鬼的痛苦,也明白那种心愿未了的不甘,连滟熙觉得自己这样做,也是在做一件好事。毕竟,她不是那种会坐视不管的人。

    赵梓昕听得一头雾水,想要问一下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思远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连施主不必担忧,此事赵施主便能帮你。”

    她怎么知道的?连滟熙可还没说缘由呢!

    思远浅笑不语,却是直接站起身子,向两人弯了弯腰,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赵梓昕不解,连滟熙却是明白。

    莫不是,这赵梓昕知道那个吕家的事情?

    也不待她继续琢磨,耳边就听到了赵梓昕的声音:“对不起……”

    “啊?”

    这个道歉,来的有些诡异?

    猛然抬头,却是恰好对上了一双专注的眼眸。

    “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遵守承诺。”他一早就说过,这辈子便只要连滟熙一个,可一抹眼却是要迎娶侧室。赵梓昕心里一直不安,然却又觉得张淑慧可怜,他虽然不想娶,可也知道拒婚对于女子会有多么大的伤害。

    赵梓昕今日虽然气恼,可又觉得自己生气的好没道理。

    不是一早就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吗?既然如此,那他做出那种举动,又算是什么事儿?

    连滟熙可不知道赵梓昕心理活动,不过此时此刻,却也当真是惊讶了。

    什么承诺?

    连滟熙不记得啊,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去记住赵梓昕的承诺,因为,那是从潜意识里就抗拒的。

    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可连滟熙也能猜测到是什么,她轻轻叹气,为自己和赵梓昕倒茶,然后说道:“世子爷是个好人,无论是谁嫁与你为妻,想必都会幸福终老。然而,滟熙从未曾奢望过有这样的幸福。不过现在婚事以定,说这些自然全无用处。滟熙以后,定会全心全意待你的。”

    不管如何,眼前的男子都是她未来的夫婿,连滟熙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RS 


第194回 我想要你

    本该萦绕檀香的房间内笼罩着一怔茶香,可若是仔细去闻,便会感觉这茶香中却是带着一股子灿若桃花的绚烂气息。

    然而房间中的两人,却不曾感受到这股子烂漫。

    赵梓昕觉得很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今天,来到这里遇见她,一切都在不对劲。

    一早做的决定,给自己的理由,在此刻却是单薄的都不知道如何去说。

    连滟熙的话语,他听的真真切切。明明应该激动欣喜,可却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而笼罩。

    为何会这样?

    “滟熙,我已经够努力了。”

    “世子爷,不是每件事,你努力,就可以实现的。我很感激你,也向你做出了承诺。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连滟熙柳眉微蹙,一脸迷茫的看向赵梓昕,她已经承诺会成为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她还要怎么样。

    理智上,赵梓昕觉得连滟熙没有错。

    可是情感上,他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没有满足感,没有幻想中的欣喜若狂,甚至,他都觉得……

    “如果,与你定亲的是旁人,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连滟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世子爷这话说的好没意思,俗话说的好,出嫁从夫,无论我嫁给谁,本来不就应该这样的吗?”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是连滟熙的丈夫,那么,她都会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可是,赵梓昕却是觉得不满足。

    不只是这些?

    他还依稀记得年幼时父王母妃坐在一块儿吟诗作对的场景,也还记得那个已经废弃的院落中孤零零的秋千。那些,都曾经都是代表幸福的符号。可现在,却仅仅是被废弃、被遗忘的。

    赵梓昕想要恢复那样的幸福,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前。

    连滟熙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思索半天,却是又问道:“世子爷,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这话说的好生唐突,就算是有着婚约,也不能如此。

    连滟熙脸颊红晕一片,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好似有什么,直击心房。

    就好似花火一般,在心中绽放出绚烂颜色。

    然而,却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神色暗了下来,她扯着勉强的笑意,道:“世子爷说话,当真是有趣。滟熙与你已有婚约,以后必然便是您的妻子。”

    “可是你不想要我。”赵梓昕有些颓废的底下头,“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欢愉的笑过,在我的记忆中,反而是你哭泣的样子,更加鲜明。”

    连滟熙的心思素来就重,身边又总是遇到那些因为各种悲伤的原因而逗留在人间的鬼魂。

    这样的情况,她就算是心中欢喜,可却也不常笑。

    “我还记得你在雪中痛哭的表情,那时候,我便在想,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人儿,就应该好好的呵护,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她这样难过。后来,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的笑容,也不过是勉强的扯着嘴角。不知道为何,我看着你那样子,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我便想一定要想法子让你快乐起来。”赵梓昕吐露着心声,双眼却是定定的看向连滟熙,“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为何,不过后来,我就想清楚了。若是不想让你难过,那便保护在我的羽下。所以我决定,要娶你为妻。那时候的你还仅仅是个在府中举步维艰的小小庶女。”

    连滟熙很是震撼的看向赵梓昕,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情意,以前不知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她要如何自处?

    心,慌乱起来。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胡闹。可我确确实实是认真的想过。或许,这些都是理由,或许,这些都不是理由。但是我的心,很清楚,我想要你,我想要娶你为妻,我们命中注定,就应该在一起。”

    眼泪,从眼角滑落,连滟熙的心,只觉得被一阵浓浓的暖意而包裹,她眷恋这样的感觉,可却又惧怕着。

    “世子爷,我……”

    “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我的,也明白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错,今日的事情想必也确实如你想的那样。那是我的表妹,未来也是我的侧世子妃。我虽然对她并无情意,可碍着这份关系,我也是要顾念一二的。但是我保证,除了你,我的心中并无旁人!”

    提起张淑慧,连滟熙的眼眸暗淡下来。

    他很感动,赵梓昕能够说出这番话,也确实证明对她有情。

    然而,这却不是她想要的。

    连滟熙想要退缩,想要回避。她惧怕这种温暖,却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这些年,虽然连府并没有让她受苦,然而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快乐过。她一直想要肆意的过活,可却总是事与愿违。她想要娘亲长命百岁,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让弟弟有一份安逸。可是,她都失败了。

    连滟熙感到难过,虽然从未曾放弃,可多少也有疲惫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赵梓昕是一个温暖的港湾,或许,她真的能从此处获得幸福。

    可是这却不是她想要的。

    一再的告诫自己,既然有了婚约,那么只要活过十四岁,她便会尽职尽责的做一位好妻子。

    除此之外,她不敢再付出什么。

    赵梓昕定定的看向连滟熙,心中却是苦闷不堪。

    放弃还是坚持,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或许,有时候真的要将事情摊开来说,他才会明白吧。

    轻轻叹息,连滟熙收拾心中的最后一份苦楚,将其小心翼翼的藏起,绽放着淡然的笑意,道:“世子爷,你这般说,滟熙心中很是欢喜。然而,滟熙是个叹息的女子,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

    “那如何才够?”赵梓昕听了她的话,只觉得熄灭了的火光又继续燃烧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儿的小火星,他也要抓住,他不想放弃。

    连滟熙却是浅笑摇头,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害怕会变得贪心,不属于自己的,就不应该肖想。

    赵梓昕迫切的希望获得答案,然而却落空了。

    连滟熙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一笑带过,说有一件事请求他帮忙。

    虽然失望,可他却觉得自己不是没有希望,因此在最初的郁闷中缓过劲来,便一本正经的询问起连滟熙的请求。

    这个要求,还真是不难。

    简而言之,就是送画。复杂一点,就是要送的对象让他很是意外。

    “你怎会认识我的表姐?”因为母妃的事情,他并不曾与张氏家族如何来往,可是对于这些亲戚的动向,还是知道的。赵梓昕是知道张淑慧有一个庶出的姐姐叫淑兰,前儿时候因难产而去世。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张淑慧伤心过度而晕倒,继母妃还叫他去看望。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连滟熙居然会认识张淑兰。

    “世子爷,您能帮我这个忙吗?”连滟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想骗人,也不想去解释。

    赵梓昕见她不愿意说,心中虽然很是好奇,却也不再多问,只说自己可以帮这个忙。

    连滟熙松了口气,想了想,却还是将另一个请求也说了出来:“若是方便,可能帮我查查张氏是如何去世的?或是,她生前可有谁与她结怨?”

    这样的要求越发古怪了,赵梓昕奇怪的看向她,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按理,张家与荣欣侯府并没有交集,这些事情,连滟熙本不应该知道的。可是此刻却又表现出这样的好奇。这其中,是不是暗藏了什么?

    “我……”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除了你,我不知该寻谁帮我。”

    张淑兰极其有可能在生前被下了血咒,所以在死后依旧流血不止,且还无**回。如此下去,若是张淑兰的心中怨念增加,那么少不得又会成为第二个阮香芋。

    女子幽魂,怨念素来浓厚,想要化解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连滟熙与鬼之间却好似有着什么特殊的牵绊,不管何时,总是会遇见。

    看着连滟熙请求的眼神,赵梓昕真是不好拒绝。

    虽然他不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请求,可他却是忍不住的答应了。

    “谢谢你~”连滟熙福了福,说道。

    “你曾说过,等嫁给我后,便会说出一切,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食言。”赵梓昕严肃的说道,连滟熙有秘密,这个他一直都知道,可是这个秘密无论他如何去调查,都没有结果。

    “世子爷放心,小女子定会说话算话。”连滟熙肯定的说道,心里却是暗暗下定决心,当真到了那一日,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便会袒露一切。不管你相信与否,不管你是否会视我为鬼怪,我都会实话实话的!

    “阿弥陀佛~”思远却是不知道何时回来了,他淡定的笑着,双手依旧合十,缓步走来并不曾发出任何声音,看向连滟熙道,“不知施主还有何疑问需要解答?”RS 


第195回 错吻

    房间内的茶香渐渐消散,思远就站在赵梓昕和连滟熙的面前,淡淡微笑着,坐回蒲团上。

    连滟熙微微眯眼,只觉得思远身上的佛光淡的几乎透明。她不解而疑惑,问道:“大师你受伤了?”

    她的话来的十分突然,就是赵梓昕也很是意外。她是如何知道的?

    思远却并不意外,反而笑容坦然的看向连滟熙道:“连施主莫要担心,贫僧这有一样东西,想必能帮上你一二。”他从袖子里掏出两串佛珠,“这珠子贫僧以开过光,虽说不见得十分有把握,可却也能有些帮助。”

    这佛珠一看用料就知道是天机石,各种不同的赤红色连接在一起,每一个珠子上面都有着不同的图案。

    这两串珠子一大一小,却又十分一致。虽说图案各有不同,但是如果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大小佛珠的每一颗,似乎都能对上号。

    “大师,这该不会是给我们俩的吧?”赵梓昕很是疑惑的问道,那大串的佛珠一看便是男子用的尺寸。

    思远微笑点头,却是不再说其他。

    赵梓昕依旧不解,这思远大师为何要送他佛珠?

    连滟熙却是猜到恐怕与那血咒有关系,只不过赵梓昕在此处,思远却是不好明说。当下便接过两个佛珠,直接将自己的待上,然后又将大的那一串给赵梓昕。说道:“这既然是大师给的,想必必然是有缘,你且带上吧。”

    前世的记忆中,在连滟熙入上京的时候,并不曾听说过赵梓昕的名号。所以在她心中,赵梓昕的命运也是个未知数。

    纤细的柔荑就在眼前,白皙如凝脂的皓腕上有着和她手上一样的佛珠,也不知怎么的,赵梓昕便鬼使神差的接过那佛珠,感受指尖刚刚触碰到的柔软。

    若是现在没有旁人,他可真想这双软软的手握在手心。

    他很想呵护她,真心实意的想。

    只可惜,眼中的人儿却总是推拒。

    想到这,眼神有些暗淡,他抬头,却恰好对上了思远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眸。

    这个俊俏的和尚,虽然年轻,可眼神却是有着看尽尘世的沧桑。

    真是个奇怪的,还有,为何连滟熙会认为思远大师受伤了?

    怀着各种的疑问,赵梓昕最终是没有询问,他与连滟熙一道告辞,便戴着佛珠走出了这间房子。

    只不过,与来时不同,离开的时候却是走的另一个房门。

    一离开房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灿烂的桃花林。

    “这和尚好没正经,居然在自己屋子的后院种桃花?”赵梓昕默默嘟囔了两句。

    声音不大,连滟熙却是听的真切,当下只是微微蹙眉,道:“大师乃世外高人,哪里会有这般心思?你莫要胡言乱语。”

    在他的面前居然袒护别的男人?!

    赵梓昕心中别扭,当下就沉了脸,道:“你与那思远见过几次,如何就知道他是世外高人了?要我说,不过是个神棍而已。”这话说的十分之酸,只不过闹别扭的情绪太过明显,就是连滟熙也能感觉到。

    但是,连滟熙却是没听出言语中的醋味,只是格外诚恳的道:“世子爷,思远大师真的极其厉害。”

    这明明只是想要证明什么,可是在赵梓昕的心里面,却是别扭的叫人闹心。

    “好了好了,你就别说这个了,我现在可是好奇的很,你是如何知道思远大师受伤的?”他说话的时候,双眼却是默默注视着连滟熙,瞧着那纤细的背影,和淡粉色的裙衫,好似很快就要淹没在那桃花林之中。情不自禁之间,他就忍不住的向前快步走去。

    连滟熙却是不知赵梓昕向她靠近,听到那受伤的事情,身子一顿,转身就要解释。

    却不想,这一转身,竟是与快步走来的赵梓昕撞在了一起。

    连滟熙的身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撞入赵梓昕的怀中。她身子一颤,却是不自觉的向后推,却不想竟是不小心踩在了一根树枝上,脚底一划,就这样向后仰去,好似下一秒就会跌到在地。

    赵梓昕条件反射的伸手握住连滟熙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牢牢的搂住她的腰,将她再一次塞入自己怀中。

    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好似杏花又好似桃花,清新淡然,又好像是被清淡悠扬的茶香侵染。

    赵梓昕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的,快速的跳动,他的身体就好像突然被投入热水一般,浑身滚烫起来。

    太过柔软的,也太轻了。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抱的应该是一片永远都捉摸不透的云彩。

    “滟熙,我……”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想要突出重围,然后将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话,告诉自己。

    连滟熙睁大眼睛,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她脑袋一片空白,只看见眼前白皙的脖颈。

    她的唇,此刻竟是透过春日单薄的衣衫,就这样触碰在他的胸前,花瓣一般的唇只觉得前方有个小小的凸点,说不出的怪异,却是叫她的唇酥麻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能够感觉到的,那跳动的心跳在说明的话。

    赵梓昕有些奇怪,连滟熙为何不说话?

    除去开始的错愕意外,和大脑的暂时空白,此时此刻,赵梓昕才低头看向连滟熙。

    却不想,正好看见她的脸,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这时候,也才感觉到了胸前不对劲的触感。

    刷!

    赵梓昕从脖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那蒸腾的热气一个劲的往上涌,只冲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连滟熙却是回过神来,也立刻意识到眼前是什么场景。

    虽然不知道自己触碰了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赵梓昕的怀中,就羞得脸颊通红一片。

    怎么会这样子?!

    虽说两人已有婚约,但是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是不该有的啊。

    赵梓昕的手松开了,虽然眷恋着软玉在怀的美妙触感,可是他也怕自己唐突的举动惹得佳人对她气恼。

    两人在沉默中,都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连滟熙低垂着脸,双唇紧紧抿着,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赵梓昕还想继续那个拥抱,可无奈眼前的人儿没有这样的意思,他密切的注视着那刚刚触碰过自己的唇,心神荡漾,却是不自禁的回忆起了那日救连滟熙的场景。

    那雅思湖的水虽然冰凉彻骨,但是唇与唇的触感,却是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赵梓昕觉得,自己是中毒了,这是一种,叫做连滟熙的毒。

    “咳,你刚刚没摔着吧。我有没有弄痛你?”赵梓昕想起自己握力较重,便担心起自己刚刚有没有不知轻重,弄痛了连滟熙,毕竟,刚刚只担心她会摔跤,所以抓住她的时候,并不曾想起控制力道。然而,那话一说出来,他却是不自觉的想起往日里与那些个纨绔朋友玩笑的时候,他们说的笑话。

    赵梓昕虽然不曾有过那事儿,但是却也是懂的,当下就有了不好的联想,那本就通红的脸,此刻更是红的好似要滴血一般。

    连滟熙却是并不曾听出话语中的暧昧,那种事情她自然是不懂的,也不会多想。当下只是福了福,说道:“多想世子爷相救,滟熙并没有什么痛的地方。”

    明明是什么都没有,可是已经想歪的赵梓昕听到这话后只觉得刚刚才平缓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这一次,连着身子也越发热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莫不是发烧了吧?

    赵梓昕胡思乱想,却是也不再说其他。

    半响没有得到回复,连滟熙有些纳闷,虽然刚刚的事情很是羞人,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赵梓昕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不想,这一抬头,便正好对上了那双有些火热的眼眸,也瞧见了他通红的脸。

    与此同时,赵梓昕也同样看见了连滟熙脸上的红晕。

    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好似被裹了蜜糖一般,之前的郁闷和沮丧一扫而空。

    原来,她并不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啊。

    想到这,赵梓昕心下的那股火热越发浓厚了。

    连滟熙有些纳闷,看赵梓昕的表情有些不对,就忍不住的抬手触碰额头。

    “呀,世子爷,你莫不是发热了吧?”虽说不是滚烫,可那股子热劲,也是有些奇异的。连滟熙这些年照顾澔哥儿惯了,此刻便也关心起来。只不过,却是纳闷刚刚还好端端的赵梓昕,怎么就发起热来。

    “咳~我没事,只是今儿天气热。”赵梓昕将连滟熙的手拿开,却不曾放下,只不好意思的解释。脑海中却是忍不住的晃过那些画面,他心下泛着甜蜜,脸上的表情也比刚刚越发自然了些,就连眼睛也渐渐弯成了两轮新月,原来,她也是会关心他的呀。

    连滟熙虽然狐疑,可也不好多问,心想或许只是赵梓昕本人素来体热罢了。她也是听说过的,有些人天生体温就比常人高一些。RS 


第196回 错吻

    刚刚的暧昧过后,两人都渐渐恢复平静。

    他们沉默的掩着石子铺的小道向前走,没一会儿,却是回到了刚刚等候思远大师的地方。

    “姑娘,您怎么从这儿走出来了?”碧月瞧见连滟熙就赶忙走了过来,仔细端倪,却是发现连滟熙的发钗有些歪,她狐疑的看向赵梓昕,可却不曾询问什么。

    碧月能够发现的,张淑慧又如何发现不了?

    尤其是此刻瞧着表哥胸前的衣服有些发皱,那心里更是又了邪恶的想法。

    这果然是个不要脸面的!这种勾栏子里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她居然也有脸做出来?这居然还是荣欣侯府的嫡女?

    各种恶毒讽刺的话语在碧月的心中徘徊游荡。

    不过此刻,她却是摆着弱柳扶风的姿态,细细软软的上前撒娇说道:“表哥,你可叫人家好等。”这话语中的娇羞之气一览无余,想来若是正常的男人,必定为之心神一荡。

    然而,赵梓昕此刻却算不上正常的男人,这时候他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怀中的柔软,耳边正听着连滟熙那糯糯的声音与碧月说话。这会子,他哪里还有精神去顾及张淑慧?

    可想而知,这用心的举动和疑问并没有获得关注,反而还让自己显得越发上不了台面。

    张淑慧心中是又气又羞,只想对着连滟熙破口大骂。她在赵梓昕瞧不见的地方恶狠狠的瞪向连滟熙,却不想居然发现她的丫鬟居然用那种防备神经病的状态对着她。

    碧月对于这张淑慧的影响,可是非常深刻的。比较,她见识过那么多大家闺秀,可从来没个姑娘如她那般在别人府中就大喊大叫,还连着叫奴婢滚。

    张淑慧脸色微变,本想怒斥,可心中估计着赵梓昕,一下子就转变为了柔弱怯懦的样子。

    “连姑娘,你家丫鬟瞧人的眼神,好生吓人呢。”张淑慧躲到赵梓昕的背后,弱弱的说道。

    连滟熙自然是看见了张淑慧的变脸,心中鄙夷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只懒洋洋的看向赵梓昕一样,随后却是转身就对还在一旁候着的清虚道:“小师父,麻烦你再帮我通报一声,我还有些事情,想要与你师父一叙。”

    如果还继续在此,那就避免不了要和赵梓昕一块儿回去,而她此刻,却是半点也不想见到张淑慧这假惺惺的嘴脸。

    这话说的很是突兀,然清虚素来习惯了师父见那些古古怪怪的人,当下就应承着向师父回话。

    而这一切落在了在女子事情上不甚在意的赵梓昕身上,却是将连滟熙的这句话,直接理解成了她有什么话,是不能在自己面前说的意思。

    她想瞒着自己什么事情?

    赵梓昕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心情却是又郁闷起来。

    说来,他今日只觉得自己好似儿时荡秋千一般,时高时低,忽上忽下,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纠结……

    收回思绪,赵梓昕虽然想要阻拦连滟熙,可却半天说不上话。

    说要阻拦,可他要以何样的理由去这样做?

    “表哥,我们回去吧。”张淑慧是巴不得永远看不见连滟熙,当下就说道。

    赵梓昕这会子才想起今儿还带着表妹,若是太晚回去,必然不好。

    心下虽然不甘,可此刻也只能告辞了。

    赵梓昕离开,连滟熙却是再次见到了思远。

    “连施主去而复返,所谓何事?”思远笑着问道,然表情却是好似了然于心,对于连滟熙的举动,一点儿也不奇怪。

    “大师赠送我那佛珠,是何用意?”

    “施主以为,是何用意?”思远一脸的高深莫测。

    “小女子不知。”

    “连施主身边想必已经有人说了那人乃是因为血咒才雪崩而亡的。”

    连滟熙点头,“不错,这事情是我弟弟告诉我的。”

    “小连施主当真是聪慧过人啊。”思远微微一笑,思索片刻,却是又说道:“有件事情,连施主恐怕是不知的,那血咒凶煞非常,于人于己,都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那施咒之人,想必再过不久,便也会死于非命。”

    连滟熙听到这,不由也害怕起来。

    “怎么会这般?”

    “这人世间本就不可能有拿不劳而获之事,想要得到什么,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到这里,思远的神色却是淡了下来。

    连滟熙脑子转的也快,当下就又问道:“那是不是说,下血咒的人,很快便会出现?”

    “正是,所谓事出皆有因,连施主只要依着那女鬼的请求做事便可,旁的也莫要多思。那与你并无好处。”

    “多谢大师关系。”

    思远却是继续说道:“贫僧赠送的那两串佛珠可互通灵性,虽不十分强烈。可若是有心之人,必可探出一二。且那佛珠乃加持之物,亦有辟邪护佑之能。”

    连滟熙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虽然这东西与自己其他的配饰并无相同,可说起辟邪护佑,到也是受用的。

    她素来是信佛的,且自己又能见鬼。自是极其相信那因果循环之道。当下便也相信思远的话,她相信,思远将这两船佛珠送给他们,必然是因为一些缘由。就算有什么其他用意,想必也不是什么坏处。当下,连滟熙便连连道谢。

    这血咒事情思远又多提点了些,只道与这个女鬼最好不要在晚间相见。只说夜晚阴气重,无论是对连滟熙还是连澔,都无好处。

    这见鬼的事情连滟熙是习惯了的,可是对于思远的话却是格外重视,别的不说,连澔可是借尸还魂的人,且年纪幼小,自是受不得这些阴晦之物。

    两人除此之外又聊了些佛法,说着说着,连滟熙却是又想起了思远身上佛光暗淡的事情。“大师想要做什么?居然为此舍弃了护身的佛光?”

    “施主聪慧过人,贫僧自不敢欺瞒,只不过这事情连施主若是知道的话,并无好处。”思远说道。

    “血咒的事情多谢大师提点,然,大师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要如此行事?”

    “连施主,常人身上并无佛光,不也活得极好?而贫僧只要舍弃一些,便能让更多的人欢愉起来,这又何乐而不为?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连滟熙能够理解思远的话,可还是劝道:“大师,滟熙虽然不知你在做些甚么,然,却还是想说。生命只有一次,莫要做鬼的时候追悔莫及。”

    舍弃佛光,却是为了保护一些值得、应该,且必须要保护的东西,思远并不认为自己这样有什么错。

    不过他也知道连滟熙是一片好意,当下只微笑不语,再不提自己的事情。

    连滟熙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尤其是察觉到当初明媚温暖的佛光此刻柔弱的好似夏季的萤火虫一般,心下便隐隐生出不安,然而,她与思远的交际太过浅薄,实在不适合过多的询问,当下也不提这事情了。

    她本来想要告别,然思远却是又突然说道:“连施主难道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位张施主?”

    “张施主?我为何要在意?”很快想到思远指的是谁,然这莫名其妙的询问,实在让人不知如何解答。“思远大师还是将心思用在旁的身上吧。有些尴尬,毕竟这牵扯到自己的婚事上。

    思远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位张施主八字极轻,本就不是长寿之人,我今日隐约感觉到有人好似灵魂外泄,且好似并非她本就如此……”

    这件事情,却是让连滟熙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张淑兰脑后那碗大的伤口。

    或许,除了血咒之外,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吧?

    还有,那一日张淑兰拽着张淑慧灵魂的样子。

    这对姐妹俩,莫非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和睦?

    连滟便熙有些混乱,之前不在意的细节此刻却好似一根根的细线,渐渐的缠绕在一起,变的越发难解。

    “大师,张淑兰的事情,我总觉得心中不舒坦。她……”

    “连施主,逝者已逝,莫要再提这些了。血咒并非万能之物,说来,也不过是一个媒介。然,就如贫僧刚刚说的那样,无论开始是何用意,可既然做了,那便必定是有他的原因,最后,也将有他的结果。至于其他,却并非是你应当在意的。”

    思远的意思连滟熙明白,说起来之所以会想帮忙,也不过是看张淑兰可怜。

    她心中生出怜悯,自然也是愿意这样做的。

    然而,此刻她既然已经感到了不对劲,旁的事情,那自然是要越发注意的,必定她也知道,被鬼缠上并非什么好事,一个不剩,就有可能被鬼带入万丈深渊。

    连滟熙是个常年与鬼打交道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大师,你的话,我都明白,不过这事情我既然是答应了的,那便必定要做好。不管旁人如何去说,我但求问心无愧。”

    “连施主,这些事情与你并无干系,然你若执意纠葛,对你当真是没什么好处的。这次事情不同以往,贫僧虽知这话并无用处,但还是要说:莫要做份外之事。”RS 


第197回 病

    虽然已经回到侯府,可连滟熙的脑海中依旧会想起思远大师说的话。

    不相干的事情莫要多问?

    可是,连滟熙的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的想起那些事情,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她心里感到不安,可也知道思远的劝说必定是有其道理的,当下只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两难的情境,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既然大师都这样说了,那你就别问了呗。”连澔瞧着她纠结的样子,好心说道,“这大好的春日时光,你不在外面踏青放风筝,天天在这儿皱眉头算什么事情啊,你这样也太消沉了吧?”

    连滟熙透过窗户没瞧着屋外明媚的阳光,鼻翼间似乎都能嗅到春天的味道。

    是啊,打好的时光呢。

    “还有五日,张淑慧就要嫁入宁王府了呢。”虽说一早就打定主意了不要去在意,心里也确实一遍遍的说要以平常心对待。可是,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又如何能淡定的起来?

    “其实你一直是介意的,但是,为什么不照实说出来?”连澔不解。“你这摆明了是自虐的行为啊!”

    自虐?或许有一点吧,只不过,他也不想的。

    “你说的是轻松,可你也不好生想想,我要如何才能自处?别人也就罢了,未来如何,我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对他有什么要求?”

    “说来说去,你还是太胆小了,我若是你,那就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出,至于那人接受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倘若他不愿。你只当自己瞎了眼,信错了人便是了。”连澔无所谓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打心眼里觉得以后的归属必定是结婚生子,就算日子再如何难熬,你也要这般,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在我那个世界,女人也是照样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连滟熙何尝不想活出自己的精彩?

    只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当真是不易的。

    连澔也知道连滟熙的性子是这样。自己如何说,她也是根深蒂固的古人思维。当下也就不提这个话题,反而却是说起了将军府的邀请。

    “姑奶奶这次请咱们去那儿玩。想来也是因着担心,让你散心的意思。”

    妾室在正室前头过门,这事情对于连滟熙来说,自然不好受,可偏偏与自己定亲的是皇亲国戚。又是未来的王爷,她这心里就算是不痛快,也是不能阻止什么的。

    连滟熙此刻一想到方氏为自己担心,就忍不住的愧疚起来。

    “哎,终究是让你们担心了。”

    “你别这样说,我们是一家人。担心也是自然的。”连澔认真的说道。“你也别多想了,索**情已成定局,咱们就快快乐乐的去姑奶奶那儿玩几天吧。我听说你今日和何家的福娘关系不错,要不也邀请她一块儿去?我可是听说姑奶奶最喜欢热闹了,而且多些人陪伴,想来也没什么坏处。”

    连滟熙细细想来,似乎如此安排也不错。只不过……

    “既然邀请,那便一个都不能落。不过在此之前,且先容我与姑奶奶说一声,倘若她允许了,再邀请不迟。”认真思考后,她说道。

    “那好,便这样办吧……”

    连滟熙和连澔凑到一块儿认真探讨起去将军府游玩的事情,赵梓昕这些日子却是夜不能寝,过的十分不舒服。

    他虽然年轻,可是这些日子也熬的他面色发黄起来。

    自从那日与连滟熙在菩提寺一别,他的脑袋和心就无法抑制的去想着她。

    就是梦中也有她的身影,且每日醒来还会发现有那些个羞耻。

    他本就年少,男女之事也并无接触,虽说知道一些,可一想到梦中那些暧昧不堪的画面,那些迷离诱人的场景。他就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

    赵梓昕知道这样去想那个人是不对的,可是,他如何都无法遏制。

    然而,当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且那个人却不是心中所想的时候。便越发烦躁起来,如何都睡不安生。

    他如此这般熬了一个多月,面色焦黄不说,竟是脸颊也深深凹下去了。

    那样子叫人瞧着,别说是像那喜事将近的新郎官了,竟是比大病初愈的人还要不如。

    然他虽然精神不济,可偏生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如此一来,却是更加憔悴了。

    一时之间,这外面居然慢慢有了世子爷病重的传言。

    赵梓昕得知自己有了这般传言后,心下却是暗暗喜悦,自己若是生病了,那连滟熙会不会探望自己呢?

    想到这,他只恨不得自己干脆直接病倒得了。

    别的不说,只连滟熙这关心人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忽视自己的。

    他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可就越发不注重自己的身子了。

    春日天气虽然暖和,可夜间也是凉意瑟瑟的,于是乎这一来二去,赵梓昕竟是在纳侧室的前四天病倒了,且还高烧不止。

    喜事在即,新郎却是生病了?!

    这样的事情如何都是不吉利的,而宁王妃又深怕这件事情到时候被宁王知道后会怪罪自己,当下别下了,命令不得外传,且又秘密的将张淑慧给叫入王府,只让她一人独自照看赵梓昕。

    说来,宁王妃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外甥女好,这样的事情若是处理的好,那必然会让赵梓昕对张淑慧多出几分情谊。

    不光是她这样认为,就是张淑慧也是暗暗庆幸赵梓昕生病,只觉得这是上天在帮助自己实现梦想。

    然而,他们想的是极好,可却都忽略了张淑慧的身子。

    说来张淑慧在宁王府也没做什么照顾人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想着再赵梓昕醒来的时候,必定要第一个见到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守在赵梓昕身边,寸步不离。

    然张淑慧这样的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如何有过这等照顾人的经验?忙是没怎么帮上,这只在赵梓昕身边守了半日,竟是过了病气将自己也给弄病倒了。

    她也是个固执心中,就是自己病着,也坚决不离开。

    如此这般又熬了一夜,赵梓昕还没有醒,张淑慧自个儿便先晕过去了,且也是高烧不退。

    这婚期将至,新郎新娘却是纷纷病倒。

    此刻宁王妃就是想要隐瞒,也没个法子了。

    而这时候,上京便又多了个传言,只说这赵梓昕八字不好,这新纳的侧室还没入门,就给克成重病了。

    消息传出,宁王妃听后只眉头微蹙,却是啥都没表示,反而还微微有些庆幸,只觉得这样一来对自己的儿子赵梓晨并无坏处。而至于赵梓昕八字好坏,这和她可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她是无所谓,可宁王却是不能如此对待了。

    说来宁王这些年来只觉得对于这儿子有愧,可他素来是拿傲然的性子,自然不会直白说出道歉的话语。

    宁王虽然看似不太关注这个儿子,可到底心里也是疼爱的,此刻得知上京居然有了这样的传言,更是怒不可斥,且还放出话来,倘若张家觉得自己闺女嫁过来会被克死,那这门亲事便直接作罢,索性也不过是个侧室,要与不要,都无所谓。当初定亲也只是为了儿子好罢了。

    宁王如此一说,张家却是不乐意的。

    这亲事都订了,婚期在即,这时候退亲,于情于礼,都不合适啊。

    而且张家人也都知道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样,那三天两头就卧病在床的身子,在这时候病倒也实在算不上稀奇,最多张家也就暗暗抱怨这些日子不应该将张淑慧的补品给断了。

    这说到张淑慧往日在张家养病的事情,这对于张淑慧来说,可能就是多喝两碗药水,吃些药膳。

    可对于张家来说,那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本来张淑慧一直养在乡下,张家虽然未曾断药,可补品什么的却不如和多给,就算是旁人过问,也只说她身子弱,受不得那些药性。

    然,自从得知张淑慧要嫁入宁王府后,她的生活水平才算是有所提高。

    而张家为了让这个极佳出嫁的姑娘不显出病态,那平日里的药膳补品更是如流水一般的提供,只求一定要和宁王府再度攀上关系。

    其实张家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虽然他们张家的闺女现在是宁王妃,可世袭的世子爷却并不是现在的宁王妃所出的儿子。

    张家考虑到这宁王妃迟早要与世长辞的,自是愿意现在送个女儿过去,好保证与宁王府的关系经久不衰。

    如此这般,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张家自是不会说什么退亲的鬼话。

    而也不知是不是上天保佑,赵梓昕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初了,然他的脸色却依旧是黯淡无光,瞧着更是一脸的虚弱之象。

    赵梓昕在病好之后,才知道张氏并没有将自己生病的事情外传。这心下自是郁闷的不行,只觉得自己这病算是白生了,明明都受了苦,可偏偏心中的那个人根本性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此的郁闷心情,更是叫他在成亲当日,也提不起劲来。 


第198回 血雨

    常人都道六月天娃娃脸,这说的便是在六月里的天气最是阴晴不定,就好似小娃娃脾气一般。

    不过在上京,却不单单只是六月才会这般。

    连滟熙瞧着外面的天气,面容之上却是一派的从容淡定,只呐呐的说道:“明明昨儿还万里无云的,怎么今儿就下去雨来了?瞧着架势,恐怕今儿一天都是停不了的了。”

    连澔半卧在床榻上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杏花糕,旁边秋水帮着端茶倒水,那惬意的样子当真是叫人有些看不下去。

    说起来,往日里倘若连滟熙这般说话,碧月必定要接上几句的,可今日非同一般,碧月只万分忧愁的看向自家姑娘,眼中却是难以言喻的难过。

    房间里无人说话,安静的只能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连滟熙一直在看雨,她将心中所有的事情放空,只专注的看着雨。

    可是,这样就真的能够获得真的平静了吗?

    渐渐的,连滟熙却是发现眼前的雨水竟是渐渐有了别样的颜色,鼻翼间也渐渐传来了腐臭尸体的恶心气息。

    雨……这不是普通的雨!这是血雨!

    连澔自然也是看见了,他面色一变,赶忙说道:“秋水姐姐碧月姐姐,你们先下去吧。”

    碧月秋水纷纷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少爷,说来往日里主子也是不太喜欢身边伺候的,只需要的时候才会传话进屋,可今日非比寻常,他们两人都担心姑娘,这才一直守着,这会子小少爷发话叫他们退下,两人却都不愿行动。

    连澔也能理解。不过他们若是一直待在这里,那有些话就不好和连滟熙说了。

    其实,他本人真心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的结果,连滟熙肯定是一早就想清楚的,而且这些日子,她也一定做足了心理准备。

    一切都本来就会发生,她又有什么好在今日伤心难过落泪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他连澔认识的连滟熙了。

    连澔很清楚,连滟熙是个固执的女子,只要决定了什么。就轻易不会改变。

    连澔见二人还是不懂,心下有些烦躁,可无奈他就算是发脾气。也是奶声奶气的,半点儿威信都没有,心下不觉得郁闷,这两人还不如琳琅听话的。哎,只可惜琳琅现在被自己交出去和她哥一块儿办事。若不然自己也不会发话也没人理。

    连滟熙自是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她微微叹气,还是开口说道:“你们两先下去吧,我没事的。”|

    “姑娘……”

    “我今儿想吃芝麻糊豆花。”连滟熙露出笑容,虽然不灿若桃花,可也是明媚动人的。

    秋水碧月见自家姑娘好似真没什么问题。这才离开了房间。

    这方两人一离开,连澔就唉声叹气的说道:“呜呜,人小木权利啊。他们都不听我的。”

    连滟熙却是懒得理会连澔的小性子,只是专注的盯着那雨,淡淡的问道:“你也看见了吧?”

    连澔板着稚嫩的小脸,看着窗外,说道:“今儿是世子爷的大喜日子。可偏偏天上下去了血雨,这莫不是世子爷那儿会有什么血光之灾吧?”

    连滟熙依旧在看雨。纤长的眉毛抖了抖,却是伸手接住雨水。

    赤红的雨水滴落在白皙透着粉红的手心中,那红色浓郁厚重,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煞气。

    这煞气好似腐尸一般的难闻,且还冒着青烟。

    “你这是干什么?这雨水好似有腐蚀的能力!”连澔干嘛上前制止,跳下软榻跑到连滟熙身边,拿起桌子上的帕子,就去擦连滟熙的手心。

    这一擦,帕子上竟是烧出个洞来。

    “好浓的煞气!”连澔惊呼,这腐臭的气息她自然也是闻到了。

    “我终于知道为何那日思远大师要送两串佛珠了。”连滟熙皱着眉,心情却是渐渐不安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边是办喜事,想必就算是煞气也遮挡不住吧?

    连滟熙摇头道:“张淑慧魂不附体,虽然瞧着没事,可实际上却是半个身子躺在棺材里的人。她是这般,那自是不能和寻常人相比。今日,恐怕赵梓昕会有凶险。”

    “那可怎么办?”连澔有些着急了,“咱们两个可没法子救他啊,而且,就算是有凶险,也不知道是什么!”

    是啊,不知道。

    连滟熙抬头,继续看着血色的雨水,心下却是着急起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连澔瞧连滟熙变了神态,赶忙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血雨凶煞,连滟熙在触碰雨水的一霎,便感觉到了那浓厚的怨念。

    那是来自于张淑兰的怨念,可是,为何会这样凝重呢?

    “我要出将军府。”连滟熙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可是,她却也不能容着这件事继续下去!

    ……

    今日对于张淑慧来说,是人生中的大喜日子,一早醒来,便在一群丫鬟嬷嬷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水红色的嫁衣。任由眼前的嬷嬷帮她交面,心下却是欢心的不行。

    虽然,也有遗憾,虽然,不能穿正红的喜服。

    可是能够嫁入王府,于她而言,就是一件大喜事。

    张淑慧素来自诩除了身子不好之外,其他与那些个大家闺秀并无差别,且她这些日子专心于琴棋书画,更是要比那些徒有其表的名媛要强上许多的。

    她只觉得自己只要入府,让赵梓昕瞧着自己的好,那世子妃的位子,迟早便是她囊中之物。

    “儿啊,呜呜~你入了那王府后,可一定要好生过活啊,莫要委屈了自己。”张淑慧的娘亲虽然也欢喜,可一想到自家的嫡女偏生是给人做了侧室,这心中自然也是有诸多的不快。所以此刻一想到这些,心里只觉得女儿可怜的很,哭的更是厉害。

    张淑慧浑然未觉母亲的难过,这时候的她只被即将与倾慕的人儿在一起的事情而喜悦,至于旁的,那是完全不在意的。

    帮她化妆的嬷嬷仔细端倪着这张虽然清秀却白日蜡纸的脸,扯着欢喜的笑容,奉承的说道:“姑娘今儿大喜,还是化的再喜庆一些吧。”

    张淑慧深深呼吸,虽然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却极其的好。

    今日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就算是现在天空下的这连绵不绝的雨,也是美好的。

    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了!

    张淑慧如此想着,只觉得往常身边的那种寒风刺骨的感觉,也淡化了许多。

    而殊不知,此刻张淑兰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张淑兰的心愿虽然了了,可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愿的去那阴曹地府,反而日日夜夜都能感到腹痛不止,一低头就会瞧见自己裙摆下一直流淌的血水。

    这些日子,每天都是这样的流血,虽然不会再死一次,可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疼痛,却是折磨着她的灵魂。

    而这样的折磨一日日的加深,张淑兰也隐约极其了什么。

    那些模糊的景象并不清晰,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对她说……

    找张淑慧!

    张淑兰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可就是忍不住的要去找这个曾经和她相处极其之好的妹妹。

    尤其是在瞧见张淑慧的灵魂有一半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想要拉扯,只觉得如果能将那个拉出来,她便能够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实际上,张淑兰每日都在努力,只可惜拉扯灵魂耗费的力量太大,她每一天都只能拉扯出一点点罢了。

    怎么办?

    张淑兰捂着自己的小腹,回忆着自己生产的画面。

    不知怎么的,却是突然想起最后一幕,夫君那有些狰狞的笑容。又好像是想起了出嫁那日,夫君与妹妹之间的神态。

    就在这一霎,张淑兰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然那些事情模糊不堪,那些记忆又朦胧的好似是在梦中遇到。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只是自己的意象,可是张淑兰又觉得,那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这个样子?

    妹妹那日,为何会与自己的夫君对视一眼,且那样的神情,却是十分的古怪。

    张淑兰越想,只觉得越发的头痛,身上的幽怨气息也渐渐变成了浓黑的煞气。然而,一点点的渗透起来,好似要将这上京全部都笼罩在一起……

    连滟熙今日是真的庆幸自己是在将军府,寻了套赶紧的小厮服穿上后,就找来了琳琅、安瑞。

    “姑娘,今儿下雨天的,你出去做什么啊?小心淋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儿,奴婢出去帮你不就好了?”琳琅很是意外的说道,现在的她也穿了一套小厮服。

    安瑞依旧是诚恳老实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姑娘既然这样吩咐了,那便要这样做。至于合不合规矩,安瑞就觉得与自己无关了。毕竟在他的心目中,主子只有连滟熙一个,且这些日子又从主子那儿得来了打理漆画铺子的差事,这性子对于她越发信服起来,只觉得自己主子虽是女子,可也是最厉害的。 


第199回 血泪

    “姑娘,今儿外面到底是下着雨,小人做主雇了辆马车,好歹也能代步一二。”安瑞恭敬的说道。

    连滟熙点头,这代步的工具还是需要的,当下也没有抗拒,只说:“事不宜迟,你快些送我去宁王府。”

    宁王府?琳琅睁大眼睛,有些不理解的看向连滟熙,想了想,问道:“姑娘,您这是何用意?今儿可是世子爷纳妾的日子,你莫不是想要去……”

    连滟熙瞪了她一眼,厉声说道:“休要胡言乱语,这等话如何能乱说?我去那儿是有正事要做的。”

    琳琅哪里见过她这般凶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帮着安瑞准备马车,快速将连滟熙给扶上马车。

    很快,这临时租来的马车便驱使起来,马儿在雨中快速奔跑,向宁王府前进。

    今日的宁王府说来真是算不得什么喜庆。

    不过是娶侧世子妃,虽说在府上也摆了几桌酒席,且并没有大喜大办的意思。又因为赵梓昕大病初愈,这新郎官也不过是是亲朋好友一块儿吃酒席罢了。

    这方吃的正是欢腾,这赵梓昕的小厮灵丹却是跑来过来。

    “世子爷,府外有人求见?”

    “谁人如此不解风情?今儿可是世子爷的大喜之日,居然还有人过来求见?”说话的乃是平日里与赵梓昕很是亲近的友人——何书桓。

    赵梓昕对于近日的新娘并没有什么兴致,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喜事,这与大家一块儿吃酒,那是必须有的。而刚刚赵梓昕也喝了几杯,此刻正是上头的时候,晕晕乎乎的看向灵丹,问道:“说吧,是谁?”

    灵丹有些为难了,这来人他虽然知道是谁,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好多说甚么啊。

    他呵呵一笑,说道:“爷,那人小的也是不认识的。”

    “既然如此,那不见便是了。”何书桓满不在意的说道,又是哈哈笑着与赵梓昕勾肩搭背,道:“世子爷,我本来可是想将我亲妹子许配给你的呀,只可惜你小子那么快就被皇上赐婚,当真是叫我好生遗憾啊。”

    说起赐婚,赵梓昕便想起今日的新人并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儿,当下神色晦暗下来,只觉耳边的欢声笑语实在刺耳,叫他好生的不自在。

    灵丹瞧着主子的样子,心下越发着急。

    外头那位可是未来的主母啊,且少爷又素来重视,虽然不知今天这样的日子为何会来,可是灵丹却也是不敢敷衍推辞,若不然爷这儿知道了,那自己必定是要倒霉的,当下只想着如何选个僻静的地方,将此事说出来。

    连滟熙掀开车帘的一角,瞧着外面那雨色,别人是不知道,但是她瞧着却是极其清楚的,这儿的雨是鲜血有的颜色,比自己那儿还要浓稠不堪,血腥之气更是混合着那煞气,她心下越发着急起来。“怎么还没出来?”

    “姑娘,今儿王府到底是在办喜事,这世子爷忙碌一些,恐怕也是有的,你也莫要着急,想必一会儿便来了。”

    连滟熙眉头蹙起,面色凝重,但愿吧,可是来了以后,又改如何去说?

    这煞气如此凝重汇聚在此,连滟熙虽然不完全肯定,却也猜测必定会让赵梓昕有些凶险。

    只是……

    那张淑兰为何要这样做?

    “呜呜~”

    正是思索之际,耳边却是传来了凄凄离离的哭声。

    连滟熙一个转头,就瞧见那张淑兰浑身流血的坐在马车里掩袖哭泣。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连滟熙脸色一变,惊讶不已,她能看见,那流淌的血液正一点点的浸透这马车,就好似那怨念的煞气要将此包裹住一般。

    “我的画,在哪里?”张淑兰留着血泪的脸楚楚可怜的看向连滟熙,幽暗无神,空洞的眼睛深深的凹入眼眶,没一会儿,张淑兰的脸却好似被利器划破一般。

    渐渐的,出现一道道血口,每一个伤口处,都流出鲜艳的血,瞧着分外狰狞恐怖。

    连滟熙呼吸一窒,只觉得空气就好似凝固一般。她不能尖叫,不敢说话,脑中却是一遍遍的回放着张淑兰的问话,那张画,去哪里了?

    难道没有送到她的夫家?

    张淑兰一边哭泣,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副卷轴。

    连滟熙一瞧,便看出这自己的画作。

    怎么会在她手中?是谁烧给了她?

    “连姑娘,您行行好,一定要将这幅画交给我的孩儿。”张淑兰凑了过去,脸颊上划过两道鲜艳的血痕,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她的脸上满是伤痛的痕迹。“我好痛,我想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何,小女子的眼前一片黑暗!然后,这幅画便送回到小女子手中了。”

    “咳,琳琅,你下去瞧瞧。”

    “啊?”琳琅不解的转头,却见连滟熙头上冒着冷汗,神色很是不对劲,“姑娘,你怎么了?!”

    “我有些冷,你去给我寻杯热茶。”连滟熙努力的保持平静,张淑兰的脸近在咫尺,可是她却不能做什么!

    琳琅显然也看出连滟熙的不舒服,自然相信了这番话,当下就拿着油纸伞下了马车,去向宁王府讨茶水。

    而在琳琅下车后,连滟熙才开始说话。

    “我还能帮你什么?画以托人送到你夫家了呀,怎么又会到你手上?”

    张淑兰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我不知道,我是亲眼看见世子爷将这幅画交给我妹妹,也叮嘱过要送到我夫君手里,可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烧了。”

    兜来兜去,怎么又回到了张淑慧手里?

    赵梓昕不是托人带话,说是已经送到了吗?

    连滟熙眉头蹙起,心下对于赵梓昕这般的行为有些恼怒。

    一切有因必有果。

    今日血雨,想必和赵梓昕并没有完全将事情办好,有一定的关系,只不过……

    “吕张氏,你的煞气今日好重。这到底是你妹妹的喜事,有什么怨情,该日托梦再寻便是了。你这般样子,小心毁了自己的前程。”连滟熙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淑兰一提到自己的妹妹,却是神色一变。

    一个劲的大吼摇头,激动的尖叫道:“她不是我妹妹,她不是!我妹妹心地善良,素来与人交好,绝不会与我相公做那等苟且之事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自是将这番话听的一清二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相公与你妹妹,又是怎么回事?什么苟且之事,你且说仔细一些。”

    “我不知道……”张淑兰难过的落泪,神情恍惚的说道:“这不过是我心中猜想,我在世之时,相公待我极好,虽说不算宠爱有加,可也相敬如宾,只是,也不知怎么的,今日瞧着我妹妹出嫁的样子,竟是想起我成亲那日,虽说我隔着盖头并不曾看清,可是,总觉得好似瞧见了相公与我妹妹相视一笑的场景。只不知,那到底是真是假。”

    “你被那血咒折磨的神志不清,多出一些臆想,也不足为奇。”连滟熙皱眉说道。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张淑慧,不过却是不相信她会有那样的举动。这张淑慧明明情系赵梓昕,又如何会做出那等事情?想来是那血咒太过凶煞,才会叫张淑兰有这样的幻想吧?

    不过……

    连滟熙回忆着那日张淑慧的惊恐,心下也不十分确定那些事情。

    连滟熙本还要说些时候,可这时候车外却是传来了安瑞的声音。

    “姑娘,张家的轿子来了。”

    迎娶侧室,走的自然是偏门,张淑慧虽然很不甘心,可还是穿着水红的嫁衣坐着轿子来到了这里。

    可是,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今儿陪着张淑慧的媒婆瞧着那偏门口却是听着俩马车,心下不解,便招呼着轿子停下,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走到了马车前,“这位小哥儿,你处在这里做什么?今儿可是我家姑娘大喜的日子,莫要耽误吉时。”

    安瑞拱了拱手,却是转头对着马车问道:“公子,咱们是继续在这儿等,还是如何?”

    连滟熙这会子正掀开车帘对着那轿子看。

    只见这水红的轿子上面也是一片阴暗晦涩。

    当下思索片刻,却是沉着嗓子,说道:“轿中姑娘近日可曾感觉后背发凉?或是夜夜噩梦缠身?”

    轿中的张淑慧本不太在意,可此刻却听到连滟熙这般说,当下身子一震,就是手中握着的喜果也跌落在地,发出咚咚的声音。

    “姑娘,您今儿不能说话。”轿子外面的媒婆提醒道。

    张淑慧咽下口中要说的话,心中却是慌乱不堪,只觉得胸口有一团东西堵在那里,上不上不去,下不下来,难受的好似要窒息一般。

    连滟熙看了看张淑兰,心下叹气,还是说道:“姑娘,本公子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一个女子传话罢了。她让我问你。她的画去哪里了。”

    “啊!”若说刚刚还只是觉得诡异,此刻张淑慧却是惊恐的尖叫出声,“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过来!”她扭动着身子,作势就要推开轿门跑出去。

    那媒婆眼疾手快,赶忙将轿门压地死死的,道:“姑娘,您可不能出来呀!”RS 


第200回 喜果

    耳边听着张淑慧的尖叫,连滟熙转身看向张淑兰,悠悠问道:“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张淑兰默默的流泪,血液染湿衣衫,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到了这时候,连滟熙自是不好再说其他。只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旁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那画……想来是无缘与你孩儿相见了。”

    张淑兰现在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可是这心愿未了,如何能够放心离开?更何况此刻的她根本就看不见离开的道路。

    “无论如何,今日多谢连姑娘相助,小女子来生做牛做马,自是会报答您的。”

    连滟熙浅笑摇头,“我也没帮你什么,无非就是多嘴说了几个字罢了。”

    张淑兰的声音在马车里渐渐消失,然连滟熙却帮不了其他。

    这时候,琳琅已经端着一壶茶回来了。

    “姑娘,这是灵丹新沏的茶,你且用些吧,虽说比不得咱们的落shen花,可我瞧着这香气,也是极好的。”琳琅一边说着,一边给连滟熙倒茶。

    马车内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虽然那血腥的煞气依旧萦绕左右,却没有那难以呼吸的感觉。

    连滟熙端过茶杯,轻轻嗅着茶水的香气,淡笑道:“这茶是云山雪雾,自然是极好的。”

    “是吗?好似是听闻云山雪雾很贵呢。”琳琅笑嘻嘻的说着。

    连滟熙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那浑身冷凝的感觉渐渐消散,心下一松,想着自己今日能做的已经做了,此刻也能感觉到,宁王府的煞气少了很多,想必赵梓昕也没有危险了。当下就对琳琅说道:“跟你哥哥说一声,咱们回去吧。”

    “啊?不是还没见到世子爷吗?”琳琅不解的问道。

    “这你便莫要多问了。”

    琳琅也就乖乖的没问,跑去和安瑞说回将军府的事情。

    安瑞素来是最信服连滟熙,虽然今日听这话只觉得事有蹊跷,可却只觉得这必然是姑娘为了以后正妻之位而做的警示,至于旁的用意,那是绝对不会想到的,当下也就不再多问,驱使马车,往回赶。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多时,轿子里的张淑慧却是终于恢复了理智,只不过这时候的她形容憔悴不堪,妆容和头发也都凌乱不堪。

    “姑娘,您没事了吧?”

    张淑慧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弱弱的道:“我没事了。”

    那媒婆也没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心里只暗暗嘀咕道:只听闻张家姑娘身子不好,常年生病,怎么也每个人告诉她是拿癔症啊?哎,这姑娘若不是张家嫡女。,又怎能入宁王府?果然是投胎最重要啊!

    此刻张淑慧是不知道那媒婆如何想的,心中虽然恐惧万分,但是面容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显。只不过,此刻却是并不曾瞧见她的姐姐张淑兰正站在她的对面,双眼留着血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张淑慧有些冷,不过却将这个事情归结到是今日下雨天气不好的缘故,因此也并没有往旁的方面去想……

    赵梓昕心下着急,他快步向偏门走,对于那灵丹更是气的恨不得将他踹到十万八千里。

    连滟熙今日居然来找他?这样大的事情居然等了那么久才说?今儿又下雨,倘若连滟熙因此着凉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尤其是还听闻那连滟熙的丫鬟因为身子冷还专门过来讨要茶水,这心下就更是担心的不行了。

    “你赶紧将我的狐裘拿过来。”

    “爷,今儿虽然天气不好,可也不至于……”灵丹苦笑,跟着赵梓昕一路吓跑,此刻更是气喘吁吁,今儿也算是他倒霉,这偏门正厅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了。

    妙药却是赶忙给灵丹使了个眼色,道:“你跟着爷,我去拿。”这话说完,就跑回去拿狐裘。

    赵梓昕则加快速度向偏门跑去。

    可是,当他来到偏门口的时候,却不曾安瑞驾驶的马车,反而是一顶水红色的轿子,处在门口。

    那媒婆刚准备叫轿夫进去,就发现世子爷亲自过来了,当下眼睛一亮,就大声说道:“世子爷当真是有心了,今儿居然亲自来接姑娘过门呢。”

    张淑慧本来还在整理衣衫,听到这话,更是面色一喜,表哥心中果然还是有我的呀!

    此刻她心中只觉得是那八月桂花酿蜜一般,甜美又芬芳,整个人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然这时候,她却没有注意到轿子地上的喜果竟然自个儿滚动了起来,而且还这样直接滚落出轿子,并且发出了声音。

    赵梓昕没有瞧见连滟熙的马车,却是看见了张淑慧的轿子,本来心里就老大的失望,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瞧见一枚喜果从轿子里滚落,当下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

    那媒婆自然也看见,涂着厚厚胭脂的脸虽然瞧不出原来的颜色,却也能从眼中的诧异惊愕中,看出端倪:“这……”

    “世子爷,那好似是喜果。”灵丹有些不确定的说,然而眼睛再次看向轿子的时候,却是多了其他的颜色。这张家姑娘是不懂规矩还是怎么地?不过是个侧室,居然也敢拿喜果?!

    无论是平民老百姓,还是这皇孙贵族,谁人不知道喜果只有八抬大轿抬着的正室新娘才能够拿?虽然作为侧世子妃,这以后也能够上玉牒,但是规矩是不能乱的啊,如何能够私自拿喜果?

    赵梓昕本来就对张淑慧可有可无,此刻因为连滟熙离开的事情郁闷,现在却是又看见了那不合规矩的喜果,心下就恼怒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张淑慧在肖想连滟熙的位置?

    倘若,赵梓昕一开始不过是觉得表妹可怜,府中多养个闲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此刻看到这一幕,那对于张淑慧最后意思的怜悯也没有了。

    表现的这般明显,那心思如何能够不知?

    张淑慧在轿子里也是着急的不行,当她发现自己私下里握着的喜果掉落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了。

    怎么会这样子?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拿回来了!

    一般的妾室是不该拿喜果的,可是张淑慧心中有着念头,又觉得自己只是偷偷拿着,想必没有什么问题,却不曾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这等事情!

    “表哥……我……”这时候的张淑慧已经感觉到身上的寒冷了,一心只想着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

    “哼,”赵梓昕冷哼,这会子别说是说话了,他就是听张淑慧说话也是不屑的。若说他平生最痛恨什么,就是那些不懂规矩又想往上爬的女人。在赵梓昕的童年里,母亲就是因为那些不守规矩的姬妾气的离家出走,至今都不知所终,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所以此刻,张淑慧在他心中已经不是值得可怜的表妹了!而是和那些可恶的姬妾一样的女人。

    当下,他就拂袖离去,谁人都能瞧出此刻世子爷满面的怒色。

    而那本来还欢欢喜喜的媒婆,已经随着轿子而来的丫鬟嬷嬷和抬嫁妆的人,都面面相窥。

    张淑慧这时候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想事情了,她浑浑噩噩的被抬入房间,又浑浑噩噩的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床上。

    泪水糊掉了她脸上的妆容,脑袋混乱不堪,心里也是不乱七八糟的。

    怎么会这样呢?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一切都好端端的呀!

    “姑娘,你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世子爷还在招待客人呢。”她的丫鬟榕树忧愁的说道,“今儿您也忙了一天了,晚上的药还没有喝呢。”

    “今儿就不喝了,若是再这屋子里染了药味儿,可就不美了。”张淑慧弱弱的说道,实际上她的心里,还是存在着期待。

    榕树还想说话,可却说不出来了。

    今儿的事情显然是触怒了世子爷,今儿爷来不来还是两说呢,姑娘居然就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她不过是个丫鬟,就算是想请爷过来,也没法子啊。

    正在忧愁之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赵梓昕居然来了。

    只不过,此刻的赵梓昕一点儿也没有即将洞房的喜悦,反而是双手向后握住,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爷~”榕树一瞧见赵梓昕,激动的就上前要服侍他更衣。

    赵梓昕伸出胳膊挥了挥,道:“不用了,你们且退下吧。这儿不需要你们服侍。”

    榕树只觉得自家姑娘还是有希望的,心下一喜,旁的也估计不到什么,只福了福,就赶忙招呼着屋子里的丫鬟离开了。

    张淑慧听见赵梓昕来了,心里也是十分激动的,她的手绞着裙子,十分的紧张。

    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那么,一定是非常美好的。

    赵梓昕冷冷的看着那穿着水红色裙衫的女子,瞧着她头上的盖头,冷哼一声,道:“自个儿摘下,又不是什么正经新娘,带着破玩意儿算什么事儿?也不怕旁人笑话你们张家不懂规矩,不知这侧室的规矩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卷 完RS 


第201回 未来的通房

    夏至未至,温暖的空气中透着残余的春杏香气,院子里的芍药、虞美人也纷纷开了花,各个夏树也都窜出了夏日的浓烈绿色。

    然而,宁王府中竹雨轩内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个房间里却是充满了阴暗之色。

    榕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手中的蒲扇却没有停,一个劲的给药炉扇风,只耐心的煮着药。

    过了好久,这才将煎好,她仔细的倒入搪瓷碗中,放在托盘内,便端起这汤药走入这间门窗紧闭的房间。

    打开房门,里面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儿。

    榕树面色愁苦的看了看床榻上歪着的人儿,只扯着勉强的笑意,道:“慧姨娘,该喝药了。”

    张淑慧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她脸色蜡黄,眼圈儿一片乌黑,本还有几分神采的眼眸此刻却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空洞的令人发慌。

    她的嘴唇干裂而苍白,微微张嘴,就能瞧清楚那裂开的皮屑。

    “世子爷呢?”她歪着头看向榕树,缓缓的问道。

    榕树心里一酸,只说道:“爷今儿入宫了,还未曾回来呢。姨娘你且先将药给喝了吧。”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张淑慧身边,将汤药端放在床边儿的踏上,小心的将张淑慧扶坐起来,这才一口口的喂了起来。

    张淑慧勉强吞咽着药水,那苦涩的味儿直教人作呕。

    没喝两口,就干呕了起来。

    榕树赶忙帮忙拍背,忧愁的说道:“姨娘你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啊,这般若是一直不好,以后可就更没机会了呢。”

    提起这个,张淑慧便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她失宠了!

    新婚的第二日,就失宠了!

    那一日。本来该是自己最美好的一天,可却不想,居然会……

    想到那些,张淑慧只悲从心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一个小小的喜果就将自己陷入这凄冷的处境中!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偏生自己身子不争气,新婚第二日便病倒了,莫说是伺候世子爷了,此刻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张淑慧心中怨念,胸口的淤积马上向上翻滚。没一会儿就猛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口血来。

    这些时日榕树已经见惯了张淑慧吐血,此刻也并不惊恐,只赶紧将血迹擦好。

    ……

    五月初五。赛龙舟。

    连滟熙将最后一个粽子包好,便交给了碧月,仔细叮嘱道:“等会儿记得将煮好的粽子分送好,将军府和方府、宁王府,可一个都不能拉。”

    “姑娘。李家不是邀请咱们今儿去看赛龙舟吗。”碧月欢欢喜喜的将那粽子放入篮子里,挽在胳膊上,笑眯眯的说道,“等会儿咱过去的时候,直接送了便是了,还何必专门跑一趟?”

    连滟熙却是笑着摇头。说道:“你这记性也够差的,我昨儿不就说了吗?今儿我答应要和福娘一块儿逛脂砚斋,然后再去看龙舟的。”这说的脂砚斋实际上是一家在上京十分有名的脂粉铺。何家府上管的很严,福娘往日里是没机会自个儿出来逛街买胭脂水粉的,今儿好不容易借着这机会去看看,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碧月想了想,这才恍然。“哎呀,是了。奴婢怎么将这茬事情给忘记了?”

    “碧月姐姐明儿起多吃些核桃吧,你这记性,真是太差了。”连澔将小小的胳膊抬起,任由秋水在其腰上挂好艾虎,这又对着铜镜照了照,才满意的点头。“秋水姐姐的手个真巧,这艾虎做的真是漂亮。”

    秋水腼腆的笑着,道:“不过是用艾草编的小玩意罢了。”

    “那也手巧,我就不行了。”连澔笑的天真烂漫,略带炫耀的看了看在一旁的艺雅,笑的越发好看啦。

    艺雅气恼又羡慕的瞧着那艾虎,在连澔身边转了好几个圈,这才飘到连滟熙身边。

    连滟熙瞧着艺雅那样子,心下很是无奈,当下只将自己的艾虎取下,放入香炉里,给烧了。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也不知娘在地下可曾过这端午……”

    此话一出,两丫鬟也不多言了,碧月在梳妆台上寻觅一番,找出一支用金银丝勾成粽子形状的步摇,插在连滟熙发髻间,仔细端倪一番,才叹气道:“姑娘,你瞧这个簪子如何?”

    连滟熙瞧着镜中人的打扮瞧着还真有几分过端午的气氛,便就点头说好,还直夸碧月梳头的技术又厉害了。

    “姐姐,等会儿咱们在看赛龙舟的地方聚合啊,我还想去吃桂花蜜炼凉糕呢。”连澔嘟着肉嘟嘟的小嘴,认真的说道。

    “知道了,我也不过是陪着福娘晚些过去罢了,不会耽误你买点心的。”连滟熙感慨的说道,这连澔真是越来越爱吃了。

    连滟熙收拾妥帖后,就上了马车去了与福娘约定的地点,今儿因为碧月要去送粽子,所以她这儿留的是琳琅。

    琳琅也是欢喜的,往日里她哪里有机会坐主子的马车?今儿轮到了,那是高兴的不行,自上了这超级豪华的马车后,就东张西望,激动不已。

    连滟熙无奈的摇摇头,道:“看来以后要常常带你出来~”

    马车行驶的并不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脂砚斋。

    这脂砚斋作为一个转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屋子里清一色的女子。无论是管事还是端茶倒水的小二,都是正正经经的姑娘家或者年轻妇人。

    连滟熙也是第一次来这,进入店铺的时候,也被这儿的热闹景象可怔住了。

    房间内聚集着上京的很多名媛,他们都在那些小二的介绍下仔细的挑选着属于自己的胭脂水粉。

    “滟熙!”坐在一角休息的福娘很快便瞧见了连滟熙,她欢欢喜喜的跑过来,拉着连滟熙的袖子就感慨说道,“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久呢。”

    福娘身边的丫鬟向连滟熙福了福,便矜持的站在后头。

    连滟熙看过去,却是有些诧异:“这丫鬟以前没瞧过,莫不是新添的?瞧着还真是水灵呢。”

    这丫鬟单从相貌来说,还真是不差,虽说衣着不如福娘华丽,可那眉眼之中尽显娇态,就是刚刚低眉顺眼的请安,也充斥着娇羞之态。

    福娘有些别扭的瞟了绒花一样,道:“你且在那边候着吧,我这不需要你。”

    “是,姑娘。”那丫鬟福了福,就乖巧的退到一边,举止规范动作矜持,瞧着却好似调教了极久。

    连滟熙自是瞧出了福娘的意思,当下也叫琳琅与那丫鬟一块儿候着,自己则拉着福娘的手,走到了这里面的隔间呢。

    “你且说吧,今儿将我请到这儿,是何用意?”连滟熙坐在椅子上,瞧着桌面上摆着的各色胭脂,便知道这是专门供他们这样的名媛挑选胭脂的房间,只不过有些奇怪,怎么一个旁人都没有?

    “这里的规矩是待到你需要去寻小二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福娘从桌子上拿起一盒胭脂,凑在鼻尖嗅了嗅,道:“这好似今年新出的夏花胭脂,用的香味儿就是夏日的鲜花。”

    连滟熙拿过那胭脂,白了她一眼,笑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在我面前还学起卖关子了?”

    福娘垮下脸来,郁闷的撇了撇嘴,道:“那丫鬟叫绒花,是我娘调教好后,送到我身边的,说是待到我出嫁以后用的……”

    连滟熙听这意思,心下了然一片,如此数来,那丫鬟便是福娘的母亲为她出嫁后,准备的通房。

    只不过,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你定亲了?”

    “没有,娘说了,等今年秋闱过后,再帮我选的。”福娘撇着嘴巴,心下很是郁闷,“虽然我也知道这是常事,可不知怎么的,一瞧见绒花的脸,心里就膈应。”

    亲还没定,也不知道未来会嫁个谁,现在就将这通房丫鬟给定了?

    连滟熙明白她心里的无奈,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啊。

    “你也莫要难受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以后你若不喜,不给你未来夫君就是了。说来说去,总比我强吧,还没过门,那儿可就有一位名正言顺的侧世子妃呢。”她半是玩笑的说道,不过想到这事情,心里也不是不膈应。

    福娘身子微微动了下,先是因为连滟熙的话脸颊羞红一片,后又发现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本来该回避的事情上,当下就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把你的事情给忘了。”

    连滟熙无所谓的淡笑道:“所以啊,你也别生气了,你应当这般想,那个绒花只是未来可能成为你夫君的通房,但是到底能不能成为,这个还要看你的心意呢,你若是真是讨厌,到时候寻个理由撵出去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何必为了一个丫鬟在这儿生闷气?真是不值得呢。”

    福娘被说的心里舒坦了一些,她自个儿的事情放下了,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滟熙,你可知道宁王府前儿传出来的事情?”

    “嗯?什么事情?我前些日子去将军府做客了,回来后就一直在自己院中呆着,并不曾去了解外面的事情。” 


第202回 赛龙舟前夕

    福娘仔细端倪,瞧连滟熙好似真的不知道。便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说呢?

    这事情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啊!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不说了,咱们还是先瞧瞧这儿的胭脂吧,你是不知道,我一直很想要一款带着茉莉香的胭脂呢。”

    连滟熙见她话题转的那么快,还真是有些犹豫了。

    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这儿没有茉莉的~”

    连滟熙身子怔了怔,左右看了看,却是发现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鬼正在旁边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这儿没有茉莉的,你要是真想要,咱们就将小二唤来问一问。”

    “咦?你怎么知道没有?”

    连滟熙见那梳妆台前的女鬼顿了顿,缓慢的转头看了过来。

    这一下子,却是将连滟熙给吓着了。

    那女鬼的嘴唇乌紫,眼圈儿却是摸了厚厚的胭脂,红艳艳的,瞧着甚是可怕。然她却并没有更多的举动,只是在看了看后,就转头继续化妆了。将那胭脂涂抹在眼圈周围,却好似觉得这是极其美好的事情。

    稍作镇定,连滟熙也知道福娘是瞧见自己的不对劲了。

    福娘顺着连眼睛的眼神向后看了看,却并不曾见到什么。当下就狐疑的问道:“我这后头有什么吗?”

    “没有,我刚刚不过是在想你说的话罢了,那宁王府,世子爷怎么了?”连滟熙赶忙问道,自己那诡异的能力,可是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的!

    福娘愣了下,很是委屈的说道:“这事情我原以为你知道的,可是从我口中说出来,当真是不好呢。”

    连滟熙见她这般为难,心就沉了沉,莫不是赵梓昕怎么了?!

    “你且说吧,这般一直吊着,我心里反而不舒服呢。”

    福娘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听我哥哥说的,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和世子爷素来交好。”

    “哦,然后呢?”

    “我哥说,宁王府上下都在传世子爷乃天煞孤星,只不过是圆个房,咳,就给那位给克的重病不起了。”她到底是姑娘家,说那圆房两字,已经是极限了。

    连滟熙脸色沉了沉,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是不舒坦,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也怪不得连澔最近就算是听外面的鬼说了什么,也不与自己透露,原来是这样啊。

    “你没事吧?”福娘有些担忧的问道。

    连滟熙摇了摇头,道:“没事儿,这些消息,你也别听信,那张淑慧不是自小就体弱多病吗?想来说是重病不起,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福娘见连滟熙说的这样自然,心中的不安也放下了,当下就继续喝连滟熙一块儿挑选胭脂。

    胭脂挑选好后,连滟熙便要求福娘和她一块儿坐马车。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便来到了位于上京南边儿的龙子湖。

    说起这龙子湖啊,往常可是不给开放的,也就是如赛龙舟这样的日子,才会供人游玩,因此今儿,这龙子湖边可说是人声鼎沸。

    连滟熙他们一行人寻了好久,才找到了李家订的席位。

    那是在龙子湖边上的一个临时搭建的亭子里,四周除了面对笼子湖的那一面是空着的,旁边三面都挂了好几成纱幔。

    门口候着的丫鬟是海潮,一瞧见连滟熙,就赶忙迎了过来。

    “六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啊,若不再过来,太太可就要生气了呢。”海潮淡淡的说道,没有奉承也没有讥讽。

    连滟熙并不在意,只将帷帽交给了琳琅,与福娘告别后,就走入了里面。

    此时,人还未曾来齐。

    李氏、何氏和刘氏端坐其中,正舒舒服服的喝着雄黄酒。李家姑娘、连家姑娘,以及几个媳妇儿坐在一处,此刻正对着湖面吃茶。

    上官氏看见连滟熙过来了,赶忙招手,笑道:“你可算是来了呢。”

    连潆熙冷冷的看她一眼,便继续喝茶。

    连菏熙和连澜熙却是都站起来迎接她。

    连菏熙端着淑雅的姿态,笑容满面的道:“六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了呢,近儿可好?”

    她话音刚落,连潆熙就冷哼道:“哼,她如何能好的起来?未来的夫君是个逢人就克的,哎,这要是我啊,说什么都要想法子退亲呢,毕竟这名声没有了是小事,倘若这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呢。”

    这话一出,在做的人都顿了下,李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只勉强的对着刘氏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

    上官氏与这小姑子素来不和,此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当做没听见,拉着连滟熙入了席位。

    “这几位李家妹妹也不知你以前可见过?”

    连滟熙笑着摇了摇头,上官氏便介绍了起来。

    刘氏并没有嫡女,然妾室却是生了两个庶出的姑娘。

    这其中年纪长一些的,是李家庶长女李欣然,小的则是二女李怡然。这两个庶女都是一个妾室所出,因此生的极其相像,只不过李欣然的眉眼要多出几分刚毅,却是不若妹妹清秀。

    “李家姐姐好~”连滟熙笑着问好,这两位可都比连滟熙大。

    与李家姊妹问过好,连滟熙便被上官氏带到了另外一桌席面。这便的席位上坐着连澔和培哥儿两人,此刻连澔正在给培哥儿晃动拨浪鼓,玩的不亦乐乎。

    “等会儿好似李家还有几位亲戚家的姑娘要来,你是定过亲的,便不要往那儿凑了。”上官氏一边说,一边示意丫鬟倒茶。

    连滟熙愣了下,却是有些不解:“嫂嫂这是何意?”

    “咦?你不知道吗?今儿除了来看龙舟之外,可是又其他用意呢。”上官氏意有所指,“上京的龙舟,可不是人人都能赛的,往年呢,听说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才能参加,地位稍微低一些的,可是没那个资格。所以啊,上京的赛龙舟,对于那些个贵妇来说,也算是个相看未来女婿的地方。”

    “原是这样啊。可是,这和我坐在那儿,有什么关系?”连滟熙不解的问道。

    上官氏浅笑,拿着帕子掩着唇,暧昧的说道:“你莫不是没瞧见那儿的位置,正对着湖面,这有时候啊,倘若哪位公子赛龙舟的时候一回头,无意间看见了,等比赛结束的时候,也好有个能寻佳人位置。”

    这样一说,连滟熙算是完全了然了。

    “原来如此,那这不就是个大型的相亲活动了?”连澔点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上官氏被连澔这举动逗笑了,“小叔子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哎,我这弟弟就是皮的很,哪里有你吗培哥儿乖巧?”连滟熙感慨的说道,两人说说笑笑,却是半点儿郁闷话题都没提。

    这方他们吃吃喝喝欢畅无比,那方李氏却是心里犯苦。

    自己的女儿一起瞧着好端端的,怎么现在成这样的性子了?哎,只求今日能有些好运。

    李氏因为心疼女儿,所以不愿 她外嫁他乡,可怎奈何连潆熙因为之前的事情在上京命运尽损,若不是这连府还有个即将嫁入宁王府的连滟熙,恐怕此刻连家的姑娘连说亲都不容易。

    李氏心下虽然气恼,可也真是恨铁不成钢,实在没办法,因此只期待着今日能被哪家公子瞧上自己女儿,最好是能不顾及那些个坏名声来求亲。

    连潆熙是不在乎李氏的良苦用心,此刻她心下很是不痛苦。

    今年的大选,已经结束了,而她若是想要入宫的话,那便还要等上三年。

    待到三年……

    她如何能够等得了三年?

    连潆熙虽然执着任性,可这个规矩还是要懂的。因此现在她无论看谁都是不顺眼,无论瞧谁都觉得十分憎恶。

    不过,她的小心思,此刻也就只有李氏会关心一二。

    刘氏今日可是卯足了劲要仔细观察连菏熙,以前也没觉得,本来还想着和小姑子亲上加亲,但是现在看来,那连潆熙虽然摸样出众,但性子却实在上不得台面。这样的姑娘娶进来,那就是祸害自己的。

    而反观与连潆熙一般大的连菏熙,那可就不是好的一点两点了。

    连菏熙这段日子因为参加选秀,在教习嬷嬷的教导下,比以前那是越发的端庄稳重,她端的就是那淑雅的姿态,言谈举止更是温柔得体,无论是与李家的两位庶出姑娘说话,还是和几个堂妹言语,那都是客客气气的。一点儿也毛病也挑不出来。

    刘氏越瞧,心下就连菏熙越满意,又想着那选秀已过,连菏熙虽然入过复选,可到底最后没留,也没被赐婚。这般优秀的姑娘娶入家中,想必定是不错的。

    刘氏虽然极其挑剔,可怎奈何连菏熙是那种缜密的心思。

    她虽然不指望能够嫁入李府,可也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博得更好的姻缘,因此今儿可是卯足了劲,只求能够在这样的日子里获得自己的好姻缘。当然了,她也知道刘氏对自己很有兴趣,倘若能够嫁给李曜,这对于连菏熙来说,也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RS 


第203回 翻船

    赛龙舟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龙子湖两岸人声鼎沸,喧闹非凡。

    连滟熙此刻却并不曾如何关注那湖面的动态,她淡定的喝茶。案几上的八宝盒内摆着各色点心。

    她取了几块粽子糖放入盘子里,端到澔哥儿面前。

    “呐,吃吧。”

    连澔笑着道谢,欢欢喜喜的吃着糖,眼睛却是一直注视着龙子湖。

    “比赛开始了!姐你看,那不是世子爷和李表哥吗?”

    连滟熙本来并不在意的,此刻瞧过去,却是恰好看见那赵梓昕穿着赛龙舟的赛扶,头上戴着褐色的帽子,奋勇的在一条褐色龙舟的最前端划船。

    而李曜此刻则是在另外一条青色的龙舟上,戴着同色系的帽子,虽然不是坐在最前端,可也是非常卖力的。

    这上京的公子哥亲力亲为的比赛,如何能不引起众人的关注?

    围观的姑娘和夫人们虽说不会尖叫助威,但是那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是有的。

    而就在这时候,却是突然出现了尖叫声。

    “啊!有人落水了!”

    两岸围观的人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惊讶的看着那水。

    却是那褐色的龙舟和青色龙舟相撞在一起。

    穿上的人百年纷纷落在水中里。

    一时间,两岸的护卫也纷纷跳入水中,场面越发混乱起来。

    连滟熙忍不住的往前站了站,仔细的看着湖面的景象,她的手紧紧捏着帕子,上等的罗帕此刻也褶皱不堪。

    上官氏、连菏熙等人此刻也紧张的不行。这般的可怕场面,他们往日里哪里能见过?连澜熙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面虽然紧张,可好在那些个护卫都不是吃闲饭的,再就爱上其中有些人也会水性,此刻便已经有人纷纷上岸了。

    然而,这却不代表全部都救起了。

    很快,连滟熙就发现有些人从水中漂浮起来,在半空中飘荡。

    他们有人或是刚刚死去的表情,或是迷茫不堪,更有甚者,还在找寻自己的家人。

    只可惜,他们无论何样的举动,都不曾有人看见。

    连滟熙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惨剧。

    或许,在旁人看来,很快就能救起,还有活的希望。

    可是连滟熙眼前,却是一派的死气沉沉。

    “太惨了。”连澔眉头微蹙“若是再不救起,恐怕他们就真的是要与这个世界永别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滟熙猛的低头,疑惑的问道。

    “人不是死了,才会灵魂出窍的,有时候一时半会的昏迷或者窒息,也有可能让灵魂出窍,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有人些人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人以为自己死了,便直接离去,并不曾想过,他们实际上还活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连滟熙不解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连澔撇撇嘴“有些人,生机还在!”

    连滟熙听到这里,如何能坐得住。

    “不行,我要过去告诉他们!”连滟熙说吧,转身就要走,却是被上官氏拉着了。

    “我值得你心里担心,可是你就算过去了,也于事无补,帮不了什么的,还不若在这儿看着。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的。”上官氏劝道,她只当连滟熙是因为担心赵梓昕才会这般。

    连滟熙自然不是这样想的,然她心里也确实担心,当下旁的也就顾不得,只对上官氏说道:“好嫂子,我心里当真是担心的很,此刻也顾不得那些了。”

    “可是……”

    “让她去吧,此刻不比平常,只小心谨慎些,莫要被人唐突了,便好。”李氏不咸不淡的说道,其实她之所以会这般,那完全是因为连滟熙的未婚夫是赵梓昕,倘若以后真是顺利,那连滟熙就是正儿八经的宁王妃,这样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呢,对于连家来说,也绝对是个靠山,所以此刻李氏并不如何阻拦。

    连滟熙此刻却是顾不得其他,只福了福,带上帷帽就离开了。

    李氏微微挑眉,对着身边的海潮说道:“你等会儿记得跟着六姑娘,仔细小心点,知道不?”

    “是~”海潮福了福,就跟着跑过去了。

    连澔这样的时候虽然想去,却也也是不行的,就他这个年岁,如何会让他去那样乱的场面?只不过此刻连澔心里却很是担心,自从那次落水之后,连滟熙对于水的恐惧,就极大。而且,旁人是不知,他却很清楚,冤鬼当中,水鬼也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然而,连滟熙这时候却是孤寂不到这些,她一路快步走带湖边上,这会子四周也围满了人,就算是那些姑娘,此刻也都围在边上看着。大家议论纷纷,却是无人会上前营救。

    连滟熙寻觅一番,确认没有看见赵梓昕和李曜的鬼魂后,就开始一个个的靠近那些正在漂浮的鬼魂。

    “赶紧回去吧,你们还有生机。”连滟熙小声的凑着眼前那鬼的耳边,在旁人看不见的位置,在旁人听不清的音量,亲亲的说道。

    眼前的魂魄瞧着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此刻他神色迷茫,却是有些专注的看向连滟熙。

    他长的眉目清秀,神色有些恍惚和迷茫,只疑惑的看着连滟熙,定定的问:“你是谁?!”

    “我的儿啊!”一阵嘹亮又悲切的哭嚎传来,连滟熙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一个少年大哭,而那晕倒的少年,却恰好便是眼前的鬼魂。

    “我怎么在那?”鬼魂还有些疑惑。

    “你只是迷路了,快点回去吧。”连滟熙笑着问道。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是啊。”连滟熙柔和的一笑。

    那鬼魂也跟着笑了“你是谁,长的真好看,我娶你好不好?”

    连滟熙愣了愣,向后退了两步。勉强的笑着,却是不再说话。

    而那鬼魂此刻却是已经回去了。

    下一秒,那少年就在一怔剧烈的咳嗽中,舒醒过来。

    而连滟熙却是不再逗留,继续劝说下一个鬼魂。

    此时此刻,她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却是格外的奇异。

    海潮有些疑惑的看着连滟熙,心下却是总觉得这事情很是诡异。

    六姑娘怎么好使在自言自语?且这般走走停停,是在寻觅世子爷吗?

    对于这些事情,连滟熙此刻却是顾及不到的。只四处张望,虽然知道这样的举动并不能帮得了多少人,可她心中总是知道,不管如何,能够救一个,是一个,自己量力而为,就行了。

    可是,她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其他的鬼却不这样认为。

    能够看见自己的人实在太少了,有一个鬼知道了这事情,便有另外的几个也知道了,此刻他们纷纷飘到连滟熙身边,都是在询问。

    “我的身子在哪里?”

    “姑娘,你怎么会看见我?”

    “我是不是死了?”

    突然被那么多鬼包围,连滟熙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寒冷了很多,然而她却并不曾因此而气恼,只是有些忧伤的看着眼前的鬼。

    “赶紧回去吧,莫要再次逗留,若真是迷路了,便永远也回不去了。”连滟熙叹了口气,至于旁的事情,此刻却是没那么多顾忌了。

    那些鬼却并不能因为这一句话就离开,他们有的不确定,有些却是一个劲的质问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看着身边的鬼魂,却是有些措手不及。那么多的问题席卷而来,她都不住地该如何回答了。

    “姑娘,怎么还未曾瞧见世子爷啊?会不会是被救走了?”碧月着急的在连滟熙身边问道“天啊,连李少爷也没看见!”

    “莫要惊慌,很快便会找到的。”

    “姑娘是在找世子爷和李家少爷?”其中有个鬼突然问道。

    连滟熙微微额首,却是承认了这件事情。

    “我刚刚又看见,他们在那边。”那鬼向着左边指了指。

    “多谢。”连滟熙福了福“你们也快点回去吧,若是再迟些,可就真的死了。”说完这些,连滟熙也顾不得其他,顺着那鬼指示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很快,连滟熙就看见了赵梓昕和李曜。

    虽然两人这次是比赛的敌对状态,可此刻却是被人扶到一块儿。

    两人的身上都被裹着厚厚的衣裳,一旁的小厮也帮着他们擦头发。

    他们两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赵梓昕喘着粗气,瞥眼看了一下旁边的男人,说来当时若不是为了救这人,他估计一早就上岸了。

    “连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妙药有些诧异的看着连滟熙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

    连滟熙虽然带着帷帽,可是妙药却是记得这个碧月,所以此刻便很快的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一听连姑娘三个字,赵梓昕和李曜纷纷抬头看过去。

    赵梓昕的眼中满是惊讶和喜悦,虽然浑身湿透,虽然感觉疲惫不堪,可是一想到此刻连滟熙就在前方,而她是因为关心他才会来此。

    此时此刻,赵梓昕甚至都脑补出了很多连滟熙担心他的画面。(未完待续 


第204回 我送你

    赵梓昕此刻也估计不到浑身湿透的身体了,她猛的站起来,走到连滟熙身边,闷了好半响,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着呢。”

    连滟熙福了福,不再与她说其他,就走到李曜身边,关切的问道:“表哥,你可好些呢?”

    李曜勉强的笑了笑,说实话,刚刚瞧见连滟熙径直去看赵梓昕而并非自己,他的心中很是不舒坦。然那又如何呢?

    李曜只觉得一片苦涩,赵梓昕和连滟熙亲事已定,他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是没有用处的。

    “多谢表妹关心。”

    赵梓昕见身边围着的都是男子,连滟熙虽然带着帷帽,且此刻她又是和李曜说话。心里瞬间便觉得很是不痛苦,当下就走了过来,对她说道:“我没事了,此刻便和你一块儿回去吧。”

    “你这一身湿乎乎的,还是早些去换衣裳吧,若不然这时间长了,小心伤风。”连滟熙刚刚一心顾着和那些鬼说话,也没想起自己所在的是何样的环境,此刻才意识到,她是处在多么尴尬的情况下。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却是不知道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赵梓昕今日只觉得落水也是万分的值得,此刻又听见连滟熙说了这番关心的话语,更是美的不得了。

    他往日里身子就好,哪里会估计这些。当下只咧嘴说自己没事儿,至于旁的,那是万分的不在意。

    “你和表哥没事,我便放心了。今日这般以极其不合适了。”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要走。

    可还未迈出步伐,赵梓昕就急急的要追过去。

    可此刻,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却是说道:“且慢。”

    连滟熙停下,顺着声音转身看过去。

    有些哑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可不就是刚刚劝阻鬼魂回归的男子吗?

    糟了,他莫不是……

    “这位姑娘有礼了,在下王子远。敢问姑娘是哪府的千金?”少年说话十分有礼,虽然湿漉漉的,可是礼数却是非常的规范。

    只不过,他的眼中满是惊喜之光,看向连滟熙的目光也有些灼热。

    这是从哪里冒出的小子?

    赵梓昕有些不悦,此人以前不曾见过,且现在听着,连滟熙也是不认识的。怎么就那么贸贸然,居然来问起连滟熙来了?

    连滟熙也是惊讶的,说实话,她还真是没想到王子远在苏醒后就追过来了。

    她看了看王家公子身后跟着的小厮,此刻他们一脸的着急,恐怕是十分担心自家的公子。

    罢了,既然已经发生,她若是回避的话,那就刻意了。

    当下连滟熙也不再言其他,只谦和的微笑,福了福,道:“小女子姓连。”

    自我介绍,也就到此为止。

    说来今日若不是因为身边是赵梓昕,她是绝对不会和陌生男子说话的。

    “王公子,你在这儿是做什么?”赵梓昕面色微沉,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王子远微笑着向赵梓昕作揖:“世子爷,在下不过是想与这位姑娘……”

    “想什么?”赵梓昕这时候脸色很是难看了,他板着脸说道:“莫要说这般惹人误会的话。”

    “在下……”

    “连滟熙深怕王子远说出什么鬼魂的话,她心里对于前世浸猪笼还是极其恐怖的,因此十分惧怕外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可当下却是不能明说,只福了福。“王公子,小女子告辞~”

    王子远听着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心里一阵的柔软,此时此刻,他已经极其确定,那在恍惚之间互换自己的女子便是他。

    然而,他却是有些疑惑的。

    那为女子为何要这般做呢?

    王子远并不十分清楚,那昏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他却觉得自己好似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有这个女子,而且,虽然这个小女子一直带着帷帽,可他的脑海中却是清晰的印刻着她的样貌。

    她的年纪不大,且长的十分好看。

    只不过……

    他怎么会知道呢?

    王子远十分的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然此刻,想要一问究竟,却是十分不现实的事情。

    是了,此刻到处是人,自己与那姑娘又是素未谋面,贸贸然说话已是唐突了。此刻若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对于那位姑娘,也是十分不利的呀。

    想到这,王子远便作罢了。

    连滟熙在说完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

    赵梓昕虽然有疑问,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问。

    那王家公子怎么会突然与连滟熙问好?而且还是在刚刚被救下就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身子的跑过来?

    刚走两步,赵梓昕还在思考问题。

    连滟熙却是停了下来,转身向赵梓昕福了福,道:“世子爷既然没事,那六娘便先行告退了。”

    赵梓昕点点头,虽然有些不舍,只觉得见面的时间太过短暂,心里到底是不甘的,当下就说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这不方便。况且世子爷您现在这样子,还是……”连滟熙拒绝道,虽然两人有婚约,按理一些事情也不必极其避讳,但是换衣服那三个字,却是如何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没事没事,我身子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赵梓昕满不在意的说道,这算什么事情?能有时间和连滟熙好好的说话,那才是王道呢。

    他都这般说了,连滟熙若是再度拒绝,却是显得不好。当下她也就不说其他,只福了福身子,说道:“那就有劳世子爷了。”

    海潮与碧月一块儿跟在后头,此刻瞧的以及是惊讶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若说一开始海潮还疑惑夫人为何允许连滟熙过来的话,此刻却是完全理解了。原来这世子爷是真的心系六姑娘啊。还真是没想到,府上那么些姑娘,居然是六小姐最为好命。

    海潮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赵梓昕的含情脉脉。

    且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是无法造假的。

    赵梓昕和连滟熙在前头走着,此刻他的身上以披了一件干爽的衣裳,头发是刚刚擦得半干,再加上今儿日头好。所以也并不觉得冷。

    两人如此这般的走了一会儿。

    赵梓昕却是忍不住的发话了。

    “你最近如何?”

    “托世子爷的福,六娘很好。”连滟熙软软的回答,一个逾越的字都没有。

    赵梓昕是期待连滟熙询问自己的,可是过了半响,却是什么都没听见。当下就有些气闷。然想到自己院子里的糟心事儿,又觉得连滟熙不问也好,若不然,那就尴尬死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赵梓昕念得太多,还是连滟熙这事情真是在心头绕的太久。

    连滟熙竟是鬼使神差的问道:“不知侧世子妃现在如何了?听闻她生病了,现在可有好些?”

    提起那个女人,赵梓昕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

    而碧月却是在后头暗暗咬唇,姑娘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情哪里是能说的呀,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实际上,连滟熙还真是想要煞风景的,毕竟那是两人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而她不问,这件事情却是依旧发生。

    “你问与咱们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赵梓昕不解,心下却是有些烦躁恼怒。

    海潮听着心里只跟肉儿跳似的,说来世子爷娶侧世子妃的时候,太太和四姑娘和都心情愉悦呢,那会子太太还和自己说,若是那张家姑娘真是得宠,那连滟熙过去必然是不好过的。

    可此时此刻,听世子爷这话语,那一位居然成了不相干的人?

    连滟熙暗暗叹气,道:“她哪里是不相干的人?到底也是正经娶进门的,她身子弱也就算了,现在闹出那样的传闻。你是觉得无所谓,可是我这边,却还是要关心的呀?”

    “怎么,你相信那些传闻?”赵梓昕这会子那是极其敏感的不悦了。

    这是哪跟哪?

    “世子爷,六娘只是不想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罢了,今儿若不是有人提前与我说了这事情。我铁定要闹笑话的。”想起连潆熙那时候的冷嘲热讽,心里可是万分的庆幸福娘之前有说。

    赵梓昕见连滟熙并不是因此惧怕或者嫌弃,可算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

    “你当真一点儿也不在意?”赵梓昕可是能感觉到,往日里还会想着成为自己人的那些个丫鬟,自从得知自己那克人的名声后,可都不敢靠近了。

    连滟熙浅笑,这事情明显是有人传的,如何能是真的?

    “世子爷,我自是不会相信的。张氏出嫁前身子不好,想来现在外头说的重病不起,也不见得是真的。”

    赵梓昕心里沉了沉,那张淑慧重病不起,还确实是真的。只不过和自己是有些关系。

    想起那日张淑慧吐血之后,他便直接出了房间,直接叫了丫鬟去请大夫。至此以后,便不曾再见过她。

    虽然这样做,是有些过分。可是赵梓昕却是骨子里就厌恶那种不知身份的女人。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一点儿也不妥协。(未完待续 


第205回 不去

    连滟熙瞧赵梓昕神色有些不对劲,粉唇微微抿起,却是不曾说话。

    “我与她什么都没有,你要相信我。”赵梓昕着急的解释,其实,他不该说这些,但是忍不住的,就说了出来。

    连滟熙听着反而是诧异的,然她却说不上什么。只继续向前走。

    两人可谓是相对无言,只沉默的向前。

    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目的地。

    因着那帷幔后面还有好些未出阁的姑娘,赵梓昕自然不好向前再迈进一步,只淡淡一笑,对着连滟熙说:“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世子爷,多谢了~”

    “你与我,无需客气。”忍下这句话,赵梓昕便径直离开。

    连滟熙也没有看赵梓昕离开的背影,然心里,却总归是有一些不自在。脑子里一直回忆着赵梓昕说的话,待到回到连府,也总觉得不安生。

    她的不对劲,连澔反正是看出来了,当下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瞧着你很是不对头?莫不是那世子爷对你做了什么吧?”

    “他今天说了一些怪话,我这心里面很是不踏实。也不懂他到底指的是什么。”连滟熙说的犹犹豫豫,她是真的不知道,也不十分理解那话的意思。

    连澔听着很是好奇,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说了什么话?”

    “他说,他与张淑慧什么都没有,叫我相信她。”

    “啊?”连澔怪叫,“这没头没脑的话,鬼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澔哥哥你说错了,我做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艺雅认真的在一旁说道,“滟熙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连滟熙有些犯愁的撇撇嘴,道:“我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这样说了。”

    “其他的呢,总不至于就说了这一句话吧?”连澔接着问道。

    连滟熙想起赵梓昕问她在乎不在乎的话,脸颊忍不住就泛起了红晕,那样的话还真是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

    她拿着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别的就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平常话。”

    “真是如此?”连澔狐疑的看向她。

    连滟熙眼珠子转了转,却是转移话题,道:“是啊,哦,对了,咱们的漆画作坊如何了?我这今年咱的的银票可都在里面呢,你莫要打水漂啊。”

    连澔撇撇嘴,不高兴的说:“喂喂,你这是小巧爷的本事!我告诉你,咱们的漆画作坊现在可赚钱了呢。”

    连澔的漆画作坊赚钱这事儿还确实是真的。

    这个作坊生产的并不是所谓的精品,只是培训了一些熟练工,分别制作漆画的各个部分。比如说一些是专门贴漆画的,有些是上色的,有些是抛光的。反正那些工人各司其职,既不怕在短时间内学会,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加快速度。毕竟一个人想要学画漆画出师,那可是要好几年的功底。然如只是学习一个部分,那速度可就快多了。再加上这儿的东西是批量生产,所用的画过都是规定的,那些个工人只要描摹在漆画板上便好,根本就没有创作的程序,因此这一旦上手,生产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连滟熙对于做生意的事情并不十分精通,至多也不过是没个季度会惯例的查账。而给连澔的钱并不是从公中取用,而是自己这些年卖漆画赚的银钱。因此用起来也算是非常放心的。

    不过……

    “你可要悠着点,那些钱不光是给你娶媳妇用的,那里面,可还有我的嫁妆钱呢。”连滟熙认真说道,倘若她真的能平安出嫁,那么这些钱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连澔肯定的点头,“这个我知道,反正我算是看过了,李氏是不会给你多好嫁妆的,至多也不过是表面上说的过去,你自己多些体己钱,也没什么不好。”

    连滟熙存着那些钱,本就是决定和连澔一人一半,此刻会关系,也只是担心自己多年的努力积攒的积蓄会打水漂。

    不过,她也是信任连澔的,既然说了不会有事,那便不会有事,旁的事情她也就不多问了。

    连澔对于自己开漆画作坊的事情,那还是很有自豪感的,当下就说等到有机会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连滟熙去看看那漆画作坊是什么样子。

    而这样的机会,也在盛夏的时候出现了。

    夏日炎炎,上京就好似入了蒸笼一般,而对于那些享受惯的达官贵人来说,没了冰盆便是不能过的。

    李氏琢磨着府上太过炎热,便寻思着去附近的山庄避暑。

    而正好这样避暑的地方,她的娘家就有一处。

    连珏开始是不同意的,自己现在也算是在上京定居了,可总是麻烦妻子的娘家,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李氏却多加劝阻,只说若是不能去,那便自己买一个好了,到底也是要在上京久住的,有个别院自然是方便一些。

    连珏一听要自个儿买别院,那是如何都不愿意的,家中那么多人,开支本来就厉害,自己的俸禄就那么点,大部分还是依靠李氏的嫁妆补贴,才能有现在的快活生活。

    此刻心中就是再多不乐意,也是应允了李氏。

    但是,考虑到不能太过麻烦李家,所以这次除了嫡出的之外,庶出的孩子那是一个都没带的。

    这个要求对于李氏来说,自然乐意之至,在她看来,那些庶出的根本就不算是家中的人,说好听点儿,也不过是半个主子,上不了台面。

    而当连滟熙听到这事情的时候,却是主动表示不愿意,只求能在家中吃斋念佛。

    连珏往日里对于这个女儿不算十分在意,至多也就是偶尔过问一下在女学的学业如何,可此刻却突然听到她拒绝去避暑的事情,心下就有些疑惑。

    “为何不愿?”连珏问道,他握着两个黄玉雕琢的核桃在手中揉搓把玩。

    李氏微微挑眉,端过一杯冰镇的绿豆汤,慢慢品尝。

    “回父亲的话,澔哥儿身子弱,这一来一回,女儿怕他经不起折腾。”连滟熙恭敬诚恳的说道。

    李氏微微扯着嘴角,冷哼道:“你那园子里一群的丫鬟嬷嬷还有奶娘,照顾个孩子,又如何不行了?四哥儿不去就算了,你为何也不去?”

    连珏听着觉得有理,是啊,澔哥儿年岁小,不去也好,可是连滟熙却为何不去呢?

    “爹爹,女儿想趁着这段休息的时候好好在祠堂祈福。”连滟熙虔诚的说道,说实话,语气和这些人废话,还真是不如和老祖宗下棋搓麻将。

    李氏看向连滟熙,眉宇中的深邃是旁人无法言喻的。

    自从端午过后,李氏在听海潮说的那些话后,对于连滟熙就越发的警惕起来。

    海潮那日说她窃窃私语的话,李氏并不在意,然而再得知那位世子爷对这位十分关注的时候,心下可就多了别的计较。

    果然是狐狸精的女儿,这勾人的技术真不再话下。

    李氏寻思着,其实连滟熙不去也没什么坏处,自己眼不见为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乎,李氏就做出感触颇深的样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淡粉色的帕子,擦拭着眼角。

    一下子,那眼圈儿就红彤彤了。

    李氏感动的说道:“相公,你就随了六娘吧,她这般小的年岁,就有与此的孝心,当真是至纯至孝的好孩子啊。”

    连珏开始还觉得女儿如此不好,到底连滟熙这虚岁也有十二了,这样醉心于佛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李氏这般说,他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这一心向佛的人素来至纯至孝,女儿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再且说了,连滟熙未来可是要成为世子妃的女子,对于连家来说,那好处可是极大的。

    连珏对与连滟熙的疼爱至多也就是终结于方氏去世,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只是个不起眼的女儿。虽然现在的用处会大些,可哪里会有自小疼爱到大的女儿连潆熙吃香?

    而对于小儿子连澔,之前是因为痴傻的名头,所以不曾在意。可现在虽然据说是并好了,神智清醒了,但是在连珏的印象中,这个儿子也不过是比之前稍稍聪慧了一些。比起日日去书院埋头苦干的嫡长子来说,那是绝对不够看的。

    当然了,此刻是因为李氏为连渝隐藏的很好,所以连珏并不知道自己看好的嫡长子日日醉生梦死,所谓的埋头苦干,却不是正经意义上的,而是和那逍遥阁的姑娘们‘埋头苦干’……

    “既然如此,那你便不去了。”连珏肯定的说道,索性也不是十分在意的,不去就不去了,这人太多了,也不好。到底是去做客的。

    连珏会答应,也算是在连滟熙的意料之中,因此并无讶然之色,只暗暗庆幸算是答应了。虽然说往日里偶尔偷偷出门,也是有的,但到底那是因为现在李氏一心记挂着连潆熙,她这边的柳嬷嬷又被自己收复了,只要李氏不问,她是绝对不会说,而自己的房间除了大丫鬟那是连琳琅也极少进入,所以她才能偶尔出去一下。但是,这到底是冒险之事,现在他们去避暑,自己的行动,也算是稍微方便了些。RS 


第206回 何为超市

    连滟熙送走连珏等人离去后,心里只觉得松了口气。

    说实话,李氏显然虽然比在莫城的时候对自己好了许多,但是往日里的小手段,却依旧是有的。

    例如今年夏日里的衣衫,虽然都是惯例的份额,衣料也是好的,可是那颜色和花样招眼一看,就知道是别人挑拣过不要的。

    秋水为这事情不知抱怨过几次,只说就是那庶出的七姑娘的夏装都比连滟熙好看。

    然,连滟熙对此却不算十分在意,索性自己在府中带着的时间最长,这衣服好看与否,也都是穿给自己看的,旁人如何去看,那就不在意了。

    其实,李氏在这些方面,还是很注意的,若真是要出门,那定然是要让连滟熙穿的端庄得体,用料顶级不说,花色也绝对是好的。但是,这若是不出门,那就无所谓了。

    碧月秋水虽然为此都很是不满,然无奈主子无动于衷,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如何。

    就好比今日,虽说是夏日炎炎,连滟熙却是穿着一条荔枝褐的纱裙,虽然这料子在夏日里穿着确实不错,可是那颜色对于她这样年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不怎么样。

    “小滟滟,你这衣服,真是不怎样,穿的也太老气了。”连澔撇撇嘴,感慨道:“倘若要是让旁人知道鼎鼎有名的漆画家无名氏就是这样子,那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连滟熙瞥了她一眼,将头上的发簪配饰取下,冷哼道:“你若是再这般说,我今日可就不与你去漆画作坊了。”

    连澔吐吐舌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换衣服。”说罢他就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跑到外面去找琳琅。

    连滟熙看着铜镜里连澔跑掉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待到瞧见碧月过来的时候,便说道:“我记得上让你备了一瓶黄颜霜,你且拿出来给我涂上。”

    “姑娘,你这是要出门?”碧月手里还端着刚刚做好的冰碗,“这么热的日头,出去多不好啊。还是改日吧,今儿这冰碗里可是加了葡萄干和杏仁的,味道好着呢。”

    那么热的天气,吃这冰凉的东西自然是舒服的,连滟熙端过就吃了起来,然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出门的事情。

    “帮我书个最常见的书生头,莫要带什么配饰。”

    “姑娘,天气那么热,你小心中暑。”碧月担忧的说,可还是听话的为连滟熙梳头,取下剩余的发饰,没一会儿就用一块青纱布将头发给梳好了。

    连滟熙吃完后将碗放到一边,仔细端倪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下还是满意的。

    “索性我现在年纪小,这般样子,就算是不涂抹其他东西,想必旁人看了,也只当是个小小少年,绝对不会以为是女子的。”

    “是啊姑娘,所以就不涂了吧,那东西也没什么好的。”

    连滟熙却是摇头,“万全之策,保险起见还是要用的。”

    无奈之下,碧月只小心的帮连滟熙擦脸,没一会儿,琳琅就取来一件存放在安瑞那儿的衣裳。

    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绣着的却是几只仙鹤在水中的休憩的场景,上方还有一轮银色满月,旁边更是用丝线绣着祥云。衣料是最为轻便的络纱,虽算不得上好的料子,可也还算不错。

    连滟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头,然后就向琳琅问道:“澔哥儿那儿如何了?”

    “四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想来此刻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琳琅欢欢喜喜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快点儿过去吧。”

    琳琅笑眯眯的点头,作势就要跟过去,却是被碧月拉着,好生叮嘱一番。

    “今日天气热,你可要仔细瞧着些,倘若姑娘因此过了暑气,那咱们这儿可都是不好过的呢。”

    这个道理琳琅自是懂的,当下就认真点头,道:“碧月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生照料姑娘和少爷的。”

    连滟熙躲避着自己院子里的人,顺着琳琅一早就计划好的线路,很快就坐上了安瑞准备好的马车。

    连澔这会子已经在里面吃点心了,此刻瞧连滟熙才来,当下就撇着嘴说道:“你这速度也太慢了,这再磨蹭一会儿,咱们的漆画作坊可就要下班了呢。”

    下班是什么意思?按照连滟熙的理解,就是可以不用工作了。当下就说道:“安瑞赶车的技术不错,很快便会到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安瑞赶车的速度真是不错,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漆画作坊。

    琳琅掀开车帘,连滟熙和澔哥儿纷纷下了马车。

    此时此刻,连滟熙这才瞧见了用自己的银钱开的漆画作坊。

    这边的账目契约上明面上都是写的安瑞,可实际上的东家却是连滟熙和连澔。

    连滟熙仰着头,看着那牌匾上用草书写的四个大字。当下就感慨道:“这字写的不错啊。”

    连澔听的心中一阵得意,小脑袋仰的高高滴,自豪的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瞧瞧这写字的人是谁。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儿可常有人因为这书法而近来看漆画的。”

    虽然只是一个作坊,或许在别人看来,完全不够看。但是对于连滟熙和连澔来说,这却是他们在上京的第一份产业,无论是从意义还是盈利上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犹豫这样的漆画作坊在上京乃至大玥国,都独此一份,就算是有人想要模仿,却是没那么好,因此这儿的生意可是非常好的。

    进去之后,就瞧见这里的客人也是很多的,那付钱的位置更是排着队伍。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这儿可是仿照我以前见过的超市定的位置,那个付钱的位置是收银台。那边一排排的是放商品的位置,这样一来,客人想要买什么,直接挑选,然后到那边付钱就好了,咱们这儿是明码标价,什么样的货物是什么家,高低不定,所以这不管富贵贫贱,都能来购物。嘿嘿,我的idea很好吧?”

    “爱地儿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土地?”连滟熙茫然的看向连澔,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足够长,但是还是有很多话听不懂啊。

    连澔也不指望她能听懂,当下就说;“这是想法的意思。”

    连滟熙点头。“确实不错,你这个想法是很好,只不过,何为超市。”

    “额……其实和店铺差不多的。咱这儿是漆画作坊,这便是售货的地方,这后面还有两件房子,是专门用来生产漆画的。”

    “哦,那还蛮方便的呀。”

    “这是自然,我这可是自产自销。”澔哥儿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各种自豪,然后便领着连滟熙前前后后参观了一下。

    实际上,澔哥儿开的这个店,也确实是融入了一些自己现代的想法。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且还是在古代作为鬼魂漂浮数年的人。他表示自己若是不干点儿事业,那还真是对不起穿越的命。而且,犹豫漆画作坊的制作人员太多了,那会子经费不够,小二想要多请一个,那都是没的。所以木有法子,只能仿造现代超市的样子,这卖场就设了两个付钱的地方,另外就是两个监督货物的人员。

    这样一来,经费什么的是大大减少了。而对于上京人来说,这样卖东西的方式也确实新奇,再加上这里出售的漆器品种繁多,小到碗筷大到屏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虽然从制作工艺上来说,可能不及青莲坊里摆放的精细,但是平日里使用什么的,或者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来说,那还是非常不错的。而且,这里也不单单是简单的,倘若是需要复杂繁复的,也可以再次定做,更有甚者,这里还会是不是的出售无名氏的作品。

    如此一来,这漆画作坊算是出名了……

    连滟熙对于这店铺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此刻听连澔说的头头是道,自个儿只有点头的份。

    “澔哥儿,你可真行啊。我还真是没想到,这店铺会被你弄成这样?!当真是厉害啊。”连滟熙感慨道,本来只觉得若是不亏,能够赚点儿小钱就不错了,却不想居然是成为这样有规模的样子。

    别说是旁人了,连滟熙自己在这里就感觉新奇,她暗暗感慨,这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是不一样,澔哥儿的想法,当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呀。

    连澔今儿听的夸奖话此刻已经够多了,这会子欢喜的飘飘然,差不多都能飞了。

    他洋洋得意的说道:“这是自然,咱今日做了,那就是要做到最好,小滟滟你放心吧,等待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挣一份最体面的嫁妆,绝对不会叫人看扁你的。”

    连滟熙听着澔哥儿的豪言壮志,心里也是很欢喜的,说实话,有个这样的弟弟的,真是前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你有这句话,我心里也是感动的。”

    连澔虽然身子小,但是他的心理年纪大,一直是哥哥的心态,此刻只觉得为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子准备一份好嫁妆,那绝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S 


第207回 怦然心动

    参观完了漆画作坊,连滟熙想着难得出来一次,便带着澔哥儿去了上京最有名的饕餮馆吃东西。

    这饕餮馆在上京,那可是极其有名的饭馆,据说这儿聘用的大厨是从皇宫退下来的老御厨教导的徒弟,虽说那花色菜式无法与皇宫相提并论,然而却也不是和普通饭馆能够相提并论的。

    “以前做鬼的时候我倒是去晃荡过几回,然还没仔细的去品尝过呢,也不知道味道如何。”连澔激动的说道,吃美食的心情是美好滴,此刻他可是连掩饰这种心情的情绪都没有呀。

    连滟熙浅笑道:“瞧你高兴的,今儿的银钱可就你出了啊,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连澔此刻正欢喜着呢,哪里有不愿意的,当下就嘻嘻笑着点头。

    “这是自然,现在这银钱的大权可是本少爷掌握着。咱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连澔做怪相的样子惹得马车里一怔欢声笑语。

    上京的这饕餮馆,对于连滟熙来说那可是第一次来吃东西,以前对此也不熟悉,此刻到了才知道,这儿并不是想吃就能吃的饭馆。

    “什么,还要预定?”

    “几位客官,真是抱歉,今儿咱这已经满了,您还是下次再来吧。”那小二客客气气的说道。

    连澔撇撇嘴,心里是老大的不爽,可也没法子。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吧。”连滟熙说道。

    “呜呜~小二,这里可以外带全家桶吗?”连澔呜呜咽咽的说道。

    “实在抱歉,本店不卖桶。”那小二一脸迷茫的说。

    连澔也没指望人家能听懂,只不过是默默的自言自语罢了。

    连滟熙也是知道他这毛病,此刻也只是笑了笑,就拉着连澔走。“算了算了,既然这没有,咱们改日再来吧,实在不行,我带你去上云斋买点心?”

    “可是这样也不能弥补我内心的伤痛!”澔哥儿嘟着小嘴,委屈的说道。

    还真是没有办法呢……

    连滟熙无奈,只能当做没听到,继续走。

    可就在这时候……

    “连……姑娘?”

    身后传来了十分不确定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解,然后便是一阵几步的脚步声。

    王子远不敢置信的走到连滟熙面前,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你怎么会?”

    连滟熙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姑娘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到处都是人的大街上。

    连澔也是机智,立马大声嚷嚷道:“喂喂,本少爷明明是纯爷们,不要因为我长的可爱就叫我姑娘!”

    “噗嗤~”连滟熙噗嗤一笑,虽说今儿她涂抹了令肤色发黄的面霜,可那五官神色却并没有变。

    王子远虽然疑惑今儿为何连姑娘瞧着和那日不对劲,但那时候他也是迷迷糊糊的梦里瞧见过。若不是自己的信念太强,也不可能将连滟熙的样貌记得这般清楚。

    刚刚是诧异,此刻王子远却是清醒了,人家今儿既然是做这样的打扮,那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自己贸贸然就叫人家姑娘,当真是太不合适了。

    当下王子远就作揖对着连澔道歉:“小兄弟实在抱歉,在下只是从未曾见过如你这般可爱的男孩儿罢了。”

    连滟熙今儿穿的是书生装,此刻天气炎热,便陪了一把空白的折扇。此刻正好扇风,也遮掩住唇角的笑意。

    收敛住笑意,连滟熙双手合扇作揖,笑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王子远也同样作揖,问好:“连公子今日怎会来此?”

    “我弟弟吵着要来饕餮馆,我拗不过他,便带着来了。只可惜,这儿却是要预定的,此刻并无空位。”

    王子远一听,当下就笑着说道:“可巧,我今日便是来饕餮馆吃饭的,连兄若是不嫌弃,便也一同来吧。据我所知,这饕餮馆的预定可使已经排到今年年底了,倘若想着下次来,那可就要等到过年后了。”

    “啊!还要那么久?!”连澔大呼可惜,心里各种幽怨,然却不曾向连滟熙表现出现在就要去的举动。他到底心智成熟,虽然往日里喜欢装疯卖傻,但是这时候,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王子远本来还确实是指望这小孩撒个娇,可此刻却是没有达成愿望,当下只看向连滟熙,满目含着期待。

    自己今日虽然穿着男装,可到底是个姑娘,连滟熙自是知道这样不好。当下也就只能拒绝。

    可是……意想不到的遇见,却是再次出现。

    李曜难以置信的看向正在和王子远说话的连滟熙,他的声音变得疑惑不堪,此刻诧异的看着她,问道:“表……,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这副样子!”

    “啊,表哥。”

    “表哥好。”

    连澔和连滟熙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李曜,然这时候,自是不好说其他。

    “你,你们……”

    我是画面转入饕餮馆内部包间的分割线

    “说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李曜沉着脸,问道。

    连滟熙有些郁闷和尴尬,自从那次李曜主动说了那番话后,他们两人可没有这样的正面接触了。这一次她没有去避暑,和不想见李曜也很有关系。

    只不过,却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咬着嘴唇,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和难堪。

    李曜看向连滟熙今日的装束,虽说因为脸色发黄,瞧着没有往日的艳丽,但是不知为何,这个女孩在自己眼中,不管怎么样都是极其漂亮,令他怦然心动。

    而现在,除了他意外,另外一个男子,也感到了心动。

    王子远意味深长的看向连滟熙,原来她是连家的六姑娘啊。隐约记得连家好似有位姑娘和宁世子赐婚了。却不知,是不是她。

    那日的记忆里,他自然看得出这位和世子爷关系匪浅。其实也知道,十之八九,定亲的就是这位。然而,心里却到底还有些不甘。

    李曜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连滟熙,听着她弱弱的说出了想要在家中祠堂祈福的事情。

    其实,是因为他吧?

    她在回避他!

    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是好像这就是事实啊。

    李曜露出一抹苦笑,明明接触甚少,可他怎么就把心可丢了呢?

    连滟熙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牵强,可是这时候却也不敢说出实话,尴尬是一方面,除此之外也有不想与李家接触,也不愿和那些姐妹结交的心思。

    连滟熙对于连府的归属感很少,在她看来,偌大的府邸中,也不若那祠堂里的老祖宗来的亲切。而于她而言,除了雯雪阁之外,连府根本都不算是自己的家。

    这里太过冷清,也没有疼爱自己的长辈。

    更何况自己的生母便是因为这府邸里的女主人,而去世的呢?

    只不过,连滟熙素来都隐藏的很好,因此旁人瞧不出她的不快。

    可是有一个,却是发现了的。

    那个人,希望她发自内心的微笑。

    只可惜,她又如何能这样做呢?

    “表妹既然来了饕餮馆,那便多吃些吧。今日本就是我请客。”李曜浅笑说道。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本来自己都已经到了那山庄,只可惜听闻连滟熙未曾到后,心里就很是繁忙,遂又想起自己今日本是想要宴请昔日书院里的同门,就特意向母亲告了假,回到上京城。

    却不想,居然遇到了连滟熙。

    王子远和李曜在一个书院读书,平日里两人的关系就不错。

    虽然现在李曜已经有了官职,可王子远还是一个秀才,因此平日里对于这位学长,那还是非常敬仰的。

    “李兄,其他几人呢?”

    “我派人与他们说,今日宴请推迟一个时辰。”

    王子远点头,自然理解这是为了就乎连滟熙。

    可是,此刻连滟熙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却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倒是连澔的抗压能力不错,吃的非常之香,那欢喜的样子,往日里还真是瞧不见呢。

    “大表哥,你人真是太好了!”连澔嘻嘻笑着,呜哇呜啊的又吃了一大口。

    连滟熙无奈的摇摇头,却是拿起汤勺,端起李曜的碗,亲自为他盛汤。

    李曜微微愣住,却是没想到连滟熙居然会这样做。

    “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表哥,谢谢你。”连滟熙笑容满面,桃花一般的面容此刻瞧着更是美丽。

    李曜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那日的冲动此刻又涌上心头。只不过,那剧烈的喜悦现在却是渐渐化作无尽的悲伤和懊恼。

    “我很后悔。”后悔为何自己没有一早说明,后悔为何没有在那时候就向母亲提起求娶连滟熙的事情。而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希望的。

    连滟熙那灿若桃花的笑容僵住了,她无措的看向李曜,心里却是满满的抱歉。

    可是,有些话却说不出。

    总不能告诉李曜,他和她无论前世今生,都注定无缘吧。

    那样残忍的话,连滟熙在这样的场合,可是说不出来的。

    王子远自然也看出场面有些古怪,他对连滟熙虽然也多出了几分心动,可与其说是对她,还不如说是对那个在自己溺水时,迷乱的梦中遇到的那个女子。RS 


第208回 和谁

    王子远心中存着很深的疑惑,开始的幻觉,以为不过是一霎的迷惘。可是当现实里看到身形衣着十分相似的女子后,他就好似着了魔一般,不知所措。

    为何会如此。

    那个女子,在梦中的时候语调是如此温柔,呆着她身边是那样温暖。

    可是,在现实里,却成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王子远还记得自己梦中说的话,此时此刻,他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也不能确定是现实还是梦幻,但是,他都十分想要拥有这份温暖。

    那是濒临死亡边缘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管真假,无论虚实。对于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想到这些,他看她的表情都有些迟了。

    梦中的女孩,很是白皙,看着他的时候,会无形之中流露出一股悲伤的怜惜。那种表情,让他看了就生出不忍,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王子远有些失落,这样好的女孩,却从开始到过去,都不会属于自己。

    他自然也是看出了李曜神情中的眷恋,也瞧见了连滟熙眸子里的无奈和歉疚。

    是了,李兄这样的人中龙凤都不曾拥有,他又如何配呢?

    “王哥哥,你怎么了?”连澔拽了拽王子远的衣服,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道。

    “我没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姐姐很漂亮?”天啊,他以前怎么没瞧出连滟熙居然桃花运这么旺盛?这朵王桃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咋没瞧过啊。

    突然出现的问题让他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说道:“连,连姑娘,自,自然是漂亮的。”连滟熙在赛龙舟现场的举动只是简单的说给他听,至于准确的救过那些人,她本人便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赘叙。只不过,她不在意的事情,别人却是真真切切的上了心。

    “表哥,今日多谢你的款待。”连滟熙见连澔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要走,“既然表哥等会儿还要宴请客人,那六娘便先行告辞了。”

    “且慢。”王子远突然出声阻拦,然待到声音发出,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唐突了。

    怎么会这么莽撞?!

    王子远心里暗暗懊恼。

    连滟熙不解的看向他,问道:“不知王公子还有何事?”

    “连姑娘,在下心中有一件事情很是不解,这些时日每当想起,都辗转反侧。”

    “额,但说无妨。”连滟熙笑意温婉,虽说心里很是不想让他说话,可却不能就这样直接离去。那样实在太不礼貌了。

    王子远也算是鼓足了勇气,当下就问道:“连姑娘,在下与你,在端午节之前,是否见过?”

    “王哥哥,你不能因为觉得我姐姐好看,就这样说吧。“连澔撇撇嘴,这搭讪的技术不给力啊。古代的男的真心不给力!

    连滟熙心下有些慌张,莫不是,他还记得?

    是了,自然是记得,若不然那日怎么会如此唐突的和她说话?

    连滟熙顿时觉得有些麻烦,当初自己救人就是一片好心,只觉得既然有这个能力,就不能放着不管,明明有生机,她也不敢就这样放弃。

    只不过,却从未曾想过,会给自己招惹来这样的问题。

    王子远知道自己十分唐突,其实很想说自己曾在梦中见过她,但是也知道,这样的话若真是说出来了,那才是太过分了。人家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何会这样入他的梦里?

    倘若,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这别人若是说了,那必然是会招惹来一身的骂名。可是现在,他却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知道唐突,知道过分。

    但是想要知道的心,却是非常的迫切。

    连滟熙在最初的失神后很快恢复,她笑意清淡自然,说道:“小女子来上京的也不过一年多,自是从来没见过公子的。”

    他们确实是没有见过,可是,那时候的梦里,怎么就这样的明确呢?

    就是她说的话,现在都记得很是清楚。

    王子远现在也不过是个少年郎,比连滟熙就有大那么几岁。说来这也的年岁能够考过秀才,那也是极其不得了的事情了。

    李曜在一旁听两人言语,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的。

    他自从心中有了连滟熙之后,那也是时常关注她的动态,可是却不曾想过她会再认识其他的公子。

    自从说出心中肺腑之言后,也就是在赛龙舟的时候才见的真切。

    那会子,他心里也是满满的庆幸,只觉得能够见到,就是满足。

    可是,当真的见过以后,却是发现,自己原来从来不曾满足过。想要拥有更多,想要得到一切,迫切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文字来形容,就好似有什么,深深的烙印在自己额灵魂上一样。

    明明知道求而不得,却是忍不住想要靠经。

    李曜,就是这样的心情。

    今日,虽然偶遇连滟熙感到意外,虽然看见她与其他男子言语感到不快,可是能够见到面,却也是万分值得欢喜的。

    能够这样说话,那更是愉悦的事情。

    连滟熙能够感受到李曜眼眸中的火辣,此刻也能发现王子远眼中的执着。

    但是,她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那是有关自己最大的秘密,除非是万分信赖之人,若不然,绝对不会说出一二。

    只是,想起两人都曾经说过那几乎是宣言一般的话语,心下终究是在羞涩中有着浓浓的尴尬。

    她绝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迷茫,不解,疑惑。

    心下的难堪,心中的无奈。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汇集,好似用什么笼罩自己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鬼却是飘到了连滟熙的面前。

    “你可是连家的六姑娘?”那妇人素着一张脸,表情空洞无光,除了一张一合的嘴之外,就好似假人一般。

    “我去,怎么在这里出现。”连澔撇撇嘴,这个女鬼出现的,还真不是时候。

    炎炎夏日,突然阴鬼来袭。

    连滟熙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而赵梓昕和王子远还未有所觉,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自是不会知道,此刻在连滟熙面前,出现了个女鬼。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却好似被自己吓着了一般,当下只福了福,说道:“姑娘,民妇有一事相求,还请你行行好,救救我的女儿。”

    “额……”

    “表妹?”

    “连姑娘?”

    “啊!我没事。”连滟熙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浅笑着,脑门上却是浮出一串儿冷汗。虽说是早就习惯,可是这突然出现,还是有些可怕的。

    更何况,这个女鬼是个无手无脚的!

    那妇人女鬼虽然看起来稀疏平常,但是衣袖裙摆下,却是空荡荡一片,而脖颈上更是有用针线缝过的痕迹。

    这个女鬼,看来死的很惨啊。

    “六娘先告辞了。”

    “我送你!”

    “我送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却是诧然的纷纷看向对方。

    王子远刚刚是下意识说出的,此刻想起,却是耳根红了一片。

    而李曜虽然面色如常,那心却是剧烈的跳动。她,会不会选我呢?我是她的表哥,虽然知道两人以后并无可能,但是就忍不住的,想要拥有多一些的狐疑。

    “多谢表哥,王公子,六娘有马车的。”连滟熙福了福,表示感谢,随后就示意琳琅拉着连澔,打开房门,低着头走了出去。

    “啊!”因为低着头,所以并不曾看见前方景象,连滟熙结结实实撞到前方来人的胸膛之上。

    或许今日真不是什么出门的好日子吧。

    连滟熙赶忙退后几步,道歉道:“对不起。”

    赵梓昕摸摸胸膛,本不在意对付是谁,可在听到那句道歉后,却是猛的向前方看去。

    虽然,肤色有些变化,但是很明显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你……”

    “世子爷吉祥~”琳琅是个机灵的,见姑娘被认出来了,连忙福礼问安。

    世子爷?

    今日,果然不是出门的吉日!

    她垂着眉,看着那双镶着汉白玉的靴子,衣衫是上好的云纱锦缎,上面是金银丝线绣成的麒麟纹样。这是王孙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图纹。

    视线渐渐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和自己手腕上的串珠成对的天机佛珠。

    果然是他。

    连滟熙都不敢去看赵梓昕的脸,虽然只是婚约,可是这样男扮女装的出入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好。

    “和谁。”半响,赵梓昕才吐出这样两个字。

    “赵兄,怎么了?”何书桓在身后冒头,却是瞧见赵梓昕面色十分难看的注视着一个小不点儿。

    “我……”

    她是和谁来这里的?

    赵梓昕一想到,心下就十分的不满。一股子酸意渐渐上涌,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他真是恨不得将连滟熙藏起来。

    “不过是表兄妹之间的亲戚见面,世子爷不必如此气恼吧?”连滟熙身后的门打开,李曜镇定自若的说道,只一双眼睛,却是恰恰好与赵梓昕对视。

    赵梓昕看到李曜,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出现果然如此是个字,随后,便又看向连滟熙。好似这样,就能听到自己希望的答案。RS 


第209回 过分的吻

    赵梓昕一直是个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就会倔强的坚持下去,不管中间有多少的痛苦,不管内心有多么的煎熬。

    然而,这一次,面对连滟熙。

    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有懦弱的一面。

    听到李曜的声音,他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自信。

    李曜从雅间里走出,身后还有王子远。

    “世子爷。”两人作揖问好。

    连滟熙有些为难的看着三人,心头却是产生了一阵的无奈。

    或许,今天真的不应该出来。

    不光是遇见了他们,还有一个鬼!

    那断手断脚的女鬼此刻就紧紧贴着连滟熙,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也感觉的出来。

    连澔有些担心的看向连滟熙,这个女鬼怎么那么缠人?往日里遇到的,可从来没有这样凄惨的。其实他真的很想说,这个状况贴着人,真心是十分可怕的啊。

    不过,此时此刻,比鬼更加恐怖的,应当数面前的三个人吧。

    这李曜他是知道的,以前听连滟熙说过一些前世两人的情缘,虽然,在连澔看来是有暧昧,不过连滟熙显然从来就没往那方面想。所以,连澔认为李曜对于连滟熙来说,仅仅是表哥。

    只可惜,她这样的想法这赵梓昕却是看不透的。

    微微叹气,这时候,还是由他来化解尴尬吧。毕竟,连滟熙的身份,可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世子爷,你是来接我姐姐的吗?”

    “澔哥儿,闭嘴。”连滟熙一把将此刻已经拽着赵梓昕衣衫下摆的连澔给拉了过来,满脸的歉意看向赵梓昕,双手作揖,道:“小生的弟弟不懂事,还请世子爷见谅。”

    瞧着这样的连滟熙,赵梓昕倒是不好说其他。

    此刻也想起是在饕餮馆,若是闹大了,那对于连滟熙的闺誉定然有损。

    只不过……

    为何自己看着那双清亮漆黑的眼眸,那些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瞬间就不奏效了?

    奇怪的感觉……

    微微颌首,道:“连兄,我们一起回去吧。”

    虽然这里围观的人寥寥无几,也不曾见有人真的关注这里,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赵梓昕也顺着连滟熙的意思说了下去。

    李曜和王子远对视一眼,自是没有揭穿的必要。当下只拱手作揖道别,旁的事情,那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可是,不提,不代表心里就不在意。

    两人回到房间后,王子远就忍不住的问道:“李兄,那是你表妹?可曾定亲?”

    如此直白的询问倒是让李曜诧异了一些,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道:“王兄以前可曾见过我表妹?”

    如果见过,那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呢?

    心好似被猫挠了一般,好奇的不得了。

    “我……也不怕李兄笑话,子远也不过是赛龙舟那日敲过连姑娘的倩影,可那会子,却也不曾看清过。然而不知怎么的,今日见了真容,竟是好像在梦中见过一样。”王子远也是年少时,此刻回忆起那个梦,心下直觉甜蜜一片,脸上不经露出了羞涩之色。

    李曜听的面容一僵,梦中?!曾经何时,他的梦中也是常常出现连滟熙的身影。

    可是,那只是梦。

    “王兄看的还不真切吗?”李曜冷着脸,道“我这六表妹,便是那位赐婚给世子爷的。”

    我是画面转动到连滟熙那儿的分割线赵梓昕抓着连滟熙的手腕,快步向前,没一会儿就甩开了四肢短小的连澔和跟在后头的琳琅。

    “世子爷,请你放看我。”连滟熙吃痛的说道,好紧。

    赵梓昕却是浑然未觉,径直拽着他,一路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这公子当真是不温柔啊。连姑娘,我看你还是退亲吧。”那断肢的鬼魂此刻却依旧存在。

    在这条偏僻的小巷里,赵梓昕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连滟熙,一双眼睛却是看向巷口那片繁华的市井。

    他今日冲动了,可是,他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可是现在,赵梓昕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渐渐的,他松开了拽着连滟熙手腕的手。

    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他眷恋却不得不舍弃,此时此刻,真是有些不敢的。心随意动,赵梓昕一个转身,带动青衫墨发,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连滟熙的手。

    这双手白白嫩嫩,握在手心,却是这样的柔软。

    夏日炎炎,没一会儿的功夫,赵梓昕就感觉到了手心内的滑腻。他注视着连滟熙的眼眸,只觉得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身影烙印在其中。

    这双眼睛里,是有我的!

    一遍遍的,赵梓昕默默的对自己说道,就好似想要说服什么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握着那双手,没有了开始的强硬,只是温柔的,珍视的握着。就好似那是世间少有的名贵珠宝一般。

    这个人,在两年之后,便会属于他了。

    可是,为何还是不够呢?非常的想要此时此刻,就将其全部拥有!

    连滟熙自是感觉到了那眼中的情愫,她的脸颊绯红一片,娇嫩的唇瓣微微张开:“世子爷,你……唔!”

    一个唐突的吻接踵而至,快速的贴着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眷恋的香气,好似huā瓣一般的唇是这样美好!原本只想浅尝滋味的他,此刻却是无法自拔了。

    连滟熙睁大眼睛,只觉得鄙夷间都充斥着这个男子特有的熏香气息。

    似乎是被迷醉了!

    而,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下一面,连滟熙就恢复了神智。

    怎么可以这样?!

    连滟熙猛的伸手,使出全力将其推开。

    然而,两人之间的力量悬殊过大,此刻却是如何推,都推不开的。

    连滟熙将头歪到一边,想要躲避,这个过分的吻。

    可无奈亲吻他的人太过执着,竟是在这时候伸出双手扣住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连滟熙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赵梓昕居然会这样做。她咬紧牙关严防死守,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近一步了!

    然而,唇间滚烫咸涩的湿意使赵梓昕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正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他都做了什么!

    赵梓昕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凌乱的头发,褶皱衣衫,还有被泪水冲刷,而出现一道道白色痕迹的稚嫩脸颊。

    连滟熙双手握拳,紧紧放在胸前。

    “我,对不……”

    理智战胜情感,连滟熙眼中满是愤怒,她快速的向赵梓昕挥手:“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小巷中回荡。

    连滟熙收回胳膊,刚刚打人的手,此刻痛恨一片。紧接着,疼痛感接踵而至,她的泪水,也因为这种痛,再次滑落。

    看着心尖尖上的人落泪,赵梓昕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在生挖他的心脏。

    “你的手,没事吧。”

    “滚!”太过分了!太过分!连滟熙的大脑被愤怒充斥,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把她当什么了?!

    赵梓昕后悔了,他怎么会这样混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虽然,是情不自禁,可是也不能这样啊!

    “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

    连滟熙难过极了,这样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原本以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可却不想,居然也是如此的不堪。

    喜欢,就想拥有,不管时间、地点、身份!

    这些,通通都是连滟熙最为痛恨的。

    既然喜爱,不是应该小心保护吗?为何,还要做出这样折辱她闺誉的事情?!

    往日里,小小的暧昧,她还能接受。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连滟熙真的愤怒了,她的心头也是蕴含着浓浓的伤痛,当年,爹爹也是说过喜爱母亲的话,也曾说过,母亲是爹爹唯一的真爱,可是到头来,母亲又得到了什么?

    想起母亲的种种,连滟熙只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愚蠢了。

    重头来过,她为何还是这样的愚蠢?

    怎么会这样的笨,去相信一个男人?!

    怎么曾经会有过要将自己的未来,全部交给这个男人的念头?!

    她真是太愚蠢了!

    复杂的心情充斥着她的全身,连滟熙此刻看向赵梓昕的眼神,渐渐凝聚了恨意。

    “滟、滟熙。”这是赵梓昕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真是难以置信,他的连滟熙,居然还有这么个样子,一直温婉柔顺,话语中满是恭顺的连滟熙,此刻居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他!

    那眼中蕴含的情绪十分明晰,满满的愤怒,满满的恨意。

    此时此刻,对于赵梓昕来说,那不只是愤怒,恨意,那其中,应该还包括了所谓的后悔和懊恼。

    她在后悔什么?!

    她又在懊恼什么?!

    赵梓昕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惧怕听到连滟熙接下来说的话!心好似被千万根细小的针穿透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他后悔了,自己刚刚确实过分了,如何能够这样做?!

    连滟熙明明是因为信任他,才会任由他将她待到这里,却不想,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未完待续 


第210回 轻视

    僵局,再度的僵局。

    现在,真的是无人可以破解了。

    赵梓昕后悔至极,虽然眷念,虽然希望继续下去那个甜蜜的吻,可是,他也意识都,自己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那女鬼此刻也惊讶了。

    连滟熙还是姑娘家,虽说与赵梓昕有了婚约,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何能被这样对待。

    这想亲就亲,还是在这样左右都是闹区市井的巷子里,这般喧闹不堪,这般极其有可能出现外人的地方!

    这般的态度,岂不是将连滟熙看做那些地位低下的姬妾和勾栏里的女人?!

    真是莫大的耻辱!

    赵梓昕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连滟熙内心真正的愤怒。

    他只是出于本能,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可却不曾想过,此刻的举动,却是真的轻视了连滟熙。

    “姐姐!你没事吧!”连澔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连滟熙蹲在地上捂脸哭泣。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凌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裳。

    这样的情况,还不明显?!

    连澔怒从心来,挥舞着小拳头,就打了过来。

    “混蛋,居然敢欺负我姐姐!”小拳头挥打在赵梓昕的腿上,连澔恨恨的看着他,无论身后的琳琅如何劝阻,都没有。

    混乱的场面,十分糟糕,也亏得这里是无人路过的小巷,两边的街区也不曾关注这里。

    若不然,那可就真是遇到**烦了。

    但饶是如此,连滟熙现在的情绪也是非常不稳的。

    或许,对于赵梓昕来说,那个吻是亲密的甜美的。可是对于连滟熙来说,那便是赵梓昕对自己的轻视和羞辱。

    哭声渐渐变小,然后到终止。

    连滟熙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仔细的擦拭脸上的泪痕,缓慢的起身,面无表情的道:“我们走吧。”

    “啊,姐姐,你没事吧?”连澔着急的问道,心里气的不行,这个混蛋!居然敢欺负我家小滟滟!不想活了是不是。

    琳琅年纪小,虽然不懂为何姑娘的头发变的这样乱,可此刻也知道气氛非常不多。

    赵梓昕说不出话来,想要阻拦,可是却开不了。。

    他做错事情了。

    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他惹连滟熙生气了。

    可是,他却不能真的理解,为何连滟熙这样愤怒。

    往日里有些小动作,就算是那日在桃huā林中的接触,也不曾让连滟熙这般气恼过。

    现在,为何会这样?!

    这一次,和上次的意外,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连滟熙不是那种十分古板的女子,虽然那日在桃huā林,两人的举动以十分不妥,可她却也知道,那不过是个意外。那只是意外,因为措手不及,才会有了不应该的触碰。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

    大庭广众之下,赵梓昕居然那样不管不顾的去吻她!

    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够接受?!

    这样的轻视她,这样的举止,简直是……太过分了!

    “滟熙,你别走。”赵梓昕拽着她的衣袖,进一步的举动却是不敢了。他的滟熙,此刻似乎是真的讨厌他了。

    连滟熙冷冷的抽开衣袖,理都不理,就径直的向前走了。

    琳琅不懂情况,只向赵梓昕福了福,就抱着连澔,快步上前。

    待到走出巷子后,连滟熙便上了马车。

    “我们回去吧。”连滟熙在马车内整理着头发,淡淡的说道。

    琳琅点头,便对外面的安瑞说道:“哥,咱们可以走啦。”

    “好嘞!驾~”

    马车行驶起来,车内却是一片的寂静。

    连澔沉着脸,听着女鬼的描述,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简单点说,就是赵梓昕在未尽连滟熙同意的情况下,强吻了她。这若是在自己那时代,这吻也就吻了,应该还是能够促进两人感情的。可偏偏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这样的行为却是极其过分的。

    连滟熙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和赵梓昕有定亲,但也是规规矩矩的。可这样的行为,那就是唐突,那就是流氓的行为!

    咬牙切齿,连澔看了看连滟熙,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事情虽然过分,可她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啊。

    连澔抱住连滟熙的腰,用头蹭了蹭,用那稚嫩的语调,说道:“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你的!”

    泪水再度滑落,连澔是她的弟弟,曾经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澔哥儿。”

    “姑娘~”琳琅不忍的看向连滟熙,询问的话语绕在唇间,却是如何都倾吐不出。她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姑娘成这样,必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琳琅姐姐,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准对外面的人说,知道不?”

    “是~少爷。”

    “你去上云斋买壶玫瑰冰露吧。”连澔将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琳琅,说道。

    这是有心要说姐弟间的私房话,琳琅自是懂的,当下就叫停了马车,去上云斋买玫瑰冰露。

    待到她离开后,连澔这才小声的问道:“你没事吧?”

    心情渐渐平复的连滟熙,缓缓的点头。她伸出手来,缓缓的放在心口,道:“这里,好痛。从来没有过的痛。”

    赵梓昕那般的举动,让她难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赵梓昕的眼中,居然是这样轻浮的女子。

    这般的轻视侮辱,她是如何都受不住的。

    连澔其实也气恼的,自己看着长大的萝lì啊,居然就被个外人给亲了!这也太过分了好不好!

    “消消气吧,这事情吧,你再气恼,也改变不了什么。哎,我是很想劝你退亲啦,但是这却是不可能的。”

    “若是能退,一开始我便反对了。我与世子爷,从始至终,都是不合适的。”连滟熙难过的说道,此时此刻,却觉得这些话如此的苦涩。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确实是动心了。

    动心了,在乎了,想要正视那个人。

    所以,才会这样的难受。

    “其实在我的那个时代,这算不了什么的。”连澔安慰着。

    “那是不同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说,这也是赵梓昕对你的一种喜爱表现。哎,你这亲事可是赐婚啊有木有,想要退都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很难过很生气,我很气愤的,但是除此之外,你也做不了什么啊?以后,你还是要嫁给赵梓昕,成为他的妻子。这对你来说,便是事实,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如果,我能活过十四,这自然是改变不了。”

    “呸呸,说的啥话啊,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连澔道“小滟滟,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连澔觉得自己还是蛮理智的,这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哭也哭了,气也气了。总之是改发泄的,也都发泄过情绪了。若是一直这样,那可就不好了。

    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有了颜色,虽然眉宇间依旧有着无法言语的难过,可是至少现在,理智了很多。

    “连澔,我其实一直很清楚,未来该如何走。也明白会面对什么。但是,心里总归是有些念想,有些幻想。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该如此,可是我,确确实实的,对于那个人,上了心。我以为,他是值得,却不想,原是我看错了。他居然是这样看我的,居然会对我,那般的轻浮!”双手紧紧的拽着裙子,身子忍不住的颤抖,面容上,却是没了表情,只眼眸中隐隐约约的,印刻着浓烈的情绪。

    “额……你的意思是,你喜欢赵梓昕?”

    连滟熙咬唇,点头。

    “这样不是很好嘛?他是你未来的夫君,嫁给喜欢的人,不是幸运事情吗?虽然今日他是过分了点,可是这也证明对你有情吧?”连澔不理解了,既然喜欢,那今天就该欢喜,可为何会这样的愤怒呢?连澔表示,自己真心是看不懂古代女子复杂的情绪了。

    “自从亲事成为定局,我便下定决心,只要有机会,便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相夫教子,为我的夫君管理后院,为我的夫君安排通房妾室……”

    “等一下,安排妾室?!你脑袋秀逗了!”连澔无语“我这么多年给你灌输的一夫一妻的想法,你怎么会……”

    连滟熙猛然抬头,道:“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说,我是打定主意,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而不是做一个喜爱自己夫君的妻子。”或许前世,她还能做到,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可是,当年听古奇说过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那个令人羡慕向往的时代。又看见了深爱爹爹的娘亲是那样凄惨的结局,连滟熙就打定主意,这辈子,绝对不要嫁给喜爱的男子。

    因为,只有不喜,她才能平静的面对夫君的妾室、通房、庶子、庶女。

    她一直恪守原则,一直保护本心。打定主意,只要不爱上未来的夫君,这样就能平静安慰的过一辈子。

    可却不想,就这样的空落了。

    虽然还没有到刻骨铭心,可是,她却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未完待续 


第211回 羞涩的异装癖

    蝉鸣虫吟,朦胧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雯雪阁的院子里,点缀着淡淡星光,好似在诉说着不能言喻的秘密。

    连滟熙端着小小的瓷碗喝了口玫瑰冰露,沁凉的口感和浓郁的芬芳混合在一起,令人口齿生香。

    她神色恬淡的仰望星空,瞧的却不是那轮明媚的新月。

    “你,是谁?”她缓缓的问道。

    连澔从果盘里抓了个桃子,抱在手心欢喜啃着,眼睛却是看着悬浮在两人面前的那位没有四肢的女子。

    “在下姓王,名子音,字平西,贸然寻到姑娘,却是有事相求。”王子音向着连滟熙苦涩一笑,说道。

    连澔撇撇嘴,来找连滟熙,那自然是有事,若不然,还能有什么?

    “等一下,你是男子?”连滟熙惊讶的看向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王子音腼腆的笑了笑,羞涩的点点头。

    连澔这会子也睁大眼睛看向王子音,还没咽下去的桃肉也落在了的地上。”你是男人?那你穿啥女装的!喵咪的,老子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女人!“

    王子音不好意思的动了动身子,那娇柔的样子,此刻瞧着却是有些恶心。

    作为一个三观正常古代软妹子,连滟熙表示很不能接受。

    “咳,那么王公子,请问您寻到我这来,纠结为了何事?”

    “端午那日在下便在脂砚斋见到姑娘的时候,还只当是错觉,却不想后来又见到你救了在下的幼弟。”

    “脂砚斋?额,那日在屋子里化奇怪妆容的女子是你?”

    “嗯~,正是在下。”

    连滟熙一开始对于眼前人还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个可怜的妇人,却不想,居然……

    “好吧,咳咳,说一下,你是怎么死的?”连澔问道。

    王子音羞涩又惭愧的说道:“说来惭愧,在下是因为实在受不住我那贱内的殴打,一时半会没缓过气,便成鬼了。”

    “噗?啊?你是被你媳妇打死的?!”

    连澔和连滟熙都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子音。

    王子音羞得头低的越发低了,囔囔说道:“在下的夫人性子稍显急躁,也不知轻重的。所以便……”

    连澔抽抽嘴角,这该不会是个喜欢异装癖的M吧?!我了个去,这口味也太浓重了一点啊有木有。

    连滟熙听的倒是深感新鲜,继续听王子音说下去。

    这王子音自小性格懦弱,在成亲之前就常常喜爱扮作女子,甚至一度让某些来王家做客的客人以为他是府上的姑娘,更有甚者,还因此专门寻了媒婆来说清。那会子,当真是闹了好多的笑话。王家虽然头痛,可这王子音到底是嫡子,虽然不是长子,可自小也都是眼珠子一般疼爱的。然而,他们再如何的疼爱,待到王子音到说亲的年岁时,却是闹了很多的麻烦。身份好的姑娘家一听这是个爱穿女装的,谁人还敢嫁?再到后来,王家是好不容易在求得了一个常年在边关镇守的武将家姑娘,这才算是给他找到了媳妇。

    而却不想,这位姓苏的媳妇却是深得他爹爹的真传,大字不识不说,还最是喜爱舞刀弄枪,性子也颇为急躁,与王子音正是恰恰相反的一个人。

    自从成亲后,待到这苏氏得知自己的相公是个娘娘腔后,那更是天天打骂,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借酒发疯,将王子音打的鼻青脸肿。除此之外,这苏氏还是个不安分的,平日里也喜欢做那等子勾当。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子音虽然知道,可天生胆小懦弱的他,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苏氏,只要没有闹大,平日里就睁一只眼闭只眼,可却不想,他的不作为,却是让苏氏更加跋扈。

    而王子音之所以会被苏氏打死,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发生的悲剧。

    不过,王子音虽然死了,却没什么怨恨,开始只觉得自己既然成了鬼,那便再不会有人管他穿的是男装女装,听不见爹爹的责骂,看不见母亲的唠叨,也再不用被妻子日日打骂。

    说来,他也算是安慰了。

    可却不想,就在准备轮回等待下辈子成为折翼的美*女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手脚不全了。

    王子音虽然有怪癖,可骨子里还算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因此在发现自己的妻子居然对外说他始终,且还把他给分尸,并且将尸体扔的到处都是后,王子音淡定不了了。

    这死无全尸什么的,他表示真心不能安慰去投胎成美*女!

    连滟熙听了这来龙去脉,真是唏嘘不语。

    说起来,她应该算是幸运吧,至少赵梓昕看来,不是那种会随意打骂女人的人……咳,呸呸,连滟熙表示不能再想那个混蛋了!

    连澔听的是津津有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事情听着有点儿无厘头的搞笑。

    “王兄,你就一点儿也不恨你媳妇?”

    王子音摇摇头,甚是坦然的说道:“贱内这般也不是没有因缘,说来,嫁给我这样的废人,也只是她的不幸,哎,贱内开始的时候也是极好的女子,都是因为我,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想起苏氏初嫁的时候打人的力道也没后来那般的重,王子音只觉得事情发生到现在这样,自己应该负很大的责任,若不是他是这样,苏氏也不会那样的极端。

    好吧,这是个圣父!

    连澔翻了翻白眼,表示不想再言语了。

    “那么,便是想让我帮你找到尸体,然后,交还给你的家人?”

    王子音笑着点头,“到时候交给我弟弟就好了。”

    这不是个难办的事情,虽然东跑西跑是麻烦了点,可好在自己目前算是处于无人看管的情况,想要出府,也不算是个难受。

    “我会帮你的,不过到时候,可是由你来指路。”

    “这是自然,在下也是在摸清位置后,这才来寻姑娘帮忙的。”

    王子音笑呵呵的说,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连滟熙素来秉持这样的观点,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炎炎夏日,找尸体的事情刻不容缓。

    第二日清晨,连滟熙就以去女学为由,大张旗鼓的出了门。

    华丽的马车内此刻放着冰盆,丝丝凉意渐渐散发出来。

    连滟熙一边绕着扇子,一边看着车外的景色。心里却是有些纳闷,那王子音的妻子真是个奇怪的人,误杀自己的夫君想要毁尸灭迹,这个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为何要将碎尸放在女学大门口的花坛里呢?

    倘若,不是王子音一口咬定亲眼看见苏氏的奸夫在她的要求下放进去的话,连滟熙反正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女学现在是休息的情况,不过一些好学的姑娘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会来的。因此,连滟熙要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姑娘,到了。”碧月说道。

    连滟熙淡定自若的下了马车,回忆着刚刚王子音说的花坛,便走了过去。

    其实这也不过是女学围墙边上的小装饰,平日里大家来来往往,虽然每日都会看见这花坛,却不会仔细观赏。因为这里种的只是最为普通的花色,而那些名贵美丽的花朵,却都是放在女学内部的花园。

    “往日里不曾注意,这儿的画开的也蛮好看的嘛。”

    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美丽。

    此时此刻,谁人都不知道,这野花下是什么样的东西。

    “姑娘若是喜欢,我帮你采一朵便是了。”碧月自告奋勇,卷起袖子就要去摘花。

    连滟熙赶忙阻止:“且慢,我要自己挑选。”说罢就上前,仔细端详着花坛里的黄色小野花。

    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是有些害怕和恶心的……

    “他们虽然弱小,可也是生命,我看,还是连根拔起再呆着些土,带回去养吧。”连滟熙一边说,“碧月,你去寻个小铲子过来。”

    碧月心下虽然觉得今日的姑娘这番话说的有些奇怪,但表面上却还是镇定的说好,当下就去寻人借铲子。

    没一会儿,小铲子就拿来了。

    连滟熙接过铲子,开始铲土,此时此刻,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的,紧张的不行。

    “哟,这不是连六妹妹吗?今日怎么如此有雅兴,居然摘起了野花?”孟佳瑶穿着一件冰蚕丝纺织的衣衫,上面绣着大片的蝴蝶,华美艳丽,却是与她那小家碧玉的面容,格格不入。

    她伸手轻轻掀起帷帽,眉眼微微上挑,有些不屑的看向连滟熙。眸子里涌现着浓浓的嫉妒。

    “原来是孟姐姐~”连滟熙淡淡说道,手上的活儿却是没有停。

    孟佳瑶本不过是路过这边,却是恰好看见了那个几句标记性的马车,心里便知道,连滟熙在此。

    连滟熙对于这个曾经想要杀她的女子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的,现在不报复,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若是可以,她定然要好生报复的。因为,是孟佳瑶害的她的亲弟弟澔哥儿在那次落水后,便离开了人世!RS 


第212回 残尸1号

    “孟姐姐要不要也寻一朵可心的花儿?它们虽然弱小,虽然不知名讳,可我却觉得,极其美丽呢。”连滟熙问道。

    孟佳瑶扯扯嘴角,冷哼道:“妹妹年纪小,自小又是生在那样的地方,所以才会看到这等东西,也会如此稀罕。”她一边说,一边上前,看着连滟熙面前的那些灿烂的野花,只觉得那明亮的黄色无比的刺眼,只恨不得全部给除掉。

    如此想着,她的手就已经伸过去了。握住花径,却还是觉得不够。心中只一个念头,那便是,只要是连滟熙喜欢的,她都要夺走,都要连根拔起!

    孟佳瑶不知道是自己怎么回事,麒麟阁坍塌的那一日,她的心好似也跟着坍塌了。她憎恨身边的人,恨他的父亲没有可以让她嫁给赵梓昕的官职,恨自己的哥哥不学无术,给她丢人现眼,恨她的母亲,天天看着后院的妾室在闹,自己却只是暗自落泪。她恨着连潆熙,明明都是嫡女,连潆熙却一直是幸福快乐的。而自己,却那样的痛苦。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孟佳瑶对于连滟熙的恨意,深刻入骨,她从未曾后悔过那日推她入水的事情,更甚者,她反而在后悔自己不够用力。

    若是那时候,连滟熙就被溺死了,该有多好。

    那么现在,和赵梓昕赐婚的,就是她孟佳瑶了!

    心魔一起,旁人如何都无法解决。

    此时此刻,眼前的小黄花就好似连滟熙的脸,在孟佳瑶的眼中,他们是如此的可恶!

    青葱般的手指深深的埋入土中,这一刻,孟佳瑶只想到了四个字——连根拔起!

    孟佳瑶的举动太过突兀,饶是连滟熙也吓到了,尤其是想到地下还有尸体残肢,她很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那样的场面对于她来说,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孟佳瑶只觉得手指好似触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硬邦邦的东西,比自己的手要大一些,感觉很奇怪。鬼使神差之间,她就握起了那硬邦邦的东西,从土里拿了出来。

    “这是?啊!!!!”待到那东西破土而出,孟佳瑶这才看清自己握住的什么。

    一只血肉腐败的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散发着阵阵恶臭,上面还爬着恶心的蛆!(好恶心!》_《伦家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而孟佳瑶刚刚握住的,就是这只手的手腕。

    浑身颤抖,孟佳瑶手一松,那手腕就落在了地上:“嘭!”

    这只手发出响声,且还十分有弹性的弹跳一下,最后落在了孟佳瑶垂在地上的裙摆上。

    “啊!!”又是一阵尖叫,孟佳瑶两腿一软,吓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这叫声也引来了路人。

    “啊!那是人手!”

    “来人啊来人啊,快点叫官差过来!死人了!”

    “啊,好可怕,这里怎么会有人手!”

    连滟熙也吓着了,不过,刚刚的可怕场面她只是听,却不曾看见,此刻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双手。

    那双手很大,此刻因为腐烂而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上面虽然沾满了泥土,却也能看到大拇指上的扳指。

    “连姑娘,那扳指便能证明我的身份。你快点看一下,然后就说这个扳指上面有我们王家的特殊标志。”王子音激动的说道,“啊,好激动,我终于再次看见自己的尸体了。”

    说是这样,可是她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连滟熙的双腿有些发软,可还是坚持着,蹲下身子。

    “姑娘,你不能碰!”碧月也吓的小脸煞白,此刻瞧着自家主子居然凑过去了,吓的连忙叫道。

    然而,连滟熙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她伸手,将那扳指上面的土拨开。

    眼前的场面,确实恶心。

    可也不是到了无法承受的样子,说起来,她也是见过僵尸走起的人啊!

    连滟熙仔细端倪,却是真的看见了那个标志。

    “咦?这不是王家的标记吗?!”

    “王家?!”

    “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上京王学士的那个王家?”

    “是的是的!”王子音连忙答应,今日他依旧是女装打扮,且还在出门前专门去了脂砚斋寻了胭脂擦上去。

    然而,作为一个鬼魂,那脸上再如何涂抹,也不可能比正常的人好看就是了。此刻他嘴唇乌紫,眼圈儿却是摸了厚厚的胭脂,红艳艳的,瞧着甚是可怕。而这样的打扮,与连滟熙除此看见王子音的时候,并无两样。

    所以说,之所以会这么可怕,是因为他化妆了?

    连滟熙在几个路人纷纷询问的情况下,肯定的点头道:“小女子曾见过王家的夫人,所以认识这标记。”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古代姑娘,连滟熙反正是不敢说自己与王子远认识的,这要是传出去,那自己的闺誉就真心是完蛋了!

    如此肯定的话一出,四周便有拿胆大的人上前辨认,瞧见之后,便有人叫道:“啊!果然是王家的标志,走,咱们去通知王学士去。”

    连滟熙看着那残肢,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太好了,自己的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话说那苏氏到底把王子音剁成几块了?!

    连滟熙是很想离开的,然而作为目击者,却是连同孟佳瑶一块儿,被衙役留了下来。只不过因为两人身份在那摆着都,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自是不能随便的放哪个地方扔着,当下就叫他们两人回自己的马车,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到时候在马车里回答就好了。

    这样的安排还算合理,好不容易舒心过来的孟佳瑶虽然还有些心悸,可还是答应了。

    至于连滟熙,她还寻思着要亲眼看见王家人将这只手给认领回去,当下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两辆马车就这般停靠在了衙门前,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下车,却是依旧回答起了衙役的问题。其实,要是一般尸体,倒是也不会这样的兴师动众,只不过这次的手据说是王家人的,而且从那玉扳指来看,显然还是个身份不小的。又恰好,王家的三公子已经失踪数日了!

    连滟熙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此时此刻,她只是关心王子音摆脱给自己的事情……

    王家三公子在端午前就失踪了,为此,王家夫人更是担心的病了好几天,王家上下众人更是将府上翻了个底朝天,将上京城都走遍了。却是不曾瞧见三公子的踪迹。

    而就在王家已经打算派人去外地寻找的时候,这衙门却是传来了消息。

    只可惜,这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夫人一听是寻到了个带着有王家标记扳指的手,当初就混了过去。

    大公子王子富第一时间派人将母亲送回去,自己则是亲自去通知爹爹,而二公子王子期和四公子王子远则一同去了衙门认领那只手。

    已经腐烂多日的手是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个时代没有指纹识别系统,也木有DNA识别的方式,现下,除了那枚扳指可以证明之外,却是没有了其他的标志来说明这就是王子音。

    王子奇和王子远都有些犹豫。

    这是王子音吗?

    实际上,他们的心里是真的不想承认啊!

    若是不是就好了!可是,现在要如何去证明呢?

    而此时,他们两人却是不知道,王子音正浓妆艳抹的看着两人,焦急不堪。

    “你们还在等什么?!二哥!四弟,这就是我王子音啊,有戒指,你还能看不出来吗?!”

    王子音急的乱转,无奈之下,只折返去寻连滟熙。

    这时候的连滟熙刚刚被问完话,琢磨着既然王家人来了,那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干脆再去第二个埋尸地道得了。

    只可惜……

    “呜呜,连姑娘,他们不愿意认我的尸体。”王子音哭的梨花带雨,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估计可以让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产生不忍,然而,连滟熙却不是旁人。扯扯嘴角,说实话,看着一个大男人这样哭,而且还是打扮的这样奇装异服,她真心是觉得有些恶心。

    也亏得自己常年和连澔在一起,很多新鲜奇怪的事情都曾听过,若不然,她定然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更甚者,可能连看都不不愿意看王子音。

    “王公子,你叫我如何去说?他们怎么会相信我呢?”

    “呜呜,人家好难过,明明是手足,可是居然不认我,我的心好痛,感觉好寂寞。”

    “……”这位王公子,脑子真心是有问题。

    虽然说,王子音的死让连滟熙觉得这人很悲惨,但是王子音本人却不觉得。

    可是现在,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有一点儿一哭二闹的样子,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是鬼了,想上吊也不行,因为鬼还有一个别称——阿飘~

    “呼~王公子,我能做的不多。”连滟熙无奈,实在被吵的脑仁疼啊有木有。

    “姑娘,咱们回去吧,今日这事情,真是晦气死了。”碧月掀开车帘,手里拿着一串艾草,“咱们今天回家一定要好生的洗刷车子!”

    “且慢!你且帮我寻王家四公子过来,就说我有些事情,要与他说。”RS 


第213回 托梦

    对于自家姑娘的要求,碧月有些无法理解。

    姑娘何时与王家公子这般熟悉了?她怎么都不知道的?

    没一会儿功夫,王子远就过来。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纳闷的。那丫鬟的主子到底是谁?为何要寻他?说是那位姑娘姓连,但是自己认识的连姑娘,就那么一个啊,到底会不会是那位呢?

    王子远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连滟熙的马车前。

    “姑娘,王公子来了。”

    “你便是那位寻我的连姑娘?”看着这华丽的马车,王子远有些不确定,这和自己记忆中的连姑娘使用的马车,怎么不一样?

    “王公子,好几日不见,莫非你已经不认识小女子了?”连滟熙轻轻一笑,说道。

    王子音飘到外面看了看王子远,伤感的眼泪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呜呜,连姑娘你为何不接受我弟弟?他很好的。”

    连滟熙扶额,差点儿没咳出声来,心下是一阵阵的无语,怎么会有这样的男鬼……

    “你是连六姑娘?”听着熟悉的声音,王子远实际上已经能肯定了,但是,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与连姑娘见面的机会,却不想,原来的不可能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连滟熙肯定的道了句是,说道:“王公子,小女子有些事情想要说你与听,不知您可有空?”

    “当然有!”王子远的内心有些激动,此时此刻,却是极其想真真切切的看一次连滟熙的相貌,到底,是不是和梦中的那个人一样?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很多的不确定,很多的不知道。

    但是,王子远的内心,却是非常的迫切,他想要知道,那个梦,到底算什么!

    连滟熙此刻还不知道自己那次的救人行为,使复活的王子远久久无法忘怀,她也并不知道,那个几乎是玩笑一半的诺言,对于王子远来说,却是有着莫大的意义。

    “这儿说话有些不便,还请去旁边的那个茶馆里。王公子,可以吗?”连滟熙说话的语调十分客气。

    王子远听后自是点头,也明白连滟熙的意思,这儿到底是衙门口,若不是因为那事情,连滟熙的马车都不会停在这里,此刻若是走出来,那对于连滟熙来说,必定有极大的伤害。

    但是,就算如此……

    王子远还是跟过去了,内心深处的迫切念头,在这一刻打破了所有的理智。

    虽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是不对,但是,总觉得,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些错觉。

    当然,事实证明,所谓的错觉,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

    马车在前方不远的茶馆门口停下,连滟熙与王子远进入一个雅间,而安瑞和碧月则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过来。

    连滟熙将帷帽摘了下来。而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之前已经是见过面的了,连滟熙觉得自己再带着帷帽,也不十分重要。

    如此一来,却是让王子远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连滟熙的容貌。

    几乎是一模一样啊!梦中的那个女孩,那个温柔的让他回去的女孩,莫非真的是她?

    那是错觉,还是真切的发生过?

    连滟熙有些局促,事情,该如何说,才会比较容易让人相信?

    她并不是个爱说谎的人,但此刻,却还是开口道:“今日这般,实在冒昧,但是,这事情小女子却是觉得还是要告诉您。”

    “连姑娘,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说好了。”王子远一边说,一边为她斟茶。

    “多谢~”连滟熙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后缓缓说道,“说来这事情有些诡异,小女子深怕说出来会叫人以为我得了癔症,可是不说,我这心下又实在不安。”

    这番开口的意思引起了王子远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连滟熙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好奇,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去问。而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自端午那日后,小女子便常常梦到一个身穿女装的男子。”

    咯噔,王子远的心顿了一下,却是忍不住的,有一种共鸣。自己莫名其妙的梦到了她,而此刻,连滟熙却说那日之后,常常梦到女装男子?

    “那位男子,有没有告诉连姑娘他的名讳?”

    连滟熙肯定点头,装出惊讶的样子:“王公子是如何知道的?那位公子说他叫王子音,字平西。然后,还说他是您的三哥。”

    王家三公子失踪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如连滟熙这般养在深闺的女子,想要知道,却也不容易。至于王三公子喜好女装的事情,这却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她的话,是真是假?

    王子远虽然很想相信,可却不肯定了。

    倘若哥哥真是托梦,那为何不会给他托梦,而是寻一个八竿子找不到的小姑娘?

    “想来,王公子必然是不相信的。”连滟熙坦然说道,“王公子想来此刻正是在想,既然是托梦,为何要寻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

    “咳~连姑娘,失礼了。只是这事情实在透的蹊跷,在下就算是想要相信,可也觉得很是为难。”

    这是可以理解的,连滟熙胆小点头,这若不是她亲眼所见那些鬼魂,想来也不会同意的。

    “没事的,王公子这般才是人之常情。若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说是有个陌生人在梦中见过我,或是我的亲人。那我也是绝对不信的。”

    这句话一说,王子远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虽然那个梦,实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出现的,可是那之后,他也常常会梦见。

    一次次,模糊或者清晰。

    然而那种不安,却是深深的影响着他!

    “起先,我也是不信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从有一日开始,那位公子出现的时候,便没了手脚。而且,他总是对我苦苦哀求,说是希望我能帮他寻到身体,以求在死后,也能保留全尸。”

    “此话当真?!”这下次,王子远看向连滟熙的眼神有了很大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呢?!

    “想来我说了王公子也是不信的,最开始,我只当他是个女子,可那位公子,却明确表示他是男子。”连滟熙淡淡的陈述着这个话题,“我开始只觉得奇异,很是不能理解。甚至在白日里都努力的忘记,但是,不知道为何,越是不想记住,可偏偏明确的印刻在脑中,如何都无法忘记。而且后来,那位公子说他是你的弟弟,可不知为何,入不了你的梦,其他兄弟的梦也是入不了,所以这才寻我,说是我以后必定还会遇见您。”

    这番话说的是半真半假,可因为王子远心中存着事情,却是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莫非,当真如此?

    或许是有点儿不太可能,但是这也太奇异了吧?

    越是想要忘记,越是铭记在心中。

    似乎对于他来说,那个梦,便是这个样子!

    王子远有些激动,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是,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呢?

    “王公子?”见他有些走神,连滟熙想着这前面的铺垫才刚刚说完,正事还没开始呢!

    “啊!抱歉,刚刚的事情,实在太过震惊了。”有些羞涩的搪塞过去,王子远只觉得耳根渐渐热了起来。

    原来,王家的公子都是这般容易羞涩啊~

    连滟熙默默想着,却是忍不住看了下站在一边的王子音。

    王子音虽然是男子,可天生就属于瘦小型的,因此此刻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锦织撒花裙,却是显得格外娇美妩媚,再加上那羞涩怯懦的表情。这若是不知道的人,定然觉得他是个弱女子。

    不过,犹豫连滟熙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此时此刻,却是无法真的淡定。

    这个实际上居然会有这样的男子?!真是没天理了。

    默默的想着,连滟熙却是不能这样继续,她事情还没说完呢!

    接下来,连滟熙就说起自己梦中王子音的请求,并且还指出,今日会来到女学发现那只手,就是王子音自个儿在梦中说的。她因为心下好奇,所以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去看看,却不想,居然是真的又一只手。

    说到这里,王子远已经能够冷静的思考了。

    犹豫他自个儿就有过奇怪的梦,所以此刻听连滟熙这样说,便不觉得十分稀奇。甚至还在想,说不定这都是冥冥之中,三哥想要寻求他帮忙!

    如此想着,王子远反而更加相信连滟熙的话了。

    “如此说来,那当真是我三哥的手?”声音渐渐开始发颤,开始的不确定、侥幸。此时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想了。

    连滟熙轻轻叹气,实际上,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不想这样做。

    掐断最后的侥幸,呈现在眼前的,就是那残酷的事实。

    无尽的悲伤席卷而来,王子远的脸色也渐渐暗沉下来。虽然他与三哥的年纪相差很大,可是,在记忆中,三哥一直是个温柔的男人,却不想,就这样死了!RS 


第214回 残尸2号

    连滟熙知道自己的行为却是很残忍,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王公子,你还好吧?”她很是担忧的看向他,“真是抱歉,我……”

    “不,连姑娘不必道歉,应当是小生感谢连姑娘的。”王子远拱了拱手,“我三哥,除了说今日的地点之外,可有说其他的?”

    “自是有的,其实今日,倘若王公子你不信的话,我也是要去再看一看的。小女子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如此怪异的事情。说实话,心里真的是非常忐忑。不过,你三哥好似并不难过,只说待到全尸入葬后,就要投身为女子。”她有些不忍,王子远的悲伤和难过清清楚楚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而实际上,王子音本人对于死亡,却并不是非常的难过。

    听到这里,王子远越发的相信连滟熙的话。

    谁人都不知道,他的三哥是多么的想成为女子,甚至一度还和自己说,下辈子,一定要作为女子好好的活一次。

    “多谢连姑娘相告,烦请您将其他的地方,告诉在下。还有,不知我三哥可说了那凶手是谁。”

    “这……”连滟熙犹豫的看向王子音。

    王子音楚楚可怜的看向她,泪眼汪汪的说道:“求姑娘千万别说,我那妻子以是十分可怜的,若是被告知凶手是她,那么她必定也是无法活下去的。”

    真是个,非常难以理解的人。

    连滟熙有些犹豫,说与不说,其实她还是非常尊重死者的意思。

    只不过,她却是不能理解,为何王子远有这样的想法。

    完全的无法理解,不能认同!

    “小女子不知。”连滟熙摇摇头,既然不让说,那就不说了吧。王子音都不怪罪,她自然是不必多此一举的。

    然而,王子音圣父玛丽苏情节严重,却不代表王子远也是这样。

    这可是碎尸啊!

    古代人本人对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事情就很看重,此刻心下只觉得能够如此残忍杀害自己三哥的,那必然是个非常憎恨他的人!

    至于是谁?!王子远发誓,一定要找到,然后为哥哥报仇雪恨。

    拥有如此想法的王子远,此刻却并不知道那凶手就是往日里不如何喜欢的三嫂!

    连滟熙的任务是帮助王子音寻找尸体残肢,此刻自然是将从王子音听到的地名都说了出来

    王子远越听越是心惊,此时此刻,他发现哥哥的尸体可以说是遍布在上京的各个角落。倘若,不是哥哥托梦,那么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是寻不到哥哥全尸的!

    连滟熙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好孩子,既然是答应了的,那么无论如何都是要做到的。所以考虑到今日时辰尚早,他便决定和王子远一同前去。其实,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虽然说来地方,但是没有王子音的准确定点,也是不容易找到的。

    王子远知道连滟熙是好心,可想了想,却是有些犹豫,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她却偏偏是自己在意的人,而今日又是和二哥一道,若是带上个连滟熙,恐怕很是不妥。

    “连姑娘,今日在下是与二哥一道前来的。你说的事情很是蹊跷,在下怕二哥不相信。”

    他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连滟熙却并不在意。

    按照王子音的说法,那就是他的兄弟都是天大的好人,此刻看了王子远就知道是这么回事,至于那位王二公子,想必也是这样的。当下便说道:“此时重大,小女子也是担心你们寻觅不到。既然二公子也在,那不若烦请四公子将此事与他说清楚,若是相信,那便一道,若是不愿相信,小女子自己去寻找,也是无妨。”

    她真是个善良热心的好姑娘!

    这是王子远发自内心的第一感触,然后,便是觉得这必定是三哥的在天之灵,才让自己在梦中遇到她的。

    他们之间,一定是有缘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王子远答应了连滟熙的请求,并且在第一时间去找他二哥。

    二公子王子奇开始也是不相信的,这样奇葩的事情,如何可能?

    但是,这事情既然发生了,他却觉得还是要去确认一下,当下就和王子远一块儿去找了连滟熙。

    “连姑娘,不知你在梦中,看见我三哥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裳?”

    “……大红色的,上面绣的是繁花似锦的图样,小女子不十分懂布料,但是,却也能确定,那个应该是锦织撒花裙。”如此回答,这是看着王子音说的,但是心下却是有些奇怪,这王二公子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是要干什么?

    开始的犹豫不信任,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面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要知道,这件衣裳,可是他三弟最喜爱的啊!往日里也都是偷偷在自个儿府上穿过的!而且,王子奇也十分确定,外人,绝对不可能会知道!

    而现在,这位连姑娘,却知道的这样清楚。

    那么,就应该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连滟熙说的是实话,自己的三弟托梦给她。而第二个,却是……莫非,这位连姑娘就是杀害他三弟的凶手?

    第二个可能在出现的那个瞬间,就直接给否决了。

    怎么可能!

    说大点儿,连家和王家从来就没什么接触,无论是官场还是私下,至多就是王学士和连侯爷见到面的时候会点个头,至于其他的,那是更加不可能。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连姑娘,却是绝对不会有杀人的动机啊!

    所谓的托梦是有些奇怪,但是,此刻却是不得不信了……

    虽然王子奇还没有全信,但是连滟熙不如何在意,托梦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正常的,至少很多话本里,都有这样的桥段,而且,从王子远的神色来看,却是全信了。

    不过,连滟熙也有自己的顾虑,因此当下就请求他们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这样的要求王家兄弟还是能够理解的,尤其是王子远,只差对天赌咒自己的决心了!

    连滟熙上了自个儿马车后,就嘱咐安瑞去下个地点——菩提寺。

    之所以会选这里,她也是希望能够通过思远,让王家的两位公子更加相信她。

    我是来到菩提寺的分割线

    菩提寺一如既往的香火旺盛,四处弥漫着檀香的气息,却是让人忍不住的就有了一种寂静的氛围。

    刚刚来到的时候,连滟熙就看见清虚一个人候在门口。

    “连姑娘,我三哥他的……真是在这里?”王子远问道,心下有着难过和不确定,那个凶手,为何会将残破的尸体埋到这里?真是无法理解。

    “连施主,你可算是来了。”清虚看到连滟熙,却是送了口气。

    “小师父,您是在等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连滟熙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熟练。

    清虚念了句阿弥陀佛,又对着王家两兄弟弯腰行礼,这才说道:“小僧的师父今日一早便让小僧再次等候,说是连施主会带上王家四公子来此,不知,哪位是王四公子?”

    连滟熙诧异的问道:“啊,思远大师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话说这和尚真是越来越……神棍了。

    王子奇和王子远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有着诧异,上京一直就有传言,说是思远大师乃是天神转世,因此这菩提寺的香火就极其的灵验,而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王子远上前一步,道:“在下便是王子远。”

    “请连施主和王施主随小僧去见师父。”清虚双手合十,恭敬的说道。

    “那在下呢?”王子奇问道。

    清虚看了看王子奇,板着小脸严肃而虔诚的说道:“师父说了,既然不能全信,便不要相见。”

    这话一说,却是让王子奇脸色变了变,此时此刻,他对于那位思远大师,也是高看了两分,未曾蒙面,便能知晓他的内心,真是可怕!

    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却是没想到居然会别人发现。

    连滟熙对于思远这样的作为已经见惯不惯了,这和尚惯会装神弄鬼,更何况,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如此一来,王子奇就留下等候,连滟熙和王子远则在清虚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一处桃花林。

    “小师父,不是说,思远大师要见我们吗?”

    “我师父便在前方,二位施主,请~”清虚做了个请的动作,就退下去了。

    王子远与连滟熙继续向前,没一会儿,却是看到了那个俊俏无比,眉眼下有一枚朱砂痣的和尚——思远大师。

    思远这会子正跪坐在地上,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盒子。

    他看到两人前来,嘴角微微勾出笑意,说道:“二位施主,想来,这便是你们寻的东西。”

    王子远一听这话,心就提了起来,他快步向前,看那盒子。

    此时此刻,那盒子里正是放着一颗有些腐蚀的头颅。但是,王子远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头颅,正是他三哥王子音!

    “三哥!”悲痛的叫声脱口而出,王子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难过的看着那颗头颅。RS 


第215回 请缨

    若说这个夏季上京最惊奇可怖的事情,想必就当数王三公子碎尸案了。此案件情节严重不说,且因为手段之残忍,就是当今圣上,也震惊了。

    而这个案件中,最为神奇的,则是三公子托梦一说。

    不过这托梦对象,却并不是连滟熙。而是在经常极具盛名得到思远大师。

    说起这位,那便要从思远将头颅给王子远说起。

    “此事重大,想必再过不久,必定会惊动那位大人,连施主乃一介女流,又与宁王府定亲,倘若传出此事与她有关,这中间关系复杂,枝节过多。必定会造成很大的问题。”思远认真的说道。

    王子远一听,当下也觉得很有道理,当下就询问,该如何破解此事。

    思远大师又道:“说起这事情,三公子也曾托梦与贫僧。”

    “啊?!”王子远很是震惊。

    “只可惜,这里乃佛门禁地,三公子受不住这佛光,无奈之下才去寻了别人……”

    连滟熙听到这里,大致是猜出是什么意思了,也就是说,托梦这事情要外传,但是做梦人,要换成思远?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她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但是……

    思远这是在帮她吗?可是,为何要帮助呢?

    她疑惑不解的看向思远,可瞧见的,只是那俊美的面容和红艳的朱砂痣,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此刻桃花树的绿叶以开始泛出暗淡的绿色,不若春日里的绚烂多姿,也没有桃花在此飘荡。一切都显出一抹繁华落尽的落寞之色。

    思远似乎是瞧出了连滟熙的不解,但他只是淡淡的勾起嘴角,至于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总觉得,有些不安的因素。

    王子远此刻心情还是很复杂的,沉浸在兄弟惨死的事件中,只觉得一切都变得灰暗了。他难过悲伤,想要报仇,却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最后,王子远的离去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也忘记和连滟熙一块离开。

    她并没有和王子远一块离开,只是看向思远大师。

    “连施主,今日正式太过冒险了。”思远无奈的叹口气,“难道你不知,这事情极其有可能,让你陷入困境吗?”

    “自是知道的。”连滟熙肯定的说道,“只不过我心中实在不容,那位三公子实在可怜。”

    思远专注的看向连滟熙,手中捏起一根青翠的柳枝向着她挥舞起来。

    这是要给她驱逐邪气?

    “连施主,王家一事到此为止,莫要在多问了。您的身边以出现了危机,倘若再这帮毫无顾及的帮助别人,那么到最后,你必然会招惹杀身之祸。”思远十分严肃的说。

    杀身之祸?!

    连滟熙听的也是咯噔一下,只担忧的看向思远,问道:“可会危机到连澔?”

    “阿弥陀佛,他并非有那命数之人,贫僧,不敢妄言。”

    听到这里,连滟熙面色很是担忧,“我知道这样是不应该,但是心中,总归是放心不下。不过,三公子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他的请求,至于其他,也便不是我的事情了。”

    “阿弥陀佛,连施主能够这般想,那便是极好的事情,莫要再节外生枝,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有思远的这一番话,后面王子远寻觅尸体的事情,她便不曾过问,只是从王子音那儿得知,尸体最后是都找全了。

    “多谢连姑娘穿针引线,若不然小生当真是不得全尸了。”王子音很是高兴的说道。

    连滟熙甚感安慰,只说道:“既然如此,那王公子便快快归去吧,莫要耽误了投身的好时辰……”

    而就在她正在欣慰于王子音归去的事情上时,有一个女子,却是在捏着一个稻草小娃娃,四处询问着连滟熙的生辰八字。

    张淑慧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虽然赵梓昕的后院只有她一人,但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榕树之外,旁的接不是她的人。

    随着夏日一天天的炎热起来,张淑慧的身子也稍稍好了那么一些,可饶是如此,这每日里最热的时候,也都要比常人穿的多些,就是那吃食,也是一点儿凉都不敢让她用的。

    她厌恶的看着手中的药,心下只无比的难受。

    自从入门到现在,她居然再也没有见过赵梓昕!

    张淑慧开始只是觉得委屈,只是认为自己做的那逾越的事情让他不悦。可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张淑慧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她虽然被人关的死死的,可好歹榕树还能偶尔和其他下人走动,因此才知道,他的夫君对于那位连六娘似乎极其上心,别说是到她这里了,这后院里居然一个通房都没有。

    张淑慧别的都可以忍受,但是一想到心中倾慕的男子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如何能忍受的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难过悲伤,就渐渐的演变成了一种极致扭曲的嫉妒和恨意。

    她恨连滟熙!

    这种恨意侵入骨髓,所以才会做那小人,想要日日插针咒骂,只可惜,却寻不得连滟熙的生辰八字。因此,便叫榕树自个儿向外打听。

    而这一打听,却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鬼魂界,没过多久,便被连滟熙知道的。

    连滟熙听到这事情,起先并不在意,可是想到那个张淑慧,心下总归是不痛快的。但是,她也听闻了张淑慧在王府的悲惨遭遇,心下一面觉得她可怜,一面又担心自己到时候也会是这般可怜的情形。再加上之前因为那个事情,使她心中对赵梓昕多了一层隔阂。所以无论如何,她对于王府,都渐渐的失去了兴趣。

    而她这样的心情,赵梓昕却不知道。

    自从那日一别之后,赵梓昕这些日子都是不痛快的,就算入宫见到了太皇太后,也开心不起来。

    而他这样的状态,却是让庆元帝产生了以后。

    “梓昕,怎么瞧你好似不怎么高兴?纠结发了什么事情?”

    赵梓昕很是纠结的看向庆元帝,他们两人自小关系就好,虽然庆元帝登基,但是赵梓昕的心中,庆元帝依旧是自己的堂兄,当下,就将连滟熙生气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却不曾讲起亲吻的事情,而只说自己那日一时之间情不自禁,便抱住了连滟熙,之后她便愤怒离去。

    庆元帝一听,却是生起了八卦之意。

    “这连六娘朕以前也见过,性子甚是稳重,那日如此气恼,想必定然是与你的行为有着极大的关系。”

    “皇上,臣弟不懂。”

    “连姑娘到底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你这般实在唐突了。”

    说到这个,赵梓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确确实实是自己唐突了,连滟熙性子素来是稳重的,平日里对他也都是淡淡的,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撒娇的举动,都是极其矜持的。可是,自己那样做,却也确实是唐突了。只不过,赵梓昕总觉得他和连滟熙是不一样的,连滟熙本就应该接受他。

    当下,他就将自己这样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换来的,却是庆元帝的哈哈大笑。

    “臣弟,你实在是……连家姑娘还未入门呢。”庆元帝无奈的摇头,自己这堂弟年纪还不算大,男女之事也是在懵懂状态,有这样的疑惑不解,也可以理解,不过,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若是赵梓昕一直因此而不快,庆元帝也是不愿意见的,这玩笑归玩笑,可是作为一个男子,如何能让他因为一个女子就在这里忧愁呢?当下就提议要送给赵梓昕几个侍妾。

    这样的好事,若是换做旁人,或许是乐意之至的,但是赵梓昕自小就厌恶妾室,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生母就是因为那些妾室才会离他而去。而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侧室也是心机颇多的。想到那张淑慧居然派人四处询问连滟熙的生辰八字,他就感到好似是吞了个苍蝇,实在恶心的不行,简直是厌恶透顶。

    当下,赵梓昕就回绝了庆元帝的好意。

    庆元帝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勉强,这个八卦说完之后,就开始探讨起了正事。

    边关动乱一事,使他很是头痛。

    赵梓昕自小就对庆元帝十分忠心,因此听到这个,就主动请缨,说是要去镇守边关。

    他的情商虽然很一般,但是自小念书的时候,对于兵法什么的就很是感兴趣,前几年也曾经去过那边,对于那一块颇为熟悉,再加上他的父亲宁王当年也曾帮助先皇开疆辟土,这自小的熏陶,让他也怀着一腔热血,也希望能够奔驰于沙场,保卫大好河山。

    庆元帝对于赵梓昕的兵法,以前就很是看好,所以此刻见他主动请缨,还真是有些动心。

    只不过,赵梓昕年岁还小,说来今年也才十七,正正经经的少年郎,对于战场的事情虽然以前也曾接触,却还是稚嫩的。当下,便犹豫起来。对于堂弟的热切请求,也只说要仔细考虑一番,至于如何定夺,这个还要等想好了后再说。RS 


第216回 非分之想

    就在赵梓昕为了实现自己的将军梦努力的时候,连滟熙却是在祠堂里专心致志的和老祖宗下围棋。

    “滟儿啊,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啊,当真是不错。”

    “嘿嘿,这还要多亏老祖宗您天天陪我。”她笑嘻嘻的说道,这可是难得的休闲时间啊。

    不过,连滟熙这般说只是满足了以为,连家其他的老爷子可是不干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却是极其的热闹。

    而对于连滟熙来说,她其实真的很喜欢和这些鬼魂玩的,这样简单一些。

    不过她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却是自己和自己下棋,真是太过寂寞了。

    连滟熙在这边学习高端技能——围棋。那方李氏在回府后,却是天天愁的发根都白了。

    此事说来说去,那就回避不了连潆熙这个悲催又固执的孩子。

    因着之前的愚蠢行为,刘氏反正是不愿意让连潆熙当自己媳妇的。这事情李氏知道,虽然不平,可也无可奈何,可偏偏这样的大好青年,居然让何氏和连菏熙捡了个便宜。如此一来,李氏心下如何能平了?

    尤其是这会子刘氏已经主动向二房提亲,李氏的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而就在这时候,连潆熙却依旧是那个性子,死活要入宫,而且还坚持就算是再等三年,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样的情况下,李氏自是无可奈何,她素来就疼这个女儿,自小也就是顺着的,可是现在这事情,却是不知要如何答应。

    入宫啊,自家女儿要是适合,那也就罢了,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李氏真心是没发现自家女儿哪里适合入宫了。

    然而这样的事情,李氏却不好多说,反而因为和李家的亲事泡汤,惹得连珏骂了她几次。只说是李氏不会持家,就是儿女之事,也没解决好,且说着说着,就提起了自己的儿媳妇上官氏再也生不出嫡子和二儿子连澈的亲事到现在都没定的事情。

    李氏被骂的是灰头土脸,心下不平,转头就将上官氏给骂了一遍,还专门让牙婆精挑细选了几个好生养摸样又好的丫鬟往彩斓斋送去。另外便是将连澈下个月去书院的费用减了一半,并且开始给连澈打听亲事。

    上官氏这边对于新送来的丫鬟,那是无所谓的,她和连渝的关系现在绝对是连相敬如冰还不如,而且说实话,对于这种徒有其表且天天还喜欢逛ji院的相公,上官氏自己也看不上,只一心教育培哥儿,毕竟,对于她来说,培哥儿才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

    说起彩斓斋的宅斗事儿,连滟熙表示非常的不想听,因为那些恶心事儿,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连渝现在依然不是少年时候的翩翩少年了,成日里沉溺于酒色,就算是回府,那也是和自己的姬妾一块儿玩乐。而且,拒连澔说,这连渝似乎还有**的倾向。

    连滟熙开始也是不懂的,但是在连澔隐晦的解释下,大惊失色。

    按照她的想法,这连渝必定是个神经病!

    不过,且不管是不是这样,反正彩斓斋的女人只要是连渝碰过的,除了上官氏,其与都是一块好皮都没有。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滟熙表示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彩斓斋却是又发生了一件事。

    通房丫鬟风铃自尽了,而且是死了三天在连滟熙偶然见看见风铃的灵魂后,才去询问了上官氏,从她的屋中寻觅到了尸体。

    只不过那尸体实在是太过不安,风铃是敲碎了瓷杯割脉自尽的,而且死的时候身上不但没有穿衣服,而且还是浑身布满了小刀子割的一道道伤害。

    上官氏听到这事情后,大为吃惊。

    自己夫君的那些恶心癖好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残忍。而风铃又是自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的,那时候会将风铃给了连渝,也是因为风铃因为之前的事情不能生育,上官氏觉得若是成为通房的话,以后若是将她抬举为姨娘,这一方面算是自己多了得力的助手,另一面也是能让风铃过上半个主子的生活,这也算是对于她的补偿吧。

    却不想,风铃到最后,居然死的这般惨。

    上官氏一时受不住打击,差点儿就昏了过去,心下懊恼后悔,只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风铃。

    “嫂嫂,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连滟熙一早就从风铃那儿得知她是受不住折磨才自尽的,心下虽然觉得可怜,却也得这到底是风铃自己做的决定,既然人死都死了,这多说也是无意,且对于风铃来说,这说不得也算是个解脱,可此刻瞧上官氏难受的样子,心下也是不忍。

    说实话,自己在这后宅,上官氏往日里待她还是不错的,此刻也能理解上官氏的心情,可却无能为力,只好好安慰,希望她能舒坦一些。

    上官氏心下苦涩,相公现在是越来越荒唐,婆婆那儿又是一位遮掩,她每日里要处理这一屋子的女人,以是非常无奈了,唯一庆幸的,就是到目前位置还没有庶出的孩子出现。

    “妹妹,你是不知嫂嫂心中的哭。”上官氏默默垂泪,侯爷嫡长子的媳妇又如何?早知是这般光景,她当年哪怕是嫁为商人妇,也是比现在过的舒坦啊。

    上官氏其实求的不多,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稍稍荒唐点,这也能说是少年风流,但是自己这相公,真是越来越不是个东西啦!

    连滟熙是不好说连渝坏话的,且这到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生安慰几句。

    上官氏这方因为丫鬟风铃的自杀而触发伤怀事儿,难过的无法言喻。

    那方连渝则是心情欢喜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公子,求求你帮帮小女子~”

    眼前的女子并不是顶顶的美丽,可是那柔弱的眼神,期盼的摸样,却是让连渝很是激动。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够做到,必定竭尽全力。”

    女子的眼眸闪现希夷和崇拜之色,当下微微红着脸,有些羞涩的说道:“小女子的马车坏了~”

    连渝觉得这是小事,当下就嘱咐侍从去租个马车过来,而在这个空档,却是和眼前的女子聊起天来。

    “姑娘瞧着好生眼熟,不知以前可曾见过。”

    这话一出,眼前的女子脸颊就绯红一片,那不好意思的羞涩样,当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痒痒的。

    连渝往日里最是喜欢和勾栏子里的女子在一块,看到的都是那勾人的小妖精,自个儿府上的丫鬟又因为他的特殊癖好而对他发出惧意,就算是那欢好之事,也多是僵硬不堪,惹得他越发暴虐,只想好好折磨她们。而至于上官氏,自从得知她不能生了之后,连渝就提不起了兴致。他以前就觉得妻子便是为自己生嫡子的人,现在她不能生了,自己再去那屋里做什么?

    而入眼前这样娇滴滴又羞涩无比的小姑娘,却是惹得连渝心下一怔欢愉。他暗暗琢磨,也不知这姑娘是哪家的女子,若是身份不高,纳来为妾也是好事。

    那女子过了一会儿,才柔柔弱弱的说道:“不知您可是连府的大公子?小女子瞧着,也甚是眼熟呢~”

    这番话说的连渝越发激动,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连渝与这女子聊的越发数落,可是问了半天,却是对于这女子的身份不得而知。

    心下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子当真是太过羞涩,想必此刻不说名讳,也定然是碍着自己的身份规矩。不过,连渝这人便是那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此时此刻,他更是卯足了精神要询问出眼前的小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而在连渝的软磨硬泡之后,终于在侍从带着一辆马车过来的时候,终于问出了这小女子的名讳。

    “小女子姓孟,与公子的妹妹四娘,很是熟络呢。”

    虽然只是一个姓,可是连渝的心里却是激动不已。尤其是在瞧见面前女子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后,更是觉得眼前女子必然是极其喜欢的他的。甚至还在为自己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而此时此刻,连渝却是没有瞧见这位孟姑娘眼眸中的算计。

    孟佳瑶笑的羞涩,可心里却很是恶毒。

    若是自己能够嫁入侯府,那么未来就是侯府夫人了!到时候,只要李氏一死,自己便是当家的主母,所谓长嫂为母,到时候连滟熙的命运,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吗?!

    因为想到这个,孟佳瑶只觉得自己此刻的作为越发有意义,虽然这连渝现在是有个妻子和嫡子,但是,那嫡子年岁还小,谁又能保证就能健康成长呢?而那上官氏据连潆熙的说法,现在就是个不能生的铁公鸡。这样的女人对于孟佳瑶来说,那绝对是一点儿威胁都没有的!

    而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让连渝娶她为平妻!

    虽然从身份来说,她可以嫁个更好的,但是孟佳瑶一想到成为侯府夫人和连家的富贵荣华,这样的尊荣于她来说,那可是非常不错的!RS 


第217回 我会等你

    孟佳瑶此刻的非分之想还无人知晓,不过,她的计划却是切切实实的实行了。

    连渝只觉得最近真是幸福,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被女人满满崇拜的感觉,因此只觉得这孟家姑娘是自己的真爱,如此一来,就是往日里最是喜爱的勾栏子都不去了,只一心扑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而至于府上的那些妾室通房,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工具。

    上官氏对于连渝早就心冷了,虽然在将风铃的事情告知相公后,发现他一点儿还不关心的时候,只觉得风铃可怜,但是因为一早就有心里准备,所以也不十分难受。

    这会子的上官氏还不知道外面有一个女子已经看上了她的位置,只一心扑在照料培哥儿的伟大事业上……

    而连滟熙则是在一次收到赵梓昕的礼物后,得知了他要去边关的事情。

    说来他们两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当初的气恼此刻也渐渐消散。连滟熙在得知赵梓昕是去边关打仗的时候,这心里还真是担忧了起来。

    “除此之外,那灵丹可说其他呢?”连滟熙看着琳琅新拿过来的首饰匣子,问道。这会子她对于首饰可是没兴致了。

    琳琅想了想,说道:“旁的是没说什么,只是灵丹的意思,好似是世子爷希望在走之前,和姑娘您见一面。”她是知道上次姑娘和世子爷有一些不愉快,所以这次她也没敢多打听世子爷的事情,此刻说的这些,也都是从灵丹那儿听来的。

    走之前见一面?

    “他何时走,可曾说呢?”

    “没有。”

    连滟熙对于朝政上的事情那是完全不懂,自己天天在后宅带着,至多也就是从一些鬼魂那儿打听消息,至于旁的,那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的。

    所以此刻虽然担心挂念,但到底也是希望能够多得一些消息的。

    只可惜,琳琅啥都不知道,只是说道:“那灵丹只说姑娘若是愿意的话,明天让我去传个话,至于旁的事情,他就没说了。”

    如此看来,想必是赵梓昕想要来安排这件事情啊。

    连滟熙默然,却是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你也太记仇了吧,都这么久了,不会还生气吧?”强吻什么的在连澔看来,那是浪漫,只可惜,自己的姐姐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这样唐突过分的事情,她反正是无法接受的。

    “也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如何是那种记仇的人,只不过,此事我心中当真是有些犹豫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见。”见了以后,说什么?

    “小滟滟,我觉得你还是见一下吧,人家都说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赵梓昕去了以后,能不能安安全全的回来都是两说,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讲了吗?你对他也是有情意的,既然如此,那便用这一次,都说出来,也省的万一有什么,不要让赵梓昕遗憾的离开这个人世间。”

    “……你还真是童言无忌。”连滟熙听他这样说,一方面是抵触不悦,另一面也不得不承认,连澔说的没错,那毕竟是战争啊,在她的眼中,战争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恐怖可怕的事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见一下,也好。

    怀着这样的心情,连滟熙也这样做了。

    而得到消息的赵梓昕,则是欢快的一晚上都没睡。

    原来,连滟熙已经不生气了!早知如此,他应该一早就放出这消息的。

    赵梓昕在床上翻烧饼,只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因为担心连滟熙对她还是不悦,所以这些日子都不敢去寻她,这会子是一直到从皇上那儿得到准确答复,知道自己一定要走了,总觉得若是不再见一下,下次就不知道是何时,这才鼓起勇气的。

    与此同时,连滟熙也是一夜未眠,她不知道赵梓昕走的准确时间,今日又因为连澔说的那番话,让她切切实实的担忧了,只觉得赵梓昕要是过去了,她自己这儿绝对是不放心的,当下就拿出本来准备中秋送的荷包,抓紧时间的绣了起来,当初是想着过节送的,现在这时间提前了,且再加上这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当下就在荷包的背面绣了平安两个字,另外则又编了平安扣,挂在荷包地下。除此之外,连滟熙还打算明天去一趟菩提寺,从那儿求个平安符,然后再找思远大师开个光什么的,来保平安。

    连滟熙也算是对这事情真的上心了,熬着夜编好了平安扣,绣好了荷包,第二日一早去女学之前,就专门拐了一趟去了菩提寺,求了平安符。

    等到这一切都搞定后,连滟熙当夜却是在准备稍作休息的时候,却是感觉窗户被人打开,传来一阵夏末的凉风。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身子,穿上外衫,就起身子看向窗外。

    果不其然,赵梓昕正笑容满面的站在窗口,欢乐的注视着他。

    “你怎么来了?”连滟熙脸颊绯红一片,万万没有想到赵梓昕居然会出现。

    好久不见她,心里真是无比想念,可话到嘴边,赵梓昕却是只将存在心里的话说道:“滟熙,对不起,那日是我错了。你别怪我了。这些日子见不到你,我真的是极其难受呢。”

    如此大胆的表白,连滟熙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也真是太过唐突了。

    “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进来,这般站在外面,小心被人看见。”她这边虽然不喜欢屋子里有下人,不过这守夜的人还是有的。

    赵梓昕呵呵傻笑,心里满满的都是连滟熙不怪罪他的事情,当下就一个轻跃,入了房间。

    “滟熙,你原谅我了吧?”

    “你什么时候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话后看向对付,却是纷纷一怔。

    连滟熙有些羞涩的看向他,斟酌了一下,觉得上次那事情,还是非常有必要说清楚的,当下说道:“那日的事情,我确确实实是生气的,你……也太不尊重我,我虽然身份不若你高贵,可也是正正经经的姑娘,你那般待我,岂不是将我当做那些人了。我将来是要成为你妻子的人,不是你的侍妾,所以,你不能那般随随便便待我的。”

    “我没有随便!”赵梓昕着急的解释,“那般,是心中真是喜欢你的,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听到这里,他也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暗暗后悔,却也庆幸连滟熙能够如此坦白的说。

    事情说开了之后,赵梓昕更是急急解释,他知道,自己那一日是冲动了,可是那会子心里,真的是没有其他的想法,此刻发生连滟熙如此不悦,也知道确确实实是自己的问题,当下就老老实实的道歉。

    连滟熙也不是那种抓住一个错就不放的人,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她那会子是难过伤心,也落寞了很久,但是就如澔哥儿之前说的一样,她和赵梓昕已有婚约,那么这辈子,只要不出意外,便是赵梓昕的妻子。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和未来的相公处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更何况,连滟熙心中也确实有些动心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旁的话,虽然琐碎,可却洋溢着浓浓的情谊。这时候的赵梓昕,只觉得心里的一颗石头完全放下了。

    “你去了那边之后,一定要珍重保重。滟熙是不懂战场的事情,却也知道那必然是极其凶险的。”

    原来,他的滟熙,这般的关心他!

    欢愉兴奋的感情纷纷涌了上来,就好似掉入蜜罐了一般,满满的都是甜意。

    “你放心好了,我定然会安全的回来的,滟熙,你就等着我回来娶你为妻吧,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这番话连滟熙到底会不会相信,赵梓昕反正是不知道的。

    她其实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对于诺言,也并不十分放在心里,连滟熙只觉得,只要你现在对我好,那我也一样对你,倘若你以后对我不好了,那我便不会对你好。于她而言,所谓感情,其实是最不稳定的,这时间的男子多是容易变心的,这本书也不足为奇。

    只要现在好,便是了,至于以后,她现在想要操心,也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此刻的赵梓昕真是对她不错,连滟熙虽然不相信天长地久的感情,可却也希望能够报答这份好意。再加上本来就有情意,此刻自是不会说那等拒绝扫兴的话。

    连滟熙只默默想着,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至于旁的,我也是顾不得的。只求你这次能够平安的回来,旁的事情,我自是不会多求。

    因为想通了这些事情,所以,面对此刻的赵梓昕,连滟熙只是笑意温柔。旁的话是一点儿没说。她从匣子里取出自己绣好的荷包,双手捧着递给他,说道:“这里面有我今日去求的平安符,专门请思远大师祈福过的,你好生带着,想来必定是能保佑你平安无事的。赵梓昕,我会等你的。”RS 


第218回 诺言

    赵梓昕,我会等你的。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是代表了连滟熙的诺言。

    你若不弃,我便相守。未来的事情太过飘渺不定,我小小女子也无从看破天机了解未来,所以只求当下你能平安。

    手中的荷包一面是用银色丝线绣着平安二字,另一面则是菊花青竹搭配在一起的图样。

    赵梓昕捏了捏,自是感觉到了荷包里的平安符,他的手指波动了一下下面的红色平安扣,可流苏,心中只洋溢着满满的感动。

    昨日才得的消息,今日就绣好了,可想而知,她昨儿必定是一夜未睡。

    因为是夜晚,赵梓昕看连滟熙的脸色变不太真切,此刻仔细瞧了,这才发现连滟熙的眼中不满血丝。面容上也有倦意。

    感动和心疼,这两种情感渐渐的让赵梓昕的心溢满情谊。

    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的女子,对他这般好了!

    如此想着,赵梓昕只觉得能够遇见连滟熙,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等我回来,我一定让你成为这时间最幸福的人!

    想到这,赵梓昕也不舍离开,然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千里。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世子爷,更何况保家卫国,本就是他愿望呢?

    “皇上明天会下诏书,我后日,便要走了,这次离开,我也不能确定归期。”

    连滟熙微微额首,道:“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再次听到这几个字,赵梓昕依旧是喜悦的。他很想抱住连滟熙,他怀念着那温柔的触感,可是,此刻却是不能这样。

    赵梓昕知道连滟熙不喜,但是……

    “我能不能握一下你的手?”烛光下,这双芊芊玉手更想剔透,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一般。

    小心翼翼的问题,让连滟熙为之一振,这个人……还真是……

    算了,他都要出征了。

    ‘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想起连澔说的那番话,连滟熙的心里一片柔软,她主动伸手,伏在赵梓昕的手背上。

    “你一定要安全的回来!若是你不回来了,那我便……”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会有如果,你只要安心的等我就好了!”

    连滟熙浅笑点头,“那好,这便是你对我的诺言了。”

    赵梓昕肯定的点头,这是他们之间的诺言,他绝对不会违背的!

    此时此刻,离别的愁绪在这样的诺言中,越发显得甜蜜又苦涩,赵梓昕的心前所未有的愉悦,他知道连滟熙一直是不喜他的,甚至从一开始,就很是排斥,也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多最后是极其可笑。

    却不想,那不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连滟熙对她,也是有情的。

    少年郎的爱情甜蜜而纯粹,赵梓昕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也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本来两人只有婚约,他还有些不安。此时此刻,却是真的知道了,原来两人的心,一直是在一起的!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双手,柔软温暖白皙,鼻翼间都好似能够嗅到到属于这个女子的独特的甜意。

    这样就够了!

    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感动,赵梓昕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又过了良久,一直到二更的时候,赵梓昕才离开……

    第二日早朝过后,上京上下就都知道了宁世子要出征的事情,而与此同时,却是又传出了侧世子妃听到这消息后太过激动吐血晕倒的消息。

    不得不说,宁世子会出征,而且还被封为将军的事情,当真是让很多人都惊讶不已。甚至在朝堂上,还有很多老臣对于这件事情非常反对。在他们看来,宁世子虽然以前在上学的时候表现不错,可那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是到了战场上,能不能也如此优秀,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此事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所谓君无戏言,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再提了。

    所以,无论如何,第二日一早,赵梓昕就离开了。

    当日,凡是去送行的人,都瞧见了个身姿挺拔面目如玉的翩翩少年骑在骏马上,挺拔而伟岸的离开背影。

    连滟熙只是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城门的方向,沉默的看着,却是没有说任何的话。

    她或许心里确实是担心的,可连滟熙素来也很清楚,她不可能束缚赵梓昕,虽然会担心,但是这既然是他的选择,那么她就只有等待。

    连澔瞧着连滟熙的沉静,心下却非常的不解,“我只当你素来心冷,可是这时候,不是应该流眼泪什么的吗?怎么你居然还如此的淡定?”

    连滟熙浅笑,看向连澔,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要伤心?我相信他会安全回来的。”这是他与她的诺言!

    赵梓昕走后,日子依旧是正常过,虽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拿仰慕赵梓昕的姑娘相思成疾卧床不起,可连滟熙依旧如往常一般。

    转悠,就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中秋的到来意味着荣欣侯府要忙碌起来。到底这是个节日,李氏无论如何,都是要好生筹划一番的。

    然今年的中秋节却是办的极其简单,只中午众人一块儿吃了顿饭,就是连戏班子都没有请。

    这样的冷清其实和府中亏空有很大的关系,李氏当初来上京的时候,莫城的好些产业就给变卖换了银钱,本想来上京后再重置田产,却不想这儿的物价贵的吓人,那些银钱想要买些好田产,也不是个容易事。除此之外,就是因为连渝了,自从来上京后,他结交的多半是那些纨绔子弟,每日里更是寻花问柳、挥金如土。

    而李氏又素来是疼儿子的,所以在这件事上,自是隐瞒居多,且也拿着自己的私房去填补亏空。

    可是,谁又想这些日子里,连渝居然喜欢上了赌博。

    李氏暗暗发愁,可又不敢将这事情告诉相公,当下也只能自己填补。

    但是这到底没个头儿,李氏看着府上的账本,只一怔的头痛,心下却是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给庶子连澈娶个有钱的媳妇,来贴补家用。

    不过,不管李氏是什么样的打算,反正今年的中秋是一点儿节日的味道都没有,只意思意思的发了些月饼,旁的更是生命都没有了。

    本来,李氏都觉得今年必定是要丢脸的了,却不想,当今圣上却是在这日的下午来了旨意,说是叫连府众人入宫过中秋。

    这般莫大的荣誉砸到连家,连珏就是对于中秋的寒酸也抛到了脑后。

    入宫?

    连滟熙在从海潮那儿得到消息后,心情就不如何好。

    自己上次入宫,可是差点儿就死了的,这次去,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呢?

    心下转了转,却是开始犹豫如何才能够不去。

    而与此同时,连澔却是非常的高兴,上次在皇宫的时候自己借尸还魂成了人,虽说住的日子不断,可怎奈何自己天天都养病,至多就是宫中的点心吃的多些,至于那些好看的风景,还有传说中的御花园,可是一点儿都没瞧见。当下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连家人不算少,李氏考虑再三,这次只带着嫡出的几个孩子,和二房的连菏熙,至于庶子庶女什么的,那就完全忽视了。

    连滟熙知道这个聚会是一定要去的,到底是皇上的旨意,她自然是不敢抗旨的。

    她瞧着海潮送过来的新衣衫,心下却是无奈的叹气。穿漂亮衣服什么的,果然只有这样的时候啊。

    碧月瞧着新衣裳,眼睛都亮了,只按着衣衫对着连滟熙比划,还是不是的赞叹道:“这条石榴红的裙子当真是漂亮呢,瞧瞧这上面的云纹,真是精细啊。”

    “不过是一件衣服,瞧把你乐的,且快快帮我穿上,莫要耽误了时辰。”

    “姑娘,我记得世子爷好似是送了你一套红珊瑚的首饰,想来配这套衣衫,定然是极其好看的。”碧月兴奋的开始翻找首饰,没一会儿就从专门放赵梓昕赠送礼物的大箱子里,寻出那套首饰。

    “这是什么时候送的?”连滟熙有些诧异,赵梓昕何时送过,她怎么不记得了?

    这也不怪连滟熙,赵梓昕自从和她定亲了之后,只要出门,瞧着好的,甭管连滟熙喜欢与否,都一股脑的往这边送。她虽然多番谢绝赵梓昕的好意,可也知道那是他的一片心意。

    只不过,这片心意也太多了些。

    未来姑爷重视自家姑娘,碧月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只笑呵呵的说道:“世子爷是有心人,姑娘您瞧,因是今年夏日里送的,所以这簪子上可是芍药的花样呢。”

    哪个姑娘不喜欢这些好看的首饰?连滟熙也不例外,此刻只瞧着那艳丽的珊瑚红,心里也是欢喜的。只不过,如此一来,这通身的红色,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碧月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专门给连滟熙配了一条绣着淡粉色桃花的银腰带,边上又缀着香囊玉佩,如此一打扮,倒也比之前的红彤彤要多出几分秀丽。RS 


第219回 喝醉请吹风

    此时此刻,皇宫内的御花园中以摆放好了案几桌椅,宫女太监更是将一个个琉璃盏灯搬到这里,又专门在四周开始熏那驱逐蚊虫的薄荷香。四周也挂好了帷幔纱罗。

    没一会儿,这御花园已经被布置一新,且四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连渝众人到来的时候,这儿已经来了很多人。王孙贵族、达官贵人,只要是在上京有权有势有名望的,可都被邀请来了。

    因为今日来的人众多,所以这御花园专门为女眷们开辟了一块地方。这会子各色名媛贵妇齐聚一堂,就是空气中弥漫的脂粉香气,也够让人迷醉的。

    连滟熙对于这些事情是不关心,她只是非常新奇的观赏御花园里那些在外面难得一见的花卉。

    这会子,庆元帝还没有来,因此众人也轻松一些,相识熟络的更是凑在一块儿说话问好。

    而连滟熙在自个儿看了一圈后,却是瞧见了方氏。

    “姑奶奶~”瞧见方氏,连滟熙便笑盈盈的迎了过去,上次看望她的时候还是赵梓昕娶侧世子妃的时候,现在算来,也好些时候不见了。

    方氏笑意慈祥的看向连滟熙,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她的头,道:“好些日子不见,滟熙你长高了啊。”

    “嘿嘿,姑奶奶,滟熙好想你呢。”

    方氏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既然想老生,曾不去的?”

    连滟熙笑嘻嘻的又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就提起舅舅方耀祖。“姑奶奶,滟熙好些日子没见舅舅了呢,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方氏想起她的这个侄子,就一怔的唉声叹气,方耀祖也老大不小了,可偏偏不愿娶亲,之前挑选的几乎人家,也都被推掉了。方氏心中烦恼,可无奈这些事情不好在连滟熙面前说,当下只说方耀祖公务繁忙,别的自是没说。

    连滟熙见她不愿多言,自己也就聪明的不再多问,只又挑了几个连澔的趣事儿说给方氏听。

    方氏对于连澔,是极其喜爱的,此刻听连滟熙说起,更是听的津津有味。

    而她这边听的有趣,一旁的几位贵妇也凑过来一块儿听。没一会儿,连滟熙就逗得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

    李氏瞧着这般光景,心下有些不悦,可无奈那其中有方氏,她也不好上前凑热闹。

    刘氏却不会顾及这些,看了一会儿,就和李氏说道:“你们府上这六娘当真是个有趣的,且现在瞧着,倒是比上次还越发玲珑窈窕了,现在就这般样貌,可见再过几年,自是美艳不可方无的。”

    李氏最讨厌的就是连滟熙的容貌,此刻听刘氏说起,更是气的不行,当下只冷冷说道:“她自是漂亮的,若不然,怎么会将宁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刘氏自是听出了李氏话语中的怨毒,心下暗想那宁世子是连滟熙的未婚夫,且这门亲事有是人家亲自求的。可想而知,那必定是极其喜欢这姑娘的。不过,就算如此,李氏也不必这般口气吧。

    连菏熙现在已经与李家定亲了,虽然还未成亲,可也知道要好好的了解刘氏的性情,以备入门后做准备,所以此刻只乖巧的站在李氏旁边,无论见谁,都是笑意温婉端庄。而至于连潆熙,此刻却是没心情管这些的,于她而言,今日便是自己的好机会啊!

    连潆熙心心念念着庆元帝,对于她来说,哪怕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努力争取,所以此时此刻,只对镜端详自己的妆容,只怕到时候一时有个不妥的地方,使庆元帝没有注意到自己。

    连滟熙和方氏又说了一会儿话,福娘就笑嘻嘻的走过来了。

    “想不到,你也来了?”瞧着福娘,却是有些惊讶。

    福娘嘟着小嘴,气鼓鼓的说道:“怎么,光是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

    连滟熙知道福娘是拿直爽的性子,此刻自是与她说说笑笑。

    方氏瞧着福娘,却是来了兴致。直觉眼前的姑娘虽然不若连滟熙漂亮,可却很有福相,当下就询问其家事身份。

    福娘也是个落落大方的性子,方氏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倒是让方氏对她越发有了好印象。

    连滟熙瞧着这状况,心里也是高兴的,福娘性子好,与她极其要好。其实,她觉得自己能有个如福娘这般的手帕交,也是非常高兴的事儿。

    福娘是个好性子,欢欢喜喜的与方氏说了一会儿,这才拉着连滟熙去了小角落。

    “你可知道,祥瑞公主入宫了!”

    “祥瑞公主?她不是在太原吗?怎么过来了?”

    这祥瑞公主乃是先帝的女儿,在三年前嫁到太原,可却不想没过一年,驸马爷就病逝了,祥瑞公主则成了寡妇。那时候庆元帝刚刚登基,对于这个妹妹只觉得可怜,便专门在太原赐了封地。

    连滟熙对于皇宫里的很多事情,还是从艺雅那儿听来的,不过,按照艺雅的描述,这祥瑞公主应该是不得庆元帝喜爱的。

    “想来是过来重新选驸马的吧。”

    连滟熙默默一想,觉得也有可能,人家到底是公主,丧夫后自是可以再嫁的。

    又过了一会儿,这御花园中却是突然来了一群太监,其中最前面的那个则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齐齐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庆元帝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唤道。

    众人纷纷谢过,这才起身。

    庆元帝环视众人,嘴角挂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只说今日乃是中秋,众人无须多礼云云。

    然,他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大家却是不敢的。

    女眷这边还好,到底是离他远些,那些王爷大臣,也只能在庆元帝的号召下开始把酒言欢。

    这其中,就有李曜、方耀祖几人。

    李曜近期刚刚定亲,未婚妻虽然姓连,却不是自己要的那个人,心下很是不痛苦。方耀祖是知道他对连滟熙有意,心中也很是看好他,却不想人生世事难料,到最后居然是这般光景。

    两人只举杯对饮,旁的话却是不曾说的。

    而这时候,连滟熙和福娘却是因为在席上多饮了两杯,只觉得头昏脑热,便叫碧月扶着他们去外面通通风,透透气。

    福娘这次是第一次入宫,心里也是激动不已的。

    不过到底也知道这是皇宫重地,不管乱走,所以只在距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处亭子里坐着赏月。

    “滟熙,你不觉得今儿的月亮特别好看吗?”福娘仰望天空,感慨的说道。

    “今日中秋,本就是赏月的日子,这自然是极其好看的。”连滟熙肯定的说道,“哎,今日咱们就不该多喝那果酒。”

    福娘咯咯笑着,却是满不在意的说道:“我听哥哥说过,宫中有一名酒唤琼浆玉露,初饮之时只觉花香四溢,让人流连忘返,可却后劲十足,然,却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想必咱们在这儿吹一时风,就好了。”

    碧月瞧了瞧那边景象,心下不安,就对福娘的丫鬟蜜枣说道:“你且在这儿守着,我还是去请那边的宫女姐姐要两碗醒酒汤吧。”

    蜜枣也是担心主子的,此刻自是点头说话。

    连滟熙这会子和福娘一块儿仰望星空,没一会儿,却是聊起了音律来。

    福娘性子好,可在才艺一块前儿每一样是拿的出手,只绣花这一项还能凑合。

    当下,就从自己腰间取下荷包,说道:“你瞧我这荷包上绣的七弦琴,怎么样?”

    连滟熙低头看去,自是能够看出这是七弦琴,只不过……

    “你好端端的,在荷包上绣这个做什么?”

    福娘撇撇嘴,说道:“还不是我娘总是说我整日不学无术?就是请了最好的琴师,我也什么都不会。”

    连滟熙是知道福娘没有才艺,所以连女学都上不了。不过……

    “总归这也不过是玩乐的,你不会便不会了,有什么大碍?”

    “自是有的,我娘总是说,因为我没才没艺,又没长相,所以这亲事啊,无论如何都好不了的。”这些私房话若是换做寻常,那是绝对不会说的,可怎奈何今儿福娘和连滟熙都喝多了,这话,自然也就变多了。

    蜜枣听的很是头痛,只暗暗庆幸守在这边的宫女离得远,若不然这番话叫人听见,少不得又要受人嘲笑了。

    连滟熙却是轻轻一笑,“你也别这样说,我是知道的,你往日里围棋不就下的不错吗?”

    “哪里好了,每次不还是输给你~”

    连滟熙笑着反驳道:“你怎么不说咱们也常常和局的?”其实在她看来,福娘应当是属于有大智慧的那一类女子,平日里虽然瞧着平淡无奇,可只要了解了,便知道这姑娘也有其厉害的一面。

    连滟熙和福娘在这儿说的欢快,却不知有两个男子,已经走到了亭子附近。

    方耀祖和李曜对视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自是听出了那听中有一个是连滟熙,不过,方耀祖更加关心的,却是另一个女子是谁。

    没才没艺又没长相?

    这姑娘也真是有趣,居然会这般调侃自己?RS 


第220回 喝醉请谨慎

    李曜又有段日子没有见连滟熙了,心中虽然想念,可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是连菏熙,眼眸中的光芒就暗淡了下来。他乃君子,自是不会做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可是心中,却是十分的思念连滟熙。

    方耀祖瞧着李曜暗淡的神色,旁的事情自然不好多说,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旁的话,却是不再多言。

    端着醒酒汤的碧月走了过来,却是老远就瞧着两大男人正勾肩搭背,狐疑之下凑上去一看,却是有些惊悚;“李公子?方大人?”

    碧月素来是不会乱想的人,但是这段时间又常常被连澔灌输那断袖之事,她虽然只当是稚儿说笑,但今日瞧着这两人的状态,心下却是由不得乱想了。

    而与此同时,连滟熙和福娘也听见了碧月的声音。

    蜜枣更是心下惊慌,连忙说道:“姑娘,那边有男子,咱们快走吧,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您又要挨骂了。”

    福娘今儿喝了酒,此时说话行事也是带了几分酒劲,当下就说道:“我做什么要走?本姑娘行的端坐得稳,才不怕我娘呢。”

    蜜枣瞧着自家姑娘开始说胡话了,心下着急的不行,只苦苦哀求的看向连滟熙,“连姑娘,您可一定要帮奴婢劝着我们姑娘啊。”

    连滟熙也是听到碧月声音了,所谓的李公子方大人,莫不是?

    “舅舅?表哥?”

    方耀祖一听连滟熙知道是自己来了,当下就呵呵笑着道:“好孩子,是我,今日与你表哥多喝了点酒,便想来这儿吹吹风,却不想,居然遇见了你们,真是好巧啊。”

    连滟熙心下暗暗感慨,这方耀祖和李曜啥时候混的那么熟了?

    不过,这问题她自然是不会说的,只走出亭子,向着两人福了福,落落大方的说道:“好些日子不见,舅舅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风俊朗啊。”

    方耀祖本就和方嫣然长的极像,今日又因为是节日,所以穿着格外得体富贵。如此一来,本来的好颜色更是多出几分魅力。

    福娘看过去的,却是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本来就不胜酒力,今日若不是和连滟熙一块儿玩,也是不敢多喝的,然此刻已经醉了,却是说话做事,都不由自己了。

    “呀,好漂亮的姑娘,这位姐姐,你怎么穿的这般奇怪?”福娘凑过来的时候还是蜜糖扶着,若不然,根本是站不稳的。“咦?你莫不是滟熙的姐姐吧?”

    方耀祖一愣,自己虽然是有些女相,可从来没有人当面这样说。此刻这小姑娘竟是如此说话,心下自是有些恼怒。然而,他还未曾开口,福娘却又是嘻嘻哈哈的说道:“好姐姐,你可会下棋?”

    方耀祖对于围棋自也是会的。不过却不十分精通。

    连滟熙是没想到福娘喝醉了会这般样子,当下只拉着她往后退,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方耀祖和李曜说道:“这是何家的姑娘,乃是我二婶娘家的。”

    李曜一听,便知道这位是未来丈母娘娘家的人,便点头道:“表妹放心,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连滟熙有些迷茫,其实她这样说的意思,只是简单的介绍福娘罢了,哪里有旁的意思?

    “美女姐姐,我想和你下棋。”福娘却是在连滟熙拉着的状态下产生了抗拒心理,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就跑到方耀祖面前,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盼的说道。

    迎着月光,方耀祖的眼眸里慢慢的都是这张可爱的脸,她虽然不是顶顶的好看,可是话语中的娇态,以及此刻散发出的香气与酒混合,倒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嗅觉。不见得是极其好闻的,可是,却叫方耀祖难忘。

    而且除此之外,福娘的手却还时不时的碰一下方耀祖。当然,这都是无意识的状态……

    蜜枣瞧着自家姑娘这般样子,心下大急,赶忙端来碧月送来的醒酒汤给她喝。

    连滟熙这会子也已经清醒了过来,瞧着福娘的状态,心下很是后悔。

    都是自己不好,福娘喝醉了不说,还叫外男瞧见了她这般的样子,也亏得今儿遇见的是方耀祖和李曜。这要是其他人,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舅舅,今儿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她叫什么?”方耀祖问道。

    连滟熙微愣,很是不解他为何会问,但是方耀祖乃长辈,她自是不敢不答,当下只说到:“我平日里都是唤她福娘的。”

    方耀祖点点头,又看了福娘一眼,这才对连滟熙说道:“你且放心,今日的事情我自是不会乱说,倘若真是有什么麻烦,我也自是会负责的。”

    负责?

    连滟熙听的一愣一愣,这还没反应过来,方耀祖和李曜就先行离去了。

    “连姑娘,我家姑娘可怎么办?”蜜枣急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倘若今日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那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来。

    连滟熙却是淡定了下来,虽然福娘喝醉之后的行为很是不好,但好在遇到的是他们两人,因此对于福娘的闺誉,那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

    当下想了想,考虑到福娘此刻的状态。便说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想来也是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是不该说的,今日的事情若是福娘明儿早上不记得了,你可莫要自作聪明,知道不?”

    蜜枣自是懂的,这一方面是为了自家主子好,一方面,也是保证她的安全。

    “今日不过是我与福娘喝多了后在这儿醒酒,可却不想福娘却是一醉不起。知道了吗?”连滟熙严肃的说道,当下就对碧月说道,“你且与蜜枣一块儿,将福娘送上马车,此地不宜久留。”

    既然刚刚会遇到方耀祖和李曜,那么就保不准等会儿还能与见谁。刚刚的事情能够搪塞过去,可谁也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蜜枣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就和碧月一块儿扶着福娘回去了。

    与此同时,连滟熙则是返回酒席,与福娘的母亲说清楚,当然了,那两位的事情她是不会说的,只道福娘不胜酒力,连滟熙便自作主张叫丫鬟扶着她回去了。

    何夫人是个极其严肃的女人,此刻虽然不喜欢连滟熙,但怎奈何女儿和她交好,此刻听她这般说,倒是觉得这连六娘也不是何氏说的那般不堪,当下只微微颌首,倒是还算客气。

    连滟熙自然是不知道她二婶平日里回了娘家是如何说她的,此时此刻,却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后的鬼魂。

    话说,其实她在亭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那会子头还有些晕,瞧着不真切,只当自己眼花。可刚刚喝过了醒酒汤,已经没有那晕沉沉的感觉,然而,这个鬼魂却还是出现了。

    面前的鬼魂乃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穿着一套明黄的衣裳,双手负背,一看就很有气场的感觉。

    所以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老皇帝?

    嘴角微抽,心下却是打定主意当做没有看见。

    “且慢。”

    “……”木有听见。

    “朕在叫你。”

    “……”还是木有听见。

    皇上的鬼魂一来,连滟熙表示一定没好事。

    然而,这事情并不是连滟熙不想去听,就听不见的,泰祥帝怒斥一声,却是让连滟熙浑身一震,停顿了下来。

    “小丫头,你果然能看见朕。”泰祥帝飘到连滟熙面前,冷声说道,虽然是鬼魂,但是这常年上位者的眼神,却是刺的连滟熙不敢乱动了。

    她环顾四周,瞧没人注意自己,就快速走到小角落,向着泰祥帝福了福。

    泰祥帝冷冷哼了一下,道:“刚刚为何当做没听见。”

    连滟熙刚开始确实是被这泰祥帝的气势给镇住了,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鬼,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淡定的说道:“您现在已经是鬼魂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听到这话,泰祥帝却是有些诧异,其实他一早就听说连家有位能够见鬼的小丫头,不过因为他放不下皇儿,所以不曾离宫,今日能够遇见,倒是也巧了。

    “你不怕朕?”

    “鬼乃幻象,自是不怕的。”虽然因为这鬼的靠近,身边的气温渐渐下降,不过连滟熙还是保持非常淡定的状态,既然回避没有用,那就好好面对吧。“不知您想让我帮你什么?”

    “朕有些事情想要告诉皇儿,可是他却听不见。”

    嘴角刚刚挂起的笑意瞬间凝固,这泰祥帝的意思,是有话让我对庆元帝说?!

    心下有了这样的意识,连滟熙开始后悔了。

    “小女子一介女流,如何有那样的资格?”

    “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朕传话。”泰祥帝这辈子哪里有被人拒绝的时候,此刻有些恼怒的看向他,不言而威的状态,冷冷的看向连滟熙。

    刚开始这个状态,连滟熙还有些害怕,不过这会子冷静下来,连滟熙暗暗对自己说,一切鬼魂,都是纸老虎!泰祥帝也是不例外的!RS 


第221回 瑞祥公主

    连滟熙十分后悔自己刚刚答应的太过轻率,虽然反悔是很不好的行为,但是此刻却是不得不反悔了。

    “此事,我帮不了。”连滟熙无奈的说道,“小女子没那样的能力~”面见庆元帝传递消息?不用想都知道,要真是这样做,庆元帝会相信才有鬼呢!

    说不定人家还把她当神经病了呢。

    “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要说。”泰祥帝如何肯依?当下就在连滟熙的耳边一个劲的说。

    然而这时候,连滟熙身边却是走来了个女子。

    连菏熙看向连滟熙,浅笑道:“六妹妹可叫我好找,怎么在这儿了?你可尝过那月饼呢?”

    连滟熙回以微笑,说道:“自是尝过了,那鲍鱼馅的月饼,味道很是独特呢,只不过,六娘见识浅薄,也还是喜欢家里莲蓉豆沙的月饼。”

    连菏熙看向连滟熙的眼眸闪现一抹轻蔑,虽然现在是嫡出的名头,可骨子里还是卑贱的庶出。虽然她很有心计,然在自己面前,那绝对是不够看的。

    “你且随我过来,那方瑞祥公主正召见咱们呢,说是从太原带来了太谷饼和孟封饼,你也去尝尝吧。”

    连菏熙的邀请连滟熙自然不好推辞,且正好借机可以躲避泰祥帝的唠叨,她自然也是乐意的,当下就和连菏熙一块儿过去了。

    只不过,她此刻却是并没有瞧见连菏熙眼眸中闪烁的光芒。

    连滟熙走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通身贵气的年轻女子,瞧着年岁,至多也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花信年华。

    瑞祥公主穿着公主朝服,虽然雍容华贵,可脸上的妆容涂抹的却是有些厚。

    她当年所嫁的夫君虽然富贵,可太原这个地方本身却不十分养人,且她又是外嫁,因此这三年在太原水土不服,脸色却是不若当年在上京水润。

    这次,瑞祥公主好不容易回来上京,便打定主意这一次必然要在上京寻觅个新夫君,再也不要过那苦苦的生活了。

    连菏熙莲步轻移,走到瑞祥面前,福了福,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这便是我的六妹妹。”

    连滟熙不解连菏熙的作为,不过还是恭敬的行礼,“瑞祥公主吉祥。”

    “起来吧。”瑞祥低头看了看修剪精美的指甲,懒洋洋的说道,“抬起头来,叫我好生瞧瞧,究竟是如何的美貌竟是让堂兄这般痴迷。”

    她这话一出,四周的姑娘便开始窃窃私语,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滟熙也是没想到这瑞祥公主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堂兄?这说的应该是赵梓昕吧,不过,这瑞祥公主和赵梓昕,又是什么关系?

    瑞祥公主其实和赵梓昕同年,不过差着月份,却是比赵梓昕要小上几月。

    说来他们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不过,后来便没了联系。然而,这些年,瑞祥公主也是听闻赵梓昕此刻在上京乃是第一俊逸的公子。

    她年纪轻轻便丧夫,心下难过不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错,倘若当年并没有指婚给那人,而是在上京寻的夫家,那么现在,她也就不会成为寡妇的。

    不过,好在瑞祥公主身份尊贵,就算是寡妇,这想要娶她成为驸马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这一次瑞祥是准备要寻一个可心的。于是乎,这第一个目标,就放在了赵梓昕的身上。

    两人首先是亲戚的身份,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瑞祥以前便觉得赵梓昕是个极其好的人,那时候对她就很是温柔,此刻想起,只觉得那些必然是有些别样的含义。

    所以,瑞祥公主再回到上京之前,就将注意打在了赵梓昕的身上。

    却不想,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非常的残酷。

    今天明明是第一次的见面,却不想居然得知赵梓昕已经定亲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瑞祥来说,还是很有打击的。

    此时此刻,她十分挑剔的看向连滟熙,然越仔细瞧,心中就越是不快。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岁小,可却生的十分标志,尤其是今日这一身石榴红裙衫,更是映衬的她颜色越发好,且还好似有种温暖的感觉。

    瑞祥心中不悦,可刚要说些什么,孟佳瑶却是突然说道:“咦,六娘你这头饰很漂亮呢,瞧着还是不是凡品。”

    连滟熙是能够感觉到瑞祥公主的敌意,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一层关系。按理,赵梓昕和瑞祥公主从小认识乃是正常之事。瑞祥公主这三年在太原,回来后对于 堂兄的未婚妻好奇也不算奇怪。可是,为何会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善呢?

    而此时此刻,孟佳瑶却是突然提起自己的发簪,这就让连滟熙不得不警觉起来了。

    必定有什么!

    说起首饰,瑞祥也忍不住的看过去,这一瞧,却是惊讶了。

    连滟熙头上的红珊瑚发簪单从材质来说,也许不算极其名贵,可工艺却是正正经经的宫中制品,而且,瑞祥公主对于这套红珊瑚的首饰,却是并不陌生的。

    她记得很清楚,原来的宁王妃,也就是赵梓昕的生母,便曾经带过。

    “这莫不是我堂兄送你的?”瑞祥着急问道,她本来还想着依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和皇帝哥哥说一声,这连滟熙和赵梓昕的婚事自然就吹了。可现在看来,却是发现赵梓昕好似对连滟熙极其上心!

    当年宁王妃失踪后,宁王就说她故去了,因此在瑞祥看来,这便是宁王妃的遗物。

    而此时此刻,赵梓昕居然将遗物送给这个女孩,其中深意,自是不用言语。

    只不过,瑞祥却很是不服,这样一个小女孩,如何能配堂哥这般对待?

    “此物确实是世子爷赠送于我的。”他们两人以及定亲,送些小东小西,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孟佳瑶一听,只觉得心口一怔气闷,都是她,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夺回来!

    瑞祥之所以会想和赵梓昕成亲,却并不因为喜爱,至多就是觉得这是最合适的。

    此刻瞧着这首饰,就知道她堂兄对于这小女子多么重视,心下虽然有些不平,但是公主的骄傲摆着呢,自是不会做那等捏酸吃醋的事情。

    既然不行,那边算了。

    到底在瑞祥的记忆中,赵梓昕还不过是个小孩子,所以这影响再好,那也是有限的。

    她这边是想通了,可孟佳瑶却不会,她无法抑制的注视着那首饰,红艳艳的色彩好似存心在刺激她一般。孟佳瑶只觉得心情越来越不平静。

    连滟熙这会子还在琢磨连菏熙将自己带过来的用意,然,还不等她继续去想,瑞祥却是拉着她,笑着说道:“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如你这般漂亮的姑娘,也不怪我那堂兄如此上心,竟是将宁王妃的遗物也赠送给你了。”

    这话一出,却是平白的给连滟熙招揽了仇恨值,虽然说赵梓昕很是优秀,长的也极其俊逸,然大部分姑娘也都是只见过几面,可是现在瑞祥的这句话,却是在告诉所有的姑娘,这宁世子不但长相好,且还对女子一片痴心。连滟熙还没入门呢,就送这样贵重的东西!

    连滟熙却是不知道这首饰的贵重,此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当下很是诧异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公主殿下,这小女子就不知了。”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带了。

    瑞祥浅淡一笑,只说道:“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索性,这东西现在是堂兄的,他想送给你,那便是你的福气。”说到最后,倒是有一种施舍的感觉。

    连滟熙听着心里有些不快,但表面自是不敢表露,只做无知状,却是不再说话。

    连菏熙在一旁细细观察连滟熙的态度,心中却是暗暗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和她打好关系。虽然以前连菏熙就知道世子爷极其看重连滟熙,但是这到底多半是道听途说,却是不曾亲见。此刻本想就连滟熙和赵梓昕的关系来和瑞祥公主接触,却不想居然意外获得了这样的信息。

    连菏熙觉得,自己也不算亏了,知道世子爷重视连滟熙,那么自己以后只要和连滟熙处好关系,想必等到她嫁入王府后,必然是会记住她的好。从这一点来说,她的算计也没错,连滟熙也确实是那种只要对她好,就百倍好对待对方的人。只不过,这个对方,却从来不曾包括连菏熙。只不过她往日里瞧着上官氏和连滟熙的接触,却是大致也能猜测出她的性情。

    连滟熙是知道连菏熙的心思,此时此刻,她却是不得不在意瑞祥公主说的这番话的含义,和从孟佳瑶那儿投射来的杀意。

    其实,她和孟佳瑶本来是没有什么对立的,前世自己也绝对是孟佳瑶看不上、瞧不起的小小庶女。

    却不想这辈子,孟佳瑶喜爱上了赵梓昕,可偏偏赵梓昕却是和她定亲了。

    连滟熙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运的改写,却是很担心孟佳瑶的作为。RS 


第222回 煞气

    连滟熙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运的改写,却是很担心孟佳瑶的作为。

    说起来,这位孟姑娘绝对算个狠角色,那会子她还没和赵梓昕定亲,就能做出推她入水的事情。此刻却是不知道孟佳瑶又会如何报复她了。

    连滟熙探究的看向孟佳瑶,眼眸中带着防备。而孟佳瑶此刻嘴角却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也就是这样一个刹那,连滟熙之间从孟佳瑶口中,却是散发出一怔腐朽尸体的气息,很是令人作恶,而这会子,孟佳瑶身上也渐渐散发出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

    她面色微变,看向孟佳瑶的眼神却是多出一抹严肃。

    这个孟佳瑶,有问题!

    明明是活人,怎么可能会散发这么重的煞气?

    没错,此时此刻,从孟佳瑶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就是所谓的煞气。

    活人身上也会有煞气?

    “六娘,你这般看我做什么啊?”孟佳瑶只觉得此刻连滟熙的眼神让她很是不舒服,就好似透着她,在看别的东西一样。

    连滟熙对着她冷哼道,“孟姐姐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了,平白无故的,我看你又干什么呢?”

    孟佳瑶听着却是没来由的心里发慌,只觉得身上一怔凉意,很是不舒服。

    “六娘,你这般说佳瑶做什么?!”连潆熙却是冒出头,气恼的说道,“你这般无礼,小心回去后,我让娘亲关你禁闭!”

    在她的心目中,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孟佳瑶是真心帮她,为她出谋划策,至于旁人,都是居心不良。

    连滟熙柳眉微微蹙起。随后与连菏熙对视一眼。

    人家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两人是愿意在这儿和连潆熙争执的。不过,连滟熙心下到底是不痛快了,这连潆熙也真是够笨的,空长了美貌不说,却是被人拿着当枪使,也不自觉。

    连菏熙也是暗暗感慨,小时候觉得连潆熙性子鲁莽冲动,却不想,这越大竟是越来越不懂事。那孟佳瑶还只当做表面功夫,却不想明明应该是亲姊妹的连潆熙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也不想想之前就是因为她这不好的态度,让上京对于连家姑娘的名声都有看法了。此刻还不自知,居然在这样的场合还敢闹事!

    连潆熙此刻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可是听孟佳瑶说过了,这次见瑞祥,实际上就是希望和这位公主打好交道后。有机会能够见到皇上。她在听到孟佳瑶的建议后,只觉得她才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人,因此心中越发信赖孟佳瑶。

    而与此同时,对于连滟熙,连潆熙只觉得她就是那个干预自己的人。

    毕竟,她心里的那个秘密连滟熙也是知道的。

    说来。连潆熙也是稍稍有些长进的,至少知道自己心中的爱意不能在众人面前吐露。可是,她对于连滟熙的态度却依旧如此。她可是打从心底的厌恶着连滟熙!

    “四姐姐,滟熙不过是随便问一问孟姐姐罢了。”连滟熙甚是无辜的浅笑,可却一点儿怯懦的意思都没有。

    瑞祥公主对于连家几姐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此刻只说不怎么舒服,想回去歇着。

    她这边一离开。刚刚围着的姑娘也就散开了,而连潆熙则是在这时候怒气冲冲的瞪向连滟熙。那可怕的样子,活像连滟熙是她杀父仇人一般。

    连菏熙瞧着只觉得头痛,她心下对于孟佳瑶很是厌恶,对于连潆熙的蠢笨更是不屑。

    但是考虑到到底是亲戚,有些事情也是不好翻脸,只亲善的说道:“四姐姐,咱们站在这儿好生无趣呢,我瞧那边有人对弈,咱们也去看看吧。”

    这下棋对于姑娘家来说,也算是一个展现能力的机会。

    孟佳瑶一听,当下就拉着连潆熙,到一边,小声说道:“四娘,这对于你来说,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呢。倘若你能胜了所有人,这上京才女的身份,可不就是你的了吗?如此一来,想必那位,必定会对你好奇的。”

    她的这番鼓吹叫连潆熙很是心动。

    说起来,连潆熙在女学的时候,棋艺就不算差,这想要胜出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考虑一番,就点头说好,与孟佳瑶一块儿过去和那边的姑娘下棋了。

    与此同时,连菏熙却是走到连滟熙面前,说道:“六妹妹,你可知四姐姐和那位孟姑娘纠结在说些什么?”

    连滟熙瞟了她一样,却是说道:“这我如何知道,五姐姐你今日好生奇怪啊。”

    连菏熙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其实说起来她平日里对待连滟熙也算是不错吧。此刻想要亲近一番,怎么就不行了?

    “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堂姊妹,自然是要相亲相爱的。”

    “五姐姐只要没有别的心思,我自是会与你相亲相爱。”她这会子可没工夫和连菏熙在这儿迂回,这会子,连滟熙的心中慢慢的都是有关孟佳瑶身上散发煞气的事情。

    前几次见面,都不曾见过,怎么这次,却是看见了?

    连滟熙并不知道,孟佳瑶身上的煞气之所以会被看到,那是因为长时间对于连滟熙的仇恨,而使那股子煞气从开始的一点点,到现在越变越大,渐渐的,开始腐蚀孟佳瑶的灵魂和心。

    活人,为何会有煞气?

    “那个小女娃,想必是无意间吸食了鬼煞之气。”泰祥帝突然飘过来,在连滟熙身边说道,“小女娃,朕知你不愿帮忙,不过现在,你还是去看看你那个什么四姐姐吧,那个有鬼煞之气的女子,好似是想要借那丫头给你们连家树敌呢。”

    “这是为何?”连滟熙不解的看向那边,这会子,连潆熙已经稳稳的赢了一盘棋,可偏偏旁边有几个姑娘不服,只说是孟佳瑶在旁边为她出谋划策。

    连潆熙性子急躁,且她觉得自己是凭借真才实学,自是不会承认。只可惜,她这般大声嚷嚷,非但没有摆脱嫌疑,却是将众位姑娘的实现都引了过来。而与此同时,连潆熙却是与他们来了赌约。

    只说倘若有人赢了她,那连家所有的姑娘,都奉那人为主。而倘若别人输了,那边要给她做奴做婢。

    连潆熙因着刚刚赢了一盘,所以自信心爆满,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输掉的,因此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而这时候,连滟熙和连菏熙却是都变了脸色。

    这连潆熙此刻可不是一个人赌咒那么简单了,居然是把他们两人都给算上了?!

    连滟熙快步上前看去,却是正好有个女子站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和你下一盘。”

    此女子一出,饶是连潆熙也变了脸色,只后悔自己刚刚大话说的太早,却是没想到这一位居然会出头。

    这个出来的女子名唤莫一珍,在女学的时候其棋艺便极负盛名,只不过自去年嫁人后,便不再去女学念书,连潆熙这才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

    连潆熙是没有想到莫一珍会出头,可现在后悔已经是没有任何用处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下棋。

    连菏熙于围棋并不十分精通,他们两人下了一会儿,就有些看不懂了。转头看向连滟熙,却见她眉头紧锁,眼睛却是一顺不顺的盯着那棋盘,当下就小声问道:“四姐姐下的如何?”

    连滟熙默不作声,只是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连菏熙一瞧,心下却是着急了。

    倘若连潆熙真是输了,那他们连府姑娘的脸面,可就都要丢尽了呀。

    “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回天乏术,依着她的棋力,却是没有回转的可能了。”连滟熙暗暗叹气。

    “那可如何是好?”

    连滟熙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这幅棋。说实话,这莫一珍的棋力还是不错,只可惜太过进取,若是连潆熙能够严防死守,想必也是有一线生机。只可惜,此时此刻的连潆熙已经心乱了,虽然已是溃不成军,只勉强坚持。

    两人又对弈了一怔,莫一珍却是胆小说道:“你输了。”

    “怎么可能!”连潆熙不敢置信的看着棋局,心里却是恨起了这莫一珍,只怪她多事,倘若是别人,定然是不会输的!

    刚刚的赌约已经说出,这会子刚刚输给连潆熙的姑娘便拿起这事嘲笑起她来。

    连潆熙心下着急,只求助的看向孟佳瑶。

    孟佳瑶向她回以着急无奈的表情,却显然是无能为力。

    连潆熙是知道孟佳瑶对于围棋并不精通,此刻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可是,叫她遵守赌约,她却是万万不肯的。

    “怎么,愿赌服输,那赌是你自己起的,现在就不愿意去做了?!”

    连潆熙起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这会子,却是没有办法。

    连滟熙瞧着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发现身边的几个姑娘看好戏一般的瞧向连菏熙和她,心中就很是不喜,当下就开口道:“且慢!莫姐姐,可否与六娘下一局?倘若六娘侥幸赢了,那赌约可能作废?”连潆熙如何她不关心,但是却是不想因为那荒唐的赌约而害到自己! 


第223回 赛棋

    “且慢!莫姐姐,可否与六娘下一局?倘若六娘侥幸赢了,那赌约可能作废?”

    莫一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是全然没将连滟熙当做一回事。

    “呦~真是姊妹情深啊,刚刚不来帮忙,这会子却是跑来做什么?若真是有心,就该一早就阻止你四姐姐下棋。”

    “就是就是,真是虚伪。”

    “你什么时候下过棋?想必连围棋的规则都不知道吧?”

    看热闹的人中总归是有冷嘲热讽的,而此时此刻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连潆熙紧紧咬唇,瞪向连滟熙,说道:“我才不需要你在这儿假好心呢!”

    孟佳瑶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只用眼神告诉她,不要难过。

    连滟熙轻哼一声,说道:“四姐姐,你误会妹妹了。我只是不想遵守你与这位莫姐姐的赌约罢了。”

    “你就莫要添油加醋了!”连菏熙着急的说道,随后又好言相劝了几句,只说不过是玩笑,当不得真。

    只可惜,她这般的说法却是没人理会,连潆熙刚刚的举动太过高傲,本就引起了好几个人的不满,此时此刻,更是不会想要他们好过。

    连潆熙倔强的站在那儿,却是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说。

    这次的事情,她没有错!要怪,只怪那莫一珍实在多事!

    这方姑娘们的争执越发喧嚣,就是在上头的庆元帝也注意到了。庆元帝对着身旁的宫女素云说道:“你且去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

    素云福了福,道了句遵命,就去了那方,打听过后,就回来告知了庆元帝。

    “赌棋?真是有趣。”庆元帝笑道。

    素云想了想,说道:“陛下,奴婢刚刚瞧见连六娘了呢,说来,也几年不见了,这般瞧着,却是越发好看啦。”

    庆元帝思索了一番,却是淡笑道:“那是梓昕自己选的媳妇,想来必是有什么突出的。那方下棋如何了,到底是比还是不比?”

    “似是那位莫氏不愿意和连六娘比呢。”

    “哦?当真是有趣,那莫氏莫不是怕了她?来,传朕旨意,就说让他们比一场,倘若赢了,朕便亲自封赏。”庆元帝来了兴致,只叫素云去传话。

    而得到旨意的莫一珍和连滟熙,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不过是小小赌棋,居然惊动了圣上?

    连滟熙狐疑的看向素云,却见她和善一笑,只开口说道:“因是圣上的口谕,所以两位姑娘恐怕是不能在此随意比了,且虽奴婢去前方的雨轩亭,到时候由棋博士亲自主持比赛。

    棋博士!

    天啊,这莫氏和连六姑娘,可真是走运啊!

    在场的众人介是诧异不已,他们相互对视,却是无人敢开口说话。

    莫一珍也有些疑惑,不过面上还是极其稳重的,只有礼的对素云说道:“云姑姑,此事恐怕有些太过……”

    素云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好姑娘,你也莫要多心,说到底,不过是因着今日过节,圣上想要寻些趣事罢了。”

    简而言之,就是庆元帝对这个比赛产生了兴趣。

    莫一珍听了这番话,也就不再多问,只跟在素云的身后,与连滟熙一道儿去那雨轩亭。

    这时候,雨轩亭内已经摆好了棋盘。亭子四周摆着琉璃灯,将这儿照的是灯火通明,而那些用玛瑙做的棋子,在灯火的照射下,更是剔透晶莹。

    不亏是御用的,这棋盘可真是处处透着富贵啊。

    今日主持棋局的棋博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他穿着官服,一只手负背,另一只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花白的胡子。

    素云走上前去,与那棋博士行礼,道:“这两位便是今日比赛的人儿。”

    棋博士看过去,感慨道;“还真是小小女娃啊,你们且快快坐下,皇上还等着你们的结果呢。”

    莫一珍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莫要,矜持的坐下后,却是主动选了白棋。

    然棋博士却是阻止,只说要以抓阄来确定谁先谁后。

    莫一珍略带轻蔑的看了看连滟熙,说道:“连妹妹年纪小,我让一让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连滟熙笑着拒绝道:“多谢莫姐姐好意,不过,六娘是不需要的。”

    两人抓阄,却依旧是莫一珍白棋,连滟熙黑棋。

    莫一珍将棋盒摆到自己身边,两指夹住一枚,笑着多连滟熙说:“连妹妹,请~”

    连滟熙莫一珍比赛下棋的事情因为庆元帝这么一折腾,却是彻底的人尽皆知了。

    连潆熙脸色煞白,指甲狠狠的陷入肉中,内心却是痛的好似撕裂了一般。

    这样的荣耀,本是属于我的!

    我才应该是在那里下棋的人!

    都是她!那个贱囧妇生的杂囧种!

    孟佳瑶忍不住的嘴角微微上翘,然走到连滟熙面前的时候,却是换成了满面的难过惭愧。

    “四娘,对不住了,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说道这里,孟佳瑶已经垂泪而泣,那懊恼悔恨的样子,瞧着就很是让人不忍。

    “佳瑶,这与你无关,都是那个贱人!”连潆熙咬牙切齿,心下更是很痛了连滟熙。

    连菏熙远远的站在一边,瞧着他们两人,柳眉却是蹙起。

    说实话,大房的事情她本不愿多嘴,但是今日连潆熙的行为,却是要危害到他们二房。而这时候,连滟熙挺身而出。稍微懂事点儿的人,就算是不知恩图报,也不至于说出那样的话。如此下去,这连潆熙迟早是要影响到连家的名声!

    连菏熙这般想着,却是打定主意回去以后一定要和母亲说一说,这大房的事情,看来还是要少参合,若不然引火烧身,到时候可是连后悔都来不及啊。

    连渝本来在欢快的吃酒,听到这消息后,当下就啐了一口,暗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给我们连家丢脸!”这会子,他可是一点儿也不记得刚刚听到的消息中,说的这件事情的发起人,乃是他嫡亲的妹妹连潆熙,只一心觉得这中间的事情必定是连滟熙那个该死的丫头做的!

    李氏这会子却是脸上的表情都僵掉了,她一面是暗暗后悔今儿让连潆熙过来的,另一方面,却是又责怪起连滟熙的自作主张。真是各个都不省心!竟是给我丢脸!李氏平日里可是最要面子的,这会子哪里能够受的主?尤其是听说教莫一珍下棋的师父乃是以前的棋博士。此刻,心下更是拔凉拔凉的,只恨不得赶紧回府,或是将连滟熙逐出家门。

    方耀祖和李曜这会子也听到了消息,心下却是对连滟熙很是担忧。

    “六娘她会下棋吗?这我以前好似没曾听过啊?李曜,你知道吗?”

    李曜摇了摇头,说道:“只听说六娘在女学主修的是绘画,至于旁的,却是不曾听闻。”

    方耀祖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这外甥女说来与我的接触也不算多,可是却不像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想来,必定是心里有数的。”

    连滟熙心里有数吗?

    这她也不清楚,虽说刚刚瞧着连潆熙和莫一珍的棋局,觉得自己应该可以。

    可是此时此刻,真是和这莫一珍下棋,却是发现她的实力远不如此。

    看来,那会子她和连潆熙下棋的时候,还是留一手了啊。

    如此想着,连滟熙只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莫一珍在下棋之余,却是忍不住的看了看连滟熙,暗想这小姑娘不显山不显水的,却还真是厉害。和她那个姐姐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嘴角勾出笑意,不错,如此才算是真正的下棋!

    实际上,莫一珍之所以和连潆熙比,那也不过是实在看不过那小女子的样子。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荣欣侯的嫡女,却是居然这般不知高低深浅的,瞧着,就令人生厌!

    素云站在一旁看着,心下也是好奇的很。

    记忆中的连六娘,在那会子便是个极其稳重的小孩子,样的夜晚和自己出行,却是一点儿也不惊慌的。却不想,今日会如此冲动的要打赌下棋,当真是有些意外呢,想来,也正是因此,才会引起圣上的兴致,特意让她们两人再次比试。

    比试还在继续,雨轩亭中十分安静,莫一珍和连滟熙这会子都专心致志的下棋,外面的任何声响,都影响不到他们。

    这会子,那棋博士瞧着他们两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邃。

    这莫氏他是有所耳闻的,好似是韩棋博士的徒弟,听说对于这一块很小就很有天赋,在七岁的时候,一般的大人就赢不了她了。

    而现在,这位连姑娘却是基本上和她平分秋色……

    不对,好似是更胜一筹!

    莫一珍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这盘棋,刚刚的沉稳宁静也淡淡消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会这样子?

    刚刚还不是这样啊!

    难以置信的看着棋局,她居然被围攻了,来势凶猛,处处充满杀机!怎么会这样!RS 


第224回 赏

    连滟熙越下,心里反而是越发的沉静起来。

    说来她自小就很少和人下棋,多半是在听到鬼的要求后,帮他们放上棋子。而那会子,虽然是下意识的,可也不由自主的去思考对付的想法。

    而这会子,连滟熙也是这般做的。

    这莫一珍下棋很是求稳,一步一步都是稳打稳扎,半点儿虚的都没有。

    而连滟熙看着那棋局,就忍不住的会想,倘若是自己,会如何做呢?!

    如果我是莫一珍,那么下一步要怎么走?

    而如果这样走的话,那么我要如何做呢?

    陷入这样的想法,连滟熙此时此刻,却是已然不是在下棋了,她觉得这会子就好像是自己和自己博弈一般。所有的心思,只专注与棋盘之上!

    莫一珍额头渐渐发出了虚汗,眼前的事实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不知怎么的,这连滟熙就好似是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如何走那般?不知从何时开始,每一步都是死死掐着她。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要输!

    莫一珍有些着急了,开始的沉稳被打乱,开始计划好的位置也不敢将棋子放下。

    与其说是下棋,不若说是在躲避。

    她有些害怕,眼前的小姑娘瞧着明明年岁很小,可这下棋的心思也太过缜密了!手段也十分狠辣,进攻之凶,乃是她从来未曾遇见过的!

    看着眼前人放下那一子,莫一珍咬唇,颓废的说道:“……我输了。”

    正在沉思下一步如何的连滟熙随意的恢复,可在反应过后,却是猛然抬头:“哦……啊?!你要认输?”

    莫一珍点点头,面上却是慢慢的不甘。

    棋博士仔细的看了看棋局,眼中满是赞赏。

    当下就对素云说道:“这位连姑娘,赢了。”

    真是赢了啊。

    连滟熙松了口气,话说她还从来没和活人下过棋呢,感觉好奇怪。

    瞧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莫一珍心里有些不痛快,想了想,却是问道:“敢问连姑娘师从何家?”这般的手法,其背后定然是有高人指点的。

    她这方问出,就是那棋博士也好奇的凑过来,实际上,他也非常好奇的。

    他开始还以为这小姑娘只是胡闹而已,却不想,还真是有几分能力。

    “啊?”连滟熙微微愣了下,师从何家?教她下棋的,大多是鬼啊。当下只诚恳的说道:“没有师父的。”

    莫一珍皱眉,“连姑娘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了,何必骗人?”

    连滟熙无辜的笑着,说道;“我没有骗人啊,我自小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没有别人呢。”

    自己和自己下棋……

    就能到这个水准?

    莫一珍有些生气,只觉得这连滟熙真是小家子气,不过是个师父,不想说就说不想说,何必要骗人,还自己和自己下棋,真是骗人。

    棋博士听了也是差异的很,自己和自己下棋……其实他也是不信的。

    连滟熙也瞧出来了,他们两人都不信。当下就无奈的苦笑,说道:“莫姐姐应该知道我是连家六娘吧,你觉得,小时候,会有钱请的起师父叫我下棋?”

    是了,她是连六娘!

    莫一珍好歹是在女学上过的,对于连家姐妹的故事,也是有所耳闻。

    这连滟熙还是来到上京之后,因着生母娘家给她撑腰,才有了嫡女的身份,那一开始在莫城,不过是个外室生的庶女。别说是请教下棋的师父了,就是族里的私塾都没有去过。

    可是,怎么会……

    莫一珍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过这会子,却是没用了。

    连滟熙是不知道莫一珍的心情,只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你输了,那么之前你和连潆熙的赌约,就一笔勾销了。”

    莫一珍虽然又饿不甘心,却也是个输得起人,当下就点头,“这是当然,不过,你那位姐姐可不见得会领情。”刚刚她也瞧见了,那连潆熙可不是个善茬,且看向连滟熙的眼神,不但没有感激,还是满满的怨念。

    连滟熙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她如何想,与我无关,说来,也不过是她那赌约中,牵扯到了我罢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连潆熙的性子,能够愿意才怪,不过,连潆熙自己愿意受辱,那是她的事儿,连滟熙可是不乐意的。

    她还真是个趣人儿,莫一珍如此想着。

    棋博士这会子已经向庆元帝禀报过比赛结果了,这会子和素云一道回来,就说起庆元帝召见他们两人的事情。

    能够被圣上召见?!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此时此刻,两人面上介是激动居多,面圣啊!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呀。

    两人跟随那棋博士一块儿去了。

    这会子庆元帝依旧坐在台上看向台下众人,只说起了刚刚连滟熙和莫一珍的比试结果。

    这结果一出,却是引起轩然大*,那连六娘是什么来头?!居然赢了莫一珍!

    这样的情况自是人人都没有想到的,就是孟佳瑶,此刻也有些咋舌。

    怎么会!

    她还以为这样的机会可以好好折辱那个女人,好好的让大家瞧瞧她的愚笨,让大家知道这连滟熙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却不想,居然赢了!

    连潆熙这时候也是气的不行,她宁愿遵守那赌约,也不希望看见连滟熙欢喜的嘴脸。尤其是此刻,那本来属于自己的面圣的机会,却被她给抢走了。

    孟佳瑶察觉到了连潆熙的愤怒,当下就故作劝慰的说道:“你也莫要生气,说来,这也是你们连家的荣耀啊。”

    “荣耀?我呸!被那个狐狸精生养的得了,我宁愿不要。”连潆熙愤恨的说道。

    孟佳瑶瞧了瞧四周投来的探究目光,知道连潆熙因为愤怒,刚刚说话没有控制声量,想必这会子必然是有人听见了。

    她故作担忧的看过去,小声安慰着,可她越是这般,却是越发的火上加油。

    连菏熙本来是想回避的,可这时候,饶是她那么远的位置,也能听见连潆熙的叫骂声了。

    心下很是不安,就走过去,对着她说道:“四姐姐,这儿好些人瞧着呢,若是被婶娘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提到李氏,连潆熙可算是闭上了嘴巴,然脸上的怒色,却是无法消除。

    孟佳瑶看了连菏熙一眼,心下也是气恼起来,这个女人,真是多管闲事!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怎么那么多事的?!

    “呀,你们看,皇上封赏了呢。”

    连滟熙诧异的听着庆元帝说出的赏赐,倒不是多么的贵重,只是这给的东西,却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庆元帝开始是含笑的问了问莫一珍和连滟熙家里的事情,之后在得知两人是在女学念书后,就询问起具体修的是什么课程。

    莫一珍那会子就是专攻围棋,自然也是如实说了。

    而连滟熙则是说自己是学画画的。

    如此一提,庆元帝却是稍稍诧异了下。刚刚棋博士可是在她面前对于这连六娘大家称赞啊,还以为是女学的功劳,却没想这居然是个自学成才的。

    庆元帝来了兴致,当下就问起了一些别的琐碎事。这说着说着却不知怎么的,回忆起了当年他微服私访去莫城的事情。

    听到这里,连滟熙的嘴角很无奈的抽搐了一下,那时候的庆元帝可是和自己见过的,而且因为赵梓昕的事情,两人还曾说过话,除此之外,连滟熙甚至还送过他一套漆艺茶具。

    只不过,那时候连滟熙可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和前世大不一样,当初的四皇子居然稳稳当当的登基了。

    莫一珍本是旁听的,这越听,越是惊悚。

    原来,连六娘在圣上还未登基前,两人就认识啊!

    怪不得,会提出那样的比试。

    莫一珍暗暗感慨之中,连滟熙则是心下不安。

    她有些不明白,庆元帝为何会说起这些事情。那时候两人说来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且那会子自己年幼无知,做些唐突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他也不至于在这儿大大咧咧的说起吧。

    如此想着,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安。

    庆元帝一边说,其实自己则是在回忆着,说起来,印象最深的,就是刘家池沉尸一案。说来,自己也不过是个过客,可是回忆起来,却是发现这连滟熙当初的形象,居然还是如此鲜明。

    是了,也怪不得当年梓昕在莫城见过后,就对她念念不忘。

    庆元帝此时此刻,是以和堂弟媳妇说话的姿态,因此瞧着极其的亲和友善。

    而他这般的态度,却是引起了坐在他左右几个妃嫔和坐在附近的臣子的注意。

    这连家姑娘是什么来头?

    皇上和她,好似是相谈甚欢呢!

    众人互相询问后,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宁世子亲自求旨赐婚的那位姑娘。如此一来,却是越发的引起众人注意了。

    又聊了一会儿,庆元帝好似这才想起了封赏的事情。

    当下就给赏赐了些金银珠宝和一幅象牙雕刻的棋盘,以及无名氏今年新制的漆器——一套酒具。RS 


第225回 真假

    连滟熙听到最后,却是身子一震,自己今年新制的漆器?!可是不对啊,她今年因为各种事情繁忙,还都没有开始呢。虽然,年初的时候似乎是有和连澔探讨过要做一套酒具的事情,但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确定啊?!

    自己没做,那么这套酒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一会儿,那些赏赐就来了,而除此之外,庆元帝也赏赐了莫一珍一些绫罗绸缎,虽然不若连滟熙的多,却是让她也高兴不已,不管如何,这可都是圣上的上次啊!

    连滟熙眼睛一顺不顺的看着那漆器,心下却是大惊。

    这套东西,绝对不是她做的!

    虽然乍看很想,但是自己观察,却是发现有很多瑕疵。

    有些疑惑,连滟熙很想询问庆元帝,但是,这圣上上次的,假的也是真的的道理她是懂的,这会子,自是不敢妄言,只不过,她虽然不敢妄言,但是庆元帝却是率先开口了。

    “连刘娘,你说自己很是喜欢绘画,那么可否再次鉴别一番这无名氏的新作?”庆元帝深不可测的问道。

    这话一出,却是引起了众人的惊讶。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辨别大师的漆画?

    庆元帝认真的盯着连滟熙,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猜测。

    连滟熙有些疑惑,这是试探吗?

    当初自己虽然送了,可却好似不曾说过是自己做的啊?

    仔细回忆着,连滟熙还真是不记得自己神马暴露身份的行为。

    庆元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众人,心下其实已经知道连滟熙就是那无名氏,这倒不是猜测,而是自己当初得了她送的东西后,却是发现和无名氏的手法极像。心里好奇,便随意差了一番。

    连滟熙在这一块并没有刻意的遮掩,每次去青莲坊的还都是她一个丫鬟的兄长,如此一来,庆元帝自是会知道的。

    “怎么,莫非你不管说?”

    “皇上,小女子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妄言。”

    “无妨,朕许你说。”庆元帝饶有兴致的说道。

    那套东西是假的,可是。却是皇上赏赐的,这要她如何说啊。

    心下着急又为难,却是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连滟熙的行为在旁人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有人认为这是故意拿乔,好引起庆元帝的注意,而有些人则觉得这小丫头估计是吓傻了。

    连潆熙虽然不能近距离看,可这会子也知道了那方是什么情况。心里着急不说,更是咒骂起了连滟熙。这若不是连菏熙实在担心,将这事情回禀了李氏。现在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李氏恨铁不成钢的将连潆熙拉到自己身边,厉声说道:“以后再不许和那孟家姑娘来往。”

    连潆熙心下委屈又气恼,可李氏的威严在那儿,自是不敢乱来。只撇着嘴,满脸不服的看着她。

    李氏瞧着她的态度,心下头痛不已。然却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当下也只能亲自看着,省的她再做出什么。心里却是也在暗骂连滟熙,上不了台面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连滟熙这时候是真的为难啊。说与不说,真是太难了!

    “你且放心大胆的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莫要欺瞒于朕。”

    欺瞒……那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连滟熙听的心里突了一下,当下就一股脑的说道:“皇上,这酒具,是假的。”

    假的?!

    “你胡说!”孟大人猛然站起,怒斥道。

    “孟爱卿,”庆元帝冷冷叫道。

    “孟大人赶忙站起身子走过来,向着庆元帝行礼,说道:“圣上,这小女娃是在胡言乱语。臣当初可是千辛万苦,才从无名氏那儿求来这套酒器。”

    孟大人孟起乃是孟佳瑶的父亲,而这无名氏的酒器,却是恰恰是他送的。

    今日被圣上转送给连滟熙,孟起已然觉得是奇耻大辱了,此刻却又听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是假的,如何能冷静的下来?

    “哼,这孟起还是这般的不懂规矩。”泰祥帝冷哼道,“小丫头,这人可是上京孟家的族长,你可莫要得罪了他。”

    上京孟家?

    她若是没记错,孟佳瑶的父亲可不就是上京孟家的族长?!

    原来是他啊!

    连滟熙这会子已经从一直跟着自己的泰祥帝那儿知道这位就是孟佳瑶的生父,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自己现在说都说了,那么断然是没有反口的时候,当下就极其无畏的笑了笑,说道:“这位大人,小女子也不过是依着圣上的旨意回话,绝无那胡说的事儿,毕竟这欺君,可是大罪呢。“庆元帝倒是有些诧异,小姑娘刚刚还有些担忧害怕呢,怎么现在又是这态度了?

    他也真是疑惑的,毕竟两厢的反差实在是有点儿大。

    连滟熙自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之所以这样,一是因着孟佳瑶,还有就是她都说出口了,反悔的机会是没了,那么自然只能据理力争了。

    而且,虽然说孟起是一脸的笃定,但是连滟熙本人就是无名氏,自然是知道他是在胡言乱语。

    莫一珍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开始还只是对于连滟熙的棋艺敬佩,这会子却发现,这小姑娘居然这么大胆。这该不会是因为得了上次,太兴奋以后,人高兴傻了吧?

    其实,庆元帝在听到连滟熙说是假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恼怒的表情,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而这会子,只要是有些眼色的人,自然也瞧出了端倪。

    虽说孟起的官职不错,但到底也不算是很大,至多就是因为他乃是上京孟家的族长,这才叫人高看了他几分。而实际上,孟起这人平时里行事总归是有些人不喜的。这会子,大家自然是静观其变,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

    “连六娘,你是如何知道那东西是假的?”庆元帝一脸好奇加玩味的问道。

    连滟熙嘴角微抽,这是要说什么?

    表示自己就是无名氏?

    连滟熙可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说在漆画介,无名氏的地位很高,但是如果叫人知道了是她,那么必然会造成很多的麻烦。自己到底是连府的姑娘,这居然自己买漆画,这怎么听都是不好的啊。

    不过,她就算是不想回答,这时候也没有回头路了,当下连滟熙只诚恳的福了福,说道:“皇上,小女子真的并非胡言乱语,只不过是瞧着这酒器有很多瑕疵,且其手法也并非无名氏的技艺,这才敢这般说的。”

    “哦?”庆元帝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孟起,说道,“孟爱卿,你如何说?”

    “皇上,这可是臣亲自去求无名氏,才得来的。且也寻了专人鉴定,实乃真品。”孟起也不是个傻子,当初献给皇上的时候,那可是专门寻人瞧了,若是假的,如何感送?

    “皇上。”连滟熙跪了下来,“小女子说是假的,自是有缘由的。”

    “哦?即使如此,你便说吧。”

    “不知众人可曾敲过无名氏的每个作品?”

    “哼,那无名氏的大作只要出来,必是拍卖出售,如何会有人瞧过每一个?”孟起不屑的说道,只觉得这连家的姑娘真是脑袋有问题,为了获得皇上的注意,居然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连滟熙如此说,那自然是有她的依据,当下就接着说道:“其实无名氏的作品中,都暗含了她的标记。”这个还是当初连澔的提议,说是什么山寨很可怕的,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防伪标记。

    “一派胡言!”孟起气恼的吹起胡子,说道。

    “什么标记?”

    “倘若这是真品,那么这酒器的某一处,必定会有用螺钿贴的字。

    有字?

    “哼,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怎么会知道这个?”

    连滟熙只当没听见,就说道:“不信可以看一看,那用螺钿贴的两个字,乃是——古奇!”

    “我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代漆画大师,哎,只可惜我虽然才华洋溢,却是英年早逝了。好滟滟,你这反正是不会在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不若就写我的吧。这若是被后人发现了,说不定就会奉我为漆画大师呢。”

    “古奇?用螺钿刻字好麻烦啊,而且这既然是所谓的防伪标识,那么应该要特别一些吧?我觉得,要不然就做在旁人发现不了的地方?然后在螺钿上面,也刻上字,若是想要鉴别是否真伪,就要用水晶片去看螺钿上的字?”

    “嗯,也好。”

    ……

    古奇是谁?庆元帝眉头皱起,说起来,虽然时常看无名氏的作品,可却不曾见过有字呢。

    “素云,你且去看看。”

    “是,皇上。”

    孟起听到这里,却是见连滟熙如此笃定,心里有些着急,却还是不信。

    他是不懂这些的,不过当初求来的时候,那确确实实寻了好些人帮忙鉴定,众人都说这必然是无名氏的真品,那心里也就信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时候居然会有一个小丫头反驳他! 


第226回 防伪标识

    孟起是没想到,此时此刻这小丫头居然会搅局,孟起细细回忆,只觉得自己以前也并没有和连家有什么过多的交际,这会子这连家姑娘会说出那番话,莫不是真有什么阴谋?

    他越是想,越觉得极其有可能,旁的事情且不必说,若不是有什么缘由,那小丫头片子如何会一口咬定?

    真是可恶!

    孟起暗暗想着,只气的牙痒痒,那心里面更是说不出的恼火怒意。 这时候的连滟熙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是如实说出,至于暗害这孟起,那是不可能的,其他阴谋诡计,也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只是觉得反正开始都说出来了,那么必定是这样。

    庆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心下却是说不出的好奇,这小丫头开始瞧着倒是规矩,可这会子,胆子还真是大啊,这样的话,居然也敢说出来。

    他一开始瞧着这套酒器,实际上心里也暗暗觉得有些粗陋,不过却并不曾真的怀疑到底是不是无名氏所出的作品,只暗暗觉得这小姑娘的技艺却是有些退步了。

    今日如此问,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然在看到连滟熙听到那酒器的时候,却是瞧见她满脸的惊愕,心下疑惑,这才有了后面的问题。

    两方虽然争执,可此刻连滟熙已经提出了鉴别的方式,只不过……

    孟起吹着胡子,说道:“你说有标记,就有标记了,什么骨气,乱七八糟的。”

    连滟熙却是坦然的跪下,对庆元帝说道:“皇上,小女子敢用性命保证!”

    “好。倘若你说的若是假的,那边自断性命吧。”孟起气恼的说道。

    此时此刻,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丫头真是不知者无畏啊,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而且,不过是套漆器,至于这样认真吗?还有这孟大人,多大一人了,居然对个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真是不知所谓。

    虽然。连滟熙的行为是叫人很是不解,可孟起说的话,却是让很多人都瞧不起。

    和一个小女孩置气。真是……哎,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孟家能做的出了。

    这会子,孟佳瑶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烫,虽然她也很痛了那连滟熙,但是爹爹这般的做法。实在是不合适啊。只可惜,她虽然心中是如此想,却不能这样做,只暗暗琢磨着以后必然要好生的报复一番那连滟熙。

    连滟熙说出那番话,一面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另一面这是觉得无名氏这个身份到底是她和古奇所共有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掺假!

    真品赝品是一回事,可是这明显是以自己的名义骗钱嘛。

    虽然说。这酒器的工艺也说多的过去,但是和自己从连澔那儿学来的,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过一会儿,素云便领着一帮宫女过来了,他们人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的,正是自己这几年做的漆器。除此之外,后面还有好几个太监抬的漆画。

    瞧着这些漆器作品,连滟熙暗暗赞叹,她还真是没想到啊,这庆元帝居然如此喜欢漆艺。

    而且这些,可都是自己这几年的作品啊!

    可以说,自己大部分的作品,都在这儿!

    原来如此,所以无名氏的作品才会千金难求啊!这敢情原来是圣上喜欢!

    说来她一切还曾和连澔说过,只觉得自己的作品虽然不错,可也不至于拍卖到那么高的价格,却不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连滟熙越想,越是心惊。直直后悔当年自己不应该送庆元帝那套茶具。

    说来庆元帝对这漆器感兴趣,和连滟熙还真是有些关系。自己当初得了那一套漆器后,就甚是喜爱用,所以后来登基,那些个人都以为他对无名氏的漆器情有独钟,这才会越来越多。

    到最后,庆元帝本人也将这个收集,作为一种乐趣。

    然,他不过是当做个乐事,可是旁人却并不这样认为。

    无名氏的漆器居然有属于自己的标志,这样的八卦事儿一出,那自然是引来了很多人的兴致。除此之外,对于连滟熙的赌咒,和孟起的话,越发的来了兴致。

    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呢?

    素云走到庆元帝面前福了福,很是遗憾的说道:“陛下,奴婢并不曾瞧见连姑娘所说的标志。”

    果然如此!孟起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心里更是恨不得瞧连滟熙立马去死。这死丫头居然当众折辱于他,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将她弄死的。

    心胸狭窄的孟起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想法绝对是正确的,至于其他的蹊跷,那是绝对不会多想。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这个样子。

    庆元帝似笑非笑的看向连滟熙,问道:“连六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是防止假货,那么这标志自然是做的十分隐晦。想当初为了这两个字,连滟熙可是专门买了水晶片用来放大,这才将螺钿切割成了那般的样子,而上面的字,也都都是学了好久的微雕,才弄回的。只可惜,自己在微雕一块很没有天赋,远不及连澔心灵手巧,当初的标志上面的字可都是大大小小且深浅不一,而现在则是又连澔亲自制作标记,不管是无名氏的作品,就是他们的漆画作坊里,也是有的。

    不得不说,这活计对于熟练工来说,那是分分钟钟的事情,尤其是在此刻的他本就年幼,这手本来就小,做起这个,自然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连滟熙暗暗想着,只可惜今日连澔不再,那水晶片儿,他往日里可是随身携带的啊。

    “皇上,不知皇宫内可用那中放大图画的水晶片?”

    庆元帝微微挑眉,心中暗想,难怪他平日里把玩使用,都不曾瞧见过,原来,竟然是这个样子!只有用那水晶片,才能瞧见!

    想通这个,他自是招收叫身边的侍从去拿。

    而这时候,孟起却是洋洋得意的说道:“小姑娘,莫要做什么无谓的挣扎了。”

    连滟熙一脸淡定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孟大人放心,若是没有,小女子说到做到。”

    庆元帝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然这样的赌咒却是没当回事,别的莫要说了,这连滟熙可是赵梓昕的未婚妻,倘若因为这样的事情,连滟熙便自尽了,那么待到堂弟回来后,他该如何解释?

    “孟爱卿,不过是个漆器罢了。”虽然觉得连滟熙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到时候若是落了孟起的脸面,这也不好。

    然而,孟起这时候是真的觉得连滟熙在做垂死挣扎,且再加上这件事情,不管结果如何,到底是落了面子。

    心下自是不会同意,饶是庆元帝主动给他找台阶,此时此刻,他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

    不得不说,他虽然不如何喜欢这孟起,可到底也是上京世家,饶是庆元帝,也是要有所顾忌的。

    这会子,听见前方话语的连渝和连珏,已经气的不行了。

    这连滟熙,当真是给他们丢人!虽然本连珏认为自己本就和孟家不如何熟络,可却也从来没想过结仇。

    却不想此刻,会是这么个样子。

    侍从将水晶片取了过来,庆元帝要求亲自鉴定,就拿了那套连滟熙最初送给他的,可是坚定。

    在哪里呢?

    庆元帝这时候还并不想透漏出连滟熙就是无名氏,到底她将会是赵梓昕的妻子,皇家媳妇,如何能有这样的名声呢?虽然无名氏是很有名,可若是成为皇家媳妇,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连滟熙还不知道自己险些就要被人人肉了,只坚定的想着绝对不能辱没了无名氏的名声。

    庆元帝自己的看着那套茶具的内测,果不其然,通过这水晶片就能瞧见里面那原来不过是米粒大小的白片,就是古奇二字,而再凑近去看,就会瞧见这两个字上面还歪歪斜斜的写着制作的年份。

    这连六娘当真是不简单啊,那时候才多大,居然就会微雕了,虽然一看就觉得那几个字写的实在丑陋,不过,能写,就很不错啊,仔细狐疑,那时候的她有到十岁吗?

    而按照他派人调查的结果,这连滟熙好似是自小就一个人琢磨这些。

    刚刚好似是听那棋博士说过,连六娘表示自己以前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对弈的。

    微微眯眼,庆元帝略带探究的看向她,然后,无意间就注意到连滟熙的眼睛向左侧的一个角落瞟去,而那个地方,除了假山古树之外,却并没有其他。

    连滟熙这会子很是无语的瞧着那泰祥帝,只暗暗感慨,这都作古了,居然还是摆着一副皇上的架子,哼,真的皇帝是庆元帝,我才不怕你呢。

    作为一个纯正的古代人,连滟熙骨子里对于皇上,那还是有所畏惧的,只不过,比起鬼皇帝,她表示还是活生生的皇帝比较有威慑力啊。

    在检查过多个漆器后,庆元帝发现果然如此,而且,那开始稚嫩的微雕,也在逐渐走向成熟。

    这小丫头,不简单啊。 


第227回 质感

    “连六娘,你是如何得知这标记的。”庆元帝故作饶有兴致的问道,其心里却是期待她能够随便说个理由,莫要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何得知?

    连滟熙有点儿懵了,反正是不能说自己就是无名氏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虽然开始这样,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只笑着说道:“小女子也是以前在莫城的青莲坊观赏那些佳作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孟起这时候也有些懵了,不过理由和连滟熙却是大不一样。

    真是有?!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连滟熙,那心里面啊,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和难以置信。

    若是这样说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个冤大头,要知道,当初他是一门心思讨好皇上,当初可是为了投其所好,不惜血本啊。

    不,不可能!

    孟起梗着脖子,坚持道:“就算是其他都有,你又如何能肯定?说不定,那无名氏大师,不过是忘记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记,每次做漆器或者绘制漆画的时候,这玩意可是第一个就给贴上去的啊!

    但是,这话她是不能说的。

    只凝神看了看那酒器,后又从庆元帝那儿求了自己去年做的漆器,摆在孟起面前,道:“孟大人请看,这两份漆器的边缘,请你仔细的抚摸一下。

    孟起是不乐意的,可这时候,却是不得不这样做,当下自是开始抚摸边缘。

    这一碰,却是身子一顿。

    皇上这边的漆器边缘都光滑润泽,抚摸起来,却是有一种在触碰羊脂白玉的感觉。而那今年的漆器酒具边缘,虽然也很光很滑,但是却没有那种润泽。

    庆元帝瞧到这里,心下是越发了然了。

    怪不得自己得了后,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所谓的质感。说起来自己平日里,还真是因为这份润泽,而越发的喜欢把玩,莫不是,当真是这样的缘由?

    如此想着,庆元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倘若真是这样,这也可以理解自己为何对这漆器情有独钟了。

    “这,这这这怎么会……”孟起难以置信的又摸了摸,随后好似发疯一般的仔细抚摸两者的差距。那之前的笃定,此刻却是越发的不靠谱了。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岂不是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道……莫不是,真的?

    连滟熙依旧是淡定自若的表情,说实话,她采用的打磨工艺和手法,以及使用的亮泽漆,可都是在古奇的要求下重新调配制作的,所以,使用起来,尤其是在漆画最后的抛光打磨时,却是和普通的很是不一样。而在完全干燥以后,那抚摸的效果,也是非常不同的。那种质感,想必外人是不可模仿的。

    那可是古奇的独家秘方,外人的漆器,自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质感。

    这,莫不是就是自己很是喜爱把玩无名氏漆器的原因?庆元帝如是想,而这时候,所谓真假的辨别,此刻似乎已经确定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有那么一种不愿意相信现实的人。

    孟起表示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嘴巴里还是说这不可能。说实话,自从自己将那套漆器献给圣上后,自己往日里可是经常洋洋得意的说起这件事情。而今日所发生的,却是正儿八经底气十足的,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钱财被人骗了倒是小事,自己本就不是那所谓的专家,看走眼了,那也是寻常事,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只只是这个样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中秋啊,这样团圆的日子里。

    今日可是当今圣上召见诸位臣子以及其家眷,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那平日里瞧见的、瞧不见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可都是齐聚一堂!

    而他孟起,这会子的想法,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丢了脸面!

    怎么会这样?!自己当初送这样的用意,可不是为了受近日的屈辱啊!

    看够了热闹,庆元帝自是不会多说。

    孰对孰错,此刻众人的心就好似明镜儿一般的清楚。

    连滟熙这时候还不知道,因为今日的事情,自己的漆画作品在未来的拍卖中,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而无名氏这个漆画大师的名头,在未来也是越来越想来。

    而此刻,如果是只看今朝的话,就会发现。

    她今日算是真的声名远扬了。连家六娘子,风一般的女子!

    棋艺精湛不说,还能鉴别出无名氏的作品真假。这样的女子,可不是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出现的,当真是神奇啊。

    而另外,连六娘和宁王世子赵梓昕赐婚定亲的事情,再一次的使女眷中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在他们想起连六娘是谁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今年年初的时候,皇上下的赐婚旨意。

    上京虽然很大,可是这人们生活的圈子,却都是有固定的。

    赵梓昕在出征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就是连宁王府可都没送过家信,至多就是王府那方在来信的时候,他写一个一切很好,勿念,这样简单的话语。

    可是,连滟熙却不同了,赵梓昕自己离开这是不假,可是却时常送信和一些边关的小玩意,叫人快马加鞭给送到连滟熙手里。这样的行为,说实话,在大部分的纯情美*女心目中,那绝对是能用浪漫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而这样的浪漫行为,却独独只有连滟熙一个人获得,至于那位今年春日里娶进门的侧世子妃,那存在感真是少的不行。

    别说是赵梓昕本人在出征后从未想起,就是宁王府的下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甚至很多人想起因为张淑慧病倒,而使赵梓昕传来刑克这样的传闻。这心里,对于张淑慧自是厌恶有加,这若不是因着他们是奴才,真心是很想当着张氏的面,好生说一说。这张淑慧娶进门之后,莫说是为赵梓昕传宗接代了,这每日里除了浪费汤药钱和很多的补品,除此之外,真心是可以用什么方面都没有用,以及废物啊之类的词汇来形容。

    而正是因为世子爷对于这侧室一点儿不在意。所以在众位姑娘的心目中,这种只对嫡妻好的世子爷,正儿八经的大玥国新好男人。尤其是这时候,当众人发现这位未来的世子妃不仅容貌绝佳之外,还很有头脑。这一下,很多人就冒出了才女,或者是这样的才女,才配做世子妃。

    人们的改口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最后的起哄,以及众人对连滟熙的改观。

    此时此刻,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她和世子爷赵梓昕,还是很配的。

    而与此同时,有一道深邃且晦暗不明的眼神投射了过来,微微有些不适应,她向那方看去,却见泰祥帝正是看着他,眼巴巴的注意着连滟熙,虽然一个字没说,可是那表情就好似是再说,我的请求,这时候可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啊。感觉帮朕说话呀!

    连滟熙坚定的无视了,态度坚定的跪在那儿。

    庆元帝这会子也亲自抚摸了那漆画,然他自己却没有亲自鉴定,反而说是要请专门的专家来看,坚决不会做出那种冤枉了孟起一片忠心的事情。

    而这会子,孟起听到这个,实际上也稍微安慰了点儿,别人恐怕不知,但是他自己对于这一块,却是极其的熟悉,别的事情恐怕是无所谓,但是这个却不同。

    庆元帝表示自己是个英明的皇帝,所以绝对不可能只看一个人的说法。

    然而,心里明白一点儿的人却知道,这事情如何看,都绝对是连家六娘子正确的概率大一点,这事情说的头头是道,且鉴定的理由也清晰明了。

    但是,饶是如此,终究是有那么一些人,表示不能信服。

    而庆元帝这样做,也算是正正经经的给个交代,若不然,这事情闹到最后,也是不好收场的。

    此处,孟起虽然先松了口气,可是他到底为官多年,这其中的弯弯绕子和君王之心如何会不晓得,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罢了。

    但是,他却也知道,这到底是庆元帝给自己的面子。所以此刻他这心里一方面是感谢皇帝之外,另一面则是对连滟熙满当当的恨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加痛恨这个可恶的小女子!

    而连滟熙心下也是有些担心的,如何如何,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光明正大的和孟家作对啊。

    但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这个样子了,至于以后如何如何,却不是这时候的她,所能想到的。

    可是她是无所畏惧了,但是旁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连渝一想到这孟起就是那孟佳瑶的父亲,心下就很是不快。那孟佳瑶这些时候,可是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重要的一位,这若不是自己早就有了妻子,说不定就会央求母亲李氏去求亲了。

    而现在连滟熙做的事情,恰恰好就落了心中佳人父亲的面子,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够接受。

    只狠狠的啐了一口:“贱人!”RS 


第228回 暗暗伤神

    连滟熙与孟起的争辩算是告一段落,这漆画的真伪,还要等待下一步的鉴定和评判。

    连滟熙回到女眷那边的席位后,面色就沉沉的,她只单单的看向众人,却不主动去说什么。

    今日的事情,说是涨了面子,可实际上也拉了仇恨值。而这时候女眷当着也并没有和连滟熙十分交好的。当下还真是没有人上前去关切的询问。

    李氏怒气冲冲的走到连滟熙面前,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后便毫不留情面的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差一点点就要盖过那扬起的音乐。

    然而,这只要是有心之人,却是都能看出到底是怎么样的。

    连滟熙噗通一声跪下,却是直接磕头,流泪,说道:“母亲,请责罚六娘,六娘知错了。”

    李氏刚刚那一巴掌打的不但响亮,而且还十分的重。

    这一下子,连滟熙的脸颊就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四周的人看过去,介是议论纷纷,可真是上前去说的人,却没有几个。

    连潆熙冷冷一哼哼,反而是来着孟佳瑶,讨好的问道:“佳瑶,你可解气来?”

    此话一出,孟佳瑶虽然心下暗爽,但表面上却是十分忧愁,她艰难的露出笑意,很是委婉的说道:“四娘你莫要这般说,连六妹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说了自己该说的话罢了。”

    其实连滟熙后悔不后悔呢?

    说实话,她是真后悔,倘若在庆元帝说出这东西是孟起送的话,那么她绝对是一个字都不回说。但是,既然说了,孟起都跳起来反驳了,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认输。

    孟佳瑶差一点儿就杀死了自己,且还有那弑弟之仇,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孟佳瑶的。而这时候得罪了孟起,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改变或者重头再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连滟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明白她应该做些甚么,所以当下只是跪下认错,至于其他,却是绝对不会说,也不会反驳,因为她很清楚,李氏此人虽然对庶出子女不慈,但是却绝对不会容许连家的嫡出姑娘向别家的姑娘认错。这和慈爱不慈爱没关系,完全和她要面子的性子有着极大的关联。

    而实际上,连滟熙在这一点上,就摆的非常清楚,因此,这时候的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安心等待李氏的下一步行为。

    一开始李氏的那一巴掌,实际上就是一个态度,也是给孟家看的态度。

    然而,这态度已经有了,却不需要进一步深入,毕竟这时候的李氏对于孟佳瑶,那是一肚子的意见,只恨不得这个丫头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自己宝贝闺女面前那般,但是饶是如此,她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

    “四娘,你且过来。”李氏沉着脸,招了招手,说道。

    连潆熙刚刚还是幸灾乐祸,这会子却是笑容一僵,很是难看的看了看连滟熙,旁的话却是没有说。

    孟佳瑶本来还是为难的表情,可这时候连潆熙走了,却是没有必要浪费表情,当下就勉强一笑,将头转到一边。饶是连潆熙看过去,也是当做没看见的。

    虽然这时候,在场的人很多,但是到底这事情是得罪了孟家,李氏不愿意连家和孟家树敌,心中自是也十分恼怒连滟熙的作为,所以那时候,才会打出一巴掌。

    但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

    虽然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可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瞪了她一眼,让其站在自己身边,不准离开。

    而这样的情况下,连菏熙却是看的分明。虽然说连滟熙相处起来,是要多几分心机,但是总比这蠢蛋连潆熙要好多了吧。

    这事情虽然后来是连滟熙挑头得罪了孟家,但是只要脑子能转的过弯儿的人,谁瞧不出来这开始事情是连潆熙引发的?而连滟熙,不过是为了连府找回面子而已。

    然而,连菏熙对于这样的事情虽然心里门儿清,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软言安慰了李氏几句,之后就去刘氏那儿说起了这件事情。不过,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非常有技巧的。倒不是讲出自己的观点,反而是一点点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十分中肯的说出来,一点儿自我意见都没有。

    刘氏听后,只摇了摇头,心里只各种庆幸当初为李曜订的是连菏熙。而至于那连潆熙,刘氏表示这样脑子不好使的人,真是谁娶进门,就是祸害了人家一家人。

    甚至,刘氏都在回府之后表示,若不是连滟熙被赐婚了,还真是不如给李曜订这门亲事。

    而李曜听到这消息后,却是忍不住的眼前一亮。

    “母亲当真是这样想的?”

    刘氏虽然疑惑儿子为何如此激动,但还是点头道:“连家的六娘子瞧着不声不响,可却是个明白人,只可惜了她的身份在那儿摆着,瞧着好,可那都是虚的。无论现在在族谱上写的是什么情况,也都掩盖不了她的生母曾经是外室的事实。不过,这到底也是有渊源的,且现在六娘的舅舅方耀祖又是那般的官职,而她的姑奶奶又是鼎鼎有名的将军夫人。这样的身份,虽然出身不十分好,可也是不错了。再说了,这六娘子的性子是极其不错的,你瞧着她好似不如何与人交流,可实际上也不如何得罪人。曜儿,后院的事情你一个男子是不知的,她这样的性子,一面果决,之后也拉的下脸面扶的了软,说实话,真是不错的啊。”

    李曜听到这些,那心里面是一个劲的欢喜,他自从见过连滟熙之后,那整颗心,可是就放过去了。只可惜……

    想到了现在的情况,那欢喜的劲儿却好似浇了水的火焰,只余下难为的烟气,旁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刘氏本是在暗暗感慨,后悔自己去年就应该订下这门亲事,然人家连滟熙这时候一定是钦赐的婚事,且那宁王世子的身份可是要比自家曜儿要高上很多。

    虽然说,在为娘的心中,儿子自然是最棒的,但是刘氏也很客观的表示,自家曜儿虽然什么都比世子爷好,但是这家世,自然是比不得那皇亲国戚了。

    “娘,你现在说这些,也是空话。六表妹可是宁王世子未来的媳妇啊。”带着遗憾和酸涩,李曜艰难的说道。

    到了这里,刘氏才反应过来儿子的不对劲。

    说了也到底是知儿莫若母,瞧着李曜这时候的表情,她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当下直接问道:“曜儿,你莫不是心中一早就对那六娘子……”

    李曜听母亲一提,这脸颊刷一下的就从耳根红了起来。

    “自去年见过六妹妹以后,我就……”

    “那你为何从不说起?”刘氏这时候觉得连滟熙不错,自然是不会反对让她做她的儿媳妇,因此此刻才会如此诧异。

    李曜想起这个,眼中的光芒却是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之所以会这样子,那自然是因为……

    “其实六妹妹和世子爷好似以前就认识的,那时候,世子爷就对她很是在意的。”他眼睛可没瞎,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的好,如何能瞧不出?

    一听这个,刘氏却是立马唬了脸,“他们二人莫不是私相授受?!真是……不知检点!”刚刚的好印象在李曜说出这番话后,立马就破碎了,刘氏给自己找儿媳,如何会寻一个女儿家的时候,就和其他男子有那样来往的?

    李曜一听,却知是李曜误会了,当下就解释道:“母亲,并非如此,六妹妹本十分不愿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却是赵梓昕求到了圣上那儿,他们二人才会赐婚的。”

    “原来,这门亲事当真是世子爷亲自求的?”刘氏恍然大悟,“我说呢,那世子爷是何样的身份,上京的这些名媛嫡女,可不就是任他挑选的?却不想,居然是这样的缘由?我说呢,拐到这位世子居然对六娘子如此的好。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啊。”想起世子爷居然连先王妃的遗物都肯送,这自然是心中已然是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妻子。“如此说来,这六娘子也真是个好命的女子。”

    李曜自然也是知道的,心下苦涩一笑,除了暗自伤神遗憾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总不至于如那世子爷一般,在上京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那般讨好吧?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那日赛龙舟的时候,连滟熙眼中对于赵梓昕的关切之情,那可全部都是实打实,一点儿假都参合不得的呀!

    想到这些,李曜的心里就暗暗伤神,自己那些时候,费尽心思的与连渝交好有何用?与方耀祖交好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事情,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自己做的一切努力,还不就都成了泡影?所以,不管如何,终归是权利才是最重要的啊!RS 


第229回 深深思念

    中秋过后,连滟熙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好几张拜帖,而这其中,就有莫一珍的。

    莫一珍自出嫁以后,整日里就是给婆婆晨昏定省,然后是处理后院里的事儿,这好不容易闲暇时刻,这才等到她生辰日的这天,可以松快松快。

    莫一珍作为新妇,自是和相公正是甜蜜的时候,然就算如此,这到底是盲婚哑嫁,这其中的不如意,也是有的。她的夫君聂辉煌虽然是个秀才,可整日里除了考取功名努力念书之外,别的事情就什么都没了。至于莫一珍的爱好,那更是视为浪费时间的东西。因此,莫一珍在每日里相公念书的时候,就倍感寂寞难耐。

    而这日因着是她的生辰,所以婆婆特意表示这是她出嫁后的第一个生日,因此一定要举办的隆重一些。莫一珍也有了权力邀请一些友人。

    这其中,就也有连滟熙的份儿。

    连滟熙看了那邀请函,心下自然纳闷,自己明明是赢了她,怎么这莫一珍还会想着呢?

    只可惜,她无论如何,都是去不得了。

    连滟熙因着那日的冲动行事,回府之后李氏就将她做的事情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而连珏那日虽然也参加了,可因着后来不胜酒力,因此也就不十分清楚,只隐约知道自己女儿闯祸了,可至于是哪一个,这个就不知道了。

    因此,在听李氏说起这事连滟熙的过错后,连珏当机立断就罚她禁闭,而且,还是没有时间限制,只说是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才准出来。

    实际上,这样的禁闭,与其说是等连滟熙想清楚,不若是等孟家气消了,才更加靠谱。

    但是,这样的事情又哪里就容易了呢?

    尤其是在那之后第二日,庆元帝特意请了好几个漆画界的大师来这鉴定,且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那套酒具是假的后。孟家的脸面可真心是挂不住了,而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孟家和连家的关系估摸着是好不鸟了。

    说来,这得罪人神马的,自然也是有的。

    说来连珏到底也是个侯爷,虽然到现在还没有请封世子,但是这事情却是板上钉钉的。而他这样的身份,在上京得罪个个把人,又算个什么事儿呢?

    可偏偏连珏此人素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事情出来后,非但没维护自家女儿的脸面,反而还是自个儿拉下面子跑去孟家道歉。

    可想而知,孟家在看到这样的情况,那是越发的趾高气扬,只表示连珏若是不给出个公道,你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而且孟起还一再扬言,必须让连滟熙亲自认错才可以。

    其实,连珏一开始也是想的,但是却被弟弟连环给阻止了,这连环平日里也是很少管大房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是非同小可。

    “大哥,别的莫要说了,这六娘子到底是和世子爷定亲,且又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连滟熙未来可是皇族的媳妇,你现在若是让她去认错了,那放着皇家的面子该怎么办?到时候,指不定可就要惹圣上和宁王不快了。”连环一边摸了摸自己鼻下的两撇胡子,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连珏一开始并不如何在意,只随意的甩甩手,说道:“这又怎么样,到底是两年后才会过门,到时候,指不定这事情上京的人可都忘记了。”

    他想事情也并不算复杂,反正只要是那么回事,就够了,至于未来如何,这个还真是不好说。

    但是,虽然如此,可是旁人就不这样想了呀。

    连环暗骂自己兄弟的脑子不好用,另一面却是说道:“大哥,我知你的意思,可是谁有知道两年后众人就忘记了呢?咱们寻常人或许无所谓,到底六娘子也是你们大房的嫡女。但是倘若圣上真心是记下了这事情。这于你于我乃至整个荣欣侯府,都没有好处呀。再说了,咱们如上京的时间本就浅,你如何知道那宁王是个什么性子?咱们以后若是真要仰仗人家,倘若因为这事情而难堪,那可如何是好?”

    连环说的是头头是道,连珏虽然开始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但是这到了后面,却也觉得不无道理。

    说到底,自己弟弟也是对自己好的。当下就表示他还要仔细思考一下这件事情。

    连环微微颌首,其实他也没指望连珏一下子就能认同,他这个大哥什么性子,他可是清楚的。平日里做决断什么的,甭管如何,无论对错,反正都必须要自己拿主意,至于旁人怎么说,那都是意见。

    连环对于这事情拎的很轻,所以觉得自己这样也就够了。

    反正他话已至此,若是连珏还是那般决定,反正到时候后悔了也怨不到他这里来。

    连珏在听到兄弟的建议后,仔细思索了一下,表示这孟起再是那孟家的族长,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庆元帝和宁王世子的身份。再说了,连滟熙这个女儿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好歹生的美貌,入得了那世子爷的眼,如此一来,只要连滟熙有朝一日成为世子妃,那到时候,孟家就算是想要报复,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方连珏想通了事儿,此事也就不再继续,至于孟起天天在府上等候认错却是啥都没有,心下如何如何气恼愤懑,自是不必赘述。

    只道这事情发生后不久,宁王府那儿就飞出了一只信鸽,而又是大约半个多月的时候,赵梓昕便在边关得到了那封有关连滟熙中秋事情信。

    当他读到连滟熙棋艺卓越精湛的时候,心下那是欢喜不已,只觉得自己媳妇就该是这个样子,而与此同时,又是有些吃味,怎么旁人都瞧见知道了,他以前却是不如何知道连滟熙会下棋的事情?

    而那之后有关漆器辨别的事情,赵梓昕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那漆画以前可是也在麒麟阁拍卖过的呀,而往日里送漆画漆器的人又是安瑞,这只要稍微注意一些的,那就必定会发现。只不过,一般人不会往他的身上去联想就是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赵梓昕也表示有无尽的自豪,只觉得自家媳妇真是不简单。似乎除了诗之外,那琴棋书画,可以说是样样接通了吧?

    不过呢,与此同时也洋溢起了浓浓的担忧之情,别的且不说,这连家和孟家结仇一事,当真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赵梓昕又是知道当初退连滟熙下水的人,就是那孟佳瑶呢?

    哎,这可如何是好,自己此刻还在边关,而他的心,却是一直牵挂在那里。

    赵梓昕将腰间的荷包拿起,爱惜的抚摸了一下,想了想,此刻反正也没人看,他就小心的放入怀中,也省的有个万一,那东西会不小心损坏。

    他也是个爱炫耀的性子,反正只要是身边能够搭得上话的人,那荷包可是逢人必看,只求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连滟熙对自己是多么的上心。而他是多么的愉悦欢喜。

    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是收到了很多光棍的羡慕之情。

    一想到这些,赵梓昕只觉得无尽的甜蜜。

    “将军,您的家信又来了。”又过了几天,那传话的小兵又是拿来了几封信。

    赵梓昕这些日子一直看着那之前的信,此刻早就熟背于心。

    而这一次收到的,却是连滟熙写来的信。

    内容上来说却是依旧的简单明了,只描述了一下自己生活的情况,其次就是关切的说一些注意身体的话语。

    但是,虽然是这样子,赵梓昕依旧是爱不释手,同时也感到心痛,只摸着那封信,放在脸颊上亲亲的去亲吻,脑海中却是回忆着那娇嫩欲滴又柔软无比的唇,虽然只吻过两次,但是那种记忆,却是深深的印刻在脑海里。

    “滟熙,我好想你。”赵梓昕自言自语,面容之上渐渐有了思念,虽然这边关的日子很苦,却也十分的充实。到目前为止,赵梓昕也已经领兵和那些蛮夷打过几仗,虽然有输有赢,可到底还是有一定功劳和磨练,而他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渐渐趋于成熟。

    只不过,就算是成熟了,稳重了。面容比以前刚毅了。可是他的心,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思念。

    甚至以前,赵梓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会这样的想念那个人!

    这种思念的滋味,是他以前从未曾尝到过的,只知道酸涩甜美,又带着浓浓的苦涩气息。而无论如何,他却只能这也,旁的,什么都做不了,只留下个无能为力。

    但是就算这样,这种思念也是无法控制的。

    就好似那席卷而来的海啸一般,人力不可控啊!

    赵梓昕其实是很想回去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去。

    作为男人,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也有自己的前程要闯。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就和很多普通的男子一样,只希望创出一份事业,然后光宗耀祖,然后让心中的那个人,感到无比的荣耀。RS 


第230回 心下不平

    赵梓昕思念着连滟熙,而连滟熙又何尝不是呢?

    禁闭的日子简单而无趣,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抄抄经文,和一群老鬼打麻将下围棋。

    虽然这其中,何福娘也来过,可是李氏却不曾让两人见面。

    这样单调的日子,让连滟熙也越发的想念,那个人,真是对他极好,且生的那般仪表堂堂。这样的男子,连滟熙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虽然开始的时候,是怯懦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就觉得,或许,这就是命。既然如此,那就认命吧。

    她会好好的去面对,无论结果如何,都绝对不会去后悔。

    “这还没入冬。你就这么的想念你的那情郎?当真是不知羞耻!”泰祥帝在得知连滟熙是自己那侄子的未婚妻后,心里一面高兴,一面又不悦。这自由恋爱什么的,在他们这儿,可绝对是不道德的行为啊!“你也莫要想了,还是赶紧帮朕想想,如何去传话才是正事儿,这些个事情,可是非常重要的呀。”

    说是重要,不过是一些王爷臣子有些别样的想法,而且再加上泰祥帝驾崩的时候年纪比较大,所以呢,这疑心病呢,就重了一些,连滟熙在寻了其他鬼魂去求证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所以,连滟熙表示坚决不行!

    “我知你心切,可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一个小小女子就算是说了,人家也只当是胡言乱语,哪里会当真?”

    “怎么可能,你是我们皇家的媳妇,无论如何,你都是要说出这些事情的,若不然,这大玥国若是不保,你要如何?”

    所谓成王败寇,若是庆元帝真是被人干下了,那么那些追随他的人,肯定是要倒霉的。

    而赵梓昕就是那个大大的忠诚,自小和庆元帝亲厚不说,现在去了边关,磨练之后也打赢过战役,这样的忠臣,若是换个皇上,肯定是要第一个就给弄倒的。但是呢,从目前来看,庆元帝做这个位置也是稳定的,虽然有人有小动作,但是按照一部分鬼的说法,其实庆元帝也是心中有数的。

    因为这些,面对泰祥帝,连滟熙不会反驳什么,老皇帝作为鬼魂,表示能有什么威严?而且,这边还有个难缠的小艺雅呢!

    “父皇,你这是不信任我皇兄嘛!”艺雅撇着嘴,很是不开心的说道。

    泰祥帝虽然开始的时候,对于艺雅已经印象不深了,但是随着在连滟熙身边就住,对于这个女儿,那自然也是熟悉了的。再加上本来就是血脉相成的骨肉亲情,如何会不亲厚呢?

    所以这段时间,泰祥帝对于这个早夭的女儿,可是非常的疼爱。

    “艺雅,你可不能这般说,父皇如何不相信你皇兄?若不然,当年也不会传位给他啊!”泰祥帝很是无奈的解释道,只不过,这些解释对于小无赖艺雅公主来说,却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的。只能无奈的哄着这个女儿。

    而此刻的连滟熙却是乐得下棋,至于旁的事情,只当做没有听见。

    连滟熙表示禁足生活无聊却不痛苦,可是连潆熙的禁足,就好似噩梦一般了。

    因着中秋出的事情,虽然最后倒霉得罪人的是连滟熙,但是始作俑者到底是连潆熙,而且从连菏熙那儿的消息里还得知,这连潆熙之所以会这个样子,会发生那种事情,事情之所以会开始,那和孟佳瑶有着很多的关系。

    李氏因此而气的倒仰,若不是这是自己亲闺女,她是真想把这孩子给送到尼姑庵得了,指不定待个几月还能获得个好名声。而现在的情况,连潆熙反正是深深的把自己的名声给搅和的杯具了。李氏就算是想要去弥补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此刻只能将她锁在家中,对外宣是生病了。

    这对于连潆熙来说,算是第二次关禁闭了,她心下如何能够舒服?整日里大吵大闹,那飞花斋的花瓶摆件,也是不知碎了多少个。到了最后,实在没法子,李氏只能命人换了很多不值钱和砸不烂的东西任她捣腾。

    连潆熙是个小姐脾气,如何都是任性刁蛮,此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错了呢?天天是哭啊喊啊的,怎么样都不行的。

    李氏虽然气连潆熙不争气,但是到底她乃一家的主母,该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操的,而此时此刻,庶子连澈的亲事,却算是定下来了。

    犹豫府上亏空的太厉害,所以李氏美名其曰的给说了莫城梅家的嫡出姑娘,这虽然是个嫡出,但是因为梅家算是商贾之家,不过呢,李氏却是觉得这连澈是个庶出,能够娶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那就很不错了,虽然那老丈人是卑微了些,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李氏才觉得越发好拿捏,因此,也没看梅家姑娘的相貌秉性,这门亲事就给订了。

    而与此同时,连澈不过是知道了一下,这秋闱在即,这事情自然也就是放上一放,只专心念书。

    比起连澈的用功,连渝这段日子过的可谓是幸福而滋润,隔三差五的与心中佳人来个偶遇,连渝只觉得是命运的安排,至于那秋闱的事情,因着常日里在那逍遥阁,他随意作一首诗就引得满堂喝彩,所以在他的心目中,这秋闱什么的,绝对是小菜一碟,自己只要稍微的动动笔,就好似当年考秀才一般的so easy!

    这时候的连滟熙却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在她禁闭了大约两个来月的时候,瑞祥公主,却是发布了个邀请,只说是欢聚一堂好好玩玩,而到底过去有神马内容,此刻却是不知道的。

    这到底是瑞祥公主的请帖,连珏和李氏知道后,虽然不乐意,却是不得不让连滟熙去的。

    而连滟熙虽然不十分想,可却也不得不如此,因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的去了。

    这一回,她算是长记性了,赵梓昕送的东西那是一样没敢用,佩戴了平日里不如何使用的首饰。

    虽然说比不得那赵梓昕的华丽,但是打扮起来,也是非常好看的。因此,虽然碧月表示这样的打扮有些简陋,可连滟熙却是乐意之至的。

    瑞祥公主所邀请的地址,乃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园林,只不过因为现在的季候正是秋风萧瑟的时候,除了四处飘香的桂花外,旁的很多树木花卉,倒是纷纷枯萎了。

    就是在秋季最耐得住寂寞的菊花,也没有多少还在盛开。一切,就好似是为了冬季的到来一般,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最沉静的寂寞。

    连滟熙进入这皇家园林后,这第一时间自然是向瑞祥公主请安。

    开始的时候,连滟熙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瑞祥公主自是不会记得她,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不如何在意,至多就是觉得堂兄的眼光不过如此,寻了个徒有其表的。

    可是,在中秋后来的事情发生后,瑞祥公主看连滟熙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个女孩子,原来还是有几分才艺的嘛。

    高傲如瑞祥,自是觉得如她这样才华洋溢的女子,自然是只适合与上京的那些才女结交。而今日,作为回到上京后的第一次女人间的聚会,瑞祥在定制那份邀请名单的时候,可是煞费了苦心。而一开始,连滟熙的名讳却是并不曾在其中。

    如众多女子一样,面对比自己漂亮的女人,瑞祥公主的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

    实际上吧,瑞祥公主的容貌并不算是顶尖的漂亮美丽,但是好歹有一个才貌出众的生母,因此瑞祥的摸样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和连滟熙想必,却还是要差些。而别的不说,因为太原的气候瑞祥公主无法适应,又因为丧夫的事情而有过一段难过、伤心欲绝的时光,所以瞧起来,自是不若年轻女子的水润,就算是平日里多擦粉,可还是能够瞧出来那种憔悴。

    因此,当瑞祥瞧见粉嫩可爱的连滟熙时,只觉得比那日晚间相见,越发的漂亮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连滟熙的年岁很小,还没有完全张开,可是就算如此,她现在的样貌,也是极其好看的了!

    不过呢,就算如此,这女人心里改不舒服,还是会不痛快,因此这时候的瑞祥,只淡淡的说道:“今日不过是随意一聚,你也莫要太过拘束了。”至于那免礼不免礼的话,却是好像忘记了一般。

    连滟熙心中纳闷,不知自己何时又得罪了这位瑞祥公主,她刚刚是在请安,这会子虽然瑞祥公主说话了,可是到底是免礼还是不免礼呢?自己到底要不要站起来呢?

    想到这些,连滟熙心下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做,只能顺着瑞祥公主的话,笑脸盈盈的说道:“多谢瑞祥公主,六娘今儿还是第一次来到这般美丽的林园,虽然因着秋季,没有那般的特色,可是我这般瞧着,到底是非常的美丽呢。今儿能够来,当真是值了呀。”

    今日的场面是瑞祥自己布置的,此刻听了如何不开心?当下只挥了挥手,也算是让她起来了。RS 


第231回 血窟窿

    这皇家林园的风景,自是不能与寻常的四合院相提并论。

    瑞祥也是难得才从庆元帝那儿求了这里来开宴会,自是要仔细认真的布置一番。且在这些客人来到之后,那也是必须要带着他们参观一番的。

    皇家园林极其之大,必须要用马车才能按时赶到那宴会的地点。

    虽然按照瑞祥公主的意思不过是个小聚会,但是她到底是公主,这该有的排场,那是绝对少不了的。此刻众人坐着马车,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穿越了很大一片的桂花林,这才来到了今日聚会的水榭。

    连滟熙坐在马车之上,放眼望去的,便是那浓密的绿意中,点缀着淡金色的桂花。迎面飘来的风中卷着一阵阵的桂花甜香,煞是好闻。

    所到之处都是美不胜收,只觉得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这皇家林园,当真是和平常的极其不一样啊。光是这里的奇珍异花,恐怕就不是她寻常能够见到的。

    福娘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左顾右盼,感慨道:“这儿可真漂亮啊。”

    连滟熙点头,将这满满的景致都记在眼中,说道:“是很美呢,虽然是秋日,却不想这儿的树木还这般绿郁葱葱。”

    福娘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只说上京素来如此,别的地方是不是这个样子,她就不知道了。

    连滟熙想着恐怕是和地域不同,所以才有很多的区别,当下只继续感慨这儿的美丽,旁的自然不说其他。

    而与他们两人同车的莫一珍却是淡淡的抬起眼帘,在这样的美景下,问道:“连姑娘,上次的邀请,你为何要拒绝?”虽说莫一珍后来也打听到,连滟熙是拒绝了所有人,但是她心中,总归是有些不痛快。

    按理,莫一珍作为新妇,是不应该和他们两人同车的,可是考虑到他们三人以前认识,这才安排到一起。福娘和莫一珍那是从小就认识,只不过福娘大小就是个出了名的憨厚孩子,聪慧那样的词汇是不会在她身上有,且女红自小就不好,因此在上京,福娘都是以反面教材里的别人家的小孩,而莫一珍就恰恰相反了,她自小聪慧过人,容貌也算不错,无论到哪,都闪耀如星。

    可是,偏偏是这样两个完全相反的,私下里的交情却是好的不得了。

    “莫姐姐,自从你嫁人后,我可好生寂寞啊,再也无人与我下棋了呢。”福娘笑着撒娇说道,也算是帮连滟熙解围。

    这点儿小心思,莫一珍如果看不透,只不过没有揭穿,而是笑着说道:“你倒是个好的,上次去了,可怎么偏偏下棋下到一般,就跑了呢?真是叫我好生气恼呢。”

    提起这个,福娘却是一下子红透脸,然后还忍不住的朝着连滟熙那儿瞟了瞟。

    连滟熙莫名其妙的看向两人,不解的问:“莫姐姐和你说话,你瞧着我做什么?”

    “哎呀,我棋下的又不好。”福娘撇撇嘴,脸儿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一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那日,还叫我那些公子哥儿一较高下,这如何使得?”更何况,那其中有一个,她还曾经在人家面前失仪过!中秋那日福娘确实是醉了,但是事后从蜜枣那儿听到的事儿,她便知道,自己闯祸了!

    莫一珍不知道这一层关系,所以那日听见夫君邀请的客人中有人自夸棋术好,她心下不屑,这才说就是何福娘下棋也不差,这才有了之后的几次比试,只可惜,开始几场明明都是温胜,却不想这福娘这般怯场,到了后来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了。不过说起来……

    “莫妹妹,你的那位舅舅,方大人的棋艺当真是了得啊。”莫一珍感慨道。

    这怎么又说到她哥哥了?

    连滟熙听的莫名其妙,可若是询问的话似乎又不太好,当下只呵呵一笑,旁的事情自是没有多言。

    莫一珍却是将那日如何让何福娘下棋比试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又将其了那方耀祖来的时候,何福娘却偏偏不肯继续的事情。

    虽然说,那方耀祖是挺厉害的,但是莫一珍却觉得,也没有必要那般怯场。只可惜,她虽然和福娘交好,但也不能强迫人家什么,所以才会作罢。

    连滟熙听着却是心下恍然,掩唇笑道:“我以前就知道福娘棋下的好了,只可惜这妮子总是不信自己。却是不想莫姐姐居然如此厉害,居然能够说的动她。”

    三人说说笑笑,上次连滟熙为何没参加的事情,也就没人再提,莫一珍不傻,既然人家不想说,她自然不会多问。

    于是乎,三人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这沿路上的风景里,只瞧着那满池的枯荷,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花儿都是好花儿,只可惜咱们来错了时节,若不然,这满池荷花深刻的模样,想来必定是极其好看的。”莫一珍感慨道。

    福娘左右瞧着,指着几朵还在盛开的睡莲,说道:“你瞧,那不也是有还在开放的吗?虽然少,但是也极其好看的呀。”

    连滟熙也在观赏,然这里很多景致实际上是她以前从未曾看过的,所以也不好多言,只沉默的将一切美景都记在心中。

    马车在水榭旁的一处假山口停下,几个宫女向着三人福了福,扶着他们下了马车后,便领着三人往假山里走。

    “不是说在水榭吗?怎么要从这儿走?”连滟熙好奇的问道。

    宫女一边向前走,一边说了。

    “公主陛下想要有些乐趣,所以在三位姑娘入水榭前,需要解开一题,若不然,便不能入水榭。那般的话,奴婢只好领着三位姑娘去飞云阁用膳了。”

    在水榭和去飞云阁有什么区别?

    从饭菜质量来说,那是肯定没区别的,瑞祥公主也不傻,自是不会干出那种邀请了人还区别对待的事儿。不过呢,今日据说是有个莲舞的表演,传说中,这个舞必须要在池子里表演,所以想要观赏,那水榭必定是个好位置,但是,若是那飞云阁,这莲舞,可就看不见了。

    福娘听那宫女的话后,心下有些着急,她对于这宫廷舞的好奇心,可是非常强啊。可是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况,她如何能够接受?

    来参加个宴会,还玩这么一出?这瑞祥公主的玩心可真大。不过,人家是公主,他们三个再如何不满,也不能甩脸走人,当下只得妥协,可心里面,总归是有些不痛快的。

    莫一珍和连滟熙倒是还好些,两人在家中就是隐忍惯了的,此刻也不觉得多麻烦,但是,福娘却不行,她家中人口相对简单,所以就没那么多复杂事儿,从小就娇生惯养,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些心里不痛快。

    瑞祥公主提出的答案很简单,只是最为简单的做对子,然对于连滟熙三人来说,却都不是专长。

    福娘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更是少之又少。而连滟熙那就不必说了,她可是各种参合都说过自己不会这种东西的。至于莫一珍,她自小就是个棋痴,别的事情那是甚少有心思去想。

    于是乎,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是成了三人的大难题。

    三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是都没有答案的。

    而就在几乎要完全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隐隐约约的传入连滟熙的耳中。

    “我会这对子~~”

    连滟熙身子一僵,忍不住的转头往身后看。

    “咦?六娘你瞧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只是刚刚好似是觉得后面有小虫子,没什么大碍的。”连滟熙笑着说道,可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会子,面前出现个阴郁少年,他面色煞白,半丝血色都没有,双眼空落落的是两个血窟窿,此刻就这样面对连滟熙。

    倒吸一口气,连滟熙险些就吓的尖叫出声,不过,还好她忍住了。

    那血窟窿少年似乎是看向连滟熙,血窟窿中还是不是流下浓稠的血液。

    “姑娘,我能帮你。”少年认真的说道,这种语态,实际上并不令人恐惧。

    倘若,这是个面孔正常的,连滟熙恐怕也不觉得如何吓人,但是偏偏这位少年的眼睛就好似被人生生挖掉了一般,瞧着真是极其可怜又可怕。

    “哎呀,我们放弃吧,如何都是想不到呢。呜呜,好可惜哦,那个莲舞人家好想看啊。”

    莫一珍微微叹气,道:“不过是个舞,你至于这般唉声叹气吗?索性不看就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连滟熙一点儿表示都没有,那少年有些着急了,他激动的说道,语速也加开了:“姑娘,我能对!只要您帮我一些小忙,我就给你对出这对子!”

    要不要试一试?福娘好似很想看的样子啊?

    而且……

    连滟熙看向那少年的脸,心下有些犹豫,鬼的请求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只可惜,她现在也不十分方便去询问啊,若不然,只要去问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请求,她也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选择了。RS 


第232回 假想

    思索片刻,连滟熙还是决定先问一问,别人不都是说,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吗?

    “倘若我对出来了,你要如何感激我?”这番话突然脱口而出,却并非没有道理,连滟熙看向那少年,认真的问道。

    少年本来还有些着急,此刻却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一时半会,却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

    连滟熙微微颌首,似乎是在肯定他的疑惑。

    这下子,少年可算是激动了。

    “我自然会好好感激你的。”福娘眼巴巴的看向连滟熙,激动的说道。

    连滟熙噗嗤一笑,道:“既然如此,给我个理由,你若是能说服我,我就试一试。”

    “哎呀,那莲huā舞听说可好看了,你若是不看,一定会后悔的。”

    莫一珍呵呵笑着,在后面拆台道:“我看啊,是你若是不看,一定会后悔才对。”

    “哎呀,莫姐姐你怎么嫁了人,还这么喜欢拆我的台?!真是讨厌~坏人!”

    连滟熙轻轻笑着,眼睛却是一直在看那少年。

    我是在问你啊,什么请求?什么样的要求?

    所谓互帮互助,总归要让她看看是不是力所能及吧?若不然,像是那个老皇帝,非让她和庆元帝说事情,这样可怕的请求,哪里是她能够做到的?

    换句话说,倘若她能够做到,连滟熙也不会做啊,所谓君心难测,只要庆元帝一天不死,他就是这大玥国最大的,连滟熙可没傻乎乎的去得罪皇上,这样一个牛叉叉的职业!

    “我的母妃已经好些年不曾换过新衣了,我只是想求你给我母妃送一件衣裳而已,不一定要什么绫罗绸缎,只要冬天穿着暖和舒适,就好了。”

    母妃?这少年该不会是个小皇子的鬼魂吧?话说,最近鬼魂的身份似乎有些高端啊!

    送一件衣服这样的事情真不算难,当下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方连滟熙答应了,那少年松了口气,当下就笑呵呵的道谢,之后就帮着对对子。

    没一会儿功夫,这对子也就对出来了。

    这下子,可把福娘给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奖连滟熙厉害有才之外,就是对马上在水榭举行的宴会期待不已。

    连滟熙算是看出来了,这瑞祥公主是个喜好玩乐的,谁知道等下还有什么等着?当下心里只想着等宴会结束后,她就提前离去,坚决不在这儿呆着。

    通过了小测试,宫女们领着三人进入席位,这时候,水榭中已经摆了三个席位,每桌都坐了五六个人。如此瞧着,他们三人若是想要坐一块儿,却是不可能呢。

    已经来到的姑娘也都是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此刻只轻飘飘的看了他们三人,眼中却满是不屑。

    这连家的六娘子,怎么竟是和一些疯女人在一块儿玩?

    瞧瞧那福娘,这么大岁数还不会女红,就这样的品性,居然还敢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吃茶,看节目,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而莫一珍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这嫁为人妇后如何如何,他们是不知道,但是在他们看来,这莫一珍想必也不怎么样,比较级这下棋下的好,可不代表宅斗水平就高。而在女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呦,这不是莫姐姐吗?今儿你怎么和我们这些姑娘家一块儿了?莫不是那边的席位满了?”说话的是李家的一个远房,以前和连滟熙见是见过,却不曾说话。

    莫一珍面色不改,只是为为颌首,算是打招呼了,至于旁的,那她也是非常的不在意。

    至于连滟熙那就更不必说了,这莫一珍在哪儿,和他们可没有半点儿关系,此刻只要他们自个儿觉得舒坦就行了。

    当下,连滟熙就对着身后的宫女说道:“这儿的席位既然满了,那可还有了呢?”

    那宫女思索片刻,就恭敬的说道:“有自然是有的,这儿是北边的水榭,那南边也是有的,只不过,那儿的位置距离今日公主邀请来的公子们所处的有些静,这恐怕……”

    福娘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有些近吗?这有什么大事?你吞吞吐吐作甚?搞得好似我们还真有什么问题似的。”她就是这般直截了当的性子,上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这样,也当真没什么好说的。

    连滟熙自然是明白宫女的意思,说白了,人家也是为他们好,是出于为了他们的名声考虑,这若不然让别的大家闺秀看见他们欢聚一堂,那才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呢!

    “不碍事的,那边水榭四周都是假山回廊,看不见什么的。”窟窿少年悠悠说道。

    连滟熙也下了决定,索性不去也不能在这里呆着,至于那点儿事情,他们三个姑娘一块儿呢,这若是还能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她可就真心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耽搁,当下就叫那宫女带着他们过去。而没过一会儿功夫,瑞祥公主那儿就得来了消息。

    “什么?当真如此?倒是没看出来,这三位倒是气性颇高嘛。”瑞祥公主捏起一块芡实糕,细细品味着,笑眯眯的说道。

    宫女垂眉恭敬的说:“公主殿下,就算是三位姑娘去了南边的水榭,也不合适啊,那儿距离梨huā宫好似极近呢,这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瑞祥公主在这宫女的提示下,此刻才算是想起了这件事情,当下就说道:“这事情倒是无所谓,父皇早已驾崩,哥哥可是不会做出那等赶尽杀绝的事情。”

    宫女听到这,想想也是,说来说去,那位梨huā宫的可不是个运气好的,也亏得当年她生了好儿子,只可惜,是个没福气的,那孩子眼看着就要成年了,却不想,居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这不可谓不命苦啊。

    连滟熙并不知道瑞祥看待他们这件事情的态度,福娘满心满意都是那个莲huā表演,这个时候自然是旁的都不在乎的。莫一珍则是完全无所谓的状态,旁的事情也是完全不管的情况。

    至于连滟熙就不要说了,此刻只能在一旁安静的聆听那骷髅少年的事情。

    这位少年乃是泰祥帝的儿子,只可惜在十多岁的时候被奸人杀害,而他的母妃则因此备受打击,精神上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之后先帝便送她来此养病,这一养,就到了现在。

    连滟熙听后,自然也是非常的感慨,这后宫的事情,真是可怕啊。好好的少年,却是被弄成现在这样,真是太过可怜啊。

    只是送衣服而已,这个她还是能够做到的,只不过到底要如何送,连滟熙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麻烦的事情总归是有,但是这样的说起却还是大致能够做到的,总归是要比帮助泰祥帝要强的多啊。

    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自己身边怎么都是皇族亡灵啊?真是邪门了。

    想到这,连滟熙可是连看节目的心情都没有了啊,总觉得好生奇怪啊。

    “连姐姐,我怎么瞧着你好似不怎么喜欢啊?”

    “这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有些无聊罢了。”连滟熙打了个哈欠。

    说是莲上舞,可却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做了个大大莲huā台子,然后有个女子在上面跳舞罢了,根本就不是她幻想的那样。

    莫一珍想了想,却是说道:“我倒是听说,前宁王妃年轻的时候身轻如燕,曾在荷叶上跳舞,当真是惊为天人,上京很多公子都是争先抢后的想要迎娶入门,不过,这宁王妃却是自小就和宁王订有婚约。”

    这说的是静慧师太和宁王的爱情故事吧?

    连滟熙回忆着鬼魂版本的静慧师太,她还真会幻想不出其原来的样子,不过,既然能够生育出赵梓昕这般俊美的男子,想必宁王妃必定也是个大美人。只可惜了……

    但愿赵梓昕不要这般,若不然,她说不定也会如静慧师太那般。

    其实,连滟熙是很理解的。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这样。倘若不喜,那么那个男人和谁一起,她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但是,如果是赵梓昕……

    说实话,那个张淑慧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个事儿,只不过连滟熙素来掩饰的好,这才没叫人看出端倪,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却并非这样的想法,总觉得那张淑慧是个威胁,只不过一早就知道她魂不附体,又有她的姐姐日日在拉扯她的灵魂,失去性命那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才从未曾动过心思。

    但是,倘若张淑慧并不是现在这病怏怏的状态,而是身体康健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连滟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了呢?

    其实她也是不知道的,连滟熙也没有想清楚这些,她会如何做,她其实本人也不清楚,毕竟是去还没有到那一步,而在那之前,所有的想法都仅仅只是假想,当不得真的。(未完待续 


第233回 旧名

    莲舞虽然让人大失所望,可实际上也非常的有看头,连滟熙几人饶有兴致的看了会儿,自然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精彩纷呈。至多就是没有期望的那般好罢了。

    瑞祥公主这次举办的宴会虽然说是寻常,但实际上却不是这个样子,随处可见的,都是那别致的装饰,可以见得,这次的宴会必定是非常用心的。

    看了一会儿表演,到底是有些索然无味,再加上这儿提供的果酒口味极好,连滟熙又忍不住多喝了两杯,此刻只觉得脸蛋儿红扑扑滚烫烫的,有些不舒服。

    她站了起来,说道:“有些热呢,我且先出去转转透透风儿。”

    莫一珍和福娘点头说好,连滟熙当下就带着碧月出去了。

    “姑娘,奴婢给你端碗醒酒汤吧。”碧月关切的说道,手中的团扇一个劲儿的给她扇风“真是怪了,明明都过了秋老虎,怎么今儿还是这般的热?”

    连滟熙因着吃了酒,心下燥热不说,脸颊也确实是滚烫的,当下就说道:“醒酒汤也就算了,我也不十分醉,若是可以,最好是给我端杯凉水。”

    “是,奴婢知道了。”

    碧月急急忙忙的跑去端水,连滟熙则直接坐在石凳上,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拭着额头,之后便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小皇子,你究竟叫什么?”

    “我叫赵梓渊,乃是先帝的十四皇子。”赵梓渊恭敬的说道,他的态度很诚恳,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多谢姑娘能够帮我。”

    “送衣服这事情说来简单,不过,你且还是要将具体的事情说给我听,不知,这儿有没有信得过的人?若是有,那我便直接与说了,到时候我就将衣物交给那人便好。”

    赵梓渊仔细的思索了一番,说道:“确实有,我母妃身边有个自小就服侍她的嬷嬷,她人极其忠诚,你可以将物件交给她。”

    如此,似乎是好办了一些,连滟熙微微颌首,道:“此事我心中有数,旁的你也莫要说了,且放心,我必定会妥善帮你完成的。”

    只是送一些衣裳,连滟熙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至多就是中间麻烦一些,旁的自然就好说了。

    那赵梓渊听后很是喜悦,只觉得可算是有了机会,当下就拱手作揖道谢,虽然那两个血窟窿瞧着甚是恐怖,但好在他说话还算有条理,一字一顿,也能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多谢连姑娘,一旦事成,在下一定会好好感激你的!”

    鬼能够如何感激?连滟熙做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求回报,此刻自是摆摆手,不说其他。

    这会子,碧月也端着水过来了,服侍连滟熙喝了一杯后,问道:“姑娘,可感觉好些了?”

    连滟熙点头,摸了摸脸,道:“也没刚刚那般烫了,想必是酒劲过去了,咱们且快快回去吧,莫要让他们着急了。”

    事情问清楚的连滟熙再度回去,这时候莫一珍和福娘一瞧见她,都露出了几分激动。

    “你可算是回来了。”福娘挽着连滟熙的胳膊,激动的说道:“你若是再不来,我们可就要被赶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莫一珍上前一步,说道:“这瑞祥公主不知怎么的,又来了雅兴,说是每个席位都要写出一首诗,若不然,下面精彩的表情,就不能看了。”

    “是啊是啊,好六娘,你且快快动脑筋,我要看节目!”福娘撒娇的说道,她性子本就是这样,此刻会如此说,也不奇怪。

    连滟熙浅笑片刻,说道:“我才刚刚回来,这酒劲也刚刚过,你这突然说什么写诗,这可真是难道我了。”

    “呵呵~”隔壁席位坐着的姑娘抿唇浅笑,不屑说道:“又不是说要做个千古名句,瞧把你们几个给急的,哼~”

    莫一珍只当没听见,转而对连滟熙说:“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罢了,只不过,我却有些奇怪罢了,这瑞祥公主提出的要求,怎么感觉都是咱们的弱项?”

    瑞祥公主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自小就喜欢捉弄人,或者玩这一类的小游戏,莫一珍以前虽然没接触过,可也有所耳闻,因此不觉得如何奇怪,只不过,让她不解的是,这瑞祥公主提出的题目,却恰恰是他们三人的弱项,这样的情况,却是少见的。

    以前瑞祥公主也曾出过各种题目,可也不是今日这样。

    不过,这样的疑惑也就是莫一珍有,福娘年岁小,再加上以前她父亲的官职不十分高,因此也接触不到这位公主,这几年何大人升官了,可瑞祥公主又已经嫁了人,她虽然开始和这些公主、郡主的结交,却也不曾和瑞祥公主接触,所以不知道,那是非常正常的事儿。

    至于连滟熙,她来上京本就没几年,这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事情。

    连滟熙虽然觉得这瑞祥公主有意思,却没有个比照,因此感觉不到今日的测试和小比赛有些特别。至多就是觉得这皇家的人要求就是多,参加个宴会还要弄的好似要过五关斩六将似的。

    “对什么诗?”

    “赏荷的。”福娘撇撇嘴“这题目也真够刁难的,这都成残荷了,还赏个什么劲儿?”

    “话不能这般说,残荷也有残荷的美,只不过是这作诗,也确实是难了点儿。”对于这一点,莫一珍也不反对,她除了下棋其他的都不感兴趣,至于这作诗,那可绝对不是她的能力范围。

    连滟熙,也是不会作诗的,只不过此刻。

    她看向面前的血窟窿皇子赵梓渊,暗暗祈求他能够帮忙,能够看见她求助的目光。

    赵梓渊好似是感应到了连滟熙的祈求,他的脖子微微动了下,随后好似是陷入沉思的想了想,之后便开口道:“秋风吹白波,秋雨呜败荷。萍湖三十里,过客感秋多。”(借鉴:元.萨都刺《过高邮射阳湖杂咏九首》)

    这赵梓渊还当真是有才啊,这简直可以说是出口成章了!

    惊讶之余,连滟熙在感慨其才华的同时,也便提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了出来。

    莫一珍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连六娘那么厉害,这才过多久,就提笔写诗了?当真是厉害啊。

    连滟熙有些心虚,不过这时候,也不好明说什么。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没瞧见旁人看过来的表情,只是写好后叫碧月拿着扇子扇了扇风,好让墨水快些干掉。

    “这就写完了?六娘你好快啊。”福娘惊讶的说道,凑上前认认真真的看了下,最后皱着鼻子,说道:“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想来,必定是极其不错的。”

    莫一珍虽然自己不会作诗,但是这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当下看连滟熙的表情就不一般了。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连滟熙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道:“哪里有什么厉害的,这是我以前做过的题目,那会子可是难为了好久才写的,今儿也不过是凑巧,也算是我运气好。”

    真是如此?莫一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

    福娘倒是相信的真真儿的,只一个劲的感慨他们运气好,当下就叫蜜枣将这张纸拿给瑞祥公主看。

    瑞祥公主嘴角划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手里拿着一张张诗句,心中的鄙夷完全的显露在眼眸中。

    “现在女学出来的真是一点儿真才实学都没有,这也算是诗?真好意思拿出来。”

    “这些大家小姐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哪里有公主您的才干?”宫女珠钗奉承的说道。

    瑞祥公主听了心里十分的舒坦,这会子,宫女却是又拿来了几张。她随意的伸手要了一章,便随意的读了起来。

    “咦?这个写的倒是不错,秋风吹白波,秋雨鸣败荷……”可是,为何是萍湖?瑞祥公主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和古怪,这皇家园林里的湖以前确实是叫萍湖,但是,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这儿的名字就改了啊,现在这湖,不是应该叫做宁月湖吗?怎么会有人提起旧名?“这篇,是谁做的?”

    “回公主殿下的话,这是连府的六娘子做的诗。”

    ……

    “连滟熙你倒是个博学的,就连这儿的宁月湖以前叫萍湖的事情,居然也知道?”莫一珍端着茶盅,低头瞧着里面浮在表面的茶叶末儿,悠悠说道。

    连滟熙心下一突,身子也有些僵硬。

    “哦,这个,不过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罢了,说来,莫姐姐你知道为何这萍湖改成宁月湖吗?”自己可真是粗心,她今日第一次来这,如何会知道这湖的名字?暗暗后悔,不过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

    莫一珍倒是没去看她,只是说道:“皇家辛秘,我自是不知,只是觉得你居然知道,有些奇怪罢了。”这个她还真是不知道,只是对于这儿湖的名字有改过的事情知道罢了,至于旁的,那也确实是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234回 不会错过

    不过是个名字,应该没事吧?

    连滟熙暗暗想着,也知道那诗句都交了,想要拿回来是断断不可能,至于接下来会如何,此刻也是不知道的。

    瑞祥公主一顺不顺的看着这首诗。

    这是连滟熙所作?可是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和不对劲?

    写诗也好,做人也好,一般到了一定水平,都会有自己的风格,瑞祥公主通过这首诗,看到的却不是连滟熙这个人,而是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曾经一直与之交好的皇兄。

    十四皇弟!

    瑞祥想起自己还很年幼的时候,十四皇弟自小就是个温和的性子和他们一块儿的时候也是极其随和,对于小皇弟小皇妹,旁人可能会不耐烦,可偏偏他性子好,耐心的教习写字,遇到不懂得地方,还会耐心的帮其讲解。那种感觉,瑞祥至今都不会忘记。

    可是,这小姑娘写的诗句如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那是十四皇弟的风格,但是他们两人,是绝不可能认识的呀。

    瑞祥公主思索半天,却是无人可以解答,心中最最沉重的,当属是想起了十四皇弟的死。那是因为宫中的阴谋诡计,而惨死的人。她到现在都能够记得当初是什么样的景象。

    皇弟那时候还那样小,年岁也不过是十岁刚刚出头,可是,却是遭受了那样的痛苦,最后是无法忍受折磨,才一命呜呼的。

    想到这些,瑞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只觉得一阵阵的怅然和难受。

    “公主?接下来的宴会,可还要……”珠钗瞧着瑞祥公主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

    瑞祥公主挥了挥手,说道:“且让他们继续吧,本宫有些不舒服,之前说的,先且作罢。”

    珠钗一听公主不舒服,如何能够掉以轻心?

    当下就提出要请太医过来给瑞祥公主把脉。

    虽说是娇生惯养,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瑞祥摆了摆手,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这般惊慌。”

    玩的心情是没了,瑞祥公主想一想,决定等会儿直接结束得了,至于之前的计划,那就搁着,等以后有心情了再说。

    连滟熙等人得知宴会即将结束,都有些诧异,不过,公主都这样了,他们自是不会做那等蠢笨的事情,当下就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

    只不过,连滟熙三人所在的水榭与隔壁招待几位公子的水榭很近,此刻三人坐在马车上,没一会儿就遇见了。

    “六娘?何姑娘!”方耀祖大老爷就看见了自家外甥女,当下就笑呵呵的骑马赶了过来。

    莫一珍微微颌首,与之问好,便不再言语。

    连滟熙惊喜之余,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舅舅!”

    福娘瞧见了方耀祖,却好似老鼠见到猫一般,吓得躲在莫一珍身后,就是那偷偷看过来的勇气,都是没有的。

    方耀祖自然也是看见了,他饶有兴致的看了眼福娘,唇角勾起笑意,说道:“何姑娘,好几日不见了啊。”

    “……方,方大人好。”福娘胆怯的说道,就是那话也是被说的吞吞吐吐。

    方耀祖瞧着有意思,有心想要继续逗以逗,可连滟熙却是在这会子说道:“舅舅,这样的聚会你也来参加,当真是男的啊。”

    方耀祖耸耸肩看了下福娘,满不在乎的扬声说道:“我乃上京未成亲的年轻才俊,来到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嗯?”连滟熙眉头微微皱起,“这和舅舅你未曾成亲,有什么关系?”

    “咦?你不知道吗?今儿瑞祥公主举办这次聚会,实际上也有相看未来夫婿的意思。”大玥国对于这些和离或者守寡的妇人并没有严苛的规矩,若是想要改嫁,那也是绝对可以被允许的。

    只不过,如瑞祥公主这样大张旗鼓的,却是少说。

    连滟熙听莫一珍解释了这番话后,便惊讶的看向方耀祖,说道:“舅舅,你莫不是想要当驸马吧?”若是这样,那瑞祥公主岂不是成自己舅妈了?可是不对啊,她是要嫁给赵梓昕的,到时候,自己还是瑞祥公主的堂嫂呢。这个关系,有点乱。

    方耀祖好笑的看了看她,又瞧了瞧福娘,说道:“我也不过是受邀而来,你舅舅一把年纪,公主殿下如何能够看得上?”

    连滟熙嘴角带笑,嘿嘿说道:“舅舅你风华绝代,如何老了?福娘,是不是啊。”

    “嗯……咦?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讨厌。”福娘脸儿涨的通红,气鼓鼓的说道。

    原来如此,莫一珍和连滟熙对视一眼,心下自是都明白怎么回事。

    连滟熙暗暗感慨,这福娘莫不是以后要当自己舅妈了?

    何家和方家并不曾结亲,所以不存在辈分的问题,倘若舅舅有心,想要娶福娘,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只不过从年纪来说,却是有些大了。

    方耀祖心下只觉得这何姑娘比寻常女子甚是有趣,且看着笨笨的,实际上却很聪明。那日他可是亲眼瞧见福娘一个人便打败了几个平日里素来就是下棋好手的人。

    有趣的小女子,这是方耀祖对于福娘的第一印象,而此时此刻,却是发现了别样的东西。

    很有趣,很可爱,此刻这惊慌害怕的样子,就好似那小鹿一般的可爱。

    方耀祖这会子的一瞬间,只暗想自己年纪太大了。可反映过来的时候,却是暗暗嘲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说起来,他也不算大,二十五的年岁做到现在这个官职,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只不过,若是这个年纪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定亲,这就有些不合适了吧?

    方耀祖是个行动派,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自己觉得有趣的女子,如何会不想娶回家门。

    只不过,这眼前小女子的年岁有些太小了,若是寻常,却是不合适的。

    方耀祖自己都感到意外,不过是几次见面,却是将其记在了心上。

    福娘这会子只骚的脸红,其他的事情哪里还会说。她性子素来直爽,可这会子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好似一团浆糊。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怎么现在又问起她来了?真是讨厌。

    福娘是不懂连滟熙那时候为何问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真是不好,只觉得脸颊红彤彤的,就是喝酒上脸,也没有现在的滚烫。

    “滟熙,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感觉那么别扭。”福娘小声说道,只觉得这会子是没来由的紧张。

    莫一珍噗嗤一笑,对于这天然呆的小姑娘只觉得有趣。

    “福娘,你可真是个活宝。这哪里是生病啊。”明明是羞涩了好不好?也真亏得她能想得出来,倘若这要是生病,那她以后岂不是经常生病了?

    连滟熙也是掩唇微笑,这小女子还真是有趣呢。

    不过,她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此刻会说出这样的话,却很是正常。

    方耀祖瞧着福娘的样子,只哈哈大笑的说道:“我知你为何生病,怎么样,要不要本大人给你好好看看。”

    福娘疑惑的看了方耀祖一眼,问道:“你又不是学医的,如何会看病?莫要骗我,哼,人家可聪明着呢。”

    福娘娇俏可人的样子,惹得众人呵呵笑了起来,连滟熙只拉着福娘的手,对着方耀祖说道:“舅舅,福娘极好,你可莫要错过啊。”

    “喂喂,我不就是生病了吗?怎么还错过不错过的,真是有意思了,莫不是我不寻他看病,就好不了了?”福娘气鼓鼓的说道,她天真烂漫,又不曾去想过情爱的事情,如何会明白连滟熙这话中隐藏的意思?

    这会子只一个劲的询问,却是惹得众人小的越发厉害了。

    瞧着这样的情况,福娘心里只一个劲的着急,可是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耀祖听了连滟熙的话,却是慎重的点头。

    “此事我心中有数,自是不会错过。”

    原来,舅舅也是有意的呀。

    开始或许还有玩笑的意思,可此刻见方耀祖是这般郑重的态度,她自是也收起了那顽皮的态度,只心中暗暗琢磨着,如何求亲,这答应的概率才能够大一些?还有就是自己的外甥女都定亲了,虽然这正式的定亲还没有开始,可到底是皇上钦赐的,且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那世子爷在外远征的缘故。而自己无论如何,总归是要在连滟熙之前成亲吧?这若不然,可是不合适的。只不过,这何福娘年岁那般小,也不知何家会不会同意。

    方耀祖怀着满肚子的心思离去,福娘却是还在迷茫状态,她刚刚虽然羞涩,可却并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在方大人的面前失仪,所以才会这般紧张,而至于旁的心思,却是想都不曾想的。因此,这会子的福娘很快就从这件事情上恢复过来,饶有兴致的和连滟熙、莫一珍介绍起了上云斋最近新出的点心,只说有空一定要好生尝尝。

    面对这样的福娘,莫一珍和连滟熙只是微笑,旁的事情,却是也不曾点破。RS 


第235回 故意刁难

    瑞祥公主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思量良久后,便对那宫女说道。

    “你且将连六娘给寻过来。”

    “是,公主~”珠钗接了指令,干嘛去寻连滟熙。

    而这时候的连滟熙还在和方耀祖说话。

    方耀祖和莫一珍的夫君有几分交情,此刻只笑着询问道:“弟妹,聂兄最近如何?”

    莫一珍恭敬一笑,说道:“相公近来不错,只不过因为这秋闱临近,往日里不得空闲罢了。”聂辉煌是个嗜书如命的人,且为了考取功名,也是相当的用功。

    方耀祖又说了几句问候身体状态的话,旁的却不曾多言。

    这时候,珠钗却是已经到了,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冲着连滟熙福了福,说道:“连姑娘,公主有请。”

    “公主?瑞祥公主?”连滟熙微楞了下,自己与那位公主可没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然叫她?

    福娘听了倒是多了几分高兴:“太好了,想来必定是你的才干得到了公主的赏识。”

    莫一珍想了想,说道:“以前倒是不曾听过瑞祥公主是个惜才之人,不过,既然这是公主的旨意,你是一定要去的。且莫要担忧我们,你尽管去就好了。”

    连滟熙知道自己回避不得,就算是想要表露出不想去的意图,那也是不可以的。只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今儿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舅舅,麻烦你了。福娘和莫姐姐今儿是和我一道来的,并不曾带马车。”

    福娘一听自己要和方耀祖一道,脸颊刷一下的就红到了耳根,极其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却是不说话。

    方耀祖自是不会拒绝连滟熙的请求,只答应说必定安全送到。

    如此这般,连滟熙才随着珠钗去了瑞祥公主那儿。

    珠钗带着连滟熙来到一件正厅,连滟熙一走进去,就瞧见了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图画,描绘的是瑶池仙境,边上也配着与之相匹配的诗句。

    而瑞祥公主就坐在这画下方的椅子上,她单手握拳撑着头,案几上摆着一叠纸和红珊瑚摆件,瞧着甚是红艳。

    “公主吉祥。”

    “嗯~起来吧。”瑞祥公主淡淡的说道,从那叠纸中取出一张,看了看,说:“这是你写的诗?”

    宣纸被瑞祥公主甩了出来,飘飘摇摇的落在了连滟熙脚下。

    连滟熙身子一顿,却是蹲下身子拿起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十分之熟悉,正是自己之前所写。

    瑞祥公主这是在怀疑她?

    心下打着鼓,表面上却是非常的平静,连滟熙笑着福了福,只说是。

    瑞祥公主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她却也仅仅是怀疑。若真是那人写的,才叫活见鬼了呢。

    “我倒是不知,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才能。听闻中秋的时候,你便已经崭露头角锋芒毕露了啊。”

    连滟熙无奈苦笑,说道:“回公主的话,那日实在是万不得已。”

    “是不是万不得已,这个本宫可不关心。你将来可是会成为本宫堂嫂的人。”瑞祥浅浅一笑,“今日唤你来这儿,也不过是想要仔细端倪一番,我那堂兄心中的人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连滟熙听瑞祥公主这般说,只觉得有些不痛快,但是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呵呵一笑,旁的那是什么都没有说。

    “莫要这般拘谨,再过些时日,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呢。”瑞祥公主说道。

    有点儿不对劲,连滟熙有些摸不着边,可是想要去询问,却是又无从下手。

    “这诗,做的真是不错呢……你今儿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回公主的话,小女子是第一次来。”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带着你好生的参观一番吧,说来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日日都有的。”瑞祥公主笑着说道。

    连滟熙听到这,有些受宠若惊,皇家公主的邀请,这不论是从哪一面来说,对自己都是极其有脸面的事情。可是,这瑞祥公主为何要给自己这样的脸面呢?

    “六娘,你可知道,本宫这次回来改嫁,本来计划的夫君是谁?”

    “小女子不知。”

    “本宫与堂兄自小青梅竹马,他性子温和待人亲善,本宫还以为,或许能与他成就一番佳话,却不想,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了。”瑞祥公主意味深长的看向连滟熙,“虽说本宫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了。”

    连滟熙呼吸一窒,却是努力的保持镇定,她不能惊慌,不能惊讶。

    虽然瑞祥公主这样说了,但是,她不应该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赵梓昕和她,没有什么的。

    连滟熙福了福,略带羞涩的说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殿下,虽说这门亲事乃是圣上钦赐,然小女子心中,也是极其欢喜的呢。”

    “你自然是欢喜的,本宫的堂兄乃人中龙凤。”瑞祥公主理所当然的说道,她站起身子,轻轻的摸了摸鬓角的秀发,说道:“且随本宫看看吧。”

    连滟熙能够拒绝吗?

    就算是现在,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为何她会叫宁月湖为萍湖?

    瑞祥公主满腹的心思,领着连滟熙没一会儿就来到一片枯荷前。

    连滟熙望着眼前几乎可以说是一望无际的枯荷,不得不感慨其壮观,眼前的湖十分之大,只隐约可见远方有个小岛。上面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却都是大片大片的绿意。

    “你是如何知道这儿叫萍湖的?”瑞祥公主突然问道。

    连滟熙还在感慨这湖的壮观,猛的被问起,只恍然道:“原来这里就是萍湖啊,还当真是没呢,小女子以前也只是偶尔听闻罢了。”

    “偶尔听闻?宫中辛秘,你也是偶尔听闻?”瑞祥突然冷笑,却是发难起来。“连六娘,莫要在本宫面前装疯卖傻。”

    连滟熙心下惊讶不已,这瑞祥公主真是一会儿一个性子啊!

    “公主殿下,小女子不曾装疯卖傻,什么宫中辛秘?!小女子来上京也不过两年而已,如何会知道这些。这宁月湖的旧名,当真是以前偶尔听闻的,今儿之所以会用,也不过是觉得比宁月湖要押韵一些罢了。”

    当真如此?

    瑞祥公主狐疑的看了看她,半响过后,却是直接转身背对着她,看向这湖面。

    “既然你不知,那本宫便告诉你。此湖原名为萍湖,当年,是本宫的十四皇弟最喜欢游玩的地方。然,只可惜他小小年纪,却被奸人所掳,受尽折磨后,便被投尸于这萍湖。先帝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不敢再看这湖,所以便以本来要给皇弟起的字命名为宁月。”

    “……”原来那赵梓渊就是投尸于此?难怪鬼魂会一直在这皇家园林游荡,想来,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渊源的。

    “你可知,那害死我皇弟的奸人是谁?”瑞祥问道。

    连滟熙摇头,“小女子不知。”

    “乃是他生母荣嫔,现在应当被称为安荣太妃。”

    “求你给我母妃送些衣裳。”

    “不一定要什么绫罗绸缎,只要冬天穿着暖和舒适,就好了。”

    脑海里开始回荡那时候赵梓渊说的话,言语中的孝心,一点儿仇恨的意思都没有啊。

    “怎么会?”连滟熙双手捂住嘴巴,真是难以置信,生母弑子,这样可怕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瑞祥公主轻轻挑眉,淡笑说道:“怎么,现在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样,你可想瞧瞧那位安荣太妃,此刻是什么样子?”

    “公主殿下,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连滟熙不解的问道。

    瑞祥公主耸耸肩,说道:“为何,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已经知道了这件辛秘。所以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宫的人了。”

    连滟熙面色微僵,“小女子今日什么都不曾听见。”什么谁的人?!这个瑞祥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瑞祥公主面容一凝,冷哼道:“莫不是你以为还有什么拒绝的机会?”

    “公主殿下,你为何要这般做?什么辛秘,什么旧名,说到底,与小女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瑞祥公主点头,微笑说道:“不错,确实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不过……你乃本宫未来堂嫂,你抢走了本宫的东西。做一些小补偿,不是应该的吗?”

    莫名其妙!荒谬!

    连滟熙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瑞祥公主,她不理解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

    如何如何,与她有何干系?

    瑞祥公主实际上一直在观察连滟熙的表情,虽然说对于赵梓昕本人并没有那般的情谊,但是自己看好的男人却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瑞祥公主虽然不再想要那个男人,可心里总归是意难平,就好似有个笑肉疙瘩那般,一直膈应着,非常的不舒服。

    或许正是因此,所以今日才会请来连滟熙以后故意刁难。可是却发现她没有因此而为难后,心下越发的不痛快。至于那篇诗的熟悉感,至多就是一个诱因。瑞祥公主想要得到的东西,什么时候没得到过?这一次,她自然不会甘心。RS 


第236回 异瞳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尤其是看见连滟熙在回忆赵梓昕时候的表情,瑞祥公主的心里非常的不快。她永远都不会承认,那是单纯的羡慕。

    她的第一场婚姻,虽然当初是指婚,可她也是怀着无边无尽的少女情怀,然而现实却不是这个样子,她的驸马并不喜欢她,每日里恭敬有加,让人感觉,她的驸马次次都是在例行公事。那种感觉,当真是极其不好受的!

    瑞祥公主一想到这些,心下只觉得冷然一片。别人的一点儿好,一点儿幸福,都看不了。

    这也就是为何,她会突然发难。

    眼前的连滟熙,有着赵梓昕对她的喜爱,虽然不曾成亲,可两人的情谊却非常的深厚。

    瑞祥公主很羡慕,她也想要这样的幸福和情谊。

    倘若,我将这门亲事抢走,那么堂兄,会不会那般对我?

    她默默想着,却是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痴迷的想着,似乎这样子,就可以获得想要的幸福。

    今日的宴会本是想要物色未来夫君,然却不曾有真的上眼入心的。

    “你当真不愿?”瑞祥公主看向连滟熙,再次问道。

    “回公主的话,小女子以后定会对今日的事情一字不提!”至于那所谓的补偿,简直就是荒谬,连滟熙心中虽然喜欢赵梓昕,却不代表为了他而做出什么。

    虽然她有些不懂,按理来说,瑞祥公主和赵梓昕乃是堂兄妹,两人的亲戚身份,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其实,确实是这样,只不过瑞祥自持身份,觉得若是赵梓昕也同意的话,这也是可以的。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只要不是亲兄妹,就都是可以的。

    连滟熙心下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这瑞祥公主古里古怪的。

    “你不同意,也可以。不过,得答应本宫一件事情。倘若你能做到,本宫就不再为难你。”

    “小女子可以拒绝吗?”

    “自是不行的。”瑞祥冷笑,“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也是给堂兄面子,你如何有那拒绝的资格?”

    连滟熙紧紧抿唇,似乎不答应也不行啊。

    她认真的福礼,说道:“公主殿下,您请说吧。”

    “你要在这湖中央的小岛里住上一个月。”瑞祥抬手指着那孤岛,笑着说道。

    珠钗听到这,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万分惊恐的看着那小岛。

    宁月湖中间的小岛……这可是赫赫有名的鬼岛!听闻当年宫中枉死的宫妃都会被送入那个岛,到死也不准出来。久而久之,就开始传言那岛上时常闹鬼!而且,听闻曾经有宫妃犯错进入后,没过多久,就疯掉了!

    那小岛有什么蹊跷?

    连滟熙狐疑的看向那个吓的脸色发白的宫女,心下很是不解,然这会子,她却不曾去问。只点头答应了。

    只是在孤岛上住一个月,若是这样就能够摆脱这位公主的刁难,倒是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儿。

    瞧见连滟熙答应的如此爽快,瑞祥公主的眼眸中闪现一抹狡黠的笑意,很好,在那儿住一个月,就算是不疯,也可大病一场。说来也就如此,才能够缓解心中的不快。

    “既然答应了,那明日本宫便派人送你入岛。不过,你可要切记,莫要对外人说起此事。到时候,记得要说是本宫邀请你来此小住一个月。你可听清楚了?”瑞祥问道。

    “回公主的话,小女子听明白了。公主放心,小女子既然答应了,那便一定会做到。”不就是孤岛生存一个月吗?连滟熙相信自己,“不过,不知这衣食住行该如何解决?”

    瑞祥公主眼眸暗了暗,道:“此事不用担心,本宫会专门派人伺候你的,而且,每日还会派人送吃食给你。”虽然是住在孤岛,但是也不能做的太火,倘若将这个女人给饿死了。到时候她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瑞祥公主只是想要为难连滟熙,却不想要她的命。

    听到这,连滟熙也就放心了。虽然很想带着自己的丫鬟,但是碧月那样的性子,恐怕入了那孤岛反而害怕,自己少不得又要安慰一番。而且,既然是瑞祥公主亲自派人来服侍自己,想必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既然答应了,那连滟熙回府后少不得要多做些准备。首先是向李氏说明瑞祥公主邀请她的事情,其次就是回到雯雪阁后让碧月等人好生的准备收拾一番。到底是去那儿住一个月,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之前的准备工作,那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公主的邀请,说实话,这对于连府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连珏晚上回来后知道此事,那也是相当的高兴,只说自己这女儿真是个有才干的,居然能获得瑞祥公主的青睐。而李氏虽然知道是荣耀,可心里必定不痛快,再加上最经又在筹备庶子连澈的亲事,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心力憔悴之余,还要为女儿连潆熙犯愁。当下虽然对于连滟熙有诸多不满和气恼,可此刻却实在没有心情和精力过问,只能随着去了。

    瑞祥公主的真正目的,连滟熙并没有告诉旁人,但是连澔那儿,还是要说一下的。

    连澔听后大为吃惊,只道了句蓝颜祸水,旁的事情却是不曾多言。

    “我怎么觉得这事情透着几分莫名其妙,这瑞祥公主的心思,真是古怪的很。”良久之后,连澔才又开口,“而且,为何要你去那个小岛?”

    “想来,必定是有什么蹊跷吧,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连滟熙若有所思的说道。

    话音刚落,窗外却是吹来一阵阴风。

    “哎呀,好冷。”连澔缩了缩脖子,赶紧将软榻上的毯子裹在身上,“现在我年岁小,这抵抗力也变差了好多。真是怪了,我记得秋水走之前,关窗户了呀?”突然想到这个,连澔猛的转头,这会子,屋里的窗户果然关的是严严实实。

    窗户关的好好的,那么这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连滟熙眉头蹙起,自己的闺房,可是好久不曾进鬼了呢!

    “谁来了?”

    “连姑娘,是我。”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传来,赵梓渊飘到了连滟熙和连澔面前。

    “妈呀,你被人挖掉眼睛了!”连澔惊呼道。

    之前见过这血窟窿的连滟熙此刻非常的淡定,不过,赵梓渊会出现在这里,却是有些意外。

    “皇子殿下,您怎么会……”

    “你是谁?!”

    “渊儿!”

    艺雅和泰祥帝同时飘了过来。

    艺雅去世的时候赵梓渊还不曾出生,所以瞧着非常的莫非。

    “艺雅,这是你弟弟。”泰祥帝语重心长的说道,褪去皇帝的身份,此时此刻,他也就是个老鬼魂。

    赵梓渊很是意外的看向泰祥和艺雅,这位就是当年早夭的艺雅公主?!

    “皇姐。”

    “哦哦,你是我弟弟啊,弟弟弟弟,你为何会在这里啊,是不是和我抢滟熙姐姐的?”艺雅好奇的问道,眼中还带着意思警觉,“我告诉你撒,滟熙姐姐是我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请那小丫头帮忙?”泰祥帝问道,心下狐疑又激动,这个儿子当年也是聪慧过人的,只可惜被奸人所害,才会惨死,想到这,泰祥帝心中闪现一抹痛苦。

    “父皇,儿臣不过是想要请连姑娘给母妃送些棉衣罢了,母妃现在寡居于萍湖的孤岛中。”

    一听这安荣太妃,泰祥帝的面色便有了变化。

    “好端端的,提那恶妇作甚?!皇儿,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的眼睛就是被你母妃给挖掉的!”

    赵梓渊身子开始颤抖,面容之上闪现悲哀之色。

    “父皇,当年母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如此的。”

    当年,赵梓渊被荣嫔挖掉眼睛,后却保存对伤口处理,那时候他年岁小,抵抗力本就差,时间一长,伤口发炎溃烂,后来便高烧不止最终失去了性命。

    准确说来,虽然荣嫔挖去了他的眼睛,却不曾真的杀了他。

    因此在赵梓渊的心中,她的母妃并不是凶手。

    可是,泰祥帝却不这样看,若不是那荣嫔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他的皇儿如何会死?虽然当年隐藏了很多秘密,但是赵梓渊因荣嫔而死的事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的生母,为何要这样做?”连澔好奇的问道。

    “那是因为我的眼睛天生异于常人,双眼的颜色并不一样。”赵梓渊十分惭愧的说,“那一年,大玥国好些城市都染上了瘟疫。宫中都传因我乃不祥之人,天才会降下这等灾难。母妃深怕我因此而丢了性命,才会除此下策。”

    失去眼睛和失去性命之中。荣嫔选择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虽然这样的做法非常鲁莽,但是当年她却是这样做了。

    “哼,无知妇孺,竟是受那奸人所惑。”泰祥帝气呼呼的说道。倘若荣嫔当年没有这样愚昧,那么这个儿子现在就茁壮成长了,他们两人怎么会是这样情况下的相认?

    赵梓渊面露哀伤无奈之色,“母妃也是为我好罢了。”后宫人言可畏,荣嫔虽然愚昧,可也是一片爱子之心,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并非她所想。RS 


第237回 所谓身世

    “愚孝!”连澔哼哼着,将头转到一边,和连滟熙说道:“依着我说,这皇家的人脑子都不正常,那瑞祥公主居然想要嫁给堂兄?!这正常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

    泰祥帝一听他在说自家闺女的坏话,心里有点儿不痛快了,虽然他活着的时候对这些子女关注度并不高,但是这人都死了,那些国家大事他想要关切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此刻,关切一下瑞祥公主的能力,也是有的。

    “你一个黄毛小娃,如何知道这些的?朕的女儿不过是想一想罢了,又没有真的这般做。再者说了,此事并非你们所想那般,莫要胡思乱想。”

    堂兄妹确实不能成亲,不过这瑞祥自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是想都不会想,至于规矩什么的,却是也不非常在意。

    连滟熙对于这个其实也有疑问,但是说实话,经过之前的接触,瑞祥公主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了个精神不正常额的人,因此,旁的事情却并没有特别的在意,至多就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和不可理喻。

    所谓,正常人不能和精神病患者一般见识,大体,就是现在这个状况吧。

    “此事也不过是那位公主想一想,又当不得真,何必在这儿较真,说起来,我一起也是纳闷的。”

    “你们是不知道,这并没有不合规矩。”泰祥帝有些愧疚的说道“早知瑞祥是这般的心思,当年就该将她指婚给赵梓昕的,哎,真是后悔啊。”

    “鬼皇帝,这不合规矩啊。”

    泰祥帝撇撇嘴,吹胡子道:“你懂什么,宁王并非我亲弟弟,他乃我姑姑茉lì公主的遗腹子,只不过当年母后瞧着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成了孤儿,这才抱到身边充亲生儿子养的。若不然,你以为为何朕登基后,会放任我这弟弟随意行事,却从不曾忌惮于他?”

    连滟熙震了一下,居然是这样!

    若真是这般,那瑞祥公主想要嫁给赵梓昕,也不算什么不合规矩了。

    可是,这事情瑞祥公主瞧着并不像是知道的呀?

    “此事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唯有吾儿梓懿、宁王知晓。”泰祥帝认真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就算是知道,也莫要声张。”

    说来当年为何会认养宁王,那时候的皇后也是有她的顾虑,这一方面是自小对宁王宠爱有加,叫外人意外她更喜欢小儿子,而将所有的仇恨值都拉到他这儿,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让泰祥帝自小就培养竞争意识。

    所以说,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因此当年宁王在后宫被各种陷害的时候,泰祥帝才能平平稳稳的长那么大。

    当然了,这些事情泰祥帝是不会说的。之所以今日会告诉连滟熙他们这个秘密,也只是一时冲动。

    “这样说,那是正常,但是,瑞祥公主并不知道真相啊。”连澔依旧不解。

    所谓知道不知道,其实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吧?连滟熙细细思索一番,道:“或许她是知道的吧,那儿可不是咱们寻常过的地方,其中的错中复杂,亦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说来,也不是我们能够过问的。”

    “也罢也罢,我们就不歪楼了。贵皇帝,你快点说说看那个小岛有什么蹊跷吧。”

    “我的母妃,就住在那里。”赵梓渊激动的说道。

    哦?若是这样,那送衣服的事情倒是方便许多了。

    连滟熙默默想着,却是已经开始琢磨起到时候将这件事情了了,也好让赵梓渊早日投胎。说实话,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些皇亲国戚,真心不是一般的别扭!

    “那个小岛,能不能不去啊,你一个姑娘家,在那样的地方住一个月,若是传出去,也不合适啊。”连澔担忧的说道。

    “无碍,那小岛也不过是名声凶恶了一些。然连姑娘天赋异禀,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危险?!”听了赵梓渊的这句安慰,连澔立马提高了声调“我可就这一个姐姐,要真是有个好歹,那岂不是要阴阳两隔了?小滟滟,别过去了,我可不想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是飘过来的。”

    连滟熙听了分外无语,这到现在还没有闹明白那小岛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就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况?

    “咳!”泰祥帝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你个小屁孩,莫要这般担惊受怕,那小岛当年也不过就是皇宫外的冷宫罢了。现如今荒废已久,除了安荣太妃之外,并不曾住着其他人。”

    只是一个老太妃,那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如此。”连滟熙颌首“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担心了。”

    “等一等,刚刚你不是说有危险吗?”连澔对着赵梓渊,咄咄逼人的问道。

    赵梓渊有些无奈,他可是一直非常儒雅温柔的啊!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气势弱到这个程度。

    “传说,那小岛闹鬼。”

    “闹鬼?”连澔一听,却是淡定了“若是这个,那我们家小滟滟是不怕的。”

    经过多年的训练,连滟熙大致是做到了面对鬼面不改色的程度,只不过有些个别的时候,可能会害怕,当然,这也是要看鬼魂的恐怖指数。

    “这瑞祥公主为何要把你送到那边?”倘若连滟熙不是有这样的缘由,那么此时此刻,绝对是吓得半死。所以说,这瑞祥公主会这般行事,那是绝对不安好心!

    连滟熙自然清楚,可是不管如何,已经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改不掉的。

    “索性,这事情到了这儿,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而且,我之前都答应了,想要反悔,也不可能。”连滟熙认真的说道。

    “连姑娘,请你一定要帮我送到!”赵梓渊诚恳万分的说道,虽然那血窟窿还在流淌血液,但是也能感觉到其中的诚恳。

    “此时我既然能帮,那么一定会做到。旁的事情你也莫要说了,总之我尽力做到。只不知,那小岛到底是什么样。”

    怀着各种的探讨,连滟熙在第二日依旧是去了。

    虽然在李氏等人看来,这是无尽的荣耀,就是碧月、琳琅几个丫鬟也是欢喜的不行。可连澔却高兴不起来,担忧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内心深处,却是希望连滟熙不要去。

    那个瑞祥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若是不放心,为何不寻人去看看?”艺雅好奇的问道,连澔在号召鬼魂的能力上,可是非常厉害的,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人不好探查,可是鬼却很方便。

    “那个瑞祥公主,不太正常。”连澔皱眉说道“我确实是担心,不过,小滟滟素来很有主见,想来,应该是没什么的吧。”

    连澔的担心很多,可是他一个小屁孩是真的做不了什么担心之余思虑良久,却是只能请几个鬼魂去暗中保护连滟熙,不管如何,倘若真是遇到什么,最起码也有个通风报信的。

    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过了良久,这才来到了那皇家园林。

    犹豫表面上是瑞祥公主的邀请,所以这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有的,安瑞瞧着连滟熙上了公主殿下一早准备的马车,满面喜悦的说一个月后再来接姑娘回家,这便走了。

    连滟熙面带微笑的坐上那马车,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瑞祥公主所在的厅堂。

    “你倒是个守诺的,还真是来了?”瑞祥公主冷笑,她还以为连滟熙会胆小怕事,直接不来,却不想这位居然真的来了。

    连滟熙福了福,道了句公主吉祥后,就说起了正事:“只要公主说到做到,不管那小岛是闹鬼还是闹神马,我连六娘是一定会住满一个月的。”

    瑞祥公主轻轻挑眉:“哦?你已经知道那小岛闹鬼了?哼,你该不会以为那是传言吧?本宫今儿心情好,便告诉你一声,那个岛,真是会闹鬼呢。”

    说到最后,她却是故意压倒声音,存心想要看连滟熙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连滟熙却是依旧平静。

    “公主,小女子虽说学识浅薄,却也是知道,这世间最恐怖、最可怕的并非鬼神,而是人心。因此,那小岛无论是否真的闹鬼,我连六娘都是不怕的。”

    “哦?你倒是有几分胆识,不过,所谓量力而行,你到时候,可别吓破了胆,成了疯女人。”瑞祥公主冷冷说道,其实心里却是在想,倘若真是把她给吓疯了,说来也不算事件坏事。

    连滟熙却是依旧沉稳的表情,只说自己不会害怕,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无畏,这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此刻的连滟熙还不算十分清楚,但是有一点,却是明白的。

    那就是这一次,是非去不可。所以此刻她也并不耽搁,只乖乖的上了那船,身后划船的太监帮忙将行李放好,小心翼翼的和她说这注意小心的话语,就好像她要去的是那狼窝虎穴!(未完待续 


第238回 信与不信

    宁月湖很大,是上京最大的湖泊,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由于是皇家林园中的湖,因此对于上京大部分人来说,这条湖也不过是在边缘地区瞧过,却是不曾在园林内看过。不过,有关宁月湖中的这个小岛,上京大部分的人都是知道的。

    闹鬼的地方在上京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岛。因此这知名度,也确实是不低。

    连澔通过自己的鬼魂消息网,很快就获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而与此同时,泰祥帝却成了他目前的**烦。

    “喂,鬼皇帝,我家小滟滟被你那好闺女送到了闹鬼的小岛,你居然还好意思让我帮你给庆元帝送信?你是当本少爷好欺负啊还是好欺负啊?”

    泰祥帝对于这小鬼头,那是更没办法,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再不说,这社稷安危,可就真是出现问题了。

    “你若是不帮朕,你的那个准姐夫,可就要有生命危险了!”泰祥帝非常严肃的说,本就阴沉的鬼脸此时此刻看起来是更加的恐怖。

    连澔一听这事情还危及到了赵梓昕,不得不重视起来。

    小滟滟喜欢那赵梓昕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他看到的状况,那赵梓昕对连滟熙也有真情。因此,无论如何,这事情还是要搞清楚。

    “哦?那你先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却原来,是和赵梓昕同行入边关的,有与突厥内部勾结之人,而且现在似乎正在计划着,如何将赵梓昕等人引到一处绝境,然后一网打尽,以此来谋取私利。

    连澔一听,当即警觉起来。

    待到安瑞的马车回来以后,直接坐上去,让其快马将他送到宁王府。然后到了以后,先是拜见了宁王,之后便说有急事要用那信鸽给赵梓昕送消息。

    泰祥帝虽然不满这小鬼头的行为,但是也知道连澔不可能入宫面圣,此刻通过这个方法提醒赵梓昕,也算可以。

    只不过,宁王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本来儿子未经自己同意,就求皇上寻了那样的亲事,他心里多少就有些不痛快,此刻看着这连澔居然如此冒失的跑来要信鸽,这若是能够痛快,才活见鬼了呢。

    而且,宁王如何会相信这小鬼头是有事情,只当是他那不省心的姐姐故意如此行事罢了。

    先且不提宁王的怀疑,连澔心中也是担忧赵梓昕的安慰,此刻见宁王不相信,自然是着急了。

    “王爷,我虽然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可此事关系重大,赵大哥也极其有可能因此而遇到危险。”

    “闭嘴,这里并非你的荣欣侯府!”宁王怒斥道,当下就叫人把他给赶走了。

    连澔的灵魂并不是这个世界,别说是对于这王爷,就是皇帝他也无所畏惧,只不过考虑到这是未来姐夫的爹,才会这样尊敬,但是,他却必须要这样做!

    “王爷,连澔知您最是讲理,今日不若容我先说出缘由,倘若你不信,再将我赶走也不迟啊!”连澔着急的说道。

    宁王妃微微挑眉,却是一派端庄的说道:“王爷,不若你且先听听这孩子的话吧。”

    宁王心里虽然不痛快,但转念一想,不管乐意不乐意,这小子以后可都是亲戚,就算是他现在不听,这过过也是亲戚,再则说了,他堂堂大玥国的王爷,如何能和一个小字辈一般见识?当下就说道:“既然如此,你且说说看,到底又何急事。”

    有机会了!连澔面色一松,先给宁王行了个礼,道了句多谢王爷,随后又不着痕迹的瞟了宁王妃一眼。

    这宁王妃也是个玲珑心肝的,当下就明白什么意思,只微微笑着,便说后院还有事情要照看,便先行告退了。

    宁王自是也看出了是怎么回事,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也犯不着和个小的一般见识,当下只哼哼道:“有什么赶快说吧。”

    “不知赵世子这次随军的人中,有没有一个人名叫黄忠胜?”

    黄忠胜?!这名字好熟。

    宁王仔细回顾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个人,而且还是个副将,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却是有些不知,为何连澔会提起。

    “这黄忠胜虽说名字里占了个忠,可却并非忠良。王爷,还请您快快给世子爷写信,叫他小心提防此人。我怀疑,他恐怕早就与突厥有所勾结。”

    “啪!”宁王重重的派了下桌案,吼道:“胡闹,你一小孩如何能知道这些,还不快快招来,到底是谁让你这般说话的?”是荣欣侯?!这个可能性实际上不大,谁不知道现在世袭侯爷位置的连珏是个草包?而那位到现在还没有请封成功的嫡长子连渝,更是草包中的战斗机,倘若他们真的能如此敏锐的洞察这些事情,那荣欣侯府也不至于浑到现在这徒有其表的状态。

    宁王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要娶这样人家的女儿为妻,而且还是个半路才入族谱的嫡女,这样的身份不管如何都拿不出手啊!也就是连家的人脸皮厚,倘若是他,早就去皇帝那儿请旨,回绝这门亲事了。

    宁王的不相信,实际上是在连澔的意料之中,这到底是个王爷,若是凭着这番话,就能相信,那么这位王爷也太笨了。

    不过,此刻的连澔倒是希望这宁王能够稍微轻信他人一些。

    虽然他脑子不笨,但是就现在这小布丁的身材,能够让人信服也是非常难的事情。

    “王爷,我知你必定不信,但是确有此事,而且,这黄忠胜与您本就有仇,此次逮住机会,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报复世子爷的。”连澔说的分外诚恳。

    到底信不信,这个两说,宁王面色凝重的看向连澔,再度问道:“此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边关有人异动,连澔这个在上京的小屁孩居然知道,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透露出不对劲。宁王知道,此事不管真假,身后必定有个高人指点吧?!

    总不至于,这小屁孩窝在家里,就知天下事了吧?

    宁王不是傻子,这事情可不会相信。而且,既然那个人知道,为何要借用这个小孩的嘴巴来说,这其中深意,到底是什么?

    连澔瞧着宁王那沉思的表情,心里就不痛快,所以说,最讨厌这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偏偏想的九曲十八弯,若不是顾及着那位是连滟熙的未婚夫,自己未来的姐夫,他才懒得多嘴呢!

    不过,不管如何,这事情都是要做的。

    连澔当下没有回答宁王的话,反而是正经的问道:“这黄忠胜有一妹妹闺名唤姣娘,三年前被张家二老爷纳为妾室,可不想不到一个月,便被人抬了出来且还满身伤痕,经仵作检查,乃是被皮鞭活活抽打至死。后黄忠胜本想报官,可却被王妃娘娘运用各种手段,将此事压了下去。那时候的黄忠胜无权无势,想要报仇却是没有能力,然心里却是极其憎恨张家和宁王府。”

    “一派胡言。”宁王有些不悦了,这其中掺杂的可是他妻子娘家的辛秘事儿,那位二舅子的特殊癖好,他也不是不知道,而且近来听闻,似乎和连家大公子关系密切,颇有那臭味相投忘年交的意思。宁王素来虽不齿,可到底只要不放在台面上,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不想此时此刻,这连家的小公子却是就这样直白说出,而且这其中的意思还是当年因为宁王妃的举动,让那个黄什么,对他们宁王府也记恨起来了。

    连澔以前听连滟熙说过,实际上她在上京的时候,宁世子这个人并非赵梓昕,或者说,在她有限的听闻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

    而那时候,连澔就曾经怀疑过,这赵梓昕要么就不存在,要么就是早就死了。

    或许,他赵梓昕本就是该死之人,若是以前,连澔顶多就是句天命不可违,然后什么都不会管,但是这一次,考虑到此人是连滟熙喜欢的,他无论如何,都要试着救一下,哪怕只是个提示,那自己也算是做过了。

    因此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说都说了,倘若这宁王还是不信,他就真的没法子了。

    宁王到底信不信,实际上他本人也很纠结,那样辛秘的事情连澔都知道,可见其背后的人是多么可怕。他虽然不想相信,却也不愿意拿儿子的性命去赌一把,当下,就决定还是写一下,只不过,到底那黄忠胜是不是真的有那与突厥勾结之事,他还是要好生探查一番。

    “王爷,不管你相信与否,都不希望您拿赵梓昕的性命做赌注,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妻,我可不想我家姐还未出嫁,就成了守寡之人。我连澔言尽于此,信与不信也非我一小儿可以左右,告辞了。”说完这番话,连澔也不管其他,就直接离开了。

    宁王面对这样的小孩,虽然很生气,可不得不承认,此话也不算错。只不过,倘若这事情真是张氏家族引起,那么宁王心里无论如何,可都痛快不起来啊。尤其是为了那样品德败坏行事孟浪的,而危及到赵梓昕的安慰,他这心里,自是会多出一个疙瘩。RS 


第239回 棉衣

    赵梓昕收到信息的时候,可以说非常的诧异。

    父王怎么知道此事的?

    虽然他本人一直都有所怀疑,可是却不曾想过,父王在后头居然已经查的这般清楚。

    赵梓昕诧异的同时,也给宁王写了回信,只说此人自己之前就有所怀疑,只不过一直不曾寻到正经的证据,但是既然父王也这样说了,那么他一定更加的小心谨慎,以防止其中的事情。

    而当宁王收到回信的时候,心下却是更加的惊讶。

    那连家小娃娃,到底背后是何样的人?此事居然是真的!

    惊讶同时,对于张氏也心存不满,只不过,碍着颜面,却不曾表现出来。

    宁王府发生的事情,连滟熙并不知道,这时候的她正在那小岛上淡定的过日子。

    生活其实算不上艰苦,每日都有人送吃食和欢喜的衣裳,岛上还有个桂嬷嬷专门服侍她。

    说实话,吃穿用度比在连府,那还要好上很多。只不过,这个岛确实有一些诡异的地方。这儿确实有鬼,而且阴气很重,但是对于连滟熙来说,却算不上可怕。

    “啊,原来你那么倒霉啊,可是我觉得先帝是个很随和的人啊,没想到年轻的时候居然如此易怒。”连滟熙一边嗑瓜子,一边听枉死女鬼诉说着自己的悲剧。

    “其实怨不得圣上的,后宫争斗本就如此,而且当年,我也确实该死便是了。”褪尽荣华,当年荣宠一时的贵妃,此刻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妹妹你不能这般说,谁能知道咱们生前那般对立,死后却成了莫逆之交?所谓人上市是无常,咱们早逝,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你且瞧瞧荣嫔现在过的日子,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连滟熙听着几个女鬼的话,心下却是顿了下,说道:“几位娘娘说的荣嫔,现在如何了?十四皇子前儿曾让我帮忙给那位娘娘送些过冬的衣裳。”

    “哦,好着呢,吃穿用度,也是好的,且身边还有个忠仆守着,那日子比咱们这些孤魂野鬼,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呢。”

    “话也不能这般说,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荣嫔当年说来也是极其得宠的,她孕有两子,大的乃十四皇子,赵梓渊,早就死了。小的是十七皇子,赵梓珥,现在年纪还小,本宫若是没记错,应当十岁了吧。”

    “赵梓渊还有个弟弟啊。”

    “是啊,不过本宫好些年没有离开这岛了,也不知现在如何。总之啊,那荣嫔是个可怜的,当年不知怎么的得了癔症,居然将自己儿子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了。哎,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这一段连滟熙之前就听赵梓渊说过,所以并不稀奇,只是有一点很不明白。

    这伤害皇子的事情,应该够荣嫔死了,怎么还会好端端的活着呢?

    不是连滟熙内心狠毒,只是按照常理推断,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默默想着,此刻的连滟熙却不曾表露出这个疑问。

    这些宫妃女鬼左一句右一句,虽然说的内容是支离破碎,但是只要细心,连滟熙依旧能够从中感受到什么。

    虽说对于后宫这些陈旧的八卦听一听是很有意思,可连滟熙却并不曾放在心上,只当是个事儿听听。

    而说起来,这个小岛除了鬼多一点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

    最多就是因为阴气太重的缘故,所以只要人一上岸,就觉得阴风重重,但是连滟熙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人,

    所以并不害怕,反而还和这儿的鬼打成一片,顺带着还和其中几个资历比较高的女鬼建立了身后友谊,且其中有女鬼还表示等到一个月后,要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岛,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个提议一出现,就引来了一大*鬼朋友的赞同,他们自小就是那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长大之后更是直接一个马车就送到了皇宫里,从此尔虞我诈,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对于这样的想法,连滟熙其实也很赞同的,并且将古奇以前在大玥国各种飘啊旅游的事情作为范例,其中心思想就是死都死了,还不能好好的玩一把,那就实在太亏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真心是让这些女鬼动心的。

    连滟熙和女鬼们玩的不亦乐乎,这在她本人看来,或许不奇怪,但是服侍她的桂嬷嬷,心下却是泛起了嘀咕。

    目前这岛上活人就三个,安荣太妃、桂嬷嬷和连滟熙。

    而作为老奴的桂嬷嬷更是在连滟熙到来后担负起了服侍连滟熙起居的活动,不过幸运的是,连滟熙虽然出身名门,可自小在方氏身边的日子却是让他没有那么娇惯,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需要加一人手,因此平日里用到桂嬷嬷的时间就不多了。

    这对于桂嬷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桂嬷嬷是个忠诚的老奴,对于安荣太妃那是各种的尽心尽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好生的伺候着她。至于后来者连滟熙,这平日里需要做的做一下,旁的事情桂嬷嬷也懒得管。

    只不过,这几日的相处,桂嬷嬷看向连滟熙的眼神,却是多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桂嬷嬷是知道这位姑娘得罪了瑞祥公主,才会来这里。

    但是,这位姑娘却不像以前遇到的那样,来了没几日后,就大哭大闹嚷嚷着要回去,这一位,非但没有这样的态度之外,每日里过的似乎还挺惬意的。不是画画弹琴,就是一个人对弈。桂嬷嬷甚至还看见连滟熙笑嘻嘻的给自己沏茶,坐在院子里看落下的枯叶。

    别说是什么害怕了,就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岛的恐怖名声似的。而且,这位连姑娘对她很是亲切,平日里说说笑笑,和善的不得了。而且,也不是那种好奇多问的,虽然知道她还在服侍别人,却从不曾过问。

    桂嬷嬷觉得,这位姑娘是个聪明人,想来就算是心里清楚,也不想说出来。

    实际上,这一点在桂嬷嬷看来,可以说是松了口气。自己主子现在人都疯了,让别人知道,先不说好不好,这玩意吓着了那位娇客,到时候有人怪罪下来,也是个麻烦且要说嘴的事情。

    “连姑娘,今儿膳食已经送来了。”桂嬷嬷轻轻敲了下连滟熙所在房间的门,恭敬的说道。

    连滟熙打开房门,面带微笑的和桂嬷嬷说了声好。

    “有劳嬷嬷了,快请进来,我这刚刚煮了茶水,你且喝一杯吧,今儿天气冷,外面风大着呢。”连滟熙领着桂嬷嬷入了房间,便亲自为其倒茶。

    桂嬷嬷哪里能受得住这些,当下就拒绝说不敢,抢了茶壶就要自己来倒。

    连滟熙微微一笑,却是由着桂嬷嬷了。

    “桂嬷嬷,我瞧你身上的衣服甚是单薄,这天儿眼见着就冷了,您能受得住吗?怎么不托人送些衣服过来?”

    桂嬷嬷一听这个,当下就苦了脸,犹犹豫豫却是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连滟熙只当她心下恐怕不愿意说和安荣太妃有关的事情,当下也就不多问了,只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早些时候就准备好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对桂嬷嬷说道:“因着我来的时候不知天气会冷到怎样的地步,所以就多备了些棉衣、披风。却不想来这后,公主殿下很是细心,隔三岔五的就送来御寒的衣裳……桂嬷嬷你瞧,这些可都是崭新的呢,然公主的好意我却是不敢不辞,所以这心里啊,瞧着这些棉衣就觉得浪费。”

    “公主殿下素来是个心细的,连姑娘当初就不应该带那些厚重的。”桂嬷嬷笑眯眯的说道。心下却是很疑惑为何连滟熙会提这个。

    连滟熙若有所思的点头,笑道:“可不是嘛,所以啊,我这衣裳带了没用,心下就觉得浪费。桂嬷嬷,我虽与你接触时间不长,却也知你是个好的,索性这岛上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我便想问问,不知桂嬷嬷可需要这些棉衣?也省的放在这儿白白浪费了。”

    连滟熙是正经的主子,桂嬷嬷虽然不是她的奴婢,却也是个下人。此刻连滟熙送几件衣服给桂嬷嬷,说来就是赏赐。

    因此桂嬷嬷一听,当下就有些激动。

    崭新的棉衣啊,主子和她这些年,穿的可都是以前的旧棉絮!

    想到这,桂嬷嬷还真是有些动心了。

    连滟熙说话也是拐弯抹角,只说自己放着浪费,所以才赏赐给桂嬷嬷。至于那位安荣太妃,她却是止口不提。按着她的想法,桂嬷嬷既然是个忠仆,那得了新袄子,怎么会不给安荣太妃。不过,倘若桂嬷嬷没有给,那么就有些麻烦了。但是,连滟熙听了那么多鬼的描述,知道桂嬷嬷是真的忠心,因此她相信,桂嬷嬷一定会将衣裳给安荣太妃!

    “多谢连姑娘的赏赐。”桂嬷嬷很是喜悦的抱着那几件棉衣,心下更是感动不已,她有多少年没瞧见这般崭新的料子了?RS 


第240回 荣禄养生丸

    赵梓渊的请求其实真的很好办到,连滟熙送过那棉衣给桂嬷嬷后,第二日就听其他女鬼说起了荣嫔穿新衣的事情,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那位好心人是连滟熙了。

    “连丫头,你这心肠也太好了,安荣可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好,我之前不也是和你说过她的狠毒吗?”

    “就算是狠毒,可是她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啊,而且,她的儿子并不曾怪罪过他呀。”连滟熙想起赵梓渊恳求的表情,心里便是微微叹息,那才是真的孝子啊。

    “十四皇子是孝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当年,若不是他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皇上饶恕他母妃一命,荣嫔早八百年前就入阴曹地府了,哪里还会天天在院子里发疯?”

    连滟熙微微侧目,那位,当真是疯了?

    深秋渐渐来领,好似转眼之间,天就冷得叫人忍不住打哆嗦。

    瑞祥公主手里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耳中听着珠钗报告的事情,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你说,那连滟熙此刻在小岛上过的有滋有味?不但不曾清瘦,还比之前瞧着圆润了一些?”

    珠钗心知这样说公主殿下必定不快,可非常无奈的是这就是事实啊。

    “回禀公主,确实是这样,奴婢今儿亲自送了炭火给连滟熙,正正经经的瞧着她是比之前要圆润了,面色也比之前越发红润了起来。莫说是什么惊恐之色,她就好似没事人一般。奴婢瞧着都吓了一跳呢。”

    连滟熙在那岛上已经住了半个月,按照瑞祥公主的想法,连滟熙每日面对那疯女人和那个老奴,就算是不知晓岛上的恐怖故事,也会吓得不轻。更何况,她一早就知道那个岛闹鬼?

    瑞祥沉思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迷茫疑惑中,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为何如此,这与自己设想,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想到这,瑞祥公主免不了好奇起来。

    “你可知她在那岛上,究竟在做些什么?”

    珠钗努力的回忆了一番,却是说道:“连姑娘平日里只画画弹琴,或是肚子一人对弈,至于旁的,却是不曾有的。”

    瑞祥听着,只觉得这日子过的也太过寻常了,那感觉,就好似是呆在自己的绣楼宅院里一般。

    但是,她让连滟熙住过去,可不是培养这些的!

    她是要吓一下连滟熙,若是可以,最好能看见她哭着求自己。

    然而,现实却和她之前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是个鬼岛吗?以前不是有很多人都在那儿吓着了吗?怎么她到了那里,就能一点事儿都没有?!”瑞祥咬牙切齿,心中更是恼火,这一切,都和她的预想不一样了!

    连滟熙此刻是不知道瑞祥的恼怒,说实话,若是一个人这样过,多少也是有些寂寞的,可实际上陪伴她的鬼很多,每日大家一起聊天下棋作画,忙的不亦乐乎不说,连滟熙还答允众鬼要给每一个人都画上一幅画。

    而这厢连滟熙忙忙碌碌,那边桂嬷嬷却是因为一个事情,着急不已。

    桂嬷嬷瞧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安荣太妃,心下各种着急,她可以说是和安荣一块走来,看着主子享受荣宠,也看着主子被打入冷宫。两人情分如何且不必说,反正桂嬷嬷是对她忠心耿耿。

    然而,不管桂嬷嬷如何仔细照料,可到底这儿是比不上当年的好日子,在这样的深秋,安荣太妃终究是染上了风寒。

    作为一个早就失宠还有罪过的老太妃,先帝当年没有将其赐死,就该感恩戴德,这些年的虽说,更可以说是偷来的。桂嬷嬷心里虽然着急,却知道此刻却是在这小岛上,就算是想要请大夫,那也要等岛外的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才可以说。然而,就算如此,桂嬷嬷也知道想要请个大夫来给安荣太妃瞧病,真可谓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桂嬷嬷瞧着浑身发热的安荣,着急的好似油锅上的蚂蚁,她以前倒不是个没注意的人,只不过现在这情况,可以寻求帮助的,只那么一个。

    无奈之下,桂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去求到连滟熙那儿。

    “连姑娘,老奴的主子现在染了风寒,浑身滚烫的很,不知您这儿可有什么法子,与那边的人联系上。主子虽然是代罪之人,可好歹也请个大夫给瞧瞧。”

    连滟熙一听,当下就说道:“太妃娘娘病了?我这有些荣禄养生丸,虽不能治这风寒,但好歹里面都是滋养的药材,想来,也是有些用处的。”说罢,她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养生丸还是中秋那日庆元帝赐的大堆物件里的一样,本是不要带的,可连澔只说万一在这儿不舒服了,吃点儿补药总归没坏处,她这才带来的。

    桂嬷嬷当年乃是在后宫住了很久的人,此刻只看那瓶子,招眼一瞧,就知道这是宫里的东西。

    这荣禄养生丸她自然也是听过的,知道这是大大的补药,此刻见连滟熙因着自家主子的风寒,就送出了那么名贵的东西,心下更是感动不已。

    “这东西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自是你家主子身子最重要,说来这些药丸,还不就是用来吃的。只要桂嬷嬷你不将这东西扔了,就不算浪费。再则说了,我现在可没本事招来外人请大夫。且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用呢。”连滟熙十分和气的说道。

    桂嬷嬷听到这里,心下越发感动了,只觉得这连姑娘当真是个好心肠的。

    她乃是宫里头的老人,那药瓶子一打开,闻着药味儿,就知道确确实实是那名贵药丸。且也知道,主子若是吃上一粒,虽不说能马上治愈,可好歹也能补补身子,当下谢过之后,拿着药瓶子就跑去喂安荣太妃。

    而与此同时,本在连滟熙房间里的几个宫妃女鬼,却是非常不赞同的说道:“你这丫头怎么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东西吃?而且,那可是荣禄养生丸啊!那么名贵的,你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给那疯女人吃了?”

    “这是小事,可你怎么也不好好想想,倘若那安荣吃出了啥毛病,你到时候可是要倒霉的啊。”

    连滟熙微微愣了下,说实话,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一茬。

    “那是圣上钦赐的,想必应该不会有事吧?”

    “连妹妹,你别听她的,那老女人以前就是喜欢阴谋诡计,所以现在死了,也忍不住会想到那些事情。”

    “微微,什么老女人,我不就比你大个半年吗?!”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实际上,有女鬼的地方,也也一样有战争。

    连滟熙揉揉太阳穴,这些女人平日里和气的时候倒是还好,可是吵起架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彪悍。说实话,连滟熙真心是很难相信他们以前在后宫作为嫔妃是个什么高贵样子。

    走出房间,说起来,刚刚那位宫妃的话,她还真是有些上心了。说起来,那药丸本身是好的,可是就如他们说的,倘若安荣太妃真是吃出了什么毛病,那也是个麻烦啊。

    想到这,连滟熙还是决定上门去看一看。

    连滟熙的到来让桂嬷嬷很是诧异,她刚刚将那药丸化成水,准备给安荣太妃服下。

    “连姑娘怎么来这儿?”桂嬷嬷问道,当下就要倒茶招待。

    连滟熙笑着拒绝,却是委婉的说道:“桂嬷嬷,六娘年岁小,所以有时候想事情不周全,你可莫要怪罪。刚刚你走了后,六娘仔细一思索,心下却是有几分不放心。”

    桂嬷嬷问道:“连姑娘有何不放心?”

    “太妃娘娘的病情如何,六娘也不知道。且桂嬷嬷与我也都是不懂医的,却是不知,这药丸现在太妃娘娘可能服用?”

    桂嬷嬷一听,自是明白了连滟熙的担忧,当下就笑着说道:“连姑娘是不知道,老奴虽不会看病诊脉,却也是懂医理的,这荣禄养生丸乃是最温补的,对于太妃娘娘,是不会有什么害处。”

    连滟熙一听,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她并没有要求真去看一看现在的太妃如何,只是又问了几句。

    在再三得到桂嬷嬷的确认,那药丸安荣太妃是可以食用的时候,这才放心的离开。

    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

    “娘娘,那可是药啊。”桂嬷嬷心疼的看着撒了一地的药水,心下很是无奈。

    “毒药,毒药!那是害我皇儿的毒药!”女人尖锐刺耳的叫声就这样冲入连滟熙的耳朵内,惹得她不得不停下。

    “娘娘您误会了,那是给你治病的良药,并非毒药。”桂嬷嬷软言安慰,心下却是有些着急了。

    安荣太妃双手抱头,死劲的撕扯着头发,尖利的声音就这样发了出来:“啊啊啊!你们为何要害死我皇儿,我皇儿不是异端,不是祸害,你们瞧,你们快点看啊,他没有异瞳!本宫的皇儿是正常的,不是异端!你们不准毒害本宫的皇儿!他不是异瞳!”(未完待续。 


第241回 疯女人

    安荣太妃的尖叫灌入耳内,连滟熙虽然心中不想,此刻却还是不得不停下了。

    桂嬷嬷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药丸,只抱住在床上挣扎的安荣太妃,眼泪水哗哗流下,软言劝着安荣太妃。

    “十四皇子不是异端,娘娘莫要这般激动。”

    “皇儿,皇儿!本宫的皇儿!”

    说实话,连滟熙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委实吓了一跳,然镇定下来后,这才有功夫认真的去瞧这位安荣太妃。

    只见此刻的安荣手里紧紧抱着枕头,神色惊慌万分,双眼看向前方,癔症般的胡言乱语,却是不知道她的眼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桂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连滟熙,此刻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滟熙只当自己在这儿只会让桂嬷嬷越发觉得尴尬,当下就说自己那儿似乎还有荣禄养生丸,桂嬷嬷若是还想要,可以再去拿一颗。

    桂嬷嬷眼眸闪烁,似是心动了,可是,她却还是拒绝了。只道多谢连滟熙的好意,瞧着时辰那送吃食的船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去求个大夫过来便行了。

    连滟熙见她拒绝,当下坚持了一下,可桂嬷嬷依旧不同意。无奈之下,连滟熙也就作罢了,可饶是如此,她的眼中却是满满的担忧。

    这安荣太妃,是真疯吧?瞧着那样子,好似当年赵梓渊的死,对她有不小的打击。只可惜她虽然有心帮忙,却是无能为力啊。

    想到这些,连滟熙只轻轻叹了口气,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会子自己还是不要出现在桂嬷嬷面前比较好。既然当初桂嬷嬷不想让她知道,那么这会子,她还是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如此想着,连滟熙也就这般做了,虽然如此是有些不对,可是好歹就是那么回事了。倒是也不算如何耽搁事儿。只不过,连滟熙心中总归是有些担心,只求那宫妃女鬼帮忙打听一番,得知桂嬷嬷求了人请了大夫,且安荣太妃已经吃过药后,她这心才算是安稳了。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决定将荣禄养生丸给送去。

    桂嬷嬷这边服侍了安荣太妃吃药,好不容易才将其哄睡着,心里只觉得松了口气,可也是疲惫不堪。而这会子,连滟熙却是过来了,软言安慰不说,还只道安荣太妃需要静养,就将那药瓶给了她。

    桂嬷嬷这么些年可以说是和安荣相依为命,此刻有个送温暖的,她如何能不敢动,当下感激涕零不说,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连滟熙说起了自己苦命的主子。

    这也亏的是现在改朝换代了,桂嬷嬷知道安荣太妃是注定要在这里终老,最坏也不过如此,所以此刻才大着胆子说起的。

    按照桂嬷嬷的描述,安荣太妃当年性子活泼心性纯良,且因着身上有修罗人的血脉,所以容貌偏西域,因此显得极其美艳,所以那会子,在后宫是极其得宠的,甚至还破格得了个嫔位。不过,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恩宠,与此同时,这修罗的血脉却使十四皇子的眼睛,与大玥国人的有所差异。

    所谓异瞳,便是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同,而这样的情况在有心人的操作下,再加上那几年的国难,一下子就成了罪恶的标志,甚至在后宫很多人传言十四皇子乃是煞星转世,所以才异于常人。

    其实,荣嫔的第二胎也是如此,只不过,虽然都是异瞳,可十四皇子是一只紫一只绿,而十七皇子则是一只褐一只紫,因着不明显,且荣嫔长了记性,也捂得严实,这才不曾被人说道。

    然而,十四皇子的事情那时候却是闹的路人皆知,荣嫔支撑了几年后,却是不知后来受了什么刺激,竟是在一个夜晚,趁着大家都熟睡的时候,居然一个人就把十四皇子的眼睛给挖掉了。

    而且,从那一刻开始,荣嫔就好似受了刺激一般,变得疯疯癫癫,十分可怕……

    为何安荣太妃会突然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

    这种事情,显然是无人得知的,只不过,荣嫔疯癫了之后,那十四皇子却是因为伤势过重,最后却是就那样去了。可就是在临死之际,还是恳求泰祥帝饶恕安荣一命。

    “老奴这辈子便这样了,只可惜娘娘竟是落得这幅田地。想当年,在梨花宫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现在却是这样……”桂嬷嬷说的是老泪纵横,那伤感的样子,当真是叫人十分不忍。

    连滟熙安慰着,却也不好说什么。

    凡是有因必有果,当年荣嫔不管是受了怎样的刺激,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就该为此付出相应的报应。

    只不过,当年安荣太妃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连滟熙很好奇,却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她应该知道的。赵梓渊曾经说过,他的母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虽然初衷并不坏,只可惜这个结果,实在是相当悲剧。

    “桂嬷嬷,这些往事我今儿听了也就听了,明日便会忘在脑后。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你只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倒也罢了。”

    桂嬷嬷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哽咽道:“老奴也是这般想的,娘娘当年也是形势所迫,只可惜……哎,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虽然这孤岛的日子很是清苦,可到底是不缺吃穿,虽然孤独,可到底是良人作伴,娘娘虽然有时候不清楚,可偶尔的,也稍稍正常一些。这日子虽然不好过,却也不是过不下去。”

    过去种种,其实现在真是不重要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连滟熙有时候其实看的也很明白,虽然有些鬼是想要报仇,但其实还有很多,却是打从心里的将生前事放下,至多就是有个什么未了心愿,然等到了时候,也都是会离开的。虽然,这其中也有那怨念过重最后化作厉鬼的。可是,这样的情况却不是天天都能瞧见。

    连滟熙觉得,人死之后,真的是会看开许多事情,至少这个岛上那些逝去的宫妃,其实在死后,反而过的要自在快活一些。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死都死了,若还是守着那些戒律清规,那鬼啊,就过的太憋屈了。

    不得不说,她心里其实挺赞成这样想法。最起码,这样心里洒脱,也总比活着苦苦熬日子强。

    但是就算这样,连滟熙也不会傻乎乎的劝桂嬷嬷和安荣太妃去死。

    只不过,连滟熙却是真好心,只说桂嬷嬷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离岛的话,倒是可以去投奔她,虽然不见得能够过的如何好,但是最起码能保证吃饱穿暖。

    桂嬷嬷听了那番话,心下是真的感动。她虽然是个忠仆,可也知道按照荣嫔现在的活法,不够是苦熬日子,而等安荣走后,她却是不能在这里呆着的。因为,她只是一个老奴,在这也只是先帝仁厚,才会在安荣被送到这里后,还将她派过来照顾其起居。可若是未来有朝一日,安荣去了。那么按照规矩,桂嬷嬷也是需要离开的。

    因此,连滟熙的那番许诺,却是给桂嬷嬷一个安心,在这儿照顾安荣太妃寿终正寝,等到离开这个岛后,自己也可以去投奔连滟熙。这不管如何,到底算是个出路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面的半个月过的更加快了。

    很快,就到了连滟熙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而与瑞祥公主的赌约,马上也算是结束了。

    连滟熙看着来此帮她收拾行礼的宫女,说实话,心里不是没有感触。这一个月,过的自然是比在荣欣侯府也艰苦一些。可是,却比当年在莲月庵要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至少,每日不必因为冬日的炭火,而没日没夜的做漆画,更是不需要为了冬日能多一件棉衣,和丫鬟们一块儿做衣衫。

    连滟熙以前也是吃过苦的,所以在瑞祥公主看来是千难万难的痛苦生活,在她这儿,只不过是越发清净了一些。然而实际上,她却并不因此而感到孤单,她今日要离开了,桂嬷嬷专门送上自己腌渍的一篮子小咸鱼干之外,那些个宫妃女鬼,也都来送行了。

    虽然是女鬼,可是他们今日却穿上了生前最好的行头,一面与连滟熙告别,一面还说待到回到上京城里面后,可以去哪哪得个什么东西,也算是这一个月交情的回报。除此之外,也有几个表示过些时日就去荣欣侯府去寻她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是嘱托她回去后做一些事情,或者转达一些事情。

    连滟熙在认真考虑,知道那些事情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后,自是欢欢喜喜的答应,说起来,鬼所托付的事情,只要答应了,那是必须要完成的。因此她这会子答应了,那便是一定要做的。

    因此,那些个女鬼心里都很高兴,只觉得这个连滟熙真心是人好。

    这般热闹却看起来冷清的告别只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待到行李收拾好后,连滟熙便也就坐上了那船。

    船开启,连滟熙却是看着那小岛上漂浮在半空的鬼魂,一个劲的招收,算是在做最后的道别。RS 


第242回 有事相告

    再度面对瑞祥公主,连滟熙的心态却是有些改变。

    按照那些宫妃女鬼的描述,瑞祥公主当年实际上并不得宠,性格上也有些古怪,可是却极其喜欢和比她年纪小的皇弟在一块儿玩。

    总而言之,瑞祥公主的某些思想,是比较奇怪滴。

    因此,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此刻连滟熙面对这位公主,反而坦诚了许多。

    只笑眯眯的心里问候,说着告辞的话。

    瑞祥公主瞧着连滟熙这安然自若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她的计划,没有得逞。果然就如珠钗说的那样,这连滟熙非但没有因此而消瘦,这一个月的日子,居然过的还变得有些圆润了。面色也比之前好了!

    “不知六姑娘这一个月住的如何?”瑞祥忍不住的问道。

    连滟熙呵呵笑着,只道过的很开心。虽然有时候身边没人贴身伺候,会有点儿不方便,不过桂嬷嬷是个极其能干的,平日里的生活虽然平静,却也是有趣的。

    想起天天画美人的日子,连滟熙却是觉得可以考虑按照那些宫妃鬼魂的要求,装裱起来后,纷纷送到他们的家里,毕竟,有些人家对于他们这些逝去的亲人,还是有所想念的。

    另外,还有一些思想与众不同的,却是要求连滟熙到时候拿出去出售,只说自己的美貌必定要让世间人都瞧见才算完。

    回忆起这段日子,说起来,真的是有很多有趣,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啊。

    瑞祥公主仔细端倪连滟熙的表情,非但没有瞧见那所谓的惊恐,反而是一阵阵的喜悦回忆。

    那个小岛,只住了安荣太妃和桂嬷嬷,她如何还能过的那样开心?

    瑞祥公主在这个问题上,反正是想不通也理解不了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她去考虑这个问题的。这会子,反而是一个月前,答应连滟熙的事情,此刻却是不得不有个交代了。

    “本宫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且放心,本宫自是会说到做到的。”虽然是没有明说,但是这意思明明白白的。

    瑞祥公主如此说了,不管是不是能够履行,此刻连滟熙都是高兴的。

    当下只道出感谢的话语,随后,便是正经的告辞。

    这一次,瑞祥公主可不曾说什么挽留的话语,只是嘱咐宫女准备了一些送给连滟熙的东西,之后便说自己乏了,回去歇息了。

    连滟熙自然是笑盈盈的恭送瑞祥公主的离去,之后便乘坐皇家的马车,满载而归的回到了连府。

    因着之前就说好是住一个月,所以连滟熙今日的回来并没有引起什么震惊。只在李氏那儿请过安简略的说了一下在那皇家园林和瑞祥公主的接触后,便回到雯雪阁。

    而当她刚刚踏入雯雪阁的时候,外院的小丫鬟就来通报,说是二房的五姑娘过来了。

    连滟熙一听连菏熙过来了,心下有些诧异,不过到底来者是客,自是也只能叫碧月快点准备茶水点心。

    索性,因着知道连滟熙今日要回来,碧月一早就在屋子里放上了炉子,此刻屋子里暖烘烘的,倒是也舒服。

    连菏熙一进屋子,就被这种温暖给惊讶了一下。

    “六妹妹这儿好生暖和啊,这用的是什么炭,怎么一点儿怪味都没有?”连菏熙很是意外,按理来说,连滟熙在大房是十分的不受宠,李氏虽然表面上是一视同仁,可是对于这个半道出家的嫡女,那素来是恨得牙痒痒。此刻,李氏那屋子都不曾用如此好的炭,怎么连滟熙却用上了?

    “回五姑娘,这是世子爷前儿派人送来的。”碧月很是骄傲的说道。

    连菏熙微愣,虽说意外,却是也镇定了。

    这上京谁不知道宁世子爷对于连滟熙的珍视,那可是位连母妃遗物都愿意送给她的人,这冬日里给她捎些好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当下,连菏熙微微一笑,说道:“我以前就觉得六妹妹命好,此刻瞧着果不其然。以前倒是不曾想到,这世子爷居然是个如此心细的。此刻远在边关,却还这般担心你。”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连菏熙自己未来的婚姻也不算差,不管怎么看,李曜都是个非常理想的夫婿。因此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下也不如何妒忌。

    连滟熙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心里带着甜蜜,与此同时,又开始担忧起赵梓昕在边关的生活和安危。

    连澔去宁王府的事情,她是事后才知道的,心里着急不说,却也没法子。那样的情况,她知道连澔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是她,也会如此做。虽然后来也知道赵梓昕有所防备,但是到底两地相隔,这赵梓昕后来如何,却是不知道的。

    瞧着连滟熙陷入沉思,连菏熙却是笑着说道:“我知道六妹妹心里高兴着,可是也不至于,这般吧?”

    连滟熙双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五姐姐莫要这般,这炭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说来,不知道五姐姐今儿来这,却是为的何事?”

    连菏熙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在没事的情况下来这里的,所以连滟熙这会子一正色询问,连菏熙也省去了那些个客道话,只严肃的说道:“此事我本来想和婶娘说的,可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因着和表哥的亲事,婶娘可还闹着我们二房呢,所以有些话,当真是不好说的。”

    连家上下,谁不知道那李曜是李氏原本给连潆熙看好的亲事?可谁曾想,连潆熙那般脓包加脑残,好好的亲事被她自己折腾了不说,二房却是抓住了时机,居然让刘氏对连菏熙另眼相看,这门亲事,居然给订上了。

    虽然说,表面上看着都是连李两家亲上加亲,李曜和连菏熙可谓是男才女貌,也是极其相配的。可是李氏心里却是如何都欢喜不起来。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氏还借着了解未来亲家为由,隔三岔五的就要跑到李氏这边说一说刺激一下。

    这时间一长,李氏若是还能和和气气的对待二房,那才是天方夜谭呢。

    这些事情,连滟熙是有所耳闻,只不过她这人性子喜静,再加上对李氏更是恨意更深,她不在李氏生气的时候去踩一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又哪里会多管闲事?

    因此,此刻听连菏熙突然提起事情是要说给李氏听,却是不由自主的轻轻挑眉,开口道:“五姐姐这般说,当真是见外了,无论如何,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谁不知道那一笔写不了两个连的道理?想来,倘若你要说的事情当真要紧,想来母亲那儿,也是一定会听的。”

    依着她的性子,这二房和李氏之间的恩怨,她是一点儿也不想管的,总归不管自己如何,到最后李氏也不会记着她的好,而且说起来,连滟熙也没指望过就是了。

    连菏熙却是没想到连滟熙居然拒绝的如此直接,虽然意外,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当下却是和气的说道:“好妹妹,我如何不知你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和旁的不一样,若是二房说了,婶娘那边的脸面,恐怕会有些挂不住。”

    这一次她却是直白了很多,事关李氏脸面,倘若是二房抖出来,到时候可不见得有神马好事情。

    连滟熙深感意外,不过连菏熙这般说了,她觉得不妨听一听,不过这丑话,却还是要说在前头的:“既然五姐姐都这般说了,倒是六娘误会了你的心意。只是,我年纪虽小但也是明白道理的,你与我说了倒是无妨,不过,恐怕我也要好生斟酌一番了呢。”

    连菏熙见连滟熙肯听,当下却是松了口气。

    “这我也明白的,六妹妹无需担忧,倘若你听了我说的,还是不愿意说,到时候我再想法子就是了。”大房好几个孩子呢,这事情谁说不是说?之所以她首选连滟熙,只不过觉得她是大房中头脑最清楚的人了。

    连滟熙这会子却是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认真的听了起来。

    “此事说来,真是有些难以启齿,若不是关系到我们连家和你们大房的脸面。我这儿,也是不想说的呢……前些时日,我与李家的几个姐妹约了一块去菩提寺吃素斋,却不想,无意间居然遇见了孟家姑娘。”

    “孟家姑娘?哪个孟家姑娘啊。”心中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连滟熙警觉的问道。

    连菏熙面色凝重的说:“就是那位孟佳瑶,说来,瞧着她也是不稀奇的,只不过,那日我却是瞧着孟家姑娘和渝哥哥关系甚是……好呢。”她到底是闺阁中的女子,有些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连滟熙听到这儿,还真是大吃一惊了。

    连渝和孟佳瑶?这两个人是如何捣鼓在一起的?

    与此同时,连滟熙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说来那时候她虽然是一直被关着,但是后宅的事情也是知道的。若是没记错,上官氏早逝后,连渝娶的继室,可不就是孟佳瑶吗?!RS 


第243回 必有奸囧情

    然而记忆和现实,却是有些差距的。

    她记得,这时候的上官氏已经去世了啊,可是实际上,上官氏活的好好的不说,且每日里一心扑在培哥儿的身上,对于连渝的事情不甚关心,虽说是相敬如冰,可好歹她的身份,却是无法动摇的啊。再加上这一世,孟佳瑶心系赵梓昕,所以连滟熙便觉得,连渝和孟佳瑶必定是不可能的。

    可是,怎么会……

    前世的记忆渐渐模糊,很多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具体的真相她也并不知道,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看来这些日子,她因为其他的事情,却是忽略了这个啊!

    想到这,连滟熙心下敲起了警钟!

    “五姐姐,此事当真是关系重大,你可能确定?”连滟熙警觉的问道,虽然她不喜欢连渝,但是上官氏素来与她交好,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上官氏身子康健的很,心里还有个支撑,如何都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病逝的。

    前世上官氏是如何死的,连滟熙不好说,也不确定。但是这辈子,倘若上官氏真的是要死,那么,绝对不可能会是病逝!

    “六妹妹,我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如何会说给你听?倘若渝哥哥是与其他女子,哪怕是那小门小户的,我也不会多言。只不过,那孟家姑娘的身份摆着呢!”连菏熙担忧的说道,虽然是大房的事情,但是倘若真是东窗事发,到时候大房二房都是要受影响的。连菏熙担忧这件事情到时候若是闹大了,会波及到二房,所以才会和连滟熙说。

    与此同时,连滟熙也有些不解了。

    “五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渝哥哥已经成亲了,嫂嫂虽说不十分得哥哥的心意,可到底也是有个嫡子傍生……说句诛心的话,虽说是嫂嫂现在身子不好,以后恐怕也不可能再有所出,但是只要培哥儿好端端的,嫂嫂的位置可就是不可动摇的呀。”连滟熙忧心忡忡的说道。

    连菏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虽说还是姑娘家,但是这大宅后院正室的地位如何稳健,她自然也是清楚的。那上官氏李氏连渝再如何不喜欢,但是到底是生了嫡长孙的,光就冲着培哥儿,她的位置就是稳妥妥的啊。

    这个道理,两人都知道,所以此刻才会越发不能理解。

    那连渝心中爱慕孟佳瑶,倒是说得过去。尤其是连滟熙只当他们两人上辈子后来就在一起了。

    可是,那也是在上官氏去世的情况下啊。

    但是这辈子,上官氏活的很是康健,虽然不能生育,但是培哥儿却是个聪明伶俐的,据说在私塾了,那先生也是天天夸赞的。就连连珏对于这嫡长孙,也甚是疼爱宠溺。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怎么看,上官氏都没有任何的威胁啊。

    可话又说回来了,女子成亲,图的自然是自己过的舒坦,虽说这年头流行盲婚哑嫁,但只要门当户对,婚前恋爱也不是不能有。

    但是这样的情况,可是限制在男女双方都是未婚的情况下啊。

    “孟佳瑶,到底在图什么?”连滟熙沉思半响,突然说道。

    连菏熙面色凝重,却是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倘若明白,这会子我也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她也是个聪明人,连渝是个什么样的,她如何看不出。也不过是大房爱面子李氏宠溺儿子,连珏又是个糊涂人,最是不喜过问后院和儿女的事情,所以此刻连渝才能过的这般滋润潇洒。

    “说来前儿个秋闱刚刚过了,也不知道渝哥哥考的如何?说来,五姐姐,泓哥哥这次也是参加了吧?”连泓乃是二房的嫡子,和连菏熙是一母同胞,那感情自是好的没话说。而且,连泓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和连渝有本质上的区别。

    虽然不理解为何连滟熙的话为何转的如此快,但是连菏熙还是说道:“妹妹这个月和公主殿下一块儿过的滋润,家里事情倒是都糊涂了呀,泓哥哥自然是和渝哥哥一起参加的呀,说来,还有几日,可就放榜了呢。”

    “姐姐,你去菩提寺的那日,是秋闱的哪一日啊?”连滟熙又问道,她心里是清楚的,连菏熙这个人并不十分相信神佛之说,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寺庙什么的,去的可是极其少的。

    “那日说是去吃斋,可我也是为了给哥哥祈福……咦?不对呀,那日按理来所,渝哥哥不是在参加秋闱科考吗?我怎么会看见他和孟姑娘一块?!”连菏熙吓了一下,说来那天瞧着了后,心里惊讶不已不说,只非常不理解那孟佳瑶为何会和连渝在一块儿,回到家后,更是闭门思索此事,然后就是各种的考虑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李氏。倒是忘记了,此事从时间上来说,很是不对劲。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连菏熙反而是松了口气。

    可是当她看向连滟熙的时候,却发现连滟熙更加纠结苦恼的样子,那细细弯弯的眉毛,此刻也皱成了一团。

    “六妹妹,那日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五姐姐你没看错。”连滟熙面色凝重,“六娘虽然不懂那孟家姑娘到底图什么,但是,他们两个必然是有些关系的。你可记得,那日府上办诗会的时候,四姐姐突然出现的事情?”

    这么重要,且让刘氏看上她,且促成和李家亲事的事情,连菏熙如何不记得。

    “此事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其实那一日,四姐姐是被渝哥哥给放出来的。而去寻哥哥的人,便是孟佳瑶。”这件事情连滟熙因为有艺雅帮忙看着,所以分外清楚,其实那时候的孟佳瑶和连渝根本是不认识的状态,但是,连滟熙心里却很清楚,不管是怎么样的开始,总之这两个人在上辈子,最终是在一起了。

    想到这,连滟熙越发肯定,两人之间,必有奸囧情!

    连菏熙一听,当下就被唬的给震住了。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好些时候之前,两人就勾搭到一起了?

    女孩子的想象力和脑补能力,素来很彪悍,连滟熙只这般说,连菏熙的脑子里就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可能性。而无论哪一条,其主体都是连渝和孟佳瑶的关系绝对非常特殊。

    但是,连菏熙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孟佳瑶脑子有问题。

    上京好男儿那么多,怎么就看上个有家有室还有子嗣的呢?这倘若上官氏索性是个铁公鸡,按照李氏的性子,还真是会做出给连渝休妻另娶的事情。但是那彩斓斋的培哥儿可好端端的呢,孟佳瑶到底图什么啊!

    连滟熙其实也想不通的,毕竟孟佳瑶之前心仪对象是赵梓昕,而虽然连渝未来也十分有可能成为世子爷,但是这两人的性质,可是非常的不一样啊!

    赵梓昕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虽然连滟熙现在是知道了,宁王并非泰祥帝的亲弟弟,但是,那而是有血缘关系的。而连家却是靠着祖宗打下的家业,这才有了侯爷的称呼。更何况,虽然连珏早早就请封了,但是不管是泰祥帝还是庆元帝,反正是到现在都没有要将连渝立为侯府世子的想法。

    所以,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差距都非常大呀,而孟佳瑶这看男人的跨越度,也有些过大了。

    连菏熙并不知道孟佳瑶心意赵梓昕的事情,所以此刻只是觉觉得她头脑不清楚,会心系连渝。倘若她知道了孟佳瑶原来喜欢的人是宁王世子,估摸着此刻,就会觉得孟佳瑶需要看大夫了。

    连滟熙虽然之前是不想管这事情,但是孟佳瑶和她之间是有仇的,再加上她如何思索,都觉得孟佳瑶这般行事,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连渝和孟佳瑶的关系。

    “五姐姐,此事关系重大,倘若大哥真是因为孟家姑娘,连那秋闱都没有参加,这事情恐怕真是极其麻烦了呢。”为了个女人放弃关系前程的考试,这样脑残的男人,是个人都不会重用,更甚者,指不定这未来世子的名号,都会成为泡影。

    连菏熙此刻也是引起了重视,若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放榜,必定是不会有连渝的名字了。

    但是,不管是因为没考才没有,还是因为没考上都没有。这对于连家来说,都是个非常丢脸的事情啊!毕竟,连渝的才学名声在莫城那是家喻户晓的,来到上京后,更是结交了很多朋友,夸下海口神马的事情更是没少做。

    “这可如何是好?”连菏熙有些着急了,不管怎么看,都是个**烦啊。

    连滟熙无奈叹气,虽然不想管,但是,却是不得不这样做!毕竟,倘若连家出事了,丢人了,她和连澔,可都是会受到影响的啊。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连滟熙是不会有和连家共存亡什么的想法,对这个家也不存在什么宝贵的亲情,但是,却也不愿意连家有不好的名声,而影响到她和连澔!RS 


第244回 早就知道了

    孟佳瑶和连渝的事情,说实话,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连滟熙此刻心里却是明白了,这事情必定是真的。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却是非常的麻烦,那就是下一步该如何做?

    连滟熙自己其实并不明白为何连菏熙偏偏将此事告诉自己,但是既然说了,那少不得就要去注意一番。

    “五姐姐,此事关系重大,依着六娘看,还是应当立刻说与母亲听。”

    连菏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虽是这样说,但是这事情真当是不能直接说啊。你是知道的,四姐姐现在天天关禁闭,这事情我想和她说都不行。”连菏熙说道。

    此事若是连滟熙道出,那么对她来说,反正是绝无好处,不过,连菏熙却是可以规避大房对二房的不满。连菏熙也是个明白人,连滟熙既然知道了,那不说才有鬼呢!

    她算准了连滟熙知道后,必定不会忽视,此刻瞧着如此上心的样子,连菏熙这边也就放心了。该说的说完了,她也便不准备在这儿逗留,当下就说了些客道话,然后直接回去了。

    连菏熙走后,连滟熙立马将这事情和连澔说起。

    连澔也深感意外,甚至一度和连滟熙说一定要好生的探查一番,指不定,就不是这样呢?

    “自然是要核实一番,不过在此之前,我却是要瞧瞧大嫂知不知道此事。”连滟熙忧心忡忡的说,上官氏和自己素来交好,说起来,和这位嫂子可要比连渝要亲密多了呢。

    连澔也不反对,只说道:“那就这样办,你去好好的和嫂子打听一番,不管怎么样,这事情若真是发生了,总归要嫂子有些心理准备吧。哎,这连渝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这时候和孟佳瑶勾搭到一起了?小滟滟,你只管去向上官氏打听,这边我来联络几个小鬼,仔仔细细的打听一下。若是真事儿,不管如何,都必须要捅到李氏和连珏那儿。”

    连滟熙点头同意,只不过这日天色以晚,她便决定第二日去彩斓斋串门。

    而与此同时,孟佳瑶和连渝却是你侬我侬的腻歪在一起。

    “连大哥,你以后莫要这般了。”孟佳瑶双颊绯红,娇羞不已,且又充满崇拜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也有我的骄傲。瑶瑶虽然倾慕于你,可却不能这般……”

    “瑶瑶。”连渝只觉得胸口火热,能被一个小姑娘满心满意的崇拜爱慕,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此时此刻,虽然孟佳瑶并非绝色美女,可连渝却是十分动心,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的美丽不可方物。而她说的话,更是让他心中好生软糯,就好似跌落在柔软的床榻上一般,说不出的舒服感觉。“你且放心,我定不会负你的。”

    孟佳瑶垂着头,眼眸中闪现一抹厌恶之色,然很快消失,又是那深情款款又难过苦楚的表情。“连大哥的心意瑶瑶如何不知,只可恨我生不逢时,倘若再早个几年相遇,此刻也不会这般难受了。瑶瑶到底是孟家的嫡女,爹爹他,必定不会叫瑶瑶委曲求全,做人的妾室。”说到这里,孟佳瑶已经是泣不成声,那难过苦楚的样子,当真是叫人不忍。

    连渝听孟佳瑶在哭,只觉得心都要碎了。脑袋也有些慌乱,其实,他都想好过些时日直接向孟家求亲,这正妻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但是贵妾还是有希望。

    可是,孟佳瑶现在的意思却是不能为妾,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和他本来的计划,背道而驰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

    连渝虽然也很喜欢孟佳瑶,可是上官氏到底膝下有个培哥儿,他就算是想要休妻,也是不可能的啊。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放不下孟佳瑶。虽说连渝阅女无数,可是如孟佳瑶这般全心全意喜欢他,流露出那般崇拜表情的,却是从不曾有过。

    连渝很是纠结,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孟佳瑶自是瞧出了连渝的纠结,不过她却是个沉得住气的,当下只垂眉,靠在连渝怀中,身子微微颤抖,渐渐的抽泣起来。

    她隐忍着泪水和哭声,可却偏偏染湿了连渝的衣裳。

    而本来不曾注意的连渝,却是在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怀中的佳人正在哭泣。

    “瑶瑶!”

    “连大哥,瑶瑶当真是舍不得呢,这段时日虽然短暂,可瑶瑶心中,却是极其的甜蜜。瑶瑶知道那般想不对,可有时候,瑶瑶总是会在想,倘若这世间,没有上官姐姐,那可多好啊。”孟佳瑶说道这里,泪水流的越发厉害,然她只是小声嘤咛,那脸上的不舍和难过更是溢于言表。

    连渝看的越发不忍,只轻轻拍着她的背,想要说的安慰话,此刻却说不出来了,这个女子如此全心全意的喜欢自己,他如何能不心动不喜欢?

    更何况,家中的妻子对他又是那般的冷漠……

    虽说连渝本来就不如何喜欢上官氏,且后来又因为觉得她不能生,索性连上官氏的屋子都不进。不过这会子,他却是直接将怀中的孟佳瑶和上官氏好好的对比一番。

    这一比较,连渝心下就越发觉得这上官氏处处不如孟佳瑶。

    而且,孟佳瑶在哭泣时候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不经意,此刻却也算是记在了连渝的心中。

    倘若上官氏现在不存在了,那一切问题,岂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连渝和孟佳瑶虽然行事隐蔽,可却是防不了鬼的,这第二连澔那儿就得了确切的消息,百分百确定两人确实是有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且,还顺带着将那会子连渝和孟佳瑶说的话,一一复述给连滟熙。

    倘若是其他情话,连滟熙也就忽视了。可是,或许是因为上辈子上官氏的早逝,连滟熙在听到孟佳瑶的那番哭诉后,心中就隐隐的有些不对劲。

    “澔哥儿,你说那孟佳瑶,会不会是想要除掉嫂子,然后做大哥的继室?!”

    依照孟佳瑶的身份,贵妾是不可能的,但是倘若做继室,那还是很有可行性。虽然说,依照孟佳瑶的条件,可以寻一个很好的人家亲事,但是,倘若她一心如此,那么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呀?

    “不排除这个可能,当初孟佳瑶可以因为你和赵梓昕有些小暧昧,就暗下杀手,这会子想要嫁给连渝,想必那些肮脏的事情,她必定是做的出。”连澔认真的说道。“哦对了,我听昨日去探寻的翠花说,那孟佳瑶的身上笼罩了煞气,而且极其的浓郁,你说她现在心理扭曲变态了,和这个煞气有没有关系?”

    “这个,谁知道呢。”连滟熙忧心忡忡,“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上官氏那儿,此时非同小可。”此刻她和连澔分析事情的心情都没有,只想着一定要尽快的告诉上官氏。

    连滟熙去了彩斓斋后,上官氏却是很欢喜的。

    “我还以为你要过个几天才想起我呢,却不想今儿就来了。”上官氏微微笑着,身后的奶妈拉着培哥儿。“来,培哥儿,快些叫六姨。”

    “六姨~”培哥儿奶声奶气的说道。

    连滟熙嘴角勾起,笑眯眯的夸赞了培哥儿几句。待到培哥儿被奶妈带走之后,这才和上官氏说起了正经事儿。

    “嫂嫂,说起来大哥前儿是参加秋闱了吧?不知何时出成绩?”连滟熙显示试探的询问了一下。

    上官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却是轻哼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也没什么可指望的就是了。”

    “怎么了?”连滟熙试探的问道。

    上官氏抿唇,想了想,却还是开口说道:“你可认识和四妹妹极其交好的孟佳瑶?”

    连滟熙有些发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嫂嫂,你莫不是,也知道这事情吧。”

    上官氏一瞧这样子,当下就沉了脸,说道:“你一早就知道孟佳瑶和连渝有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果然知道了!

    连滟熙深深呼吸,缓了缓,这才笑着说道:“此事我也是昨日才从五姐姐那儿得了的消息。”

    “五妹妹?”上官氏皱眉,思索片刻后,冷笑道,“五妹妹素来是个机警的,居然就爱那个这事情说给你听了。”

    连滟熙见上官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松,只觉得如此的话,自己倒是省了些事情。

    上官氏听连滟熙说是昨儿才知道,就知道她必定是知道后第一个就跑到自己这边,想要告诉她。这可是越过了李氏直接说给她听的啊,说实话,上官氏心里很是受用,只觉得虽然嫁入这里有诸多不满,但到底这儿也是有些温暖的。

    “好妹妹,也不怪嫂嫂疼了你这些你。”上官氏握着连滟熙的手,十分感动的说道,“此事我知道的时间也不长,本来还琢磨着待到放榜以后,再将此事告诉母亲那儿的。今儿你既然知道了,想来你大哥没有参加秋闱的事情,也知道了吧?”RS 


第245回 告知

    “你大哥没参加秋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上官氏无奈又苦涩的问道。

    连滟熙很是忧愁,道:“果然如此,五姐姐说,她瞧见大哥的日子,正是秋闱考试的时候。我今儿来,本来还存着和你说一声,好去叫人探查一番,到底是不是真的,却不想,居然真有此事……大哥怎么这般糊涂?就算是与孟家那位姑娘好上了,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前程啊。”

    上官氏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因此吃醋,反而冷笑道;“你大哥啊,早就不顾及这些了。哎,这若是换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倒是也罢了,索性就是去提亲纳妾的事儿。只不过这次,那孟家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说起这件事,上官氏也是非常头痛的。

    其实说来,她知道这事情,也是巧合。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因着听她的一陪嫁嬷嬷说起连渝居然跑去了老凤祥打了对金簪子。开始铃铛还很气恼,只说不知那对簪子要便宜给后院的谁,却不想,过了些时日,这后院里的一个都没得到那簪子。上官氏也没在意,只当是连渝送给了外头的红颜知己,却不想,又过了几日,这陪嫁嬷嬷出去置办胭脂水粉的时候,却是在脂砚斋遇见了孟佳瑶,而她的头上,正好就是戴着那对金簪子。

    如此一来,上官氏便知道了孟佳瑶和连渝的关系匪浅。

    之后便开始留心探查,果不其然,两人还当真是有那不要脸的关系。

    上官氏最初也是极其气恼的,这连渝平日里喜好美色还有那恶心的怪癖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去外面勾搭那般人家的女子,这奸!情若是真被发现了,到时候可是连家脸上无光,上官氏她也会丢人啊。

    “嫂嫂,既然你知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母亲那儿,何时说比较妥善?”

    上官氏对这个也是发愁啊。

    “说是要说的,只不过……却是不知相公到底要拿那孟佳瑶如何办。而且,你是知道的,公爹对相公期望值极高,可相公平日里却并非那般刻苦,婆婆宠溺不说,还总是掩护。直到现在,公爹还不知道相公自来到上京后,只去过书院一天的事儿呢。”

    这事情,连滟熙是有所耳闻的,不过李氏那儿捂得死死的,又是下了封口令,所以这消息倒是还真不曾传到连珏那儿。但是,等到放榜的时候,只要上面没有连渝的名号,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呢。

    上官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而连滟熙听后,却是觉得还不够。

    “嫂嫂,你也别怪我多嘴,这事情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麻烦呢。”连滟熙担忧的说道,“大哥的心思如何,咱们是不知道,但是那孟佳瑶我却是认识的,心思重不说,也是个会算计的。中秋那晚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其实开始的时候,就是孟佳瑶让四姐姐去下棋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上官氏一听,那是非常的惊讶。

    “而且,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连滟熙有些犹豫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上官氏也是聪明人,当下就表示自己必定会保守秘密,不乱说。

    连滟熙当下就将之前孟佳瑶推她入水的事情说了出来,然而这其中,却是并不曾添加赵梓昕。

    上官氏听了,自是连连惊呼,只道从未曾见过这般狠毒的女子,之后,便又很是疑惑。那孟佳瑶和连滟熙以前接触也不多啊,到底哪里有这般大的仇恨?

    上官氏心思细密,细细思索一番,便觉得连滟熙恐怕没有将话说全,不过,此事到底已经过去了,而且不管什么动机,那事情的后果她也是多少知道的。说来,正是因为那次落水,才促成了连滟熙和赵梓昕的亲事。

    上官氏好歹也是长媳,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当初被连滟熙和赵梓昕隐瞒的部分,却是毫不知情,这会子听见了,心下惊呼不说,也重新认识了孟佳瑶。

    “倒是没想到,居然是个这般可怕的女子。”上官氏捂着胸口。

    “嫂嫂,你也别怪滟熙多嘴,这事情说给你听,其实滟熙也是有私心的。”

    “你但说无妨。”这后宅之内,也就连滟熙待她是真心实意,上官氏是个知好歹的,自是明白连滟熙说了那秘密的事情,必定也是有其缘由。

    “许是我多心,但是那孟姑娘若真是对大哥存了心思,想必无论如何,都不会满足做妾的。她到底是孟家族长的嫡女,这般的身份,除非是入宫,若不然,那都是要嫁为正室的。”

    说起来,上官氏的身份还真不如孟佳瑶好,只不过,当年上官氏家境好,身份虽然不是极好,可在莫城的时候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因此李氏才会给嫡子说了这门亲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氏对于上官氏心有嫌弃,那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上官氏听到这里,脸色不太好了。

    是啊,若那孟家姑娘当真是个有心计的,那么她所图所想,就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连渝虽然不好,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好歹是嫡长子,未来也是极其有可能成为荣欣侯的人。

    “六妹妹,你的意思是,孟家姑娘,想的是这个?!”上官氏难以置信的说道,“可是,就算是她想,也不可能啊。我好歹身边有个培哥儿,并且也不曾犯那七出之条。”

    “嫂嫂,我这也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事情并非如此,你莫要这般着急。”连滟熙软言相劝道。

    上官氏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连滟熙的假设,可当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虽说大玥国对于女子和离被休一事,也算宽厚,以后也是可以改嫁的。但是说出去,多丢人啊。更何况,她这边还有个培哥儿,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的。

    “好妹妹,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不管那孟佳瑶是何样心思,我都不能坐以待毙。”虽然自己的相公不能指望,可是培哥儿却是她的命根子,为了儿子,上官氏如何都是可以的。

    瞧着上官氏这般的态度,连滟熙虽感到庆幸,却也觉得无奈。

    如果,是连澔一起说的那个时代,该多好啊。

    女子想要和离便和离,且夫妻之间还不能有妾室。

    这样的人生,或许才能算是美好吧。

    只可惜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连滟熙带着惆怅和无奈,心里也有对上官氏的不忍,她其实不该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孟佳瑶昨日和连渝说的话,或许只是随意说说,也许,什么意思都没有,或许,只是她的杞人忧天。

    可是,想起上官氏的早逝,连滟熙此刻就觉得万分蹊跷。只可惜,那些事情无论都不能说的,按理,落水的事情也不该说,可连滟熙旁的却实在寻不到有利的证据叫上官氏提高警惕。

    倘若上官氏一开始,还觉得孟佳瑶至多只是贵妾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里可就真是存着很多事情了。

    如果孟佳瑶的存在,危及到她的地位,这可如何是好?

    李氏和连渝是什么样的人,上官氏这些年是看清楚了。倘若那孟佳瑶真能够比自己给连家带来更大的好处,想必在这件事情上,李氏和连渝必定不会向着自己。

    这会子,上官氏甚至都有些懊悔当年有了培哥儿,若是没有培哥儿,至多就是以无所出而被休,可现在有了培哥儿,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过的。

    上官氏对于连渝早就没有感情,更甚至但从心里对他很是厌弃,但是,培哥儿却是她的心肝宝贝,无论你如何,都是割舍不掉的。

    因着连渝和孟佳瑶的关系是一早就证实了的,而此刻上官氏的心里焦急,也不想等待了,当下就去了李氏那儿,将这事情告诉了李氏。

    不过,说的却很是含蓄,也并没有直接挑明,只说是该秋闱的日子,可外面却有人说瞧见连渝和孟佳瑶在一块。至于旁的,她这次却不曾说,只打定主意送一些所谓的线索,让李氏自己派人去查看。

    李氏一听这事,当下就脸色变了,先是大声斥责上官氏胡言乱语,更是说了很多威胁的话,叫她不准乱说。

    但是,上官氏这回却是极其的沉得住气,一直等到李氏淡定下来了,这才再度开口,提了一下具体的位置和线索。

    李氏在最初的盛怒之中,也淡定了起来,当下就决心派人好生的查看一番。

    而就在李氏派人去探查还没有结果的时候,连滟熙却是在一次请安后留了下了,只对李氏说有事禀告。虽然李氏很是意外,但是当听到内容的时候,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

    这谈论的,居然还是连渝和孟佳瑶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回,连滟熙却是作为亲眼看见的证人,来说它。RS 


第246回 知道了

    “母亲,滟熙有件事情很是重要,必须要和你说。”

    这几日,李氏因为连渝的事情已经心神疲惫,此刻听连滟熙说话,就觉得无比的厌烦,可无奈,这连滟熙却偏偏要说。

    “有什么就说吧,莫要在这儿说废话。”李氏揉着太阳穴,疲惫的说道。

    连滟熙福了福,便认认真真的说起了这件事情。

    内容是自己在回来那日无意间撞击孟佳瑶和连渝在一块儿。

    此话一出,李氏当即就怒了:“这般终于的事情,你怎么这会子才说?莫不是诡异的?!”

    连滟熙很是委屈的撇着脸,好似被李氏的怒色给吓到了,哭哭啼啼的说道:“母亲,六娘开始只当是看错了,并不曾当回事,可是昨儿个,我那的柳嬷嬷帮我去上云斋买点心的时候,却是又瞧见了。”

    回来那日看到是假,不过昨儿却是真的。

    外人看不见的鬼魂就好似无法寻找的窃听器一般,非常的好用,连滟熙之前就知道了那两人约定在昨日见面和目的地。所以专门卡着时间叫柳嬷嬷去买点心。

    虽说柳嬷嬷已经被连滟熙收复的差不多了,但是表面上还是尽职尽责的将雯雪阁的风吹草动都报告给李氏。感觉是,就好似雯雪阁还掌握在李氏的手中一般,而实际上,柳嬷嬷却是在雯雪阁过着各种清闲的生活,平日里还有两个小丫鬟服侍,比在李氏这儿的时候,不知道要舒坦上多少倍。

    而这也就是为何连滟熙有时候想要偷偷出府的时候,这般的好混弄。

    然而,李氏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她的心目中,柳嬷嬷一直是她安置在雯雪阁的眼睛,所以,如果这是柳嬷嬷瞧见的,那就是极其可信了。

    当下李氏就叫人将柳嬷嬷给叫过来,当场证明了连滟熙所言非虚。

    这下子,李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淡定了。

    孟家那小妮子,她一早就看出来了,不是个好东西,却不想,自己的儿女居然都如此互通,被那个贱丫头给迷得神魂颠倒不说,还如此的不谨慎!

    李氏心下焦虑,她素来知道连渝是个喜欢胡来的,所以此刻越发担忧,只不知道那孟佳瑶和自己儿子关系到底是到了何种境地,倘若……

    想到会出现的最坏可能,李氏只觉得太阳穴和胸口,都痛的不行。

    连滟熙自然是瞧出了李氏的不舒服,说实话,她还真是对她没什么同情心,当下只是温柔的施了一礼告辞,至于李氏后来何样的心情,会怎么想,这可就不是她做主的了。

    余下的事情,连滟熙是不会参合了,至多就是对于彩斓斋多多关注一些。而心里却是暗自祈祷,自己的假象都是错觉,实际上事情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然而,这时候的连滟熙并不知道,她所想的在将来的某一天,还真的是发生了,然结果到底如何,却是只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孟佳瑶最近的心情非常好,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那连渝居然是个如此好骗的,只三言两语,还真就把他给护住了。虽然说,她每次面对连渝的时候,心里都感到恶心,但是一想到未来的那一天,这时候的孟佳瑶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连渝还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只觉得那孟佳瑶是真心倾慕自己,自豪骄傲是不必说了,只觉得生活处处都是美好。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家院子里,还有个面目可憎的正妻。

    倘若连渝生活在现代,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境,和某位奶奶的小说男主一般,只觉得自己的正妻是阻碍他寻找真爱的罪魁祸首!

    连渝和孟佳瑶的关系还在继续,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秋闱放榜的日子,就这样到来了。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而对于荣欣侯府来说,两房今日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

    连泓是个争气的,虽然不是榜首,却也榜上有名,而且名次是中等偏上,不管怎么看,对于连家来说,他这样的成绩反正是很不错了。而连渝这次却是丢脸丢大了,非但榜上无名,其父连珏因为心中不信,专门托人查了后续的成绩后,才愕然发现,自己儿子居然根本性没参加考试!

    人的心里就是这样,若是考了没考上,或许连珏心里还好受些,说不定还能怪罪一下今年的主考官没有眼光,所以才没看出自己儿子的闪亮点,却不想,这居然不是主考官和批卷人的眼神问题,居然是连渝缺考了!

    连珏虽然在上京的根基不深,但是好说歹说也是先帝钦赐的侯爵,身份在这儿摆着呢。不管怎么看,都也算是在上京有身份的人吧。

    可是,这般有身份的人,却有个这样的儿子!

    而且,倘若开始没有托关系查成绩也就算了,这落榜神马的,哪家没有过?可偏偏连珏那时候脑子一冲动,居然跑去内部查询了,这下子荣欣侯的嫡长子缺考一事,就如那雨后春笋一般,蹭蹭蹭的就全部冒出来了,在大街小巷,那都有了这样的传言。

    这下子,连珏的脸面挂不住了,回府之后心下不爽,首先将李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说自己在外面如何如何辛苦,可李氏天天只知道想福,却是连儿子没有去考试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这之后,又重点批评了一下上官氏,虽然说公爹骂儿媳什么的,一般很少见,但是连珏这次实在太生气了,因此旁的事情也没有顾忌到,只责骂上官氏平日里对相公的生活不关注,这样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这最后,才是责骂连渝,若不是后来李氏拦着,连珏少不得是要懂家法的。

    听风苑那方闹得是不可开交,这几日里本就心力交瘁的李氏更是昏厥过去。

    至于上官氏,她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有所准备,所以这会子只默默哭泣,旁的事情却是一点儿也不参合。

    连珏心中有气,可发泄过后,却是越发觉得事情丢人,更是懊悔自己那时候为何还会托关系查成绩的事情。而等到连珏冷静的时候,这才想起了一个问题。

    为何连渝要放弃科考?

    自己儿子在莫城的时候那是出了名的才子,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以此为荣,可是来到上京之后,因为忙于事务,家中的事情又都交给了李氏。再加上连珏觉得儿子已经成家了,且都考过了秀才,这只要再努力努力,秋闱什么的,还不就是轻飘飘的的事情?因此,虽说偶尔也会过问,连珏却是十分相信连渝有认真学习。

    而现在缺考的事情出现了,连珏再如何糊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人一旦有所猜忌,就会想方设法的去调查了解,如此一来,连珏反正是真的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一深究,那连渝只去过书院一次的事情,也就露馅了。接踵而至的还有这段时间连渝日日与那些狐朋狗友逛窑子胡天海地的事儿也都冒出来了。虽然,孟佳瑶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不过连渝在逍遥阁的几个相好,以及养外室的事情,却是明明白白的都给挖出来了。

    而就在连澔还在赞叹这挖掘信息的能力堪比前世娱记的时候,连渝喜欢**且还和张家那位拥有同样癖好的二老爷时常一块儿玩的事情,也被连珏知道了。这事情虽然看起来不严重,可对于连珏这种要头要脸的,这问题可就真的非常重大了。

    张家二老爷的坏名声在上京都是出了名的,到底这后宅的私密事情再如何不堪,可只要关起门来,外头不知,也就罢了。然这位老爷却是个不要脸皮的,平日里还时常将那**的是摆在酒桌上说,且还是带着炫耀的意思。而这样的态度,就非常让人不齿了。

    连珏就在其中,张家二老爷的行为反正是非常值得唾弃的。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儿子居然也成了这样的,虽然说还不至于将那些不要脸的事情到处夸耀,可平日里和那位老爷接触的事情,本身就非常丢人了啊!

    这下子,连珏反正是气的倒仰,直接把连渝给关了禁闭。

    于是乎,连渝和连潆熙就真的成了一对难兄难妹,这妹妹的禁闭还在,哥哥就进来了。

    李氏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可无奈这次老爷其的不轻,她想要说软化,也不敢,李氏被愁坏了,六神无主的连给连澈安排亲事的事情,都给忽略了。若不是上官氏做主帮忙处理,指不定连澈的亲事都会变黄。

    而连珏更是气的直接病倒了,一时之间连家大房哀声连连,就好似被衰神附体了一般。府中上下都沉寂在一种难堪中。可是,反观二房就不一样了,连泓中了之后,尤其是在外面有人传起连泓也是个俊美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后,这位以前不如何出彩默默无名的连二少爷一下子就成了上京好丈母娘们的抢手货。RS 


第247回 庶子成亲

    作为抢手货他**的何氏这几天可真是笑开颜了,媒婆不断,其他府邸的夫人也纷纷向她发出邀请。说起来,这样的待遇何氏可是从未曾有过的,以前就算是有人邀请,那也是作为邀请李氏的附带品,连带着再搭上一个她。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大房那儿这几日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而她这儿的热闹,当真是叫人好生快活啊。

    何氏欢喜,且也觉得倍有面子,无论如何,不管儿子之后的殿试如何,总归是面过圣的,而且依着他目前的名次,这以后的官职虽说不会极其高,却也应该不错。

    想到这些,何氏自是沾沾自喜,只觉得倍儿有面子,而且一想到大房李氏的心情,她就更加愉悦了。

    连菏熙心里也是高兴的,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冷静,好好的提醒何氏。

    “母亲,哥哥这次虽然是光耀门楣了,可您在婶婶那儿,可莫要这般欢喜呢。”

    何氏微微撇嘴,不甘愿的道:“为何不能,你那婶婶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至多就是到时候内心憋闷,我再如何说,她也是那德行。”

    “母亲,此话您在我面前这般说说,也就罢了。婶娘心高气傲,之前因为我的亲事,她本就心中不快了,说到底,李家也是婶娘的母家,待到女儿嫁过去后,这多少也是个麻烦。”

    何氏耸耸肩,不悦的说道:“有什么麻烦,她到底是嫁出去的,我就不信还能在李家指手画脚?再者说了,这么些年,咱们二房好不容易光耀一番,我为何不能去炫耀?”她虽然还是这样的口气,可是那兴奋劲儿却是退下去了。

    连菏熙轻轻叹息,笑着说道:“母亲,您这般想可就不对啦,咱们二房,除了没有承袭那侯位之外,旁的,哪里就不好了?”

    何氏一听这话,那心里是舒坦多了,也是啊,大房那儿姬妾虽然不多,可都是能生养的,反观自己这儿,虽然府上也有几个通房,可相公疼惜她,从不曾要那些通房怀上身孕。再则说了,李氏的孩子都不是个有出息的,儿子胡闹女儿犯浑,那个屋子里,反而是几个庶出的孩子都有出息了,就是已经嫁出去的连二娘,那也是个厉害的。

    这样一对比,何氏心里舒坦了。

    “罢了,索性你哥哥这些时候还是要好生的温习,待到他通过殿试以后,想来咱们二房,还能更加荣耀的。”

    连菏熙见母亲想通了,她也松了口气,心中想着之前和连滟熙说的事情。心下却是有些打鼓,那事情莫不是到现在还不曾说出去,怎么到现在大房还是无动于衷?她是有些后悔了,本来以为连滟熙知道那事情后会好生来一番作为,却不想,居然什么都没有,早知如此,她当初就是应该告诉母亲,然后再……

    连滟熙这会子可不知道连菏熙的后悔,实际上,她也是管不了这些的,自从自己和李氏说过那件事情后,她就非常乖巧的闭门不出。

    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可今年无名氏的漆画作品还没有出来。

    连滟熙是不想做的,但是怎奈何自己身后有个非常严厉的连澔,无奈之下,这时候的她只能天天在画房里辛勤劳作,只求能够快一点解决这些问题。

    “澔哥儿,我能不能不做酒器?”连滟熙很纠结的问道,这个东西,真是太麻烦了!螺钿贴了一天,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连澔却是不为所动,只是耐心的雕刻着无名氏漆画专用标志。他肥嘟嘟的小脸上此刻左边眼睛上带着一片水晶放大镜,肉呼呼的小手上捏着一个非常细小的针管,正聚精会神的在切割为古奇两个字的螺钿上,细心的雕刻。

    连滟熙撇撇嘴,却是知道这时候和连澔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见的,当下连滟熙也不叫唤了,只继续在酒杯上贴螺钿,细小的镊子将螺钿拼成芍药的图案,每次贴完后,还要在周围撒上金粉和银粉。

    其实吧,这样的小酒杯,贴螺钿什么的很快的,只不过连滟熙好久没碰,这突然坐起来,有些手生,再加上要赶在年前做好拿去拍卖,所以这时候也确实会忙碌一些。

    雯雪阁忙忙碌碌,李氏那儿却各种的纠结与忙碌。

    三少爷连澈虽然是庶出,但是李氏自持慈母,所以这亲事那是绝对马虎不得的,虽然说李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十分让她糟心,但是面对这将要带来的亲事,却是不得不引起重视的。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连渝和孟佳瑶的事情算是完全压制住了,听闻,孟夫人近期为女儿正在说清。李氏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这是最近唯一值得高兴的。

    这也是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氏还能坚持给连澈进行六礼的理由。

    虽然是庶出,但是连澈到底是荣欣侯府的三少爷,排除虽然不能很大,可也是要有的。

    为了彰显出其慈母贤妻的形象,同时也算是给府上冲喜。所以对于三少爷的亲事,那还是非常重视的。

    而终于到成亲这一日,连府当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好生热闹了得。

    因着新娘梅氏是从莫城远嫁而来,而李氏为其表现出连家的重视,当初是要连澈亲自去莫城接人的。而这却是间接的促成了连澈对梅氏一见钟情,两人虽未正式成亲,可却互通心意。

    因此,这日当连澈去之前安置梅氏的宅院里将其迎娶出来的时候,那心情是格外的欢喜。

    连澈与连渝虽然是兄弟,可许是隔了层肚皮,所以一点儿也不像。

    连渝喜欢酒色,可连澈却是个木讷老实性子,再加上其生母郑姨娘在府上也一直是小心谨慎恪守本分的,所以他在府上虽然不见得过的多幸福,可也是安稳的。

    而现如今要娶的女子又是心里喜欢的,此刻的连澈只觉得非常满足,骑着马车接亲回府的时候,那也是非常的欢喜,脸上也一直挂着笑意。一直到之后的拜堂送入洞房,那也是一直在笑……

    连澈娶得娇妻,确实是一件大喜事,而连滟熙在瞧见梅老爷的时候,也稍微意外了一下。不过想起新娘子的姓氏,当下也淡定了。

    虽然两人只是一面之缘,且还是因为一个女鬼,但是连滟熙还是记得这个人的,而同梅友宇也还记得这小姑娘,此时两人相见,虽然互相认识,但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梅友宇只是微笑点头,而连滟熙则是福了福,算是问好。

    然而,两人这个举动虽然微小,却是被连潆熙给瞧见了。

    今日因为是连家的喜事,所以连潆熙才被放了出来,而她的心情,却是非常的不好。

    凭什么?

    自己明明才是正经的嫡女啊!为何她现在却是成了倒霉的人?而连滟熙却是比之前瞧着,越发的容光焕发了。

    连滟熙现在虚岁十三,虽然身子还未张开,但是容貌却是变的越发美丽。

    而反观连潆熙,长期的禁闭生活,让她的秀发都失去了光泽,虽然李氏并不曾苛待她,且生活待遇依旧如常,但是连潆熙的心里发什么了巨大的变化,因此,她的容貌虽然依旧美丽,却是少了那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只是,就算是现在,连潆熙还不曾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也不明白,为何李氏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斩断她的姻缘。

    不得不说,爱情使人盲目,而连潆熙因为心中思慕庆元帝,所以其他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的微不足道,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除了能够思念那个人之外,旁的事情,却是完全无法思考了。

    连潆熙的怨毒自是被连滟熙瞧着了,只不过今儿亲朋好友都在场,又是大喜的日子,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在这样的时候和连潆熙发生什么冲突。

    因此,连滟熙也就不在此久坐,早早的说了个理由,将贺礼奉上,就直接回了雯雪阁。

    然而,她向避开此事,却不代表别人也是这般想的。

    连滟熙刚离开酒席没走两步,却是被连潆熙给叫住了。

    “六妹妹,你今儿怎么回去的这般早?”连潆熙满脸的阴郁,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冷笑。

    连滟熙无奈回头,福了福身子,淡淡问道:“不知四姐姐您有何事?”

    “我有何事?我这个天天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不能出来的人,能有何事?”连潆熙冷笑道。

    连滟熙道:“既然四姐姐无事可说,那滟熙就先一步告退了。”

    “且慢!”连潆熙快步向前,一把拽住连滟熙的衣袖,道:“六妹妹,我不过是想要问问你,你是何事认识那梅老爷的?”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洋洋得意,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把柄一般。

    连滟熙还真没想到连潆熙居然会问这个事情,不过,她却也不十分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梅老爷乃是莫城认识,梅家庄距离莲月庵也算不上远,我年幼的时候,去莲月庵拜佛的时候,确实是遇见过梅老爷。”RS 


第248回 死不瞑目

    连滟熙的表情是坦荡荡,显然是啥问题都么有,连潆熙瞧着,心下却是很郁闷。

    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刚刚说的可是外男,无论如何,连滟熙不是应该羞愧一番吗?

    连潆熙心思转了转,却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之前想要羞辱暗示的话,在连滟熙那无所畏惧的表情下,也变的格外单薄。

    “四姐姐,今儿是三哥哥大喜的日子,咱们做妹妹的,只送上忠心的祝福便好了,至于旁的,你可莫要多事啊。别忘了,您现在也是难得一次,才参加这样的聚会呢。”连滟熙冷笑道,这连潆熙被关禁闭的事情,李氏再如何严防死守,府上的人该知道的,可都是知道了的。

    此刻她这般说,连潆熙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

    这是在警告她,要她别又惹来什么麻烦,到时候,可就又是关禁闭了!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连潆熙素来心高气傲,此时此刻,哪里会估计这些,脑子一热,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当下就气冲冲的推了连滟熙一下。

    这一推,还真是叫人意外。

    连滟熙惊呼一声,就跌到在地,一旁的碧月连忙大叫道:“六姑娘,您没事吧!”她赶忙上前去扶连滟熙,心下却是非常的着急。

    连滟熙的身后是一个花坛,此刻跌倒的那一霎,她不光是惊讶于连潆熙的冲动,另一方面,则是突然瞧见了丝竹。

    可是,不对啊,刚刚没有看见啊,一直在连潆熙身边伺候的,不是丝兰吗?

    很快很快,当连滟熙慢慢的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为何自己能够看见丝竹了。

    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触手碰到的,却是一个柔软中带着僵硬的东西,那个触感,很像是……

    连滟熙侧头一看,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丝竹睁着空洞涣散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她的身子呈现一种奇异的角度躺在地上,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葱绿色的肚兜断了一根身子,此刻无助的褶皱着,裸露在外。

    “姑娘,你怎么……啊!!!!死人啦!”碧月顺着连滟熙的眼神,很快就看见了丝竹。

    她的尖叫声很大,同时也震到了连潆熙。

    丝兰上前去看,却是正好就对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脸上一白,一下子就软到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嘴巴里却是惊慌失措的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怎么……”

    连潆熙这会子也算是瞧见了丝竹的尸体,当下就吓的昏了过去。

    这下子,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越发混乱了。

    连滟熙稍作镇定,眼睛却是看了看站在连潆熙身旁的丝竹。

    丝竹迷惘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尸体,脸上没有泪水,反而是渐渐出现了一抹释怀。似乎是松了口气,可是那幽暗的眼眸中,却是带着浓浓的痛苦。好似是在诉说:原来死,并不是解脱。

    丝竹怎么会死?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连滟熙带着疑惑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要上前询问丝竹,可无奈这时候场面太过混乱。

    而就在这时候,艺雅公主却是欢欢喜喜的飘了过来,在丝竹身边停下,笑眯眯的拉着丝竹说道:“大姐姐,你能陪我玩吗?和我一起去连姐姐的雯雪阁吧,那儿可好玩了。”

    丝竹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然后,就震惊的看向连滟熙,恰恰好,与连滟熙的眼神,正好对上了。

    “六姑娘,您能看见我?!”带着万分的不解,丝竹颤颤惊惊的问道。

    连滟熙不动声响的微微点头,好似是承认了这个说法。不过,她却没有对丝竹说话,反而是将碧月拉到身边,严肃的说道:“你且冷静一些,这会子也不知那边酒席上可有听到动静,你且快快去太太那儿,将丝竹的事情告诉她。然后待到太太做决定后,在做定夺。”

    “姑姑娘,奴婢……害怕。”碧月哆哆嗦嗦的说道。

    连滟熙却是板着脸,道:“我也害怕,但是近日是连家大喜的日子,这事情若是闹出去了,咱们的麻烦可就多了。”

    喜事出现尸体,虽然不过是个丫鬟,可是到底是不吉利,更何况,还是个死于非命的丫鬟呢?

    碧月素来是最听连滟熙的,虽然这时候害怕的要命,但是姑娘说的话素来没错,此刻既然叫她那样做,那她便只能这样做。当下也不说其他,就一路小跑着去寻李氏了。

    连滟熙又看了看那尸体,瞧着那不堪又单薄的样子,心下不忍,当下就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脱了下来,盖在丝竹的身上。

    “多谢六姑娘。”丝竹飘到连滟熙身边,福了福说道。

    连滟熙不曾对她说话,而是对丝兰说道:“这丫鬟好似是飞花斋的丝竹吧?”

    “是,是的。”丝兰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你可知,她为何会……”

    “回六姑娘的话,奴婢刚刚说错了。”丝兰着急的抬头,“丝竹前儿时候,被分到彩斓斋了……”

    被分到彩斓斋,连滟熙猛的看向丝竹,脑海里却是想起了之前在彩斓斋死去的风铃。

    心下有些不忍,她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可是,为何丝竹会去彩斓斋?

    连滟熙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向丝兰那边只轻轻一瞟,丝兰神色惊恐,下面的话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了。以前为何不曾感觉到六姑娘的可怕?!

    很快,李氏就过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丝兰面色煞白的扶着连潆熙,连滟熙则上前一步,对着李氏福了福,只说自己刚刚不小心绊倒,却是无意间瞧见了死在花坛里的丝竹。

    李氏上前一瞧,却只看见了连滟熙的披风,不过,也姻隐约能够瞧见披风下面的人型。

    “这是怎么回事?”李氏不解的问道。

    连滟熙面色带着不忍,说道:“母亲,您还是莫要看了。”

    她说不看,李氏就能不看了?

    当下就叫海潮去掀披风。

    海潮知道那披风下躺着的是尸体,但是主子说话了,她再如何不敢,此刻也是不得不这样做的。当下只能大着胆子去掀开披风。

    然,当她掀开的时候,恰恰好就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了。

    “啊!”海潮吓得腿软,此刻却是不得不这样做,当下只闭着眼睛,胡乱的将那披风掀开。

    于是乎,丝竹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就赤条条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李氏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当下就立马对连滟熙和才转醒的连潆熙说道:“你们且赶紧回去,这儿的事情,莫要声张。”

    “娘亲,那个好似是丝竹。”连潆熙十分羸弱的说道,她刚刚只是看了一眼,一想到是尸体,就吓昏过去了,此刻醒来,却才想起来那尸体的身份,“怎么会,丝竹不是去……”

    “闭嘴!”李氏呵斥道,“此时还未曾查清,你莫要再次胡言乱语,且快快回去,这儿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连滟熙知道此刻绝对不是追寻真相的好时机,尤其是,丝竹的死还处处透着不光彩?!

    当下,她便施了一礼,带着碧月就回去了雯雪阁,至于李氏那边如何料理丝竹的事情,却是在隔了几日后,才知道。理由自然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只说有个丫鬟不慎落水,后虽然当时救起来了,可怎奈何这丫鬟身子太弱,发着高热没熬住,就这样去了。

    丝竹的死会以这样的方式遮掩过去,说起来,连滟熙一早就知道的。只不过,其实这样对于丝竹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

    “你是如何死的,或者你怎么死的,这样的问题我是不会问的。”连滟熙淡淡的对丝竹说道,“不过,你若是有什么未了心愿,倒是可以帮你一二,只求你快些转入轮回,才是正道。”

    丝竹福了福,却是恭敬的对连滟熙说道:“六姑娘,奴婢无所求。”

    “既然无所求,那你为何留恋人间?”

    丝竹顿了顿,却是面露悲哀之色,“奴婢这般不堪,想必就算去了那阴曹地府,也是不得好的。”

    作为连潆熙身边的大丫鬟,以前丝竹也曾做过不好的事情,而此时此刻,她只感到万分的后悔,死了以后进那阴曹地府,当真是会受到刑罚?!

    “既然当初你这般做了,那便要承担后果。”连滟熙淡淡说道,“但是,依着我看,你应当是已经承担过后果了。”

    不错,丝竹是惨死,而且,还是被人强!奸致死!!

    而凶手,就是那喜欢**的张二老爷和连渝!而且,正是在连澈成亲的那日!

    这些事情,连滟熙虽然不曾问过丝竹,却是利用其它方式知道了。

    听到连滟熙的话,丝竹那本就晦暗的面色越发阴沉,身上不是没有怨气,只是很快又消散了开了。

    丝竹的脸上带着苦涩不堪的笑,却是缓缓说道:“是了,奴婢已经是那污秽不堪的人了,也许,阎王爷会冲着这个,饶恕奴婢之前的罪责吧?”RS 


第249回 菊花和鸡

    连滟熙虽然知道丝竹的死因,却不是特别的了解,因为是别人的转述,所以也只是听个大概。

    不过,不知道为何,彩斓斋那边却是莫名其妙的传出了上官氏是毒妇残害连渝子嗣,逼死通房的事情。

    传闻中的不实非常的明显,可偏偏府上的人们都渐渐的相信了这个传闻,而且,还有人在说前儿时候死掉的丫鬟丝竹,可不就是彩斓斋新来的通房。

    谣言永远是可怕的,当这个事情传到连滟熙这儿的时候,此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上官氏本人并不曾有神马表示,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淡然,那嘴角购销的样子,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滟熙来到彩斓斋,担忧的问道。

    上官氏比上次瞧着的时候,又消瘦了很多,此刻手里抱着暖炉,可面上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瞧着极其的憔悴。

    “你能来瞧我,我这心里便很高兴了。”她虚弱的说道,好似非常的疲惫。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可曾瞧过大夫?”

    上官氏喝了。热茶,只觉得这样心里才舒服些,当下苦涩的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我这些日子很不爽利,一日日的怕冷不说,总觉得很是不舒服呢。”

    连滟熙端着茶喝了。,却是有些意外:“大嫂何时喜欢上喝菊huā茶了?以前可不曾有的啊?”

    上官氏淡笑道:“这是你大哥的朋友前儿给送的。你是知道的,你大哥不喜喝这些东西,我瞧着好,便喝了起来。”

    外人送的?连滟熙狐疑着看着那菊huā茶,心下虽然有些疑惑,却是不曾多言。

    连渝的朋友送的?若是以前。她这个大哥有了什么好东西,可是绝对不会想起上官氏啊。

    上官氏自然是瞧出了连滟熙的狐疑,不过,她只是淡笑道:“你也莫要多想,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他啊,只要不再残害那些可怜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连滟熙面色一白,讷讷道:“原来大嫂你知道这件事情。”

    上官氏眉头一蹙。道:“我如何不知,那丝竹是你大哥自己要来的,哎。人家还以为丝竹那丫头是飞上枝头了,却不想……”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恶心的事情,上官氏的眼中满是厌恶唾弃,她深深呼吸,说道:“莫要说这些了。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讲那恶心人的事儿作甚?”

    连滟熙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上官氏考虑到她是未嫁人的姑娘,有些话自然也是不会乱说的,当下只笑着说要留她吃午饭。

    连滟熙想着索性也没事,而且好些时候也不曾和上官氏一起吃饭了。当下就答应了。

    上官氏这些日子身子都不舒服,又因为那些传言,心里正憋屈着呢。此刻见连滟熙如此,心下也是欢喜的,当下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梅氏也给叫来吧。”

    “三嫂也来?”连滟熙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想到上官氏和梅氏居然已经建立了友好的关系。

    上官氏笑着点头。道:“三弟妹是个和善温顺的,行事也谨慎的很。就是母亲那儿,也不曾挑她的错。这般的人,你多接触了,不无坏处的。”

    连滟熙微微点头,明白上官氏的意思。

    后宅的事情就这些,然三嫂再如何好,可她嫁的到底是庶出,以后连澈多少也是要依附于嫡出的兄弟,此刻梅氏若是能和上官氏建立友好关系,那么对于以后来说,肯定是没坏处的。

    “倒是没想到,三嫂居然是这样的性子,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咱们府上,才能过的好吧。”连滟熙微微感慨道。

    “自是好的,嫁的是你三哥那样的人,又是这般的性子。”上官氏点头说道,当下就唤铃铛去请了梅氏。

    没一会儿,梅氏就过来了,她瞧见连滟熙,却是有些意外。

    梅氏是个温婉婀娜的女子,容貌又清丽貌美,此刻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不管怎么瞧,都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嫂嫂,六妹妹。”

    “三嫂好~”

    连滟熙淡笑看着梅氏,之前虽然也见过,不过却不曾深入了解,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将那套漆器酒具做好,这会子才算是松快了一些。

    上官氏笑着将梅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三弟妹,你这气色可是一天不一天好了呢,怎么样,现在对上京可稍微适应一些了呢?”

    梅氏的脸颊带着羞涩的红晕,娇滴滴温顺的说道:“大嫂,我现在好多了呢。只不过,大嫂您最近是怎么了,瞧着可有些不好呢。”梅氏刚来到上京的时候,确实有些水土不服,然这些日子夫君对她疼爱怜惜,平日里也常常叫人帮她好生温补,此刻被养的却是越发水润了呢。

    “你是个有福气的。”上官氏微笑着说道,面上的血色依旧不浓郁“说来也是奇怪了,往年都不曾这般,只今年却总是觉得冷,身子也不舒服的很,有时候,还觉得胸闷。”

    “嫂嫂你可曾看大夫呢?这般拖着可不好呢。”梅氏关切的说道。

    “三嫂和我想的一样呢,大嫂你这般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早些看大夫吧。”

    上官氏微微点头,却是并不答应,只是笑着说道:“今儿来我这儿,就莫要说那些事情了,我这身子啊,心里清楚的,往日里也不曾怎样,想来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罢了。”

    虽然说上官氏对连渝没有感情,但是对于自己相公的很多作为,心下又是恐惧又是鄙夷不屑,然而,当想起已经死去的风铃和丝竹,她这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虽然他们不是因她而死,但是上官氏心里到底是不舒坦,因此这些日子时常失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连滟熙自然是猜出了上官氏的意思,当下只是叹气,却也是没有法子。

    至于梅氏却是以为上官氏是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传言,当下就安慰道:“大嫂,那些不实之说你也莫要放在心里,所谓清者自清,想必大哥和母亲那儿都是站在你这儿的。”

    梅氏到底是初嫁进来,对于连家腌臜事儿自是不清楚。

    上官氏和连滟熙对视一眼,却是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苦笑。

    若是有朝一日,上官氏这的遇到麻烦了,想必连渝和李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将她推出去吧?

    索性上官氏对于这些都不指望了,当下就笑着说道:“我自是不会在意的,那些个传言就虽他们去吧,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梅氏有些意外,她还真没想到上官氏会这个态度,当下其他的安慰话也就不说了,只是又说了几个在莫城的趣人趣事,打磨时间,没一会儿,就到了吃饭的点儿。

    “我这儿的吃食素来简单,你们也莫要太过嫌弃。”上官氏笑着说道。

    连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而上官氏也不是那种穷讲究的人,所以平日里并没有很大的排场。只今儿因着多了两人,所以才让厨房那儿多送了几道菜过来。

    梅氏自然是说没关系不嫌弃,连滟熙因着以前也来过,且上官氏平日里就是这般,所以此刻她也不十分意外,只是笑眯眯的瞧着一道道菜摆到桌上,又瞧着一边的铃铛给三人倒茶。

    梅氏端起茶刚要喝,却发现连滟熙和上官氏都在用那茶水漱口,当下心中了然,也就学着去做。暗暗想着,连府不愧是大户人家,这吃饭的规矩可真多啊。

    梅家庄在莫城虽然算是有名,可到底不过是个富商,就算是梅氏再如何教养,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是学不到的。说起来,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往日的好几个手帕交,可都是说她撞大运,才能有这样的好姻缘。而梅氏在瞧过连澈之后,也是这般想的,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运气好。

    而来到这里后,她的日子过的也确实舒服,虽然说,这里的规矩是很多,而且兄弟姐妹也不若自家亲厚,可相公待她极好,到现在为止,只觉得就是婆母也是个和善人。

    梅氏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什么不满意,但是此时此刻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的。

    漱口的茶端下去后,接下来就是新沏的菊huā茶。

    “这可是上等的杭白菊,不知道三弟妹可能习惯,我专门叫丫鬟们加了些冰糖。”上官氏笑着说道。

    梅氏笑着说道;“多谢大嫂。”当下,她就要端茶,可是这时候,却是突然瞧见了桌上的吃食“咦?大嫂,这桌上怎么会有鸡?”

    “三嫂恐怕是不知,大嫂平日里很是喜欢吃鸡的。”连滟熙解释道。

    她瞧着摆在桌子上的一道白玉鸡,很是疑惑“今儿既然是喝菊huā茶,为何还要上鸡?”

    这番话说的突兀,上官氏微微一愣,迷茫的问道:“为何不能上鸡?” 


第250回 相克

    是啊,为什么不能上?连滟熙也很是疑惑的看向梅氏。

    梅氏瞧两人好似当真不知道,当下就说道:“这菊花和鸡乃是相克的,同时食用会中毒。”

    “什么?!中毒!”上官氏惊呼出声,她也不是个笨的,立马就想起了这是连渝给自己的,虽然说是友人相赠,但是……

    “大嫂,莫要惊慌,这事情恐怕,只是个意外。”连滟熙连忙安慰道,上官氏想到的,她如何想不到,只是这事情,应该不是这样。

    虽然说,她心中有所担心,但是这个也不过是个意外,或许,只是意外!

    上官氏却不这样想,她素来不喜欢用那些虚无的理由安慰自己。

    梅氏有些迷茫,其实她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至多就是对最近传闻有些了解,不过梅氏和上官氏接触了一段时间,至多这是个性情很好的,所以也不觉得那是真的。

    后宅的血雨腥风虽然可怕,但是梅氏总觉得那是人家院的事情,只要自己那儿安安稳稳,就无所谓。

    上官氏稍作冷静,这才耐着性子询问梅氏这食物相克的事情。(注:菊花君和鸡肉君能不能在一起的事情丫头只是在网上看到不能同时吃,真假神马的,偶也不知道)

    “这说法我也是小时候听人说过,这两样同时吃,会恶心反胃,胸闷,好似若是吃的多了,还会……”梅氏一边观察上官氏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嫂嫂,你以前当真不知?”

    上官氏的联想力是很强悍的,她想起了那个孟佳瑶,想起了前儿时候连渝对自己的和颜悦色,想起了自己好似曾经对连渝说过喜爱吃鸡肉的事情。

    那些曾经的回忆,此时瞧着,却是分外的可怕。

    那一桩桩一条条,都是不经意间的催命符啊!

    上官氏的面色越发苍白,却不是那种所谓的病态,只是被吓到的恐惧,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上官氏冷笑,眼角却是渐渐留下泪水。

    “少奶奶,您莫要难过。”铃铛干嘛劝着,脸上满是哀愁和恐惧,这些日子,少奶奶每日喝的都是菊花茶,而那鸡肉也是天天有的,此刻铃铛心下只觉得庆幸,倘若不是今儿三少奶奶说了,他们还不知道呢。

    连滟熙眉头蹙起,却是不好劝解什么。心下凉意一片,脑海里却是再度会想起前世。

    上官氏早逝,早逝……

    此刻瞧着,上官氏这一世身子很好,虽然因为前儿流产的事情伤了根本,但是现在也养回来了,虽然不能再生育,可是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每个月也会请大夫来诊平安脉。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会突然早逝呢?

    难道,自己真是猜对了?!

    连滟熙只觉得心惊肉跳,那些个猜测,此刻却是不能说的。

    “大嫂,你莫要难受了,我看还是赶紧请个大夫吧,虽然三嫂是这般说,但是到底是不是,咱们也不知道呢。”连滟熙安慰道。

    梅氏对于她这个做法也不反对,到底这个食物相克的事情还是自己小时候听过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一定。虽然她不是十分清楚上官氏为何会这样的态度,但是直觉告诉她,必定是有什么问题,当下就也说道:“是啊大嫂,这事情到底我也是很久以前听人说的,说不定,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上官氏点头,确实,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当下,她就说道:“三弟妹,你初来咱们府上,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今儿你赶紧回去吧,这儿的事情只当做不知道,莫要多言。”

    梅氏瞧上官氏的表情异常严肃,与往日的和颜悦色截然不同,当下也正色道:“大嫂你放心,我自是不会多说的。”她不是个笨的,也知道这食物相克的事情若是真的,再加上此刻上官氏的表情,这其中深意,自是极其有可能的。当下,梅氏也不多逗留,只就离开了。

    上官氏屋子里平日里服侍的丫鬟就不多,此刻只留下铃铛一人。而连滟熙在其左右,软言安慰了一番。然而,这样的安慰却并没有让她安心,反而是想起了连滟熙以前提醒的话。

    “六妹妹,我值得你是一片好意,但此事最好你也莫要参合。”上官氏严肃说道。

    连滟熙却是不肯走的,“大嫂,当初我被母亲送到莲月庵的时候,除了你之外,无一人会想到我的安慰,六娘并非那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你这般帮我,六娘心里感动,也是一直记在心上的。今儿这事情,我也不是不知,如何能不留下?至于什么参合不参合的,大嫂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也莫要客气。倘若以后六娘有难了,还请大嫂也帮衬一二。”

    上官氏心中满满的感动,可是想到自己的遭遇,却是惨然一笑:“你的好,我自然知道,不过,你将来嫁入宁王府,那边是荣华富贵想之不尽,想来是不会有难的。”

    “人生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连滟熙无奈的苦笑道,“大嫂,我之前便和你说过那孟佳瑶不是个好心的,所以此事,或许大哥并不知道。”虽然她也很清楚连渝不是个东西,但是这年头却不是古奇那种可以随便和离的时代,因此,她只能这样劝。

    “这番话就莫要说了,你大哥什么人,我自是知道的。”上官氏想起自己那不堪的夫君,冷笑道,“六妹妹,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赶紧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帮你。”

    连滟熙一再坚持,上官氏无奈,却只能让她留下,当下,上官氏就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事情我虽不知真假,但是,若当真是真的,你大哥有那样的心,恐怕我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上官氏凄惨的笑着,连渝对她从来就不曾有过怜惜疼爱,甚至上官氏总是觉得连渝对自己的情谊,连后院的那些姬妾通房还不如。心冷便无所期待,因此上官氏并不曾想过连渝会对她如何。

    但是这段时间,有些事情,确实让她意外,不过,她却不曾深想。

    或许,当真是那样。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非常可怕,虽然还不曾请大夫去询问真假,但是上官氏就觉得连渝对她,必定有什么歧途。

    “大嫂,那孟佳瑶并不得母亲的心,更何况孟夫人最近都忙着她亲事的事情,所以你也莫要担心。待到孟佳瑶定亲了,想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虽然连滟熙想不通为何孟佳瑶会和连渝勾搭到一块,不过,这孟夫人想要给她定亲的事情也是真的。

    或许,一切都有所转机。

    上官氏微微点头,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明白一切还没有完结,或许,都有可能。

    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原是我多想了,或许,并不是这个样子。”上官氏淡淡的说道,“铃铛,你且去请大夫来吧,只说我不舒服便好了,旁的话,可莫要多言。”

    铃铛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当下就去请了。

    没一会儿,大夫便过来了,这位乃是连府平日里备着的大夫。

    这位大夫姓程,医术不错,性情冷然,此刻他给李氏诊脉,良久之后却是突然问道:“不知少奶奶今日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上官氏心中一跳,可表面上却是非常的平静淡然,只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

    “大夫,大嫂平日里最是喜欢吃鸡肉了,不知可是和这个有关?”连滟熙一脸的关切,问答。

    “六姑娘,鸡肉本身并不曾有什么问题,除非是腐败的食材。”

    “这绝不可能,少奶奶吃的鸡,都是自家养每日新杀的。如何会是腐败?!”铃铛说道。

    程大夫皱了皱眉,想了会儿,却只是摇头,只说是不知上官氏到底是什么问题,瞧着好似是中毒,却又不太像。

    上官氏也不着急,等程大夫想了半天,才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的,对铃铛严厉的说道:“这般长的时间,你怎么不曾给程大夫倒茶的?!”

    铃铛一听,赶忙过去倒了杯茶,端给程大夫,说道:“这是少奶奶今儿吃中饭的时候刚沏的茶,程大夫您若是不嫌弃,且将就着喝,奴婢这边去茶间烧水。”

    程大夫拱了拱手,道了句不必,便端着茶盅喝了下去。

    这一喝,却是愣住了。

    上官氏瞧了,心下如何不了然,难过虽然有,但是表面上依旧是那不动声色的状态:“程大夫你怎么了,可是这茶不好?”

    “少奶奶中午是一边和菊花茶,一边吃鸡的?”程大夫激动的问道,好似是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上官氏疑惑的点头,却是问道:“是啊,这几日我一直如此的。”

    “这就难怪了,少奶奶恐怕不知,这鸡肉和菊花是不能同时食用的。这两个食物相克,一起吃的话,会中毒的。”RS 


第251回 雪崩

    程大夫的话虽然上官氏一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此刻依旧煞白了脸。

    “嫂嫂,您没事吧?”连滟熙担忧的看着她,问道。

    上官氏胆小摇头,只对程大夫说道:“程大夫,今日的事情,还望你不要乱传,若是旁人问起,只说我受了风寒罢了,至于旁的,可莫要提起。”

    程大夫作为这府上的做客大夫,这点儿事情如何不知道?

    当下就诚恳的答应了,只说自己绝对不会乱说。

    程大夫离开后,上官氏的心情真是说不得好。虽然还不能十分确定,但若那是真的,这岂不是在说,自己的相公想要谋害于她?!

    “大嫂,这事情还未曾有定论,你也别多心,这食物相克的事情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大哥也是毫不知情的?”连滟熙安慰道。

    上官氏苦涩的点点头,是了,此刻也就只能这样想。

    “好了,莫要说这些糟心事了,六妹妹,世子爷过年的时候回来吗?”上官氏收拾情绪,转换话题。

    连滟熙微楞,说起来,好像有一个多月不曾收到赵梓昕的信件了。

    他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面上微窘,连滟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嫂嫂,这样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

    关外 雪山脚下

    赵梓昕艰难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痛苦和身上的伤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在耐心的等待,救援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

    如此想着,或许,这也是他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

    “将军,这儿还有些吃食。”一旁的士兵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块坚硬如石的杂粮饼。

    赵梓昕面色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我一人一半吧。”

    “小的不饿。”

    “这是命令!”

    坚硬的杂粮饼只能这样胡乱的吞咽,这时候,没有任何人有嫌弃的资格!

    赵梓昕的心此刻相当复杂,明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也知道那内奸是谁,可是为何最后还是会被困呢?

    他一切都计划的很好,一环扣一环,弄虚作假,最后将敌人一网打尽,也除去了那内奸。

    可是,谁曾想过,事情的发展并非如他所想。

    雪崩,意外的雪崩,却是让他在好不容易胜利的时候,差点儿就全军覆没。

    天意不可违,这雪崩乃是意外之事,他谁也怨不得,此刻,也只是努力坚持着罢了。至于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却不是他能够想到的。

    赵梓昕有些艰难的从怀中取出染了血的荷包,日日夜夜的摸索使这个荷包变的越发陈旧,可是他看着那荷包的眼神,却是依旧柔情似水。

    滟熙,不知你现在过的如何,是否,和我一般的思念与你?!

    干裂的嘴唇就是张开也觉得分外疲惫,赵梓昕此刻除了知道要坚持之外,脑中却只有那一个人的身影。

    ……

    连滟熙觉得有些不舒服,心神不宁,手腕上的天机珠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滟滟你今天怎么了?心神不宁呢?”连澔好奇的问道。

    连滟熙微微叹气,道:“我也不知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的,总觉得不舒服。”

    “是不是因为现在天气不好,生病了?”连澔关切的问道。

    连滟熙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小丫头,小丫头,你情郎出事了。”就在这时候,泰祥帝却是面色凝重的飘了过来,这会子的他比往日还要严肃几分,瞧着似乎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连滟熙不由心中一惊,最近的心神不宁,莫不是真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泰祥帝很快就将赵梓昕战胜后却意外发生雪崩被困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她。

    连滟熙听到这,已是惊讶的坐了下来,心生惶恐,却是不知所措。

    “怎么会……”连滟熙难以置信的囔囔自语。

    “小滟滟你别担心,只是被困,又不是死了。”连澔赶忙安慰。

    连滟熙这才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劲的对自己说道:“是了,只是被困,并非是死。”

    “我那侄儿的性命现在可就捏在你这里了,除了你,无人知晓他到底在哪里。”泰祥帝十分严肃的说道。

    若说连滟熙以前对于泰祥帝的请求是扭扭捏捏一点儿也不想做,那么此刻,却是非常诚恳的点头。

    “您放心,我现在就想法子!”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如何想法子,还真是个问题。

    再加上连滟熙心中记挂着赵梓昕,这一时半会,却是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只在屋子里一个劲的转圈。

    所谓关心则乱,往日里总会有主意的连滟熙此刻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连澔瞧着她这样,心里如何不担心,可旁的法子也是没用的,只是说些安慰话。待到连滟熙冷静下来后,这才说出自己的观点。

    “依着我,还是如上次那样告知宁王得了。”

    “宁王那儿自然是要说的,但是倘若他不相信呢?”连滟熙心下焦急,若是可以真恨不得现在就立马飞到边关亲自去寻找赵梓昕。

    “丫头,依着朕看,你可以去寻那位思远大师。”

    “思远大师?”连滟熙有些迷茫,寻他有何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思远与王族关系匪浅,此事你可以告知思远,然后由他告知梓懿,想来这般,朕的皇儿必然会相信的。”

    连滟熙恍然大悟,原来思远和庆元帝关系匪浅?!

    若是这样,那确实是个好办法!

    所谓事不宜迟,连滟熙也顾不得外面大雪皑皑,只向李氏通告一声,就直接跑了出去。

    李氏见连滟熙如此,心下很是不悦,然最近糟心事笔笔皆是,她也懒得去管这一个,因此便不如何估计,继续思索自家闺女的亲事问题。

    在李氏现在的想法中,连渝是相对安全的,只要这儿子不惹是生非,就没有大问题,但是女儿的亲事却是头等大事,如何为连潆熙求一门好姻缘,这可当真是个麻烦事啊。

    李氏因为懒得顾及连滟熙,此刻自然是不会多管。而连滟熙这会子心急如焚,旁的事情是一点儿也估计不到。只希望自己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来到菩提寺。

    而就在连滟熙去菩提寺的同时,连澔依旧做上了马车,来到宁王府。

    因为有上一次的事情,宁王便深信连澔或者连滟熙身后必定有高人,虽然探查了半天,依旧无果,可到底儿子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旁的事情自然是可以缓一缓,再去仔细研究。

    连澔此次前去,说的自然是赵梓昕的事情。

    而这一次,宁王听后,却是当真着急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当年与前王妃也是少年夫妻,虽然后来前宁王妃离开了,但是宁王至始至终对她都念念不忘,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对于这个儿子,宁王的关注更多一些。

    因此,听到这件事情,当真是吓着了。

    此时此刻,他也估计不到连澔为何能够知道的那么快,当下就要入宫面圣。

    连澔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虽然依旧担忧赵梓昕,可还是回到连府。

    担心是一回事,但是在连澔的心中,连滟熙自然是最重要的。

    连滟熙来到菩提寺后,也估计不到又清虚带路,便一路小跑来到了思远的禅房。

    这时候,思远的禅房中还有其他客人,此刻看到连滟熙深感意外。

    “连姑娘!”王子远有些激动,又有些欢喜,好些日子不见,此刻瞧了,依旧很高兴,“你怎么来这儿了?”他问话带着小心翼翼,脸颊上却是渐渐泛起红晕。

    连滟熙这会子却是估计不到这些,只胡乱福了福,说道:“王公子,小女子现在寻思远大师有要事,还请您先……”

    王子远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可也知道人家是正经姑娘,又是定过亲的,再加上瞧着连滟熙神色当真是十分的焦虑,心下一凌,当下就告辞离开了。

    思远淡定的看向连滟熙,脸上的那枚胭脂痣在烛火的映衬下分外妖娆。

    “连施主今日来寻贫僧,可是为了世子爷的事情?”

    “你知道?!”连滟熙激动。

    思远微微颌首,淡淡说道;“贫僧也是刚刚得知的。”

    “思远大师,您现在能入宫一趟吗?我将赵梓昕失踪的位置告诉你,你赶紧……”

    “连施主。”思远打断了连滟熙的话。“这乃世子爷命中一劫,你若是这般鲁莽相助,未来,恐怕还会有更大的劫难。”他的表情严肃而冰冷,一字一句都分外沉重,打压在连滟熙的心中,就好似千金石一般。

    连滟熙面色一白,命中一劫。

    “思远大师,世子爷的命,你能看出来?”

    “世子爷的命数早就更改,并非吾等凡人所能窥探,不过,此劫乃是必经之路。”思远大师淡而平静的说道,“连施主,这世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初你救了世子爷一命,改了他的命数,可是,这却不代表他的劫难就此结束。”RS 


第252回 劫难不可改

    “劫难依旧存在,天命更改本就逆天,倘若想存活于世,便要付出比常人要多上千倍万倍的代价!”

    连滟熙听的脸色煞白,思远大师的话,她不敢不信。

    “思远大师,就算是要付出代价,也可以是其他的呀,可是这一次,如果不救,赵梓昕就可能会死啊。”

    思远却是难得的严肃“命数虽改,可劫数却是不能再改了。天道混乱,到时候可就会降临灾难的。连施主,我知您心中焦急,不过此事世子爷必须要依靠自己的能力。若不然,这一次不行,以后还会再度降临危难,到时候,只会越来越凶险。”

    连滟熙听的心里哇凉哇凉,难道,一点儿更改迂回的可能都没有了?!

    “连施主,世子爷所在方位,你万万不可告知外人,若不然,世子爷未来可能会遭受更大的劫难。”思远大师非常严肃的说道,俊逸的脸庞此刻好似凝结了一层冰霜。

    连滟熙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何样的心情,难道,真的一点更改的可能都没有了吗?

    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的天机珠,触手的凉意就好似此刻的心一般,一点点的温度,都没有了!

    她缓缓低头,总觉得,天机珠有些不对劲。

    “连施主终于发现了吗?”

    “这天机珠……”

    “世子爷因你而更改命数,你与他便有了联系,此乃天意,也是天道,凡人违背不得。而这天机珠说来只是为了让你们二人之间的联系更为稳固。如此,你生世子爷便生,你死世子爷便死。”

    连滟熙听的只觉得心口沉重不已,从来没有想过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当年自己的行为,救了赵梓昕的命,同时也改了他的命。

    可是……

    “一点转机都没有吗?倘若我不能直言,可能隐晦提示呢?”若是一点儿都不做,连滟熙如何能够甘心?

    思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是说道:“连施主,你若执意如此,未来的劫难,只会更为危险。”

    连滟熙深吸一口气。是啊,她不能冒险,赵梓昕这次若是自己出手干预。那么未来可能会更加危险。

    但是,眼看着他有危难,连滟熙如何能坐的安慰?

    她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好像在和自己作对。

    本来以为的安宁,却原来只是泡沫。

    或许,我就是赵梓昕的劫难吧!

    连滟熙内心沉重,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胆怯了,不敢冒险。

    “连施主。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这般忧心忡忡。”思远缓缓安慰道。

    话虽如此说……

    话是这样说……

    可是,连滟熙的心里却是真的不安。

    她放不下啊!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说的我生他就生。是不是只要我活得好好的,赵梓昕就能平安无事?”连滟熙焦虑的问道,她的脑子现在只觉得不能正常思考,就是说出的话,也有些混乱。

    思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无奈叹气。

    世间痴人,怎么就这般多呢?

    连滟熙瞧着他叹气。心里却是更加没底了。

    本来以为,寻到思远,将想要说的说出来,那么赵梓昕就有救了,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啊。

    她从不曾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此时此刻,她倒是宁愿自己是以前古奇曾经说过的那种无所不能的超人。

    若是自己是超人,此刻岂不是就能去救赵梓昕了?

    连滟熙的心情是相当复杂,就是如何从菩提寺回来,她也不知道,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已经在连府停下了。

    “姑娘,您气色好差,要不要等会儿请大夫来瞧瞧?”碧月担忧的扶着连滟熙进屋,问道。

    连滟熙缓缓摇头,却是没气没力的说道:“不用请了,我想回屋躺一躺。”

    碧月想要再劝一下,却被一旁的秋水制止了。

    秋水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碧月无奈的闭嘴,服侍连滟熙回屋休息后,这才跟着秋水去了后院。

    “秋水姐姐,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姑娘明显瞧着就不对劲。”

    秋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这才开口道:“姑娘不想说,你这般问,也是无用的。”

    “我知道姑娘聪明,可是心里依旧是担心啊。”碧月担忧的说道“今儿早上姑娘还好端端的,怎么从菩提寺回来后,就这样了,也不知道那菩提寺的大师到底对连滟熙说了些什么。”

    秋水性子稳重,此刻回忆着连滟熙的行为,虽然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对碧月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性情,既然姑娘不想说,你如何逼迫也是无用的,依着我说,此时你也莫要这般,倘若姑娘想告诉咱们,那便会说。平日里,还是守着本分,不要给咱们姑娘惹麻烦,才是正事儿。”

    碧月也知道秋水的话没错,姑娘这几年越发的有主见,此刻就是小少爷也一日日的变得聪慧了。

    “好吧,那我便不问了。”

    碧月安了心,虽然依旧担心,可是在连滟熙面前却是不曾表现,只如往常那般行事。

    连滟熙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之后那颗不安的心依旧无法平静。

    怀着希望前去,本来以为那样就有救了,可却是失望而归。

    此刻一想起赵梓昕的安慰,她就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更是恨不得立马飞到赵梓昕的身边。

    连滟熙这会子才发现,原来赵梓昕在她的心目中,是这般的重要。

    又躺了一会儿,连澔却是径直开门进屋。

    这会子他身上还穿着一套皮袄,上面有一层薄雪,圆乎乎的小脸冻的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回来。

    “小滟滟,怎么样了,菩提寺里的那个帅和尚,有没有帮你?”

    连滟熙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连澔,眼泪水就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澔哥儿,不行啊,思远大师不愿意。”连滟熙哽咽着,难过的说道,连澔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一愣,不解的说道:“这是为何?”

    连滟熙哭哭啼啼的将在菩提寺思远大师对自己说的话说了出来。

    连澔越听,那红彤彤的小脸却是越发严肃。

    虽说是有些违和感,但此刻却是无人顾及这个了。

    “你莫要这般难过,想来,或许事情还有些转机。”连澔安慰道“那帅和尚既然说你们两的命数有所连接,想必世子爷就不会有事儿,至多,就是多吃一些哭。”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我心中至多,却是说不得,这份煎熬,我如何能受得了?”连滟熙忍不住的落了泪“若不是思远大师说,这次若是被我解救,那么赵梓昕会有更大的劫难。想来我现在就不管不顾的说了!”

    连澔听的心里也是跳的厉害,不过,他担心的倒不是赵梓昕。

    自己是属于借尸还魂,没有命数可言,此刻多活一日也算赚了。所以对于自己,他不如何担心。可是,连滟熙呢?

    她是重生回来的女子,命数到底改没改,他也不知道,因为连滟熙前世的死期,是在十四岁。

    可是现在,还有一年,连滟熙就要十四了啊。

    到时候命数,会不会更改呢?

    比起赵梓昕,连澔肯定是更加担忧连滟熙,可此刻很多话,他却是说不得的。

    连澔知道连滟熙其实非常在乎赵梓昕,可却从不曾想过,已经情根深种到现在这个情况。

    虽然说两人互相有情,是可喜之事,但是连澔一想到此时此刻的赵梓昕生死未仆,他就欢喜不起来。但是,有些话他可以说,但是具体的方位,却是当真不敢说了。

    他也是相信命数的人,自是不敢冒险。

    这次的劫难已经如此凶险,倘若下次还有,且更加凶险,那么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连澔知道,连滟熙在这件事情上,是赌不起的。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此暗暗祈祷。

    既然思远大师都说了,两人命数连接,那么只要连滟熙好好活着,赵梓昕不是也会安稳吗?

    想到这,连澔反而冷静下来,只不过,虽然不能吐露具体的方位,可是宁王那边只要说动了庆元帝,那么赵梓昕的安危,就会更加稳固一些。

    虽然连澔知道,一切的如果都不够稳妥,可此时此刻,却只能这样了。

    其实认命,没什么难的……

    就如连澔希望的那样,宁王心中挂念赵梓昕的安慰,很快就去寻了庆元帝,而与此同时,庆元帝也已经通过捷报,得知赵梓昕失踪的事情,然而,他却并不知道是雪崩。

    “因雪崩而失踪?”庆元帝囔囔自语,这事情他都不知道,宁王是如何知道的?

    这会子宁王自然不敢欺瞒,当下就说这事情是荣欣侯府的小公子说的,虽然那是个黄口小儿,但是鉴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王才会过来。

    庆元帝虽然还心存狐疑,但是赵梓昕到底是自己的堂弟,平日里感情就极好,此刻既然得了一丝线索,虽然不知真假,却也是要试一试的。 


第253回 克夫相

    随着除夕夜的第一声炮响,新年到来了。

    然而,连滟熙却是半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只忧心忡忡的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朦胧的月亮,心里,却是有好多好事情,虽然从鬼魂那儿已经得知赵梓昕被找到的事情,可是,不看到人,她便一日安宁不下来,总归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去担忧。

    过年,也不过是看着热闹罢了。

    怀着一颗担忧的心,这个年过的也十分不舒坦,然而,当元宵节结束之后,这上京却是突然传来了一个噩耗。

    此噩耗正是有关赵梓昕的。

    去年还鲜衣怒马在上京各种风光的宁世子却是在与突厥对抗的一场战斗中发生意外,雪崩围困失踪,而待到找到的时候,却是冻伤太重,久久无法醒来。

    昏迷不醒的赵梓昕虽然被人救了出来,可是无论大夫如何医治,无论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可是他本人,却是如何都醒不来。

    如此情况,当真是极坏了宁王。

    虽然有心想要隐瞒一二,可是所谓纸包住火,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在赵梓昕秘密回到上京的宁王府不到半月的时间,宁王世子重伤昏迷不醒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而在这个时候,连滟熙才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下子,连滟熙当真是意外,不是说已经寻到了,没有生命安危吗?怎么就重伤不醒了?

    “澔哥儿,你且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因为担忧赵梓昕的安慰,连滟熙最近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因此就是那些鬼也懒得去见,所以这段时间,都是连澔帮忙传递消息什么的。而赵梓昕的事情,也都是连澔说的。

    连澔有些为难,自己这样隐瞒,不就是怕她担心过度?!可是现在若是要解释,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然而,连滟熙却是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火速的去呼唤艺雅。

    最为契约鬼魂,艺雅虽然平日里和连滟熙没有什么紧密联系,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可以做到随叫随到。

    “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艺雅问道。

    “你可知道宁世子现在到底如何了?!”连滟熙担忧的问道。

    艺雅想了想,说道:“宁世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过。还没有到灵魂出窍的情况,所以这醒来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没有灵魂出窍?连滟熙的心里稍微安了一点儿,可是想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当下就有些受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坐倒在软榻上。

    连澔瞧着她现在的状态。心里当真是担忧了。

    “小滟滟,你没事吧?”

    “我要去看他,亲眼看他。”连滟熙缓过神来,却是无比坚定的说道。

    “你和他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这样去看,恐怕不合适吧?”连澔担忧的说道。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对于这里的规矩自然也了解的越多,此刻却是知道这样的未婚男女相见。却是非常不合适的。

    连滟熙自然更加清楚,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如果不去看一样,就安心不下来。

    “不管如何,总归是要看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一瞧,也是好的。”

    ……

    宁王世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此事在上京很快传播开来,同时,连珏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过,连珏第一个想到的倒不是世子爷的安慰,反而是自家六闺女和这位世子还有婚约。这倒不是因为连珏心疼连滟熙,而是此刻对于万一那世子爷没了,自家女儿若是无人问津,那岂不是损失大发了?

    倘若连滟熙还是一个庶女,连珏恐怕也不觉得如何,但是此刻一想到连滟熙现在算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这原本去做世子妃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若是世子爷真没了,那自家女儿,岂不是就要面对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连珏倒是不担心连滟熙的心情,可是一想到这样的话,连滟熙以后就不能给连家带来好处,如此的话,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坦的。

    然而,这样的节骨眼,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却成了头号难题。

    连珏的担忧通通被李氏看在心里,实际上,李氏这段时间对于连滟熙那是非常的看不惯,只不过之前碍着那未来世子妃的名号,很多事情她也不好多做,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宁王世子现在是生死未仆,所以现在的连滟熙就有点儿威胁力都没有了。

    虽然李氏对于连滟熙成为宁王世子妃给连家带来的荣耀很是看好,但是与之相比,她还是更加愿意看到连滟熙落寞的样子。

    哪怕是毁坏了这一门亲事,毁坏了与皇族的姻亲,那也是值得的。

    李氏知道最近连珏因为这门亲事而在伤脑筋,心思一转,就对连珏说道:“老爷,您说六娘这回还能安慰嫁过去吗?”

    连珏阴沉着脸,过了半响,才说道:“难!”

    李氏面露担忧之色,说道:“虽说六娘不是我所出,但是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她以前年纪小,是不懂事,但是这两年却是性情越发稳重,我瞧着也是欢喜的。此刻一想到六娘未来可能会守寡,我这心里,就难受的很呢。”说到这里,李氏还不忘挤出两滴泪水,顺便拿着帕子擦拭一番。

    连珏瞧着李氏这样的表情,心中一软,只觉得自己的妻子一直是这般的温婉贤惠,他深感欣慰的拍了拍李氏的手背,说道:“此事到底是命,只不知六娘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老爷,您这般岂不是要毁了六娘一辈子的幸福?这世子爷若是挺过来,也就罢了,可若是没有,那我们六娘,该如何自处?她还这般年幼,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虽然说宁王府荣耀光辉,可是六娘的幸福,也分外重要啊。”这番话若是让一个外人听了,必定以为这连滟熙乃李氏亲生女儿,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与连珏成亲多年,李氏对于自己的夫君,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连珏本身就为这件事在发愁,此时听李氏这般说,一面感慨她的贤惠,另一面则是在想,倘若那宁世子真是死了,自己女儿就算是入了宁王府的门,又有什么用处?“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你莫要有心。六娘心情好,想来也是个有福气的。”

    李氏一听这个,眉眼中闪现阴厉光芒,不过很快就遮掩住了。

    “哎,咱们六娘当真是个苦命的,想想方妹妹好不容易入府,可还没享福,就那般去了。老爷那会子在上京,是不知道。我们六娘啊那时候,可是被人说了好些难听话呢!”李氏略带隐晦不忍的说道,眉眼中满是忧伤。

    连珏对于这事情还真不曾听过,说来对于方氏,他还是有好些情意,因此一想起方嫣然,他的心也就跟着绵软了几分,同时,也会想起连滟熙便是方嫣然的女儿。本来心下以有不忍,可是这会子李氏却是说出这样的话,这也就由不得连珏好奇了。

    “此话从何说起?”

    “方妹妹刚刚去的时候,总是有人说咱们六娘面相不好,乃是……克夫克亲之命。”

    “胡言乱语!”连珏猛的站起,他平日里最是机会这些事情了,此时听到,如何能够高兴?

    李氏就好似被他的行为吓到了一般,只捂着胸口深呼吸,良久之后,才赶忙说道:“老爷,这自然是胡言乱语,六娘如何会是那样的命数?不过是方妹妹去世的时机不好,才会有这样的传言。”

    若说开始连珏还没有什么想法,可此刻一想起方嫣然难产去世的事情,这心里面对连滟熙多少就有了些忌讳。

    “此等事情,莫要乱传,到底是关系到咱们连家的名声。”连珏认真说道,心里却是想以后还是少和连滟熙见面的好,若真是克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连珏虽然也喜欢方嫣然,但是相对的,他更加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生命,至于旁的,却是都可以舍弃的。

    这样的想法实际上都是在李氏的算计之中,因此连珏的说法作为以及表情,都不曾脱离她的计划。

    只不过……

    “老爷,咱们也不过是在自己宅子里说这件事。妾身想起,也只是因为世子爷的事情罢了。”李氏忧心忡忡的说道,“倘若真是因为咱们六娘,那世子爷才会那般,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连珏一听这个,当下面色就变了。

    若世子爷的事情真是被连滟熙克的,那么以后宁王若是得知了真想,那可如何是好?

    连珏这会子可不会想到所谓的克夫克亲都是李氏杜撰,只觉得这事情虽然玄而又玄,但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连家了,当下,就是那最后一点儿想要隐藏维护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在忧愁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以防止连家因为这连滟熙而遭受可怕的为难。

    这时候的连滟熙,却是不知道连珏和李氏的对话,也不会想到,自己那凉薄的父亲对于她会是怎样的想法。 


第254回 想要退亲

    连珏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说宁王这棵高枝很想攀上去,但是一想到若是世子爷的死到最后怪罪到连滟熙那,到时候倘若宁王府寻连家的不是,他这里也不好说了。

    连珏胆小怕事,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可自从李氏提了之后,这心里就好似扎针了一般,久久无法忘怀,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且总觉得当初方嫣然的死,说不定就是被连滟熙给克的。

    至于为何自己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为何没有被克死,却不是连珏会想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连珏就是不敢冒险,而且这所谓心中有鬼,大致就是说的他这种人。

    连珏有了这样的心思,就算是入朝,也无法坦然的面对宁王,于是乎,不出半月,就叫李氏备了一套礼物,亲自去了宁王府。

    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事情,总之外人是不知晓的。反正那一日,宁王的神色很不好,瞧着好像非常生气。

    至于连珏,却是在回到连府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事情做的太对了!

    连珏大体说了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一方面是慰问一下,另一面,则是隐晦的说起了自己女儿连滟熙在莫城的时候,一些不好的传闻。

    那宁王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以前也是池战沙场,虽然最是厌烦这样的人际来往,可该知道的,他通通都懂,此刻连珏虽然说是连滟熙面相不好,但是心里却定然不是这么个想法。

    在宁王看了,那连珏必定是自家女儿嫁过来要守寡,或是还没出嫁就要守寡,因此才会提前说起这件事情。

    宁王越想越是恼火,这连珏真是胆子不小啊。为了退亲,连生命克夫相这样的事情都能胡诌出来。

    此刻他只当连珏是故意为之,目的自然是为了退亲。

    若是以前,宁王还真是没想过这个,一方面是他坚信自家儿子必定会醒来,另一面也是估计到那连家六姑娘乃是自己儿子自个儿选的,虽说自己不如何认同,但是想到之前两次连澔的前来相告,虽然到底背后隐藏着何样的事情还不懂,但是在宁王看来。那屁大点的小孩再聪慧又如何,更何况还是个这两年才不傻的。所以在他看来,连澔的所作所为。多半都是连滟熙的指示。

    本来吧,宁王觉得连家这小丫头虽然自己没觉得如何好,但是光从这探知边关消息的能力,想必就不是个笨蛋。虽然说知道的途径他目前还没发现,不过宁王这人素来就是那种洒脱的。只觉得只要对自己儿子无害,且现在瞧着,连家六姑娘对自己儿子也是十分上心。这旁的事情,自己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却不想,这连珏却是个这样的人,宁王心里。当真是看不起。

    至于要不要退亲,宁王心下虽然开始很想直接断绝,但是好歹要顾及一下赵梓昕的想法。因此还有些犹豫。

    ……

    连滟熙对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还一无所知,马车很快在宁王府偏门停下,连滟熙还记得这里,当初,她就是看着张淑慧的轿子进来的……

    心下有些怅然。不过却估计不到吃醋,相对来说。赵梓昕的安慰更为重要。

    琳琅寻了好半天,才将灵丹给叫了出来。

    而灵丹一听是连六姑娘过来了,当下就身子一震。万分惊讶的说:“连六姑娘,您怎么来了?”

    “世子爷如何了?”连滟熙焦心的说,虽然日日都有鬼魂过来告诉她情况,可是不亲眼瞧瞧,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心来。

    灵丹有些为难,可一想到这位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又是未来的世子妃,得罪是不可能的,当下只陪着小心,耐心解释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咱们爷自从回来后,就被王爷亲自派了人保护左右,您就算是想要去看,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他和妙药,那让她混进去看一眼却不是难事,可到底其中还有王爷的人,这样的话,想要混进去一个人,却是成了天大的难事。

    连滟熙并非笨蛋,该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的。

    “我知道很难,那么,可否帮我向宁王爷通告一些。我也别无所求,只要看一眼,知道他还好,就行了。”说到最后,连滟熙忍不住落了泪,她知道,赵梓昕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灵丹心下不忍,想了想,说道:“六姑娘,小的帮你通报一番,可若是王爷不允,那奴才也就没的法子了。”

    连滟熙见还有希望,这才安了心,微微点头,说了句:“有劳了。”顺带着给琳琅使了个眼色,琳琅也是聪明人,立马从袖口取了一袋碎银交给灵丹。

    灵丹一见这钱袋,自是百般拒绝。可无奈连滟熙坚持,只能收下。

    得了银子,灵丹办事自然越发顺畅,这其中也用了一些打发别的小厮,这才能一路无阻的寻了宁王,并且将连滟熙的事情说了出来。

    宁王听说连滟熙过来了,还真是有些意外,一面感慨这小姑娘情深意重,一面又觉得连珏实在不怎么样。只暗暗奇怪,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姑娘,怎么就有个那样的爹呢?

    当下,宁王就叫灵丹将连滟熙先带到他这里来,说起来,虽然说已经定亲,但是到目前位置,宁王还不错认真瞧过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呢。

    灵丹一见有戏,欢呼雀跃至于,立马将连滟熙给带了过来。

    连滟熙虽然有些意外,可也在情理之中。

    待到见到宁王的时候,也不特别惊慌,只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这一派举止落在宁王的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赞许,以前倒是不觉得,这般瞧着,这姑娘还真是挺守规矩的。

    “你便是连六娘?”

    “回王爷的话,小女子正是连六娘。”

    宁王点了点头,说道:“你今日为何前来?莫不是,为了退亲?”说到最后两个字,却是特意加重了口气,同时眼睛却越发仔细的观察眼前的小姑娘。

    很显然,连滟熙非常的意外。

    万分不解的看向宁王:“什么退亲?”

    宁王故作严肃:“你父亲今日来此,且还与本王探讨了那退亲之事。”

    连滟熙听了一惊,忍不住的退后两步,怎么会?爹爹为何要这般做?!她很是不理解,也不懂。虽然说爹爹的性情他是知道的,可是这时候退亲,那不就是等于在戳人家的脊梁骨吗?

    “看来,你是不知道此事啊。”

    连滟熙脸色一白,却是万分诚恳的说道:“此事小女子当真是不知的。”

    宁王微微点头,想了想,却是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来此是为何?”

    “小女子听闻世子爷受伤了,心下担心,所以才前来想要看一看。”

    “你又不是大夫,看不看,又有什么用?”

    连滟熙摸不清宁王的性子,不过这会子却是只能耐着性子说实话了:“小女子知道没用,只是图个安心罢了。”自从得知赵梓昕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她是夜不能寐,日日熬着,这些时日却是将自己熬得又瘦了几分。

    宁王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连滟熙的容貌,果不其然,这会子连滟熙面色憔悴不堪,暗淡无光,虽然姣好的面容依旧美好,可是,却是少了很多的神采。

    一想到这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才会如此,宁王的心也软了两分。

    “既然如此,你且去瞧瞧吧,看过之后,再来次,本王还有话要说。”

    连滟熙面色一喜,福了福,当下就跟着灵丹快步离开,全然不顾礼数规矩,那焦急的样子,却是让人瞧着有几分感动。

    宁王看着,却是暗暗叹气。

    这姑娘,是不错。

    只可惜,有了那样的爹。

    想到这,宁王对于退亲一事,却是越发犹豫了。

    他素来不信那些事情,而且现在瞧着,这小姑娘也不是那刻薄相,反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如何都看不出有克夫的样子。

    如此想着,宁王越发觉得那是连珏胡乱杜撰,其目的,就是想要宁王府主动退亲。

    连滟熙之前听到退亲的事情,心下焦急无措,可因为更加担忧赵梓昕,所以这时候也只能将这事情给放一放。

    穿过几个回廊水榭,很快就来到了赵梓昕院落。

    灵丹引着他来到房间内,很快,连滟熙就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只看一眼,连滟熙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以前看见赵梓昕的时候,他永远是那样的俊美,笑容潇洒,形容举止都是翩翩少年。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这个男子,确实是驻扎在了自己心中。

    可是,连滟熙却从来没有想过,赵梓昕居然会是现在这样。

    憔悴、煞白、无神。

    安静的躺在床上,双颊深深凹陷,脸上也还有这一些伤痕。

    连滟熙缓步走到赵梓昕的身边,低头就瞧见了裸露在外,包裹着层层纱布的手。

    那种心痛,此刻却是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255回 她的决定

    看过赵梓昕,连滟熙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难当,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走,此时此刻,心里却是只知道难过。

    真的难过,好似心脏撕裂了一般的难受。

    这是以前的她,从未曾感受过的。

    这样的难过,当真是叫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就是到最后,如何走出赵梓昕的房间,也无所知,只感觉在浑浑噩噩之间,就又见到了宁王。

    宁王眉头微皱,看起来很是不悦,瞧着连滟熙的表情也略带复杂。

    “连六娘,退亲一事,你怎么看?”宁王是个非常直接的人,说出的话也相当的直接,不带任何的修饰和其他的情绪,只是稀疏寻常的这样去问了。

    连滟熙有些意外,却觉得也在意料之中。

    是啊,退亲一事,她怎么看?

    “小女子也是近日才知晓,家父有这般的想法。”连滟熙苦涩一笑,父亲是绝对不会为他着想的吧?可是,为何要在这时候退亲呢?

    “听说,你乃克夫之相。想必你家父是因为担心这个,才会那般说的吧?”宁王胆小说道,就好像这事情和她无关一般。

    然而,连滟熙这会子听到了,却是心头一震。

    “小女子之前便说过,此事确实不知,至于这个什么克夫的,也是近日头一次听闻。”连滟熙的话语说的是落落大方,那行云流水的姿态倒是非常的洒脱自然。

    就好像,本来她就是这般的性子一般。

    说起来,宁王对于连滟熙这般的性子,还真是有几分欣赏,落落大方规规矩矩,这才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嘛。

    更何况,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对吾儿情根深种。

    连滟熙其实今天心里挺难受的,赵梓昕虽然瞧着安然无恙,可却不知到底怎么样,她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心中的担忧实在是说不得其他吧里,但是,她知道自己旁的事情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或许,只能是看看,然后心中默默祈祷罢了。

    至于旁的事情,却是什么都做不得的。

    “宁王爷,家父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心下实在好奇,虽然通过只言片语,能够了解,可却不能窥看全貌,连滟熙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这前后夹击的滋味,实在是不舒坦。

    宁王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将连珏说的话通通说了一番,一字不差,而且其中还掺杂着自己的想法。

    连滟熙越听,脸色越是煞白,她不傻,很是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此时为何爹爹之前连说都不曾说?

    宁王瞧着连滟熙的表情,心下很是惋惜,然而,他虽然不如何在意,可倘若她真是克夫呢?

    赵梓昕在宁王心目中的地位乃是非同一般的,他以前不敢冒险,此时自然是更加不敢的。

    实际上的,在连滟熙去看赵梓昕的这段时间里,宁王就繁复的思考了此事。

    他,不敢冒险!

    连滟熙缓缓抬头,认真的关注宁王的表情,虽然只字未提,可是通过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或许是真的太傻了吧?

    “那么,宁王的意思呢?”连滟熙忍住泪水,尽量保持冷静。

    “只是不知,这克夫之事到底从何说起,可有依据。”宁王的话说的越发直接了。

    连滟熙微愣了下,却是很快明白过来这背后的意思。

    是了,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对吧?

    连滟熙福了福,却是万分诚恳的说道:“宁王殿下,小女子乃是一介平民,以前身份卑贱,本就配不上世子爷,后来机缘巧合,才有了这亲事。然,小女子欣喜若狂,自是欢呼雀跃的。世子爷乃人中龙凤,嫁给他,想必是每个女子的梦想。可是,倘若世子爷会因小女子而有了什么不妥,那便是小女子的罪过了。”

    这番话说的诚恳,也是发自肺腑,饶是宁王听了,都有些动容。

    这话的意思是……

    “小女子知道,这般说或许是有些唐突过分,然,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倘若,宁王殿下真是担心,觉得小女子不祥,担忧因此而给世子爷带来灾难,那么,小女子愿意被退亲。无论任何理由,都是乐意之至的!”连滟熙坚定的说道,一字一句,十分的坚定,这是发自肺腑的言语,也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确实是这样的,一点儿也不掺假。

    宁王倒是非常意外。

    听到这个,不是应该苦求吗?既然如她说的那般,这么喜欢赵梓昕。那么,不是应该苦求,无论如何,都要嫁给赵梓昕吗?

    宁王真的是意外了,也非常的不解。

    这是为何?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只要殿下认为,这是对世子爷好,那么小女子如何,都是无所谓的。”连滟熙这番话说的相当坦然,其实,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其实连滟熙,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刚听到退亲,脑子都是闷的。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也不清楚回事怎样的情绪。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连滟熙很清楚,也很明白,现在的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克夫的名头,当真是伤了她。

    不是旁人说的,是从连珏,她的亲生父亲口中说出。

    这样的打击,这样大的伤害,连滟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好了?”宁王再问,其实他是有些担忧,不想冒险的。可是却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回答的如此干脆。

    “世子爷的安慰最为重要。所以,小女子一早就想好了。”连滟熙肯定的说道。

    还真是意外啊,非常大的意外。

    宁王如此想着,开始认真的审视眼前的小女孩。

    连滟熙虽然长的很好看,可是却很是瘦小。

    还没张开的面容带着一种娇滴滴的柔弱,可实际上,她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柔弱。

    坚定,淡然,从容。

    好似一切都放在心中,又置之户外。

    连滟熙的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前世。

    自己,那时候为何会被浸猪笼?

    说来,好似也是因为自己不祥吧?

    说是她,克死了生母!

    果然啊,就如古奇、思远大师以前说的那样。

    命数,不可改!

    宿命本是如此,无论如何轮回,到最后,结果都是一样。

    而如果,想要改变,那么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千万倍。

    想到这些,连滟熙的心态反而好了一些,她其实一早就应该想通了,不是吗?

    一早就准备好了等待死期。

    只是,以前的她到底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内心的伤痛无论如何都无法抚平。

    连珏,她的父亲。给她的伤痛,非常的深。

    当真是想好了吗?

    连滟熙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为了赵梓昕,如果是为了他的安危,那么,她是乐意的。

    她想好了,也不想改了,就这样决定吧。

    “我决定了,不改了,宁王殿下若是如此想,那便这样吧,小女子绝无异议。”眼眸中渐渐闪烁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现在,知道了,也很清楚。

    未来会如何,连滟熙其实不清楚。

    但是,如果这一切能够换来赵梓昕的苏醒和幸福。

    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她虽然心中也是喜欢他的,可是自己,到底也是个将死之人。

    这辈子的人生,本就是偷来的,能够重新见到母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弟弟活着,连滟熙觉得,自己不应该奢求太多了。

    她不应该奢求那些事情,赵梓昕……

    这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

    虽然如此决定,虽然已经下定决心。

    但是,连滟熙的脸上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她向宁王福了福,便转身离开,带着决心,带着以后再也不见赵梓昕的决议。就这样,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赵梓昕却是依旧昏迷,只不过,他本来稍稍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好似陷入梦魇一般,满面的痛苦和冷汗,好似,遇到了什么非常惊恐的事情。

    然而这些,连滟熙都是不知道的。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连府,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好似迷茫,一切都好似不存在,就是连澔在旁边呼唤自己,也是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连滟熙其实是真的不后悔,她知道这样做或许有些愚蠢,但是,当她想到,如果赵梓昕真的能够因此而醒,在自己死后,依旧能够获得幸福。

    那么这样做,或许是值得的吧?

    可是,为何连澔会骂她蠢呢?

    “你这个胆小鬼,没有尝试,你怎么知道可以不可以?不错,连珏是说了那样的话,但是,那个宁王是个明事理的啊,只要你好好说,只要告诉他那是谣言,那么,他就算是估计到赵梓昕醒来后的心情,也不会这样做的啊!小滟滟,你为什么要放弃机会?为何要将握在手中的幸福放走?难道,你就那么没有自信吗?既然赵梓昕的命能改,为何你就不行?哪怕未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结局是幸福的,不就好了吗?!”RS 


第256回 所查未果

    连澔大声质问着她。

    “小滟滟,你不是已经鼓足勇气了吗?为何又要放弃?你这个样子,等到赵梓昕醒来以后,你叫他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理解了,明明是个决定事情十分干脆的女孩子,可是为何这时候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连滟熙认真的,肯定的说道,“虽然你觉得不对,但是,我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赵梓昕?”

    “其实,他会有这样的劫难,不也是因为我?”连滟熙苦涩的微笑,“父亲已经那样说了,宁王爷心中也有忌讳。他问我,不过是告诉我罢了,哪里是真的让我做决定?倘若,我不同意,难道宁王就不会退亲吗?”

    连滟熙就是想的太透彻了,所以才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无论你怎么样,这门亲事都会退?”连澔听的有些心惊,不错,他不是这世界的人,再加上年纪小,任性一些也是无所谓,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十分在意这些细节。

    可是,连滟熙就不一样了,土生土长不说,很多事情以前就十分通透,那会子在宁王府,宁王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连滟熙心里,其实就已经明白大概了。

    宁王爷是个慈父,他不敢拿自己的儿子性命冒险。

    所以,从连珏暗示的提起连滟熙的命格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连滟熙很清楚,也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会感到这样伤心。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或许,这便是命运,我与世子爷,只是有缘无分罢了。”连滟熙淡淡的说道。

    “小滟滟,如果,你能活过十四岁,那么,你会不会去努力争取?”连澔突然问道,虽然自己也知道命数不能乱改,若是有所变动,那么就会遭受对等的劫难。可是,不是还有希望吗?

    “会的吧,我其实也不知道……”连滟熙思索了良久,“我从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以前只觉得,既然重新来过,那么总归是要避免劫难的。可却不想,原来所谓的劫难命数,根本不会改变,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她以前是真的想过,重新来过,那么就要回避上辈子一切的悲哀。

    可是,事实总是残酷的,思远大师的那番话,让连滟熙将最后的希望和期盼,也给熄灭了。

    连滟熙想要放弃,可是连澔却不这样想。

    “你总归要试一试吧?!”连澔坚决的说,“你看我,本来以为再无投胎之日,可是,这不就是也成人了吗?而且还成为了你的弟弟。这说不定,也是天意呢?”

    连澔本该是无魂之人,所以天生痴呆,活着的,不过是人的躯壳,可星星点点的散魂。

    然而,在那一次溺水后,连澔的那一点散魂也消散不见了。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古奇这个无法投胎转世的鬼魂,却是借尸还魂回到了连澔的身体里。

    是啊,或许,这就是天意。

    连滟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

    “澔哥儿,我自己可以冒险。但是,我不能拿赵梓昕冒险。”如果只是一个人承担,她还能够接受,可是,却不舍得让那个人再度忍受生离死别。“倘若,我不知他的情谊也就罢了,所谓婚姻,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家给谁,我都会恪守本分。可是,若那个人是赵梓昕,我就会贪心的。我很羡慕那种独一无二的爱情,也想要努力。可是,我不敢拿他冒险啊。倘若我得到了他的全部情意,却很快离开。那么赵梓昕怎么办?”

    雪崩,或许是一个契机吧。

    这是上天在示意,她不能继续贪心下去了!

    如此想着,连滟熙的心也跟着暗淡了几分。

    就这样吧,与其想这些,还不如祈祷赵梓昕快快苏醒,来的靠谱。

    连澔听连滟熙这般说,内心是无比的郁闷。

    本来以为,很多事情她已经想通了,却原来,那不过是昙花一现。这才多久,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好吧,你爱情伟大,你玛丽苏。可是,小滟滟你就不想想这退亲给你带来的麻烦吗?不管宁王那边用什么理由,到时候舆论肯定是说咱连家不对,会说你是因为看着赵梓昕快死了,担心做寡妇,才会退亲的。”连澔焦急的说道。

    连滟熙抿唇,她如何会想不到这个?!

    可是……

    “爹爹都不顾及这些,我又担心什么?!”连滟熙冷笑,她是真不担心,家人背后一刀让她感到心冷,与此同时,也是真的担心自己耽误了赵梓昕。

    自己先退亲,这样一年以后她真是死了,那么最起码,赵梓昕不会因此而冠上克妻之名。

    其实吧,这还真不是什么圣母情节。

    只不过,连滟熙当真是喜爱赵梓昕的。

    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一切为了对方好,将自己的事情反而看的没那么重要。

    就如连滟熙想的那样,没过两日,宁王就向庆元帝求旨退亲的事情。连家的事情倒是没说,也不曾提起什么连滟熙面相克夫的事情。

    不过,言语之间却是说也不知自己儿子何时能够舒心,深怕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般。

    连珏最初得知此事,心里还快活了一把,如此的话,自家这闺女也不算浪费了,总归还是能有更好的用处。

    可是,这朝野上下眼明心亮的人多了去了。这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个更何况连珏那日去探望宁世子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的。

    所以,大致是怎么回事,这聪明人也都猜测到了。

    而这聪明人之中,就包括庆元帝。

    宁王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直接的人。弯弯绕绕什么的最是讨厌,所以面对庆元帝的时候,自是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听到连珏居然主动说自己女儿是克夫相。

    庆元帝表示非常的荒谬无语。

    “连侯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谎言,居然也能编的出来。”庆元帝无语的笑了笑,“皇叔,既然你也知道是谎言,那为何还要这般。那连六娘是梓昕亲自选的,待到他醒来后,想来必定会不喜吧。”

    宁王很是无奈的笑了笑,“皇上,臣老了,虽说这很有可能是荒谬之说,但是,臣实在不愿让梓昕冒险。”虽说宁王也有其他子嗣,可是赵梓昕的地位,总归是最为特别的。

    庆元帝一听,心里很是理解。不过,却是有些担忧。

    连六娘的性子是外柔内刚,虽说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但是撅起来,也是厉害的很。只不知这次为何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只这事情,恐怕要累积到连姑娘的名誉了。”庆元帝虽然是认识连滟熙,可是接触的不十分身后,虽然影响深刻,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不曾有其他的想法,因此此刻会有与此的感慨,也算是非常的正常。

    宁王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虽然连珏那人脑子不够用,但是连家六娘却是个有情有义的。那日听到那番话,明明是伤心欲绝,可却偏偏答应了,其实,宁王当真是动容了。只不过相对来说,他却不愿意用这个动容来和自己儿子的性命冒险。在宁王的心目中,赵梓昕必定要寻一个福慧双至的好姑娘,那个疑似克夫相的,就算了。哪怕情谊再深,他也是不敢冒险的。

    “此事已然这般,旁的朕也不说了。只不过,皇叔,待到梓昕醒来后……”

    宁王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不过是个女子,待到老臣为他再寻一门好的,他如何还会记得那连六娘。”

    连家六娘子虽然生的颜色好,虽然十分重情义,但是,在宁王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小女子,至于旁的,却是完全不重要。因此,他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庆元帝虽然很想再说一下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的情谊,不过,这亲事都退了,想要迂回也是不行。此事以后如何,还是待到赵梓昕醒来再说吧。

    想到现在还昏睡不醒的赵梓昕,庆元帝和宁王都没了旁的心情,面色凝重之间。庆元帝却是想起了之前连澔向宁王说赵梓昕有难的事情。

    连澔还是个无知小儿,自是不会懂这些事情。那么,知道这事情的人,是谁?

    宁王有暗中调查,庆元帝也派人去寻觅,可是,除了知道这件事是从荣欣侯府的雯雪阁出来之外,旁的却是不得而知,整件事情,就好似第一个知道的人是连六娘和连澔一般。

    处处透着可疑,然,庆元帝无论如何调查,却都是未果。

    他作为一国之君,自是不愿意在自己掌控的地方有这样的未果。可是……

    思远大师却是在自己准备进一步调查的时候突然入宫。

    “皇上,此事本就是无根未果之事,就莫要再查了。”

    思远极少入宫,可却为了这件事情专门来到自己面前,庆元帝虽然不愿多心,可却忍不住要去想,那连家六娘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S 


第257回 醒了

    “你可想清楚了?”李氏缓缓的喝了口茶,淡淡问道,语调轻缓,稀疏平常,不过眸子里却是闪现异样光芒。

    连滟熙坦然的跪在地上,面色镇定自若。

    “想清楚了,六娘绝不会后悔。”

    嘴角勾出笑意,李氏轻蔑的看着眼前的连滟熙,心里却是非常高兴。前儿个由着她在那儿肆意妄为,此刻一起收拾,才算是最好!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我知你自小信佛。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想必菩提寺的桃花也开了吧。”

    连滟熙知道李氏绝对会答应,因此这会子并不意外也不惊喜。只郑重的磕头,道:“多谢母亲。”

    李氏只觉得这些日子,今儿可算是舒坦一些了。

    连滟熙的这门好亲事被搅黄了,说实话,她真的是非常高兴。

    当然了,表面上是不能显露出来的。

    就好比连滟熙明明是想要去菩提寺避嫌,可便面上却是要说为连家祈福。

    不过,对于李氏来说,任何理由都无所谓。

    连滟熙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去菩提寺,那么在众人的眼中,她便是那个犯错的人!

    李氏想的很透彻,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宁王退亲,但之前连珏去过宁王府是真真儿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不过真相是什么,外人肯定会多番猜测。而到时候,定然会传出对连府不利的消息。

    这样的事情,李氏自然不会同意,她的女儿还没有嫁人呢,且她又是连家的主母。

    李氏爱面子,自然不愿意有丢面子的事情。

    所以,如果这些不好的传闻全部转嫁到连滟熙身上,那么就无所谓了。

    连滟熙这次去菩提寺,并不是短暂的清修,而是打算长住!

    如此这般,在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之中,便会认为是连家六娘子犯了什么错,才被连府送入菩提寺的。至于缘由或是其他,这个可就是供认遐想了。

    李氏做着这样的打算,实际上就算连滟熙不主动提出,她也会用其他的方法赶她走的。

    只不过连滟熙自愿的话,会省去一些麻烦罢了。

    连滟熙自然知道这样对她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不过,她却还是愿意的。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受虐倾向,只不过因为这件事,使连滟熙对于荣欣侯府的厌恶,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以前只是觉得这个家不好,没有一丝温暖,而这件事情的发生,连滟熙却是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对于连珏来说,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亲情的失望,使连滟熙不愿意再待下去。更何况她刚刚退亲,死期又在明年春。

    这会子的她正是最消极的状态,所以才决定去菩提寺,如此的话,至少最后的时光还是安然静好的。

    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滟熙本可以去寻方氏或者方耀祖。实际上,她也确实考虑过。虽然连珏李氏对她不好,可是这个姑奶奶和亲舅舅,对她的情谊却是真切的。

    只不过,最近方耀祖刚订了亲事,对方正是何家的福娘子。这一面是自己的亲舅舅,一面是自己的手帕交,连滟熙觉得自己的事情到底不光彩,担忧去了话会影响到方何两家的亲事。

    她一想到方耀祖和何福娘,虽然这辈分上有些奇怪,不过何家和方家以前并无姻亲,也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连滟熙心里祝福他们两人,只觉得何福娘是真的好福气,而自己现在这情况,去了确实不好。

    思量半天,还是决定去菩提寺。

    虽然说,清修的日子没有在荣欣侯府的舒服,但是,至少心里是舒坦的。

    连滟熙如此想,也就下了这样的决定。

    不管连澔等人如何劝阻,她都一意孤行,来到了菩提寺。

    思远对于连滟熙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

    反而了若指掌,且在她来之前就为其安排好了住处。

    连滟熙一方面感谢思远的周到,另一面也心中有愧,“思远大师,恐怕这一年,都要在此唠叨了。”

    思远淡笑,那么嫣红的朱砂痣显得格外耀眼。

    “连施主不必这般说,你来此,绝不会住这般长的。”思远这是肯定句,说的时候也非常的淡然。

    连滟熙有些意外,不懂他何出此言,但是,大师的话素来如此,深究太过麻烦,她也就不继续过问。

    住多久,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让她稍微静一静,也就好了……

    宁王退亲,连家六娘子被送入菩提寺清修。此事就算不是元芳看,也会觉得必有蹊跷。

    虽然上京城各种猜测,可是真相如何,却无一人知道。

    总之是各种的传言绯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是有的。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最多的还是说连家六娘子担心守寡,或是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才使宁王府主动退亲的。

    然而,虽然上京闹了那么大的风波。

    可赵梓昕这位事件中央的男主角,在这么长时间内,却只是醒来过一次。而且,也只是睁开眼睛了一会儿,就又昏了过去……

    唯一蹊跷的,就是赵梓昕醒来的那一日,正是宁王主动退亲的日子。

    而这之后,赵梓昕又陷入了昏迷之中,无论如何呼唤,都叫不醒。就好似以前也不曾醒来过一般。

    那么,赵梓昕到底会不会醒来呢?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赵梓昕确实醒了,大约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在上京传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长期的睡眠让赵梓昕醒来的那一霎有些分不清真假。

    是陷入另一个梦境,还是真的苏醒?

    赵梓昕迷茫的看着前方,然而,看到的却不是在梦中时时出现的面孔。

    “爷,你可算是醒了!咳咳咳!”惊喜之后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张淑慧的眼泪水都掉下来,只觉得这段时间不顾自己身体安慰的来照料赵梓昕真是值得。

    她熬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成为赵梓昕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

    这是……

    干裂的唇让赵梓昕说不出话来,然意识却是渐渐清醒。

    张淑慧?

    那么自己现在是在宁王府了?

    张淑慧喜悦的擦拭眼角的泪痕,然后便对一旁的妙药说道:“世子爷醒来,快快通报给王爷!”

    妙药听后赶忙去通知宁王,这方张淑慧却是服侍赵梓昕喝水。

    有了水的滋润,赵梓昕只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很多。意识也越发清醒。

    他居然还活着!

    怀着这样激动的心情,赵梓昕安静的吃药。

    他虽然是醒来了,可是距离完全的康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雪崩造成的冻伤、战争带来的伤害、身体的亏损,这些都需要长期的将养……

    连滟熙有些激动的听着艺雅带来的好消息,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只觉得这段时间的祈祷可算是有些用处。

    “好了好了,连姐姐,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啦。”艺雅很是欢喜的说道。

    确实,这件事情她可以不用担心了。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艺雅,这到底是佛门禁地,你莫要常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就让澔哥儿帮你转告就好了。”

    艺雅认真的点点头,“我是因为好久没有和思远哥哥玩了,才过来的。哦,对啦,连姐姐,澔哥哥说你的酒器买了大价钱。他准备在上京近郊买一套别院,问你何时有空和他一起去看看。”

    “我天天在菩提寺,自是有空的。”连滟熙淡笑说道,赵梓昕的醒来让她的心情,真是好了许多呢。

    艺雅回去转告,第二日一早,连澔就带着马车来到了菩提寺门口。

    连滟熙很是意外,万万没有想到他来的居然这么快。

    “我还只当你要过些时候呢,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连滟熙疑惑的问。

    连澔嘿嘿一笑,说道:“今日在去看别院之前,我要带你见一个人。”这般说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暧昧。

    连滟熙一瞧,心下就大致猜到是要见谁,很快沉下脸来,说道:“都已经退亲了,还去做什么。”

    连澔立马反驳道:“话不能这样说,人家世子爷醒来后就问你怎么样了,昨儿晚上,那个张小三已经添油加醋的说了退亲的事情,为了这个,世子爷昨日不顾身子,和宁王大吵了一架呢!你是知道的,他身子虚弱,昨儿晚上险些就晕过去呢。”

    这样的八卦消息,连澔这边素来很快,此刻连滟熙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真如此?你莫不是骗我吧。”有些不相信,“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问题。”

    瞧着她担心的样子,连澔暧昧一笑,说道:“人是没问题,不过那个心情可就不怎么好,瞧着非常阴郁呢。所以我琢磨着,你今日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嗯,考虑到身份问题,所以我今儿特意求了何福娘的哥哥何书桓带你过去。你瞧,小厮的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先给换上,等会儿咱们就去和何书桓会合,然后一块儿去宁王府。”连澔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小厮服。RS 


第258回 解释

    “澔哥儿,你这是……”连滟熙有些感动,吸吸鼻子,心里只觉得暖烘烘的。

    连澔嘿嘿一笑,说道:“不管你们以后如何,什么事情都是要好聚好散嘛,去当面说清楚,总比别人在背后乱说比较好吧。”

    听到他这样说,连滟熙心里是真的感激,同时,她也确实想要去看一下赵梓昕。

    就算是未来没有交集,但是对于他,还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尤其是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如何,连滟熙又怎么会安心呢?

    此刻也就不犹豫,知道了句谢,便赶忙回屋换衣裳。

    没一会儿,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厮就新鲜出炉了。她到底也不是第一次穿男装,举手投足都很自然,眸子带着一些期待和欢喜。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赵梓昕,连滟熙虽然想要克制,可还是激动的。

    连澔拉着她从菩提寺后院走了出去,这时节桃花开的正是灿烂,满地都是春风挂落下的桃花花瓣,踩在脚下松松软软,到处都好似在散发着桃花的香气。

    何书桓双手抱胸,遥遥的看着远方跑来的两个人,瘦小的身姿,小厮的打扮。

    他知道,这位便是连家六娘子了。

    “何公子。”连滟熙福了福,刚刚跑的有些急,此刻还在喘气,好半天才缓过劲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何书桓微笑点头,说道:“连姑娘,我与梓昕是好友,这番客道话你就莫要和我说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宁王府吧。”

    废话不再多说,连滟熙和连澔一块儿上了马车,何书桓要避嫌,便骑着马车走在前面带路……

    怀着期盼又担忧的心情,连滟熙紧紧握拳,看着因为马车晃动而是不是掀开的窗帘。

    赵梓昕,你还好么?

    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下,作为赵梓昕的好友,平日里常常出入这王府,所以此刻何书桓进去的也非常顺畅。

    只不过……

    “呦,这不是何家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轻浮的笑声突然出现,声音虽然年轻,可却非常的陌生。

    连滟熙听声音便知道是男子,心中害怕被认出来,连忙低头。

    来人是赵梓昕同父异母的弟弟赵梓晨。

    “晨哥儿,好些时候不见了。”何书桓笑着问好。

    赵梓晨手里正拿着新得的鹦鹉,身上穿着华府云锦。他虽然不如赵梓昕生的俊逸脱俗,可到底年轻,眉目清秀,正是一翩翩少年郎。

    “哦,对啦,你是看我大哥的。”赵梓晨好似是才想起来,笑呵呵的说道。“他醒了,没什么大碍,你反正也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不若和我一块儿出去玩吧,今儿赵梓景请了我去踏青,你要不要也一块儿?”

    赵梓景?这又是谁?

    正在好奇之间,却是听何书桓已经回绝告辞。

    赵梓晨见他不愿意,心里虽然不太痛快,可表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只呵呵一笑,便将鸟笼子给了身后的小厮,掏出腰间挂着的折扇,故作潇洒的一边摇扇子,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待到赵梓晨走远,何书桓这才对连滟熙说道:“这是梓昕的弟弟,张氏所出。刚刚提到的赵梓景,乃是淳王庶长子。”

    简短的介绍,让连滟熙不至于摸黑,她默默点头,心中默念了两遍,算是记住了。

    何书桓继续向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赵梓昕所住的院落。

    看门的小厮一见来的是他,连忙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功夫,灵丹便笑眯眯的过来迎着人进去了。不过这期间因为一直是和何书桓说话,所以并不曾注意跟在后面低着头前进的小厮。

    如此无风无险的进入了赵梓昕的卧室。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爷,何公子来了。”灵丹走到窗前通报。

    “嗯。”赵梓昕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叫屋子里的小厮出去了。他也是在军营习惯了,此刻身边伺候的人太多,反而觉得不自在。

    何书桓跨步上前,这才看清了赵梓昕的样子。

    “兄弟,你这回可真是受苦了啊。”虽然语气还有一分调侃,不过何书桓这会子就是眉梢也皱到一块儿去了,显然心里也是非常担心的。

    赵梓昕显然情绪和精神都不好,此刻只是懒懒的道了句嗯,旁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何书桓不傻,自是瞧出了不对劲。

    他先是转头看了看连滟熙,之间此刻这小姑娘已经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样子还真是叫人不忍。

    轻轻叹气,自己今儿也当一次月老吧。

    何书桓勾起嘴角,往右边跨了一步,正好就露出了背后的连滟熙。

    “兄弟,你看我带谁来了?”

    连滟熙这会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在哭了,她是真的心疼赵梓昕,虽然比自己上次看到的时候,是好了一些,可看起来,还是非常严重的样子。

    赵梓昕在这时候,才听到女子抽泣的声音,转过头一看,却是真的意外了。

    “你,你你怎么会。”几乎是要语无论出,赵梓昕是完全没有想到,连滟熙居然会来到这里。昨天晚上他才刚刚听闻连家退亲的事情,心里难受不爽快,几乎是一宿没睡,而此时此刻,却是又意外的看见了她。

    何书桓是个自觉的,立马向后又退了两步,掀开珠帘去了一边的屋子。

    赵梓昕不敢置信的看向连滟熙,两人沉默不语,良久都没有说话。就好似整个空间都被冻结了一般。

    良久良久,连滟熙才主动开口。

    “你比之前,好多了。”带着欣慰,已经止住泪水的连滟熙说道。

    “你来看过我?”

    连滟熙点头,却不曾说话。

    听到这个,赵梓昕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感觉舒服了一些。

    不过,这只是舒服了一点点,很快,赵梓昕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那个退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滟熙知道,这个事情是一定要解释的。

    当下,就将那日自己知道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就是最后自己做的决定,也如实说了出来。

    赵梓昕听的十分气愤,有对连珏的不满,有对宁王的不满,更多的,则是对连滟熙的愤怒。

    “难道你以为我们的亲事是儿戏吗?为何这么轻巧的就拒绝了?!连滟熙,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我吗?”

    “不是没有考虑,我有想过,只是……”

    “没有什么考虑的,这件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亲事照旧,不对,我们今年就要成亲!”

    这番话绝对是意气用事,然连滟熙却是个冷静的人。

    亲事是宁王亲自求退的,如何那么容易就能够恢复?

    再说了,这其中还是连珏在其中有一定的作用。

    简而言之,这门亲事是真的黄了,如何能够恢复?

    连滟熙无奈的摇摇头,虽然也很不舍,可是想到自己指不定明年就死了,只觉得还是不要这样祸害别人为好,当下就说道:“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之前都求过一次了,恐怕这回,是不可能了。”

    赵梓昕听她这般说,心里有些泄气和恼怒,板着脸说道:“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愿意嫁给我。”不错,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努力,可是,只要连滟熙对他有一点点的好,赵梓昕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却为何要这样。

    连滟熙猛的摇头,说道:“自然不是。”如果可以,她怎么会不愿意嫁给赵梓昕。

    这样的反应,让他的心理舒坦了一些。

    赵梓昕大病初愈,正是虚弱的时候,再加上昨天因为连滟熙的事情,一宿没睡,此刻是一点儿好精神都没有,都是在强撑着。当下有些支持不住了。刚要说话,却是猛的咳嗽了起来。

    连滟熙一瞧,干嘛接了杯水,端到赵梓昕面前,喂给他喝。

    喝了水,赵梓昕只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可是,就算如此,还是有不痛快的。

    “你当时为何要答应?为什么不反对?”因为昨日张淑慧有说过,他得知,那一日连滟熙十分的肯定,而且那态度是只要宁王要求退亲,那么她一点儿也不反对也不会后悔。

    虽然,张淑慧的说法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是赵梓昕忍不住的就会想,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连滟熙微微顿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爹都说了,我是克夫相,宁王就算是猜测是胡言乱语,想必也不敢拿你冒险。更何况,倘若我要真是克夫相呢?严格说来,我娘当年,说不定就是被我克死的。”这也是事实,无论前世今生,方氏都算是早逝。

    想到逝去的生母,连滟熙忍不住的心里就带着一份酸涩苦楚,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赵梓昕听着,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原来,她是担心她真是克夫相,所以才会如此回答父王的啊。虽然依旧不痛快,但是却不愤怒了,赵梓昕只觉得有一种叫做欢呼雀跃的情绪,正在胸口蹦跶。

    原来,她的心里,真是有我的。RS 


第259回 续弦

    赵梓昕这时候真的是非常的容易相信她,或者说,不管连滟熙说什么,只要是赵梓昕爱听的,他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当然了,连滟熙也确实没有说谎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我醒了,那么你只要回府乖乖等着就行了。”赵梓昕一脸的笃定,显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然而,连滟熙却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不想愁眉苦脸,可此时此刻,却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你说的轻巧,此刻我来看你,都要这般偷偷摸摸的。”连滟熙脸颊微红,如此单独在一个房间,真心是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有那么一些羞涩。

    赵梓昕看向连滟熙,目光柔和温情。

    “旁的你不要管,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他的话语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连滟熙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算了,自己又何必在这时候扫他的兴呢?赵梓昕才刚刚醒来,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自己若是惹得他不快,可就不好了。

    “我自是什么都管不得的。”连滟熙苦笑道,她上有嫡母,亲事自然是轮不到她做主。

    赵梓昕听她这般说,心里很是欢快,之后便又一再强调不准连滟熙多事,只管回家等着坐他的妻子就好了。

    连滟熙觉得再探讨这个话题也无用,当下就说起一些让他保重身体的话。

    赵梓昕听着心里欢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我也算是幸运的,虽然受伤了,可总算是全身而退,你没有入战场,所以不知道,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想到这,赵梓昕不自觉的摸向怀中,手刚放入衣襟里,脸色却是瞬间一遍,“咦?我的荷包去哪里了?”

    连滟熙瞧着他这般紧张,连忙问道:“什么荷包?”

    “就是……”赵梓昕想起了什么,瞧了瞧连滟熙,自个儿脸颊瞬间酒红了,自己可是只穿了里衣,现在又这般,实在不妥,而且,那荷包的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和连滟熙说,当下支支吾吾,说道:“恐怕是我回来的时候被下人收了吧。”

    连滟熙不疑有他,只又安慰了几句,瞧着时辰不早了,心中怕何家公子难办,就主动提要走。

    赵梓昕如何能够舍得,当下很是不悦的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现在就要走?也不知下次是何时了。”

    连滟熙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绯红一片,娇嫩的唇瓣微微抿起,说道:“你好生养病,以后,自是有机会的。”虽然她也很舍不得,但是却知道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

    她站起身子,转身就要走,赵梓昕却是突然扑过去,不顾及自己手上还绑着绷带,就要拉住连滟熙,“你不要走。”

    连滟熙见状,连忙停下,瞧着赵梓昕似乎马上就要摔倒,赶紧上前扶住,说道:“你还伤着呢,怎么能这样子?”

    这一扶,却是被赵梓昕顺势将其抱入怀中。

    软绵喷香的身体入怀,赵梓昕只觉得心头一热,若不是身上都是伤,他真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抱住那份娇小。

    “滟熙,我好想你。”他凑着她的耳垂,轻轻说道,瞧着粉嘟嘟的耳垂,忍不住的伸出舌头,舔了舔,鼻翼间满是少女的芬芳,混合着佛门檀香的气息,倒是有一种别致的宁静。

    这若是平常,连滟熙肯定是要立马变脸怒斥赵梓昕,可此刻,却是不能这样,有些无奈,又带着羞涩。耳垂的上被那个软乎乎湿哒哒的东西舔着,说实话,真是很不自在,而且身子,也忍不住的有些酥软。

    “你别这样。”连滟熙小声拒绝,话语间却是带着娇气的嗔怒。

    赵梓昕若是本来只是心头有些热,此刻却是觉得脑子好像充血一般,喜欢的女子就在怀中,又是这般说话,他只觉得心神荡漾,真是恨不得立马就娶连滟熙过门成亲。

    “我等不及了,今年,我们就成亲吧。”赵梓昕喘着粗气,良久才离开那绵软的身子,他认真的说道,墨色眼眸中却是带着一股火热。

    “……”连滟熙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脱离那怀抱之后,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停下。她虽然前世的记忆,可对于这男女的情爱却从不曾碰过,至多也就是从古奇那儿听过一些,哪里如刚刚这般的亲密?此刻若不是赵梓昕带伤在身,她还真有可能和斥责他一顿,而此时此刻,尤其是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后,羞意转化,却是成了浓浓的无奈。

    今年成亲?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刚刚退亲的啊。

    怀着无奈,和对未来的无果,连滟熙比不得赵梓昕的自信,只依依不舍的又说了会儿话,就黯然的和何书桓回去了。

    离开宁王府,何书桓有些纳闷的看着连滟熙,问道:“梓昕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怎么瞧着脸色好似比早晨见到的时候,还要苍白了?”

    连滟熙勉强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着他受苦,心里不是滋味。”他的豪言壮志,连滟熙还是很想相信的,然此刻却是不能和外人说。

    何书桓虽判断不出此话真假,但是想到赵梓昕的伤势,也是无奈的叹气:“听说因着在雪崩中困了多日,所以身上有多处冻伤,哎,只不知这养伤,究竟要多久。不过,到底是立功了,想来圣上这次会给他封赏吧。”

    “什么封赏不封赏的,哪里有命重要?!”倘若我早知会这般,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求着他不去的吧?

    何书桓见连滟熙神色悲伤,也不好说其他。

    连滟熙刚坐上马车,老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连澔着急问道:“怎么样,他还好吧?”

    “嗯。”

    “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连滟熙点头,却是直接闭目养神了。

    连澔见状,知她是不想说,虽然心里有些不快活,可此刻也不好说其他。只求着车夫将马车行驶到郊外。

    今日出门的由头是何家公子邀请去踏青,此刻自然是要去的。

    与此同时,李氏却是在和连珏探讨着连潆熙和连滟熙的亲事。

    “老爷,二房的五娘这亲事都订了,咱们四娘和六娘还悬着呢。您那儿,可有什么好儿郎?”李氏温婉询问,连潆熙的亲事已经成为李氏的心病,尤其是一想到本来是自己看好的李曜却被二房抢走,她这心里啊,就是非常的不痛快。

    连珏对于这两个生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早有计较,当下就说道:“选秀的时节马上就要到了,去年四娘生病,今儿我瞧着她好狠的,而且听闻四娘有鸿鹄之志,此次,就让她试一试吧。至于六娘……我同僚中有个今年要去关海当都督的,前年妻子去世,膝下有两个嫡子。他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性子很好,为人爽快,家底丰厚,六娘命苦,生母早逝,这会子又遭到那样的事情,想必在上京是寻不到好亲事了啊。”

    李氏先听到连珏居然想让连潆熙参加选秀,脸上的笑容就僵掉了。然她很快恢复,虽然心里再不乐意,可这现在只是提议,成不成还是个问题呢。

    不过,对于连滟熙的亲事,李氏却没什么反对的。

    “老爷说的这位,是?”

    “他叫秦忠河,今年三十八。”

    “年纪是大了一些,不过,人家常到老夫少妻,想来他年纪虽然大些,可为人必定是稳妥持重的。”连滟熙嫁给谁,李氏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是亲事比连潆熙低,她就一点儿意见都没有,此刻听连珏说是要连滟熙去做别人的续弦,且此人的年岁还这般的老,心下非但没有恼怒,还是乐意之至。

    连珏听李氏这般夸奖,心里也很是高兴,尤其是想到秦忠河前儿送来的两个西域美姬,心里更是欢喜。

    说来这门亲事,乃是那秦忠河亲自求的。

    虽然连珏很是意外,但是想到这秦忠河亲自允诺的聘礼,再加上他现在都督的官职,心里就很是乐意。至于年龄大小和续弦不续弦的问题。连珏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

    此刻见李氏这般说,那是越发的高兴。

    李氏见连珏心情不错,之后便又提起了连潆熙的亲事:“老爷,倒不是妾身多心,只不过,咱们家四娘性子跳脱,不若六娘稳妥。你说她若是如果,可会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李氏也不提反对,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件连潆熙以前做的不稳重的事情。

    连珏本来觉得连潆熙若是入宫为妃,这对于连家来说,是绝对没有坏处。而且,就是凭着荣欣侯府的爵位,这连潆熙只要入选,位份就绝对不会差。所以他并不反对连潆熙入宫追求爱情。

    但是,此刻李氏的提醒,倒是让连珏冷静下来。

    是啊,自己这女儿自小教养,性子刁蛮任性不说,且才艺上也不出众。尤其是此刻李氏又提起了去年中秋在皇宫里的事情,连珏觉得连潆熙入宫的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了。RS 


第260回 贵妾

    连滟熙和连潆熙此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事就要被定下了。

    倘若连潆熙知道李氏要将她的希望生生打破,却是不知作何感想,总之,连滟熙从艺雅那儿得知李氏和连珏的打算后,是吓了一跳。

    连澔听了更是暴跳如雷,若不是他年纪小,不论怎么看都是这样天然呆萌,估摸着必然会让旁边看到的人吓一跳。

    “李氏是后妈也就算了,这连珏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前儿刚把你的大好亲事给搅黄,这会子居然会琢磨着让你去做续弦?!”

    连滟熙刚刚听到消息,震惊之余,却反而松了口气。

    好歹也是去做正妻,总比被送给哪个老王爷那儿做侍妾强吧。

    她这是按照前世的固定思维,才会这样想,却不会意识到,之所以会这样,实际上和前世连府越来越落魄,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然了,连滟熙从未进入事件的核心,所以很多情况都不是很清楚。

    对于连滟熙和赵梓昕的亲事,实际上连珏在得知那位世子爷醒来后,他还真是挺后悔的。早知道这位爷能醒,他当时就不那么早了,这下可好,和王府攀亲是不可能了。

    然而,连珏却没有因此而气馁,所谓条条大路通上京,既然不能加个皇亲国戚,那么利用连滟熙多换点儿聘礼,不也是很好的?

    他的那位同僚秦忠河,家底可是真的厚实,侯府自从入了上京后,这花销是与日俱增,连珏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家里的条件不如以前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对于和秦忠河的亲事,连珏还是很重视的。

    连滟熙得知消息后虽然气恼,可是却无可奈何,至多就是写信给姑奶奶和舅舅方耀祖,希望能够帮着断绝这门亲事。说实话,她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心里面,却是真的有那么一些冲动,是在等待这那个人。

    赵梓昕说过,要她等他,那么,她就会等等看。

    因为,这是连滟熙答应过的事情。

    方氏自从得知连滟熙的亲事被推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心里却是难过了好久,她素来觉得当年对于方嫣然就有亏,若不是那时候自己没有坚持,任由她一个人去了莫城,后来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局。

    所以方氏现在只希望连滟熙能够获得幸福,本来,她对于连滟熙和赵梓昕的亲事虽然不看好,可到底是圣上赐婚,且又是那位世子自己求的,方氏只觉得连滟熙能得一个真心喜爱她的人,也未尝不可。

    可却不想,她刚淡定了没多久,这门亲事居然突生变故,虽然表面上是宁王要求退的,可稍微消息灵通点儿的,都知道这其中和连珏脱不了干系。

    方氏和方耀祖对于连珏那都是极其的痛恨,此刻若不是连滟熙和连澔乃是连家的孩子,他们方家还真是不知道会如何报复连家。

    然而,这次的事情却好似是打破了最后一道防护层。

    方耀祖听到风声,连珏居然想要那连滟熙嫁给秦忠河,当下就掀了桌子,直接跑去了秦府寻了还没去海关上任的秦忠河,威逼利诱,更是差一点就大打出手。

    当然,如果不是那秦忠河反应快,第一时间躲了起来,那么这方耀祖,是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的。

    然而,方耀祖虽然是这样的态度,可是那秦忠河却好似铁了心一般,无论如何都要娶连滟熙。

    方耀祖气的差点儿就要将秦府给砸了。

    这方无果,方耀祖在此事十分的冲动,立马就去了连府,将连珏给拽了出来,大打出手不说,还破口大骂,只道他狼心狗肺,糟蹋了她姐姐不说,将连滟熙逼入那菩提寺后,此刻居然还要将她推到火坑。

    总而言之,难听的话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骂。说完了之后方耀祖直接从连府带走了连澔,就去了菩提寺。

    连滟熙对于方耀祖的举动可不知道,当初之所以会想法子将消息透露给方家,也不过希望这门亲事能够给断掉。毕竟她现在没那样的能力,所以,只能够借助外力。

    然而,谁又能想到方耀祖会如此给力?

    举动会这样冲动?

    因此,当连滟熙在菩提寺看见怒气冲冲的方耀祖时,还真的是非常意外。

    “舅舅,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爹爹要把你嫁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的事情,你可知道?”方耀祖也是个直接的,一下子就点题了。

    连滟熙面色一见,刚要说自己知道,却被方耀祖抢白了。

    “算了,此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方耀祖觉得这样的糟心事情对于刚刚被退婚的连滟熙来说,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以防止伤害了她脆弱的小心灵,方耀祖还是不说话了。

    连滟熙本来想说的,此刻如此,自是不好多言。

    方耀祖二话不说,就叫带来的丫鬟嬷嬷给连滟熙收拾行李,没一会儿功夫,就大包小包的运到了马车上。

    这下子,连滟熙有些傻眼了。

    “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你爹爹是个混蛋,以后也是靠不住的,你们以后就随我过吧。”方耀祖言简意赅的说道,之后就将连滟熙带入马车。

    这会子,她才看见连澔。

    “你怎么也在这?”有些意外,有些不解,连滟熙迷惑的问道。

    连澔吃掉最后一块粽子糖,这才开口道:“还不是因为爹爹要把你嫁给那个秦忠河的事情?舅舅得知此事后十分恼怒,先是去了秦府,威胁他们不准订这门亲事,之后便去了咱们府上,将爹爹打了一顿后,又打骂了一通。之后就把我给接出来了。

    连滟熙深感意外,这也太夸张了吧,开始的时候,她可是没有想到啊。

    “怎么会……”早知方耀祖反应这么强烈,她当时就不会将消息透露给方家了。

    连澔自是看出了连滟熙的懊恼,当下就说道:“你也别郁闷了,说起来,这也算是好事。舅舅如此一恼,想必秦家再如何不要脸,这门亲事都不会成的。”说来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家这样嫌弃了,那秦忠河但凡有一点儿脑细胞,想必都不会继续这门亲事。

    至于连珏……连澔始终觉得他能够承袭侯爵之位,纯粹就是因为有个嫡长子的身份。若不然,这样的愚笨之人除了长的不错之外,真心是败絮其中。

    连滟熙听他这般说,心里倒是淡定了一些,是了,事情闹的这么大,想必很快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家应该不会再继续了吧?

    虽然她是这样想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秦忠河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好似着魔一般,家里如何劝,都要娶连滟熙,只说自己自从见过她一次后,心中就对她念念不忘,本来连滟熙定亲了,他是不会肖想,此刻既然有了机会,又如何不把握呢?

    固然,连滟熙对于何时见过秦忠河的事情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可却一点儿也不妨碍秦忠河对于这件事情的热情。

    只不过,除此之外,王子远和李曜也动了心思。

    王子远自从在灵魂出窍的时候迷迷糊糊见到连滟熙之后,只觉得她是上天命定给自己的女子,此刻只觉得就是这退亲,都是上天的安排,预示着他的机会来了。于是乎,王子远就央求着母亲去说亲。而那王夫人素来最疼这老幺,琢磨着虽然连滟熙是被退亲的,但从身份来说,也不辱没自己儿子,当下也同意了。

    而李曜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是向母亲刘氏表露自己对连滟熙的心意。

    只可惜,刘氏虽然答应可以试一试,可却不是为其求取正室。

    “连六娘子是不错,可她的身份有待商讨,先下又因为退亲的事情而丢尽了掩面。再则说了,你与连五娘的亲事已经订了,这聘礼也都下了,如何也是更改不掉的。倘若你真有心,为娘倒是可以去试试看,求娶来做贵妾。”

    贵妾?!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曜心有不甘,可他素来孝顺,忤逆母亲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说的。而且,刘氏说的也很对,要怪只怪自己太过冲动,连滟熙现在的情况,想要求娶来做妻子,哪怕是平妻,那难度也是非常大的。

    李曜知道连滟熙是个主意大的,现在又因为这些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仔细思量一番,觉得还是先知会连滟熙一声,省得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本心以为的希望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连滟熙得知了此时后,却是严肃的表示再也不想见到他,言辞之中,还非常尖锐:“大表哥,六娘就算是名声再如何糟糕,也不会嫁为人妾的!你这般与我说,简直就是在侮辱我!”

    妾对于连滟熙来说,那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

    李曜很是为难的看着她,深情款款的说道:“六表妹,我知道这贵妾之位是委屈了你,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啊。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与你五姐姐定亲了。”

    “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来我面前,说这般的恶心话!”说完最后一个字,连滟熙立马就将其给轰走了。只空留内心受伤又十分不解的李曜。RS 


第261回 内有玄机

    李曜是真的不解连滟熙的恼怒,不过,有些事情,他却是知道的,那就是,自己估摸着,确实是没有希望了。

    可是,他哪里做错了呢?

    明明也是真心爱慕,明明也在极力争取,可是为何到头来,连滟熙就从不曾看到他的好呢?

    李曜不解,而实际上心里却是非常的疑惑。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然而,就算是到了最后,李曜的这种疑惑也不曾有然任何的解答。

    连滟熙神色不悦的在房间里坐着,心里更是奇差无比。

    “小滟滟,你别纠结了,那个李曜不值得……”虽然说连澔知道她不喜欢李曜,可是说起来,这种请求好似恩赐的给个贵妾的态度,真是让人厌恶。

    连滟熙轻轻叹气,苦笑道:“我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要么是给人做贵妾,要么,便是继室。”

    对于她来说,这或许就是现实吧。

    想到这,她心中郁闷难当,很是难受。

    “你不能这样想,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赵梓昕要你等他吗?总之这一次,咱们就姑且相信他把。你是女孩子,总归是要有些梦想吧。”连澔说道,其实他心里对于连滟熙这种没有少女情怀的态度,真心是很无语。

    连滟熙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心中苦涩。

    “是啊,我会等的,可是,倘若他不再快一些,就没有希望了。”虽然有期待,可也没有报多大指望,连滟熙最好的打算是孤独终老,倘若不行,她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逃婚、离家出走什么的太惊悚了,她还做不出来。

    这倒不是说她还眷恋着那个家,而是,连滟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管做什么,恐怕都没那个能力吧。

    然而,连澔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个不行,就换别的。至于离家出走或者逃婚,他认为都毫无压力。只要最后的结果是Happy End,那么一切就没有问题。

    于是乎,两人的观点不同,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那是更加的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赵梓昕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什么?!那个李家居然要纳我媳妇为贵妾?!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赵梓昕恼怒的说道,“不行,妙药,你快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入宫!”

    妙药看着自家主子身上绑着的绷带,这心里啊,那真是愁云似海。

    “主子,您还是等到身体好点儿,再去吧。皇上那儿索性也是嘱咐您仔细身体的。”

    “不行,我要去。”再不走,自家媳妇可就是别人的了!

    妙药这会子真是千万分的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告诉爷这事情,哎,他这嘴巴怎么就那么贱呢?!

    然而,此时此刻,后悔是无用的。

    赵梓昕一意孤行,偏偏这时候宁王又不再府中,下人们阻止不得,也就只能小心谨慎的保护世子爷,将其送入皇宫。

    庆元帝一听赵梓昕入宫了,真是深感意外。当下就召见了。

    “你怎么带着伤就过来了?”赵梓昕身上那白色的纱布还在呢,庆元帝表示更加意外了。

    “堂哥,你为何要同意我爹退亲?!”赵梓昕气闷的说道,此事他早就不平了,若不是身上有伤不能第一时间来质问,他老早就过来闹过了。

    庆元帝一听为的是这事,虽然有点儿意外,可也在情理之中,自己这堂弟是个性情中人。往日里瞧着多沉稳一人啊,此刻却是这样。

    “此时乃是你父亲所求,他也是朕的皇叔。你认为,朕如何能不同意?”庆元帝也是有无奈的。

    “我知道爹爹是好心,怕耽误了六娘。可是现在我都醒了,所以,之前的退亲就不算了,皇兄,你再重新下旨赐婚吧。”

    这话中带了几分的无赖,庆元帝听了后是又好气又好像,他还以为经过那事情后,赵梓昕能成熟一些,却不想,居然还是这样?

    “梓昕,你爹爹一片苦心。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那连珏也是不喜这门亲事的。想必你是不知道,李曜今日已经来向朕求旨了,希望娶连六娘为平妻。想来,连家恐怕更加看好李曜吧。”其实庆元帝也挺纳闷的,那个像黄豆芽一样的小丫头,怎么现在就这么招人疼了呢?

    赵梓昕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好呀,李曜也不笨啊,知道连滟熙不愿意做妾,所以才专门来求这样的旨意?!

    可是……

    “堂兄,你没答应他吧?”

    看着赵梓昕那警觉的样子,庆元帝只觉得好笑,无奈的说道:“自是不曾答应。”

    “堂兄,我这次好歹也是立功了,旁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连六娘。”赵梓昕一股脑的说道,当初之所以会决定出征,为的也就是能够建功立业,这样,自己的位置稳妥了,连滟熙嫁进来才会更加安全。

    而现在,自己拿命换来的功业,却是以失去连滟熙为代价。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肯同意?

    庆元帝见赵梓昕如此,也是相当的头痛。无奈之下,只说此事要好好考虑,却是不曾作出答复。

    然,赵梓昕是自小和他一块长大的。这会子自然也知道如何能够最大程度的实现自己的梦想。当下就表示,此事庆元帝不答应,他就不回去了。索性皇宫里什么都有,而且还有太医,索性自己回府也见不到连滟熙,反而还要看到那个病歪歪的张淑慧,他心里瞧着就难受,养伤只觉得是受罪。

    庆元帝见他如此,先是斥责一通,可无奈何赵梓昕这回事铁了心,怎么说都要留下。无奈之下,庆元帝也就只能随着他去了。

    然而,连滟熙的亲事,此刻却是让庆元帝不得不认真对待……

    连滟熙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想到李曜居然会锲而不舍,直接入宫去求旨。

    对于这些事情,她是根本性就没想,索性,赵梓昕让她等,那么这一回,她老老实实的去等就好了。至于见过如何,她却是不愿意想的,一切随遇而安,结果如何,她是真的不想去想。

    反正,对于她来说,与其考虑那些飘渺不定的事情,不若认真的做些力所能及的说起。

    菩提寺,思远大师的禅房。

    “连施主,您今日特意来此,所为何事?”思远为连滟熙斟茶,淡笑问道。

    连滟熙也不客气,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赞叹了一句好茶,之后便说道:“大师,今日小女子乃是有一件要事,希望您能帮忙传递一下。”

    传递?

    思远微微挑眉,因着眼部的运动,也使他的那枚朱砂痣也动了下。殷虹耀眼,明明是佛门禁地,却偏偏带着一股妖异。

    连滟熙其实也有些诧异的,那枚朱砂痣,怎么颜色越来越艳丽了呢?

    思远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却是不再提其他。

    连滟熙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漆盒,说道:“此时机密重要,烦请您去的时候,再帮我带一句话。”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思远拿起那盒子,却不曾打开,只直接扫入袖中,道:“连施主但说无妨,倘若贫僧可以帮你,自会帮的。”

    有这句话,就够了。她也是尽人事,至于旁的,也不如何管。

    “烦请您告诉他:内有玄机,琉璃宝鉴。”

    “只这八个字?”思远轻轻挑眉,淡笑询问,然而,眸子里却是一点儿疑惑和不解都没有,好似什么事情,他都了然于心。

    连滟熙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的,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私事了。”

    思远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连滟熙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漆画盒子,说道:“这里面是一串我自己做的佛珠,希望大师您能帮我开光。”

    这是小事,思远自是会答应,只不过……

    “我们这是佛门禁地,最是讲规矩,这开光首先要排队,其次还要交一百两。连施主若是需要,烦请将此物交给清虚,待到排到了,贫僧自是会帮你开光。”

    如果是排队就可以解决,她也就不会……

    连滟熙面上的笑容一僵,可是,除此之外,她也真是没有法子。人家不愿意,那便强求不得,再说了,这开光也是讲究缘法的,当下也不再多求,只道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这方连滟熙一走,思远便从袖子里取出那小盒子,他只看了一眼,就从自己那儿寻了个盒子将其放好,之后,便让清虚备马车,表示自己要入宫。

    清虚小和尚这会子才帮连滟熙登记好需要开光的佛珠,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准备起入宫的事情。

    思远将盒子带入宫中,庆元帝一见那盒子里装着的漆器盒子,就有些纳闷。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庆元帝疑惑的问道,他可不会相信这是思远要献给自己的。

    “此物乃是贫僧一好友相托,且还附赠四八个字:内有玄机,琉璃宝鉴。”思远淡定的说道,之后也不逗留,直接就要走人。RS 


第262回 琉璃宝鉴

    庆元帝很是疑惑,怔愣的看着一朵云彩都没带走,就离开的思远。

    不由自主间,对于这小盒子就越发好奇了。

    “皇上,这盒子可要由奴才来开?”一旁的太监小心谨慎的问道。

    庆元帝摆摆手,道:“此物既然是思远大师交给朕的,那么想来,必然是没有问题的。”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打开那盒子了。

    精巧的漆器盒做工精良,就是内部的几个面也都有好看的huā纹。

    盒子的底座垫着一层软软的垫子,上面放着一片打磨的十分剔透的琉璃。

    这是……

    内有玄机,琉璃宝鉴。

    庆元帝也是聪明人,且这句话内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含义。

    当下,他便拿起那琉璃看着盒子上的huā纹。

    这一看,却是虎躯一震,震惊了。

    【突厥动乱为黄忠胜所鼓动,且黄乃淳王的人,还望皇上切记小心】

    盒子上写的字不多,然而所表达的内容,却是足弓令人震惊了。

    如果说,赵梓昕的事情只是让庆元帝纳闷疑惑的话,纳闷这一次,是真的有些难以置信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庆元帝不傻,这样的微雕字,估摸着整个大玥国,也就她一人可以,再则说了,之前黄忠胜的事情是连澔说出,这背后是谁在指使,那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此话是信还是不信呢?

    淳王乃他的皇叔,至少从目前看来,还不曾有什么举动啊。

    为何,他都没有察觉的事情,她连滟熙就会知道呢?

    庆元帝心中狐疑,若不是碍着那是个小姑娘。还真是想立马将其召入皇宫。

    虽然是很想,可是,总归要有个理由吧。

    庆元帝正是苦恼此事,与此同时,赵梓昕却是过来了。

    “皇上,您可想好了呢?我还等着娶媳妇呢。”

    这一回,赵梓昕是打定主意要耍无赖,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要将连滟熙娶到手就对了。

    庆元帝本是头痛的很,可此刻看见他。却是立马有了主意。

    “之前的退亲本就闹的满城风雨,就算是你想恢复,也要等一等吧?”庆元帝好笑的说道。

    赵梓昕一听。就知道堂兄还是向着他的,当下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一点儿。可是,他还是不安心的:“堂兄,臣弟老师和你说吧,我和六娘早就私定终身。虽然都止乎于理,可是我也牵过她的手,所以,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将她嫁给别人。”亲过的事情赵梓昕是不敢讲的,不过。想起软玉在怀的滋味,那真是美的不得了啊。

    庆元帝听他这般说,却是微微一愣。自己这堂弟可从不曾这般羞涩啊!瞧瞧,这脸颊都是通红的。

    “朕知道了,不过,此事也并非朕一人便能决定……这样吧,朕明日召见连滟熙和李曜。到时候再做决定。”

    “我明天能见六娘了?!”赵梓昕眼前一亮。欢喜的问道,可听到后面李曜这两个字。却是撇嘴,闷闷不乐的说道:“好端端的,堂兄你将那多余的人给召过来做什么?他可是马上就要娶连家五娘子的人。”

    庆元帝很是郁闷,若不是看你是朕的堂弟,且自小关系就极好,这次他也不会多事的。不过,这连家的六娘子,也太招人了吧?秦家求娶的事情,庆元帝自然也是知道的,当时他却是因为听闻方耀祖大闹一场,所以当做笑话来听的,却不想,现在又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梓昕这会子只想着明日能够见到连滟熙,其他的却是不曾多想,也没有看见庆元帝的表情。

    ……

    连珏很是意外的看着面前的高公公,若不是知道这位是那位身边的要人,他还真会怀疑那是假传圣旨。

    “高公公,皇上当真是召见连六娘?”

    高公公甩了甩拂尘,说道:“莫非连大人以为,杂家假传圣旨?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高公公这般说可就严重了,我不是不信,只不过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罢了。”连珏笑呵呵的说道,心里却是十分纳闷,为何要召见连滟熙?

    没一会儿功夫,后院乃至二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要说起来,连家六娘子最近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可现在却有个问题。

    六娘子不在连府啊!

    连珏这会子当真是头痛了,莫非是皇上看上他们家六娘子了?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六娘的福气啊。

    人就是这样,想事情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去想。

    连珏本来就有意让一个女儿入宫,只不过因为连滟熙先前有定亲,后来又被退亲。所以他就直接放弃,转而考虑其他的两个还未出嫁的女儿。他本来都想好了,若是连潆熙不行,那就让七娘连澜熙试试看,不管成不成,总归也是个事儿。

    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机会,居然给了连滟熙?!

    凭借着连珏的脑细胞,他可是绝对不会想到有其他的可能,更不会认为赵梓昕还会要娶连滟熙。

    不过呢,这连家却是只有他一个人为此高兴的。

    李氏一听,那是气的都要咬碎一口银牙了,好不容易折腾的她退亲了,本来想让连滟熙做个继室或者贵妾的。这样也算是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却不想,李氏还没欢畅几日了,这就来了皇上的召见!?

    李氏是越想越生气,啪的一下就将手中的骨瓷茶盅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内的丫鬟全都屏住呼吸,生怕李氏会迁怒与自己。

    李氏都这般生气了,那就更不要提心心念念要入宫几乎魔障的连潆熙。

    “那个狐狸精!贱人!居然背着我,走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连潆熙在屋里各种咒骂,房间里她能拿得动的,全部都砸了一边。

    至于二房,这会子连菏熙脸色也不太好。

    她忐忑不安的看向何氏,说道:“娘亲,你说六娘被皇上召见,会不会和李曜求的赐婚有关?”

    何氏脸色暗沉:“以前倒是没瞧出来,这六娘不声不响的,居然那么勾人,也不怪那方氏都去世了,大哥还能将其扶为正室,且还让李氏成了继室。”

    李曜入宫求旨的事情,何氏和连菏熙都是知道的。而且之前李曜想纳连滟熙为贵妾的事情,他们也知道。

    说来,李曜也是个厚道人,他虽然对于连菏熙并无感情,可到底定亲在前,虽然他想退亲,可却并没有这么敢,而在得知连滟熙不愿意成为他的贵妾后,李曜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也确实亏欠了她,到底,凭借连滟熙的身份,宁王世子妃的位子都能做,如何能够委屈她当自己的贵妾?

    贵妾虽然为贵,可妾就是妾啊。

    李曜醒悟,越发懊恼,当下就决定要娶连滟熙为平妻。

    对于这一点,刘氏是不反对的,那六娘子也是个好的,虽然因为退亲的事情名誉受损,可到底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做自己的儿媳妇,也算是过得去。

    于是乎,刘氏同意了,李曜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何氏和连菏熙,之后,便直接入宫求旨。

    说来,李曜这事情做的也算是妥帖,按理来说,也没有问题。

    可是,他唯独却是忘记了问当事人,因此,连滟熙在之后得知此事后,恼怒之余,连澔更是直接去了李府,直接指责了他一通,且言明,不管是平妻还是贵妾,连滟熙都绝对不会嫁给李曜。

    这件事情以说,李曜却是受打击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且也尽量满足连滟熙的希望,却不想,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

    连菏熙对于李曜并无男女之情,只不过因为他将是她的夫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才会如此气恼。连菏熙很理智,她虽然羡慕母亲何氏和爹爹的感情,却知道这世家也有很多男子如堂兄连渝和伯父连珏一样,姬妾成群,因此,在连菏熙的想法子,李曜不喜她,无所谓,只要她嫁过去之后恪守本分,持家有道,那么就不会有问题。至于李曜喜欢什么女人,到时候反正最多就是个妾,如何都威胁不到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的,同为嫡女,连六娘又是李曜心悦之人,且还想要娶来为平妻。

    所谓平妻,那就是到时候连滟熙和连菏熙的地位相等啊!

    这样的情况下,连菏熙就算是不想,也忍不住的要担心了。心里甚至都在祈祷,只要不是平妻,就算是连滟熙做贵妾,也都无所谓!至于李曜的喜爱什么的,这个东西她是不会,也不愿意多想的!

    何氏想了想,却还是安慰道:“你莫要这般,不是听说六娘对那世子爷情根深种吗?之前秦家的亲事被她自己想办法给断了,李曜虽然入宫求旨,可是后来连澔就直接入了李府言明了事情。想来,应该是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这只是安慰,连菏熙心中仍然担心,只不过,她此刻却是真的无济于事了。再聪慧,明日里再深思熟虑又怎样,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个无半点能力的女子! 


第263回 婚事人选探讨中

    连滟熙对于入宫这件事情并不十分意外,自从将那个漆器盒子交给思远后,她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只是,还是有些紧张的。

    如果那一位,问他如何得知的,该如何是好?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秘密啊。

    “姐姐你别怕,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连澔大大咧咧的说道,之前自己将消息告诉宁王,不也没事吗?

    连滟熙无奈叹气:“这次不一样!”虽然中间有思远牵线,可是这样的国家大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够做的啊!有些哀怨的看向一旁做哀求状泰祥帝,连滟熙这会子可是真没脾气了。

    算了算了,说都说了,冲动也冲动了,她还能怎么着?

    只不过,此刻看着面前连家管家,她心里真是不痛快。

    连管家叫连绒,很久以前便跟着连珏,虽然其貌不扬,看却十分机灵。

    “六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还请您先随小的回府,明儿一早,宫里的马车便会接您入宫。”

    听他这样说,连滟熙总觉得有些不自在,除此之外,就是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身份,应该不配由皇宫专门派马车来接她吧?

    连绒此刻的态度是无比的尊敬她,谄媚的话那是一箩筐一箩筐的说。这位姑娘指不定就要成为贵人了!他如何敢怠慢?

    实际上,除了连绒,连府上下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连滟熙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过,连滟熙本人却没有这样的认知。

    有些为难的看着连绒,说道:“连管家,可否晚些再来?今日我已经答应了要去将军府陪姑奶奶。”

    将军府的那位老太太,也是不好惹的。当下连绒就非常体贴小意的表示多久都能够等。

    连澔是从来没敲过连管家对他们如此的低声下气,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可表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说道:“管家大叔,今日你来了,那么便送我们去将军府吧,这样等到那边的结束了,你直接接我们回去便好。”

    连管家连忙点头称好,当下就让车夫准备,至于放在方家的行李,此刻却好像被人淡忘一般,没有人提及。

    碧月扶着连滟熙上了马车,等安顿好后。掀开车帘一角,瞧着骑着马的官家,啐了一口。道:“这连绒大叔也不知道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往日里可从未笑的这般恶心人。”

    “莫要多嘴,小心被人听到。”连滟熙看了她一眼,不悦的说道“你这妮子。怎么又忘记了祸从口出?”

    碧月吐了吐舌头,却是不再说话,一旁的秋水无奈的摇摇头“姑娘,碧月这性子想改极难,依着奴婢看。以后还是莫要让她说话了。”

    碧月一听,如何能够乐意,当下就说道:“那我岂不是要憋死了?秋水姐姐你好狠的心啊。”

    到底也是半大的孩子。此刻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就逗乐了连滟熙,当下噗嗤一笑,无奈的摇头。

    连澔瞧这三人笑的是东倒西歪,无奈的摇头。旁的话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算了,这算什么是啊去。总归就那么一回事。

    晚间入了将军府,连滟熙一下子就瞧见了好久不见的何福娘。

    这会子的何福娘正和方氏坐在一块,乖巧娇羞的样子,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这会子她看见了连滟熙,却是立马两眼放光,向她招手:“滟熙,你可算是来了,我好想你呢。”

    连滟熙冲着她笑了笑,便先向方氏福了福,说道:“姑奶奶好。”

    今日方氏的怀里正抱着她的小孙子,至于她那个儿媳妇,今日却是依旧不曾出息。

    这个叫凌华宇的小家伙一见到连澔,就欢欢喜喜的叫道:“小哥哥!小哥哥!奶奶,我要和小哥哥出去玩蹴鞠!”

    “去吧~”

    连澔无奈一笑,只能跑过去来着华宇到外面玩,没法子,他现在这个年纪,也只能这样了。

    方氏满脸慈祥的看着在院子里玩的两个小家伙,心里一怔的欣慰,哎,自己的孙子在茁壮成长,这方耀祖又马上就要成亲了,说起来自己以前一直担心的事情,可都完成了打扮了。

    只不过……

    方氏看向连滟熙,眸子里却满是怜惜。

    她才是可怜的孩子啊,遇到个那样的爹爹,真是有够倒霉的。

    方氏和方耀祖不一样,她心中虽然对连珏怨恨颇多,可心中到底是估计着连滟熙和连澔都姓连,因此就算是现在,也不曾撕破脸皮。

    “你这孩子,怎么这几日瞧着,好似又瘦了?”好端端的平白被自己的爹爹搅黄了婚事,此刻连滟熙还能面带微笑的与她说话,方氏就觉得她已经是个非常沉稳的孩子了。

    连滟熙除此之外,还能表露出什么呢?

    当下只是微微一笑,道:“姑奶奶您看错了,我哪里又瘦啊。你瞧瞧我这腰上,都是肉呢。”实际上,在方家的日子真的很滋润,虽然物质上不如荣欣侯府的豪华,可是方耀祖是个外粗里细的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可却十分周到,再加上他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他们兄妹俩,因此连滟熙非但没有瘦下来,反而还长高了,胸前也稍稍圆润了一些。少女的身段已经开始渐渐展露出来。

    方氏越看,越觉得她像方嫣然,心里虽然酸涩,可到底是忍住了。只说笑了几句,这才将话语权给了何福娘。

    何福娘这几日在将军府住,本来对于方氏的害怕,此刻却是变成了满满的崇敬和喜爱。

    方氏为人慈祥,就算是对她有什么意见,也都是和气直白的道出。何福娘虽然粗心,可只要是方氏指出的,那是一定会改正,因此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方氏对于何福娘就越发满意。只觉得她虽然年纪小,可却是个可心认真的孩子。至于不懂理家什么的,这个方氏并不担心。在她看来,只要何福娘虚心好学,又是方耀祖喜欢的,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如此这般,何福娘在将军府的日子,反而比在自己家,还要舒坦好多。尤其是一想到年底就要过门,那心里就好似勾兑了蜜糖一般的甜美。

    “福娘,待到下次见你,可是就要喊你舅妈了?”连滟熙调笑的说道。

    何福娘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可是遇到这个问题,那是依旧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嘟着嘴,说道:“咱们好些时候没见,你怎么一来就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了,只是看你这般,我心里高兴。”

    何福娘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你的亲事那才是令人羡慕的,可是很快又想起来她已经被退亲,当下只岔开话题,又说了其他。

    然而,这个话题不是你想岔开就能岔开的,方氏却是提了:“你虽然被退亲,可却不能一直这般,依着我看,还是早早再订一门吧。”

    连滟熙的笑容有些僵,她这边可还等着赵梓昕呢,如何能够定亲?当下就很是为难的说道:“姑奶奶,滟熙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现在这般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议亲。”

    “如何不适合”方氏不满的说道“你这般好的姑娘,又是这么个出生,如何能没有适合的?滟熙,我也不和你说旁的,只问你,你觉得李曜如何?”

    “……滟熙不想做贵妾,要不想当平妻。”连滟熙没想到方氏会这样直接,不过还是说出了这样的想法。

    方氏一听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你这般想,便好了,依着我瞧,那李曜虽然有心,可现在却不适合你。再则说了,李夫人素来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再加上你那个心思颇多的五姐姐,你若真是嫁过去,不论是平妻还是贵妾,想来都不会舒心的。”

    她这是客观的分析,无关情爱。实际上,倘若之前与李家定亲的不是连五娘,那么方氏说不定还会规劝几句。毕竟李曜本人很优秀,且对连滟熙又是情根深种,至于所谓的平妻,只要位份一样,再加上相公的疼爱和连滟熙自己的聪慧,那么在李家也不是不能过。

    连滟熙见方氏也不同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然而,方氏接下来的提议,却是让她又将心提了起来。

    “滟熙啊,你是不是认识王家的小公子,王子远?”

    “认识,有过几面之缘。”王子远的三哥,那个异装癖的尸首,可不就是连滟熙找到的吗?而且,自己以前还曾救过王子远的命……

    “你觉得他如何?”

    “王公子性子谦和,是个极好的人。”连滟熙对于王子远的影响并不深厚,可也不是没有,回忆起来,记得最多的就是他总是温和的和自己说话,不论何时,都是那么和气友好的样子。

    方氏见她如此态度,心里很是满意,想起前两日王家夫人和自己说的话,此刻仔细想来,那王家乃书香门第,也是上京有名的世家,虽然因为王家多出儒士,因此在官场上并不出名,但到底也是清贵世家,那王子远虽是老幺,可到底是嫡子,说起来和连滟熙,那也是极其相配的。 


第264回 再度赐婚

    连滟熙看着眼前高耸的朱红城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看着面前这墨绿色的小轿子,心里却如何都无法平静。怎么又是坐轿?她这身份,不适合啊。

    “连姑娘,今儿这可是皇上特意给的恩典。”高公公笑眯眯的说道,一脸的和气。

    连滟熙对着他福了福,碧月机灵的从袖子里取出一素色荷包,递给了高公公,只求他能多多照顾自家姑娘。皇上只召见了连滟熙,碧月等人,却是如何都去不了的。

    到底不是第一次入宫,连滟熙熟门熟路的上了轿子,感受着外面有人抬轿,心里却还在想着昨日的事情。

    哎,真是一堆的麻烦事。

    方氏昨日细细的给她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又提起了王夫人的暗示。

    而连滟熙却是在那会子才知道,王子远居然也有心求娶她。

    虽然意外,可想到之前和王子远的事情,却觉得是情理之中。他不知道魂魄的记忆有多少,但是很显然,王子远是一直记得他的,从一开始就记得的。

    连滟熙觉得,他是在履行自己那时候的诺言。

    不过,虽然她知道王子远是个极其好的男子,可心里却还是不答应的。

    她不喜欢王子远,而且,也已经答应了赵梓昕,要等他。

    因此,方氏的暗示被她一口回绝,就算是这位素来疼爱她的姑奶奶面露愠色,她也是坚定的。

    “你若是不愿意,以后可不见得有这般好的亲事了。”方氏不悦的说道,她是真的不高兴,而且,也觉得连滟熙有些不识好歹。

    连滟熙很坚定的摇头,只说不愿意。

    方氏见她态度如此决绝。也就不说其他,就是后来本来想要说的话,也不就没有提……

    思绪回转,连滟熙下了轿子,看着前方气派豪华的宫殿,她的心情反而平息了很多。此刻,也不是想儿女私情的时候吧。

    在高公公的带领下,连滟熙走入宫殿。

    到处都金光璀璨的宫殿里摆设着各种奇珍异宝,饶是连滟熙这一直低头走的,此刻也能察觉到宫殿的华丽。

    这里。和自己上次入宫所看见的,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心中暗暗想着,待到高公公跪下来的时候。连滟熙也跪了下来拜见皇上。

    庆元帝低垂眼帘,瞧着她,心下还真是好奇无比。

    “起来,赐坐。”

    连滟熙谢恩起身,在一旁宫女的带领下坐到了左侧面的椅子上。

    说实话。她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而当她正在暗自揣着庆元帝会问她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让她吃惊不已。

    “滟熙!”赵梓昕进入宫殿,第一眼就看见了连滟熙,他眼前一亮。欢喜的呼唤出声,就快步走了过去。

    庆元帝瞧着自己堂弟的举动,心里顿感无语。往日里瞧着多精神,这么这会子就冒傻气了?

    赵梓昕虽然激动,可也没忘记这里还有个庆元帝,他快速上前行礼,然后便坐到连滟熙身边。认认真真的瞧了半响,却是格外心疼的说道:“你瘦了。”

    霎时间。连滟熙只觉得脸上温度瞬间升高,双颊滚烫滚烫,好似发烧一般。

    赵梓昕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那粉嘟嘟脸颊上浮现的红晕,心里只觉得好似有千万朵鲜huā盛开一般,美而华丽。少年的情谊一经奔发,便一发不可收拾,加速的心跳让赵梓昕只觉得更加高兴。

    若说那场雪崩让他成长的话,实际上,同时也让赵梓昕认清了他的心。

    或许以前,还没有这样的强烈,虽然也是极其喜爱,可是他有时候也不十分能够分清楚那种情绪。

    然而,困境在雪崩里的那些时日,赵梓昕是真的清楚了。

    除了连滟熙,他什么女人也不想要。

    只要这辈子能够和她长相厮守,便是最欢喜的事情。

    庆元帝不傻,他如何瞧不出赵梓昕目光中的痴迷,虽然很意外,不过却不觉得有什么。

    赵梓昕娶连滟熙,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性情,都没得挑选,他虽然并不十分忌惮赵梓昕,但此刻到底是有些忌惮连滟熙的。

    这小丫头看着稀疏平常,可却偏偏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且,就连他也尊敬的思远大师,与她也很是交好。

    庆元帝是知道思远大师是大智大能之人。

    虽然具体的情况不特别清楚,但实际上思远大师在大玥国的身份,和国师也并无区别。

    只不过,思远淡泊名利,不喜世俗,无论得什么样的赏赐,都只觉得那菩提寺的禅房才是最好的地方。

    庆元帝思绪回转,只觉得连滟熙既然如此神奇,那么放在眼皮子底下成为宗室,总比嫁给其他臣子要好。如此想着,只觉得赵梓昕和她的亲事要恢复,也不算什么坏事。

    但是……

    过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没一会儿功夫,李曜也来了。

    作为鼓足勇气求娶平妻的他,实际上已经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不过李曜此人虽然很是喜爱连滟熙,可对于他来说,李家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无法忤逆母亲,也不能违背之前的婚约,虽然后悔,可却知道自己必须要负责。

    连滟熙没想到李曜也会出现,只看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的露出不悦之色。

    李曜兴匆匆的来此,意外圣上同意了赐婚,却不想进入此处,才发现与自己的设想,居然完全不同。

    为何,赵梓昕和连滟熙,都在此处。

    主角到齐,庆元帝这才开口说道:“连六娘,李家公子和朕的堂弟都有心想要娶你为妻,你心中如何想。”

    连滟熙站起身子,对着庆元帝福了福,却是直白说道:“回皇上,小女子与世子爷本就有婚约,虽因一些误会而导致宁王爷退婚,然小女子心中只知世子爷才是我的未婚夫。”

    这番话说的赵梓昕是心huā怒放,喜悦溢于言表,虽然一早就知道了连滟熙的心意,可是如此直白大胆的在外人面前说起,才是头一回啊。

    而与此同时,李曜却是面如土灰,为什么?为何六表妹竟是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

    庆元帝微微额首,他是真的有心成全自己的堂弟,这世间两情相悦的婚姻本就难得,自己堂弟年幼丧母,本就很是可怜,那些年的落寞和苦逼,他也是看在眼里,此刻能够见到赵梓昕如此喜悦,庆元帝也很提他高兴。

    连滟熙这时候一点含蓄的意思都没有,面容坦荡自然。

    “皇兄,你就依了我们吧!”赵梓昕说道,直接跪了下来,有些急切,又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什么赏赐都不要,我只要她!”

    听他这般说,连滟熙身子一震,却是当真意外了。

    心里的甜蜜渐渐上涌,然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赵梓昕居然会这般说!

    他的功绩,可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啊!此刻,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她,直接舍弃了。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而与此同时,李曜也很震惊,难道,这就是自己输了的地方吗?

    抛弃功名,只为了一个女人?

    他,是做不到的。

    他连自己的家都不敢违背,也不敢为了她冒险。

    庆元帝是一早就知道赵梓昕的打算,所以此刻很是淡定,今日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们两人的亲事不过是件小事,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与连滟熙说……

    “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们。”

    赵梓昕一听,知道这事情就成了,当下就跪下来叩头谢恩。

    连滟熙在怔愣之下,也很快反应过来,连连谢恩,心里却还有些意外。

    似乎事情的发展,比自己想的要简单很多?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与家里长久的抗争,却不想,这亲事就又要订了!

    李曜面色白了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庆元帝觉得自己这次做媒成功,而且还两情相悦,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上一次赐婚的时候是赵梓昕死皮赖脸求来的,他那时候虽然脑子对于连六娘有些影响,可并不深刻,但是现在,这小女子的形象却是越发清晰了。

    当下就表示此次亲事将由他亲自主持。

    如此殊荣那绝对是世间少有,连滟熙和赵梓昕都面露惊喜之色。

    这事情来的真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庆元帝赐了婚,当下就让人下旨。

    幸福来的太突然,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宁王万分惊愕的接到圣旨,了解过后才知道此事居然是自己那混小子亲自给办成了。而连珏却也是意外连连,只不过,这其中是惊多还是喜多,这可就不为人知了。

    或许,连珏是觉得有些惋惜吧。

    本来以为女儿能够入宫,却不想,居然是兜兜转转又回去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之前求的,岂不是白白的将里子面子都给折了?如此这般,以后让他面对宁王府该如何啊!如此一想,连珏就开始暗暗埋怨连滟熙和李氏,只觉得这事情若不是他们两人在其中搅合,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的麻烦!

    至于李氏,得知消息后眼珠子都惊讶的要掉下去了,好不容易搅黄的亲事,怎么就又恢复了? 


第265回 我弟弟是天才

    赐婚的惊喜让连滟熙和赵梓昕都十分喜悦,可是,这却不代表其他的事情就能忽略。

    赵梓昕谢恩后就兴冲冲地的回了王府,李曜满脸的土色,看着连滟熙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伤神离开,殿前失仪神马的,也都不在意了。

    连滟熙一直是保持原态,虽然喜悦,可却还很冷静。

    庆元帝看向她,目光深邃难测,说道:“连六娘,朕有事要问你。”

    连滟熙身子一震,只觉得脊梁骨那一块儿都凉飕飕的,她正了正脸上的笑容,服了服,说道:“皇上,只要是小女子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听着,有些小别扭啊。

    庆元帝微微挑眉,不着痕迹的仔细观察着连滟熙的面部表情,心里,确实是有些探究的。

    “那盒子,是怎么回事。”此话刚出,一旁的高公公就端着一小盒子做到连滟熙面前。

    她以前,就看到那是自己之前给思远的。

    果然是为了这事情才召她入宫的,连滟熙默默想着,猜测着之前的作为十之八九都是借口吧,毕竟,只是简单的赐婚,旁的什么都没有。

    “皇上,这乃无名氏所做漆器。”连滟熙诚恳说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庆元帝直接问道,帝王之气霸气侧漏。

    连滟熙心下还是有些恐慌的,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之前的松懈已经将那种紧张给冲散了,此时再度拿起,却是叫人有些害怕。

    原来,皇上一早就知道了?可是所谓的知道,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个知道呢?

    虽然这样说有些混乱,可是连滟熙还是非常紧张的。

    自己的心里总归是害怕的吧?!

    “这漆器上的字。可是你刻的。”庆元帝说道,用的还是肯定的语调。

    连滟熙知道,庆元帝这是在确认,然而……

    “并非小女子所刻。”连滟熙说道,那种字迹是连澔的,她刻的微雕可没那么好!

    不是?此话庆元帝是不相信的,他一早就知道无名氏便是连滟熙,只不过觉得无伤大雅,没有点破罢了。可此刻,这可是有关国家大事的啊。如何能够搪塞过去?

    庆元帝有些不悦,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和颜悦色了?

    若不然,这连滟熙怎么是这个态度?

    “皇上。此事小女子并非隐瞒,那雕刻者,是我弟弟连澔。他……”

    那连澔痴傻了几年,怎么会这个?

    庆元帝很是不信。

    连滟熙想起了连澔以前对自己说的话,虽然也是欺君。可想必总比说实话要来的可信吧?

    “实不相瞒,我弟弟并非真的痴傻,不仅如此,我弟弟还天赋异禀,自小就十分聪慧,那微雕虽然是小女子先学。可后来我弟弟学了后,很快就超越了小女子,至此以后。这微雕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做的。”连滟熙诚恳的说道。

    这是真相?

    那字是连澔雕刻的?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连滟熙其实对于连澔雕刻的字,虽然大致知道,却并不十分清楚具体写了什么,毕竟。从一开始对于这传递消息比较积极的人就是连澔。

    而且,连澔还总是和她说什么情报很重要。他们有这样的天赋,就可以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以后成为个什么百晓生的,那才是各种威风。

    虽然,连滟熙不觉得这是个天赋,但实际上,也确实很有用处。也确实能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谁雕刻的这件事情,庆元帝实际上并不是最在意的,更为重要的,乃是……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来了来了,这个问题来了!

    连滟熙暗暗叹气,她是如何知道的?!还不是你那个死了的皇帝爹自己说的?

    “皇上,这消息如何得知的,小女子不能说与您听。”咬唇,连滟熙知道不对,但是,她说不了的。“但是,小女子可以用性命保证,这消息绝对是真的!”

    不错,这消息确实是真的。

    庆元帝不傻,之所以今日才会想着要召见连滟熙,也是因为他之前已经探查过了。

    但是,连滟熙如何得知,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消息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可是,明明这姑娘都承认了,却还不说?

    庆元帝面色不太好看,他有些不悦,自己已经够和蔼可亲了,可是这小女子,却还是如此!

    连滟熙只当这样不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弄湿了。

    “你当真不说?为何?”庆元帝不悦的问道。

    ……

    为何?

    “小女子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的说道,其实,准确来说,消息是从连澔那里得来的。

    连滟熙的态度让庆元帝很是不满,他到底是一国之君,此刻却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不过,到底是王者至尊,他也不可能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连滟熙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可是,那秘密又不能说。

    现在该怎办?

    良久沉默之后,庆元帝却是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啊?!”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了那几个字的意思,连滟熙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说完,庆元帝直接起身要走,可是,没走两步,却是又说道:“明日,让你那弟弟入宫。”

    “……”继续惊讶到无语的连滟熙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怎么会这样?

    连滟熙有些看不透了,她也不懂了。

    浑浑噩噩的离开皇宫,没有直接回荣欣侯府,反而是到了方府。

    连澔并没有打算回去,所以此刻正在方宅吃点心,这会子方耀祖还在部里办公,因此绝不会回来,所以他知道,回来的是连滟熙。

    连澔一看见她,丢下手里的糕点,就跑到连滟熙面前。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出去,这才开口。

    “怎么样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那位说,明日让你入宫。”连滟熙面色阴郁,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我?!”连澔惊讶的睁大眼睛,很是不解的说道:“为什么?”

    连滟熙神色有些对,想了想,还是将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

    连澔一听,却也是不解了。

    这庆元帝是什么意思?

    “朕的皇儿,果然不凡,想必定是猜测出其中蹊跷了。”泰祥帝突然冒了个泡,一边捋胡子,一边喜悦又满意的说道。

    艺雅公主天真烂漫的皱着小眉毛,说道:“父皇,我怎么没发现什么蹊跷。”

    “老爷爷,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发现此事和我有关?”连澔说道“==!不至于吧,老子还未成年。”

    “你未成年?!想必你的年岁,比朕还要老吧。”庆元帝很是不悦的说道。

    连澔脸一黑,不错,他现在是粉嫩肉包一枚,可是心里年纪,以及在这世间晃荡的时间,却是一点儿也不断。

    好吧……是比较老。

    连滟熙这会子却是没心情看他们两人斗嘴,当下就说道:“这事该如何办啊?要不要去求思远大师帮忙?”

    连澔摇头,说道:“小滟滟,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既然那为如此尊重思远大师,想来,也是有一定缘由的?”

    自然是有缘由,连滟熙是阴阳眼,可以看见旁人瞧不见的,自然能够感觉到思远大师身上的纯正佛光。虽然不知道思远大师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她知道,这个世界,鬼事绝对是真的。尤其是那位还让思远大师帮艺雅寻找契约之人。

    难道……

    “你想告诉他真相?”

    “不全是,阴阳眼的事情,倒是可以说一说。”连澔认真的说道。

    “不行!”连滟熙断然拒绝,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说?!你会被人当做妖孽,杀死的!

    前世的恐惧还历历在目,死亡,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连澔却不怕“死有什么可怕的,我本来就不是人。小滟滟,这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我怕会有隐患。你不要担心我,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再度成为鬼。至于旁的,也无所谓。”

    “那怎么行!你现在是我弟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面临那种危险。”连滟熙面色严肃。

    两人僵持,连澔其实并没有这么怕,虽然借尸还魂,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没有真的融入这个世界,只是觉得,或者走一遭,也没什么不好。

    连澔很清楚,自己如果不这样做,那么连滟熙可能会遇到大麻烦。所以,他决定说出来!

    不过连澔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

    因此,他觉得只要活着一天,那么就安心的做她的弟弟。

    连滟熙是很怕失去连澔的,因此此刻才会如此担忧,可是,无论她怎么劝,都没有用处。

    不过,实际上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连澔第二日入宫,坦言说了一部分真相和谎言。

    他说自己自从那次落水苏醒后,就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还说他知道的那些,乃是一位老爷爷相告。至于那老爷爷是谁,他只简略的描述了一下样貌,然后说自己也不知道是谁。

    至于庆元帝信不信,大可去直接询问思远大师。 


第266回 嫁人

    庆元帝一点儿也不想相信连澔的话,什么阴阳眼,什么通灵?!

    简直是荒谬!

    但是,庆元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荒谬的事情,确实是存在的。他虽然看不见,虽然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他就是知道。

    连澔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理年龄很大。

    因此面对庆元帝,那是非常镇定的,没一会儿,就让庆元帝相信,自己的智商,绝对和年龄不相符。

    然后,接下来……

    “你说的事情,朕无从得知真假。既然如此,你且在皇宫住上几天吧。”

    “哦……啊?!”连澔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柔弱的说你们觉得如果写番外的话,要不要写个庆元帝和连澔的?俺这怎么突然觉得,他们两人的故事,可以挖掘挖掘呢?)

    庆元帝其实心里是相信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连澔就很有可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作为帝王,秘密什么的,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至于旁人,那只能非常深邃又高深莫测的说一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虽然这样说,是恐怖狰狞了一些,但实际上,庆元帝到目前,对于连澔还并不曾起杀心。

    阴阳眼什么的说的很可怕,但是因为庆元帝知道思远大师就是个能通鬼神的,所以反而会觉得这可能是上天赐的天赋。

    虽然这个天赋,是可怕了一些。

    但是也还好吧。

    而且,这个能力其实还是非常好用的,减少人力物力,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百分百的确定消息来源者的准确度,有待商讨。毕竟庆元帝本人看不见那些鬼怪。而连澔如果说的是假的,他也无从考证。

    庆元帝仔细思索,觉得虽然可以用,但是还需要慎重一些。

    于是乎,连澔小正太就被留下来了。

    虽然非自愿,但好歹皇宫里好吃好住,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对于宫外的人,连滟熙还是非常疑惑的。虽然有听泰祥帝的描述,但是对于庆元帝的行为,依旧不满。

    泰祥帝是很开心的,他觉得连澔现在坦白,那么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对连澔说就可以了嘛。于是乎,泰祥帝告别了,简单的告别,直接回到了皇宫。

    连滟熙身边少了个人,难免寂寞。

    然而很快,圣旨钦定的婚期定下来之后,她的寂寞,被忙碌给填满了。

    古人结婚,素来麻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一个都不能少,可偏偏这一次婚期订的时间很多,中间可以筹备的时间就那么两个月。

    这也就算了,到底时间再断,努力筹备,人力物力到了,也就好了。

    可偏偏纳采礼仪最重要的一环——奠雁,却是有些麻烦的,因为不是季候,一般人家会用其他代替。但赵梓昕不乐意,无论家里怎么劝,都表示要自己去抓。

    真的一来二去,耽误时间不说,后面要筹备的时间,就越发紧凑了。

    不过,到底是人多力量大,迎亲的日子,总归是如期到来了。

    这日,连滟熙是在连府,她淡笑着,接受着自家姐妹送来的添妆盒,虽然连潆熙给的只是一对普通的琉璃耳环,可连滟熙脸上依旧是喜悦的笑容。

    连潆熙最是见不到这个了,她冷哼道:“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的死死的!”

    连菏熙和连澜熙都没有说话,只当做没听见。

    连滟熙笑盈盈的点头,只说知道了,至于别的,却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赵梓昕满脸喜色的御车至女家,傧相赞引拜其岳父母以及诸亲。如此这般又是一番礼数拜见,这才将连滟熙从连府接了过来。

    说实话,这个喜事,他真是等很久了呢!

    连滟熙带着红盖头,耳中听着外面闹哄哄的鞭炮声,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担忧,百感交集之中,只觉得再度为人,能够嫁给赵梓昕,也当真是不错。

    虽然,这其中也有过怯懦,但是这一次,她是鼓足勇气,决定好好的走下去。

    人生,就那么长,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

    既然赵梓昕的命数可以改掉,那么连滟熙觉得,哪怕是付出更大的努力,就算是为了能够和赵梓昕长相厮守,她也是要试一试的。

    连滟熙在媒婆的牵引下拜堂入了洞房闹洞房。

    在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后,这才步入宁静。

    “姑娘,你要不要先谁一时?世子爷去外面喝酒了,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碧月问道,她今日也是喜悦的,自家姑娘得了这样的好亲事,她如何能够不欢喜?

    琳琅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碧月姐姐,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叫世子妃吗?你怎么还喊姑娘姑娘的,还有那世子爷的称呼,咱们不是应该叫姑爷吗?今儿开始,可不能再这样了,到时候万一被责罚,可就不好了呢。”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事儿多,我以后少说话就是了。”碧月哼哼说道,两人笑闹到了一块儿。

    过了会儿,碧月才想起继续问连滟熙的事儿。

    连滟熙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不必了,你们且退下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就好了。”

    碧月从袖子里取出一包桂花糕,说道:“姑娘你要不要先吃点儿这个,今儿忙乎了一天,你可是什么都没吃呢。”

    鼻翼间传来桂花糕的香气,连滟熙浅笑,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微微点头,说道:“那好,便给我吃个吧。”

    拿起桂花糕,细细品尝,可是还没等她吃完,屋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了。

    接踵而至的,就是守门的小丫鬟呼唤道:“爷回来了。”

    “咳咳。”恰巧这个时候,刚入口的桂花糕一下子呛住了,连滟熙猛的咳嗽,碧月见状连忙端茶倒水,递给连滟熙。

    “怎么了?”赵梓昕在屋外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心下着急,干嘛进来。

    却是看见碧月正在给连滟熙端水。

    喝了茶水,气顺过来了,连滟熙这才笑着说道:“我没事儿,就是刚刚吃的有些急了。”

    赵梓昕见状,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很是愧疚的说道:“是我疏忽了,彩云,你且去端些菜来。”

    彩云乃是这府上的丫鬟,此刻听了世子爷的招呼,连忙就去办了。

    连滟熙刚吃过桂花糕,也不怎么觉得饿了。又想着今儿王府估计忙的不可开交,若是再估计这边,那就太麻烦了,当下就说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很饿。”

    虽然她是这样说,但是赵梓昕却没有这么个意思,只继续掀盖头已经喝合卺酒的礼仪。

    待到礼成、菜肴也送来了之后。

    两人安静的吃完饭,连滟熙缓缓抬头,看着面色红润的赵梓昕,心下却是有些紧张。

    今日,她嫁人了呢。

    赵梓昕其实也是很紧张的,虽然知道马上是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待到两人吃饱了之后,赵梓昕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这会子透着烛光,认认真真的盯着连滟熙。

    心里是一阵阵的泛甜。

    本来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娶到,却不想因祸得福,这亲事居然提前成了。

    赵梓昕此刻只觉得自己之前受的伤,都是值得的。

    “娘子,我们歇息吧。”赵梓昕缓缓地,温柔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扑通扑通,很是剧烈。

    连滟熙脸颊绯红一片,有些不好意思,又感到羞涩。

    她缓缓点头,柔柔的唤了句:“相公。”

    相公,赵梓昕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奔腾,气血上涌,身子也变得燥热起来。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赵梓昕一把抱住了连滟熙,凑着那娇嫩的唇瓣,猛的就啃食起来。

    这是良久未曾尝到的甜美,这是带着喜悦的甜蜜。

    含着娇小的唇,赵梓昕的手不由自主的向下移动。

    柔软的身体,纤细的腰肢,还有地下的浑圆。

    一霎那,赵梓昕只觉得下身一阵燥热膨胀,那呼之欲出的,让他情难自禁。

    连滟熙虽然不曾有过这般的经验,但是婚前也是看过那羞人的图册,也曾听了嬷嬷说过那方面的话。此刻自是感觉到了那坚硬的存在。

    她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想要回避。

    然而,赵梓昕却是稳稳的扣住她的身体,让她无处可逃。

    良久的良久,那个绵长甜美的吻,才告一段落。

    赵梓昕缓缓放下那娇嫩的唇瓣,轻缓的整理着有些乱的发丝。他深情款款的看着连滟熙,说道:“滟熙……”

    连滟熙虽然羞涩,可此刻却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连滟熙将头缓缓靠入他的怀中,带着无尽的柔情和眷恋,说道:“梓昕,我是爱你的。”

    爱你!

    简单的几个字,却好似最催qin的mi药一般,激的赵梓昕热血沸腾。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话语,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美好词句。

    她果然也是喜爱他的!

    赵梓昕猛的将连滟熙抱起,粗重的喘气,一步步的向床榻走去……RS 


第267回 炖肉(非喜勿入,不影响剧情)

    赵梓昕温柔的将连滟熙放在床榻上。只见那正红的床榻上躺着肤色白皙乌发如墨的妙龄女子。她双眸闪烁着满满柔情,就这般注视着他。好似在诉说着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愫。

    他呼吸一窒,只觉满腔热情都想要完全释放出来。

    他倾身上前,吻住她的唇瓣。

    炙热的,令人窒息的吻让连滟熙忍不住呢喃出声。

    那声音虽然微弱,可在此刻却好似最致命的催qin药剂一般,让他浑身火热。

    “滟熙,我爱你。”带着浓重的喘息声,赵梓昕缓缓离开那娇嫩的唇,嘴唇下移,允吸着她脖颈的一片白皙。

    这已经不单单是吻了,带着温柔的啃咬,带着湿热的气息。

    连滟熙的脸上很快就浮现一抹迷离的潮红。她微微咬唇,略带兴奋,略带期盼。虽不知接下来具体是什么,可却说不出的喜悦。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去思考什么,只知道鼻翼间满满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赵梓昕看着在自己的吻下渐渐呈现粉红的肌肤,粗重的呼吸,双手伏在她胸前的一片柔荑。

    虽不是很大,可却足够柔软,盈盈一握,就算是隔着华丽的喜服,也拥有致命的诱惑。

    赵梓昕低头,用嘴咬住连滟熙腰间的腰带。双手则伸到胸口,拨开衣衫。

    “嗯~”外物来袭,连滟熙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赵梓昕听着那声音,只觉得软糯甜腻,让他血气上涌。

    不过,他心里却是默默的对自己说,一定要慢慢来,绝对不能吓着他。

    衣衫解开。赵梓昕坐起身子,看着只穿红色鸳鸯肚兜的连滟熙,眼中燃着浓浓火焰。

    “相公~”连滟熙糯糯的叫唤道,潮红的脸颊带着浓浓的期待。刚刚被吻的浑身酥麻,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也带着一些不知所措。

    赵梓昕温柔的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

    他将她抱入怀中,让她背靠自己的胸膛,单手环住腰肢,另一只手则解开那肚兜的身子。将手探入其中。

    “嗯~啊~”背后的炙热,前方的火热,连滟熙纤细的身子扭动了一番。却是感到身后的呼吸越发浓重起来了。

    赵梓昕的火热手掌触及那柔软的前方,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手中却是能够感到那粉嫩樱桃的甜美触感。软而滑,嫩而娇。

    连滟熙哪里有过这般的刺激?只那轻缓的揉捏,就让她有些情不自禁了。

    虽然隐忍。可还是忍不住发出那羞人的叫声。

    “莫怕,我喜欢你叫唤。”赵梓昕只觉得那声音格外的悦耳,好似一辈子都听不够般!

    连滟熙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你别这样,感觉好奇怪。”连滟熙有气无力的说道,身子扭捏。可无奈腰间的手臂太过有力,让她动弹不得。

    揉捏着那两粒樱桃,赵梓昕的心里感到十分的满足。

    他松开了扣住腰间的手。开始扯弄自己的衣裳。

    很快,他的上衣以被完全褪去。

    连滟熙敏感的感觉到了身后变化,她羞的不敢回头。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才算是正在的坦诚相见。

    赵梓昕双手并有,温柔的抚摸着那细腻白嫩的肌肤。鼻翼间是满满的女子芬芳。他轻咬连滟熙的耳垂,感受着怀中人身体的颤抖。

    那是敏感的表现。他知道,很快,她就要属于他了。

    “滟熙,我忍不住了。”赵梓昕闷哼说道,这是他们共同的第一次,他应该更加温柔,可是,感受着那份无与伦比的滑腻,感受着这沁人心脾的芬芳,他真的是忍不住了。

    下身的肿胀一再的提醒他,已经到极限了!

    连滟熙对于接下来是什么,很是懵懂,虽然依旧害怕,不过想到说话的人是他,只觉得心里渐渐泛起浓浓的甜蜜。

    “嗯~”小声,非常小声的说道。

    赵梓昕听罢,翻身将其压倒在床榻。

    他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是眉眼、脸颊、唇瓣、脖颈……

    一路下滑,他掀开她胸前最后的屏障,舔弄揉捏着那软软的娇嫩。

    连滟熙的双手不知该如何放,然在赵梓昕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忍不住的伸手放在他的背上。

    坚硬的背脊还有一些凹凸不平。

    她知道,那是属于他的伤疤。

    想起那生死未仆中的焦急,她认认真真的注视着他,好似要将其印刻在心中一般。

    赵梓昕伸出手向下温柔探寻,最终,停滞在那片幽谧的深谷中。

    轻柔、按压。

    感受着怀中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还有那眼眸中满满的情意。

    而另一只手则鬼使神差的去抚摸起了那娇嫩的唇瓣。

    连滟熙神色迷离,感受到了唇角的触感,忍不住的伸出舌头,轻轻的舔弄着他的手指。

    “啊~”连滟熙感到有些不舒服,身下的燥热,还有那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虽说是不舒服,可心里却一点儿想要拒绝的意思都没。

    就好似,她似乎非常的期盼,而事实,她也确实在期盼。

    感受着手指按压后,那片幽谧渐渐有了变化。

    粘稠的湿滑渐渐涌现,那感觉就好似在抚摸着丝绸一般,他伸出手指,轻轻探入,温热紧致的感觉席卷而来。

    就好似要将他夹住一般。

    “媳妇,你放松点儿。”赵梓昕闷哼,喜悦的笑说道。

    连滟熙娇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千言万语,最后只突出了两个字:“坏人~”

    “坏人?”手指前后移动,赵梓昕嘴角带着坏笑,“你居然说我是坏人?”

    “嗯啊~啊~”连滟熙忍不住的呻吟,这个滋味,虽然不好受。可有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别~有些痛。”

    说不出的别扭和痛,让连滟熙有些不知所措。

    赵梓昕这才作罢,他知道自己应该更加温柔,拨弄了良久,这才正式的探入。

    连滟熙此刻已经被折腾的情不自禁,神情迷离,头脑也有些浑浊。

    可是,那种感觉,却是越来越强劲。

    她好像只能听见赵梓昕一遍遍的呢喃。只能感觉到那炙热在身体上滑动。

    然而,在她最是意乱情迷的时候,赵梓昕一个挺身。带着义不容辞,完全的进入了她。

    “嗯~”撕裂的疼痛让连滟熙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好痛!”

    秀气的眉毛扭成一团,赵梓昕感觉到了她的痛,很是心痛的摸着她的脸。然身下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歇。“乖,很快就不痛了。”

    连滟熙抿唇,努力的隐忍。

    可是那种痛,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滞。

    连滟熙忍不住的叫出声了,赵梓昕立马吻上。将那最后的声音,也全部遮掩。

    他缓慢的移动,因为顾及着身下人的疼痛。他舍不得用劲,舍不得加速。

    没一会儿功夫,赵梓昕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汗水,身上也渐渐粘腻起来。那是律动的汗水,从额头滚落。掩着那刚毅的下巴,落在了连滟熙的身上。

    连滟熙略带迷离的看向赵梓昕。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此刻好似不是自己的那般。

    下方的硬物一次次的挺进,从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到后来那一次次撞击下的刺激。

    连滟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飘荡、震动。她好似一叶扶柳,只顺着赵梓昕的律动,只感受着一次次的撞击,就好了。

    挺进的火热,带着无法言喻的情愫充斥着连滟熙的全身。

    她忍不住的呻吟出声,虽然已经极尽忍耐,虽然知道这是怎办的羞人。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的叫了出声。

    然而,她的羞涩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隐忍而被遮掩。

    赵梓昕听着那一次次的叫唤,只觉得浑身热切。他忍不住的加快了速度,一遍遍的撞击,一次次的舔弄和揉捏。

    这个时候,他只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送给眼前的女子。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挚爱!

    “滟熙,我爱你。”

    “嗯~我也……”连滟熙被撞的意乱情迷,耳边听着那宣言般的甜言蜜语,只觉得浑身的潮热再度席卷而来。带着紧绷,忍不住的夹紧。

    赵梓昕只觉得这一下让他几乎要呼之欲出,艰难的忍耐,这才缓过劲来。

    他想要给她一个难忘甜蜜的夜晚。

    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连滟熙半眯着眼睛,那种说不出的舒服让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手不由自主的划过他坚硬的胸膛,感受着男子的气息。她只觉得越发的迷乱了。

    赵梓昕感受着那双无助的小手划过胸膛,他抬起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倾身而下,舔弄着前方软糯的柔荑。

    连滟熙被弄的好生舒服,上下的夹击有些刺激,可又是这般的舒服。

    她不知道今日的赵梓昕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忍耐,这才能如此的温柔。连滟熙此刻真的是想不了那么多。

    赵梓昕到底也是第一次,虽然之前也有努力幻想,可是真枪实干,此刻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加快速度,此刻他已经顾及不到连滟熙因疼痛或者舒服而发出的声音。

    他啃咬着她的唇和脖颈,留下一粒粒暧昧的痕迹,使出全力,将他的一切,全部送出。

    PS:(炖肉好辛苦,足足煮了三个半小时……╮(╯▽╰)╭) 


第268回 新妇

    清晨醒来,连滟熙睁眼便看到了赵梓昕俊美的脸。

    她缓缓起身,深怕弄醒身旁的人。

    两人的长发此刻混在一块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红色的床榻上显得极其美好。

    连滟熙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睡颜,心中一怔温暖,喜悦的温情,带着阵阵娇羞,让她忍不住的伸出手来,抚摸着以逐渐刚毅的脸颊。

    她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的她绝对想不到,只短短几年,他们两人会是现在这般。

    甜蜜的感觉充斥全身,她只觉得此刻就是这样看着,也是极其的满足。

    猛然之间,赵梓昕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单手握住连滟熙那伸出的纤纤玉手,另一支则是温柔的抚摸她的腰肢。

    连滟熙只觉得腰间痒痒的,很是不舒服,眉头蹙起,嗔道:“讨厌~快别这样,现在天已经亮了。”

    “娘子,你起的可真早。”

    连滟熙脸颊微红,坐起身子,将锦被裹在胸前,只露出洁白无瑕的肩膀,乌黑的发丝随意垂下,将那片白皙,衬托的更加美丽。

    “今儿还要请安敬茶呢。”

    新妇进门第一天,自是要敬茶的。

    赵梓昕却毫不在意,只说道:“你说累的话,就不去了,索性那人,也没什么值得去请的。”

    连滟熙知道赵梓昕对张氏很不喜欢,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休要忽视,无论如何,那也是你的母亲。”继母也是娘,这个道理连滟熙的心里那是再明白不过了。

    赵梓昕虽然贪恋这床榻上的美好,可也知道连滟熙是新妇,这王府中的事情他可以护着她,但是后宅的生存之道,却还是要靠连滟熙自己。

    “母妃那儿你平日里莫要多去,就是那个院的茶水吃食,也不要碰。”赵梓昕小声叮咛,他面色严肃,显然是相当的认真。

    连滟熙听了后却并不惊讶,她其实在嫁过来之前,对于王府的一些事情,也是知道些的。

    “相公,妾身省得。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梓昕微微叹息,“旁人都道你是好福气,可殊不知,这其中也是极其危险的。”

    连滟熙虽然心中有数,可知道这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此刻只疑惑的看向他,却不多问。

    赵梓昕此人对待连滟熙有时候会蠢笨一些,但实际上他本人却并非如此。

    “王府的事情很是复杂,往后我再细细告诉你,今日见到她,只莫要多言便好。”

    连滟熙点头,“知道了。”

    “别太担心,索性我也是陪着你去的。”

    夫妻两又说了些体己话,待到两人穿好了里衣,连滟熙这才换了丫鬟过来伺候起床。

    前来服侍的便是昨日端饭进来的彩云和碧月。

    连滟熙昨日里没注意,此时仔细瞧着,却发现彩云的容颜很是好看,唇红齿白身姿婀娜。然穿的衣着却是与一般丫鬟无异。

    这般的容貌只是个端茶倒水的?

    她瞧着有些不像啊。默默想着连滟熙却是不动声色。

    赵梓昕之前是许诺过的,但实际上她也知道可能性不大。毕竟这后院里已经住着一个侧世子妃了。

    她到底是女子,心下千般思索,可到底是新婚,若是这时候问那些事情,倒是有些过分了。

    赵梓昕却是浑然未觉,说起来,在他眼中除了连滟熙,旁的女子可是从未曾放在眼里的,再加上他这人素来不喜那些庸俗女子,以前也是从不曾让丫鬟近身服侍的。

    彩云这会子刚服侍了两人净面,取来衣服后,刚要准备给赵梓昕更衣。可却遭到了拒绝。

    “娘子~你帮我更衣吧。”赵梓昕略带撒娇的说道。

    彩云顿了顿,脸上的娇媚笑容有些裂痕,然很快就掩藏起来。只将衣服乖巧的递给连滟熙。

    连滟熙不动声色的接过衣服,可对于彩云刚刚的表情,她却是早就记在心中。

    这个彩云……

    此时连滟熙自己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她为赵梓昕更衣,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

    赵梓昕感受着那柔软的手轻柔的触及自己的身体,心下火热,眼中燃着灼热的火焰。只觉得若不是此刻是白日,等下又要去敬茶。他还真是会忍不住将其……

    衣服换好了,赵梓昕面带宠溺笑容的握着她的手,只说到:“娘子,你这身上熏了什么香,怎么这般好闻?”

    连滟熙面颊一红,瞪了他一眼,便将头扭到一边。

    碧月忍着笑为连滟熙梳头,这会子张氏身边的嬷嬷已经过来取元帕了。

    “相公,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吧。”连滟熙笑着说道。

    赵梓昕微笑点头,两人便一道儿走出了房门向张氏那儿走去。

    张氏今日的心情说不上坏,对于她来说,虽然不满连滟熙,可觉得赵梓昕娶了个没什么用处的女子,到也真算不上什么坏事。

    作为生有嫡子的张氏,这前妻的嫡子自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不过宁王府不比其他,而张氏也深刻的知道宁王对于赵梓昕的疼爱。

    因此,李氏心下再如何不喜,表面上却是非常的慈祥。

    今日也不例外,新媳妇第一次来敬茶,这若是换做其他家,婆婆自然要给个下马威什么的。然张氏却不是这样,笑眯眯的接受了茶水,还将一早准备好的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只温婉嘱咐连滟熙以后要和赵梓昕好好过日子,王府的规矩不多,如非必然,这晨昏定省也是不用来的。

    连滟熙听罢有些吃惊,这宁王府的规矩,怎么比连家还少。

    殊不知,宁王本人不是个喜欢拘束的,再加上张氏最是厌恶见到那些个比她还貌美如花的妾室,所以这晨昏定省她素来是不乐意有。

    至于这儿媳妇,又不是自己儿子的媳妇,她也懒得理会。

    而且她这样做,还能引起宁王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长辈体贴,连滟熙却不然,只说自己是新妇,这晨昏定省是必须要有的。

    她态度坚持,可宁王却是最后发了话,只说她能早日里让他抱上孙子便好,旁的不必操心。

    连滟熙听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连公公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忤逆。当下只不再坚持。

    而在这时候,赵梓昕却是发话了。

    “父亲,母亲操劳多年,平日里身子也总是不爽利,我看不如让滟熙帮衬帮衬吧。索性这以后也是要做的。”

    这话一出,张氏脸色一变,有些不痛快了。

    宁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想也确实如此,连滟熙迟早是要掌家的,这会子先在张氏那儿学一学,也无可厚非。当下没有意见,也就依了。

    可是,张氏这下子有些不快了,只说道:“你媳妇刚进门,好些事情都不熟悉,依着我瞧,还是过个两年再说吧。”她一派慈母作为,说的话也是字字句句都是关切之意。

    连滟熙此刻有些诧异,说实话,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赵梓昕会在今日提出这样的要求。

    宁王听张氏这样说,也觉得挺有道理,当下就说先让连滟熙管着自己那儿,过些时日,再提此事。

    这一回,赵梓昕倒是没什么意见了。

    进了茶,得了礼。

    然后便是面见连滟熙的小叔子和小姑子了。

    宁王子嗣算不得多,只两子一女,其中长子赵梓昕,次子赵梓晨为张氏之子,还有个庶女赵欣桐乃是侧妃辛氏所出。

    赵梓晨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昨儿借着哥哥大婚,他也在逍遥阁当了一回新郎官,今儿早上回来后还有些疲惫,此刻睡眼惺忪的瞧着连滟熙,却是眼前一亮。

    这新嫂子长的可真漂亮啊,比他昨日里包的那个清倌儿小香兰还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赵梓昕看着他那眼神,心里就不快,当下拉着连滟熙便走到妹妹赵欣桐面前,说道:“这是我庶妹。”

    赵欣桐虽然是庶女,可到底这王府里就她一个女儿,虽名分为庶出,可实际上却是过着嫡出小姐的生活。再加上她容貌秀丽自持德才兼备,平日里便是个十分骄傲的姿态。

    她自持甚高,所以此刻看着连滟熙,心里便有些不屑。只觉得大哥是贪图美色,才会娶了她。

    连滟熙不傻,自然能够看出赵欣桐的不屑,不过,她却不曾放在心上,只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给力赵梓晨和赵欣桐。

    赵梓晨好半天才回过神,心下依旧暗叹连滟熙的美貌。

    “嫂嫂长的当真好看,若不是哥哥娶了,我还只当是天上的仙女呢。”赵梓晨略带调笑的说道。

    此话一出,赵梓昕的脸色变有些不好了。包括宁王和张氏,眉头也皱了起来。

    连滟熙也有些发愣,万万没有想到这赵梓晨居然是个这样轻浮的。不过,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只笑着对赵梓昕说道:“相公,你瞧,小叔子这是在夸你有眼光呢~”

    赵梓昕听后,心下舒坦了一些,洋洋得意的同时,也给了赵梓晨一记警告的眼神。

    那赵梓晨虽然喜爱胡闹,可这时候也就是一时口舌之快,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孟浪了之后,当下就找了个由头,直接告退了。RS 


第169回 见侧室

    连滟熙的心里有些不痛快,这小叔子的话语到底是有些过分了。可是,自己到底是新妇,此刻也不好表现其他,只能这般了。

    然赵梓昕却不是这样,他眉头蹙起,很不给面子的与宁王和张氏告辞,就拉着连滟熙回了自己园子。

    这一路走去,连滟熙虽想说话,可顾念着两人的情况,只忍着准备回了园子里,再说。

    “相公,你那弟弟怎么是那般的样子?”回到房间关起门说话,连滟熙这会子可是直白的很。

    赵梓昕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只说道:“以后不必与他啰嗦,最好,是连话都不要和他说!”话音未落,赵梓昕就将她拥入怀中,那明显的占有欲,让他很是坚定。

    连滟熙本来还想说两句,可见他是这样的态度,当即噗嗤一笑,捏着帕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说道:“他是我小叔子,如何能不说话?”

    赵梓昕这会子软玉在怀,旁的事情如何能想的起来,当即一把抱起,说道:“娘子,莫要说这些糟心事了,为夫,想你了。”

    那呼哈的热气在耳边和脖颈徘徊,熏的连滟熙浑身软糯,脸颊绯红的看向他,说道:“莫要这般,这青天白日的,如何……啊~”

    话音未落,赵梓昕的手掌就握住了那片柔荑,隔着衣衫轻缓按压,感受着怀中人渐渐的变化。

    连滟熙被他这般揉捏的很是不自在,可无奈如何都逃不过面前人的手掌。

    她娇羞的抬手想要推拒,可却不想赵梓昕一把握住了连滟熙的小手,竟是缓缓往下移动。

    “啊!”连滟熙惊呼出声,面容红的几欲滴血。

    “娘子,为夫难受。”略带迷离的话音在连滟熙耳畔徘徊,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那炙热让连滟熙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却无从躲藏。只能任由他任意妄为。

    连滟熙有些羞愧,她到底是初经人事,那些个事情,如何知道?此刻被这般火热的拥有,自是感觉很是不自在。

    可是,赵梓昕却是坚持不懈的。

    他这辈子心中是认准了连滟熙,因此旁人从不曾碰过,此刻也是初尝情事,如何能够把持的住?此刻若不是估计昨儿晚上的缠绵悱恻,此刻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拥有。

    不过。到底是要顾念着连滟熙的身子。

    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赵梓昕如此想,到底也是顾及连滟熙,可对于连滟熙来说。这般的孟浪,却是有些过的。因此,待到结束的时候,连滟熙便有些不快,只觉得这晴天白日如此这般。到底是不合适的。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见到赵梓昕温柔的亲吻自己,还十分体贴的说:“你身子如何了?我让彩云顿了红枣莲子羹,等会儿用上一碗吧,明儿一早要入宫。”

    “入宫?哦。是谢恩对吧?”连滟熙反应过来,说道,刚刚虽然还有些小抱怨。可是想到他的体贴,连滟熙心里又是一阵阵的甜蜜,只觉得愉快到无以复加。

    然而,这样的小甜蜜也没多久时间,碧月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世子妃娘娘~侧世子妃娘娘求见请安。”

    侧世子妃?

    张淑慧啊。

    连滟熙很快反应过来,柳眉轻佻。似笑非笑的看向赵梓昕。

    赵梓昕有些不悦,自己这儿是新婚燕尔甜蜜无比,这张淑慧过来是要闹哪样?这是要讨嫌吗?

    “让她进来吧。”连滟熙端起茶盅喝着茶,慢悠悠的说道。

    赵梓昕很是不解,问道:“好端端的,干嘛让她过来?”

    虽然张淑慧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照顾有公,可是赵梓昕到底是不喜她是张家的姑娘,更何况,他满心满意的都是连滟熙,作为旁人,如何又能想得到?

    连滟熙见他是这样的态度,心里其实还是蛮舒服的,她知道自己刚刚入门,那捏酸的事情到底是最好不要做的。

    “那到底也是你的人,今儿来拜见我,本就是应该之事。莫不是,你一点儿也不想体现我正妻的位子?”连滟熙好笑的说道。

    这赵梓昕如何能够答应?在他心中,除了连滟熙,其他的人什么都不是!

    “你这般说可就没意思了,我满心满意都是你,再说了,她怎么就成我的人了。我可对天发誓,那张淑慧,我是从来没碰过的。”赵梓昕只觉得连滟熙那样说是对他的不信任,自是有些不悦,可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的在乎,如何会这般说?当下患得患失,又觉得很是甜蜜。

    连滟熙这会子听到他那般说,也很是吃惊。

    从未曾碰过?

    这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

    虽然心中也有酸涩,可是在张淑慧嫁入宁王府的时候,连滟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里不是古奇描述的神奇世界,就算是赵梓昕愿意过那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生活,可是现实,却并不曾让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连滟熙只当自己这样太过现实,可有时候不这般,若是给了太多的期盼,那么到头来,伤心的总归是自己。

    “相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是好看?”连滟熙专注的看向赵梓昕,认真的说道。

    赵梓昕听着爱人的赞许,如何不开心?虽然说一个男人长得好看有些不自在,可心里到底是开心的。

    “你夫君神风俊朗,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连滟熙噗嗤一笑,认真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这是自然,这时间啊,也就是我的相公才是这般的神风俊朗。不过,想必滟熙有这般的想法,旁人也是如此想的。”

    “旁人如何想,与我何干?”

    “淑慧妹妹,想必也是这样想的。”连滟熙淡笑说道。

    赵梓昕眉头蹙了蹙,转脸却是惊喜的笑了出来:“夫人,你莫不是吃醋了?”

    这没有什么好掩藏的,连滟熙笑着点头,“自是吃醋的。”

    赵梓昕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甜美,只乐呵呵的点头,旁的话却也不多言。

    这会子在下人的传报下,张淑慧已经进来了。

    估摸着是考虑到今日能够见到赵梓昕,张淑慧特意擦了胭脂,身上穿着最好看的衣裳。

    她婀娜袅袅的走了进来,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赵梓昕,好似那就是她的天,那就是她的一切。

    赵梓昕被看的很是不自在,扭头看向连滟熙,却见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

    “拜见姐姐~”张淑慧心里虽然很是厌恶连滟熙,可身份释然,她以后想要在这里裹好日子,那是必须要守规矩的。

    连滟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注视着张淑慧身后跟着的幽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张淑慧的灵魂似乎又出来了一些。

    说来,若不是她能看见这些,此刻瞧着张淑慧的面容,说不定还以为她最近过的不错,气色很好。

    可是,就是因为连滟熙知道,所以越发笃定那浓重的胭脂下面,是个怎样憔悴的脸。

    哎,人家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其实连滟熙也懒得与她为敌。

    说到底,若是赵梓昕真的想,她又如何拦得住?

    接过张淑慧的奉茶,慢慢品了品。

    过了好半天,她才开口说道:“自家姐妹,你也莫要这般拘谨。碧月,赏坐。”

    赵梓昕眉头蹙了蹙,很是不悦的看向张淑慧。

    虽然是侧世子妃,可是这侧室就是妾室,身份释然,如何能让她坐着?心里暗想也就是自家夫人心地善良,这若是换做旁人,如何会这样做?

    如此想着,赵梓昕只觉得连滟熙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旁的也就没有多想。

    张淑慧虽然表面上恭敬感激,可是心里却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旁人也就罢了,她可不相信连滟熙是真善良。只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当着赵梓昕的面,做给他看的,这背地里还指不定会是个什么恶心样子呢!

    只可惜,张淑慧的想法这会子是不会有人关注的,连滟熙还真不是这样想。

    她和好自信感情笃定,自是相信他的,至于旁人如何,也和自己毫无关联,而连滟熙之所以会这样做,只不过是看着她身子羸弱,也不知何时就会真的被张淑慧的姐姐给灵魂勾走。

    到底,对于将死之人,连滟熙是真的狠不下来的。

    “多谢姐姐~”乖巧的坐下来,张淑慧便时不时的给赵梓昕一个深情的眼神。

    可无奈何,赵梓昕此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觉得这张淑慧好生奇怪,怎么想着没事干,老是往自己这边看。

    说到底,赵梓昕他也是个死心眼,因为认准了连滟熙,所以旁的女子,就是那浮云。再加上张淑慧开始的时候就给自己一个很不好的影响,所以此刻,那是绝对不会将其放在心中。

    然,饶是如此,张淑慧却是锲而不舍的。

    “妹妹,听闻你身子不好,我听说宁王府这边的规矩也不如何厉害,往日里,你也莫要往我这边走动了,到底还是身体重要。你且好生养着吧。”连滟熙笑着说道。

    张淑慧虽然身子不好,可却不知道自己魂不附体的体质,而且这些年过去了,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的,却不想,连滟熙居然如此说,当下心里就怒火冲天。 


第270回 再度纳妾好不好

    “姐姐,淑慧并不想和你争什么,只求您能让我安逸的再次了却残生。”所谓以退为进,张淑慧虽然心中恼火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表面上依旧是那柔弱的样子。

    连滟熙微微挑眉,对于张淑慧,她是一点儿争斗的兴趣都没有的,当下只说只要赵梓昕愿意,她是绝对没有意见的。

    张淑慧一听,本心中欢喜,以为这连滟熙面子薄,自己可算是有机会了,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梓昕却是大怒,将张淑慧轰走了之后,还狠狠的爱了连滟熙一场。只到她连连求饶,再也不提这些事情,才肯作罢。

    如此这般,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大约是在连滟熙成亲大半年后,张氏终于收起了好婆婆的面容。

    转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滟熙啊,你自进门到现在,肚子里有点儿消息都没有啊。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张氏一开口,连滟熙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他和赵梓昕感情好着呢,这些事情也就不想多提。

    张氏见她闷不做声,心里就来气,只觉得自己的侄女当真委屈,明明是那般的好容貌,却是被这个死丫头压的狠狠的。她是不知道张淑慧这会子还没有上过赵梓昕的床,只以为是连滟熙进门后守的严实。

    虽然,赵梓昕后院的事情她很想插手,可无奈后妈难做,更何况是个有坏心的后妈。

    平日里赵梓昕防着张氏还来不及,如何会给她机会?

    不过,话虽如此说,可张氏也确实是个十分能忍的,赵梓昕不给机会,她就只当自己是体贴的好母亲,给他们两人二人世界。

    而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连滟熙一早就有准备的,自从赵梓昕因为顾惜她年纪小,打算晚两年再要孩子的时候,连滟熙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了的。

    因此,此刻她十分坦然的福了福,说道:“母亲,滟熙知道您的意思,咱们院子您是知道的。张妹妹身子弱,但性情也是极其好的,平日里吃穿用度。我也素来不会多说甚么。”她只字未提子嗣问题,只是点名,那后院里已经有了张氏要求纳的病秧子侧世子妃。

    张氏一听,心情就不美丽了,王府里谁不知道宁王因为那张淑慧。说了她好几次?

    其实,张氏当初就是想要坐实了赵梓昕克妻的名号,因此才想着自己这侄女反正是快要死了,也就利用一下。更何况,这还是张淑慧自己的愿望?

    只可惜,开始是有些影响。但张淑慧此人意志力坚强,几次差点儿撒手人寰,最后却是硬生生挺回来了。

    如此这般。张氏也就转换方案了。

    活着就活着吧,其实也没什么。

    而且,到底是张家人,倘若张淑慧肚子争气,在连滟熙之前生了庶长子。如此的话,她再用计将连滟熙弄个不能生育。这有些事情,不就能迎刃而解了?

    其实,张氏要求的真不多,她也就是考虑到宁王这是传嫡不传庶的规矩。所以,只要连滟熙生不出嫡子,那么自己的儿子赵梓晨,就百分之两百的有机会见世袭王位了。

    张氏这一辈子,苦苦经营,可不就为了这一个?

    当然了,如果张淑慧不是张家人的话,她还真是会考虑让当房的女人都不能生育。

    张氏的邪恶想法此刻连滟熙其实是略知一二的,小鬼打探消息什么的,各种给力。再加上赵梓昕本人从一开始就各种提放张氏,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中招。

    可是,就算是这样,这大半年没有子嗣,也确实是个问题。

    “这子嗣乃是重中之重(此处省略若干描述子嗣重要的文字)……滟熙,刚刚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呢?”张氏只觉得讲的口干舌燥,可专门一瞧连滟熙,她却还是那笑眯眯和气态度。

    张氏本来还想斥责一番的,但是,这是要建立在连滟熙有感触的情况下,却不想,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她心里不平,可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

    连滟熙其实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只笑眯眯的说道:“一切听母亲安排~”

    这……答的也太干脆了吧?

    张氏有些狐疑,刚要说话,却不想连滟熙居然落泪了。

    “呜呜~母亲说的对,是滟熙无能,滟熙不该依着夫君的。夫君说,滟熙年纪小,太医说不适生育,所以才想缓缓的。呜呜,都是我的错,请母亲责罚!”连滟熙这番话说的是呜呜咽咽,各种委屈自责,那认错的态度别提有多认真了。

    张氏瞧着有些傻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考虑的事情,这才说道:“我前儿打听孟家庶女是个有福相的,想来对于梓昕来说,应当是不错的选择。”

    孟家庶女?

    “母亲,您说的孟家庶女,是不是上京孟家?”

    “正是,那姑娘叫孟佳悦,据说是个极其柔顺谦和的,想来入门后,也能多帮衬帮衬你。”张氏一本正经的说道。

    孟家的庶女啊,连滟熙其实心里是不痛快的,她是普通的女子,与赵梓昕又感情深厚,这给老公找女人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是,自己到底是没有生育,就算赵梓昕再体贴自己,没子嗣就是没子嗣。更何况,张氏她虽然表面上是和她打商量,但是连滟熙心里比任何人都知道,其实这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

    世子侧妃的位置有两个,现在一个是张淑慧,想必,另一个,就该是这个孟佳悦了吧?

    连滟熙对于孟家的印象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尤其是孟佳瑶,那可是个很可怕的女子呢!

    “母亲,前年不是还在传那孟家与宁王府相克吗?”连滟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张氏一听这事,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话说,那个传言,貌似就是她借机传出去的……

    “咳,那等乡间流传,如何能够相信?”张氏板着脸,认真说道。

    连滟熙听后好无语,话说,那个主事者,不就是你们?现在还说,不能够相信?

    虽然心里如此想,不过表面上连滟熙依旧是乖巧守礼的,当下就表示没有其他意见。只不过,这纳妾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和赵梓昕说一声的。

    张氏一听,不高兴了。这要是说给赵梓昕,保准成不了啊。

    倘若赵梓昕那边好答应,她也就不会和连滟熙在这儿谈论的如此热乎了。

    张氏如此想,心情越发糟糕了。只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无旁的法子啊。

    孟家的那位庶女到底要不要?这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张氏虽然知道赵梓昕不会答应,但是宁王却是不会反对的。

    故此,当赵梓昕忙碌了一天回来后,刚脱下外衣,就听连滟熙说起了这事情。

    “纳妾?!胡闹,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话音未落,赵梓昕的手已经伸入连滟熙衣襟里了。

    温暖的大手猛然探入,连滟熙脸颊一红,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我在这儿说正事呢,莫要胡闹~”

    “娘子,你这可就错了。”赵梓昕舔了舔连滟熙的耳垂,待到感到怀中人的颤抖后,满意的笑着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做的,才是正事呢,至于旁的,全部是扯淡!除了你,我什么女人都不要的。”

    这样甜蜜的话语,连滟熙听着自然是欢喜的。

    “话虽这般说,但是想来公公婆婆那儿已经答应了的。哎,婆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将咱们这当药铺了,怎么又要了个药罐子。”连滟熙哀怨的说道。

    “药罐子?”赵梓昕的手还在揉捏摸索,但是脑子却已经开始考虑连滟熙的话了。“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药罐子?”

    连滟熙想了想今儿下午拖的那只鬼看到的消息,当下就说道:“那孟家庶女去年到菩提寺祈福,想是天寒地冻的,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听闻,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将养呢。”

    赵梓昕本来是毫不在意的,可一听是孟家庶女,又是这样的,心里就越发不喜了。

    “哼,张氏真是折腾的不够了,这回莫不是要将我克妻的名声给坐实?”赵梓昕冷笑,他也不是笨蛋,这其中曲折,如何看不透?

    连滟熙心中动了动,原来,他知道啊……

    “咦,娘子,你今儿白日里才从她那里听闻此事,怎么现在就对孟家庶女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了?”赵梓昕拨开连滟熙的衣襟,凑着那粉嫩樱桃亲亲舔弄,略带迷惑的问道。

    连滟熙本来还有些意乱情迷,可一听这事情,立马就清醒过来,她推了推赵梓昕,说道:“宅中女子,自是有宅中女子的方法。”

    这明显的搪塞让赵梓昕眼眸暗了暗,不过,此刻软玉在怀,他虽然心中依旧在意,可却没有继续表现出来。只将心中的那股子郁气化作情意,完完全全的用在了连滟熙的身上。

    可饶是如此,实际上他的心里,依旧是有些在意的,只不过,连滟熙不说,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第271回 据说,这是真爱

    先且不提赵梓昕内心的失落和连滟熙的隐瞒。对于这纳妾的事情,实际上,没多长时间,就无疾而终了。

    孟佳悦是个身子相当相当柔弱的软妹子,她自从前儿个生病以后,因为孟家长期无人给她看病治疗,这拖啊拖的,就成了大病。

    这时候的孟佳悦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原本,孟家都要放弃通过她来换取利益,准备直接让她自生自灭了。

    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氏居然向孟家伸出了橄榄枝。

    孟家一看自己这庶女眼看着就能入宁王府了,这当下就请了大夫给孟佳瑶治疗。

    虽然说,去除顽疾是不可能的,但是挨到成亲,那也是可以有的。

    于是乎,孟家和宁王府爽快的订了亲,也准备接孟佳悦入门的时间。

    说起来,因为只是纳妾,所以宁王府是从简的。只不过,因为宁王考虑到之前有传言孟家和宁王府相克的事情,所以他才决定要慎重一些,一定要挑个黄道吉日。

    然而,话虽然是这说,可是就在孟家欢天喜地等待孟佳悦纳入宁王府的时候。

    她那黑暗系的嫡姐姐孟佳瑶表示心理扭曲了。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妹妹是各种的不如自己,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是妹妹要嫁入宁王府?

    哪怕只是个妾,哪怕最高只是个侧世子妃,那孟佳瑶也是不乐意的。我们心底黑暗阴险的孟佳瑶买通了孟佳悦身边的丫鬟,给她调理的药剂中加了一些不该加的东西。于是乎,上京刚刚传来宁王世子要纳妾的消息,这孟佳悦就断气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京。

    然后,那早就消散的克妻传闻,立马就又上来了。

    说来也是巧,这个冬天,张淑慧的病居然加重了,昏迷了好几天,待到醒来的时候,人是比以前更要憔悴。那瘦的好似马杆子一般,就是那弱柳扶风的姿态,也木有了。

    上京的传言各种凶猛,甚至有些赌坊已经开始预测现在的世子妃何时去世。

    可实际上,连滟熙和赵梓昕的小日子是各种恩爱,那蜜里调油的滋味,让连滟熙对于外界的事情,也不太关注了。

    只不过,在得知孟佳悦病逝的时候,她真是惊讶了一番。

    明明前儿才听所,她身子虽然弱,可是还能活几年的,怎么现在就走了?

    连滟熙虽然纳闷,但是没有深想,只当是孟佳悦的病反复无常,她到底也不是大夫,这各种缘由,自是无从了解。更何况,她虽然知道那孟佳瑶是个狠毒的,却从不曾想过她孟佳瑶会杀害自己的亲妹妹……

    这方连滟熙和赵梓昕恩爱甜蜜,那边孟佳瑶却是嫉妒成狂,对于母亲给她看的亲事,孟佳瑶心里并不喜欢,那苏家公子虽说是嫡长子,可却长相平常,比之连渝,都不知道要差上多少倍。

    孟佳瑶心里有着计较,她希望嫁给赵梓昕,可是现在梦想落空,内心极度空虚的她便一门心思的去寻那连渝。

    说来,连渝此人也是游戏人间,但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对于孟佳瑶却是动了真心,两人一来二去,之前只是私情,现在却是有了夫妻之实。

    刚刚的欢愉让连渝感到好生痛快,再加上怀中人对他是这般的爱慕眷恋。

    那股子从内心发散出来的自豪感让连渝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真正的男人。

    “渝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啊。”孟佳瑶娇滴滴的说道,她委曲求全,可不是只为了这床第欢愉。

    连渝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对于给女人名分的事情,素来不吝啬,当下就应承了下来,且表示一定是八抬大轿娶进门。

    孟佳瑶虽然不爱连渝,但到底是有了肌肤之亲,说到底,连渝人品格智商如何不好,但是这幅皮囊却是数一数二的,故此,孟佳瑶心里倒是觉得,这真是嫁给连渝,还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孟佳瑶心里有些疑惑,按照计划来说,这连府不是应该已经传出上官氏不好的消息吗?

    “你且放心,只要有我在,必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这孟佳瑶可不是自己往日里玩的窑姐儿,她有身份,有地位,光是凭着自身的条件,想要嫁个好的,那是完全没有问题。而现在,之所以会委身于他,还不是因为心中真的喜欢他?

    连渝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无比的欢愉,只觉得自己是寻到了真爱。

    连渝和孟佳瑶这是在**,而在荣欣侯府的上官氏,此刻已经是各种麻木了。

    “这回,又是什么?”上官氏喝了口茶,看着端着托盘的铃铛,淡淡问道。

    铃铛说道:“这回是将药下在了燕窝里。”

    上官氏看着银针上的黑色,心里满满的无奈。

    “那孟佳瑶真是脑子进水了,那样的男人,居然也要。”微微撇嘴,上官氏却是冷笑,“铃铛,今儿给我请个大夫来,这几日邪风入体,想来我不日便不行了。”

    铃铛是个机灵的,主子这般说,那就是让她请个大夫过来串通好说上官氏病重。

    这会子,铃铛心里可算是松快些。

    谢天谢地,主子可算是要动手了!

    没过两日,上官氏病重的消息就传的人尽皆知。

    与此同时,孟佳瑶那儿也是知道了。

    虽然与自己预期的要晚一些,但是目的可算是达到了。说来,事情也是巧,就在这节骨眼,孟佳瑶居然怀孕了。

    虽然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非常的见不得人,但是孟佳瑶却不以为耻。

    这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筹码。

    她首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连渝,可想而知,对于好久没有子嗣的连渝来说,孟佳瑶的怀孕是多么好的事情。

    连渝只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启示,那个在彩斓斋不会生蛋的铁公鸡,果然是个不能要的,自从她入门后,自己膝下到现在也就培哥儿一个孩子。

    连渝自然不会想到,之所以自己后院的侍妾通房不能生育,和他热衷于**有很大的关系。他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官氏的错。

    殊不知,上官氏对于后院那些女人,是从来不管的,每日里只守着培哥儿,旁的那是完全不理会。

    对于这个问题,连渝估摸着这辈子都是不会理解的,反正他就是觉得,这事情都是上官氏的错就对了。

    连渝回府以后,果断的去了李氏那儿,直白说了孟佳瑶有孕和上官氏快要病死的事情。

    李氏这些日子,为着说服连潆熙不入宫已经是心力交瘁,这会子连渝猛然一击,她差点儿就没背过气。

    待到舒缓过来以后,李氏各种惊讶愤怒。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能这样无耻?勾引了自己儿子不说,现在还这样?

    “渝儿,你媳妇现在虽然身子不爽利,可却也没有死,你这会子要再娶,让旁人瞧了,可如何是好?”李氏很是恼怒,她本来觉得给个妾的身份也就够了。可偏偏自己宝贝儿子不乐意,要死要活,最起码,也要求是个平妻。

    李氏本来不愿意的,但是想到孟家的地位,那孟佳瑶又是嫡长女,虽然人品是不好,可到底身份使然,再加上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个。

    这样的情况下,李氏到了最后,也是只能妥协了。

    考虑到上官氏病重的事情如果说出去冲撞了喜事,再加上孟佳瑶的肚子是等不得的。

    当下连家冲冲提亲。

    开始,孟家是不乐意的,尤其是在最近家里死了个庶女荒废了个大好姻缘后,孟家还指望通过孟佳瑶换取更好的利益。却不想,居然是连家提亲,而且,还是平妻。

    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够接受?

    当下就是各种不一。

    李氏本来是想要直接说孟佳瑶怀孕了,这无论如何,都要入门。她原本给个名分,就算是不错了,此刻能够让孟佳瑶做平妻,那就是天地的面子。

    然而,孟家对于此事却是毫不知情的。再加上李氏也要顾及自己儿子的脸面,当下也就安耐住,准备私底下再去打探一番。李氏虽然相信连渝,可是那孟佳瑶她是不信的,因此对于孟佳瑶怀孕的事情,虽然相信了九成,可还是决定自己探寻一下。

    然而,虽然是抱了一线希望,可事实证明,孟佳瑶真的是怀孕了。

    无奈之下,李氏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面再入孟府。

    孟家起先是不知道的,但是这样的大事如何能瞒得住?没过半月,这事情就被人发现了。

    说来,这若是旁的一些要脸面的,这样的情况下,估摸着直接让自家闺女浸猪笼了。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孟家直接去了连府大吵大闹,只说是连渝勾搭了自己闺女,无论如何都要给个交代。而且还坚决要正妻之位,只说是自己闺女生的孩子,必须要是嫡出。

    李氏心中恼火,本想直接给个妾位了事就得了。可偏偏连渝觉得那是自己真爱,各种向孟家乞求之后,脑子一热,直接一纸休书给了上官氏。而去孟家再三表示,一定会娶孟佳瑶为妻!

    这下子,本来在装病的上官氏爆发了。RS 


第272回 休书

    上官氏对于连渝是一星半点儿的感情都没有的,可是对于宝贝儿子培哥儿,那就是各种的有感情。

    她是个聪明女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情。

    因此此刻,上官氏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连府这几日已经悄悄的为这位少奶奶准备后事的一切东西,李氏都开始筹划待到上官氏死了后,她的那些嫁妆,哪些是要自己收着,哪些是留个外孙的。

    可却不想,就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官氏居然和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的过来了。

    而且,还是在连孟两府议亲,连渝自作主张送出休书的时候。

    上官氏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非常有礼的。

    可饶是如此,李氏也很是不悦的皱起眉头,“你怎么过来了,不好好在自己那儿养病。”

    上官氏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休书递给了李氏,说道:“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拿过那张纸,这才看清内容。

    居然是休书!

    “这……这……”

    上官氏也不管其他,当下就跪了下来,转瞬间是泪雨婆娑,呜呜咽咽的说道:“太太,您就让培哥儿跟着我吧,他有个被休的娘,这嫡子的身份也就没了,呜呜~太太,您让相公休了我,倒是也无足轻重,可若是因此,而让培哥儿遭受不测,那可要如何是好啊!”

    上官氏的这套鬼哭狼嚎,一下子就怔住了在场所有看戏的人。

    孟家人起先听闻这位就是那连渝的前妻,心里还小得意了一把,只觉得此刻连渝既然休妻了,那么自家闺女就能有个好前途了。

    这会子心里正美好着呢,却不想经过上官氏的提醒,他们才想起来,这前妻还有个儿子呢!

    “李夫人,你看这事情要如何处置?”孟家人冷哼道。

    孟佳瑶的正妻位置是逃不掉的,但是这之前的孩子,可是绝对不能承认。

    “有个下堂的母亲,那孩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嫡长子吗?哼,咱这可不见这样不要脸的。”孟家人中冷哼道。

    李氏心中恼火,培哥儿到底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了,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子,金疙瘩一般的存在啊!

    上官氏这会子哭的越发凄厉了,饶是本来准备独善其身的梅氏,也很是不忍。

    “母亲,嫂嫂身子弱,这般哭也不是个法子啊,依着我看,这事还是要好生商讨一番啊。”

    “哼,有什么好说的,她身子早就坏了,现在又不能生育,倘若一直由着她坐那个位置,那咱们连府,岂不是就只培哥儿一个嫡子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子嗣永远是大问题,开始的时候,李氏因为知道上官氏不能生育,和自己有很大关系,因为心虚,她也就没说话。毕竟上官氏有个培哥儿,这无论如何,她的位置都是稳稳的。

    但是,就算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那点儿心虚早就去了西伯利亚,这会子的李氏各种的想起不来这件事情的起因,只知道上官氏是个再也生不出子嗣的铁公鸡。

    这般的辱骂上官氏自然是恼火的,但是,她筹划良久,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是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下的。

    男人,她可以不要,但是培哥儿,必须要在她身边。

    那歹毒心肠的女人可以下毒来害她,想必进门后,必定也会去害培哥儿的!

    上官氏如此想,内心的决定越发坚定起来。

    一早就如此决定了,此刻自然是任何方法,都不能更改的!

    只不过,上官氏一个人,到底是没什么实力,所以她……

    就在李氏和孟家以及上官氏正在为这件事各种争执的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通报。

    “太太,太太,世子妃来了!”

    世子妃?

    李氏一听,当即怔了怔,虽然之前连滟熙有叫人带话,说是近日会回来,却从不曾想过,居然是这样的时候。

    “哎呦喂,你们家那个命好的世子妃来了啊。”孟家人怪腔怪调的说道,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鄙夷,“李夫人,你这个女儿可是个有手段的呢,退了亲的都能再度成亲,这在上京城,也是独一份的啊!”

    李氏虽然很讨厌连滟熙,但是这世子妃的名分摆着呢,连家,只有讨好的份。

    当下就命下人去好生准备。

    没一会儿功夫,连滟熙一身华服走了进来。她年纪虽小,可身份摆着呢,那孟家长辈就算再如何不乐意,此刻也是要行礼的。

    “拜见世子妃~”

    连滟熙嘴角微微上扬,可到底她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就算是华服,可看着还是那可爱的样子。

    故此,此刻孟家人看到的世子妃,便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众人心中默默嘀咕,这世子妃现在年纪还小,就长的如此可人,想来再过几年,那是必定是上京一美女了。也不怪宁世子这般的钟情啊。

    如此想着,可同时也在纳闷,这会子,世子妃怎么就回门了呢?

    连滟熙之所以回来,自然是有人求助的。

    上官氏自从连滟熙嫁人后,就只和梅氏交好,只可惜,梅氏性子虽然很善解人意,却有些胆小怕事,再加上连澈是个疼媳妇的,梅氏一直被保护的很好,连家很多阴暗事情,她都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上官氏虽然想要把梅氏拉到自己这边的战线,但也知道不现实。所以,她与梅氏虽然有交情,却并不交心。

    因此,在今日这样的事情上,她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连滟熙的。

    连滟熙自己小日子过的甜蜜,对于连家的情况也不太在意,毕竟,在她的意识里,那孟家是开始议亲了,前儿还听闻,似乎是和苏家要结亲。故此,连滟熙觉得那孟佳瑶和自己,估计是永远不会有交集了。

    却不想,她这心安的才早,今日却是突然从铃铛那儿得来了上官氏的消息。

    这下子,她还真是有些意外了,本来还准备明日和赵梓昕一块儿来连府的,这行程也提前了。

    李氏身上有诰命,因此不用行礼,而连滟熙作为孝女,此刻自然是要温和的行礼。

    之后,她才非常非常‘偶然’的发现了神色不对劲的上官氏。

    “咦?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其实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已经通过鬼魂的转述,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是此刻连滟熙却是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看上官氏什么想法。

    李氏这会子正是头痛呢,本来想遮掩过去,却不料连滟熙眼睛如此尖,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上官氏这会子就好似那没心眼的人一样,扯着连滟熙的衣角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随后断断续续的描述了连渝写休书,以及连渝为了真爱迎娶孟佳瑶的事情。

    当然了,主要需要描述的呢,则是上官氏甘愿下堂,可却舍不得孩子的事情。

    上官氏下堂,那么培哥儿嫡长子的身份,也就没了。

    连滟熙虽然知道上官氏此刻有八分是假的,但是她很清楚,有关培哥儿的一切,都是真的。心里忿忿不平也是有的,连家做糊涂无耻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滟熙很无奈的姓连,表示深以为耻啊。

    “母亲,这事情如何能这般随意?!”连滟熙故作吃惊的说道。

    那孟家人不乐意了,冷哼道:“什么叫随意,今儿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来议亲的。”

    李氏脸色也不好看,若不是连滟熙是世子妃,她哪里会这样憋屈?

    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容,李氏问道:“那依着你看,如何就好了?”

    “这事情自然是要由爹爹定夺的。”连滟熙严肃的说道。

    其实,她这话没错,但是李氏却不能告诉连珏。

    李氏这次是打定主意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让成为那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六娘,这到底是连家的事情,你也莫要多问了,今儿难道回来一趟,依着我看,还是早些休息吧,澔哥儿好些时候不见你了,心里也是极其挂念的呢。”李氏这番话说的是和颜悦色,可内心却是咬牙切齿。

    连滟熙如何会三言两语的就被打发了?当下只深表担忧的看向李氏,一句话都不说。

    上官氏在这个情况下又跪了下来,只哭哭闹闹,说自己甘愿下堂,但是培哥儿一定要带走!

    李氏对于这个问题,表示不能应允,就算培哥儿不是嫡子了,可也是连府的血脉,如何就能不要?!

    但是,孟家对于上官氏的这个要求,却很是同意,只说是母子连心,却就算是不在身边,是上官氏抚养,那培哥儿也是姓连的。

    双方争执不休,半天都没有结果。

    连滟熙知道,这样下去,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无奈之下,只能开口道:“母亲,听闻嫂嫂这几日身子不好,依着我看,要不向让大嫂去我那儿小住几日?培哥儿年纪小,离不得娘亲的。要不,等到大哥的事情订好了,再将培哥儿接回来?”

    双方都退一步吧,至少这段时间,连滟熙可以保证培哥儿的安全。RS 


第273回 缓兵之策

    连滟熙的这意见虽然也不怎样,但是对于李氏来说,却也是个法子。

    虽然她很是讨厌连滟熙,但是此刻她是世子妃,身份在这儿摆着呢,邀请交好的嫂子和侄子去王府小住几日,也是好的。

    李氏瞧着上官氏那煞白的脸色,只觉得如果她是死在宁王府,说起来也省的自己府上沾染晦气。

    再说了,这休书写都写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何都是改不掉的。

    缓兵之策无论如何还是有些用处的,连滟熙当天就带着上官氏、培哥儿回了宁王府,顺带着,澔哥儿也一起来了。

    既然是邀请做客,那么就要做足样子,本来,连滟熙还打算要求梅氏的,但是她现在刚刚怀孕,如何都是不能走动的,连滟熙得知后,便也不再邀请。

    带着三人回了王府,张氏那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前儿个才因为说清未曾女方就死掉的事情让宁王对她很是不满,所以此刻,就算是她有那么一些不满,这会子也只能咽下去了。

    而且,自己儿媳妇还一早表示,所有花销都算她自己的,绝对不拿公款。

    于是乎,上官氏等人就安安稳稳的住在了宁王府。

    对于连澔,以前虽然来过,却不曾细看,这会子好不容易能够长住,自然是各种晃荡游玩。

    而作为刚刚被休的女子,上官氏一反在连府的憔悴之色,容光焕发的和连滟熙说说笑笑,顺带着还继续探讨培哥儿的归属问题。

    “大嫂,你真是决定了?”连滟熙问道,虽然是被休了,但是连珏那边估计还不知道的,这休书算不算数,此刻也是不好说的。

    上官氏果断点头,道:“已经决定了,以后你也莫要喊我大嫂了,我闺名叫秀容,你唤我秀荣姐就行了。”

    上官秀容自从得了那休书,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好,以后你便是秀容姐姐。”连滟熙笑眯眯的说道。

    “六娘,我真是羡慕你的。倘若当年,我爹娘不是贪图这荣欣侯嫡长媳的位置,我现在,也就不会这般了。”上官氏想到这几年过的糟心日子,忍不住的就落了泪。

    连滟熙赶忙安慰,只说道:“索性这些事情也都过去了。”说来,大玥国对于被休的女子,还不是特别的严苛,只要女方愿意,改嫁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当然了,这改嫁的姻缘想要多好,可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情。

    上官秀容走到了这一步,虽然知道自己以后不见得有好姻缘,可却并不难过。

    “我现在不是你大嫂了,有些原来要隐瞒的事情,此刻也无所谓了。”她一脸的轻松,笑眯眯的说道,“你是有所不知,你那大哥……看着人模人样,可实际上,却是个不正常的。当初在莫城的时候,还好些,虽然也爱逛那勾栏地儿,但到底也顾念着念书,所以那时候,在莫城,才有了才子的名声。但是,自从来到上京后,越发懒惰不说,还沾染了那等恶心的习惯。你是不知道,若不是我那嫁妆严防死守,现在早不知就被他给如何赌掉了。”

    连渝来上京沾染赌博的事情,连滟熙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子虽然是唏嘘不已,却也并不惊讶。

    “秀荣姐,你既然出来了,也就莫要想这些了,不管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上官秀容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心里省的,哎,说来说去,我只是记挂培哥儿。你是知道的,当初那孟佳瑶用那食物相克,我就中招了,后来,我小心谨慎,虽然不再中招,可也发现了好几次。虽然不知是不是那孟佳瑶,但是想来是八九不离十。”她面色严肃,对于这件事情,显然看的非常严肃,“现在我出来了,倒是也一身轻松,但是又那样的毒妇,你说我如何放心的下培哥儿。”

    自然是放心不下的,若不然,连滟熙怎么会将连澔接过来?

    “秀容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过,就算是现在你带走了,可也不能永远啊。培哥儿无论如何,到底是姓连的。”

    这个道理,上官秀容自然也知道,但是……

    “能晚一点儿,是一点儿,最起码,也要等培哥儿懂事了,自己知道防范吧。”

    若不是永远带走,其实,还是有点办法的吧……

    连滟熙默默想着,良久之后,才觉得心中有了主意,“秀容姐姐,我这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上官秀容认真的看向她,说道。

    于是乎,连滟熙就将自己想到的法子说了出来,“那孟佳瑶现在有身孕,想来,只要是儿子,培哥儿这边,就可以迟些回去的。你是知道她的心情,并非良善,想来,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孟佳瑶为了自己以后在连府能够站得稳,培哥儿都是留不住的。”

    上官秀容深感认同的点头,道:“这也便是我担心的事情啊。”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先去和母亲好生说和说和,只道是孟佳瑶现在有身孕,这万一生个儿子,培哥儿嫡长子的位置,是决计保不住的,与此同时,还不如先在你这儿养着,索性他也不会是嫡长孙了……”

    上官秀容听的认真,她点了点头,可是转念又黯然起来。

    培哥儿本是好端端的嫡长孙,可是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折腾的成了庶出……

    连家人混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故此连滟熙这法子虽然是混蛋了些,可却正中李氏下怀。

    当下也就委委屈屈的同意了,于是乎,上官氏得到了短暂的抚养培哥儿的能力。

    孟佳瑶因着怀孕,这亲事自然拖不得,虽这亲事就订到了下月。

    而到了这时候,连珏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恼怒自己妻儿的愚蠢,但是事已至此,却那孟家也是不错的。虽然失去了上官氏的嫁妆,但总体算来,连家也没亏什么,这之后,连珏的恼火也少了许多,最多就是偶尔抱怨几句,可心里却是许了的。

    上官秀容一直等到连珏成亲,这才向连滟熙请辞。

    她一个弃妇,总是呆在王府也不是个事情,而且,上官秀容觉得儿子还小,不希望他因为这些事而伤害了他幼小心灵,所以决定回到莫城。

    连滟熙和上官秀容相处的很是融洽,但这时候,就算是万般不舍,也是只能作别。当下,只求了赵梓昕那儿,专门寻了人护送上官秀容和培哥儿,然后又准备了好些礼物让其带走,这才送别了他们。

    上官氏的离开对于连府来说,说不上什么大事,这时候的连府沉迷于新妇入门的喜庆之中。

    虽然,李氏和连珏都感觉一般好,但是连渝和连潆熙,却是高兴的不行。

    还在为入宫选秀抗衡的连潆熙已经及笄了,明年春就是十六,这对于她来说,可谓是最后的机会。

    但是,李氏本人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只求等到这最后的机会熬过去后,女儿能够收收心。虽然,连潆熙的年岁是大了些,但是凭借连家的地位,以及连潆熙本人的容貌,想必寻外地的好亲事,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不过这些事情李氏是自己打算的,只可惜,连潆熙本人却是不接受她的良苦用心。

    自从孟佳瑶入门后,隔三差五的就去寻她的好嫂子,希望孟佳瑶能够为她出谋划策。

    还别说,孟佳瑶还真是竭尽全力,先是在连渝那儿说,之后又劝着连渝和连珏说。其目的自然是让连潆熙能够顺顺利利的入宫。

    这方连潆熙对她是越发的感恩戴德,那边连澔知道了这事情后,就托艺雅公主将这消息告诉了连滟熙。

    于是乎,正在宁王府吃茶的连滟熙,就知道了。

    她沉思了良久,之后便去询问起了赵梓昕:“相公,我那五姐姐好似还想入宫,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赵梓昕微微一顿,有些疑惑,连滟熙为何突然发问,但还是说道:“此事你如何得知的?”这几日连滟熙都没有去连府,也不见那边有人过来送消息啊。

    连滟熙一时无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梓昕一见这般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脸色暗沉,心里很是不悦。

    “咱们成亲也一年多来,滟熙你为何还不告诉我?你要知道,等待,也是有限度的。”话毕,赵梓昕便拂袖离去。

    看着他的离开,连滟熙先是错愕,随后,却是化作浓浓的无奈。

    赵梓昕不笨,自然看出了她的特别,只是,这些特别,又如何能够随便说出?

    无奈苦笑摇头,连滟熙只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心里前儿也很是难过的啊。

    但是,那个秘密,叫她如何说的出口啊?心里一阵难过,连滟熙只暗暗后悔为何一时脑热,跑来去问他。

    实际上,赵梓昕心里也很后悔的,不是都打定主意要让连滟熙被自己慢慢感动呢?怎么就那么冲动呢?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连滟熙的胆小,可是,他偏偏这般……哎,真是该死!RS 


第274回 辣手摧花

    连滟熙有些怅然,她知道自己有所隐瞒,但是,这个事情,能说出去吗?

    缄默的惆怅伴随着她,心中的悲哀却是无法释放。

    至于连潆熙的事情,此刻她也懒得多想了。

    赵梓昕心中不快,在园子里逛了两圈,几次想要回去,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

    万一,她生气了怎么办?

    想到这,赵梓昕只觉得手足无措,慌乱一又后悔,却是不知该怎么办?

    他如此想着,只将院子里的芍药花一个个掐掉。

    可就算如此,他这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哎呀,是谁把世子妃的芍药给掐了。”碧月走了出来,本是见主子心情不好,想要端两盆连滟熙喜爱的花卉,好让她心里松快些,却不想,这芍药居然被人给掐掉了。

    赵梓昕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芍药,心下越发懊恼,有些局促,可知看着连滟熙所在的房间,却不知该如何进去。

    连滟熙喜欢养花,这事情他知道,平日里最宝贝的芍药,他也知道。记得前儿晚上睡觉前,还说她的芍药开了,要和他一起赏花。可此刻,却……

    这可如何是好?

    这会子赵梓昕已经忘记了连滟熙有事隐瞒而让自己心中不快的事情。

    连滟熙本来也是在屋子里郁闷的,此刻听碧月说自己的芍药被人给摘了,心下更加恼火。

    “碧月,你去查查吧,真是的,那芍药花了我好些心血的。”

    碧月得了命令,当下就着手去查。

    连滟熙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久不见赵梓昕归来,只当他是心情不快出府了。心下越发恼火,只歪在软榻上生闷气。

    虽然,她有事隐瞒在想。可是,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太过分了!

    赵梓昕悄声进来,手中捏着那朵芍药,看着连滟熙歪在软榻上的身影,娇小的身子软趴趴的,抬着头的小胳膊露出白皙的肌肤,白嫩中透着淡淡的丰厚,就好似夏日里的荷花花瓣一般的美好。长长的头发没有梳理,只是随意的散在背后,只在最上方缠着一条青绿色的缎带。

    吞了口吐沫,不得不承认,只是这样的背影,就让他有些不能自抑了。

    赵梓昕快步向前,就在连滟熙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从身后将她抱起。

    “啊!”连滟熙惊呼出声,惊讶的转头,这便看见了赵梓昕,“你这是做什么?”

    赵梓昕看着那粉嘟嘟的小脸,心神一荡,只凑过去仔细的亲吻了一番。

    突如其来的吻让连滟熙措手不及,虽然开始意外,不过此刻却是好好享受。

    赵梓昕伸出舌头,仔仔细细的舔弄着她的贝齿,感受着那种芬芳。他一把将其抱起,直直的入了床榻。

    连滟熙被他小心的放在床上,赵梓昕拨开她的衣襟,仔仔细细的吻着那甜而可口的樱桃。

    连滟熙惊呼出声,很是惊讶的低头,恰好看见赵梓昕正用牙齿轻而温柔的刮弄着那里。

    “你这是做什么?”连滟熙伸手要推他,可无奈两人力气差距过大,她虽是有心,却做不到什么。

    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的拒绝只当做没看见,一边刮弄的通透,另一边则是用手仔细的揉捏,惹得身下人忍不住的喘气连连,却也不曾作罢。

    没过一会儿,连滟熙只觉得身子软的好似一滩水,却是什么都无法抗拒的。

    赵梓昕亲吻着她的额头,用手轻轻拨弄着那乌黑的发丝,随后,有些羞涩的将那多芍药插在她的耳畔。

    “这样的你,真好看。”他深情款款的说道。

    连滟熙面颊一红,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那辣手摧花的人,是你……唔!”

    赵梓昕猛的堵住了她的嘴,让后面的那些话全部堵住。

    连滟熙被吻的七荤八素,待到后来又被各种摆弄,连滟熙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芍药花的问题?

    待到缠绵过后,赵梓昕搂着连滟熙,两人好似交颈的鸳鸯一般,乌发缠绕。

    “相公,对不起。”连滟熙突然开口,她的头靠在赵梓昕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和安稳。

    赵梓昕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连滟熙的秀发,眸子里有着挥之不去的柔情。

    “没关系……我能等。”

    听着那温柔的声音,连滟熙的心里只一怔的感动,能够有这样的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等我,等我过了十四生辰,我便什么都跟你说。”

    幸福的日子一直在此,连滟熙的心里有着眷恋和贪心。

    她知道逆天改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而她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以前,她胆小,她惧怕,她觉得如果只是一个人安静的死去,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因为有赵梓昕,连滟熙觉得自己渐渐地贪心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是要认命的,却不想,越到期限,她越发的不甘心。

    她想要获得幸福和赵梓昕。

    如果可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努力!

    听到连滟熙的这个承诺,赵梓昕只觉得心花怒放。

    他一直知道她有事隐瞒,也知道她并不想说出。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连滟熙居然会这样说。

    “我会等你的。”

    “相公,你真好。”连滟熙颇为感动,反手搂住赵梓昕的脖子,亲密的蹭了下他的脖子。

    只觉得内心满满的感动。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连滟熙和赵梓昕的甜蜜深深地刺痛了后院的一个人。

    张淑慧恶狠狠的盯着窗户,手里拿着药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这样的刺眼。

    “哼,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张淑慧越想越气,只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布娃娃。

    那布娃娃很是丑陋,上面是用毛笔写的三个字,连滟熙,反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张淑慧拿出银针,一个劲的在上面搓着。

    她恨!

    非常非常的很!

    不行,我不能继续下去了!

    张淑慧如此想着,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模糊的面孔,似乎还是原来的,可又好像不是。

    她素来认为自己是个美女,因此在进门之前,从未曾过失宠的问题。

    可是,实际上呢?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到现在还没有成为赵梓昕的人!

    如此下去,可要如何是好?

    张淑慧自持貌美,自是不愿意在这儿独守空房,浪费光阴。

    可是,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上的了赵梓昕的床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所谓机会,绝对是给有准备的人。

    这一日,连澔突然生病,连滟熙得到消息后,就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连府。

    张淑慧从丫鬟那儿得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好生的打扮了一番,心中是各种盘算。也不顾着外面还下着雨,就独身一人走到前院赵梓昕的必经之路,随时准备着。

    小叔子生病了,赵梓昕也颇为担心,只不过他今儿入朝,回来的时候才得到了连滟熙去连府的消息。

    心里虽然担心,可还有事要回府与宁王商量。故此,此刻赵梓昕好不容易从宁王那儿出来,准备回自己园子收拾收拾,就去连府的。

    却不想,在这园子的前面,居然见到了张淑慧。

    已经淡出自己眼前很久的张淑慧再次出现,赵梓昕意外之余,只有一个问题在脑子里徘徊:这女的是不是有病?病重的情况下,还跑出来淋雨?

    虽然是春日,可是这雨水打在身上,也实在不好受,张淑慧浑身瑟瑟发抖,只凭着坚毅的意志力,等待着赵梓昕的出现。

    然后,果然,赵梓昕出现鸟!

    “世子爷~”张淑慧柔柔弱弱晃晃荡荡的走到赵梓昕的面色,神情缠绵悱恻,带着浓浓的爱意。

    然而,只这三个字,赵梓昕听着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怎么了?”虽然不喜,可赵梓昕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张淑慧一听他回应了自己,心中一喜,只觉得还有希望,当下那缀满泪水的眸子里便含着慢慢的爱意,对赵梓昕说道:“爷,妾身好生想念你。”

    这几个字若是连滟熙说出,赵梓昕此刻估计气血上涌,直接抱住一起去共享那巫山**。

    然而,偏偏是张淑慧。

    赵梓昕只觉得,无比恶心。

    因为下雨,张淑慧面上的妆容化开了一些,斑斓的粉妆看起来本就不如何好看。

    更何况,她面对的还是一个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她的人?

    “你是我表妹,我自会好生待你,但是旁的,你也莫要多想了。”赵梓昕眉头蹙起,严肃的说道。

    张淑慧后面的衷肠还没有说出,此刻却被直白的打了回去,如此这般,心里错愕不说,自然也是非常的惊讶。

    “爷,我也是你的女人啊。”张淑慧默默流泪,眸子里满是爱慕痴情。

    这若是换做一个男人,估摸着会被她所感动吧。

    毕竟,男人都喜欢女子无条件的爱慕痴情于自己。

    可是,赵梓昕却不是这样,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除了连滟熙,其他女子对于他来说,皆是浮云。

    更何况,连滟熙虽然不说,可他自然能够看得出,对于张淑慧这个妾,她是一点儿也喜欢的。RS 


第275回 下毒

    赵梓昕神色不善,张淑慧自然能够感觉的到,不过此时此刻,她真是无法退缩,这是她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一个机会了!

    张淑慧趁着浑身湿透的情况下向赵梓昕倒过去,计划中,赵梓昕会抱住她,然后……

    可是,赵梓昕条件反射的向一边退了,眉眼中满是冷落。

    张淑慧毫无征兆的跌到在地,然这身上的疼痛,却远远比不过心里的伤痛!

    为什么?!

    张淑慧不懂,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也不差啊,为何连滟熙可以,她就不行?

    “你是我的表妹,我自会善待你,可是旁的,你就莫要奢望了。”赵梓昕冷冷的说道,心里对于跌倒在地的女子并没有多余的同情,他已经给了自己可以给的,他从未曾苛待过她,更甚至,因为她身子羸弱,这每日里汤汤水水的药剂都是赵梓昕做主,绝对没有过不问事这样的情况。

    实际上,赵梓昕开始也有所愧疚,张淑慧到底是女子,可是他的心一早就在连滟熙那儿,怜爱什么的,自然是给不得的。但是,除此之外,赵梓昕却是愿意弥补的。

    但是,张淑慧却一点儿也不知足!

    看着赵梓昕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张淑慧只觉得心里一点点儿的冷却。

    那种伤痛,就好似万箭穿心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主子~”榕树担忧的看向张淑慧,她将她扶起,无奈的说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两天才将将好些了,这一淋雨,恐怕又要不好了。”

    张淑慧惨然一笑,眉眼中的那抹爱慕早就消散,转而,是浓烈的恨意,“若是这样不好也就罢了,一死了之,倒是也省的这般日日夜夜的煎熬。”

    榕树心下不忍,可还是安慰道:“主子莫要这般说,虽说世子爷并不去咱们那儿,但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可比在张府好上许多呢。”

    不错,自从入府,张淑慧虽然成日里在那个房间内,但是,宁王府的好,她自然看得透彻。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的心才越发的不满足。

    她想起了当初姑姑说的话,倘若,她能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只要对连滟熙略施手段,到时候,自己指不定就有大造化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先上赵梓昕的床!

    张淑慧越只要一想到张氏身为王妃,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她这心里,就格外的羡慕。

    更何况,她对于赵梓昕,自觉也是一片真心啊!

    “榕树,之前我让你买的,你可有买?”回到房间,张淑慧刚换上干爽的衣衫,忍不住的就问了。

    榕树端茶的手一抖,心下发颤,“主子,当真要用?这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万劫不复的啊!”

    张淑慧眼眸中满是狠辣,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此刻,我哪里还能顾及的了那么多?!”

    看着张淑慧的那份狠毒,饶是榕树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连滟熙此刻是不知道张淑慧对她的恨意越发加深了。

    她很是担忧的瞧着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连澔,心下心痛不说,也是不知所措啊。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回姑奶奶的话,四少爷这是邪风入体了,大夫说了,过个几天便好了。”说话人是秋水,她的眼中也满是担心。

    连澔忍着不适勉强的咧嘴笑了笑,说道:“姐姐,你莫要担心,我没事的。”

    如何能不担心?连滟熙眉头蹙着,对于这个弟弟的重视,那是非同一般的。

    连滟熙细心的为连澔擦拭额头冒出的汗珠,心中是心疼不已,可除此之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此刻,她只恨不得自己也学医,若是她也懂医术,此刻指不定就能让连澔减少一些病痛吧。

    她越是心疼,脸上的表情就越发严肃,

    “连姐姐,他这不是生病,我皇兄说了,他这是中毒。”艺雅坐在连澔的身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连滟熙面色一变,中毒?!

    “澔哥儿怕苦,刚刚又喝了那么一大碗药,想必只吃这果脯,也是无用的。秋水,你去煮碗槐花血燕羹吧。”

    秋水在连滟熙的要求下被支开了,此刻房间里,活人就只要他们两人。

    连滟熙板着脸,面色凝重的说道:“连澔,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澔无奈的叹口气,埋怨的看了艺雅一眼,这才说道:“前几日,我正好入宫给皇上传递消息,咳,你是知道的,我平日里喜欢在自己荷包里装点心,那天,因为皇上还有要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见我,所以我闲着没事,又觉得肚子饿,于是乎,我就吃了些自己带来的点心。却不想,没过一会儿,就腹痛不止,那会子房间里还有公公,瞧着我那样子,便请来了太医。后来,我就昏过去了。待到我醒来后,才听说,我原来是中毒了。”

    “你吃了从家里带来的糕点?!”连滟熙面色凝重,莫不是这府上有人要害他?

    连澔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从表面的证据表明,应该是雯雪阁的人做的,不过,你是知道的,我有特殊途径,所以,也查出来一些情况,这事情,恐怕是李氏做的。”

    连滟熙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李氏……居然又是她!

    “娘亲当年都被她害死了,她怎么敢!”连滟熙咬牙切齿,心中又是恼怒又是难过。她知道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但是,方氏当年的死,对她来说,便是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都让人痛不欲生!

    “想要赶尽杀绝,哪里还需要理由?这大房拢共就两个嫡子,现在连渝不争气,又有个狠辣歹毒的新妇,而我虽然年幼,可却很得圣上的喜爱。小滟滟,你说她为何要这样做?”

    从表面上来看,大家都道是庆元帝至今还未有子嗣,此刻见连家这小公子很是可爱,心里喜欢,平日里多召入宫,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请。

    但是,这对于李氏来说,可就不同了啊。要知道,连珏这个侯爷是稳稳的,但是世子的位置到现在还没定呢,虽然之前连珏有请封,可是庆元帝却没有同意,这般耗着,连澔又颇得圣宠,这未来如何,可当真不好说啊。

    连滟熙明白连澔的意思,但是……

    “你再得圣上的心又如何?不过是个稚子,依着我看,那位之所以不同意,还是因为连渝自己的问题。”

    事实到底如何,这个也不好说,然庆元帝作为一国之君,无论什么样的行为,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但是……

    “算了,这些事情我也无从关心,只不过,这连府你是万万不能待了。”连滟熙严肃的说道,“那李氏既然起了歹心,她便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连澔也明白,他虽然聪明,可也十分惜命。

    “小滟滟,当初方氏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报仇?”连澔突然问道。

    连滟熙一愣,然却是坚定点头,“虽然,娘亲不是李氏直接害死,但是,也脱不了干系。不过,若是我当真报仇了,那么连家,可就要身败名裂了。澔哥儿,仇是要报,但是我不能因此而害了其他人啊。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还在连府啊。”

    “你还是不够狠,而且,你也根本不需要顾及到我。”连澔叹气,“小滟滟,你太善良了。”

    “……”

    “其实,想要让李氏不好过,方法很简单,首先第一步,就是促成连潆熙入宫。”

    连滟熙眉头蹙起,“为何?倘若那连潆熙入宫得宠了,可怎么办?”

    “哼,就这头蠢猪,还指望得宠?那位,是绝对不会喜爱她的。”连澔冷哼,“小滟滟,我这段时间也是时常出入后宫的,你是不知道,那位可不会为了哪个女子,而如何如何。”

    当真如此?

    连滟熙表示怀疑,那连潆熙再如何不好,可是却是极其漂亮的女孩,人年轻又有活力,就算不能让帝王长情,但是,总归是会有得宠的风光时刻吧。

    “你还别不信,这事情,是真的。”

    “那好,就依着你。”连滟熙点头,“连澔,不管做什么,咱们都要保全好自己,你明白吗?”

    连澔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反正这回是一定要报仇的,那位,可是要谋害我的人。而且你放心,此事圣上也是知道的,我明日会入宫,长住一段时间。”

    “……那里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一定要保全好自己。”连滟熙叹了口气,柔柔说道,“总之一切要从长计议,你可万万别冲动行事,知道吗?”

    连澔笑呵呵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连滟熙的要求行事。

    连滟熙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无奈连澔听着嫌啰嗦,便不让她在继续叮咛,只笑说连滟熙既然狠不下心,那么他这个做弟弟的,就来做那个恶人。

    李氏是一定要对付的,但是如何对付,他也要仔细考虑。RS 


第276回 加料

    虽然有了连澔的承诺,但是连滟熙的心里终究是感到不踏实,待到回到王府后,也是沉默不语。

    赵梓昕很快就发现了连滟熙的不对劲,他心下担忧,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连滟熙面色不好,一方面是因为连澔的事情,还有就是因为想起了娘亲,说不出的难过思念啊。

    赵梓昕这会子却是心中打鼓,莫不是张淑慧的事情她知道了?

    所以,才会这般的不痛快?

    连滟熙吃醋,赵梓昕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此刻瞧着她那闷闷不乐的样子,赵梓昕又感到心疼,说到底,这姑娘也是他打定心里要宠爱的,自是见不得她一星半点儿的不痛快。

    “白日的事情,你不会知道了吧?”赵梓昕犹豫的问道。

    连滟熙这会子一点儿听他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只完完全全沉迷于连澔中毒凶手是李氏的事情。

    她其实有些想不明白的,好端端的,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虽然,连澔说的也要道理,但是,连澔年纪小着呢,说起来,怎么看,威胁都很小啊。

    赵梓昕见自己的问题连滟熙根本性没有回答,心下着急,只当她是真生气了。

    连忙一把抱住,嗅着脖颈的幽香,轻咬连滟熙耳畔,说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张淑慧有什么纠缠了,今日,并非我本意。”

    纠缠?

    本意?

    这些充满暗示性的词汇很快将连滟熙的意识给拉了回来,她满目狐疑的看向赵梓昕,心里却是慢慢的费解和疑惑“什么纠缠?你……莫不是今天趁我不在的时候,和张淑慧……”

    女人的想象力永远是丰富多彩的,连滟熙立马脑补了各种暧昧场景,心下泛凉。

    是了,她何德何能,那传说中的情谊,她如何会拥有?

    原来,赵梓昕也不过如此……

    赵梓昕本来只是想要表明忠心,却不想连滟熙根本不知道白日的事情,反而因为他的话,而有所误会,此刻更是脸色煞白,眸子里满满的绝望。

    “你别误会,我没有和她怎么样!我答应你的事情,自是会做到,而且,我心里除了你,从不曾有过别人!”赵梓昕紧紧的抱住她,深怕连滟熙挣脱他的怀抱,心下有些着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滟熙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刚刚是有些过激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抱着其他女子欢好,她这心里,只觉得痛不欲生。

    连滟熙反抱住赵梓昕,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一般。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儿激动了。”

    “你是因我而激动,我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生气?”赵梓昕笑呵呵的说道,软玉在怀,又是这般依恋自己的姿态,说实话,他如何能不高兴?

    连滟熙镇定下来,自然知道自己刚刚很是不对,但是,她心里到底有些疙瘩,到底还是问了白日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梓昕自是如实回答,就连张淑慧的面部表情和眸子里的爱慕之色,都描述的一清二楚。

    他说的时候,还不忘偷眼看向连滟熙,心下又是期盼又是担忧。

    她为我吃醋,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可怎办?

    连滟熙听到最后,眉头紧蹙,冷冷说道:“她到底还是不放弃啊。”本来是顾念着张淑慧并不久矣,这才放任不管,却不想,这人的生命力居然如小强般旺盛,都这样的情况下,还敢苦肉计加美人计?

    “夫人,你放心,我对你绝无二心!”赵梓昕还只当连滟熙真是生气了,连忙赌咒。

    连滟熙见他如此,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有些抱歉,自己居然会怀疑赵梓昕?!真是太不对了。

    她也主动承认错误,只说刚刚自己没听全,误会了,所以才会那般。

    按理来说,自己的不信任,赵梓昕应该生气才对,却不想他越发高兴,好好大笑,搂着连滟熙好一阵亲热。

    一场缠绵悱恻过后,连滟熙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赵梓昕自然是一早就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本是想要等她主动说出,可除了那喘气声之外,他旁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心下郁闷,本都不抱希望了。

    却不想……

    “相公,如果婆婆要下毒害你,你该怎办?”

    突然奔出的一句话,让赵梓昕吓到了。

    他猛的走起身来,看向连滟熙,着急的说道:“张氏对你做什么了?”

    连滟熙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激动,赶忙说道:“你别着急,这和你们家没关系,是连府……”

    “连府?”

    连滟熙面露担忧之色,将连澔的事情说了出来。

    赵梓昕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舅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你们有什么证据?”既然表面上看不出,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连澔他……相公,我和连澔,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现下,我还不能和你说……”连滟熙面露难色。

    赵梓昕之前就和连滟熙探讨过这个问题,见她虽然避讳,可也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虽然心里到底有些不自在,可赵梓昕想得开,当下也不再有其他表现。

    “好吧,总之,你现在就确定是李氏?”

    连滟熙点头“至少,从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报仇。”连滟熙说道,虽然声音不大,可语气却十分坚定。

    赵梓昕定定的看着连滟熙,似乎这样子,就能够看出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良久之后,他长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支持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连家内部是什么情况,其实赵梓昕一点儿也不关心,但是他对于连滟熙,却十分的了解,那李氏不管是何目的,用了什么手段,倘若,真是想要杀害连澔,那么连滟熙无论如何,都不会罢手的。

    赵梓昕了解她,她平日里虽然看着亲善无害,可真是大红了这样的时候,想必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恐怕也不会罢手的。

    听着赵梓昕支持的话语,连滟熙里十分感动。

    她知道,这世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人,恐怕非赵梓昕莫属!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但是,这事情也不能让澔哥儿来做。”

    连滟熙打定了主意,自然要付诸行动,这第一步,就是利用小鬼去仔细探查连府的情况。

    李氏到底是不是真凶,其实连滟熙虽然相信连澔,可还是打算自己再仔细探查一番。

    果不其然,她寻鬼探寻后,才发现这其中还有孟佳瑶的影子。

    那糕点制作的时候,孟佳瑶和李氏似乎都在,不过,孟佳瑶在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作为,却是不得而知了。

    心下虽然沉重,不过好在先下连澔是在宫内,最起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安全的。

    如此想来,连滟熙才能够稍微安心一些,但饶是如此,总归是有些不淡定的。

    “世子妃娘娘,奴婢能够帮您的,只有这些了,作为交换,你可一定要帮奴婢好生守护在世子爷身边啊。”说话人是赵梓昕原来的奶娘,不过早几年张氏害死,可作为孤魂,她却始终对于赵梓昕不离不弃。

    连滟熙郑重点头,其实,赵梓昕的身边,充斥着很多女鬼,有嬷嬷有丫鬟。

    其实,她心里是很好奇的。

    赵梓昕院落里的丫鬟嬷嬷非常之少,就算有,赵梓昕也从不叫近身。

    连滟熙虽然好奇,可却从来没有过问。

    就比如为何这里有那么多女鬼,她也不会问。

    不过,可以利用的资源,连滟熙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有时候通过他们了解宁王府内宅辛秘,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连滟熙的日子表面上看来,依旧是安逸寻常的,她虽然一直关注连府,可到底是还没有寻到机会。

    虽然可以通过鬼了解事情真相,但是,没有证据,也是不行的。

    这段时间下来,连滟熙还没有找到证据,无奈之下,此刻也只能这样耐心等待。

    不过……

    连滟熙内院,却发生了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事情。

    看着面前这盅栗子羹,连滟熙眉头蹙起,看向一旁的鬼嬷嬷,问道:“这里面的东西吃了,以后便不能生了?”

    鬼嬷嬷严肃的点头:“这里面加了料,不过,用银针是查不出的。”

    连滟熙听罢,心下越发承重“你刚刚说,这是张淑慧身边的丫鬟榕树,让厨房里的丫鬟加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连滟熙很是恼怒,她对待张淑慧,可是一点儿也不差啊,这吃穿用度,也是不曾亏待,此刻,居然有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她性子和顺,不争不抢,难道就真当她是仍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碧月,将张淑慧叫过来。”连滟熙唤道。

    守在门外的碧月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依着主子的意思,去请来了张淑慧。

    与此同时,赵梓昕也回来了,他听说连滟熙叫来了张淑慧,心下诧异又好奇,本想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可却听到里面连滟熙的声音……

    “这是今晚新熬的栗子羹,张妹妹身子弱,听闻这个对你身体是极好的。你且尝尝吧。”(未完待续 


第277回 栗子羹

    张淑慧很是诧异的看向连滟熙,又看了看那碗栗子羹,心下越发嘀咕起来。

    这是要怎么样?

    跟在她身后的榕树一瞧那栗子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那莫不是……

    连滟熙面色没有特别表情,不过却是在细细观察他们主仆俩的神色,虽然之前有鬼嬷嬷通知,但是先下却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了。

    “姐姐,这是……”

    “就是栗子羹啊,刚刚你莫不是没有听清?”连滟熙淡笑说道。“榕树,怎么还不给你家主子端过去?”

    榕树此刻一听连滟熙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浑身发颤,脸色煞白瑟瑟发抖,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此刻面对的是什么可怕的猛兽呢。

    连滟熙眉眼轻挑,捏着帕子掩着唇,淡淡说道:“妹妹身边的丫鬟这是怎么了?我虽说容貌不如妹妹,可也不至于那般恐怖吧?怎么这丫头是这样的表情?”

    张淑慧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说起来,她虽然让榕树下药,可却不知道是加在哪里,虽然进入这栗子羹来的突然,可她也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此时此刻,连滟熙这一提点,张淑慧抬头看向榕树,这才发现不对劲。

    榕树只觉得浑身僵硬,没走一步都是煎熬,她几乎是用蜗牛的速度,慢慢的挪动到连滟熙跟前,端了那栗子羹,这才转头。

    也就是这时候,张淑慧才和她有了眼神上的沟通。

    这下子,两人都惊悚了。

    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主子,就是这样。

    通过眼神交流,张淑慧已然猜测到这栗子羹是内有蹊跷了。

    看着缓缓到达自己面前的栗子羹,张淑慧这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

    连滟熙只当做没看见,淡定吃着后来又新做的栗子羹,神色沉静的说道:“妹妹,你怎么不吃啊?”

    张淑慧眼见着连滟熙已经吃了,心下又是狂喜又是害怕,目的达到了,可是到底要不要付出自己的代价呢?

    连滟熙其实一直将张淑慧的表情收在眼底,只不过,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若无其事,淡定的吃完那栗子羹。随后笑着说道:“今儿这栗子羹,怎么和平日的有些不同?”

    几乎是同一时间,榕树和张淑慧的身子都是一颤。

    也是那么一瞬间,张淑慧的眼中甚至出现一种叫做狂喜的情绪。

    “妹妹,你怎么还不吃?”连滟熙真诚的微笑,看向张淑慧,“莫不是妹妹对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什么不满?”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张淑慧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一点儿也不想吃!

    “那就快点趁热吃吧。”

    张淑慧可不傻,这玩意吃了以后如何绵延子嗣?!

    她缓缓抬手,准备接过那栗子羹,可是下一秒,她身子一晃,那装了栗子羹的碗,便啪的一下跌落在地。

    栗子羹洒落一地,碗也碎了一片。

    “呀,这可是主子最喜欢的骨瓷碗了。”碧月轻呼道。

    张淑慧赶忙跪下,说着认错的话。

    连滟熙缄默,面色凝重的看向地上那个跪着低头的人。

    也就是在这时候,张淑慧的身后渐渐走来一个人。那人身穿荔枝褐色的长衫,乌墨长发用一根碧玉簪子冠起,神风俊朗,无论在哪里,都好似风景一般。

    赵梓昕在外面其实等候了一时,心下正是疑惑连滟熙何时喜爱上了那栗子羹的时候,却恰好听到了瓷碗落地的声音。他心下担忧,这才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赵梓昕眉头蹙起,看着跪在地上正在默默抽泣的张淑慧,很是疑惑。

    张淑慧见赵梓昕来了,心下大喜,只觉得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那哭的是越发楚楚动人,力求能够让身后的男子心下柔软对她情牵一线。

    可实际上呢?

    赵梓昕赶忙走到连滟熙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然后万分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连滟熙洒然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张氏刚刚端栗子羹的时候手一滑。无碍的,榕树,你且帮你们主子再呈上一碗。”

    榕树听着脸色愈发苍白了,她到底是第一次干这害人的事情,此刻心虚,也是极其正常的说起。

    但是现在,她就算是想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向着连滟熙福了福,随后便好去端栗子羹。

    那栗子羹香气浓郁,赵梓昕刚办事回来,本来就饥肠辘辘,此时闻着那味道,就有些法馋,当下就说道:“闻着倒是不错,给我也端一碗。”

    这栗子羹早就被连滟熙给换过的,此刻自然不担心,当下就嘱咐碧月去端。

    但是榕树和张淑慧可不知道,他们虽然开始还有些怀疑连滟熙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但是后来又见她喝粥的时候表情极其淡定,心下只当是连滟熙还不知道。

    张淑慧愿意害连滟熙,可是她心中爱慕赵梓昕,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心中的男人喝那下过药的栗子羹?!

    她心里紧张,此刻也不顾及着梨花带雨的哭泣了,当下就焦虑的看向面前的男子。

    赵梓昕端过栗子羹,闻着那味道,就觉得不错,当下就要喝。

    “不要喝!”张淑慧猛的站起来,向赵梓昕扑了过去,将那栗子羹打落在地。“相公,您不能喝!”

    张淑慧对赵梓昕用情至深,所以此刻也估计不到其他,只心心念念着绝对不能让他喝到。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赵梓昕很是意外。

    他不解的看向张淑慧那张煞白又惊慌的脸,已经此刻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榕树。

    赵梓昕就算是再吃顿,此刻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连滟熙只当做不知道下药的事情,还十分费解的问道。虽然她不喜爱在赵梓昕面前用计,但是为了长久之计,今日却是不得不这样做了。

    “我……我……”张淑慧神色慌张,她刚刚是冲动了,此刻冷静的反应过来,却是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会有多么大的后果。

    赵梓昕对于张淑慧,是无所谓的,因为心中只在意连滟熙,所以也就一直选择忽视她,更何况,这张淑慧又是张氏的侄女?

    但是,他可以选择无视,但是赵梓昕到底是个男人,所以总觉得,她既然现在是自己的女人,有这个名分,那么自己再如何不宠爱她,可在物质条件上,也是要满足她的。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了。

    赵梓昕这时候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面色狐疑的看向榕树和张淑慧,面色凝重,沉声问道:“说,你做了什么!”虽然他从不过问后宅的事情,但是该懂的,他绝对懂。此刻若是再看不出那栗子羹有蹊跷,那他就是傻子了。

    榕树是个不经事的,当下便稀里糊涂的说了出来,不过,她到也是个忠仆,只说自己心下提主子不平,这才在那栗子羹里下了药,此事只是自己一时冲动所为,和张淑慧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赵梓昕脸色阴沉,他眉头紧蹙,问道:“什么药。”

    “只只是……”

    “张氏,你说。”赵梓昕直接打断榕树的支支吾吾。

    张淑慧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那是……我也不不知道……”

    “你若不说,明日便回张府吧。”赵梓昕冷声说道。

    连滟熙此刻表情也很是不好,她虽然知道下的是让人不孕的药,可是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张氏,你到底放了什么?”

    “主子,您刚刚可是喝了一碗啊,要不要请大夫。”碧月是个沉不住气的,连滟熙做的事情她可不知道,此刻只着急的不行。

    赵梓昕一听,此刻也估计不上审问张淑慧了,赶忙站起,抬脚就准备去请大夫。

    “相公……”连滟熙站起,叫住赵梓昕,可却不想,她猛然站起,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沉沉的,便没了知觉。

    待到再次醒来,以是夜晚。

    连滟熙侧头,便看见赵梓昕坐在床榻边,眯着眼睛小憩,他双手紧紧握着连滟熙的手,那阵阵传来的热气,只让她感到从内到外,都很是温暖。

    心下感动,又觉得赵梓昕这样恐怕不舒服,她抽了抽,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不想这样的举动,却是让赵梓昕醒来了。

    赵梓昕其实也睡得不沉,此刻也只是那么一秒的迷糊,便完全清醒了。

    “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他急切又关心的问道。

    连滟熙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我没事,恐怕是这几日事情太多,有些乏了。我今日这是怎么了?”其实她也有些纳闷的,莫不是榕树在其他地方也下药了?!

    赵梓昕一听问的是这个,当下满面喜色的说道:“没事,你这是有喜了!”

    “……有喜?!”连滟熙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赵梓昕。“你是说,我这是怀孕了?!”

    赵梓昕喜悦点头,连滟熙猛然昏倒,他当时吓的几乎是魂飞魄散,若不是后来大夫说这是喜脉,指不定那时候就直接将张淑慧和榕树给撕了!不过,赵梓昕一想到榕树后来的坦白,面容就凝重了起来。(祝:母亲大人生日快乐!丫头永远爱你哦~~~)RS 


第278回 喜事

    从天而降的大喜事让整个宁王府都充斥在欢天喜地之中。

    尤其是宁王,他本来对连滟熙还有些小意见,可是此刻听闻连滟熙有孕了,以前那些小不开,早八百年就烟消云散,剩下的,都是自己即将要当爷爷的喜悦。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张氏和张淑慧两人的心情,就真是不美丽了。

    张氏虽然表面上催促,可是心里却是乐得现在这样的状况,成亲早有什么用,只要那女的不生,她的晨儿便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连滟熙居然怀孕了?

    最可气的,自己那侄女张淑慧此刻,却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倘若,张淑慧怀在前头,张氏寻思着,大房有个庶子也就够了,至于嫡子,那就下辈子吧。

    所以她是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只要张淑慧一有孕,那么连滟熙那儿,她就可以动手脚了。实际上,张氏也是如此提醒张淑慧的,只可惜,事与愿违,连滟熙居然先怀孕了!

    张氏气的胃疼,可偏偏还要强颜欢笑,各种表示自己的欢喜。憋屈的情绪自是不必说,尤其是看到自家儿子又欢天喜地的跑出去遛鸟,她这心里啊,就别提有多憋屈了!

    张氏的不愉快,可张淑慧,那绝对是两个等级。

    张淑慧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深深的后悔着自己下药太迟。

    她虽然有药,可实际上本人并不懂这些,张淑慧甚至认为,连滟熙那日的昏倒,和自己下的药,有莫大的关系。

    但实际上呢……

    那只是正常的孕期贫血罢了。

    然而,张淑慧的怨念却是不能给她带来任何的帮助,赵梓昕从榕树那儿,已经知道了张淑慧下药的事情,他命人彻查,搜屋子,也发现了据说可以让人不孕的东西。

    赵梓昕怒从心来,只恨不得将张淑慧碎尸万段,然而考虑到为自己儿子积德的问题,他只是将张淑慧软件了。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为了连滟熙和儿子的安全,他再也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连滟熙此刻还沉浸于怀孕的喜讯上,她不敢置信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从未曾想过,这里面会有个可爱的胎儿。

    喜讯渐渐传开,连府自然也是知晓了这件事情。

    李氏对于这已经出嫁的人,自然没什么感觉,索性连滟熙嫁入宁王府,对于连家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就是连珏本人,也表示当初是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了那等糊涂事情。也幸亏宁王府的人深明大义,这门天赐良缘,才能有这样的好结局。

    可是,已经嫁入连府的孟佳瑶,此刻却是恨的牙痒痒。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可就算如此,每日里还要去李氏那儿做规矩,小姑子连潆熙也总是缠着她,至于自己的夫君,虽然对她是不错,但是孟佳瑶一想到自己院子里那些遍体鳞伤,下身都是血淋淋的通房丫鬟,她这心里就打怵。

    说实话,孟佳瑶是后悔的。

    她从未曾想过,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好似至死不渝的连渝,居然还有这样恶心的爱好。她这下也算是理解,当初上官氏为何走的那般干脆。

    孟佳瑶的后悔渐渐汇聚起来,然后,便直接转变为了对连滟熙的恨。

    她只恨当初推连滟熙入水的时候,为何她没有死!

    倘若当初连滟熙溺水身亡,那么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径了。虽然连渝对她是很好,但是,难保以后啊!

    孟佳瑶越是如此想,心里越是恨,心情郁结,晚上又睡不好觉,这长此以往,没过多久,却是突然见红,差点儿孩子就没保住。之后没有法子,她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养胎,硬是如此苦苦挨日子,心里的恨意却是越来越多。

    连潆熙对于有了个自己喜爱的嫂子,心里是很欢喜的,不过,也只是如此罢了。

    嫂子能够为她出谋划策,此刻连潆熙已经通过了秀女的初选,每日里就做着白日梦,大致内容都是自己日后宠冠后宫的美好幻想。

    她将自己的未来编制为美好的画卷,只觉得到时候自己必定是那个最为受宠的。

    不得不说,单单凭借着连潆熙的美貌,这些根本就不算问题。而且她现在年岁渐长,虽然在痴迷庆元帝这事情没有改变,可是总体说来,也稍微懂事了一些。

    也正是因此,她在选秀中可谓是非常的成功,再加上在孟佳瑶的指点下,她也懂得了贿赂。

    所以这一来二去,她也算是到了最后一关。

    庆元帝对于添置后宫神马的,其实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生孩子和调节心情的工具,所以在选秀中,对于挑选自己女人这个问题也比较随意,看着好看的,面相瞧着能生的,然后再挑选一些对于政治上比较有帮助的,其他什么的,自然也都无所谓了。

    也亏得庆元帝是这个态度,所以孟佳瑶凭借着自己良好的举止和姣好的美貌,可算是入选了。而且,因为连珏的到底是个侯爷,所以也给了个不算小的位份——连贵人。

    这贵人的名分一下来,连珏可算是高兴坏了,他只觉得自己以后在上京算是可以横着走了,有个女儿是未来的宁王妃,现在还有了身孕,另一个女儿这马上就要入宫。

    连珏甚至都觉得那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他这辈子奋斗的目标,算是完全达到了。

    连潆熙也很是高兴,她只觉得庆元帝对她也是很有感情的,若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就被封了贵人?!这样的荣宠,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啊。

    连潆熙越想,越是欢喜,将未来的画本,描绘的越发美好了。

    至于李氏,此刻却是非常的难过。

    明明自己多加阻扰,怎么到最后,连潆熙还是要入宫呢?

    那皇宫看着是好,可是自己女儿的性子入宫,哪里就是好事呢?也就是自己夫君那眼力浅薄的,才看不到危险。

    然而,此刻圣旨已经下来了,李氏想要不从,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此刻也就只能接受了。

    对于连潆熙入宫这个问题,连滟熙得知后,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说实话,这一点儿也不意外。

    “滟熙,我记得你与她似乎并不好,怎么今日听说四姐入宫一点儿也不气恼?”赵梓昕温柔的抚摸着连滟熙的小腹,吻着她的脸颊,问道。

    连滟熙淡笑说道:“有什么好气恼的,我那四姐姐性子不好,平日里在府上就不是很懂事,这入了宫,可有的熬呢,哪里就是件喜事了?”

    虽然这样说是不对,可是连滟熙也说的是事实。

    “其实这事情,也不一定吧,你那四姐姐脾气且不论,只冲着那容貌,可也是一等一的啊。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这四姐姐当初在莫城,可是最美的女子呢。”

    连滟熙柳眉轻挑,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说道:“相公,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不求娶我四姐姐?”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在自己媳妇面前夸别的女子好看,这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啊。

    “滟熙,我这说的不过是当初的听闻。但是,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这不是亲眼见过你嘛。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里便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女子呢?”

    连滟熙噗嗤一笑,嗔道:“莫要胡说,我那会子才多大,如何能瞧着好看。”

    “你年纪虽小,可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看的。”赵梓昕十分诚恳的说道。

    连滟熙心中欣慰,也想到了当初的事情,说来,那静慧师太,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离去……

    赵梓昕和连滟熙在这儿小甜蜜,之前的事情早就淡去。

    只不过,自从那以后,连滟熙的吃食都是由赵梓昕亲自把关,小厨房那一块也通通换上了亲信。

    连滟熙其实有拒绝的,因为有鬼通风报信,她一点儿也担心那些事情,然而,无论她如何劝,赵梓昕却是不松手。

    那一次,连滟熙的昏倒对于赵梓昕来说,已经造成了心理阴影,他只觉得当初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那栗子粥若不是连滟熙只吃了一点点,若不是那榕树不懂,药的剂量放的不够,此刻说不定他就已经要失去自己的挚爱了。

    不过,赵梓昕心中的这些话,却是从不曾说过。

    连滟熙那次醒来后,一直沉浸于怀孕的欣喜,旁的事情虽说也在意,可却都不十分上心。在加上那次的事情,其实她也有些心机,所以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当做不知道。

    她当做不知道,赵梓昕担忧孕妇的心情,当初只说是张淑慧做了坏事,可具体是什么,却没有直说。

    两人明明对于这件事情都很清楚,可却都不明言,因此,他们都当做不知道。

    当然了,于连滟熙和赵梓昕而言,这不过是小事,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也一点儿也不在意,至多,就是完全忽视那个被关起来的张淑慧罢了。RS 


第279回 孕事甜蜜

    不管过程如何,反正连潆熙这回事带着丰厚的银两,在制定的吉日里,坐着小马车,入了皇宫。

    这一日,于连潆熙而言,那是极其幸福的,这种幸福快乐,让她完全忽视了李氏眼中的不舍和难过。兴匆匆的去了那她信心向往的地方。

    连潆熙作为贵人,在后宫一开始的生活,那还是很好的。

    新人素来都是太监宫女巴结的对象,要知道,这些个贵人可都是前途一片光明的,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了!

    因此,在最初的这段时光里,连潆熙的日子那是非常的顺畅,只觉得事事如意,每天都享受着那些华丽丽。

    所谓荣华富贵,似乎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却不是天天都有的。

    所谓好景不长,没过一段时间,连潆熙猛然发现,自己入宫月余,却是连皇上的影子都没看过。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连潆熙很快认识到这个问题,同时也发现以前那些喜欢巴结自己的宫女太监,也渐渐冷门了。一起入宫,比她等级低的萧昭仪,居然都查出有孕了。

    连潆熙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发现,原来入宫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对于美梦破碎的连贵人,此刻连府是顾不上的。

    入宫这些日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府上除了李氏天天担忧之外,别人那都是毫不在意。

    连珏只觉得自己这闺女一点儿也不好,怎么到现在,都不受宠呢?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什么都不会的蠢货。

    至于连渝和孟佳瑶,此刻也是没心情管其他人的。

    孟佳瑶因为心情郁结,且之前又见过红,这一会儿早产不说,还大大的伤了元气。

    而且,更为可气的,就是她自己肚子不争气,居然只生了个闺女。

    这样的结果,她自是不甘心的。可无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若是再想生育,却是还要等上一两年。

    不过,连渝对于这件事,其实并不失望,他已经有个嫡子了,虽然对于培哥儿没有什么父爱,可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不错的。虽然说自己和上官氏已经分开了,可儿子是自己的,再过几年回来了,那还是很不错的。

    女儿嘛,也是不错的,而且这会子连渝还是极其喜欢孟佳瑶的,所谓爱屋及乌,对于这闺女,也是非常喜爱。

    然而,好景不长,这么宝贝的闺女,没过多久,却是出黄疸了。而孟佳瑶与此同时,也受了胎毒,脸上开始起东西。

    容貌对于孟佳瑶来说,显然比女儿还重要。

    尤其是自己的相公又是个贪图美色的。

    孟佳瑶心中愁苦,容貌却是越发不能入眼,而对于女儿的关注,却是越发少了。

    如此这般,也不过是又过了一个月,那小婴儿却是突然高烧不止,寻了多少个大夫,都是没有法子。

    待到好不容易高烧退了,可却被得知自己的女儿很有可能在未来还有缺陷。

    这下子,连渝不淡定了,他虽然喜爱孟佳瑶,但是对于一个从来不缺女人,还有特殊癖好的,所谓喜爱,也只是简单的喜爱,不是爱情。

    因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连渝心中便开始怨恨起孟佳瑶来。且在孟佳瑶做完月子后,开始将心中的怒火没日没夜的发泄在她的身上。

    孟佳瑶在连府的日子,可谓是痛苦的开始。

    而在宁王府养胎的连滟熙,此刻却是有些甜蜜的烦恼。

    赵梓昕眼馋的看着面前那对雪团儿一般的柔荑。

    “娘子,我想喝。”看着那乳白色的滴落,他只觉得气血上涌,所谓冲动,那是一点儿也下不去。

    连滟熙赶忙将衣裳穿好,嗔怒道:“莫要胡言,这才刚刚早晨。”

    因着有孕,赵梓昕这段时间可是忍的都痛了。

    虽然张氏也安排了几个通房,但是赵梓昕却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因为生母的事情,所以对于姬妾通房,他素来就痛恨,再加上之前张淑慧的下毒,和自己对连滟熙的情意。

    赵梓昕表示宁愿忍着,也不要碰那些女人。

    他的坚持在连滟熙眼中,变成满满的感动。诗句中的美好,她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可实际上,他却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赵梓昕虽然很好,虽然在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非常的能忍。

    可是在连滟熙面前,所谓的忍耐力,那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每夜的冲动,每夜的擦枪走火。

    甜蜜又痛苦的游戏,让这对小夫妻说不出的恩爱婉转。

    比如现在,虽然连滟熙已经表示拒绝了,可赵梓昕还是忍不住上前,含住了那软糯的甜蜜。

    他深深的允吸,惹得连滟熙也有了反应,忍不住的便呢喃出声。

    “啊~别~”

    “娘子,你这好甜啊。”赵梓昕舔弄着允吸着,含糊的说道,与此同时,他已经忍不住的伸手搂住连滟熙的腰。

    因为怀孕,那原来的纤细早就不复存在。

    而是变成一种独特的风韵,让赵梓昕欲罢不能。

    他虔诚的从她的脖颈一路吻来,温柔的抚摸着那圆润的肚子,一遍遍深情的吻着。

    “相公~莫要如此~”怀孕中的女人自是也有着深深的渴望,每日里的脸红心跳,虽然是折磨,可对于连滟熙来说,也很是享受,但是,那些和现在这种白日里的亲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赵梓昕这也是忍耐了多时,此刻才会这般的情不自禁。

    但饶是如此,他也是注意尺寸的。

    赵梓昕只觉得下腹的灼热已经烧的他不能自已了!

    “娘子,太医说了,你现在是可以的,只要轻一点。”

    “这等事情,你居然问太医!”连滟熙猛的反应过来,满是惊讶的睁大眼睛,问道。“你怎么……唔!”

    话语还没说完,赵梓昕便直接上前封住了那娇嫩多汁的唇。

    他的手此刻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探取,在那片湿润中,轻柔的揉捏,这样的举动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

    自从两人越发熟悉后,赵梓昕对于连滟熙,也越发大胆。

    而连滟熙,也渐渐能够接受那些孟浪。

    所以,此刻的温柔和小心翼翼,此刻对于两人来说,都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连滟熙本就有着渴望,此刻那简单的一只手指,自然不能满足。

    她忍不住的呢喃、喘气。糯糯的声音娇柔的进入赵梓昕的耳畔,甜而腻的温热呼吸此刻在两人的唇齿间相互传递。

    赵梓昕忍不住的越发深入起来,可举动却是极其的小心翼翼。

    那种感觉,就好似他面对的是易碎的水晶娃娃,世间难得的珍宝一般。

    “赵梓昕~别~”连滟熙此刻已经有些迷离,但是最后的理智,却是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能如此。

    作为一个母亲,连滟熙习惯性的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双手捂着肚子,可下方却是忍不住的想要接受。

    “滟熙,我会非常温柔的。”赵梓昕抚摸着连滟熙柔顺的头发,怜惜的看着她,好似永远都看不够一般。

    虽然她下意识的要保护,但是内心深处,对于眼前男子的信任,却是让她的身子渐渐放松起来。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心中的挚爱,连滟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相信赵梓昕!

    赵梓昕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过饶是如此,他的举动也是非常温柔的。

    退下衣裳,双手搂住他的爱人,缓慢的探入,感受着那无与伦比的温暖。

    他闭上双眼,享受的深呼吸,缓慢的,一点点的动着。

    他感受着身下人在他的温柔攻陷下越发的湿润,鼻翼间还散发着那股子甜腻的乳香。他缓缓低头,弓着腰,以最大的幅度来保证自己不会触碰到她的小腹。

    他勾着头,伸出舌头,玩弄着那两点。

    此刻的那两点,已经和最初见到的时候,有了些变化。

    而以前的盈盈一握,此刻也越发的滚圆起来。

    赵梓昕含住左边的一只玉兔,用力允吸着那些美好的甘甜。

    连滟熙只觉得胸前的刺激让她浑身都在发热,洁白如玉的肌肤此刻泛起浓郁的粉红。

    这是她动情的标志,是她爱他的宣言。

    赵梓昕只要一看,内心的狂热就完全迸发出来,而就在连滟熙因为胸前的刺激而认不出的呼唤出声的时候,狂热的吻再度袭来。他吻的专一,吻得用心,好似这个样子,就能够将她的一切统统归为己有。

    连滟熙此刻说不出的舒服又难受,那种感觉虽然熟悉,可到底好些时日没有过了。

    身体的渴望,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很多。

    这是甜蜜的,舒服的,让她无法自拔的特殊感受。

    她完完全全的放松自我,以自己所有的精神,去感受着他带给她的欢愉。

    虽然此刻她不能像以往那样去迎合,可是,连滟熙却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的接受。

    赵梓昕感受着身下人因为他的举动而发生的改变,他心下喜悦又满足,举动却是越发的温柔,虽然这样的甜蜜的忍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是只要为了她,赵梓昕便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值得。

    缓慢的律动,在她和他一怔激吻中,最后完全释放出来。

    赵梓昕满足的看向因为疲惫而睡着的连滟熙,嘴角挂着笑容,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意。RS 


第280回 大出血

    后宫是个残酷的地方,与此同时,也是个让人迅速成长的地方。

    褪去所有少女幻想,连潆熙越发的冷静起来。

    她虽然对庆元帝还有爱慕,但是已经能够认亲冷酷的现实。

    在后宫,只凭借一腔热血,那是活不下去的!

    如此想着,连潆熙开始思索自己的前程,虽然开始获得贵人的名称很是不错,但是连潆熙发现,一个不得宠的贵人,竟然比得宠的答应、昭仪还要悲哀。

    无人问津,每日的伙食也都是最差的,虽然表面上份例是一样的,但是所用的东西,却是各不相同。

    连潆熙觉得这日子没发过了,自己在连府那是什么情况,此刻的生活水平,那真是大大的不如啊!

    因为困苦,因为现实。

    连潆熙成长了,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来,母亲的苦口佛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皇宫和孟佳瑶嫂子描述的,那是一点儿也不一样!

    醒悟的她瞬间开始憎恨起了孟佳瑶,只觉得自己会有现在的苦日子,完全是她一手造成。

    连潆熙怀着满腔的恨意,开始了争宠之路。

    没过几日,连贵人圣宠册封为潆嫔。

    消息传到连府和宁王府的时候,连滟熙还真是有些意外。不过,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光是连潆熙那容貌,得宠就是迟早的事情。虽然自己和她素来不和,但是说到底,也不是那种深仇大恨。

    连滟熙绝不会因此而使自己不快,除了意外之外,她也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

    此刻她比较关注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距离生产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平日的吃穿用度,也越发小心。赵梓昕此刻也已经向庆元帝请了假,一门心思的陪在连滟熙身边。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贴在她的身上。

    受重视是一件好事,不过也有些别扭。

    比如说,因为赵梓昕几乎是寸步不离自己身边,这样的举动,招惹来了宁王和张氏的不满。

    不过,宁王虽然有些不满,可觉得这到底是儿子的第一个孩子,指不定就是这宁王府的嫡长孙了,重视是必要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张氏并非这样认为的,她只觉得连滟熙一定是刷了手段,将自己的侄女和赵梓昕管的死死的。说不定,已经让她身边的丫鬟上了赵梓昕的床,为的,便是不让个张淑慧有孕。

    张氏越想,越是恼火,只恨不得将自己身边长的标致的丫鬟通通送过去。

    然而,赵梓昕本人却是一直拒绝,宁王那方又觉得自己儿媳妇正怀孕呢,这些小事还是莫要影响了他的孙子。

    无奈之下,此事只能压下去。

    可是,张氏却是一直暗示着身边的丫鬟,只要想爬床,她绝对支持。

    于是乎,赵梓昕近期的艳遇变多了……

    这些事情,连滟熙都是知道的,她心里门儿清,又有小鬼做密探,只要她想,这宁王府的秘密,根本就满足的。

    比如说,张氏想要弄死赵梓昕,让自己儿子赵梓晨上位这件事情。

    连滟熙就非常清楚,只不过,张氏的心思虽然隐蔽,可实际上赵梓昕本人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在连滟熙暗示的时候,他唯一疑惑的,就是她的消息来源。

    眼看着,连滟熙马上就要十五岁了,赵梓昕默默想着,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是不是很快就能揭晓了?

    耐心等待着孩子和秘密的赵梓昕此刻却并不知道,那个秘密的获得过程,居然如此的痛苦……

    生产的日子终于到了。

    赵梓昕从来没有想过,这满心期待的日子,居然是如此痛苦。

    他不能进入房间,只能在门外守候,屋内时不时的传来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叫声。

    每一声,都让赵梓昕心疼不已。他真是恨不得代替连滟熙,感受这种痛。

    这样的感觉,真是一种煎熬!

    赵梓昕说不出那种感觉,明明心中的人儿就在那儿受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从不曾想过,这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赵梓昕默默祈祷,只要平安,只要是儿子,那么以后,他便再也不要让连滟熙生了!

    连滟熙确实是在受苦,尤其是对于她这种能见鬼的,此刻看着身边飘荡着模糊的,等待投胎的魂魄。

    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糟糕。

    她的额头布满汗水,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痛了!

    撕裂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倒。

    可是,她又不得不如此,坚强的努力,那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动力!

    不知道过来多久,漫长的好像一个世纪。

    就在连滟熙觉得已经耗尽所有一切的时候,耳畔却是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

    “生啦生啦!!恭喜是世子妃,是个小少爷!”

    连滟熙只听到这一句话,就陷入了昏迷,无以言语的疲惫席卷而来,她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正在昏睡的时候,宁王府却是再度陷入了恐慌。

    大出血!

    连滟熙身下的血液好似活泉一般流淌着,怎么样,都止不住。

    没一会儿功夫,因为失血的缘故,她的小脸已经近乎惨白。意识模糊之间,连滟熙什么都不知道。

    然赵梓昕却是着急的几乎疯了,儿子出生的喜悦此刻他毫不在意,最为关注的,便是连滟熙的安慰。

    可是,得了的消息,却是这般的可怕。

    “什么大出血?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请太医?!”赵梓昕此刻哪里顾得上其他,心心念的便是连滟熙了。

    这会子也估计不到什么讲究,赵梓昕破门而入,见到的,便是床榻上鲜红的血液和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连滟熙。

    怎么会这样!

    赵梓昕只觉得胸口好似被钝刀子割着。

    生拉的痛!

    太医很快便来了,给连滟熙把脉止血,虽然写了药方也喂了止血丸,但是却表示不能保证她的安慰。

    倘若世子妃能够醒来,那边有一线生机,可若是不行,那便……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太医不是神仙,只能尽人事从天命,至于其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赵梓昕第一次感到恐惧,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马上便要失去了!

    这样的打击,他如何能接受?

    他这辈子,已经失去了很多了,旁的都无所谓,唯独连滟熙是绝对不能割舍的存在!

    “我不要孩子了,滟熙,你快回来……”

    赵梓昕坐在连滟熙身边,伸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双眼一直盯着连滟熙的脸,观察着她的呼吸,看着那苍白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

    只要她活着,别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与此同时,连澔却是来到了菩提寺。

    思远对于他的到访并不意外,好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是不是她的劫难?”连澔问道,年幼的脸上写着难以形容的严肃,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担忧。

    思远捏着佛珠,低垂眼睑,并没有看他,只是说道:“小施主,此事贫僧并不能确定。所谓劫难,本就是要经历垂死与重生。然人这一辈子,谁又能知道这样的经历会有几次?”

    连澔有些着急,其实他一直是担心的,连滟熙才十四岁啊,这个年纪生孩子,那不就是往鬼门关里跑一趟吗?

    只不过,他和连滟熙都不是常人,所以他才会在得知连滟熙大出血后,马不停蹄的来到菩提寺。

    “大师,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你就告诉我吧。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别的你可以不说,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不是她的劫难就行了。”

    “连施主以为,两个无命之人,能不能拥有子嗣?”思远突然问道,他神色异常宁静。

    “……你是说,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存在?可是,这是现实啊。”

    “命数的改动,本来便会带来更大的变数,这孩子便是这个变数。贫僧曾经说过,任何事情,都有属于它的代价。而今日,连施主所受的苦,便是这个代价。”思远说道,他的语调带着一些无奈,世间万物便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梓昕的劫难以过,如果不和连滟熙有交集,那么虽然长寿,却是不会有子嗣。

    然而,他们两人偏偏成了亲。

    那本来就凌乱不堪的命数,此刻变得越发混乱了。

    “这不是连施主的命数,然那个劫难,也不远了。”思远语重心长的说道。

    面对因为更改命运所要承受的劫难,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动。

    连澔听到这里,此刻心里已经慌乱了。

    连滟熙承受的太多了,她如果知道这些,想必会越发煎熬吧?!

    “任何破解的方法,都没有?”艰难的问出口,哪怕是一线生机,都是好的呀。

    “他们和你不同,你不是人。所以不存在命数。小施主你这世间,只是存在过,却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可是,他们却是不同的,本应该死的,没有死。本来订好的结局,便要重新谱写。而想要重新谱写,那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思远说道,“此事,无解,只能承受面对!”RS 


第281回 闹鬼

    死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无法说出。

    但是连滟熙对于这一切,却是很熟悉的。

    濒临死亡的那种痛苦,绝望到不知所措的悲哀。

    她都是体会过的,但是此时此刻,这种浑浊的疼痛,却并不是她人生中所经历过的。

    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可是又好似在做一个个奇怪的梦。

    连滟熙感觉自己是见到了方氏,那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转化为浓浓的悲伤。

    赵梓昕一直守候着连滟熙的身边,他看着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好似白纸一般,眼角流下泪水。

    “娘~”

    呢喃的话语从她的口中吐出,带着浓浓的思念和眷恋。

    赵梓昕看着这样的连滟熙,只觉得一阵心疼,可是他除了这般看这连滟熙之外,却没有旁的办法。

    “我该怎么办?”赵梓昕苦恼的自问道。

    除此之外,他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浑身充满着无力感,赵梓昕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似乎,只能耐心的等待了。

    连滟熙在浑浑噩噩之中,耳畔却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呼唤着她的归来。那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告诫自己,他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过了良久,连滟熙可算是醒来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身体的无力感和嗓子的干涩,让她只能用眼睛看。

    赵梓昕见连滟熙醒了,激动的握住连滟熙的时候,说道:“滟熙,你醒了!”

    连滟熙顺着声音看向他,眼中有着喜悦。

    她微微扬起嘴角,却是感受到干裂的嘴唇让她有些不适。

    “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赵梓昕关切的问道。

    端参汤的碧月这会子也进来了,此刻看见连滟熙醒来,也是万分的惊喜:“主子,您醒了!”

    连滟熙被赵梓昕服了起来,她嘴角微笑低头看到腹部,此刻空空如也,平坦至极,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的孩子呢?”喝了参汤,连滟熙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对于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是最为在意的了。“他……”记忆中,在自己昏倒的那一霎,似乎是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快,赶紧将小少爷抱过来。”赵梓昕说道。

    碧月福了福,立马转身去抱小少爷。

    不一会儿功夫,奶妈就将小少爷给抱过来了。

    连滟熙昏睡的几日,小宝宝看起来肉呼呼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好奇的看着连滟熙,似乎她是i一个非常新奇的东东。

    连滟熙看着他,心中满腹的柔情和喜爱,连滟熙抱住了宝宝,看着他在自己怀中咯咯直笑,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股成就感。

    “爹已经给他起了名字,不过,你若是想,还能给他起个乳名。”赵梓昕温柔的看着连滟熙和怀中的小人儿。这是他的家人,是他的至亲。

    小包子的名字是宁王亲自起的,叫赵嘉韬,作为宁王府的嫡长孙,宁王爷高兴喜爱他,那是绝对的。所以在起名字的时候,那是各种的纠结探讨,最终,才选定了这个名字。

    连滟熙细细的拒绝赵嘉韬这三个字,说实话,这名字真的是很不错呢。

    “这名字真好听,赵嘉韬,嗯,真是好呢。”连滟熙点了点小包子的鼻尖,喜悦的说道。“咱们的孩子,真是可爱。”

    “那是自然~”赵梓昕沾沾自喜,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好呢。

    “主子,韬哥儿可听话了。”碧月笑眯眯的说道。

    连滟熙看着自己儿子,自然是越看越喜欢,心里面也是高兴的不行。

    只可惜,赵梓昕并没有让她一直抱着儿子,作为刚刚苏醒还在坐月子的女人,连滟熙此刻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休养了。

    虽然过程有些纠结,但是宁王府的结果还是很好的。

    连滟熙安然无恙的苏醒,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伤了元气,但是只要好好补补,那马就会恢复过来。

    不过,不管如何,赵梓昕是不打算再让她生孩子了,虽然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是一想到这会让连滟熙付出危及生命的代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在这样下去的。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对外人说,只是心中默默记着,并且准备以后也付出行动。

    然而,宁王府喜得嫡子的好消息对于孟佳瑶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孟佳瑶看着身边的女婴,心里一怔的气闷。

    虽然是个女儿,可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啊,为何自己在连府就这样的不受待见?

    就连对自己很好的连渝,此刻对她也没有以前好了。

    孟佳瑶心中恼火,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红珊,说道:“今儿待到相公回来的时候,记得好生伺候着,知道不?”

    红珊一直在发抖,此刻听主子说起这个,更是害怕的不喜。

    眼泪着急的落下,她猛的跪下来,哭着说道:“主子,求您了,奴婢一辈子都会服侍您的,您莫要……”

    “住嘴!给你这个机会,那是看得起你,居然还敢在这儿给我讨价还价?!”孟佳瑶怒斥道,若不是昨儿瞧见连渝多看了红珊两眼,她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此事已经决定,自然是容不得拒绝的可能性。

    没有回旋的余地,红珊只觉得万念俱灰,痛苦的不能自抑,她浑浑噩噩的走出屋子,脸上却满是绝望之色。

    孟佳瑶的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痛快。她虽然还未满二十,可脸上却是扑着厚厚的份。但饶是如此,也遮掩不住她的疲惫。

    所谓相由心生,大致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决定了将红珊送出去,可到底是跟着自己的丫鬟,此刻心里总归是有着很多的不愉快。

    而就在这时,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丫鬟慌张的跑过来,说道:“主子主子!红珊投井了!”

    “什么?!”孟佳瑶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现在就被说投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佳瑶赶紧派人去探查,此刻已经得知这这绝对是自杀了。而且死相凄惨,非常的可怕,就连那口井,也被人给封了起来。

    内心郁闷自然是不必多说,孟佳瑶气的一口气没提起来,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虽然这件事情很晦气,但到底不过是死了个丫鬟,说来也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也不知是怎么的,这件事情自发生之后,这连府居然莫名其妙的闹鬼了。每夜都有丫鬟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甚至还有守夜的丫鬟小厮看到了红珊的身影。

    虽然开始的时候只是传言,但是影响实在不好。

    尤其是李氏得知了后,更是气的不行,也不管孟佳瑶因为这件事情受了惊养病的事实,只命丫鬟海潮赶紧将她给叫过来。

    孟佳瑶自生育后,身子就大不如前,但是她是个硬气的女子,素来喜爱逞强,此刻虽然心情不好,可还是强撑着去见了李氏。

    对于这个只生下女儿的儿媳妇,李氏自然是万分的看不上,虽然以前对于上官氏很不满意,但是相较来说,那自然是生了孙子的上官氏会更加的好。

    ”哼,到底是怎么回事换?”李氏冷哼道,心里很是气恼,虽然死了个丫鬟,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到底也是让人憋屈的,此刻想起来,自然是万分的不痛快。

    “母亲,那丫鬟好似是者今日有些不痛快……”孟佳瑶笑着说道“哎,说来也是我的不是,本来只是随口说了两句,却不想她居然这般想不快。”

    “这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闹鬼是怎么回事?”李氏冷哼道,自从这女人入门后,她只觉得比以前还不痛快,再加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连潆熙入了后宫,虽然现在是承宠了,可以后如何,此刻谁都不知道。

    李氏心里担忧,且一想到这些事情都是面前这个儿媳妇促成的,心里就越发的记恨,因此素来是不喜欢给她好脸色看的。

    这闹鬼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孟佳瑶素来不信这些,再加上这事情虽然院子里都传遍了,可她到底没有亲自看到,因此也不十分相信,只以为是有人故意为之,就算是看到了,想必也不可能是真的闹鬼……

    连澔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几个鬼,话说,难道是因为鬼节将至的缘故?怎么那些寻常人,居然也能听见她的哭声?

    “红珊,你人死都死了,干嘛还天天晚上在那儿哭。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睡好觉了?”有些无奈的看着一个劲儿掉眼泪的小丫鬟,连澔的心情别提有多郁闷了。

    “四少爷,奴婢不想死的。可是……呜呜呜~”

    面对一个劲儿哭泣的女鬼,连澔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决定只当做没看见,拿起镊子,继续在漆画板上贴蛋壳。

    “你的事情,我没法管,还是赶紧归去了。”

    只说了这一句话,连澔就继续工作,自从连滟熙嫁人以后,这无名氏的名号就正式归连澔所有。不管如何,这漆画都是连澔上辈子的梦想,所以这一次,他是一定要好生把握的!(未完待续 


第282回 隐藏的恨意

    连澔虽然姓连,但是对于他来说,连府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亲人。

    所以此刻,对于设计闹鬼的事情,他是做的毫无压力。

    “入梦喊冤,不是会元气大伤吗?就算鬼节将至,四处都充斥着阴气,你们也不能随便浪费吧?”最初的时候,红珊只是心中感到怨气,再加上鬼节将至鬼门打开,她这才能让连府的人听到她的哭声,看到她的欢迎。

    但是,这却不是长久之策。故此,连澔才会这样问。

    红珊是个忠仆,因为自小服侍孟佳瑶,那感情自然不一般,就连当初连渝和孟佳瑶的私会,她也在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说出过多的秘密。

    连澔其实是很想从红珊这里得知一些孟佳瑶的辛秘,若是能成为自己的把柄,那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这小鬼就算是死了,对于主子那也是死心塌地。无论如何说,都无法说服。

    无奈之下,他也不能强迫女鬼做出什么,只能顺其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在连府内部散布闹鬼的消息。

    这方连澔散布的正是欢腾,可却不想没过几日,宁王府那边就来了人。

    连滟熙做完月子,心里十分想念胞弟,无论如何都要邀请他去参加韬哥儿的满月酒。

    这样的喜事连澔自然是答应的,当下便随着宁王府的人过去了。至于连家其他人,除了连珏夫妻之外,连滟熙却是没有请其他的人。反而是派人到了李府,邀请了初为人妇的连菏熙。

    说来李曜当初 虽然极度想要娶连滟熙,但无奈皇上再度赐婚,他这边只能放弃,娶了连菏熙。

    不过,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到底是少年夫妻,连菏熙又生的很美,这对小夫妻婚后的生活虽然算不得十分恩爱,却也是和和美美的。故此,连菏熙接到了邀请,没有多想,便应下来了。她心里明白这是连滟熙主动向示好,连接李家和宁王府友好感情的。

    除此之外,连滟熙还邀请了素来关系不错的何福娘和莫氏……

    这日,作为宁王府嫡长孙的满月酒,那上京城只要是有身份地位的,纷纷向宁王府前进。

    而作为主角之一的连滟熙,这一日也是浓妆艳抹,穿着最为华贵的衣衫头饰。

    “娘子,你这般打扮,我可都要认不出了。”今日的连滟熙因为妆容正式,以及那一身心头,可谓是尽显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连滟熙也是极其之美的,只不过有些不习惯。

    与往日的清新自然,那是完全两个感觉。

    实际上,连滟熙也有些不自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但除此之外,她也不好说其他。只是淡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听人家说,旁人做完月子,都要圆上一圈儿,怎么到我这里,却是圆了两圈儿?今儿早上我试衣服的时候,竟是发现好些衣裳居然不能穿了,当真是可怕啊。”

    “哪里可怕了?在我眼中,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至于什么圆不圆的,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这般,比以前倒是漂亮了许多。”赵梓昕说道认真,且最后而在连滟熙耳畔悄声说道:“这样我摸着,也比以前舒服好多呢。”

    连滟熙听到这,耳垂立马通红,她虽然生育了孩子,可到底还是那羞涩的性子,往日里在床榻上说这些私房话,都会觉得羞人,更何况这会子身边一群的丫鬟嬷嬷?当下别掐了赵梓昕一把,嗔怒道:“休要胡说。”

    虽然说是掐人,可对于赵梓昕来说,却好似小猫咪挠痒痒一般,他盯着质感如羊脂白玉的皓腕,内心只觉得有一团儿火热,只恨不得将连滟熙猛的扑倒,仔仔细细的吻一般。

    只可惜,马上便要出去迎客,实在不是亲热的好时机。

    赵梓昕很是扼腕,然心里却是已经计划好了晚上的爱情运动大致是什么样的姿势状态。不过此刻他却是表现的非常淡定。

    连滟熙并不知道自己相公的小心思,一切收拾妥帖,她便去了前厅迎接客人。

    此刻,算是她作为宁王府嫡长媳第一次面对那么多的客人,形容举止,自然是最为妥帖,才为上策。

    满月酒,主角自然是赵嘉韬。

    只不过,由于他还太小,所以只是最开始奶娘抱着在正厅转了一圈,就回去睡觉了。而接下来的应酬,则都是连滟熙和赵梓昕两个人。

    由于这是宁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宁王大笔一挥,那是绝对要大办特办,且还要全府放假,就连一直被关着的张淑慧,也能从自己那充满药味的屋子里走出来。

    不过,这样的恩惠对于张淑慧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折磨。

    她怨毒的看着前方的张灯结彩,心里的不甘更是浓郁。

    明明,都是赵梓昕的女人。为何她会这般倒霉?!而那个贱人,怎么就能如此风光!

    张淑慧想起自己未嫁之前,张氏给她描绘的美好蓝图,本来,她一度以为,就算是侧世子妃,可只要有了子嗣,那么自己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却不想,赵梓昕居然如此的狠绝,莫说什么子嗣了,她进门那么久,竟是到现在都不曾圆房!

    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只可惜,偏偏又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张淑慧很是不甘,也嫉妒怨恨,若是可以,她真是恨不得将连滟熙碎尸万段。

    她自从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这想法就好似藤蔓一般绵延生长,在她浑身上下缠绕盘旋,侵占了她的心。

    邪念一旦产生,就无法抑制的想要完成。

    此刻张淑慧便是如此,她此刻已经被恨意充满,只想着今日自己既然出来了,那么便一定要寻个机会,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希望连滟熙能够不得好死!

    恨意在滋生蔓延,然连滟熙和赵梓昕此刻却还在喜悦中,并不曾发现这潜在的危险。

    而就在这时候,张淑慧的面前却是出现一个年轻**。

    这位年轻**身段稍显臃肿,脸上也起了些疹子。但是不难看出,以前也是个清丽佳人。

    “你是谁?”张淑慧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这位**,似乎是见过的,但是影响却不深刻。

    “你恨世子妃吗?”那**眼中闪现着狠毒的诡异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张淑慧,问道。(这**是谁?咳咳,应该很好猜吧?)

    ……

    连澔欢欢喜喜的玩着,借了机会后,这才跑到连滟熙身边,和她说起严肃的事情。

    “来这儿有几件事情要向你报告,这第一个,就是有关你和姐夫子嗣的问题。”连澔将之前思远大师说的话,完完全全说了出来,“……反正你以后和他无论如何努力,估计都是生不出来的。倘若要是有孕,那么也十有八九生不下来。”

    连滟熙听的脸色煞白,赵梓昕是宁王世子,子嗣对于他来说,那是十分重要的。

    “你是说,我和他,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嗯,哎,做人要知足,你和他本来都是无名之人,能够活着在当下还能有一线血脉,已经是万幸之事了,你可莫要不知足啊。

    不知足……

    她怎么会不知足?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她已经非常开心了,只不过……

    “我倒是没什么,这辈子本来便是上天的恩赐,只不过,世子爷他……”连滟熙面露愁苦之色。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吧,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有一个儿子了。这传宗接代的任务,不是已经算完成了吗?虽然人家都希望子孙满堂,但是你和赵梓昕都不是命中长寿之人,能有眼前的这一切,就很不错了的。”连澔镇定的说,实际上,连滟熙和赵梓昕已经算是幸运的吧,他们至少还有子嗣,但是自己呢?按照思远大师的说法,不管他以后会不会成亲,后代什么的,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事我知道了。”眼中有些失落,但是这却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连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孟佳瑶的贴身丫鬟红珊死了,这几日在连府闹得厉害,且再加上这鬼节将至,也不知她身上的鬼气是怎么回事,府上好多八字偏阴的,都能看见听见。所以,我顺势在连府传播了一些闹鬼的消息。估摸着明后天,传播面积就可以波及到整个上京了。”

    连滟熙一听,心里提了提,说实话,她真是有些担忧的。

    “你这意思是……”

    “我寻思远大师看过的,孟家的气数已尽,连家也是强弩之末。所以,我决定稍微推波助澜,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连澔冷静的说道。

    连滟熙倒吸一口气,她明白的,这是连澔在提她报仇,只是……

    “那你该怎办?不要忘记,你可是连府的四少,而且,我恨得只有李氏,只要她付出代价就可以了。虽然爹他令人心寒,可他到底也是咱们的亲爹啊!”RS 


第283回 听见

    在连澔的心里,连府只有连滟熙是自己的亲人,至于旁的,全部都是浮云。

    但是连滟熙却不这样认为,不管连珏对她再如何差,再如何的让她心寒,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爹,血缘至亲。而且,她骨子里本就是个极其孝顺的古代女子,所以对待连珏,那是如何下不了狠心的。

    在这个问题上,连澔和她产生了分歧。

    “这么些年,你见过连珏几面?他这样的人,算什么父亲?不过是捐献了jin子罢了!”连澔气恼的说道。

    连滟熙对于什么是jin子,并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坏。当下就板着脸说道:“无论如何,他也是我们的父亲。你我,都要叫他一声爹。而且说到底,娘当年也不是他害死的。尽管他有千万般的不是,可也不止于此。我知道,在你看来,他根本不算是你的爹爹,但是,你现在到底是姓连啊!连澔,你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鬼魂古奇来了!你是连澔,是荣欣侯连家长房嫡出四少爷,连澔!”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方氏当初是怎么死的!如果你爹爹真是维护得当,她怎么可能会在莲月庵……”

    “住嘴!”连滟熙打断他的话,神色很是不好。“我怎么会不记得?”脸上渐渐滑落泪水,连滟熙此刻的心情当真算不得什么好。

    那些以为遗忘的痛苦,如此的揭开,却发现居然还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连澔有些发愣,她万万没有想到,连滟熙既然会如此激动。

    其实今日他本来只是报告一声,连澔觉得自己算不得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所以面对什么,都无所畏惧,这种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大逆不道,但是连澔本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在这件事情上,才会无所畏惧,当然了,除了连滟熙的感受,其他的,真的是无所畏惧。

    “你别哭了。”连澔有些气闷,明明表面上看来是自己小的啊,可此刻,却是他在安慰人。

    连滟熙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就算是心里能够接受,可感情上,却是接受不了的。

    “澔哥儿,我知道,我明白,可是,你不能这样,我是恨方氏,想要报仇。但是,这绝对不能建立在你付出那种代价。我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倒是无所畏惧,现在连七妹妹也定亲了,今年年底就要过门。这连府上,唯有你了啊。别的都可以不考虑,但是你不能不为自己着想啊!”

    连澔听她这般说,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难过。

    自己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可自从遇到连滟熙以后,他借尸还魂,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可饶是如此,连澔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就如当初思远大师说的那样,他至多不过是个看客,待到寿元结束的时候,他还是会继续作为孤魂野鬼,在这人世间漂泊。

    因此,赵梓昕真的是没什么顾虑,只是想快意人生。

    但是这世间偏偏是有那么多的不一定,因为有连滟熙,他第这地方,有所记挂。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但是在我现在,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连澔!”

    “你不用劝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种弑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还想着投胎轮回呢。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伤及到连珏的性命。而且,其实连家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你也明白,连渝是个赌徒,连府的资产表面上看着尚可,可实际上此刻都是依仗着孟佳瑶和梅氏两个儿媳妇的嫁妆充场面。”连澔妥协了,他本来的计划真的就是赶尽杀绝,连家除了连滟熙,其他都不是他的亲人,而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连滟熙对于连家的痛恨。“我知道,你要的只是荣欣侯府的消失,而不是谁的性命……”

    听到连澔的允诺,连滟熙反而松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太矛盾了。”她或许不是那种果断的女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连滟熙却是坚持不能伤及无辜。

    “我没什么好说的,那是你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你真不用为我担心,之前投资的漆器铺子还是很赚钱的,别的不说,就算是你以后被宁王府扫地出门,我也是能够养得起你和韬哥儿的。”

    转移话题,气氛也相对缓和,听着连澔说的这番话,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且放心,你姐夫对我极好,想来,我应该是不会有扫地出门的那一日。”

    两人同时回避之前的话题,就好像从来没有探讨过一般,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是无法回避的。

    打从连澔决定帮助连滟熙复仇的那一霎,这件事情,就是无法避免的。

    他们姐弟两在这儿谈话,此刻两人前儿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

    赵梓昕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他自己,也感到混沌和疑惑。

    听到的,是幻觉,还是错觉?

    总之,应当不可能是事实吧。

    连滟熙和连澔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明明都是熟悉的,可是联合起来,却是如何都听不懂了。

    这是为什么……

    连澔不解的想着,心情更是相当的糟糕。

    什么借尸还魂,什么投胎轮回,还有之前说的什么劫难不能劫难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知道偷听不好,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连滟熙身上的一些秘密,总会让他好奇,而此时此刻,却是越发的让他不安起来。

    连澔和连滟熙报仇的计划,他大致可以理解,当年,他是亲眼看着连滟熙在雪地里凄惨样子,那是他对她最为深刻的影响,乃至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要感到心疼。

    连滟熙和连澔本是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的,然而,他们没有察觉,却不代表鬼没有察觉,艺雅在宁王府飘荡了一天。待到去找连滟熙和连澔的时候,便发现在门口发呆不语的赵梓昕。

    这是什么情况?

    作为连滟熙的契约鬼魂,艺雅和普通的鬼自然不是很一样,所以这会子她的疑惑很快就传到了连滟熙那儿。

    本来还在与连澔说笑的连滟熙在接受这个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住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前方,心情的复杂那是无法言喻的。

    “你怎么了?”连澔疑惑的看着连滟熙,对于这突然变了脸色的她,有些疑惑。

    而与此同时,艺雅也飘进来了。

    “赵梓昕在外面呢,而且,似乎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艺雅歪着小脑袋,鼓着腮,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下子,连澔也不淡定了,自己刚刚和连滟熙说的很多事情,可都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啊!

    “怎么办?”这一次连澔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用口型询问连滟熙。

    连滟熙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我答应过他,待到我过了十四,就要说的。现在说,也差不多了。只是早几个月而已。”

    所谓的过了十四,就是连滟熙打算在十五岁生辰日那天,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之所以不想早点儿说,只是怕自己再次之前就一命呜呼,觉得若是说了,自己又死了,白白让赵梓昕担忧一场,故此,她才一直等着,也与他说好。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说了吧?

    连滟熙硬着头皮走过去推开房门。

    迎面便看到赵梓昕。

    漆黑的夜晚,府上各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可是此刻赵梓昕的脸,却是比墨色还要黑。

    “你听到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两人的问题几乎是同时出口,他们相视无言,面色也都极其的不好。

    赵梓昕的黑,连滟熙的白,在这样的夜晚,瞧着却是极其的可怕。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我都听见了。”赵梓昕沉声说道,如果可以,他真是不希望听到那些事情,有时候,人无知一些,反而是件好事。“你……还是我认识的连滟熙吗?”

    听到这个问题,连滟熙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好似尖锐的刀子一样,刺着她的心痛,让她痛不欲生。

    “喂,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姐姐。”连澔不悦的冲过去,说道,“什么认识不认识,你什么意思!别的不说,你这条命还是我姐姐给你的呢!要不然,你当年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有现在的风光!”他是真的恼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一开始就说这样戳心口的话?!

    连滟熙此刻百感交集,她就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澔哥儿,你先出去。”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泪水已经止住,连滟熙只当自己这时候一定要冷静,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说清楚,就好了,到时候是去是留,那便是后话了。

    连澔其实很担心的,赵梓昕是对连滟熙很好,可若是知道了那个秘密,他还能如以前那样对待她吗?

    “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最坚固的后盾!”RS 


第284回 坦白

    听到连澔的话,赵梓昕只觉得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他瞪向连澔,虽然心中有着千般的不悦,可那句话对于他来说,却是极度刺耳的。

    就算,连澔是她的弟弟,也不可以!

    连澔走好,连滟熙看了看身边的艺雅,浅笑道:“你也出去吧,我没事的。”

    艺雅很是担心,“真的?”

    “你在和谁说话。”赵梓昕狐疑的看向她,心中有些发慌,他刚刚之所以会那样问,只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感到连滟熙似乎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很是不好受!

    “相公,你曾经问过我,为何要对你隐瞒一些事情,对不对?”

    赵梓昕点头,是啊,他一直在等待连滟熙的坦白。

    “今日,既然你听见了那些话,想必好些事情,你恐怕都疑惑不解的很吧。”连滟熙无奈的苦笑,很多事情,她是不想说的,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说啊。“我不知你在外面听到了多少,不过,现下我要说的,恐怕你也不见得会相信多少。”

    连滟熙的苦涩和无奈,落在赵梓昕的眼中,便成了浓浓的伤痛,说实话,他只是单单看着这样的连滟熙,就觉得心痛不已。

    “你莫要如此。”赵梓昕抿唇,“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重生的事情是不能直白说的,但是,若是以梦的方法说出,也许还能比较好理解。

    索性,对于连滟熙来说,上辈子已经遥远的如一场梦了。

    赵梓昕听着连滟熙描述梦中的故事,姨娘在府上的苦逼说话,李氏逼迫她学习才艺且要将她送入王府做侍妾,一直到最后,姨娘去世后她居然能够看见姨娘的鬼魂,而被当做克夫克母的不祥之物,浸入猪笼溺毙而亡的悲惨结局。

    饶是他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

    并不是因为这样的人生太过凄苦,而是这个人生,是属于连滟熙的。

    他视连滟熙为心头肉,这样的苦难,只要单纯一想,便是痛彻心扉。

    “在那个梦中,我最后的几年,也是在上京。不过,却从不曾听过宁王世子赵梓昕的名号。”连滟熙顿了顿,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那只是个梦,但是,我也不知为何,总有种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而且,自那以后,我便也能见到鬼了。”

    见鬼?!

    这样惊悚的词汇,此刻却是从连滟熙口中,如此平静的说了出来。

    说实话,哪怕是相信了前世今生,赵梓昕也是不信所谓见鬼的。

    连滟熙看着他怀疑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奈的苦笑,涩涩的说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你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这要奇异的事情,怎么可能?

    “其实当初,初初遇见你,并且对你有了影响的时候,便是因为,我看见了静慧师太。”连滟熙苦涩的说道,本来以为,会成为一辈子的秘密,本来是希望,赵梓昕永远不要知道,可是现在,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她却是不得不说。连滟熙默默的说着对不起,可还是决定硬起心肠,将这件事说出来。而且,还从自己压箱底的匣子里,取出那没貔貅帝王绿的簪子。

    “静慧师太当初寻我的时候,便是为了这枚簪子。”她将那簪子递给赵梓昕,别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只第一眼看到这簪子,赵梓昕就不淡定了,他可以什么都不相信,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不得不出鞥人,这枚簪子对于他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这是当年母妃离家出走的时候,唯一带走的一样东西,那时候他还年幼,后来才知道,这簪子,是只有宁王妃才能拥有的。当初,静慧抛弃一切的同时,却也怀着浓浓的不舍。她当初虽然傲骨,可却也是爱极了宁王,所以在走的时候,才会选择带走这枚簪子。

    而现在,对于连滟熙来说,这就是证明她能够见鬼的一个证据,同时,也算是物归原主。

    “其实,我一早就想给你的。但是,我怕你伤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拿出。”

    赵梓昕是知道这貔貅簪子对母妃的重要性,除非生死,那么这枚簪子,绝对不会易主。“你……这……我……”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场打击,太过巨大!

    连滟熙眼中满是悲哀,她知道这枚簪子自己不可能永远收藏,一直想着要寻个好机会还给他,却不想,居然是这样的机会。

    “你恐怕不知道,当初你第一次来连府的时候,我便在屏风的后头,那会子,我便瞧见你身边有一个鬼魂,后来,便得知那鬼魂名唤静慧,乃是莫城莲月庵的一位师太,来历不明,除了莲月庵的庵主之外,旁的根本就没有知道的。当初,她只求我将这簪子从莲月庵拿走,只说这会给她师妹缘慧庵主带来不利,可若是我拿着,便会是护命符。”

    赵梓昕听到这里,已经是倒吸一口气。

    莫非,她是母妃为他选择的女子……

    其实这也是巧合,毕竟整个莫城,也就连滟熙一人独具‘慧眼’。

    不过,他们两人后来的姻缘纠葛,想必也和此事的开端,有些缘由。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有些事情,我能知道的这般快,还有当初,为何在千里之外,你出事的事情,我便知道。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我能够见鬼,而鬼,和人并不相同。鬼能日行千里,所以在发现你那边出事后,才可以立马回来告知我。”连滟熙如实说道。

    “好,我姑且相信这些,那么,你今日和连澔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最后,澔哥儿提到的那番话。”她能见鬼?!这事情到底是匪夷所思,可是除此之外,赵梓昕也无法解释一些。反而,如果连滟熙真的是能见鬼,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他记得当初听父王和庆元帝说起的时候,他心里虽然很是好奇,可是因为连滟熙不愿意说,他便硬生生的压住那好奇心。但是,有些问题,他却还是要执着的。

    连滟熙不好说赵梓昕本是无命之人,当年他就该在莫城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却因为自己的介入,他的命运才会有所改变。

    虽然这些事实,可是她却没有说的想法。

    “……你一定要知道?”

    “我想知道。所谓的无命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滟熙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决定坦白,那便全盘托出吧。在她的心目中,他们两人是夫妻,本来就不应该有所坦白,所以此刻,她却是鼓足勇气,接着将事实说了出来。

    “当年,在莫城,你本来是要死于非命的,可是因为我,无意中救了你。同时,也改了你的命。那时候,我以为命运扭转,便可万事大吉,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赵梓昕,你不知道,改命改命,却并不是真的就能轻易改变。命数本就是这世间最为神秘的,所以,若要改,便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危险之极可怕至极,一个不慎,便会丢了性命。”连滟熙想起当初听到雪崩的震惊,不由倒吸一口气,“后来那一场雪崩,对于你来说,便是你的劫难。我当初得知消息,本是想去直接相告的,可是,菩提寺的思远大师,却是拦住了我。你恐怕不知道,那思远大师,神佑佛光,乃是极其大能之人,他当初拦着我,便将这命数劫难之事告诉了我。那会子,我才得知,原来,你我这样改命之人,都有劫难,而雪崩是你的劫难,旁人若是相助,那么你便可能遇见更为凶险的劫难。所以,我当初虽然极其难过担忧,可还是忍耐着。”

    这滋味真是非常不好受的,连滟熙想起那些日的无法安眠,和心中的不安。她就忍不住的落泪。

    “你我这样的改命之人,滟熙,你莫不是……”

    “我和你说过,一定要十四过后,才和你说这些,实际上,便是因为,我的劫难,便是在十四岁。”连滟熙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想来也是极其可怕的。梓昕,当初我一度拒绝你我的亲事,和这便有很大的关系。我是极其爱你的,也很贪恋现在的美好,可是,我心中恐惧。那个梦,我一直是记得的。你知道吗?因为那个梦,我对水,也有着极大的恐惧。还记得当初在皇宫落水的事情吗?我一度以为,我这辈子,就那样结束了。可是,是你救了我!你救了我的命,同时,也改了我的命数。”连滟熙哭泣的说道。

    这或许便是缘分吧,她救了他,他救了她。

    他和她介是无命之人,所以,都要接受劫难。

    命数不可违,若要改之,便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连滟熙以前或许还很懵懂,但是,在赵梓昕遇雪崩后,她才深刻的体会到了命运的可怕。RS 


第285回 彩云的心思

    听了她说的这一切,赵梓昕只觉得无比的可笑,他不相信。

    一个字,一点一滴,都无法相信了。

    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连滟熙凝视着他,心里却是带着无法言语的胆怯,他会如何……

    他会不会像当年那样,称她为妖孽,浸入猪笼?

    当年那濒临死亡感觉,她可是一直还记着啊!有些哀伤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的夫君,是她应该最为相信的人,可是现在,连滟熙却是不确定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良久良久,赵梓昕才缓缓开口,说道。

    这样的回答,与连滟熙的期望,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最起码不是那般恐怖的话语吧。可是,赵梓昕这般说,便是依旧不信任她吧。

    想到这,她只觉得心中茫然,眼前晕眩发黑。

    她勉强的显露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容,看向赵梓昕,说道:“我明日便会连府,断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说到这,她只觉得心里难受的肝肠寸断,其实,她一早就做好准备的,这样的秘密,能够一下子相信,本就不是常人,当初庆元帝相信连澔,那是因为庆元帝与思远大师相熟,有了大师的担保,所以事情才那么顺。

    但是,赵梓昕却是不一样的。

    他对所谓的鬼神之说,从未曾相信过。

    就算是有王妃的貔貅簪子,就算是他知道此刻的连滟熙并不曾说谎,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

    一点一滴,都不想相信。

    那种感觉,就好似自己从未曾走近过连滟熙一般。就好像对于他来说,从过去到现在,连滟熙一直是个陌生人,这并非赵梓昕想要遇见的。所以此刻,他是万般的不情愿,不乐意!

    但是,饶是如此,他却是无法容忍连滟熙离开自己。

    照子啊听到连滟熙说要回连府后,那本来因为震惊而神游到不知何方的意识马上回来了,他看着已经向外走的连滟熙,猛的从后背抱住。

    “你哪都不许去。”

    腰部被紧紧抱住,连滟熙有些吃痛,然这却抵不过她心里的酸楚。

    “我一早就知道的,那些话,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相……世子爷,你若是害怕,我可以自请下堂的。”

    “闭嘴,你是我的媳妇,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什么下堂不下堂,你是我的女人,就永远别想逃!连滟熙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人是鬼,能够见人见鬼。你都是我的!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虽然他不敢相信,但是对于连滟熙的执念,却胜过一切。

    赵梓昕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却不能没有连滟熙!

    连滟熙听着他的话,同时也感受到了那种执着。

    “其实,当初我爹爹退亲的时候,说的没错,我当年,便是克了我娘和弟弟。你也听到了,现在的连澔,并非连澔。早在那次溺水的时候,我弟弟便死了!”连滟熙嚎啕大哭起来,这是压抑已久无法释怀的哭泣。

    她人生里最为在意的两人,先后离她而去,而且,还是再一次的离去!

    连滟熙想起最初的难过,便无法抑制。

    赵梓昕听着他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而与此同时,几乎是整个宁王府,都知道了这对自成亲以来感情便极好的小夫妻,此刻却是吵架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虽然院子里的下人都躲的远远的,但是,依旧能够听见世子妃肝肠寸断的哭泣声音。

    赵梓昕便一直抱着连滟熙,他沉默不语,一直待到怀中的人哭累睡着后,这才拦腰抱起,将她放在床上。

    赵梓昕温柔的给连滟熙褪去外衣,命彩云端水过来,然后亲自为连滟熙洗漱。

    彩云本是想帮忙的,却被阻止了。

    她心里对赵梓昕还有琦念,此刻只觉得机会来了,忍不住的便以最为娇柔的声音,对着他说道:“爷~~世子妃已经歇息了,不若,由奴婢伺候您更衣沐浴吧~”

    她每一个字说的都好似能够挤出水一般,柔滑的好似质地最好的丝绸被褥。

    可是,这会子听到赵梓昕的耳朵里,却是令人作呕的做作。

    他冷冷的瞥了彩云一眼,只见她这会子脸颊绯红,那娇羞的样子,瞧着让人十分不舒服。

    彩云紧张的低垂着头,半天不见世子爷说话,心里欢喜又忐忑,只暗暗猜想,自己的愿望,是不是要实现了?

    她想起了平日里世子爷对世子妃的宠爱,说不羡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她在这里,本在这里,本就是众人皆知的通房候选丫鬟。

    彩云一度认为,若不是自己来的时候正赶上世子爷娶亲,只不多此刻的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不过,其实若是现在成了,似乎也不算迟。

    “爷~”半天得不到回应,彩云也有些拿不准,但是近日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她便状着胆子,再度出击。

    赵梓昕开始对这丫鬟本是毫无感觉的,他心里一团的事情,又心疼连滟熙今儿哭的脱力,这会子烦乱不堪,自是不会去在意什么丫鬟。

    所以,到目前为止,赵梓昕也没有注意到彩云今日穿的根本不是府上二等丫鬟的衣裳,而是一见轻薄透彻十分性感艳丽的裙衫。当然,他更加不会注意到那精致妆容。

    然而,鼻翼间萦绕着一股香气,却是渐渐的诱发了赵梓昕的燥热。

    不错,这股香气,便是彩云今日的杀手锏。

    作为一个拥有成为通房升级姨娘这一远大理想志向的丫鬟,彩云今日算是豁出老本和所有的脸面,不成功便成仁!

    倘若,彩云此刻诱惑的是这府上的二少爷,估摸着已经生米煮成稀饭了。但是,她偏偏要色*诱的人是赵梓昕。

    在赵梓昕的世界里,除了连滟熙,其他女子都是浮云。他答应过要和她一生一世的,所以从未曾想过拥有其他女人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赵梓昕真是个信守诺言的好男人。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之所以这样,其实有一点很简单,那就是除了面对连滟熙。在正常情况下,对于其他女人,他根本性就木有那样的想法也欲望。

    当然,说的是正常情况。

    而此时此刻,却十分的不正常。

    起初因为心里烦乱,赵梓昕并不曾感觉到那股子气息,可是这一刻,却是感觉到了不同,那香味儿很是诡异,虽然不浓重,但却让他浑身燥热,下身的大物此刻也开始叫嚣起来。

    “爷~”彩云知道那东西起作用的,心下兴奋不已,双手也开始运作起来,她主动的靠近赵梓昕,身上的衣服在她不经意间的摆弄下,居然直接掉落在地。

    白玉一般的酮体展露不已,前方的一抹翠绿色的肚兜将少女的完美好好的包裹,身下的裙摆此刻也是半透不透,露出了那双玉腿。

    赵梓昕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涨得通红,这倒不是有了性致,而是恼羞成怒。这还不是其他地方,此刻连滟熙便躺在距离自己两步之遥的床榻上,而这个丫鬟,居然不知廉耻的脱了衣服?!还用如此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彩云自然是想不到这些,看着世子爷的变化,她只当自己的计划成功,当下便倒入赵梓昕的怀中。

    却不想……

    “滚!”赵梓昕猛的推开彩云,几乎是怒吼出声,夹带着全部的怒意。

    彩云被吓着了,她呆傻的看着眼前双目透红的男子,她不明白,这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可是,为何和自己的计划不一样了,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为何会激怒世子爷?!

    赵梓昕却是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而是直接抓住彩云的胳膊,直接拎起来,将其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如此大的声响,自然是景象了一个院子的人。

    连滟熙也不例外,实际上,刚刚她就隐约醒了,只不过,因为彩云的那几声娇柔造作的叫声,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么梦魇。

    可是现在,在赵梓昕那一个滚字出口,连滟熙猛的坐了起来,她看到了,地上是女子的衣服,房间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转身看过去,便看到赵梓昕正将彩云从屋子里扔了出去。

    连滟熙心下先是茫然,随后,又是浓烈可怕的恐惧。

    刚刚,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连滟熙心里慌乱,就连自己的身子渐渐变的燥热,也没有发觉。更不可能发现,那落在地上的衣衫,此刻正散发着**的气息……

    赵梓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下药了,但是他身体的反应却是最好的证据。心下恼火不堪,一方面是因为那彩云的举动,还有就是这样的愚蠢的招数自己也会中招一事,感到无比的恼羞成怒。

    他气冲冲的将彩云扔出去,转身便看见连滟熙那张因为惊讶恐惧,而苍白的脸。

    只这一瞬间,刚刚的怒气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要看见连滟熙的脸,内心便柔肠似水。

    “滟熙~”赵梓昕上前猛的抱住她,吻向她的唇。RS 


第286回 床尾和

    良久过后,这带着欲念的吻才将将分离。

    两人此刻神色虽然有些迷离,可却并没有失去神智。

    “热~”连滟熙喘着气儿,那香气说到底,并不算是春yao,只不过是cui情助兴的工具罢了。

    因此,虽然两人已然情动,可却还没到情不自禁不能自已的状态。

    只不过,犹豫连滟熙怀孕生产坐月子,两人上一次的恩爱可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此刻突然来这么一招,虽然赵梓昕理智少可以忍受,面对别的女人也能够克制。

    但是对着香香软软的媳妇,他表示这个时刻不能忍了!

    连滟熙热的将衣裳敞开,一下子便露出了白皙的锁骨。

    赵梓昕看的只觉得喉头发紧,只埋头下去努力的啃咬着她的颈部。

    连滟熙被咬的酥酥麻麻,赵梓昕的牙齿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那种触感带着细微的疼,让她浑身发软发烫,忍不住的呢喃出声。

    “别~”

    虽然两人之前还因为事情不愉快,或者说,两人也算是吵架了。

    可实际上两人感情基础极好,虽然赵梓昕心里到底是有了些不自在,连滟熙也在难过,可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两人的恩爱……

    似乎说,夫妻之间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话也确实很有道理。

    热情的吻永远会给人以愉悦,此时此刻,两人早就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只忘情的恩爱缠绵,别是一番惬意。

    好些时候没有这般亲密,连滟熙的举动有些生涩。

    柳眉微蹙,带着一丝快意和不自在,软糯的呻吟之声缓缓吐出,惹得赵梓昕又是一阵的激动。

    那香气到底还是很有用处的,往日里开始的时候赵梓昕都会百般的让连滟熙舒服,可此刻却有些等不了。

    他将已经褪去裙衫的连滟熙抱了起来,双手紧紧扣住那纤细腰肢,让她如此的坐了下来。

    略显干涩的身体在此刻有些僵硬,连滟熙是真没想到赵梓昕会有如此孟浪的举动,然此刻她想要拒绝,也是不行的。只在忍不住的时候发出声响,那缠缠绵绵的声音落入赵梓昕的耳朵里,却是带着越发暧昧的气息。

    赵梓昕闷哼着,忍不住的加快了速度,惹得身上的人一怔的慌乱。

    连滟熙只觉得有些头晕,她已经被震的有些找不着北了,而且,身下的刺激惹得她浑身潮热酸软,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没了力气,饶是赵梓昕努力,她也一点儿也不想动。

    “我的腿麻了~咱们还是别了吧……”有些委屈的说道,渐渐从恩爱中恢复理智的连滟熙真心是不想再坐着了。

    这会子已经正是热情的时候,赵梓昕此刻哪里会放过她,一个转身,让她背靠在墙上。随手拿起锦被垫在身后,以防止她的不舒适。

    此刻连滟熙已经没了力气反抗,喘着粗气背靠锦被,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却不想,这口气还没松完,赵梓昕便将她折了又折,又是一番**风情。

    连滟熙被撞的七荤八素,除了嗯嗯啊啊的乱叫,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然而,她的相公偏偏是个精力好又好些时候不曾舒缓,此刻哪里会如此简单的放过她?

    倘若一开始没有,这一夜也就忍了,可既然开始,那作为一本言情小说的男猪脚,就绝对不可能有一次后就不行的机会!赵梓昕表示自己很持久,作者表示男主定律中貌似这是必备装备……

    于是乎……

    好不容易一次结束的赵梓昕只过了片刻,便又来了感觉,他充满情意的看向已经昏睡过去的连滟熙,只觉得那潮红的脸颊看着是如此可爱,这睡眼朦胧的样子,又惹得他一阵火热。

    他低头吻向那丰盈的柔软,单手抱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则揉捏着另一方的柔软。

    开始的吻细密缠绵,鼻翼间是慢慢的乳香。

    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连滟熙怀孕的时候两人的恩爱游戏。此刻越发思念,他忍不住的就吸允了起来。

    如此舔弄允吸,却是让本来都睡着的连滟熙再度醒来,她吃痛的呻吟出声,却看着身下的男人忘情的吻弄。虽然两人作为夫妻,早就做尽了那恩爱之事。但是这般的感觉,还是如此刺激难耐。

    赵梓昕一次次的撞击,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都送给她。

    良久良久,待到连滟熙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这才将她放下。

    赵梓昕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着连滟熙的额头。待到休息好后,便起身拧帕,为连滟熙擦洗身子。

    连滟熙对于赵梓昕的伺候有些不自在,虽然以前也是如此,可多半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而这次她却还是清醒。当下便羞涩的动了动身子,只可惜,因为耗费的力气太多,此刻却是只能稍微动一点点。

    赵梓昕其实还没要够,但是他看着连滟熙这精疲力尽的样子,便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他无奈的叹口气,说道:“你莫不是,还在伤心。”

    此话一出,刚刚的恩爱缠绵,完全被之前的眼泪所笼罩。

    暂时的回避,自然只是暂时的,此刻重新提起,却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相公,你要相信我。”连滟熙用仅存的一点点儿力气,弱弱的说道。

    将连滟熙擦洗干净,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用锦被将她裹得好好的,虽然他开始是不相信,但是,谁叫说这些话的人是他的亲亲好媳妇呢?

    这是他要疼到骨子里的女人,平日里一点儿重话都舍不得说,又哪里会有其他的心思。

    “我一直知道你有秘密,虽然好奇,自己也曾经猜测过,却万万没有想过,是这个样子。”他袒露内心的想法,“滟熙,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赵梓昕的媳妇。不管你以前什么样,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你都是我的女人,都是这宁王妃的世子妃,这一点,不管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我只是……只是还没有想清楚罢了。”

    虽然听着赵梓昕的允诺,连滟熙说不出的感动,但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黯然伤神。

    “相公,我明日想要回连府。”这个念头,依旧存在。

    搂着纤细腰肢的手臂紧了紧,赵梓昕板着脸,说道:“不准去!我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没想清楚,等我想清楚都好你。你是我的,哪儿都不准去!”连滟熙是他这辈子无法失去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放的。

    “也不光是你的事情,我有些不放心澔哥儿。”连滟熙忧心忡忡的说道,因为已经和他坦白过那些事情,所以此刻,连滟熙说的也直接,“澔哥儿并非普通小孩,他对连家也没有感情,又是那般的毫不在意。我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到时候伤了自己。”

    赵梓昕已经知道澔哥儿的芯不是连滟熙的弟弟,而是一个叫古奇的男鬼。此刻见她如此担心,忍不住的就泛起了醋意。当下就闷闷不乐的说道:“既然他并非普通孩儿,你又担心个什么,索性那连府也没你惦记的人。再说了,不管连府如何,你都会在宁王府好好呆着,这些事情,你又何必在意。”

    李氏对连滟熙的不好,赵梓昕当年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连珏之前还毁了两人的亲事。作为一个视自己媳妇为一切的人,这些事情,如何能够忍受?

    连滟熙对连府是没有感情,可到底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当下便说道:“无论如何,那都是我的娘家,别的倒是无所谓,我就怕澔哥儿一激动,做出那等弑父的事情。若是那样,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而且说到底,我恨得只有李氏和孟佳瑶,旁人……哎,我也到底是有些不忍的。”

    听着连滟熙悠悠的说着这些话,赵梓昕只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这样的好听,是的,连滟熙说的不错,不管如何,那都是她的血亲,就算是连珏对她再不好,那也是她的父亲。而且,连滟熙素来善良,这辈子连珏虽然依旧让她心寒,可到底还没有对她有什么直接可怕的伤害,因此,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不忍心。

    这样事情到底是连府的,赵梓昕自然不好多言,一切点到为止,旁的也就不再多言,然心里却到底是吃味了,只觉得连滟熙对于这个所谓的弟弟似乎太过在意了。

    在他的想法子,连滟熙应该对他是最在意的,至于澔哥儿古奇神马的,这个就应该排在后面,可此刻见连滟熙的担忧,显然澔哥儿的地位在她心里也是很高的,当下便有些不自在不痛快,至于连滟熙能够见鬼这样可怕的事情,此刻却是被赵梓昕抛在了脑后。

    虽然是不敢相信的可怕事情,但是和谁是连滟熙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这件事情一比较,这神马阴阳眼见鬼的事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索性,不管连滟熙那个梦还是能见鬼的,她只要是自己的媳妇便好了,最最喜爱的人是自己便好了,至于旁的,那便都可以往后站。RS 


第287回 诛颜

    内心有千万般的不平衡,可对于励志要做好相公的赵梓昕来说,这些事情,却是不可避免的。当下旁的也就不再管其他,只一再表示,倘若连滟熙去连府小住,那么必须要把他打包带走。

    “别的我也就不管了,可是这事情你为何要这般坚持,往日里我回娘家,也没见你这般啊,”连滟熙轻轻叹气,此刻两人虽然热热乎乎的窝在被子里,可是那种感觉,却不若往昔的甜蜜劲儿。

    不管如何,连滟熙的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忧的。

    赵梓昕明白连滟熙这算是正事,论理,自己没得去参合的事情,可是他的心里,就是不放心,也舍不得。

    “相公,你为何这般不乐意?”连滟熙疑惑的问道,说实话,她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明白的。

    “你和澔哥儿孤男寡女的在一块儿说话,你让我这心里,如何能放心的下。”赵梓昕撇撇嘴,很是不乐意的说道。

    连滟熙微楞,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理由,她噗嗤一笑,很是无语的看向赵梓昕,说道:“相公,你在说什么呢~那是我弟弟!”你一点儿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后面的这句话默默的在心里嘟囔,却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不是!”赵梓昕倔强的说道。

    连滟熙气结,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固执,“不管你如何想,总归在我心里,他便是我的亲人。我自小便认识他,现在又成为了我的弟弟。不管他以前是是呢么,在我心目中,连澔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她的坚定落在赵梓昕耳朵里,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不痛快。可是,他也只能咬牙切齿,旁的什么都做不得。只死皮赖脸的各种坚持,表示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连滟熙没法子,只能随他去了。

    翌日一大早,连滟熙从张氏那儿出来,就和赵梓昕一块儿去了连府。

    世子夫妇的到来让李氏和连珏都很是惊讶,不过也很快收拾起来,不管如何,一个大家族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没一会儿功夫,李氏和连珏便收拾停妥的出来见了他们两人。

    连珏此刻看着赵梓昕和连滟熙,心里就一怔的自豪,这宁王府的嫡长孙可是自己女儿生的啊,这身份,想来可以保连家以后不愁吧。

    至于李氏,面色枯黄,形如老妪,两鬓斑白,竟是比上次见着,更显老象。她为了子女,可谓是操透了心,但到头来却是不落好,一双儿女过的也很是不快。

    连潆熙虽然是呈宠了,可却并不得宠,在那佳丽三千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好的。

    而连渝算是彻底的放弃了仕途,整日里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便是对自己院子里的女人各种sm。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李氏每日里为了遮掩那些因为暴虐过重而身亡的丫鬟,都费尽心机,自然是没有什么时间去管其他的了。

    “贤婿平日里那般劳累,怎么还花费精神陪着六娘?”连珏一脸的讨好,随后板着脸对连滟熙说道:“六娘,还不赶紧给你相公倒茶。”

    赵梓昕眉头皱起,他平日里来连府的次数不多,与连珏这位老丈人近距离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当着自己的面,却是对连滟熙呼来喝去。

    赵梓昕表示,他很心疼。

    李氏对于这样的情况只觉得正常,连珏是什么样的人?在他看来,妻子女儿神马的,只要性别为女,那都不算是和自己一个档次的,故此,连珏此刻使唤起来,那是毫无压力。

    可是,作为赵梓昕,这就不给力了的。

    平日里对连滟熙说一句重话,他自个儿都要心疼半天,哪里舍得让她给自己端茶倒水。

    连滟熙这会子脸色也不好,倒不是不能帮忙倒茶,只是连珏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说,当着宁王府的奴才丫鬟,这真心是让她没脸。

    “不必了。”赵梓昕果断拒绝,冷着脸对着连珏看了一眼,之后就转换为柔情似水模式,温柔的对连滟熙说道,“你莫要操劳。”那宠溺的口气,当真是叫人看着就觉得腻歪。

    连滟熙只当这是给自己长脸,自然也是配合的很,她形容举止格外稳重端庄,只笑盈盈的拉着李氏的手,说道:“母亲,怎么不见大嫂?”

    梅氏温温柔柔的说道:“你大嫂最近身子不大好。”

    连滟熙听后微微点头,便和梅氏说说笑笑起来。

    梅氏作为庶子媳妇,这连家的大权她是不会掌握的,再加上嫁妆丰厚,李氏贪图她嫁妆,往日里也极少给她脸色看,故此他们这对小夫妻过的很是滋润,再加上她已经生了个儿子,这会子二度怀孕,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喜庆。

    “二嫂,恭喜你了呢。”

    “谢谢,六妹妹往日里应该多走动走动的。”

    这方小字辈相谈甚欢,连珏又因为之前的那番话惹得赵梓昕不快活,此刻心下有怒,却是不好发作,只又坐了一会儿,就借故离去了。

    李氏看着他们聊的快活,心里也不是滋味,当下也只说自己不舒服,让连滟熙自个儿随意,便直接回去了。

    连滟熙倒是没想到李氏居然一点儿也不发难自己,不过这样也不错,当下便拉着赵梓昕,和梅氏告别后,便回到了雯雪阁。

    这雯雪阁此刻算是连澔的园子,因为昨儿个连滟熙便派人来说自己回来的事情,故此连澔一早儿就准备好了,只不过,看到来的是两个人,却是有些惊讶。

    “姐夫,你怎么来了?”连澔很是惊讶,心下发慌,赵梓昕这不会是故意送连滟熙过来,以防止她不来吧?人的脑补永远是很强大的,连澔只看见赵梓昕,便自动将这件事情幻想为是连滟熙死活不愿意回来,赵梓昕坚持赶她回去,这才有了现在这个情况。

    赵梓昕虽然无法解读连澔内心的想法,不过他也不傻,只单单是看连澔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定然没想什么好的。

    “澔哥儿,咱们先进去,再说吧。”连滟熙有些为难,赵梓昕对连澔显然不如以前亲善了。

    连澔耸耸肩,无所谓的点头,当下就自顾自的进入房间,将丫鬟们通通放出去,确认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开口问道:“你全部告诉他了?”

    连滟熙点点头,“他都听到了,所以,我就直接说了。”

    赵梓昕面无表情的看向连澔,仔细观察,话说,到底从哪里才能看出他不是正常的人呢?

    连澔被看的发毛,当下撇撇嘴,说道:“赵梓昕,你是不是打算休掉小滟滟?!”

    小滟滟……?!

    赵梓昕狐疑的看向连滟熙,内心各种酸涩,这么亲密的叫法,他还没有过呢!

    连滟熙此刻却是没有注意到,只忙着对连澔解释:“没有的事,你姐夫对我极好的。莫要胡思乱想。”想起昨晚后来的恩爱甜蜜,连滟熙忍不住的红了脸,赵梓昕在床上的时候,对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

    连澔见她表情诚恳,那不安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既然他没有要抛弃她的意思,那便好了,松了口气,便笑呵呵的说道:“皇家的人果然接受能力很强啊,当初皇上也是很快就相信的。”

    神马,这事情皇帝堂哥也知道?

    连滟熙这才想起这事情没有对赵梓昕说,连忙解释是之前的那件事情,然后连澔主动承认自己能够见鬼,至于她自己,便被隐去了。

    连澔点头表示肯定,其心里却是在暗暗后悔昨日里说话的时候没有顾忌。这杯赵梓昕听到也就罢了,倘若是个歹人,那可怎么办?

    这事情谈到这里,也就作罢。

    连滟熙转而想起了重要事情,当下说道:“澔哥儿,你且仔细告诉我,李氏怎么会如此显老?”

    这问题可谓是相当的直接,这若是一般人,估计都要生气,不过连澔却没有的。昨日就表示过要对付,这一点儿手段都没有用,自然说不过去。当下很诚恳的说道:“这是泰祥帝那贵老头给我的方子,对身体无害,只是会让容颜变老罢了。”

    “……你给她下来诛颜?!”这可是皇家秘药啊!“等一等,你刚才说了泰祥帝?”

    李氏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还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连珏这每隔段时间,还是会和自己的妻子好好联络一番感情。但是最近,却没有了。

    李氏不知怎么的,迅速苍老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却是好像老了十岁。

    连珏点头,“泰祥帝那老头儿最近寄居在这里,天天没事就到处查看对庆元帝不利的谋反分子,然后罗列起来告诉我。我再告知庆元帝。”

    赵梓昕一听,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就是为何,最近圣上会如此快的处置了那一批人?!可是……

    “你莫要说前儿段时间下狱流放,是你的作为?”

    “算是吧,不过我都是罗列了直接给庆元帝,至于真相如何,那便是他自己勘察的事情了。所谓帝王多疑,他是不会完全相信我的。不过,我和他有过承诺,因为是提前告知,所以绝对不能取人性命。鬼魂太多了,对大家也不好。我们这已经鬼满为患了。”RS 


第288回 爱情是盲目滴

    连澔此刻还是个粉嘟嘟的小正太,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是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若是往昔,赵梓昕铁定以为这不过是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可此刻却不这样认为了。

    “你说这里,充满了鬼?”作为一个大老爷们,赵梓昕表示很不自在。

    连滟熙噗嗤一笑,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澔哥儿,你别吓呼你姐夫,咱们这儿哪里有鬼了,我可一个都没瞧见。”

    说完这番话,她便转头对赵梓昕说道:“其实有时候若是感觉忽然之间传来一阵阴风,那倒是有可能是有鬼作祟,不过此刻青天白日,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赵梓昕镇定了下来,听连滟熙这般说,心下很是好奇,当下便就问道:“依着你的说法,那些个鬼啊怪啊的,白日里不能出来?”

    “这倒不是,只不过日光对鬼没有好处,若是时间长了,便可能会魂飞魄散。”

    赵梓昕受教点头,其实此刻他下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连滟熙的这番说辞了。“原来如此,我只当那些神鬼之说都是人杜撰的,却不想,真有此事。”

    “有没有神,这我可不知道,不过鬼怪之说,倒是真的。你可记得上次麒麟阁突然坍塌?实际上那便是因为有个女鬼怨念过重转为煞气……”说起煞气,连滟熙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澔哥儿,孟佳瑶生产后,她身上的煞气可有变淡的迹象?”

    连澔摇头,说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听闻,那孩子到现在还不太好。”

    此刻说的乃是孟佳瑶的女儿,出生以后,到现在身子还总是不好,李氏觉得自己这孙女很有可能养不活,所以到现在两个整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平日里只囡囡~囡囡~的混叫。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若是那时候还有救,你可莫要冷眼旁观。”连滟熙叹了口气,孟佳瑶浑身煞气缠扰,迟早是要死于非命,但是那孩子是何其无辜?现在日日要遭受煞气侵害,以后如何,也是未可知的。

    赵梓昕听的有些迷糊,待到从连滟熙这儿了解了,才知道孟佳瑶煞气缠身还会影响孩子,当下就很紧张的问道:“那我们的韬哥儿呢?平日里身边可有神马煞气?”

    连滟熙摇头,“我让艺雅天天看着呢,不会让那些煞气厉鬼伤害我们的孩子。”

    他听了这话,方才放心。

    连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允诺绝对不会伤及无辜,但是李氏和孟佳瑶,这两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他们两人既然敢下药,那就要受得起这份报复!不过是让他们快速变老,连性命都没有要,我这又如何算狠毒了?你若是看见孟佳瑶对付院子里的那些通房,你才知道,什么叫狠毒。你自己屋子里的那个张淑慧,根本性不够看的。”连澔表示自己虽然是个爷们,可是宅斗也很有心得。不过,他到底是生在红旗下,杀人神马的,还是有些抵触,而且,连澔素来信奉的,便是所谓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因此,对于自己的计划,表示毫无压力。

    连滟熙虽然不喜欢伤及无辜,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让李氏和孟佳瑶好过,因此对于连澔的做法也不算反对,只是一再的劝阻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热火上身。

    连澔点头表示绝对的,然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赵梓昕。

    这方将事情说了一番,连滟熙便提出要去看一看侄子、侄女。就算是和孟佳瑶有深仇大恨,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她之前因为自己有身孕,所以并没有去看两个孩子,此刻回到连府,若是看都不去看一眼,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连滟熙去看自家侄子侄女,连澔便拉着赵梓昕,仔细的询问一番。

    “你就一点儿也不介意?”这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想要害丈母娘啊,怎么他就能无动于衷?

    赵梓昕冷淡的看了连澔一眼,“我自然介意,你为何要叫滟熙小滟滟?!”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只觉得这样亲密的称呼自己和她都不曾有过,这臭小鬼居然说的如此熟络。

    开始听到他说介意,连澔心里冷了一下,不过在发现这介意的事情居然如此微不足道,他表示有些不能理解。

    “难道你就不认为,小滟滟有什么错吗?或者说,你不认为她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赵梓昕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态度,就好似在看什么怪物。

    “我媳妇是这世间最最善良的女子,如何就心肠狠毒了?那孟佳瑶当初是差点儿就害了她性命,李氏又曾经借刀杀人还是了她的生母。此刻滟熙想要报复,不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吗?”很显然,从他看来,这绝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再说了,就算是别人这般说,可再我心里面,滟熙都是最好的,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赵梓昕的坚定态度反而让连澔有些无所适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盲目爱情?

    当真是可怕啊……

    实际上,确实是这个样子,在赵梓昕的心目中,连滟熙绝对是最好的,旁人那是完全比不上的。而且,他当年也是看到了连滟熙受的哭,他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顾虑其他?

    虽然说,这样的回答让人无语,不过,连澔却是淡定了。

    别的都是假的,只要这人对滟熙是真的有心,那么一切都好办。

    赵梓昕此刻对于其他也是不在乎的,只对于称呼问题耿耿于怀,只又问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为何要唤她小滟滟。”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滟滟还是个小娃娃,生的粉粉嫩嫩,可是眼中却一点儿都没有所谓的天真烂漫。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然后说,‘你这个鬼穿的可真是古怪。’”回忆起除此见面的时刻,连澔本人也是非常怀念啊。

    赵梓昕不是个小气的,可是对于连澔的这个态度,他是不管如何,都有些不自在。但此刻也不好说其他,到底连澔不管以前是什么鬼,现在都是他的小舅子,是连滟熙最在乎的亲人……

    赵梓昕和连澔正在谈心,连滟熙那方却是来到了彩斓斋。

    孟佳瑶阴阳怪气的对着连滟熙说道:“六妹妹,你今儿怎么来了?”

    “囡囡自出生以来,我都不曾来看过,心里愧疚的很,今儿便专门来了。碧月,且将我准备的那套头面端过来。”连滟熙扬了扬眉,淡笑说道。

    虽然孟佳瑶心里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现在却碍着脸面,只能和和气气说话。

    “妹妹来便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当真是客气了。”

    “左不过是些玩意,大嫂你随意收着便好。”连滟熙满不在乎的说道,此时,碧月已经端来一套蝴蝶赤金红宝石的头面。

    东西算是好东西,工艺也是精良,那上面镶嵌的每一颗宝石,都切面完美,且个个都有鹌鹑蛋大小。说实话,作为一个姑姑给侄女的礼物,当真是极其的贵重。

    别说是那些个丫鬟嬷嬷,饶是孟佳瑶初初看了,心里也是羡慕不已。

    这些东西瞧着,当真是好看啊!

    孟佳瑶看着羡慕,也越发眼红起来,只暗暗想着,倘若当初赵梓昕娶的人是自己,那么这一切,不都是她的了吗?!

    她越想,心里越发愤恨,这一套华丽无比的头面,在她眼中就好似蛇蝎猛兽一般,十分可怕。

    “妹妹既然来了,又送了那么大的礼物。那么,便让你瞧瞧囡囡吧。”孟佳瑶表现的勉为其难,显然是心中极度不愿意,可又碍着面子。

    连滟熙只当做没看出来,笑眯眯的点头,好似是极其欢喜的样子。

    没一会儿功夫,小孩子便抱过来了。

    人还没到身边,连滟熙的表情有些变了。

    惊讶,恐惧的看着前方。

    不是说,没有煞气的吗?

    为何这孩子的身边,会有这么多的鬼怪?!这可是青天白日啊,那些鬼居然就肆无忌惮的在吞噬小孩的生机。

    孟佳瑶见连滟熙脸色变的不好,此刻心里也有些不舒坦。

    “六妹妹,你这是在看什么?”

    连滟熙只当自己失态了,很快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一再的告诫自己要沉得住去,这才说道:“大嫂,我没事。”

    分明是有事!

    孟佳瑶心中不快,冷哼道:“六妹妹你也别用这般的脸色看我,我知道,我生了个女儿,又是那般入府的,想来,你心里也是极其看不起我的吧。”

    连滟熙听她这般说,反而疑惑了,刚刚还知道脸面,怎么就现在就要撕破脸皮?!

    殊不知,孟佳瑶的情绪早就不稳定了,今日也不过是强撑着,此刻只看到连滟熙那脸,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蜂拥而至,才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而这时候,连滟熙还不知道,她的劫数,也快要到了,心里只担忧这小侄女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有夭折的危险了。虽然她恨孟佳瑶,可到底心里还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能牵连进去,所以此刻很是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RS 


第289回 收房

    人的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必然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此刻孟佳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往连滟熙这儿扑了过去,似乎要将连滟熙给撞飞。

    连滟熙见状不对劲,赶忙侧身这才躲过。

    而与此同时,孟佳瑶直接改变路线,猛的将囡囡从奶妈那儿抢过来抱入怀中,恶狠狠瞪着连滟熙,怒斥道:“滚!”

    真是莫名其妙,只这一霎,孟佳瑶眼中流露出的狠劲当真是可怕。

    而这时候,孟佳瑶浑身上下都开始散发那可怖又难闻的煞气,连滟熙几乎要窒息了。而那小孩子估计也是受不住那煞气,此刻哇哇大哭起来,小小的可怜样子,当真是叫人不忍。

    “你给我滚!你个克母的丧门货!”孟佳瑶一想到连滟熙抢走了她的好姻缘,就失去了理智,说的话也未经大脑,直接吐露出来,竟是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主人家赶人走,连滟熙自然不可能逗留。只赶紧去梅氏那儿送过东西后,就回到彩斓斋,连澔和赵梓昕瞧着她的样子,都很是意外。

    “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连澔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说煞气没有侵蚀孩子吗?怎么彩斓斋的冤魂比以前要多了那多?!我今儿看到好几个面目可怖的,当真是想一想就浑身发毛。”连滟熙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鬼影,饶是她这样常年见鬼已成习惯的,想一想,都觉得可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样的环境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不能住啊。一点儿生气都没有。而且孟佳瑶的举止也很是奇怪,你是不知道,她就突然向我扑过来,没碰到之后,就赶忙抱住了她的孩子,那表情,当真是邪门的很啊。”

    连澔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很是淡定的说道:“自从那孟佳瑶入门后,大房死的女人比以前多了好多,冤魂什么的变多不是很正常吗?”

    “我觉得孟佳瑶的煞气比以前更浓了。”连滟熙担忧的说道。

    赵梓昕听他们两人再说这神棍话,很是不自在,想要插嘴,但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上。

    而在这时候,连澔突然开口道:“小滟滟,不能再等了。在这样下去,恐怕会更加危险。”

    连滟熙眉头紧蹙,点头,心下也有些懊恼:“都是我不好,犹犹豫豫,才会使事态如此严重。”

    “……你们在说什么?”赵梓昕问道,心下堵堵的,为毛有种自己不是男主角的感觉呢?

    此时压根就没有人向他解释什么,连滟熙便带着她回府了,而与此同时,连澔则是跑去了菩提寺寻那思远大师。只说最近连府闹鬼,很是不得安宁,还请思远大师以慈悲为怀,帮忙好生超度亡灵。

    而思远大师这会子正在斋戒,按理来说,本是不可能出来的。这个道理上京人都知道,因此好多人都在看连澔的笑话,只淡定等待他被赶出来。

    可却不想,事实远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惊悚。

    思远大师一听来人是连澔,直接就出来了,随着连澔一同去了连府。

    这样的事情够让人惊讶不说,上京人纷纷都开始议论起连澔这个最近常常入宫的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澔带着思远大师去了荣欣侯府,连滟熙和赵梓昕也在宁王府开始了昨夜遗留问题的解决事件。

    彩云入正房勾引男主人,这说起来,算是非常打脸的事情。

    不过,好在男主人赵梓昕意志坚定,这才没有上钩。可相对来说,彩云的名声算是完全毁掉了,尤其是昨儿晚上可谓是衣衫不整的被赶出来,接下来又是整个院的人都听到连滟熙和赵梓昕恩爱缠绵的声响。

    这也就算了,不过是个爱爬床的丫鬟,算不得大事,至多就是将其赶出去。

    可是……

    “这衣服我让灵丹去寻人问了,那上面熏的乃是麝香。”赵梓昕面色严肃。“而且,还是你在孕期的时候,她便开始熏了。”

    这也就是意味着,彩云在连滟熙怀孕的时候,就有目的的在衣服上熏麝香。

    “麝香并非常物,还很是昂贵,她一个丫鬟,如何有银钱买?莫不是被人陷害的?”连滟熙眉头皱起说道,这彩云对赵梓昕一早就有心思,这点她不是不知道。

    不过,麝香作为cui情之物,一个丫鬟又从那么久之前就可是熏染,这确实不是常事。

    赵梓昕是一怔的后怕,亏得连滟熙怀孕的时候,除了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外,旁人不准靠近,若不然,这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一想到这些,又念起为了生下韬哥儿,她差点儿赔上了性命。

    赵梓昕心里只越发难受,心下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连滟熙更好一些。因此,对于彩云这件事情,他表示不能善了。

    然连滟熙却不是这样想的“此事的后头,必然是有人的,索性昨儿院子里的人也都瞧着她衣衫不整的从咱们屋子里走了出来。这不明真相的,还指不定会怎么想,不若我便给了她这名分,倒是要看看,谁给她出的注意。”索性也就是个通房,只要赵梓昕的心身都在自己这儿,旁的也就无所谓了。

    赵梓昕听了却是不高兴,他可是打定注意只和连滟熙一个人的,这突然弄出个通房,算是什么?

    平心而论,连滟熙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可是……

    “你当这样做我自己就痛快了?可若是不这般做,别的且不说,你信不信,明儿婆婆就会来暗示我不能善妒?”

    “哪有这么邪乎的事情,他又不是我亲娘,这些事情,轮不到她管。”对于张氏,赵梓昕是百般的没好感,自是不愿意张氏多加干涉他的房里事。

    连滟熙只当赵梓昕的抵触,可是从她的角度来说,这彩云昨儿虽然没有爬床成功,可自己如何处置,绝对是有很大的区别。

    但是,此刻相公这般反对,她也不好多加忤逆,当下只说那就再考虑考虑,旁的事情,且不先提。

    然而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张氏就直接提了这件事情。这一回,她却是没有暗示,只说自己刚刚生产,这身子还没有恢复,不能委屈了赵梓昕,她之前送过去的丫鬟彩云是个伶俐的,听闻前儿晚上已经过了赵梓昕的眼。连滟熙这个做妻子的,便要好好操办这件事情。可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胡乱行事。

    明明彩云是被赶出来的,可到张氏这里,却是成了那日彩云在伺候了赵梓昕之后,连滟熙因为善妒才将起赶出去。

    连滟熙听着,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但是,她却只能忍着,还要笑着说自己已经和相公说了收房的事情,但无奈何赵梓昕不乐意。

    张氏一听这说辞,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按照她的想法,这男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彩云生的千娇百媚,虽然不如连滟熙貌美,可身在彩云正是婀娜多姿的时刻。按理来说,这样的风韵,如何也是会接受的啊?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张氏对于连滟熙的说辞不相信,只当做是她善妒,才会如此。当下便将自己一早调教好的丫鬟给送了出来。

    “彩玉乃是我平日里用惯的,既然梓昕看不上彩云,那便让他看看彩玉可合他胃口吧。”

    连滟熙细细打量这彩玉,心下却是有些发沉。

    虽然彩玉不如彩云貌美,可这相貌,竟是和她有些相像。

    张氏,当真不是好对付的啊。

    连滟熙内心冷笑,表面上却是欢欢喜喜的答应带了回去。

    不过,她一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正是的将两人收房,直接让彩云彩玉都成了通房。而且,还安排在了张淑慧所在的房间隔壁。

    这下子,本来天天被拘谨的张淑慧熬不住了。

    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侧世子妃啊!连滟熙也就算了,人家时候正妻,她就算心里再嫉妒,也比不过,可是这两个贱婢是怎么回事?!

    张淑慧一想到赵梓昕宁愿和那两个贱婢欢爱,也不愿见自己一面。她内心气闷,几乎要吐血。只恨不得将连滟熙和那两个贱婢撕碎。

    榕树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被障蔽了,此刻张淑慧身边的丫鬟,原是自己从张家带来的粗使丫鬟槐树。

    “槐树,你且将我盒子里的那封信送出去。”

    因为有榕树这个前车之鉴,槐树心下很是担忧,所以对于这封信,很是紧张。“主子,这封信,爷会让我送出去吗?”

    张淑慧眼中满是怨毒,当下就说道:“这封信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的送出去,明儿晚上三更夜时,你且……”

    张淑慧的怨毒和这封信,连滟熙还不知道,这会子看着因为收了两个通房而发火的赵梓昕,连滟熙只能耐着性子的解释。

    “只是两个通房,你自己不愿意,他们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连滟熙无奈的笑着,其实,在她的心里面,后院有没有妾室通房,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赵梓昕想要女人,她就算不同意,那也会养外室,但是,如果他不乐意,就算这些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故此,她反而不担心。大不了,便是自己看走眼了,别的,又能怎么样呢?(未完待续 


第290回 走水

    所谓嫉妒成狂,张淑慧此刻就是无法抑制。她几乎疯狂的看着眼前的纸条,心里却是暗暗下了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做到!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嘴角渐渐露出阴险的笑容,此时此刻,一想到那两个被收房的贱婢,张淑慧就气的想要吐血!

    凭什么,那样的女人都能上的了世子爷的床,为什么,她不行!!

    “连滟熙,我要你死!”张淑慧咬牙切齿,此时此刻,她根本就不知道那魂不附体的半个灵魂此刻已经出来的越来越多了,只余留了少说的一点点,还藕断丝连。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要到了。

    平静的海面永远是最为恐怖的,连滟熙好不容易劝阻了发怒的赵梓昕,此刻只能身体力行的通过爱情运动来弥补赵梓昕受到的伤痕。

    她累的精疲力尽,第二天早上却是听到了张淑慧求见的事情。

    赵梓昕昨儿晚上饱餐一顿,此时看什么都各种美满,然突然听闻张淑慧的消息,他本人也愣了一下。

    “此时她来做什么?这等没皮没脸的东西,让她活着就该知足,居然还好意思过来?”对于想要伤害连滟熙的人,赵梓昕从来都是咬牙切齿的。说来,若不是张淑慧背后有个张氏,且按着规矩,他这边不得不有个侧妃,所以才留着她的命。此刻却不想,这张淑慧居然如此胆大,居然还敢求见。

    连滟熙微微挑眉,张淑慧看来是沉不住气了。嘴角轻轻扬起,说道:“且让她进来吧。”

    “滟熙……”赵梓昕很是不满意,“好端端的吃饭,何故要让那倒胃口的进来。”

    “爷,不管如何,明面上她也是你的女人,而且,母亲那儿可是有人帮忙看着呢。”连滟熙仰着笑脸,说道。她可不傻,那新进来的通房真的就只有暖床的功能吗?

    彩玉和张淑慧的价值相比起来,显然是后者对张氏更加有用吧?

    连滟熙这段时间,已经很透彻的了解了张氏,不错,她确实是窥探赵梓昕的位置,但是,因为宁王身子康健,她若是要慢慢等待,却是不知要何时。所以,张氏才会将张淑慧娶进门,为的,不过是要赵梓昕拥有张家血脉的子嗣,至于嫡庶,这个恐怕却不是最最重要的吧。或许,在张氏看来,赵梓昕的子嗣恐怕还是庶出的最好。

    想通这一些,其实并不难的,再加上那些帮忙通风报信的人,连滟熙就算是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爷,等会儿你莫要太板着脸,咱们这院子也是有规矩的,而且,莫要让母亲那儿抓了把柄。”连滟熙淡笑说道。

    只这轻轻的一点拨,赵梓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彩云且不说,这丫鬟自从不得宠后,基本上就等于是个废棋,而昨日新来的彩玉却是不一样的。想必这彩玉,极其有可能将自己院子里的消息传给张氏。

    一想到这,赵梓昕脸色就黑了。

    连滟熙明白他心里不快,但是,这却是不得不的。

    “爷,你答应过我的。可万万不能反悔啊。”连滟熙略带撒娇的说道。

    赵梓昕想起昨晚缠绵的时候连滟熙曾经说过,这几个女人她自有用处,让他千万别做出什么影响她计划的事情。

    想到这,他也就隐忍住了。

    而与此同时,张淑慧也进来了。

    羸弱的身体此刻正被丫鬟槐树扶着,张淑慧年纪虽然不大,可此刻瘦的是皮包骨头,肤色蜡黄,那憔悴的样子,好似随时随刻都会死去一般。

    彩玉彩云两个丫鬟此刻也跟着进来了,他们虽然都是通房,可却到底比张淑慧地位要低。当下在给连滟熙行礼后,便向张淑慧行礼。

    看着这两个如花似玉身姿娇美的丫鬟,张淑慧只气的气血上涌,她心中无比嫉妒,只恨不得将这两张娇美的脸颊给撕碎。

    然而,这怨毒的愤恨只停留了一秒,接下来,张淑慧便盈满泪水,哭哭啼啼的扑倒连滟熙身边。

    “世子妃,您就饶了贱妾吧!”

    这哀怨的一叫,带着无比的恐惧,好似有什么天大的委屈。

    赵梓昕嘴唇紧紧抿着,若不是连滟熙一早就叮嘱,此刻他早一脚将其踹走。

    然而,他不能这样做。反而还要隐忍着,并且表现出同情怜惜之类的表情。

    “你且站起来吧,身子本来就不好,别才出来,便用病重了。”语调尽量放柔,好似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女人,都震住了。

    连滟熙拿起帕子掩住嘴角,眼睛睁大,好似难以置信。

    彩玉彩云两人心里一紧,都忍不住的往扑倒在地的张淑慧看去。

    莫不是,世子爷对这女人,动心了?!

    张淑慧此刻也有些难以置信,她甚至忘记了哭泣,缓缓抬头看向赵梓昕。

    那双迷人的眸子里此刻书写着深深的柔情和怜惜。

    张淑慧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温情,居然也会又对着她的那一天。心下狂喜,只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显然是实现了。

    而就在这时候,连滟熙却是突然出声,“爷,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且先回屋了。”说完,她便直接站了起来,让碧月扶着,转身就进屋了。

    赵梓昕看着她进去,眼中带着不舍,可又回头看了看还在地上趴着的张淑慧,当下叹了口气。尽是上前将她扶起,温柔说道;“你身子弱,且先回去了,我这会子要上朝,待到有空,再去看你。”

    张淑慧看着赵梓昕眼中的担心,直觉的这些时日的苦难可算是熬到了劲头。不错,就是这样。她这般的美貌,男人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肯定是那连滟熙管的太严,所以爷才一直不敢去自己那儿!

    现在不一样了,世子妃因为生子,伤了元气,依照太医的说法,想要再孕,恐怕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

    张淑慧觉得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而这一次,她一定要把握机会,争取做到世子妃这个位置!

    那原本还有一丝的害怕,此刻也荡然无存,眼中满是希夷的激动,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而这时候,她所不知道的,自己的一切举动,已经全部落在了连滟熙的眼中。

    “主子,爷会不会……”

    “这我可不知道。”

    “那爷万一没把持住,可怎么办?”碧月着急的问道。

    连滟熙噗嗤一笑,却是淡淡说道:“我不过是个妇人,爷若是真想,你以为我们能拦得住?”

    “可是……”

    “好了,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是……”

    没过两日,宁王府就传来了侧世子妃得宠的消息,与此同时,也有好事者说起了之前世子夫妻吵架,世子妃失宠的消息。

    张氏得知这消息后,心里很是满意。

    实际上通房都是下策,最好的就是赵梓昕能够有个拥有张氏血脉的子嗣。如此,她的计划,才能开始。

    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宁王府那位新出生的小少爷突然得病的消息冒了出来,据说世子妃哭的差点让断气,将皇宫里所有的太医请过来,都于事无补,最后无奈之下,世子妃只抱着小少爷入了菩提寺,决心向佛祖祈福,希望能够保佑韬哥儿能够康复。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世子爷的后院,却是出了其他的事故。

    这月新收的通房,居然一夜之间暴毙。

    一时间,世子爷乃天煞孤星克尽所有人的传言一下子充斥了上京的大街小巷。犹如那野火烧不尽的杂草,如何都是消失不掉,铲除不尽。

    而就是这时候,侧世子妃张氏病情加重,竟是也提出了要入菩提寺祈福保命的消息。

    本来,按照这小张氏的身子,根本就不允许她出门的。乡间传言世子爷很是心疼这位弱柳扶风一般的小张氏,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她去。

    可怎奈何小张氏坚持,且还求到了宁王妃那儿。

    宁王妃张氏见她坚持,也就同意了。

    于是乎,不过半月不到的光景,世子爷的女眷居然不是暴毙就是入了菩提寺。

    虽然表面上,世子妃和侧世子妃都是去祈福,可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是有人传出是世子爷命硬,她们是为了保命,才会选择入菩提寺。

    毕竟,世人皆知那思远大师乃是大能之人,想必也能庇佑一二。

    当然了,这只是传闻,到底真想如何,谁都不知道。

    可是,就在众人以为,世子妃等人只是在菩提寺小住几日的时候。

    菩提寺居然出事了!

    菩提寺,走水了!

    在世子妃入住的半月后的一个夜晚,火是从菩提寺专门为女客僻出的宅院发起的。

    火烧连连,就是菩提寺后院的桃树林杏树林,也都烧的一干二净,四处焦枯不已。而这次走水,也造成了很惨重的影响。

    死伤无数不说,宁王府的女眷中,有个名唤碧月的丫鬟抱着小少爷韬哥儿掏出了火灾,小张氏虽然烧毁了脸,和半个身子,可也保住了性命。

    而唯独世子妃连氏,却是在这场火灾中消失了。

    而且还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S 


第291回 谋害

    突然消失的世子妃,此事非同小可,别的且不说,这世子妃若是找不到,不论生死,以后的人生都注定要成为悲剧。

    毕竟,在这样的皇室家族,失踪,等同于失贞!故此,这个消息刚一才传出来,便被赵梓昕严防死守,绝对不准外人传出去,自己则是在上京大街小巷寻找起来。

    连滟熙缓缓转醒,神色却是极其的淡然。她微微抬头,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指示小张氏的人居然是你。”带着惊讶,可很快有镇定下来,有着一丝了然。说实话,这个时候看到她,她虽然意外,可若是稍微想一想,便会知道,这样的可能,绝对非常大。

    孟佳瑶笑容阴郁,直勾勾盯着连滟熙,良久之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自然是我,若不然,你以为除我之外,还有谁会这般记恨你?”

    连滟熙轻笑,低头看着手腕上被捆绑着的绳索,说不害怕,这到不可能,只不过,那样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所以此刻也没有必要那般恐慌。

    连滟熙的不害怕,让孟佳瑶心下有些不安,她的脸因为胎毒而显得十分可怖。可是,连滟熙在身孕后身姿渐渐变得丰盈,面色红润不说,比以前,也相差无几。

    孟佳瑶一直都是嫉妒的,连滟熙生的好看,光是这一点,她就望尘莫及,然而……

    “哼,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此刻也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边说,孟佳瑶已经拿出一把刀。

    连滟熙看着那白晃晃的刀刃,不怒反笑,问道:“你要杀了我?”

    “杀了你?”孟佳瑶冷笑,“那也太便宜你了,连滟熙,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既然有本事将你绑架,为何不直接杀了你?”

    连滟熙面色微变,心下却还是努力镇定。

    “你的心思,我如何能够知晓?”

    “连滟熙,我要的是你身败名裂!”孟佳瑶恶狠狠的说道,随后转身对自己的丫鬟说道,“且帮我好生的给她打扮打扮。哼,连滟熙你不是素来最是美丽善良吗?我倒是要看看,待到世子爷瞧见你与兄长**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说到最后,她的眼中闪现恶毒的光芒。

    连滟熙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她知道她会对付自己,报复自己,可是,却从未想过,会是……

    “你这个疯子,那是你的相公。”

    孟佳瑶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说道:“那又如何,他是我相公,又怎样?而且,这本来就是相公的喜好,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是要努力满足我相公的愿望。”

    听到这里,连滟熙震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佳瑶眼中满是怨毒,在她看来,自己会成为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完全都是眼前这个卑贱的女人害的!

    明明,她是身份尊贵的孟家长房嫡长女,本来她应该有美好的姻缘,可是,却偏偏嫁给了一个喜好**的男人。这也就罢了,那变态的男人居然还幻想着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欢好!

    一想到这,孟佳瑶就更加的憎恨连滟熙,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倘若,连滟熙不是长的越发美艳,那连渝如何会在上次她回连府的时候看了一眼,就上了心?!

    孟佳瑶最恨的就是连滟熙,此刻,自己的相公对她居然也有邪念。这口气,她如何能够咽下去。

    连滟熙语气说是恐惧,不若说是震惊。

    她知道连渝素来变态,不怎么正常,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那等恶心变态的想法。

    这样的腌臜龌龊的事情,这孟佳瑶怎么能说的出口?!

    “你真恶心!”连滟熙啐了一口,眉头紧紧蹙着。

    “我恶心?”孟佳瑶不以为然,“我若这算是恶心的话,那么相信我,等会儿你看到的,绝对要可怕成百上千倍!”

    说完这番话,孟佳瑶便招呼来了丫鬟过来给连滟熙更衣。

    连滟熙看着眼前这轻薄透明的裙子,脸都绿了。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又是世子妃。别的且不说,只单单穿这件衣服,就是耻辱!

    可是,她的拒绝抗争都于事无补,孟佳瑶带来的是两个十分健壮的嬷嬷,他们可不管连滟熙愿意不愿意,只自顾自的给她更衣换装。

    而与此同时,孟佳瑶则走了出来。

    这里是彩斓斋,她莲步轻移,进入房间,此时连渝手里正拿着皮鞭,抽打着床榻上被捆绑的妾室。

    那妾室悲哀的苦求,可换来的却是连渝的兴奋,以及更加可怕的鞭痕。

    “相公,今儿妾身为您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呢。”孟佳瑶一边说,一边走到连渝的身边。

    连渝本来抽打的正是兴头,此时一听,当下来了兴致。

    “哦?什么惊喜?”

    “妾身知道您心里的心思,前些天专门派人去寻了与她相似的女子。虽说不能当真,可想来给相公解闷个几天,也是足够的。”孟佳瑶说的隐晦,可是连渝却听的真切。

    “哦?有多相似?”连渝的生活一天比一天yin乱荒唐,之前他也不过是因为瞧见连滟熙现在容貌越发美丽,心生邪念,这才会与孟佳瑶讲。然而,连渝饶是再混蛋,也做不出那等**之事,别的且莫说,只连滟熙现在的身份,他便是动不了,也不敢动的。

    对于他的心思,孟佳瑶看的最是透彻,可是,她却是个阴毒怨恨的女子,虽然开始的时候也确实动过要和连渝好好过日子的念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孟佳瑶也算是发现连渝并非良配。

    不过,说来也算是当初她在勾引连渝的时候真是动了心思。

    连渝虽然对待别的女人残忍肆意,可是对她却还是存着几分情谊,虽然随着她的容貌问题,连渝已经不愿与她同房,但是,连渝对她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所以表面上的尊重还是有的。对待她也比当初的上官氏要好生一些。不过无论如何,连渝骨子里的那份变态,却依旧存在。

    故此,此刻听孟佳瑶一说,他便相信了。心中对于这个妻子,也是越发怜爱。

    连渝不是个喜欢深想的女人,薄情,而且也不在意其他。所以此刻他绝对不会去深想什么……

    而就在孟佳瑶与连渝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在所有人肉眼所看不到的情况下,一个小小女鬼,却是找到了连滟熙。

    “滟熙姐姐,你怎么被人抓起来了?世子爷找你找的都要疯掉了!”艺雅惊讶的看着正在被人强行梳妆打扮的连滟熙,她就算再笨,此刻也是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连滟熙看到艺雅,那颗恐惧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艺雅作为她的契约鬼魂,可以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有救了!

    “呜呜~~”连滟熙求救的看向艺雅,只希望她能将自己的消息带出去。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艺雅虽然天真烂漫,可也看的出此刻的连滟熙需要有人来营救,当下她只说了句你等着我,就里面消失,转而跑去寻连澔了。

    作为少部分得知连滟熙失踪的人,连澔这会子心里正着急的四处请鬼寻找,艺雅便跑了过来。

    “澔哥哥,我找到滟熙姐姐了!”

    “什么?!她在哪里!”连澔紧张的问道。

    “她在彩斓斋,那儿有几个嬷嬷正在强行给她梳妆打扮呢。”艺雅说道,“艺雅姐姐好可怜,她的手脚都被人绑起来了呢,而且身上只给了穿了一件特别薄的衣裳。”

    连澔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他当下就蹦了起来,干嘛派了安瑞去寻赵梓昕,自己则带着人去了彩斓斋。

    而与此同时,连滟熙已经被浓妆艳抹,被人抬到了床上。

    她心下惶恐,万万没有想到孟佳瑶居然会用这样恶心又阴险的招数。

    孟佳瑶一面将连滟熙的脸抬起来给连渝看,一面笑着说道:“相公你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面对这张被修饰的越发精美的脸,连渝只觉得气血上涌。

    那种禁忌隔阂带来的刺激,让他此刻也充满了兴奋,只想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去鞭打面前的女人,然后,再将其撕裂, 融入自己的身体。

    连滟熙只觉得一阵恶心,而孟佳瑶在这时候,则是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那眸子里闪烁的怨毒光芒,好似是再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相公,这小贱人我之前已经调教过了,你只敞开赏玩便好,至于旁的,完全不用在意。”孟佳瑶说着话,语调十分的温柔。

    这会子的连渝已经被眼前的美色所吸引,肤若凝脂白如皓雪,在那丝薄的裙衫下显得越发诱人。

    连滟熙的脸因为涂抹了浓重的胭脂水粉,所以此刻虽然看着美艳,却是有一种粗制滥造的感觉,故此,连渝只当是孟佳瑶专门请人给她化妆,让她显得更像那个人。

    而孟佳瑶在这时候,则是亲自拿下了嘟着她最的布头。

    “我是连滟熙!连渝大哥,你赶紧放了我!”连滟熙赶忙说道。RS 


第292回 谋杀

    连滟熙的这一声叫,算是稍微将连渝的理智拉回来了一点。

    可是,孟佳瑶此刻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似于献媚的语调,说道:“相公~你瞧,她装的像不像?!”

    连滟熙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她努力挣扎,嘴里呼喊着救命。

    可是,这一切反而让连渝越发淡定了起来,他yinyin的笑着,显然是相信了孟佳瑶的这番说辞。

    他伸出手拿起皮鞭,开始在连滟熙身上抽打。

    只一下,丝薄的衣衫就被抽出裂痕,雪白的肌肤上此刻也出现一道血痕。

    孟佳瑶见连渝抽的起劲,连滟熙痛苦的叫声此刻在她耳中十分悦耳。

    而就在这时候,却是有丫鬟聪明跑了过来。

    “主子主子不好了,四少爷过来了!奴婢那边已经支撑不住了!”

    孟佳瑶一听,脸色有些变化。

    连渝见来了说话,只觉得破坏了兴致,很是不悦的说道:“死小鬼,这会子来着做什么?”

    孟佳瑶努力镇定,然在连渝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拿起了一把匕首。

    连滟熙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了起来,她光是躲避那皮鞭,已经用尽了全部精力。所以并没有看见孟佳瑶的举动。

    也不过是一个挥鞭的过程,连滟熙却是突然听到了连渝的闷哼痛叫声。

    她抬头,却见连渝的胸口出现一个血窟窿,而孟佳瑶手里则拿着鲜血淋漓的匕首。

    “孟佳瑶!你这是做什么!”连滟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疯女人,她怎么能杀了连渝?

    看着跌倒在地的连渝,她的心也变得无尽恐怖。

    万万没有想到,孟佳瑶居然会痛下杀手?!

    孟佳瑶只是冷笑,她上前用沾血的匕首割断了捆绑她她的伸缩,随后,在连滟熙还没有做出动作的时候,便将那匕首扔在了连滟熙的身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衣衫,洁白的皮肤出现一道血痕,匕首上的血液也沾污了连滟熙的衣衫。

    而就在这时候,孟佳瑶却是猛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大叫起来。

    伴随着她的叫声,连澔带着人赶了进来。看到的,却是衣衫凌乱沾满血污的连滟熙,和倒在血泊之中的连渝。

    这是什么情况?

    连滟熙也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她在如何镇定,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如此血腥的场面,又怎么可能镇定?!

    更何况,此刻连渝的鬼魂正从他的尸体上剥离出来,带着一丝迷茫,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连渝带着迷茫,囔囔自语。

    连滟熙倒吸了一口气,连渝已经没有活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连澔也瞧见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当下便想孟佳瑶冲过去,狠狠的撞了一下。

    “毒妇!你居然敢还是我哥哥!”

    孟佳瑶没有想到这连澔居然抢占了先机,她忍着腹部的疼痛,怨毒的看向连滟熙,说道:“是她,是她杀的!是这个勾引我男人的贱人杀的!”

    连滟熙此刻自然不能默不作声,她大哭起来,扑到连渝身边,嚎啕大哭,“哥!你死的好惨啊!嫂嫂为何要痛下杀手!”

    孟佳瑶没有想到被抽打的奄奄一息的连滟熙此刻居然还有力气做出这样的事情,然而,她既然已经做出了那等事情,此刻自然不可能罢休。当下便尖叫道:“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在栽赃嫁祸!

    连渝的鬼魂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死了?!”

    连滟熙看向连渝,眼中带着无尽的恐惧,刚刚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将会是一辈子不可磨灭的可怕记忆!

    连澔这会子赶紧叫人抓住孟佳瑶,只口口声声咬定她是杀人凶手,可孟佳瑶这边的奴婢也不是吃干饭的,当下便奋勇上前保护主子。

    而孟佳瑶这会子也是一口咬定杀人凶手是连滟熙。

    秋水上前,扶起连滟熙,将自己的外衣退下,为连滟熙披上。

    “主子……”

    “什么都不要说,赶紧帮我更衣。”

    连澔这边的下人中有一部分是赵梓昕派来的,武力值会高一些,所以此刻已经制服了孟佳瑶等人。

    他虽然人小,可是士气却不小,此刻招呼着下人将孟佳瑶等人绑起来,并留了几个守着现场,就赶忙去了李氏哪里。

    这并非是常事,这可是凶杀案啊!

    李氏本来在喝茶,可却突然来了个丫鬟。

    “太太!太太!大少爷被大少奶奶杀了!”

    “什么!”茶盅跌落在地,李氏猛的站起,转瞬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的就往后仰。

    海潮瞧见了干嘛扶住,这才使李氏没有因此跌到。

    李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丫鬟,“你刚刚说什么?”

    那丫鬟此刻也是瑟瑟发抖,这样恐怖的大事,当真是可怕啊!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连澔已经带着孟佳瑶走了进来。

    孟佳瑶当时杀人的时候,身上已经溅到血液。

    李氏瞧着这样的孟佳瑶,只觉得心惊肉跳。

    “到底是怎么回事?渝儿他……”

    “母亲!”连澔猛的跪下,“我刚刚亲眼看见大嫂将匕首刺入大哥的胸口。而六姐姐则被绑在床上,身上满是鞭痕!”

    李氏一听这话,如何能坐得住,脸色煞白,当下就要过去亲眼看一看。

    连澔也知道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说实话,若不是他并非常人可以见鬼的话,他也不可能会这样肯定。

    李氏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相信,但是看着满身是血的孟佳瑶,还有连澔的那番话,她由不得不信。

    这会子她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一心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内心深处,恐怕也有那么一丝希夷吧。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等待她的,只是躺在血泊中,没有呼吸的睁大双眼。

    李氏几乎要昏倒了,可是她还是强撑着,她阴冷的看向被捆绑着带来的孟佳瑶。抬手便是一巴掌。

    “贱人!”

    孟佳瑶被打的脸偏到一旁,啥时间便出现无道血印。

    然而这时候,孟佳瑶却是笑的十分阴险。转瞬间却是盈满泪水。

    “母亲,你不能只相信小叔子的一面之词。相公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那会是谁!你这个不祥的贱人!”李氏此刻早就失去了理智,什么肮脏不堪的话语都说了出来。

    孟佳瑶这会子却是努力维持自己弱势的一面。

    她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便是死路一条。

    此刻她心里十分怨毒,什么都部署好,计划好了。却不想这连澔居然会突然出现!到底是哪里的环节错了,才会让连澔怀疑都她呢?

    其实孟佳瑶的打算是这样的,先让连渝侮辱了连滟熙,让两人**的事实坐实,随后再杀了他们两人。

    如此一来,她便可说是连渝玷污滟熙,连滟熙不堪受辱便杀了连渝然后自尽。这样的话,连府身败名裂,连滟熙就算死,也担着骂名。

    对于孟佳瑶来说,这本来是个绝妙的计策。

    她勾结张淑慧,才绑架了连滟熙,却不想,居然功亏一篑!

    在最后时刻,她越是情急之中,深怕连渝会揭穿她绑架连滟熙的事情,这才下了杀心,并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计策。

    “凶手,是连滟熙!”孟佳瑶咬牙切齿,嘶声力竭的哭诉:“母亲,您是知道大少爷的,他心中对连滟熙早有遐想。而连滟熙这个贱人,也不顾lun理纲常,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勾搭我相公,并且还将他给杀了。”

    李氏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晕眩,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连滟熙这个贱人居然会勾引连渝!

    “连滟熙呢!这个狐媚子,居然敢杀害我儿子!”李氏这时候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听风就是雨,并且在她的心中,今日不管是孟佳瑶还是连滟熙,都要为连渝的死,付出生命的代价。

    连澔此刻厉声说道:“满口胡言,我姐姐与大哥素无恩怨,又是宁王世子妃,这等高贵的地位她不好好珍惜,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情?这说的也是事情,连渝和赵梓昕比,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是眼睛正常的,如何都是会选择赵梓昕而绝非连渝。

    所以此刻,连滟熙显然不像是个凶手。

    可是,李氏却不管这些,不管是谁,只要有可能凶手的,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连滟熙在哪里?!”李氏直接问道。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连滟熙的声音:“母亲,我在这里。”

    众人转身,便看到连滟熙在丫鬟的搀扶下,面色惨白的走了过来。

    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都能看见红色的鞭痕。

    李氏微微眯眼,不用说也知道,那鞭痕必然是连渝造成的。这是天大的丑闻啊!

    连渝,自己的儿子,居然贪图美色到这等程度,居然想要奸污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样的丑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外传!

    此时此刻,不管是为儿子报仇,还是保护连府的名声,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留不得了!RS 


第293回 代价

    沉吟片刻,忍着内心的无比伤痛,李氏尖锐的指着孟佳瑶,开口谩骂道;“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我要你为我儿偿命!”

    孟佳瑶有些惊讶,李氏不是极其痛恨连滟熙吗?为何此刻居然不相信她的话?反而相信连澔和连滟熙?

    内心翻腾,孟佳瑶面色越发难看起来,只觉得内心血液翻涌,只后悔自己刚刚为何不直接将连滟熙也给杀了。

    脸色面色很差,不过此刻身上的伤痛倒是不足挂齿,只心里发憷,一想到刚刚的场景,就感到后怕不已。

    她素来觉得自己不笨,可今儿所发生的一切,却是让她十分懊恼后悔。

    当时为何不谨慎一些呢?

    虽然一开始她对于张淑慧的行为就有所怀疑,可到底碍着张氏,不好做的太绝。却不想,被反咬一口,自己差一点儿就要被……

    想到这,连滟熙只觉得一阵恶心,这时候,她看向孟佳瑶的眼神越发怨毒憎恨。

    连澔这时候也是后悔的,只觉得连滟熙太过心软,当初若是下了狠心,此刻也不会多出这样的麻烦。

    不过,这世间素来没有什么后悔药。

    而且此刻李氏显然是愿意相信他这一方的说辞,到也算是万幸了。

    只不过……连澔心里很是清楚,这孟佳瑶,是容不得了。

    连滟熙此刻也是这样的想法,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孟佳瑶走出连府!

    可是,事情的发生往往事与愿违,因为牵扯到人命案,少不得要报到官府那儿。李氏虽然想要直接杀了孟佳瑶,可奈何她并非府上普通的丫鬟,而是连府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

    有着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孟佳瑶身后的孟家,李氏就算想要随意打杀,那也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此刻虽是真凶,李氏并不是真的清楚。她从未曾喜欢过连滟熙和连澔,对他们自然谈不上信任。只不过宁王府和孟家相比,李氏内心的天平自是会向宁王府靠近。再说了,若是交出的是连滟熙,那么这段丑闻必定会穿的沸沸扬扬。毕竟,别的且不说,连滟熙那一身的伤,可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如果是孟佳瑶,就不一样了。

    因为是杀人凶手,所以孟佳瑶说的一切,都可以是污蔑。如此一来,那么自己儿子的丑闻,便可以被遮掩住了。

    李氏打着这样的算盘,此刻自然是要一口咬定孟佳瑶是凶手。

    至于连滟熙,李氏指使丫鬟们将她扶到彩斓斋,并且派人通知赵梓昕。

    实际上,赵梓昕一早就接到了连澔的通知,正快马加鞭的赶往连府。

    而他到达的好时候,孟佳瑶已经被官府带走,而连滟熙许是受惊过度,居然发了高热,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时不时的还说了胡话。

    赵梓昕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连滟熙,心情极度的不好。

    他已经听连澔说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疼在所难免,对于孟佳瑶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连澔对于赵梓昕的说法,却是有所保留的,只道孟佳瑶是勾结了小张氏,将连滟熙绑架来了后,有杀害了连渝,之后还打算将这起凶杀案嫁祸给连滟熙,然而好在自己有鬼通知,这才赶到。

    赵梓昕只听到这些,就心痛不已,对于张淑慧和孟佳瑶跟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而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直接让灵丹回去将张淑慧绑起来关起来,并且表示回去以后,他要亲自处置。

    至于孟佳瑶那一边,赵梓昕则是决定给官府施压。

    当然了,连滟熙被绑架的事情不能外露。权衡之下,赵梓昕便下了暗示,最好是能让给孟佳瑶用刑。然后做到使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提……

    简而言之,就是派人割掉了孟佳瑶的舌头,又将其的手指打断。

    这些狠戾的事情赵梓昕素来不愿多做,可是这一次,为了给连滟熙报仇,却是一定要做的!

    有了这样的打算,叮嘱过后,他便一门心思的守着连滟熙。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只是鞭刑,可也不至于到那么严重的情况。但是连滟熙这一回却偏偏高烧不退。而且光是看那神情,就好似进入了可怕的梦魇,如何都醒不过来。

    只这样持续了两天,赵梓昕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心下狐疑,只觉得连府这边是不是鬼怪太多,才阻扰了连滟熙的苏醒。当下便下了决定,将连滟熙给带回王府。

    连澔虽然不放心连滟熙,可怎奈何此刻连府正在为连渝办丧事。

    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嫡长子,连珏和李氏都受不得这样的打击。

    连珏到底是男子,一直硬挺。至于李氏则是如何都受不住,自从将孟佳瑶关押受审后,她便一病不起,此刻就算是想要强撑,也是没有法子。

    “姐夫,我姐姐就交给你了。她若是再不醒,你倒是可以去思远大师那儿问一问。”连澔提起他,却是想起了另一样事情,便仔细叮嘱,“之前我便想问的,那日走水,我姐姐突然去连府的事情,你是如何解释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知道这件事关系到连滟熙的名誉。

    赵梓昕赶忙严肃起来,说道:“那一日,是本世子因为担心有其他危险,所以专门派人将世子妃送到连府的。只不过,正好赶上了连府大少奶奶杀夫。”

    听他这样说,连澔便放下心来了。那一日的事情太过可怕,也太过腌臜。连澔知道这个时代对于女子闺誉的重视,倘若自己如实说出,那就有可能给连滟熙造成更大的危险。因此,他便有意隐瞒起来。

    索性,现在孟佳瑶已经口不能言,而且连澔也专门求了几个恶鬼每夜都会入孟佳瑶的梦境,其目的,就是要将孟佳瑶折磨疯掉。

    虽然这样的做法是比较可怕,但是连澔却觉得很有必要。

    连滟熙的昏睡又持续了两天,府上已经开始给她灌了参汤。赵梓昕日夜守候,却不见任何好转。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的,赵梓昕面色凝重,心里只觉得非常不安。

    请来的太医只说是世子妃受了惊吓后才会入那梦魇,却并非一般的病症,故此也不知该如何治疗。

    这样的情况,赵梓昕如何能够受得住?

    当下也估计不到其他,只下定决心去求了思远大师。

    说来以往内菩提寺走水,以思远为首的一干僧人都无处安身。赵梓昕考虑到此时乃是张淑慧引起,便直接向张氏要钱。

    开始的时候,张氏自是不肯的。

    说来这件事情她也十分恼火,这小妾谋害正室嫡子的戏码,本来应该是暗搓搓的进行,偏偏这张淑慧人头猪脑,居然会明目张胆的在菩提寺放火。这也就罢了,正室嫡子完好无损的救了出来,可偏偏这个放火的小妾却偏偏被烧断的梁柱砸到,烧伤毁容不说,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真真是得不偿失。

    这也就罢了,人不争气,在呕心,也应该试试赵梓昕那儿。可偏偏这小妾是张淑慧,当初是张氏坚持要娶进门的。

    不得不说,张氏也是非常后悔的,只不过她最为后悔的是张淑慧都做的如此狠绝了,居然还是没有让连滟熙和韬哥儿烧死在那场火灾之中。

    虽然张氏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赵梓昕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寻了宁王,由宁王出面施压,张氏无可奈何,只能拨银子去修缮寺庙。

    张淑慧纵火事件的真相实际上知道的人很少,外人只道是意外,可却不知是人为。故此,张氏这般做,后来倒是为宁王府博得了好名声。

    因为宁王府出了银钱,赵梓昕只觉得这样才算是有些底气求见思远大师。

    故此这才决定入宫。

    因为菩提寺被毁,庆元帝便直接将思远接入皇宫。

    而这一日,就在赵梓昕决定去的好时候,出了宁王府,却意外看见了思远。

    “思远大师?”很是意外,赵梓昕此刻心里对于这位据说很厉害的大师,开始有了敬重之心。

    “赵施主不必惊讶,贫僧也不过是担忧连施主安危,这才来的。”思远和气的说道,眉眼边的朱砂痣显得极其红艳耀眼。

    赵梓昕点头,当下也不耽搁,干嘛请了他进去。

    “我本来还只当是普通发热,可谁想请了好些个太医,看了之后都只说并无大碍,可偏偏内人却至今未醒。”

    思远但笑不语,好看的眉目此刻只有一份了然于心的淡然和沉着。

    “赵施主不必忧心,这乃是连施主的劫难,只要熬过,便无大碍。”思远淡淡的说道,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赵梓昕已经知道当初的雪崩对自己来说便是一场劫难,而连滟熙也会有这样的危险。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这便是了。

    “大师,您的意思是说,滟熙只要醒来,她的劫难,便结束了?”

    “赵施主,你与连施主都并非这世间应当存在的人,所以,若是想要平安的再次生存,自然是要付出比常人要多的代价。”RS 


第294回 心灵的折磨

    思远来此并非解救或者唤醒连滟熙。

    只不过是认为如果再不来说清,恐怕会带来麻烦。

    “大师,你的意思是,只有她想醒来的时候,才会醒?”赵梓昕担忧的说道。

    思远沉思片刻,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事情说出来。

    “连施主是因为遭遇了她无法面对的事情,才会如此。所谓劫难,并非单单只说是肉体上的痛苦。有时候,往往对于心灵的折磨,才是最为可怕的。”

    心灵的折磨?无法面对的事情?

    赵梓昕面色凝重,那一日,莫非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大师,您的意思是?”赵梓昕不解的问道,他不是没有怀疑,可是却又觉得连澔没有什么必要去隐瞒自己。

    然而,事情却并非是他想的这样简单。

    连澔确实是有事情在隐瞒,只不过,这也是为了连滟熙好。

    思远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应当由他来说,哪怕是这件事他也知晓一二,那也不是他该说的事情。

    赵梓昕见他并无要继续说下去的心情,只觉得胸口发闷,却是也无可奈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施主无需如此介怀。”思远安慰道,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赵梓昕只能无奈点头,送走思远后,他便再度回到连滟熙身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她。他温柔的伸手抚摸着连滟熙的脸颊。心里只有个心愿,不管他所不知的是什么事情,只要连滟熙能够醒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如此想着,就好似着魔一般,只阵阵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赵梓昕的心就好似被人撕扯一般,疼痛不堪。

    这时候,屋外传来孩子娃娃啼哭的声音。

    碧月这会子走了进来,面上也满是担忧之色。

    “世子爷,奴婢自作主张,将小少爷给带来了。世子妃素来最是疼爱小少爷,想来,或许有些用处……”

    赵梓昕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好,如此,也就只能这样了。

    韬哥儿被奶娘抱入屋子,几个月的小奶娃,此刻正是粉嘟嘟的样子,但是这孩子却一直哇哇啼哭,那样子瞧着好生可怜。

    碧月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连滟熙,心里也是抽痛。

    “且将韬哥儿直接放在滟熙身边吧。”

    “是~”奶娘福了福,便将韬哥儿放在连滟熙床榻边。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还嚎啕大哭的韬哥儿此刻却是止住了哭声,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侧头看向连滟熙。

    许是觉得眼前的人十分有意思,韬哥儿抬起肥嘟嘟的小胳膊,便抓住了连滟熙的头发,随后还扯了扯。

    奶娘瞧见了,赶忙要阻止,却是被赵梓昕给阻止了。

    “你们且退下吧。”赵梓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他刚刚好似是看见了。

    就在韬哥儿拽连滟熙头发的时候,连滟熙好似是动了一下。

    母子情深,也许连滟熙会为了韬哥儿快些醒来?

    然而,在耐心等待了两个时辰后,连滟熙却并不曾醒来,反倒是韬哥儿,折腾好奇了一时,许是自个儿玩累了,倒是有睡了过去。

    赵梓昕很是挫败,叫来奶娘将韬哥儿抱回去后,他便继续守着连滟熙。

    然而,因为之前思远大师的提点,此刻的韬哥儿也会去睡觉了。赵梓昕便仔仔细细的思索着思远的话和那一日的情况。

    其实,也是存在疑点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赵梓昕已经被连滟熙满身的伤痕所震撼,旁的事情也不如何顾及,但是现在想来,也确实有些地方很是不妥。

    思来想去,赵梓昕还是决定要一探究竟。

    于是翌日一早,赵梓昕便去了连府。

    说来,因为连府大少爷去世,赵梓昕在葬礼的时候也是来过的,可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连滟熙,所以也不曾在意。今日再度来到连府,却是发现府上的变化很大。

    且不说府上的下人是如何的懈怠,只听闻连府主母李氏这些日子都卧床不起。

    赵梓昕作为女婿,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当下便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听风苑。

    李氏病歪歪的坐在软榻上,形容憔悴,头发已然全白。

    “世子爷~请坐。”

    “岳母~”赵梓昕恭敬的行礼,神色唯有诧异,这是因为诛颜的药效还是因为连渝去世打击过重?这苍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儿子死了,李氏此刻也早就顾及不到自己的容貌,整日里伤心不说,对于府上其他的事情也是意兴阑珊。

    两人相对无言,只简略的说了几句客气话,赵梓昕又将准备的一些补品奉上,便去雯雪阁寻连澔。

    随着赵梓昕的离开,李氏只常常叹气。

    “哎,四娘当真是不争气,当初若是选了宁世子,该有多好啊。”

    海潮奉上参茶,索道:“太太,娘娘在宫里岂不是更好?”

    李氏一想到连潆熙在宫中,心里就难过。

    “再好,再风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哪里有正妻舒服?哎,罢了,这些事情,我多想也是无益。”儿子的死去对于李氏打击很大,但是紧接着,她却还是要振作起来。因为,连渝虽然去世,可到底上官氏那还有个培哥儿。随着伤痛一天天过去,李氏的理智也回来了。作为荣欣侯府的主母,她不管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侯爷的位置传给连澔的。“我昨儿让你去打听的事情,给打听到来?”

    “太太,上官氏并不在上京,奴婢已经派人去莫城打听了,想来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了。”

    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反正不管如何,李氏都打定主要要将连府捏在手心上。

    实际上,她根本不用担心的,因为对于这一切,连澔一点儿也不在乎,对于连府的一切,他也从未曾贪图过什么。

    只可惜,对于这个问题李氏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还是小心谋划着。

    然而她却不知道,实际上这一切,连澔都是知道的。

    听着几个鬼的通报,连澔很是无奈。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氏要找就找吧,这边还是正事。

    “姐夫,思远大师当真说这是劫难?”

    赵梓昕忧心忡忡的点头,“是的。”

    连澔一听,反而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我倒是可以放心啦。”

    “此话怎讲?”赵梓昕不解,这有什么好放心的?这样一直不醒,他看着可是着急的很啊。

    “世子爷,你可记得了,当初,你也是这般昏睡了好久,才醒来的。”连澔说道,“想来,这必然就是一个过程,只要小滟滟能够熬得过去,那边好了,至于旁的,咱们再担心,也于事无补。”

    “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此事就且放下,索性我每日都用参汤灌着,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思远大师说,这恐怕是心灵的折磨居多。只不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让滟熙有心灵的折磨?”赵梓昕神色严肃的问道,心里却也是打着鼓,很是不安。

    连澔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是没想到思远大师会这样说。内心暗骂了一句多嘴的神鬼,脸色却是露出了无奈之色。

    “姐夫,有些事情,实在不适合我说啊。”连澔感慨的说道,这要是真吐露出来了,赵梓昕若是无法接受,将连滟熙给休了,那可怎么办?这与的责任,他可是付不起的啊!

    想到这些,连澔只觉得无限的头痛,可是此刻赵梓昕看自己的表情格外严肃。

    若是可以,连澔表示真想入宫啊有木有。

    庆元帝可比赵梓昕要可爱多了……(我要不要写个连澔和庆元帝的耽美番外?不知道为毛,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jq。呜呜~伦家还从来木有腐过呢~)

    “你为何不愿意说?若是我想知道,自然是有法子的。”

    “不可能,不该知道的人,都是这辈子永远都无法说出来的人。”

    李氏是个狠绝的,她虽然为了表现出大家风范,平日里不轻易责罚下人,但是这一次却是一网打尽,绝不手软。

    想来也正常,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那毁的就是连府整个家族的脸面和名誉。莫说是普通下人了,就是连珏对于这件事情,了解的也不深,只以为是儿媳妇和儿子不合,才会造成这样的惨剧。

    赵梓昕一见连澔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心里发沉,他越发的担忧起来。

    随后又看了看站在连澔身边的大丫鬟,这个叫秋水的,原来也曾经伺候过连滟熙,此刻正满面悲伤之色,显然是个知道内情的。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连滟熙的。”赵梓昕坚定说道,他其实一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强的接受。

    连澔自然看出赵梓昕的真情实意,但是他到底是个古人,再则说了,这样的事情莫说是古人,哪怕是他那个时代,也会有很多人无法接受,并且有了心理阴影。

    微微叹气,思远大师说的没错,这是心灵的折磨啊。只不过,这并非连滟熙一人的心灵的折磨!RS 


第295回 揭晓

    连澔被赵梓昕缠的有些炸毛,这样继续下去,他表示伤不起啊。

    良久的良久之后,无奈之下,连澔只能叹气,“算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哎,也无所谓,你若是不要我们家小滟滟,我就把她接走,正好我也不想在上京呆着了。”

    “你要离开上京?”

    连澔点头,“是啊,我有这样的打算,听闻大玥南方有漆树,为了做出最好的漆画,我打算去那边从制漆开始。”

    他的漆器作坊现在是如火如荼,生意火热不说,还供不应求。

    但是,在连澔看来,这些生产线上的漆器也不过是个工艺品,而他要做的,却是艺术品。而且,现在无名氏这个称号已经归他所有。哪怕是为了不辱没这个称号,也是要好好努力的。

    赵梓昕对于这些并不懂,但是也听连滟熙说过,实际上当初会漆画的是连澔,而她不过是学习者。这些,他其实都不关心的,小舅子想去哪里,他这个做姐夫的,表示都无所谓。可是,如果准备带走连滟熙,这就不能有了。

    “别的随你,滟熙绝对不准你带走。”与此同时,对于那个即将揭晓的秘密,赵梓昕也越发担忧起来,或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或许,事情更为可怕?

    一想到这一切的一切,赵梓昕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连澔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或许,你真的会抛弃小滟滟,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休妻!”

    “绝对不可能!”赵梓昕果断拒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

    见他如此坚决,连澔也没有办法,当下只能让下人退下,又要常人看不见的小鬼看清楚四周,以防止又人想要偷听。

    “其实这事情,是这样的……”

    既然要说,那就要说个透彻,连澔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从艺雅鬼魂通风报信开始,一直到后来的事情。

    赵梓昕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他什么样的可能,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料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当真如此?”居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赵梓昕一想到这个,对于连渝也是恨之入骨,“真是猪狗不如!”

    “索性我发现的早,才没有酿成大祸。小滟滟虽然受伤,可也没有毁了根本,不过,想来对于这件事情,她心里必然是极其抵触的。”

    “那孟佳瑶真是恶毒的妇人,只让她断了舌头和手指,果然是不够的。”赵梓昕恨恨的想着,只恨不得将孟佳瑶给千刀万剐。

    连澔见赵梓昕这幅表情,心里很是担心。

    “你听到这些,难道就不会嫌弃小滟滟吗?虽然没有什么,但是……”

    “她是我媳妇!”赵梓昕坚定的说道,“其实,那时候在李曜提出要娶连滟熙的时候,我便想过,倘若,皇上真是将她指给了李曜。那也没关系,我只要想法子让她早些丧偶,然后改嫁给我,就可以了。至于其他,我并不如何在乎。”

    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的执着,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我爱她,无论她成为什么样的,变成谁的人,我都爱。”

    连澔听着他的话语,只感到欣慰。

    “如果你能按早自己的说法,这样做,那么我也没有意见。”他说道,其实,连澔又何尝不期盼着连滟熙获得幸福?

    “姐夫,小滟滟这一次能够熬过,你们两人就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吧,至于旁的事情,也别太在意。还有,连家的气数将尽。以后……她便没有娘家的支持,想必日子不会这般好过了。”

    连澔也是忧心忡忡啊。

    “你这个如何得知?”

    “不知为何,孟佳瑶身上煞气极重,那会子在孟府,已经耗尽了孟家所有的气数,后来,她嫁入连府,那股子煞气,同时也进来了……其实,连渝后来会有如此恶心的想法,和她身上的煞气,也有着极大的关系。包括李氏……其实诛颜的效果,也并不是这么的立竿见影,只不过因为煞气作祟,才会如此明显。”不过,对于李氏的问题,连澔是不会同情的,他可不是玛丽苏属性,对于这一切,并不是很在意的。

    赵梓昕听的认真,心里却是极其诧异。

    “那煞气如此可怕?”

    “……是啊,哎,这煞气本就十分阴毒的,你是不知道,这煞气可以侵吞其他的鬼的怨气,时间越长,汇集的越多,煞气越重,就会有更大的危险。”说起这个,连澔却是想起了孟佳瑶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只可惜这般年幼就被鬼魂侵蚀精气,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孩子的生父生母都太过阴毒,彩斓斋的女鬼又很多,且古往今来,女鬼的怨气素来是最大的,这样长此以往,对于孩子自然是没什么好处。

    连澔对于这件事情,其实一早就向李氏暗示过了,不管如何,那孩子也是连渝的骨肉吧?

    只可惜,李氏对于这个却不在意,那孩子只是个女婴,本来就没什么好的,再加上生母又是杀人凶手,李氏能够喜欢这个孩子才有鬼。此刻也就是任其自生自灭,旁的却是全然不在意。

    连澔虽然很有善心,可这事情他却是没有法子做,只能嘱咐人小心关照,又从思远大师那儿求了符咒,希望能够为小孩子庇佑一番,至于旁的,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饶是如此,你孩子也是个没福气的。只过了半月的时间,却是在一个夜晚,没声没气的没了。

    到了第二日,才被发现。那会子小孩的身体都凉了。

    连澔也是后来听到的消息,他心里虽然惋惜,可却觉得这孩子若是真的在这世间生存,以后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说不定,这样的离开,也是一种福气吧……

    赵梓昕从连澔哪里得到了那日的真相,若说他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这倒是不可能,可仔细说来,他却不觉得这有很大的影响。

    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连滟熙便是连滟熙,至于旁的,他也并不十分在意。

    反而,对于他来说,在这事情中,最为让他恼火的,乃是对于那些要迫害连滟熙的人。

    赵梓昕已经下定决心,一个都不能放过。

    首先他第一个整治的,就是自己院子里的张氏。

    那一日的火灾张淑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结果却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张淑慧感到怨毒,内心无尽的痛苦,只恨不得将其毁灭,然而无奈她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日,连滟熙依旧没有醒来。

    赵梓昕本来想等到她醒来后,再处置张淑慧,可此刻却等不及了。

    那孟佳瑶此刻已经被官府判了秋后问斩,他也不打算那么快就将其弄死。只这些时日里派了专人其折磨她,力求在孟佳瑶不会死的情况下,让她生不如死。

    与之相比,似乎对于张淑慧的处罚,就太轻了,每日里只是关押,却是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而现在,随着连滟熙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是有参汤吊着,可依旧日渐消瘦的面容,赵梓昕只越发心痛。且对于这些人的恨意,更是越发的浓重。

    现在,他已经等不及连滟熙醒来了。

    赵梓昕决定,要自己处置了!

    张淑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见到赵梓昕,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慢慢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却不想,居然在这样的时候,看见了赵梓昕。

    “爷~你来看我了~”张淑慧激动的说道。

    赵梓昕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看着张淑慧那张被烧毁的脸,他真是恨不得将其全部毁掉。他在痛恨张淑慧的同时,也更加的痛恨自己。

    他自然知道,对于这些妾室通房,连滟熙素来是不喜欢的。但是因为碍着世子这个身份,皇家的礼数和规矩,她不得不这样做。

    “张淑慧,自从你嫁入王府,我自问并不曾亏待于你,可是,你为何要这样做?”赵梓昕冷冷的问道。

    张淑慧冷笑,眼中满是凄苦:“没有亏待?自我入门,爷你可曾入过我的房?这样守活寡的日子,叫不曾亏待我?哈哈,这也太可惜了~”

    “在你入门之前,我便曾告知于你,你入门后,我也说够,倘若你熬不住,我自想法子在送你出府安排你改嫁。”赵梓昕眉头皱起,这些事情他都有说过。是张淑慧自己不愿意离开,非要守着,而那时候他也说过,就算是在这,他也绝对不会碰她。

    是啊,有说过。

    张淑慧想到这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会有这样的悲惨,或许,真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但是……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我也是正经的大家小姐,为何我便是侧世子妃,我就是那个不受宠的?连滟熙那个贱人,凭什么能够得到独宠?我张淑慧自问才貌兼备,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贱人了!”

    “闭嘴!你才是贱人!”赵梓昕厉声说道,“不错,你德才兼备,貌美如花。可是我心中至始至终便只有连滟熙!从不曾有过旁人!”RS 


第296回 表面的和平

    听着赵梓昕的这番话,张淑慧只觉得字字珠心,让她痛不欲生。

    眼泪倔强的流泪下来,面容上还依旧残留在那股狠绝。

    “世子爷,不管您如何说,我做的这番事,都绝不会后悔。”

    “你居然不知悔改!”赵梓昕咬牙切齿。

    “不知悔改?到现在为止,我最后悔的就是那一日将人给了孟佳瑶,我就该拽着她,眼睁睁的看着连滟熙活活烧死!”因为说的太过激动,那稍稍好一些的疤痕此刻也开裂流血,整个人的脸看着格外的可怕。

    疯子!这是个疯子!

    “你们给我看好了,从今日起,除了水,其他什么都不准给。还有,切近要看好了,别给我不明不白的死了!”赵梓昕气愤的对着守着的丫鬟说道。

    丫鬟们瑟瑟发抖,此刻也只连连说是,心里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严防死守,若不然真是有了意外,那可就要倒霉了。

    然而,虽然是严防死守。

    可人只要一旦心存死意,那么如何都是救不回来的。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作祟。

    张淑慧本来是下定决心要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能够亲眼看到连滟熙不得好死。

    可谁知道也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丫鬟,居然将一面铜镜方在了房间里。

    张淑慧知道自己烧伤了,可并没想过毁容。

    她的丫鬟都有所隐瞒,所以张淑慧一直以为只是小伤,却不想,无意间拿了那铜镜看了自己的连,才知道她居然毁容了。

    烧伤的脸自然是极其可怕的,看起来就好似从地狱来的魔鬼,可怕的连她自己都吓得睡不着觉。

    因为如此,张淑慧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

    却是在一个晚上,拿了床单挂在悬梁之上,直接自尽了。

    张淑慧自尽,死的一了百了,可张家人这时候却是闹了起来,自己的女儿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接受?

    张家被的也不说,只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梓昕必须再娶一个张家姑娘作为补偿。

    因为后院里这些不相干的女人,赵梓昕差一点儿就要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此时此刻,他如何会愿意这样的事情?坚决反对不说,直接放言说是自己命格硬,被自己克死的女人很多。倘若不怕克死的话,倒是欢迎入宁王府做侍妾。

    张家开始还闹腾,可考虑到这个克的问题,却是有些退缩了。

    虽说女儿不值钱,但是运用好了,到底会有很多用处。可万一送到宁王府,没过多久就给克死了,那不是白搭了女儿?再则说了,这世子爷至多就给个侍妾的地位。

    所谓侍妾,也不过是比通房好点儿,却是上不了台面的。

    如此一来,张家人一合计,却是有些退缩了。

    但是,宁王妃张氏在这时候,却是不干了。她的目的是要将大房掌握在手中,此刻连滟熙生病卧床不起,正是好时机。她若是不利用,才是傻子。

    所谓说动就动,张氏便开始继续选择人选,与此同时,也有策略的计划着连滟熙的死亡。

    只可惜,她的愿望却是没有实现。

    就在张氏好不容易买通了丫鬟准备下药的时候,连滟熙却是意外的醒了。

    好似做了个以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连滟熙睁开双眼看着床上雕刻的百子图,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恐慌。

    长期的昏睡让她身上半点儿力气都没有,到处绵软,一点儿劲都没有。

    “滟熙!你醒了!”带着万千惊喜,赵梓昕激动的握住连滟熙的手。

    这些日夜的守候,可算是有结果了!

    那个劫难,现在是不是算是结束了?

    连滟熙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很干,发不出声来,她有些无奈的看向赵梓昕,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赵梓昕会意,连忙端来温热的参汤,喂她服下。

    喝了参汤,连滟熙才觉得恢复了些力气,可却依旧做不起来。

    “我醒啦。”她缓缓伸手,握住赵梓昕的手,带着激动和喜悦,努力的微笑说道。

    看着那笑容,赵梓昕只觉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心里欢喜,只恨不得将连滟熙狠狠的拥入怀中。然而,却又怕,自己把持不住,弄伤了连滟熙。故此只小心依偎,却不敢乱动。

    随着最初舒心的喜悦,连滟熙却是很快想起了那些可怕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躲避赵梓昕的靠近,心里带着无限的惶恐,脸色也渐渐白了起来。

    “你怎么了?”赵梓昕担忧的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不必了。”连滟熙弱弱的说道,勉强支起一个笑容,“我没事。”

    一定有事!

    赵梓昕担忧的想着,可是连滟熙坚持,她却也不好多言,心里难受,也不好说起啊,倒是十分的着急。

    然而,连滟熙却是打定主意不再言语,只笑着看着赵梓昕,心里却是万千苦痛。

    她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毁了名誉的女子,她是不是要离开赵梓昕了?

    那些可怕的记忆,让连滟熙不寒而栗,同时,面对赵梓昕,也拥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惶恐。

    她害怕了!

    赵梓昕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连滟熙有些不对劲。

    心里猜测恐怕算是不舒服,便私下里让下人去叫来了太医。

    太医看后,也只说连滟熙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连滟熙昏睡的事情,一直瞒着外人,只说那次火灾后又亲眼目睹嫂子杀兄的可怕画面,连滟熙受惊过度,却是一病不起。外面传言兴盛的,也有说她病入膏肓。

    至于连府那可怕的内幕,却是被捂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都没有传出去。

    赵梓昕和连滟熙都有意识的回避。

    一个是心里惧怕他知道了会遗弃自己,一个是担忧说出来会让她对自己有所排斥。

    两人小心翼翼,赵梓昕竭尽全力的照顾连滟熙。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连滟熙的身子才算好了起来。

    “相公……小张氏是不是死了?”一日,连滟熙突然问道。

    赵梓昕一愣,却是疑惑的看向她,问道:“你看见她了?”

    连滟熙摇头,“没有,我只是看见了她的姐姐,张淑兰……她告诉我,张淑慧的灵魂,已经被她完全吞噬了。从此以后,张淑慧便永远的消失了。”

    所谓永远的消失,便是连轮回的可能都没有。

    死无葬身之地,魂飞魄散,大致就是那么回事。

    赵梓昕一听,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倒是便宜了那个恶妇!”

    连滟熙只当当初将自己送到孟佳瑶手里的人,便是张淑慧,然人已逝去,她也不好说其他。只是看着张淑兰,却是忍不住的开口道:“你是说,你妹妹是被人杀死的?并非自尽?”

    张淑兰点头,肯定的说道:“此事我自然是不会隐瞒你的。”

    “你在和那个鬼,说什么?”虽然知道媳妇的特殊能力,可赵梓昕到底感觉不自在。

    连滟熙将张淑兰的话转述给他,却是说起了在张淑慧被发现之前的一些事情。

    原来,那一日张淑慧虽然看到自己毁容的样子后十分伤心,但到底还没到不想活的程度。故此并不曾有那种可怕想法,可是,就在那一夜,她正在睡觉的时候,却是被人从后面直接勒住,断气后就又被吊了起来,这才造成了自杀的假象。

    这样的事实,和大家的猜想却完全不一样。

    宁王府上下都一致以为是张淑慧受不住毁容的打击,才会自杀,然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淑兰,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为你妹妹报仇吗?”

    “给她报仇干什么?活该!”赵梓昕气愤的说道,当初若不是张淑慧,连滟熙怎么会遭受后来的可怕事情?虽然他从来不点名,却也能看出来,对于那件事,连滟熙心里面必然是极其在乎的。

    此刻不言,也不过是表面的和平。

    “滟熙,你别答应她!”

    张淑兰淡笑摇头,“世子妃,世子爷误会了呢。我恨她入骨,如何会在乎这些。只不过,你们夫妻俩对我有义。你们投之以桃,我自然是要报之以琼瑶的。这件事情,是宁王妃所为。”

    “相公,是婆婆下的手。”连滟熙皱眉,说道。

    赵梓昕一听,这下手的人居然是张氏,当下却很是意外。

    “此话当真?那可是她亲侄女啊。”

    张淑兰显然是非常的肯定,“绝对没有错,我亲眼看见的。宁王妃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张淑慧完全失宠,在这再也没有用处。所以她才决定除掉,这才好再安插人进来。其目的便是要为世子爷生下子嗣。如此,才能在将你和小公子杀掉后,有一个能够继承世子爷一切,又好拿捏的人,在手上。”

    这后宅的腌臜事情就是那么回事,张淑兰说的又极其清楚,连滟熙一下子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若是其他,她或许会明哲保身,但是这一回,却是关系到韬哥儿和自己,如此下来,连滟熙却是不得不引起重视了!RS 


弟297回 排斥

    连滟熙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赵梓昕。

    赵梓昕得知是张氏想要暗害他们后,却是淡定了下来。

    “父王这些年,对于后院越发倦怠,然而,张氏的位置,却是十分牢固的。”沉吟良久,赵梓昕说道,“滟熙,你现在身体如何了?”

    “我自然是好了很多。”连滟熙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嫡长媳的位置,你便要坐的更加牢固一些!”赵梓昕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他却是一定要将一切都捏在手中。

    连滟熙有些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嫡长媳的位置,我怎么会不稳固?”

    “你可记得那貔貅簪子?”赵梓昕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若不是那簪子……”想到两人最初的相遇,连滟熙有时候都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答应帮助静慧师太,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存在了?

    赵梓昕也想到了最初的美好,内心甜蜜不已,温柔的抱了抱连滟熙,却是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

    连滟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知道不应该拒绝,不应该排斥,可她却忍不住……

    刚刚的话题好似被打断一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过后,赵梓昕才再度开口。

    “那貔貅簪子,乃是宁王府主母的象征。也就是说,谁拥有这簪子,谁便是掌管王府的女主人。”他解释道,当年母妃将这簪子带走,想来也是有这一层意思吧?

    故此,张氏这些年虽然表面上操持家里,可实际上很多王府的老人,却是不认她的。对于这一点,张氏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连滟熙这会子是知道赵梓昕的意思了,然而,心里到底还是有着顾虑。

    “话虽如此,可这簪子不过是个死物,婆婆那里也就算了,她索性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如何能让公公答应由我来掌管王府?”

    赵梓昕却是无所谓的说道:“这一点你却是不用担心的,父王那边我一早就说过。当初只是因为你没有子嗣资历又浅,所以父王便答应待到你生育了孩子后,再掌管王府。现在变不一样了,你嫁入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咱们也有了涛哥。按理,你本来就应该掌管王府的,只不过是张氏那边不愿意放手罢了。”

    对于这个问题,赵梓昕还是很有自信的。

    与连滟熙说通了后,他便带着连滟熙直接去找了宁王。

    宁王开始还有些意外,只说儿媳妇刚刚病愈,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就要掌管王府。

    赵梓昕本想要将貔貅簪子的事情支局诶说出,却被连滟熙打断了话语。

    她说道:“父王,别的也就算了,母妃这些年操持家里,已是极其辛苦,我自从嫁入王府,本就应该让其为母妃分忧。以前是母妃心善,体谅我年纪轻,又是新婚。现在我嫁入王府已有一年多了,现在又有了韬哥儿。滟熙实在不敢厚着脸皮再在自己院子里歇着,却是任由母亲如此操持家里。”

    连滟熙这番话说的是极其诚恳,宁王这一听,却是深感欣慰,只觉得这儿媳妇当真是懂事孝顺。别的不说,只为自己生了嫡长孙这一事,便是大功臣。

    “父王,滟熙掌事,才是名正言顺,你且看这个。”他这会子却是将那貔貅簪子给拿了出来。

    宁王一看,却是大惊。

    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簪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会?”

    “滟熙当年在莫城的时候,曾与一位法号为静慧的师太很是投缘,那位师太在远游前,便将这簪子送给了我。说是可保我一命。后来,我嫁入王府,相公又一次无意间瞧见了,才和我说了这其中各种缘由。滟熙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静慧师太与宁王府,大有渊源。”

    对于前王妃的感情,宁王是极其复杂的。

    年少的挚爱,后来却是那样决绝的别离。

    这样的感情,和现在的张氏那是完全比不得的。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簪子,接过之后,却是充满还念和不舍。

    赵梓昕自然能够看出父王的伤心,只不过,与之相比,他却有一种隐隐的痛快。

    “父王,我觉得这是母妃的意思。”赵梓昕认真的说道,言语诚恳到了极点。

    宁王想起了挚爱,自然是心里很难受的,此刻旁的也懒得多说,只让他们回去,对于这管事的问题,却是没有回应。

    赵梓昕带着连滟熙回去,连滟熙的心里还有些不安。

    “公公这是同意,还是反对?”连滟熙问道。

    “既然没有反对,那便是同意了。”说到这,赵梓昕却是将连滟熙揽入怀中。

    连滟熙身子僵硬,然被禁锢起来的她,却是无从拒绝。

    赵梓昕自然能够感觉到怀中人的不自在,他心里不忍,也极其难过。

    连滟熙自从醒来之后,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排斥。

    只是简单的拥抱,此刻却成为了翻越不了的大山,梗在两人之中。

    “相公,我……”连滟熙只当这样的拒绝不对,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那天的恐惧,再次席卷心头,连滟熙的脸也越来越白,浑然没有血色。

    看着这样的连滟熙,赵梓昕是极其心疼的,可是除了心疼,旁的却也没有法子。

    “滟熙,我该拿你怎办?”赵梓昕哀叹,心里只觉得伤痛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此刻面对她,只觉得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如何疼惜,才能消除连滟熙的排斥和拒绝。

    “对不起。”连滟熙默默落泪,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正是极度的包容,他并没有过问,只是这样温柔的拥抱。

    而连滟熙,对于这样的拥抱,也是极其眷恋的。

    这一次,赵梓昕并没有放手,只是拥抱,仅仅是拥抱。

    两人相互依偎,良久的良久,却是没有人破坏这样的美好。

    赵梓昕能够感觉到怀中人变化,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有些差强人意,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已经算是满足了吧?

    他默默给自己打气,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好起来吧?

    两人早就是夫妻,对于彼此本就熟悉。

    连滟熙能够感觉到赵梓昕身体的变化,她的心里是极其想要迎合的,可是身体,却是做不到。

    仅仅是拥抱,对于赵梓昕来说,自然无法满足,开始的时候,还能稍微解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克制力却是不行的。

    “滟熙,我……”拥抱紧了紧,赵梓昕含住她的耳垂,细细的舔弄。

    连滟熙只感到浑身战栗,她知道,不该躲避,应该接受。

    可是身体却是忠实的躲避,比任何一次都要僵硬,比任何一次,都要惧怕。

    赵梓昕顿住了,眼中满是疼惜,他很懊悔,很痛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好好保护她!

    “对不起。”眼泪落下,带着无尽的愧疚,连滟熙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赵梓昕对她的包容,不能作为拒绝的理由。

    可是,内心的排斥,却让他无所适从。

    “没关系。”赵梓昕心疼的拥着她,却是没有说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相信,我会永远都对你这么好,就行了。”

    听到这样真挚的话语,连滟熙很是感动,她顿了顿,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来。

    那样的话语,太过难以启齿了!

    那种耻辱,那种心情,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虽然身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大半,可是那些伤痕,却深深的烙印在连滟熙的心中,无法磨灭。

    赵梓昕知道连滟熙的难过,可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害怕自己无意间的话语,会伤害到她的脆弱。

    所以宁愿沉默不语,让她自己慢慢的平复下来。

    至少,自己的努力还是有些用处,现在的连滟熙对于拥抱,就已经没有那样的排斥了。

    赵梓昕抱着连滟熙躺在床上,两人明明贴的很近,可谁都没有言语。

    良久之后,待到他确认她已经放松下来的时候,赵梓昕这才上前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连滟熙虽然反对,可却被他牢牢控制住。

    连滟熙动弹不得,虽然身体惧怕,可心里对于赵梓昕的吻,却依旧渴望。

    这个吻就好似一场甜蜜的战役。

    虽然是在奋力厮杀,却兵不血刃。

    赵梓昕的强势攻击,让连滟熙措手不及,她似乎只能这样接受。

    好似,在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攻占防线,只能任由地方肆意妄为。

    这个吻又是极其的霸道,带着决心,带着满满的爱意,好似要填满连滟熙的心神。

    赵梓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连滟熙的爱意,那种想要将她融入骨子里的情谊,让他对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漠视,但是,唯独连滟熙的排斥,却让他格外难过。

    吻,甜蜜而忧伤,两人各付心思,此刻却是专心致志。

    连滟熙努力的想要放松,她竭尽全力,去迎合着面前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可是现在看来,却只能这样了。因为在赵梓昕的禁锢下,她动弹不得。RS 


第298回 药酒的用处

    连滟熙不知所措,身体的排斥和内心的无奈让她无所适从,泪水滑落,好似一粒粒珍珠,滚落至脖颈。

    “相公~”她弱弱的呼唤,却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梓昕温柔的抚摸,内心带着心疼,他在耐心等待,可是却不知连滟熙何时才会袒露心中的秘密。

    “滟熙,看着我。”他抬起连滟熙的下巴,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眼中有深情和满满的包容。

    赵梓昕越是如此,连滟熙只觉得更加愧疚。

    她是个传统女子,对于那一切,就算是想要努力忘记,可却依旧不能如愿。这就好似有些事情,虽然心里知道这样不对,不应该记着,可是心,却不由自主的畏惧。

    想忘而忘不掉,实在痛苦。

    “对不起……我做不多。”连滟熙愧疚的说道,心里不是不想说,只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赵梓昕心里叹了口气,然他却觉得不能一直任由连滟熙如此,这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滟熙,你可是厌倦我了?”带着委屈,赵梓昕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嘴巴却是已经开始啃连滟熙的唇。香喷喷的唇瓣带着鲜花的芬芳,他流连忘返,言语之中撒娇的韵味却是越发浓郁了。“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了……”

    连滟熙也知道这样不对,赵梓昕除了她并没有其他女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他自然忍耐不得,说来,她是他的妻子,这些事情本就是本分。

    她不应该拒绝他!

    赵梓昕是存心想要连滟熙克服这种排斥。他绞尽脑汁,却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滟熙,我有些饿了,要不咱们叫人做些吃的端过来吧。”

    只要不那个,其他的事儿,她自然不会反对。当下就点头说好。

    赵梓昕艰难起身,只觉得怀里的温暖和芬芳依旧。

    虽然知道连滟熙并非本心,可是看她如释重负的从自己怀中离开,他可真是开心不起来啊。

    赵梓昕唤了丫鬟去准备吃食,顺带着,还让上了一壶酒。

    连滟熙瞧着那酒壶,心下有些担忧,当下就说道:“相公,这么晚喝酒,总归是伤身子啊。”

    赵梓昕满不在意的笑着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乃是药酒,度数不算很高,喝着却有暖身养胃的功效。”

    “当真如此神奇?以前怎么没听闻你喜爱喝药酒。”连滟熙疑惑的说道,若是没记错,相公最爱的不是果酒吗?

    果酒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处不大啊。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以前没和你说罢了。”赵梓昕端着酒壶,给连滟熙和自己分别斟上。

    “相公,我不喝酒的。”连滟熙看着那酒杯,心下很是狐疑。

    赵梓昕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酒喝了对身体好,你莫要担心,不信,你且尝尝,若是受不得,不喝便是了。”

    相公都这般说了,连滟熙自然不好再拒绝,索性她也不是那滴酒不沾的,当下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刚刚触及舌尖,只觉得一股暖甜入心,还当真是不错。

    “这味道还真是不错,比往日里的果酒味道还要浓郁甘甜。”连滟熙夸奖道。

    “好喝?那你就多喝点儿。”赵梓昕继续倒酒,眼睛却是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连滟熙的动向。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没一会儿,连滟熙就有了醉意。

    头晕乎乎的,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绵软。

    赵梓昕瞧着她这般的情况,当下就将其抱入怀中。嗅着发间幽香,赵梓昕仔仔细细的端看连滟熙那有些朦胧的容颜。

    满满的爱意包围。

    他温柔的抚摸着,只打横抱起,将她放在床榻上。

    “相公,怎么那么晕~”连滟熙柔弱无力的呢喃,却只觉得身上有些异样,“她扯了扯衣襟,有些不舒服的说道,“相公,怎么那么热~”

    看着裸露出来的脖颈,雪白干净,还有之前的吻痕。红白交错,却是显得格外诱人。

    赵梓昕吞咽口水,却是忍不住吻住了她的唇。

    想要说出的话不能说出,嘴唇被堵的严严实实,连滟熙眉头微蹙,不太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却是感觉有一团比自己还要火热的存在,紧紧贴着她。

    炙热的感觉只让她浑身越发的不对劲,说不出的酸涩绵软,好似要化掉的无措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醉不醒,最是呢喃旖旎。

    赵梓昕从她的唇角一路吻下去,在脖颈和那柔软的两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在这样的袭击下,连滟熙也觉得到了零点。

    清醒时刻的排斥早就烟消云散,此刻脑中知道的,便是想要拥有这片灼热,想要将其和自己融为一体。

    太爱了!

    “滟熙,我爱你。”他一边说,一边退下她的裙衫。

    白皙的一切展露出来,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他无法自拔。

    连滟熙因为药酒的关系只觉得一切都是温暖和灼热,然而,她却又极其的渴求这一切。

    好似在沙漠里行走多时的人,此刻看见了绿意,哪怕知道是海市蜃楼,却也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本能的身上抱住那有力的腰肢,分明的肌肉带着纹理,只轻轻的抚摸,就有着别样的触感。

    赵梓昕本就对身下的人带着无与伦比的痴恋,此刻这般温柔的**自是让他越发的克制不住。当然,他原也没准备克制多久。

    他拨开这片只属于她的秘密花园,将自己的一切通通送入。带着满满的爱意,继续亲吻。

    耳垂、额头、鼻翼、脖颈。

    他深深的看着,双眸迷离中带着浓郁的雾气。

    他想将一切都送给她,毫无保留的一切,都想要送给她!

    “嗯~”连滟熙无法自己的呢喃,迷醉的眼眸此刻也看着他,那呼之欲出的情意在其中流转,虽然不曾直白吐出,可他却是完全懂得的。

    连滟熙说不出自己此刻的舒服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一切都是极致,所有的触碰都让她欢喜不已。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说不出的欢快放肆。

    赵梓昕见她如此欢喜的迎合,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他虽然努力克制,可到底这么长时间不曾欢喜,此刻也是把持不住的。

    一阵阵的律动,他越发的专注,越发的克制不住。很快,就送出了所有。

    然而,这却并非结束。

    长松了口气,赵梓昕却不曾出来,只温柔的整理着身下人那有些凌乱的发丝。

    连滟熙双腿发软,此刻也有些疲惫,她嘴角微微上翘,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男人。

    “相公,你真好。”软软的,糯糯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撒娇和喜悦,“滟熙好生舒服的。”

    这般直白的话语,若是换做平常,自然是羞得说不出来。

    可此刻因为吃了酒,这胆儿自然也壮士了一些,故此说出这番话,却是毫无压力,也不觉得羞涩。

    然而,她却是不知道的。

    赵梓昕听了这番话后,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于他而言,这便是连滟熙对他最大的褒奖。

    赵梓昕将连滟熙拉了起来,她虽然绵软的毫无力气,可是却也懒洋洋的趴在了他的身上。

    身下的肿胀让她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腰,却是换来男人更加舒服的叹息。

    “怎么了?”朦朦胧胧的,连滟熙疑惑的问道。

    赵梓昕的声音越发沙哑,带着说不出的磁性和舒坦,“我没事,这样,我也很舒服。”

    舒服……舒服……

    连滟熙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楚,此刻只是点头,认真的说道:“舒服?你舒服便好,相公,我还想吃刚刚的软糕。”

    软糕?什么?

    赵梓昕还没有弄明白,连滟熙已经低头含住了他胸前的小小颗粒。

    虽然不大,可却也是能含住的。

    女子柔软的唇瓣触及那里,赵梓昕自然也是受不住的,脑子好像要炸了一般,当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连滟熙会如此主动。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这药酒回来一定要多泡几瓶!

    连滟熙却是不知道赵梓昕此刻神游在外,她只是疑惑的皱眉,看着眼前。

    不对啊,一点儿也不软?

    她有些不甘心,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赵梓昕痛并快乐的闷哼一声,想要阻止,可是瞧着连滟熙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胸前的平坦,还认认真真的伸手去捏了一下。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滟熙,轻一点。”

    “相公,软糕在哪里?”连滟熙嘟着嘴,有些不快的说道,她记忆中那软软的糕点跑哪里去了?眼前的根本不是啊。

    看着这般的妻子,赵梓昕只觉得无尽的欢乐,这样极致的刺激当真是从不曾感觉到的啊!

    而且,现在的连滟熙当真是十分的可爱啊,让他忍不住,想要多欺负几回……

    连滟熙这会子却是依旧执着的寻找,脑海的回忆有些混乱,可是刚刚唇间的触感,却是不曾遗忘。她记得很清楚。绝对没有错,那软软的东西,一定就在附近。如此想着,她便一寸寸的用嘴去尝试,可怎奈何赵梓昕身上一块肥肉都没有,到处都是硬邦邦的,口感一点儿也不好。RS 


第299回 恨和后悔

    软软的糕点跑哪里去了?

    连滟熙寻觅了好久,都不曾找到,心里郁闷,气恼,只嘟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看向赵梓昕。

    “相公,我的软糕呢?”

    只看着她这般的样子,赵梓昕便觉得气血上涌,当下便扣住连滟熙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柔软的碰触让连滟熙有些恍然,她有一丝的了然。

    原来,软糕在这里啊……

    认真的吃着糯糯软软的糕点,赵梓昕只恨不得将这可爱的人儿嵌入胸口,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般的爱怜自然是极其美好的,赵梓昕专心致志的享受着这份只属于他的美好,一点一滴都不放过的完全吞入口中。好似带着满溢的爱,将连滟熙包围……

    一夜好眠,待到醒来之时,便觉得浑身酸痛不已。

    她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只单单裹了一床丝被。她转身,却是看见赵梓昕满足的笑颜。

    “你醒了?”赵梓昕一早便醒了,他一直看着她,仔细而专注,就好似永远都看不够一般。

    好久不曾如此亲密,连滟熙羞涩的红了脸,之前的那种排斥,却是渐渐复苏。

    赵梓昕能够感觉到她的僵硬,不是不心疼,只是他实在不想继续下去。

    “滟熙,你怎么了?”他温柔的问道,耐心的等待答案,神情恳切,一点儿不悦都没有。

    赵梓昕越是如此,连滟熙的心里越发愧疚,她挣扎了良久,思前想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将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相公,那一日,我被……”连滟熙的语调平缓,然脸色却是越发的苍白,那是一个噩梦,太过可怕,且又挥之不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良久的良久,那些可怕的记忆才完全说完。

    连滟熙甚至都不敢去看赵梓昕的表情,内心的恐惧胜过一切,带着很多的可怕,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在等待,也在胆怯,不知道赵梓昕会如何的态度,来面对他。

    赵梓昕听她说起那些记忆,只觉得十分心疼,这是他疼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却被那孟佳瑶如此折磨。

    只可恨自己当初没有早些到达,他想起了连滟熙昏睡时候身上的伤痕,一道道的痕印此刻虽然消散,可却也印刻在脑海中,那样的醒目刺骨,让他恨不得代替连滟熙去受那些苦痛。

    “滟熙,”他深情的将她抱入怀中,单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一遍遍的顺滑,带着深深的眷恋。“这些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没有责备,没有厌弃。

    连滟熙感受到的,只有赵梓昕的爱意。

    她是感动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欢喜,有着满满的情意。

    她回抱住了他,小小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她能听到那有力的跳动,也能感触到这温暖的怀抱。

    “相公,你不嫌弃我吗?”带着不确定,连滟熙问道。

    怎么会嫌弃?赵梓昕失笑,却也是高兴的。连滟熙越是忐忑,越证明她确实是极其的在乎。只不过,看着此刻连滟熙的神情,却是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

    或许,是高兴?又或者,是无奈?

    “你别乱想,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听到这番话,连滟熙心中的那块石头才算是完全的放下……

    因为有赵梓昕的支持,连滟熙的心境算是渐渐好转,以前那些忐忑,此刻也都淡然了起来。然而,这样幸福的美好,却是被人给生生耽搁了。

    艺雅公主很是无奈的飘了进来,虽然有些不情愿打破这你侬我侬情意缠绵的两个人。可这事情也实在重要,就连父皇都说了一定要尽快说出来。

    “艺雅?你这会子怎么过来了?”披上衣衫,将赵梓昕往一边推开,连滟熙问道。

    “滟熙姐姐,李氏去世了……”

    “什么?!”连滟熙睁大眼睛,虽然李氏因为连渝去世的事情受了打击,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怎么就突然的没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好事被打扰神马的比较不爽,但瞧着连滟熙的表情很是古怪,赵梓昕此刻也慎重起来。

    连滟熙表情严肃,“李氏,去世了……”

    “嗯?!怎么那么突然?”

    “连老爷想要将侯位传给连澔哥哥,可是李氏不同意,便和连老爷吵架,还说要将培哥儿接回来,说是培哥儿是嫡长孙。”艺雅嘟着肥嘟嘟的小嘴,认真的说道,“可是,连老爷不同意,说是澔哥哥正得皇宠。”

    艺雅弯弯绕绕的嘟囔着,连滟熙听了半天,却还没明白,当下就问道:“那这和李氏的死有什么关系?”

    “李氏不同意啊,然后就和连老爷起了争执,然后连老爷就推她啊,然后推着推着,李氏就被推死了!”艺雅说的那叫一个认真,而且也很笃定,因为这都是她看到的呢。

    连滟熙一听,却是大致能够猜测到什么,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误杀吧……

    可是……

    “那然后呢?”

    “然后,连府就来官差了啊~人好多的,他们都穿的一样的衣服,本来我还觉得很好玩,可是他们的表情特别可怕,比父皇生气的样子,还要恐怖呢。”艺雅糯糯的说道。“哦,对了姐姐,我父皇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坚持住,恐怕会不好过。”虽然是带话,可是艺雅还是很困惑的,滟熙姐姐天天都过的很快乐啊,为何会坚持不住?

    连府连着出了两个人命案,这事情本就可怕,却不想有人却是说这连府刚刚夭折的孩子是个天煞孤星,这才使连府招来这般的厄运。

    连滟熙听到这些,也明白泰祥帝的意思……

    连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宁王那边对她恐怕会有看法。不过,她却是不怕的。

    赵梓昕听了那些事情后,就很是稳重的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不要担心,只要有我在,你便永远无事。”

    对于他的承诺,连滟熙自然是一百个相信,她嘴角挂着欢喜的笑颜,于她而言,赵梓昕便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了!

    只要有她在,便什么都不怕。

    宁王对于这个事情本来是不在意的,可是张氏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说来,自从那貔貅簪子出现以后,宁王府内宅的事情就全部交托给了连滟熙。

    张氏就算不乐意,那也是不行的事情,只能忍气吞声的交了权。

    而这一回,对她来说却是个好机会。当下便去寻了宁王,将此事说了出来。

    “王爷,连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连氏这几日要不要回去看看?”她这便是在暗示,要将连滟熙休弃。

    若是以前,宁王顾及儿子,恐怕就同意了。

    可是,一想到连滟熙和赵梓昕的姻缘中,还有前王妃的影子,他的心却是有些动摇了。

    “不过是些意外,那等着胡言乱语,你也相信?这样的话以后莫要提了。连氏是本王的儿媳妇,是宁王府的世子妃,而荣欣侯连府更是咱们的亲家,你不说人家过的艰难帮衬一番,此刻却想着落井下石?!哼,依着本王看,倒是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应当去乡下的庄子里休息几日。”

    张氏万万没有想到宁王会说出这番话,震惊之余,更是不知所措。

    “王爷……”

    “好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本王说过了,这宁王以后交由连氏,以后你便莫要多问了,安心养老便罢了,若是实在不行,你便好生想想自晨儿的婚事,他也老大不小了,整日里胡天海地跟着那群狐朋狗友算个什么事儿?当真是越大越不成体统……”

    张氏被宁王说了一通,想要的目标没有完成,却是被说得没了脸面。

    她心里恼火,只是说不出的气愤,回到自己屋子里,更是砸了一通东西。

    待到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张氏便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再这样继续下去却是不行的。

    她现在空有宁王妃的身份,却是什么都做不得。虽说日子依旧舒坦,可没有权利的感觉却是不好的。她这样的内宅妇人,本就没有夫君的宠爱,现在连管家的权利都没有了,她如何能够受得住?最初交权的时候,还没当一回事,只觉得以后必定还有机会将一切给拿回来,可随着赵梓昕坚决拒绝纳妾娶侧世子妃的事情出现,再到后来得知那所谓的通房却都是没碰过的摆设。

    张氏便知道,赵梓昕这样做绝对是防备自己。至于是否是因为太过喜爱连滟熙才会如此,张氏却从没有这样想过,只觉得必然是赵梓昕对他有防备,所以其他女人都是不碰的,如此,她那些计划,便施展不出来。

    张氏素来就痛恨赵梓昕,此刻更是连着连滟熙也恨了起来,只气恼这连滟熙当初为何没有重病死掉,更恨自己当初居然没有想着下毒。原来以为一个小小妇人,没有什么用处,此刻却发现,自己当真是糊涂,若是那会子连滟熙病死了,那么顺理成章的赵梓昕便可以续弦,很多事情,就可以重新部署了。RS 


第300回 我们的未来

    李氏的动作不可违不快,只过了几天,连滟熙就发现有些老奴管事莫名其妙的自请离开。

    开始倒是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想要告老还乡,却不想这接二连三的,就算是那家生子,也不知从哪里凑了赎身的银钱。

    如此,便不正常了。

    连滟熙如此想着,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连滟熙听着艺雅过来的报告,自然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张氏要抢权。心中无语,这婆婆安稳日子不过,整出这样的幺蛾子是做什么?

    “碧月,你且帮我更衣,我要去见王妃。”

    碧月有些意外,不过主子的要求那是要完全做到的,当下便帮着了连滟熙收拾。

    随后,便随着连滟熙一同去见了张氏。

    张氏是意外的,自己这边还算计着连滟熙呢,这正主就来了,说实话,当真是个意外。

    “婆婆~”

    “连氏,你这个时辰,怎么想起来我这了?”张氏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连滟熙嘴角微微上扬,却是说道:“把人给带来吧。”

    碧月喏了一声,便去叫人。

    没一会儿,碧月的身后却是跟着两个人。

    张氏看到他们两人,却是愣了一下,当下面色暗沉起来,不悦的说道:“连氏,你这是做什么?”

    “王妃娘娘,宁王府奢华富贵,安享晚年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何故要这般眷恋那些没必要的事情呢?”她说的是懒洋洋,语调里有一股子调笑的意味。

    张氏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

    来的两人她都是认识的,而且……

    “槐树,你且说说,那一晚,你都看见了什么?”连滟熙问道,她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若是不这般,这张氏却实在不老实。她素来是个和善的人,可却也不愿意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此对于这件事情,却是极其的慎重认真。

    槐树想起那一晚的恐怖场面,脸色煞白,却是哆哆嗦嗦的说道:“王妃娘娘派人,派人……”

    “闭嘴!”张氏啪的一下摔碎了手里的茶盅,怒色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贱婢?!”

    “母亲,您莫要激动,除此之外,这位张嬷嬷却是带来了一些好东西呢。”

    张氏一听,却是心里发颤,这张嬷嬷是什么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此刻张嬷嬷手里捧着一个油壶,里面装满了黄灿灿的菜籽油。

    张氏一见那油,脸色就白了。别的都可以抵消否认,可是这……

    “母亲,你可知道在乡下有这么一个说法,油菜籽在月信后三天,服用三次,方可绝育?”

    张氏深呼吸,满脸惊恐的看向连滟熙。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这是什么说法,我以前可不成听说。”张氏板着脸,坚持道。

    “母亲,媳妇辈分小,这些事情素来也是想要忍气吞声的,可是这老奴却是已经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而且还签字画押。”

    “不过是个贱奴,说的如何能信?你莫不是以为那菜籽油是我让人给你的吧?!”张氏梗着脖子,坚持到。

    连滟熙自然是有其他的证人。

    “这谋害主人自然不是小事,母亲恐怕不知,媳妇已经嘱咐官府来查此事了。”

    “胡闹!”到底是虚心,张氏瞧着连滟熙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恨不得上前撕碎她的脸!“连滟熙!你还有没有帮我当你婆婆看?现在居然胆敢来威胁我?!谁给你的权利!”

    “母亲,”连滟熙跪了下来,神色凝重哀愁,泪眼婆娑的说道:“滟熙自进门后,相夫教子,从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可是母亲你为何要这般毒害我?”

    “谁毒害你了!那不过是菜籽油,又死不了人!”张氏坚持到,和让连滟熙不能怀孕比起来了,这毒害的罪名自然是大一些。

    连滟熙微微眯眼,她等的便是这一句。

    “你这个毒妇!”突然出现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宁王怒目前来,直接给了张氏两个巴掌。

    张氏意外又错愕的看向宁王,却是不知为何会这样。

    “王爷,您怎么来了?!”

    宁王虽然对张氏没有爱情,可到底夫妻多年,相敬如宾还是有的。本来觉得她虽然出身不算很高,可到底识大体懂分寸,又不辞辛苦的操持家用,他心里存在感动,自是不会亏待张氏。可却不想,这张氏居然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他到底也是皇室出来的人,张氏这样做的心思,她如何会不知道?

    “你莫要多想了,这宁王府,以后便只可能是梓昕和韬哥儿的。至于晨儿,以后我自是会给他一个好出路。”

    张氏这些年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此时却不想宁王依旧话,却是原来从不曾考虑过自己的儿子。眼泪水滴落,“王爷,晨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我自然知道他是我儿子,若然不是,我早就把他一脚踹死了,那个不成器的,你也好意思去想那种事情!”宁王这番话不可违不恨,直直的搓了张氏的胸口。

    连滟熙也没想到宁王会来,说起来,榕树还没用到呢,张淑慧的死亡真相也没有揭晓呢。

    然而,当她看到走进来的赵梓昕时,她却是知道,有些事情,恐怕不能说了。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碧月这边和连滟熙过来,那方琳琅就将消息给了赵梓昕,他素来是个疼媳妇的,心里害怕连滟熙受委屈,当下便直接请了宁王。却是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说实话,赵梓昕听了只觉自责,他平日里对于后宅的事情极少过问,只对连滟熙说过要提防张氏,却压根没想到会是这番狠毒。

    这会子宁王已经叫人将张氏给关入房中,两人在房中大吵大叫,连滟熙和赵梓昕却是走了出来。

    “滟熙,对不起。”

    “嗯?”

    “父王不能再续弦了,所以这宁王妃的位置,也是不能换人的。”今日的事情让宁王得知了张氏想要让连滟熙不孕,可惜,张氏却不可能受到完全的惩罚。

    对于这一点,连滟熙却不觉得有什么。她能够理解。

    “没关系的,索性,她也是奈何不了我什么的,小张氏的死亡真相,我还揣着呢。”连滟熙浅笑,若说菜籽油是针对自己,那么张淑慧的死若是捅到了张家,恐怕事情就大条了。“相公,这宁王的位置当真那么好吗?张氏这些年卧薪尝胆,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赵梓昕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淡笑说道:“她只是看到了荣耀的一面罢了,却是不知,圣上那儿要的宁王,是一个骁勇善战,可以保家卫国,且对皇权并无威胁的。可是,赵梓晨,却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当然,之所以会这般,和爹爹也有很大的关系。”

    宁王在当年对于两个儿子的培养上,就有些刻意。

    赵梓昕必须成才,至于赵梓晨……索性这皇族最不缺的就是富贵闲人,他想要如何,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到底是皇家人,只要这个王朝不灭,那么赵梓晨就可以一辈子舒服的过下去。

    “父王当真是有心了,相公,当年的事情,你说父王知道吗?”她指的是那一年的暗杀,如果当初自己不曾救了赵梓昕,那么一切的一切,就会都不一样了吧?

    赵梓昕自是懂得他的意思,他远目,想着那一年的他,在逃过了暗杀后,却是意外从宁王那儿得了一封信,其内容便是让他去关外,至于到时候会如何,该怎么样,却是全然为曾说过。

    那时候的他,很是气恼,只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可是现在年纪渐长,父王的苦心他也越发能够体会,尤其是此刻他也生为人父。

    只不过……

    “那些陈年往事,说来有何用,索性若是没有那一次,你我也不会相遇。所以对我而言,那年的遇刺,却也是天大的好事。”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他对连滟熙还不曾动心,只觉得那个女孩明明格外脆弱,却又故作坚强,明明极其需要被保护,却是硬生生的挺直胸膛,坚决不低头。

    他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在后来的有一天,这般的喜爱那个瘦小的女孩,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与她长相厮守。

    “滟熙,那些事情你以后再也不要想了,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只要相信我,和我永远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便好了。”他拥她入怀,只觉得那原来的脆弱瘦小,此刻变成了温香软玉。直直的嵌入他的胸口,让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放下,额舍不得离开。

    连滟熙嘴角挂着笑意,轻轻的点头,肯定的说道:“相公,我会一直相信你,永远在一起。直到我们都垂垂老矣、白发苍苍,也绝对不会离弃!”

    这是属于她的坚定承诺,也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赵梓昕也渐渐扬起了好开的笑容,他只觉得,这辈子,能够遇到她,便是这上天最好的礼物。哪怕是受到了那些可怕的劫难,也是极其值得。

    “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END----RS 


番外 人鬼情未了——赵嘉韬篇

    赵嘉韬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开心,为什么?

    因为他的亲亲娘亲被爹爹给霸占了!

    赵嘉韬咕囔着腮帮,极其幽怨的看着前方的门。闷闷不乐的抬头,向着连澔问道:“小舅舅,爹爹为何总霸占我娘,不让娘陪我玩?”

    本来吃着点心不亦乐乎的连澔差点儿噎着,他万分无语的转头看向那边的门。很是无奈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想来你爹爹正忙着和你母亲,帮你制造***呢。”

    “咳~”已经荣升为媳妇子的碧月嬷嬷很是认真的咳了一声,随后向连澔瞪了一眼,说道:“舅老爷莫要带话咱们小少爷,若不然到时候,世子爷那儿可是不好交代的。”

    连澔耸耸肩,继续吃点心,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不就是那挡子事情么?这乃人之常情,有啥别扭的?

    赵嘉韬一听是制造***的事情,当下眼睛就反光了。

    “是不是和艺雅一样可爱的***?!”

    不错,赵嘉韬小朋友非常成功的遗传了连滟熙的这一特异功能。

    艺雅起初听赵嘉韬夸自己漂亮,还是蛮认真的,可是一想到如果有其他的妹妹,那么赵嘉韬就不和自己玩了,这样的话,那就不好了,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韬哥儿!你只要记得,这世上只有我是最美丽的便好了,至于旁人,不准肖想!还有,你以后是要当驸马的人,什么***,不准要!”

    赵嘉韬也不过是三岁大的小娃娃,自小玩的最好的就是艺雅,可以说,他一出生,艺雅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因此,在他的心目中,艺雅的地位和最最好的娘亲,那绝对是一个样的。

    虽然说,***什么的很可爱,可是艺雅才是最重要的。当下便认真的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要妹妹了。”

    连澔看着这对人鬼恋的,嘴角止不住的抽了一下,心里却是琢磨着这艺雅投胎的事情看来不能拖了,此刻赵嘉韬年岁小,还不懂这些,但是等年纪大了,这可怎么办?

    碧月听着糊涂,可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只是不会当真。

    只不过,素来最最看重艺雅的赵嘉韬却是将这些话当了真,再加上艺雅又一再威胁,如果有了***,她就再也不出现在他的身边,当下小娃娃就着急了,眼泪水也冒了出来,哇哇直哭起来。

    本来正在屋子里和相公亲热的连滟熙听见了宝贝儿子的哭声,她如何能够淡定?当下也管不住还在眷恋的赵梓昕,当下就穿了衣服冲了出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韬哥儿一见到娘,撒丫子就跑了过来,直扑到连滟熙的怀里,嚎啕大哭不说,还一个劲的嚷嚷坚决不要妹妹。

    连滟熙听的一头雾水,直到后来才从连澔那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就黑了脸,严肃的说道:“韬哥儿才多大,你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啊。在这样,我可不敢邀请你来王府做客了。”

    连澔耸耸肩,抱着点心盒继续欢快的吃着。

    “你还怨我,我倒是觉得你还是和艺雅多说说,一个女鬼,不思进取如何投胎便算了,现在居然做起拐带小孩子当驸马的勾当,你说说看,这人鬼恋什么的,能成吗?”

    这也是个问题,连滟熙无奈叹气,可是……

    “韬哥儿年纪还小,驸马不驸马什么的,他怎么会懂?艺雅也是小孩子性子,想来也都不懂的。这些个事情,哪里能够当真?你也别杞人忧天了。还人鬼恋,屁大点的小孩,都知道什么啊。”连滟熙虽然心里是在意了,可表面上却不以为然,只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若是天注定的情缘,她也不好说什么。

    连滟熙的放任让连澔也很无语,心里想一想,其实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韬哥儿年纪到底是小的,谁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当下旁的也就不再多言,只继续吃点心。

    只不过,虽然说是童言无忌,可韬哥儿却是记挂上。

    虽然驸马爷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艺雅说了,如果成为她的驸马,那么他们就能一辈子不分开了。

    赵嘉韬一点也不想和艺雅分块,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这时候的他年纪还小,根本就不懂得什么人鬼殊途。这人鬼生死恋神马的,也就是话本里的传奇故事,可放在现实,那就绝对不靠谱了。

    所以,当小不点儿韬哥儿在赵梓昕的面前说以后要成为艺雅公主的驸马时。赵梓昕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你说什么?”

    “爹爹,我要当驸马,艺雅答应我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韬哥儿认认真真的说道。

    赵梓昕只觉得气旋上涌,头也点儿晕。

    艺雅是好些年前夭折的小公主,虽然他知道,这位已经成为了连滟熙的契约鬼魂,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人一鬼,居然能看上眼。

    这是什么情况?!

    “韬哥儿,你别乱说,你知道驸马是什么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连滟熙上前抱住赵嘉韬,认真的说道。这事情她也很是头痛啊。

    “娘,驸马是什么?”

    “驸马,就是公主的夫君。”

    “那夫君又是什么?”

    “夫君啊……”

    赵梓昕有些不耐烦了,“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小孩子不好好读书,天天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驸马不驸马。”

    “相公~”连滟熙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却是认真的说道:“韬哥儿他年纪小不懂,艺雅也是小孩天性,我看,还是和韬哥儿说清楚吧,本来是觉得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可现在看来,这若是不说,以后恐怕要后患无求了。”

    虽然人鬼恋的故事听着是浪漫悱恻,可这要是放在自家人身上,那就不好了。

    赵梓昕本来是不想问的,屁大点儿的小孩,说这些算个什么事情?之所以生气,也只是觉得小孩子不将心思放在正道,竟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此刻见连滟熙认真,他心疼媳妇操心劳累,当下就说道:“算了,他年纪小不懂,以后会明白的,你别这般劳累了,还是早早休息吧。”

    自家儿子的事情,如何能够这样糊弄过去?

    连滟熙自是不肯,毅然决然的告别了和赵梓昕一块的温暖床褥,转而抱着韬哥儿躺在被窝里,说这母子两的体己话。

    “娘,爹爹为什么那么生气?”

    “韬哥儿,你为什么想要当驸马呢?”

    “艺雅说,这样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了啊。”韬哥儿天真烂漫的说道。

    连滟熙叹了口气,认真解释道:“艺雅现在是鬼,除非她以后投胎为公主,若不然,你是当不了她的驸马。”

    “那就让她去投胎当公主啊,我和艺雅都说好的,我会等她的。”韬哥儿执着的说道。

    连滟熙想了想,却是说道:“你喜欢艺雅吗?”

    “喜欢的。”

    “有多喜欢?”

    “就像喜欢娘一样的喜欢。”韬哥儿搂着娘亲香喷喷的怀抱,只觉得又温暖又舒服,“娘,我也当你的驸马好不好?这样我就也能和你在一起了?”

    “……”连滟熙满脑门的黑线,这就是所谓的童言无忌?

    “我是你母亲,你只能当我的儿子。而且,韬哥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谁和谁能够永远在一起。以后,等你长大后,娘和爹爹会渐渐老去,更甚至去世。我们不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就算是艺雅,她现在是鬼魂,可以随时随地和你在一块儿玩,但是,这不是绝对,也不是永远。以后,可能就会有那么一天,艺雅会离开这里的。”

    艺雅之所以没有投胎,不过是时机未到,但是,她总归是要投胎回到皇家,所以,连滟熙这样说绝对没有错。

    韬哥儿一听这样,当下撇嘴就要哭。

    “艺雅明明答应了为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韬哥儿,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是绝对的。”

    赵嘉韬开始对娘亲的这番话,本不是很在意的,因为艺雅还是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着他,虽然,很多人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在自己读书的时候,在自己写字的时候,艺雅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

    可以说,艺雅是赵嘉韬童年中最好的玩伴,最重要的人。虽然那时候的他还幼稚的询问为何自己都长高变大了,可是艺雅却还是那个样子,好似从未曾变化那般。

    但是年幼的他却没有去深想这些事情。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有一点,韬哥儿一直坚信,那就是无论如何,艺雅都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的信念很坚持,他一直这样以为。哪怕是爹娘如何劝阻,都不曾有过改变,可是,就好像每一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都是那样的悲剧一样。就在韬哥儿渐渐长大,越来越坚定那么信念的时候。

    他最重要的人,艺雅公主,却是在有一天,突然消失了。

    就好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除了爹娘和连澔,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小少爷身边,曾经有个这样奇异的青梅。RS 


番外 人鬼情未了——艺雅公主篇

    投胎……

    这是作为一个鬼魂来说,最伟大的理想。

    可是,最最开始的时候,艺雅是不懂得这些的。她死的时候还很年幼,心智一直就这个样,所以对她来说,这真心算不上什么事情。

    但是,突然有一天,当她看到那个白乎乎的米团子时,艺雅突然觉得,其实投胎为人,也不是个什么坏事吧?

    如此想着,艺雅认认真真的看着正在摇篮上睡的正香的米团子,她就觉得欢喜。

    “艺雅,你怎么了?最近看你魂不守舍的,怎么老喜欢往那边屋子飘啊。”泰祥帝细心的发现了闺女的不对劲,于是便问道。

    “父皇,我想要他。想要他一辈子陪我玩。”艺雅很是认真的指着赵嘉韬的屋子,说道。

    泰祥帝一听,只觉得脑仁疼,虽然作为一个鬼,他已经木有疼痛的感觉了。

    “咳,你想让他当你的驸马?”

    “驸马?如果他是我的驸马,就能和我永远在一起来?”艺雅双眼亮晶晶,满是期待的说道。

    泰祥帝本来想说人鬼殊途,可是此刻瞧着闺女这般欢喜的样子,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斟酌了良久,只悲哀的叹了口气。

    算了,闺女年纪小不懂事,想来对于驸马这个事情,也是不懂的。

    事情确实是这样子的,艺雅对于什么是驸马,这个名词,她真心是不懂。但是,在考虑到如果赵嘉韬成为自己的驸马,那么就能永远在一起的这样的事情。

    所以艺雅坚定的,每天都对奶娃娃韬哥儿灌输这个道理。

    所谓潜移默化,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韬哥儿也十分认真的接受了艺雅的要求,乃至在三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远大美好的目标,那就是成为艺雅的驸马!

    时间飞逝,在韬哥儿十岁的时候,艺雅投胎的机缘到了。

    连滟熙将她叫到自己屋子里,不准外人靠近,苦口婆心的说道:“艺雅,这些年,我带你不薄吧?”

    “连姐姐素来是很照顾我的。”

    彼时的连滟熙成熟稳重,眉眼中也少了年少时候的稚嫩,毅然是那大家主母的风范。

    “我知道你和韬哥儿关系素来好,可是这会,你离开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和韬哥儿告别?”

    艺雅虽然懵懂,可并不笨,她心智再不全,也大致能够理解连滟熙的意思。

    “连姐姐,我很喜欢韬哥儿的,而且,韬哥儿也答应我了,要当我的驸马。”艺雅认认真真的说道。

    连滟熙如何不知?

    “你们自小青梅竹马,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有一点,艺雅你也要明白。你们人鬼殊途,当真是不合适在一起的。”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艺雅如何不知?

    只是一直就认定了的,现在要这样割舍,实在不行。

    连滟熙看着艺雅那不情愿的表情,忍不住就想到了昨日见到思远大师的时候,思远大师的那番话。

    “这世间缘分素来最为难说,你也莫要这般忧愁。赵小少爷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人,那艺雅公主却是要违背天命投胎的人。说来,他们两人倒是极其相配。”

    “大师,我儿子今年都十岁了,那艺雅就算明日投胎,他们两的年龄在那儿摆着,以后的缘分,哪里就那么好说了?”

    “佛曰,不可说也。”思远大师高深莫测的说道,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平复了连滟熙的担忧。

    她虽然很是担忧,但是此时此刻,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当下只叹气,决定回去和艺雅说清楚。

    “连姐姐,我答应你。”艺雅突然开口,倒是让连滟熙有些意外。

    “当真?”

    艺雅认真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韬哥儿告别的。父皇以前便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虽然是投胎,可是想来他必定还是能认出我的。到时候,韬哥儿便能当我的驸马了。”不是说人鬼殊途不能在一起么?那么她现在投胎,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连滟熙到底是松了口气……

    庆元十五年,淑贵妃产女,庆元帝甚是喜爱,当日便封为雅乐公主。

    然而,这样的喜悦未出几个月,太医便告知庆元帝,公主殿下有眼疾。虽也能视人,可却有些不同。

    庆元帝初始听闻,很是恼火,当下便发了皇榜,力求要寻到那可以医治公主殿下眼疾的人。

    这说来自然不是小事,很快思远大师就入宫求见了。

    说来也是奇怪,思远大师入宫的第二日,皇榜就撤了。一切好似回归了正常。

    而与此同时,宁王府的小少爷,赵嘉韬,却是病了。

    最为重要的青梅,突然失踪,这若是换做普通人,恐怕还能寻找一番,可偏偏这始终的是个常人无法寻找到的女鬼。赵嘉韬这下是没法子了。

    他苦苦寻觅宁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哀求着唯一知道艺雅的几个人。

    可却一度无果。

    如此日夜寻找却没有任何结果,再加上韬哥儿因为这个打击本就心理很是难过,如此一折腾,赵嘉韬却是病倒了。

    这下子,可让连滟熙心疼的要命,几次差点儿就说出了真想,可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咽下了。

    她还记得当初艺雅投胎前说的那番话,艺雅相信她和赵嘉韬的缘分,而思远大师曾经也暗示过,让她不要干涉过多。

    故此,连滟熙虽然心疼儿子,可很多话还是忍住了,并没有说出来。

    如此,又过了三年。

    赵嘉韬在那一场病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般,快速的成长起来。比起年幼的顽皮虽然不知要认真多少倍,可是性子,却是冷了起来。

    小时候的可爱早就不复存在,身上却只留下好似一层冰爽般的冷漠,让人望而怯步,哪怕是贴身服侍的丫鬟,都不敢靠近。

    好好的儿子变成了冰山,连滟熙这个做娘的当真是伤心不已,也亏得赵梓昕一直在身边安慰,她这才能熬得住。

    “相公,我看这样下去,咱们儿子很有可能会变疯,你说他万一看破红尘了怎么办?”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连滟熙发现韬哥儿最近去菩提寺越来越频繁后,才有的担忧。

    赵梓昕觉得自己儿子不是这样的怂,当下就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个女人就这样寻死觅活的,真是一点儿也不像话,哪里像我,当年……”

    “当年?相公,你难道没有为我寻死觅活过?”

    “咳,那什么,好夫人,我是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如果没有你,我也不活了。”赵梓昕书哦完这番话,便直接将连滟熙给扑倒在暖烘烘香喷喷的床榻上。

    赵嘉韬今日心情不好,或者说,他就没有好过。只不过这会子看着入宫的马车,心里却是想起了曾经和那个鬼的誓言。

    他曾经允诺过,要做她的驸马。

    这个誓言,他一直牢记在心,就算是娘亲说这世上没有谁和谁能够真正的做到永远在一起,他也不曾当真。只觉得只要他心中认定,那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是打破了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怕的现实,就如当初娘亲说的那样。

    明明一切他们那么快乐那么美好,可是,她离开的却是这样的无声无息。让他措手不及。

    有些黯然,他现在真的是一点儿入宫玩乐的心情都没有呢。

    眼前看到的明明是繁花似锦,可是他的心,却是茫然一片。

    如此的走着,他突然想起了当年她曾经说过的话。

    “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可寂寞了,一直住在雅思湖里,有时候想要找个人陪我玩,都没有。”

    赵嘉韬鬼使神差的在想去这句话后,就义无反顾的向雅思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依着她的回忆,去一一观看那些。这里有她最喜欢的桃花和牡丹。这里曾经也有她的欢声笑语。

    他无奈叹气,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明明是答应好的,他也一直在这等候,可是当初要求的那个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曳曳的落在了赵嘉韬的身边。

    他低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画的乱七八糟的风筝。

    “啊!我的风筝!风筝!”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肉呼呼的小人儿穿着一身嫩黄,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女孩的眼睛蒙着一圈丝带,上面绣着好看的桃花花纹。她走到他的身边时停下,透过丝带,隐隐约约可以看清眼前的人,虽然只是模糊的身影,可是她却觉得有些熟悉。

    “喂,这是我的风筝。”她稚嫩的说道,小嘴亲亲上翘,嘟嘟的样子很是可爱。

    赵嘉韬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却是无法抑制的流下来眼泪。他猛的上前,一下子将小人儿抱入怀中。

    “你回来了!”带着无法言喻的欢喜,他囔囔自语,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让她,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S 


番外 意外惊喜

    宁王府小少爷赵嘉韬定亲了,年仅13岁的他居然向庆元帝求娶只有三岁的雅乐公主。

    如此也就算了,在大部分人都当做这只是一场闹剧的时候,庆元帝居然同意了。

    而在旨意下来的第二日,赵嘉韬就欢欢乐乐的收拾行李入住宫中,开始了小媳妇养成的幸福快乐时光。

    赵嘉韬走的欢乐,连滟熙心里却是酸酸涩涩的。

    儿媳妇才只有三岁,就能让自己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伤心之余,连滟熙是吃啥啥不香,每日的心情都各种不美满。

    这下子,可把最最疼老婆的赵梓昕给极坏了。

    本来吧,儿子入宫这件事他还是很欢喜的,给家里节省了开支不说,还让赵梓昕回到了好久不曾有过的二人世界。他心情欢喜,默默的将接下来计划好的美好生活都给筹划了一番,只当定主意那些快乐事情,一定要一个个和连滟熙实施。

    而就在他怀着这样美好的心情去寻连滟熙的时候,偏偏自家媳妇想儿子,各种的闷闷不乐。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别的也就罢了,这不明显的是说明自己在媳妇心里并不是第一位。

    这可不行,虽然儿子很宝贝,但是也不能动摇自己地位啊。

    赵梓昕抱住连滟熙,亲吻着她的脖颈,说道:“媳妇,儿子就是个白眼狼,咱们还是努力努力,生个闺女吧。”

    继续生娃?

    连滟熙心里一沉,闷闷不乐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的情况,想要再有子嗣,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别的且不说,光是这些年连滟熙都没有怀孕的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明。

    赵梓昕也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这么好就能决定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试一试嘛,要是不成,咱也没什么损失啊。”说到这里,他已经熟门熟路的将连滟熙头上的发簪全部取下。

    乌发散落,只遗留一条红色缎带萦绕在乌墨的发丝中。

    连滟熙被赵梓昕抱了个满怀,还在错愕之下,唇就被赵梓昕给封住了。

    甜蜜的吻让人措手不及,不过到底是老夫老妻,连滟熙很快镇定下来,甜蜜的享受着这个吻。

    越吻越专注,很快,这个简单的吻对于赵梓昕已经无法满足了。他拉着连滟熙的手,入了床榻。

    连滟熙此刻早就被吻的意乱情迷,那些矜持早就抛到脑后,直接上前将其扑在身下。嘴角带着笑,开始脱赵梓昕的衣服。嘴里还玩味的笑着说道:“官人~奴家给您更衣。”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入了赵梓昕的耳朵里,却是上等的**,让他意乱情迷不说,此刻那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脑子里只有快点将连滟熙拆解入腹的心思。

    然而。连滟熙却没有如他的愿。

    反而是将发带取下,开始捆绑赵梓昕的手臂。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赵梓昕咧着嘴,乐呵呵的笑着,他自然能够猜到,可是问一问,却觉得兴致盎然。

    连滟熙笑的欢快,想起前些日子偶尔间看到的书,却是存了心思要尝试尝试。

    到底是老夫老妻,早就不如刚成亲那会子的羞涩。

    连滟熙直接坐在赵梓昕的身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认真的检查是否绑的牢靠。

    这小发带能有什么用处?赵梓昕好笑的看着,却并不曾说话,只是任由连滟熙捆绑,这玩乐的心,却是格外的好奇接下来会做什么。

    连滟熙抚摸着赵梓昕的脸颊,笑的好似牡丹花般的耀眼。“相公,你不是还想要个女儿吗?那咱们现在便抓紧时间吧。”

    这意思已经是极其明显了,赵梓昕哪怕再蠢笨,也明白连滟熙的心思。

    当下兴奋的身子就开始发热,若不是存着心要连滟熙欢喜,他早就挣脱绳索,将其拥入怀中了。

    连滟熙只当自己绑的牢固,自然不会想到脆弱的发带对自家男人用处小于等于零,只欢欢乐乐的用手指在纹理分明的胸膛前画着一个个圈儿,顺带着还探头在其耳边是不是的吹一口香气。

    这般的刺激对于赵梓昕来说,自然不可小窥,他身子忍不住的动了动,下方的兄弟也已经立正敬礼,只等待他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连滟熙自然也是感应到了,她狡黠一笑,却是伸手握住自家男人的兄弟,上下律动,惹得他一阵阵的呻吟。

    “相公,这样舒服吗?”

    “夫人,你只要开心,为夫如何,都是舒服的。”赵梓昕笑呵呵的说道,一幅任君采撷的欢喜样子。

    连滟熙微微抿唇,回忆着在那画本里看到的状态,改变方位,却是低头含住那小小的可怜,用舌头一点点的跳动,直到眼前那一块已经变得湿润剔透,还冒着亮晶晶的小水珠,这才罢手。

    虽然这一片平坦之极,可是对于男人来说,也是极其的敏感刺激。

    若不是估计自己的男子尊严,赵梓昕真恨不得卸甲投降,这样的滋味虽然甜蜜,可却也太过难受。

    只不过,他这会子却是不得不忍受了。

    潋滟喜欢了的折腾了半天,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够。只继续拨弄挑动,还低头去啃赵梓昕的脖颈。

    这样主动的举动,她平日里虽然有,却不似今日这般。

    当下赵梓昕便越发的把持不住,下方也在那纤纤玉手下弄的忍受不住,只觉得下一秒,就要倾吐而出。

    不能再忍了!

    就在连滟熙还在摆弄玩乐之中,赵梓昕却是挣脱了丝带,直接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其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当真是干净利落啊。

    “啊!”连滟熙惊讶的呼叫出声,万万没有想到赵梓昕会挣脱,奇怪了,人家明明绑的很牢固啊。

    “娘子,你当真是低估为夫的能力了。”赵梓昕遗憾的感慨,此刻却是伸手直接将连滟熙给绑了。

    “啊~你干什么,快点松手~”现世报啊现世报,赵梓昕能够挣脱,连滟熙这小胳膊小腿的,自然是挣脱不得。

    只不过,她还没挣扎两下,所有的意识便淹没于那一阵阵的刺激中。

    身下有一根手指,正在肆意的侵占着属于他的领土,连滟熙被折腾的一下子就软了。

    赵梓昕却是感觉到那本来的湿润在自己的刻意调剂下,变得越发湿润。

    连滟熙的脸上显露出迷离的潮红,嘴角微微嘟起,有些不乐意的说道:“相公,人家难受~”

    这番话若是寻常,赵梓昕恐怕会心疼,然后仔仔细细的去检查她到底是哪里难受。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个样子,赵梓昕只觉得在那句话吐露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子便变得越发火热,下一秒就退了连滟熙身上仅存的大红肚兜,探入其中,认真的律动起来。

    虽然是早已准备好的湿润地带,可是突然造访,依然让连滟熙措手不及。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快,就进入了主题。

    “你慢点儿~”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自然是受不住的,再加上此刻双手都被绑住,这别样的刺激让她越发的受不住,只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刺激,让她欢乐又兴奋。

    这样的感觉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只不过又有些太过孟浪了。

    赵梓昕这会子正是快乐时候,全副精神都在那一块,至于旁的,哪里能顾及的上其他?

    当下只干事不说话,连滟熙再如何央求,也坚决不妥协。

    待到最后,连滟熙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这才委屈的说道:“夫人,您在坚持坚持吧,我这不是在努力吗?莫急,你要相信我,今儿我一定会让你怀上的。”

    怀着坚定的信念,赵梓昕这一次次越发用心慎重了,只致力于将一切的一切,通通全部的送给他身下的女子……

    不得不说,坚持不懈的努力总归是能够得到回报,三个月以后,宁王府就传来了喜讯。

    连滟熙本人对于再度怀孕这件事情也表示非常惊讶,虽然从年纪来说,还算不上大龄产妇的她对于生孩子应该没问题,可是,对于赵梓昕和连滟熙来说,这个孩子绝对是天大的意外。

    虽然赵梓昕一直说要再生一个,可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可能性非常的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因此,这对于他们来说,当真是意外惊喜啊。

    这一回怀孕,赵梓昕可谓是全程看护,每日里只恨不得将连滟熙绑在腰上,时时刻刻守着,都觉得不安全。

    这样的小心谨慎,让连滟熙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是极其的喜悦,他之所以会这般做,那也是爱自己的表现啊。想到这些,连滟熙就觉得喜悦。

    只不过,明明生活水平提高了,可偏偏这一胎却有些折腾人,孕吐什么的好不容易停歇了,连滟熙那怪异的口味却是害的厨房那儿每日都要换一种花样。

    然而,就算如此,他们夫妻俩却是甘之若素。

    不过好在这孩子虽然开始的时候爱闹腾,可真是生产的时候却顺利了许多。

    只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赵梓昕和连滟熙心心念的女儿没有出现,这一回,又是个带把的……RS 


番外 潆嫔

    皇宫,华丽、富贵。

    这里,有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奢华生活。

    这里,是象征着至高权利地方。

    这里,是金字塔的顶端。

    然而,在这些光鲜美丽富贵荣华的外表下,掩藏的,却是腐败不堪的可怕场景。

    连潆熙一大早醒来,便盛装打扮的入了慈宁宫请安待到听了皇后娘娘的训斥后,这才乖顺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连潆熙自从升为潆嫔后,她便不十分得宠,两三个月里有个那么一两次,便是极好的运气了。

    “娘娘,请吃茶。”宫女端着茶盅进屋,跪在她身边。

    连潆熙的脸上早就没了年幼时候的天真浪漫。她并不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她却懂得了许多事情。

    若说刚刚入宫的时候,她求的愿望是天边的月亮,那么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只要是一枚不淹没在黑夜中的星星,便是极好极好的事情。

    端起茶杯亲亲喝了一口,连潆熙意兴阑珊的坐在软榻上,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受够了!

    明明是最为美好的年华,可是为何要像守活寡一般在这里度日如年?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入宫,志气满满的连潆熙了。

    兄长被嫂子杀害,母亲被父亲误杀。

    连家的丑闻太过可怕,让她在宫里抬不起头来。

    连潆熙感到难过,也感到丢人。

    虽然以前的她从来不将母亲的苦口佛心放在身上,可是这一刻,她却是明白了。

    后宫,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里尔虞我诈,这里充满诡计。

    她虽然美貌,可是放在这百花群芳的后宫,却是什么都算不得。

    偶尔的宠幸,那也不过是圣上的恩典。

    连潆熙是痛恨这一切的,她恨着身为宁王世子妃的连滟熙,明明什么都不如她的人,可偏偏获得这样好的姻缘!

    她憎恶连菏熙,那李家表哥明明是娘亲给她看中的人,可偏偏到头来却被她抢走了。

    彼时的连潆熙早就忘记,自己会有这样的处境完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

    当初李氏那般反对,可她偏偏一意孤行。无论如何都要入宫,这些,应该都是她的咎由自取,可是,连潆熙早就忘记了这些,她只恨着,深深的恨着那些人,只觉得都是他们,自己才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没过一会儿功夫,屋外却是有人进来通报。

    “娘娘,兰贵人来了。”

    连潆熙微微皱眉,这兰贵人是进入来最为得宠的一人,虽然没有舒贵妃的荣宠,可却也算是圣眷不断,但是,为何会在这时候来自己这呢?

    “让她进来吧。”

    索性,兰贵人再得宠,可偏偏她身份卑贱,不过是个婢女,只因为极其会养兰花,将皇上最为喜爱的几盆名贵兰花养的好,才会有这样的荣宠,所以连潆熙从不曾将其放在眼里。

    没一会儿功夫,娇媚的兰贵人就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潆嫔娘娘~”兰贵人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倒地出生不好,再如何,那举止中还是透着几分轻浮。

    “妹妹莫要多礼,且坐下吧。”连潆熙淡淡的说道。

    兰贵人只当没有听见这话语中的冷淡,自顾自的坐下,亲亲热热的说道:“好些日子没瞧着姐姐,今儿看着,当真是越发明媚了呢。”

    “妹妹当真是谬赞,哪里有那么好?我年岁大了,自是不若你的青春逼人。”

    兰贵人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兜兜转转说的却是下个月宫里为雅乐公主庆生的事情。

    这雅乐公主今年四岁,却是已经被圣上赐婚。

    未来的驸马爷乃是宁王府的小少爷,这门亲上加亲的喜事无论是谁,都是觉得极好。

    当然了,唯一有点儿不合适的,就是这位小少爷今年已经十四了。

    连潆熙自然知道这说的是谁,说起来,这位还要称呼自己一声姨母,只不过这些年她素来不和连滟熙打交道,两人虽然是姐妹,可却存着仇恨。

    “这事情我是知道的,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在位多年却子嗣稀薄,这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更是将其当做宝贝眼珠子去疼爱。

    “呵呵,妹妹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那一日,姐姐也能带我去参加~”兰贵人说道最后,语调已经极其弱了。

    这若不是屋子里本就安静,连潆熙兴许就听不到了。

    她心中冷笑,是了,这样的宴会兰贵人的品级却是不能参加的,而自己身为嫔,却是恰好可以。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帮忙,但是……

    “不知兰贵人想要如何?总不至于,只白白让我帮你这一回吧?”连潆熙说的轻飘飘的,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想要获得帮助?没问题,那最起码要给个代价吧。

    兰贵人自然不傻,她之所以想要参加,也不过是想要在宴会上展现一下自我,好让圣上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为了这个,她自然是什么都乐意的。

    “不知,姐姐想要什么?”

    “妹妹聪慧,想来不可能不知道,姐姐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吧?”

    一个后妃,还是个不得宠的,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绝对是显而易见。

    “姐姐~想来你也知道圣上最喜的便是兰花了吧?”兰贵人微微一笑,却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随后说道:“这荷包是妹妹我亲手绣的,还望姐姐笑纳。”

    连潆熙接过那荷包,只放在鼻翼间,很快便嗅到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兰草香气。

    原来,圣上爱的,并非单单是兰花的美啊……

    又过了两月,连潆熙可算是得了一次机会。

    这日,她梳妆打扮,泡澡的水里放了兰花花瓣,裙衫上也熏了兰花香。

    潆嫔得宠了,这在宁静的后宫,可谓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这往日里好似透明人一般的潆嫔,却突然直接得了恩宠,圣上隔山岔五的就要去她那儿不说,还赏赐了好些东西。

    一时之间,潆嫔、兰贵人荣宠不断,羡煞他人。

    而连潆熙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再也不似以前。这下子,来巴结连潆熙的人变多了。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却是冷眼旁观,显然是觉得这位不可能一直得宠。

    而就在这时候,潆嫔怀孕的好消息,却是平地一声雷,在后宫里引起了极大的波澜。

    庆元帝得知此事大喜,封潆嫔为连妃,一时之间宠冠后宫,当真是无人能敌。

    连潆熙这下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时候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向自己期盼的那个方向走了。

    虽然对于庆元帝的爱慕之心,早就被时光消磨的所剩无几,但是她已经是后宫人,自己的命,这辈子,可谓是都在这里,故此,就算是她在不乐意,也只能如此,而且,此时此刻,圣上的宠爱已经是后一步的事情了,当务之急,却是好好的养胎。

    在后宫这些年,连潆熙非常清楚这个孩子所代表的的意味。

    她打定主意安心养胎,在这段时日里,更是什么人都不见。

    怀孕,让连潆熙在后宫越发的有底气,再加上此刻又是妃位,只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若是命好身下的是皇子,那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指日可待了。

    她本性并非是那种稳重的人,故此越发的娇蛮起来,仗着肚子里的这个金疙瘩,更是肆无忌惮。

    很快,她就将后宫里该得罪的人,都给得罪透了。早先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早就不复存在,这是的连潆熙只觉得自己除了还只是个妃子,其他的完全能够和最为得宠的舒贵妃一较高下。

    连潆熙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殊不知,舒贵妃等人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一回事。

    这皇宫里的事情便是如此,你瞧着好似走到了最前头,可实际上,你什么都没有。

    舒贵妃虽然膝下只有一个雅乐公主,而且还是个眼疾的。然而,偏偏庆元帝疼惜这个女儿,故此对于舒贵妃,自然也是极好。

    而连潆熙却是看不到这些,在她看来,舒贵妃虽然地位尊贵,可生的到底不过是个女儿,又是个有眼疾的,就算有一个好姻缘,又能怎么样?

    可是呢,自己就不一样了,只要这一胎一举得男,那么连潆熙在这后宫的地位,可就完全不知道了。

    她如此想,只觉得趾高气扬,在这皇宫里,真心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只可惜,盛极必衰的道理连潆熙从未曾懂过……

    庆元十九年,九月十五,连妃生子,难产,血崩致死。大皇子赵荣和,赐予舒贵妃养育。

    连潆熙死了,在她以为自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熬出头的时候,却死了。

    只可惜,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兰贵人嘴角带笑的来到舒贵妃面前,福了福,说道:“娘娘~那位已经安息了。”

    舒贵妃看着一旁摇篮里的孩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她微微额首,说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莫要让人瞧见了。”RS 


番外 何福娘VS方耀祖

    杨柳依依百花齐开,在这般*光明媚的日子里,本来应该是快乐祥和的。

    然而,何福娘的心情,却当真说不得好。

    “方叔叔,你怎么这般过分。”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气的直跺脚,好端端的踏青,偏偏被这人给毁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方耀祖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还是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般可爱,圆乎乎,粉嫩嫩。好似那熟透的苹果,只是这样看着,便忍不住的想要咬一口。

    哎,这样的小娘子,若是属于自己的,便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方耀祖就有些愕然。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这小姑娘可是自己外甥女的手帕交,她可是叫自己叔叔的啊。

    何福娘这会子可不知道面前人的想法,只气的不行,觉得这个人当真是可恶的紧。今儿自己好端端的来踏青,都说好了要放风筝了,可偏偏这人突然过来,不准他们在这边放风筝不说,还不让她走?

    “福娘,算了吧,咱们改日再选个地方放风筝吧。”一旁的人劝阻道。

    何福娘性子直爽,此刻这口气,是如何忍不下的,当下就说道:“你凭什么不准我们在这里放风筝?”

    方耀祖有些好笑,看着何福娘,只觉得这样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当下就笑着说道:“此处乃是我方家的果园,你们在这里放风筝,实在不合适。姑娘们都是娇客,若是被这儿的农夫冲撞了,那可便不好了。”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你莫要胡说了?往年我也常常来这里放风筝的,都没有事,怎么今儿就有事了?”

    那是因为我往年对你没心思,方耀祖默默想着,嘴里却是坚持。

    何福娘气不过,她虽然性子直,但是人并不笨,人家都说这里是他家的果园了,自己胡搅蛮缠,那是绝对不合适的。

    当下只气呼呼的瞪了方耀祖一眼,便离开了。

    而这时候,她不知道的地方,方耀祖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气呼呼离开的小姑娘。

    福娘VS方耀祖,方耀祖WIN

    ……

    何福娘这段时间觉得自己很倒霉,怎么到哪里都能碰上方耀祖?

    “何姑娘,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方耀祖笑眯眯的向着何福娘作揖,只觉得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便别有一番滋味。这圆乎乎的小人儿若是在自己怀中抱着,想来必定是极其舒服的一件事情。

    何福娘哪里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笑的真奸诈。

    真是的,滟熙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个这样的舅舅?

    何福娘气鼓鼓的想着,完全看不到眼前人眼眸中那股子情愫。

    当然,凭借着她的迟钝,就算是两人对视个几个时辰,何福娘也顶多是觉得这人眼神有问题。至于旁的一些有关少女怀春的浪漫心思,却是完全没有的。

    所以,这时候的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方耀祖,真心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何笑的如此像一个——狐狸?!

    “和姑娘,你今日可有空。”

    “……啊?”何福娘迟钝的看着方耀祖,“方叔叔,你有什么事情吗?”

    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方耀祖无语望天,自己有那么老吗?

    为何总是叔叔叔叔的叫……

    只可惜,他的怨念何福娘是注定听不见的。她只是有些疑惑,这个奸诈的笑容,怎么就僵硬了?

    “方叔叔,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瘫掉了?”这可是好姐妹的舅舅啊,虽然有些奇怪,可也算是长辈吧?

    方耀祖:“……”自认为非常完美的笑容依旧完全龟裂。

    福娘VS方耀祖,福娘WIN

    ……

    人生处处才充满意外,何福娘很疑惑,自己这是第一次出门偶遇方耀祖了?

    虽然说是偶遇,可是她怎么觉得,这其中内有蹊跷?

    (丫头:元芳,你怎么看?)

    “何……”

    “听,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又见面了。”何福娘有些来气,这个人为何每次见她,都用这么奇怪的表情?

    “姑娘聪慧过人,居然能猜得出在下的话?当真是佩服,佩服啊!”

    “……”何福娘翻了个身白眼,心里非常的郁闷,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以后就再也不想出门了。

    累觉不爱!

    咦?这句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何福娘无语的看着面前的人,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方叔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相信你那么有空,我每次出门咱们都能‘巧遇’!”

    她紧紧咬着这两个字,好似这个样子,就能够发现其中的蹊跷一般。

    方耀祖嘿嘿一笑,却是再次感慨道:“何姑娘当真是聪明,这也能看的出来。不错,在下确实是叫人守在何府门口,只要你一出来,就会通知在下。”

    何福娘大惊失色,“天啊,你跟踪我!”

    “姑娘如此聪慧,想来已经知道在下的用意吧?”

    “我爹爹是好官,你不准向皇帝告状。”何福娘义正言辞,这还得了?原来自己的爹爹被方耀祖给顶上了,“方叔叔,我爹爹素来清廉,绝对不是那种贪官,你可千万别被那些奸人蒙蔽双眼!”她着急的辩解,好似这个样子,就万事无忧了一般。

    方耀祖哭笑不得,这么迟钝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被他给碰上了?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厄运的安排?

    福娘VS方耀祖,福娘WIN

    ……

    这些日子好奇怪啊~

    何福娘意兴阑珊的回到何府,将从外面带来的糕点给了丫鬟,便懒洋洋的在屋子里躺着。

    奇怪,为何最近木有看见方叔叔?

    她很是美景的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人。

    她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有这种感情的何福娘感到很疑惑,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总是想到那个人呢?好奇怪。

    何夫人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素来心思剔透,没过几天,就瞧出了自家女儿的不对劲。

    “福娘,你怎么了?”

    “娘~福娘最近好似生病了,怎么总是不对劲。”何福娘嘟着小嘴,很是不情愿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何夫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又仔仔细细的端看,说道:“你好似也没什么问题啊?哪里不舒服啊。”

    “我心里不舒服~”何福娘嘟着嘴,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说的。

    “到底怎么了?”看着女儿的表情有些不对头,何夫人也担忧起来,这可是她的宝贝闺女啊,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何福娘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娘,我最近老想着一个人,而且,明明那个人很奇怪,笑的也很狡诈,可我就是总是想着他。”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绪,总归是让人很是不舒服的,就是了。

    何夫人一听,当下就严肃了。她赶忙叫身边的人叫了下去。

    当下就严肃的说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改乱说?”

    何福娘和没想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就被何夫人狠狠的说了一顿。晕晕乎乎的,还十分的迷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夫人说了良久,这才想起来问那个人是谁。

    何福娘是从来不往那方面想,她年纪本就不大,生活的环境又最是单纯,故此这时候只觉得自己突然总是想着一个人,是件极其奇怪的事情,却不会想,为何自己会想着那个人。

    “是方耀祖,连滟熙的舅舅。”她嘟着嘴巴,气呼呼的说道,那个人真讨厌,怎么最近都不出现了?

    何夫人一听是方耀祖,原本严肃的脸却是松缓下来了,她突然想起来了昨日将军夫人的那方暗示,那会子她还只当是说笑,此时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只不过,方大人怎么就看上自己的女儿呢?

    自家闺女这好吃懒做的性子,怎么就被方大人给看上了呢?

    何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是却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既然女儿也懂了心,那么这门婚事,便答应了吧。

    那方大人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也不过二十多,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再说了,相公那儿也常常夸耀方大人是个能干的,又得皇上器重。性子也是极其稳重的,无论如何瞧,都是极其何时自家女儿的。

    于是乎,何夫人心里便很是爽快的同意了这件事情,也不管女儿是个什么想法,第二日就主动请了媒婆去将军府,应允了这件事情。

    而就在何福娘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就已经穿着嫁衣,和方耀祖行礼了。

    掀起喜帕,方耀祖笑眯眯的看向还有些迷茫的何福娘,只觉得这人儿怎么如此的可爱,而从今以后,这个人,便是他的了。

    “娘子,你想什么呢?”

    “方叔叔,你怎么总是用那么奸诈的笑容看着我?”何福娘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嘴角的笑容僵住,自己如此深情的笑容,怎么就成奸诈的了?

    方耀祖表情严肃的褪下何福娘的衣衫,表情严肃的说道:“娘子,以后叫我夫君,莫要再唤为夫叔叔了。”

    “哦……喂!你脱我衣服干什么?!”RS 


番外 上官氏

    连渝死了?!

    被孟佳瑶杀了!

    上官秀容错愕的听着丫鬟报来的消息,真心有些不敢相信。

    “主子,姑爷可算是死了。”带着一丝解恨,铃铛笑着说道,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是无法抑制的。

    上官秀容听到前夫去世的消息,错愕有的,惊讶有的。可是,唯独没有悲伤。

    情绪虽然复杂,但是对于她来说,那样的男人可以说是死不足惜。

    只是,她原本以为连渝会是在哪个ji女的床榻下死去,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孟佳瑶下的手。

    真是疯子。

    那孟佳瑶当初死皮赖脸的入门,难道为的,就是把连渝给杀了?

    赔上了女儿家的清白和一辈子的幸福,为的,仅仅是杀死连渝?

    上官秀容好看的美貌皱了起来,她还真是有些不明白了。真是匪夷所思,那孟佳瑶是不是疯了?她若是没有记错,孟佳瑶不是和连潆熙极其要好吗?而且连渝也是极其喜爱她的,可是,怎么就……

    上官秀容想不清楚啊,只不过,她也就是这会子多想一想,到底自己已经被休了,说难听点,就是弃妇。

    那些事情,如何也和她没关系。

    除了……

    “主子,你说姑爷死了,那太太会不会将小少爷给抱走?”

    上官秀容自然也想到了儿子,她可以不要夫君,但是儿子却是她的命根子,如何能够割舍的掉?

    当下便说道:“最近想来是不安稳的,这儿恐怕也是住不了了。”虽然陪哥儿迟早都要回去,可是她却依旧是舍不得的。

    “主子,那要怎么办?”铃铛有些着急了。

    “没关系,咱们且先避一避,到底培哥儿以后也是要回去的,现在我不带他回去,不过是舍不得罢了。”上官秀容叹了口气,心里却是极其的难受,以前还能够说是为了担心孟佳瑶会对培哥儿不测,可是现在孟佳瑶已经被关了,马上就要秋后问斩。

    这时候,她已经没有理由了……

    上官秀容的眼中满是暗淡,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左右,就算是已经被休,可却也只能这样熬着日子。然而,唯一能够支撑她的,便是培哥儿,但是除此之外,她却是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些,上官秀荣心里只觉得酸酸的,可是,却也只能坚持。

    计划搬家,这件事情却是要干的很快。

    他们要去的地方乃是莫城附近的一个小镇,那里山明水秀,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而在路途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前进的马车突然停下,上官秀荣疑惑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铃铛掀开车帘,瞧了瞧外面的人,却是说道:“这好似是逃难来的流民。”

    “好人,求您行行好。”

    上官秀容眉头皱了起来,却是将让铃铛退到一边,她走了出来,她低头看着在地上趴着的男人,身上脏兮兮的,然眼睛却炯炯有神,若是往日,上官氏瞧着,只觉得这也是个可怜人,当下便说道:“给他些银钱吧,瞧着怪浪费的。”

    铃铛取了些银钱给了地上的人,随后便也进去了。

    这时候,上官秀容还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在她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感情。

    也就是三两天的功夫,上官秀容就搬到了小镇宅子,倒是躲过了李氏的寻找。

    再后来,李氏也去了,她的生活,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是来到了她的生活。

    “报恩的人?这从何说起?”上官秀容疑惑的问道,心里却觉得有些不满。

    铃铛说道:“好似是之前咱们救过的人。”

    上官秀容自然是不记得那些事情了,良久之后,也是不曾想到,只直接让人将那人给叫了进来。

    没一会儿功夫,丫鬟们就领来了一个容貌俊逸彬彬有礼的男子。

    “上官夫人”男子作揖,语调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喂,你怎么这般无礼,我们主子哪里是夫人了。”铃铛很是不满意的撇撇嘴,说道。

    “铃铛,不得无礼。”上官秀容无奈的叹气“这位公子,你只管随意,莫要听这丫鬟胡乱说。”到底这被休真心算不上什么好事,她也不好名言。

    来人却是个机灵的,当下就改口换上官小姐,然后便自我介绍。

    却原来,此人叫苏瑛,本是准备上京赶考,可却恰逢家中水灾,他便没有去赶考,回来后发现已经没家了,听闻家中心存的弟弟却是丢失,便去寻找。而在这路上,便是遇见了上官氏。

    上官秀容听到这些,心里倒是挺感触的,再加上此刻这苏公子却是在找到弟弟后,专门来此道谢。

    她只觉得很是欣赏这位公子,此刻听了那些感谢的话,去也是微微笑着。

    苏瑛看着上官秀容的微笑,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他在到上京赶考前,也成亲了,然那场洪水,却是将一切都给冲走了。

    苏瑛向上官秀容表达过感谢之后,就在这个小镇住了下来,他虽然心中还有仕途梦,可却不能对自己的弟弟不管不顾,毕竟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而这时候,上官秀容的儿子培哥儿却是到了有伴读的时候,她也是心善,只觉得苏瑛此人实在不容易,家业被摧毁,在这里没依没靠,每日里只靠着替人写信画画挣钱。因此,便提议由苏瑛的弟弟苏珂来这边当伴读,而且,考虑到苏瑛到底是个秀才,便也没要求卖身,只是按照每月结算银钱,签个两三年的契约。

    这对于苏瑛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故此对上官秀容越发感激。

    如此又过了三年,新一轮的科举开始了,而这时候的苏瑛却十分犹豫,虽然这三年到底是存了些钱,去赶考倒是尚可,然自己的弟弟却是个问题。

    弟弟在这里,他到底是不放心的。

    这时候苏瑛的弟弟苏珂在上官秀容那儿,和培哥儿很是要好,两人同进同出,虽说是伴读,可实际上却是玩伴。

    苏瑛放不下苏珂,而上官秀容得知后,便表示这段时间可以帮忙照看苏瑛。索性自己儿子也是喜欢苏瑛的,家伙总多养一个孩子,却也没有问题。

    当下,上官秀容就提出了这个事情,而苏瑛最初听的时候,心下却很是感激。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是感到欢喜的。毕竟,这可谓是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他心里感激上官秀容,且这几年与之接触,只觉得她是他认识的女子之中,最最好的,且又是这般貌美。

    他心下不动心,却是不可能,只不过两人碍着身份。他又很是了解上官秀容一个人寡居再次,他也不了解她具体的情况,只觉得这上官秀容处处都是精致,想来此刻的自己也是配不上的,故此那份心思一直放在心里,从不曾拿出来。

    而现在,苏瑛只觉得越发感动,暗暗下定主意,待到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一番,而具体是如何报答,这现在却是不好说的。

    当然了,对于苏瑛来说,最最好的报答方式,想必就是以身相许了。

    不过,这时候的上官秀容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虽然很是欣赏苏瑛,只觉得此人温文尔雅,很是不错。但是却也仅仅只是欣赏,从来没有放到其他的方面去深想。故此这时候,却也也没有其他的言语。

    反而心里多的是同情,只希望这样子能够帮到人。至于旁的,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多想的。

    只不过,她不多想,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多想。

    苏瑛上京赶考,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待到自己功成名就,就向上官秀容提亲……

    而事实上,他却是真的做到了。

    半年之后,上官秀容诧异的看着过来的媒婆,待到听闻是新科进士苏瑛前来提亲,这才是真的镇住了。

    只觉得这事情中间必然是出了什么差池,绝对不会是真的。

    上官秀容果断拒绝,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被休回家,还有个儿子,她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配得上苏瑛?而且,她也从不曾往这方面想啊。

    她的拒绝是苏瑛一早就意料之中的,不过,他却并不气馁,媒婆不过是个开头,再次之后,他却是自请来到这小镇为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芝麻官,可在这个小镇却是很不错了。

    他每日里献殷勤不说,还借着弟弟的名义隔三差五的就和上官秀容见面。

    这一来二去,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这位苏大人的心思。

    上官秀容为此很是烦恼,甚至还有要搬离此处居住的冲动,可是最后,还是被苏瑛给拦住了。

    苏瑛心中对于她是真的感激和爱慕,只说无论如何,以后他都会尊重她的选择,但是至少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这些日子的软磨硬泡,上官秀容自然是动容了,只不过心里上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是,对于苏瑛,却还是松了。,至此,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慢慢的开始接受……(未完待续 


番外 连澔(有耽美剧情,非喜勿入)

    “咳咳~”拿起帕子掩着嘴唇,口腔内的腥甜气息让人作呕。

    他拿起帕子,看着中间的一抹红色,心里却是只有苦笑的份儿。

    “四少爷,该吃药了。”丫鬟雯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眉眼里都是对他的担忧。

    连澔望着这碗黑色的药汤,却是极其的无奈。

    他能够感觉到身体迅速的衰老,可是,他才只有二十二岁啊。

    端过药碗,咕噜咕噜的喝掉。苦涩的气息侵袭口腔,却是抵消了那股子腥甜。

    丫鬟拿起帕子,看着上面的血,眼中满是悲哀。

    “爷,您今儿怎么又咯血了?”

    “无碍。”连澔摆摆手,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能够了解到为何对于自己的借尸还魂,思远大师从不曾在意。

    原来,自己依靠这具身体的时间,是有限的啊。

    本来以为是孑然一身一辈子,却不想,却是个英年早逝的命格。

    他虽然说无碍,但是丫鬟那边却是放松不下的,只担忧的看着,旁的话语虽然想说,却是止住了。

    连澔自然惧怕死亡,毕竟作为鬼魂的生活,真是不好受。

    可是,如果这样的命运是必经之路,那么他就很有必要,再此之前,好生的探究了。

    这时候的连澔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根本性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事情。

    或许,这样便可以了吧?

    如此想着,连澔的心情越来越压抑,病情也越来越重。

    庆元帝得知连澔生病后,心下很是担忧,在他的眼中,连澔年纪虽然很轻,可却十分睿智,这些年的相处,也很是融洽,也并无什么不该想的念头。

    简而言之,庆元帝觉得连澔用着很是顺手。

    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在他以为可以一直通过连澔,去聊着大玥国一些辛秘之事的时候,这个很重要的人,居然生病了。

    这下子,他的心里总归是有些疙瘩,或者说,一些不知道的情绪。

    庆元帝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很担心,想到连澔的病情,就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也没了心情宠幸后宫的女子。

    甚至,还有冲动要出宫去看望连澔。

    这样的作为,自然是极其不对的,庆元帝并非愚笨的昏君,自然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个错误。可是。心却是控制不住,总想着要关心连澔。

    于是乎,庆元帝便下了旨意,将连澔接入宫中,请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为其治病。

    连澔万万没有想到庆元帝对于自己的情况如此在意,感激之余,却没有想到其他。

    而就在这时候,连滟熙却是入宫了。

    看到自己的弟弟已经病入膏肓,连滟熙的眼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生病了也不曾告诉我?若不是你姐夫今儿回来的时候说你被皇上接入宫中看病,我都还不知道呢。”连滟熙担忧的看着连澔,心里很是难受,两人之间的感情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们年少时候又是相依为命,这时候,连滟熙自然是极其在意的。

    连澔却是不以为然,浅笑道:“你也莫要担心,这些年华,于我而言,便是偷来的人生,我能够再度为人,本就是极其幸运之事,你又何必这般介意?”

    连滟熙早就将连澔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虽然知道灵魂是古奇,可是心里却是一直当做弟弟疼爱,这时候只要一想到连澔的时间不长了,她这心里就痛的不行,好似钝刀子在割着,极其的难受。

    泪水滚落,连滟熙的心情那是极其的不好。只决定在最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的陪着连澔,好好的照顾他。

    然而,连澔却是断然拒绝了。

    “小滟滟,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够活到现在,我就满足了,以后的事情,那是绝对不敢多想。所以,你也莫要这般,我瞧着你难过,我心里也是不舒坦的。你家里还有人照顾,别的我且不说,只这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好,难不成,你还要担心我不曾?”

    “我自然是担心的。”连滟熙正经的说道,却是渐渐止住了泪水,“你只要活着一天,我就要照顾你一天。澔哥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些年来,我便是已经将你当做我的弟弟了。至于旁的,我也不在乎。”

    连澔看着这般的连滟熙,旁的话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身边照顾。

    庆元帝看着连澔一日日的消瘦,那种前所未有的担忧席卷而来,这十多年,早就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他看着连澔从一个小人儿长成了现在的翩翩少年。本来以为,连澔的大好年华就要开始,却不想,这多才开放的花,却是被生生的掐断了。

    庆元帝感到介意,非常的介意。

    对于连澔,也是极其的在意。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

    这时候的庆元帝也说不出清楚,只知道自己每日都回去探望连澔,无论风吹雨打,都要过问一番。

    对于他的照顾和关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儿子的关切。

    “堂兄,你最近脸色不好。”赵梓昕担忧的看着庆元帝,作为堂弟,这样的关切却是非常重要的。

    庆元帝因为关切连澔的病情,已经好几日没曾睡过好觉,这脸色,自然是好不了的。

    旁的也莫要多言,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当真是不正常。

    只不过,庆元帝对于自己心情,却是知道不能对外人说的,故此,只是无奈一笑,旁的话,却是没有多言。

    赵梓昕本来是想多说的,但是此刻,见庆元帝这样的表情,有些话却是没有吐露出来,只是微微感慨,觉得当皇帝当真是劳累,自己的堂兄明明只大了自己几岁,可是看着,却是极其的苍老憔悴呢。

    “皇兄,我瞧着你最近气色不好,还是要好生休养,国家大事虽然重要,可是您乃是千金之体,也是千万之重要的啊。

    庆元帝摆摆手,却是转移了话题。

    “你那小舅子最近病情不好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赵梓昕见庆元帝提起的人是连澔,当下露出担忧之色。

    “哎,我媳妇最近这几日都照看着澔哥儿呢。只不过,情绪却很是不好。只说这次怕是熬不住了,昨儿还叫我去准备白事的东西。”赵梓昕对于连滟熙的悲观态度虽然很不赞同,但是,却也不好反驳,只是按照夫人的要求认真去做。

    庆元帝听了却是有些不高兴,一想到连澔可能会死,他这心里就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梗在胸口,难受的无法抑制。

    “他还这般年轻,说不定熬一熬,就挺过去了,如何现在就准备那等东西?”

    “我也是这般说的,只不过滟熙说是澔哥儿自己的要求,而且,还说到时候要火葬,最后将他的骨灰扔到海中,说是他这辈子还不曾看过海底的世界。”

    这样的想法虽然匪夷所思,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梓昕一想到连澔的情况,却是如何都笑不出来的,他虽然有心过问,可怎奈何连滟熙却是不准他都说,故此,也只能这般。

    火葬?

    骨灰?

    那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庆元帝的脸色越发不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连澔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当真是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等作为,岂不是太过分了?”

    “堂兄,这是澔哥儿的意愿,他年纪虽然很轻,可素来有自己的主意,想来这般做,也是有想法的吧。”赵梓昕知道连澔的身体里藏着的灵魂是个叫古奇的怪人,故此,只觉得怪人有这样古怪的想法,乃是正常的事情。而且,说不定是古奇觉得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想着以这样的方式,悄无声息的离开。

    当然了,虽然这样是有些不好,不过,连澔自己愿意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言。

    庆元帝其实是明白的,这样的事情,显然是连澔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一想到,这心里却是真的非常的不好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哪里,极其的难受。

    连澔能够感觉到身体一天天的衰败,病痛加剧,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期间,连滟熙也有向思远大师求过,希望能够解开这次的磨难。

    然而,思远大师却说大限将至这四个字。

    连滟熙失望而归,背着他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澔的心境却是越来越沉静起来。

    死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了。

    其实仔细想起来,连澔认为自己这辈子,并不亏。

    他在是鬼魂的时候,四处飘荡,将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之后因缘巧合借尸还魂,作为人。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少爷,每日里多人服侍不说,吃穿用度,那都是订好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本来不应该享受的。

    连澔相信,这些好事情,对于自己来说,那都是上天的恩赐。

    而现在,老天爷觉得他享受够了,不能再享受下去了,想要收回,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只不过,还是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也有一些,是非常遗憾的。

    连澔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享受过真实的爱情。

    他曾经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连滟熙身上,虽然那是一种就算是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可是连澔非常清楚,那种情感,很是凝重,那时属于她和他之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感情。

    虽然不算是爱情,却是比爱情还要贵重许多。

    连澔如此想着,心里也是越发的暗淡。

    不过,他也不算亏吧。

    通过自己的努力,那漆画作坊可谓是如火如荼,这时候,这个世界,想来无人不知无名氏的大名吧。

    只不过,这些人却是不知道,这无名氏的真实身份罢了。

    连澔觉得,自己既然死了,那么,就不要低调下去。

    要不然,别人可不知道其中的内涵,是什么。

    打定了注意,连澔就将这个要求,告诉了庆元帝。

    看着因为重病,而枯瘦如柴的连澔,庆元帝感到很不舒服。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却是真实存在的。

    “你要告诉天下人,你便是无名氏?”

    连澔虚弱的点点头,“反正我都要死了,本来还想着以后到时候了,再公布,可是现在看来,我却是等不到了。”苦涩的笑着,虽然能够勇敢面对,可是连澔的心里,总归是难受的啊。

    庆元帝看着他的虚弱,心里是越发的难受,然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沉吟片刻,却是点头道:“朕允了,明日便帮你昭告天下。”

    “多谢皇上!”

    “无妨,你且好生养病,莫要轻生。”

    连澔面对庆元帝的关切,只是回忆苦涩的笑容,无人比他更加清楚自己的情况。

    这一天天的挨日子,也不过是熬着罢了,至于旁的,他却是一点儿也不想多言。

    所谓人生,大致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有成就,有遗憾……

    连澔安心的闭眼了,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宫女发现他的身子已经凉透,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回,古奇的灵魂随之飘荡,却是连连滟熙都寻找不到。

    再度睁眼,古奇看着纯白的房间和吊瓶,有些充愣。

    “古奇,你没事吧!”一旁的人很是担忧的看着他,问道。

    古奇定睛一看,却是自己大学同学。

    “我这是怎么了?”

    “你忘记了吗?你出车祸了,这几天一直昏迷着,哎,太好了,你可算是醒了。”

    我居然还活着?

    古奇十分吃惊,那么,自己遇到的,又是什么呢?

    “哦,对了,肇事者是一个给大集团开车的司机,这一回,你的医药费,都是他们集团的大老板出的。”

    咚咚咚。

    “你好,请问古奇醒了吗?”门外传来低沉性感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医院的房门突然响起,古奇的大学同学去看门,却是叫道:“啊,赵董您来了!古奇刚刚已经醒了。”

    古奇躺在病床上,头却是向门的方向歪去,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RS 


番外 王子远

    王子远又被催婚了,王夫人往日里脾气素来是极好的,可是这一回,却是如何都不能糊弄过去。

    “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儿个你说张家的姑娘不够漂亮,为娘这回可是亲自相看的,那绝对是个美人儿胚子,脾气又是极其好的,你怎么还看不上?”王夫人操心操的肝都要碎了,可偏偏儿子一个都看不上。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王子远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烦闷无比,他还年轻啊,而且心里对于那世子妃还一直记挂着,此时此刻,她如何能够想得起其他的女子?

    “娘,索性您现在也是子孙满堂,我年纪还小,不着急,不着急。”王子远笑嘻嘻的说道。

    王夫人一听,只觉得心中一口气提不过来。

    “你若是在这般,我便再也不管你了。”说罢,她便气呼呼的回去了。

    望着母亲回去的背影,王子远除了叹气,其他的还真是没有法子。

    这也不是说他真的就不在乎,只是心里面存着个人,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王子远素来洒脱,但是这一回,却是如何都放不下。

    虽然,他们两人从未曾开始,但是在那短暂的记忆中,对于连滟熙,他总归是有着一些想法。

    无奈叹气,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王子远决定不再多想,还是先缓缓,索性他还年轻,这成亲的事情,当真是不着急。虽然,看着连滟熙那般的幸福美满,他心里很是羡慕,然而,自己却实在不对旁的女子动心。

    王子远是羡慕世子夫妇之间的感情,只觉得他们伉俪情深,同时也十分希望自己能够获得这样的感情。

    所谓宁缺毋滥,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了。

    王子远因为存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对于王夫人选的人,那是能够看少的,可谓是十分至少。

    微微叹息,自己的姻缘,虽说娘答应了,是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这总是没有人选,倘若哪天母亲着急了,自己这儿可就麻烦了啊。

    也不是不心烦,但是王子远是个相信真爱的少年,所以,才宁愿这样等着。

    “子远兄,今儿何家的少爷邀请咱们去踏青,你可去?”

    “去,干嘛不去?”王子远答应道,心里想着,如此出去,倒是也不错,最起码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也不至于这般沉闷。

    怀着这样的心情,王子远开开心心的去参加了踏青。

    然而到了,却发现这语气说是踏青,不如说是个相亲会。

    在场无论男女,都是未婚,那何家公子据说也是被催的,他妹子已经定亲,而且还是个极好的姻缘,未来夫君的姑姑乃是将军夫人。自己又是个仕途很有前途的年轻俊才。

    如此这般,妹子都定亲来了,可他却没有定下,这下子,何家的夫人表示不淡定了,故此,才会举办这个踏青。

    王子远有些泄气,不过想一想,踏青就踏青吧,自己不参与,也没什么防备。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在这片好看的林子里四处转悠,他走到池塘边站着,看着清澈的池水以及那些正在欢快畅游的小鱼儿,心中可谓是极其的感慨。

    这儿的景致,当真是不错啊。

    王子远如此想着,只觉得这儿景致好,空气也很是新鲜,宁静的很,完全没有上京城里的喧嚣热闹。

    如此想着,他张开双臂,准备欢乐的接受大自然。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站住!”

    王子远下了一天,脚下没踩稳,却是啊的一声掉落到了池子里。

    虽说是春日,可天也不是极其温暖,此刻这般落入水中,却是之间成了个落汤鸡。

    王子远无奈的看着自己浑身湿哒哒的样子,狼狈至极的时候,眼前却是出现一双白嫩嫩的小手。

    抬头一看,却是个清丽佳人,双眸微蹙,很是无奈又同情的看着他说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啊,怎么这般的决绝,非要自杀不可?”

    自杀?

    王子远一头雾水,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子。

    这小女子身上穿着嫩黄色的裙衫,头纱带着上京最最时兴的绢纱huā,眉目如画,嘴唇微微上扬,好似含苞待放的玫瑰。

    只这一瞬间,王子远只觉得自己当真是看呆了。

    这定然不是平凡女子。

    “神仙妹妹,你这是从天上来的?”

    “噗嗤~”少女莞尔一笑,看着却是更加的美丽动人。“王公子,你当真是有趣的很,咱们以前可是见过呢,我是李家的三姑娘。”

    李家的三姑娘?

    咦?听着怎么那么熟?

    王子远依旧迷茫,那李三娘却是笑呵呵的直白说道:“前些时候,您的母亲王夫人,曾带着你到李府相看,只可惜,那会子你不曾看中我罢了。”

    她落落大方,显得极其可人,然王子远这会子的记忆,却是姻缘想起。

    那会子,娘亲是曾经让他看过一个女子,只不过,是一幅画。可是那会子他心里烦闷很是排斥,却不曾仔细去看。

    莫非,难道。

    这天仙儿一般的女子,却是那日娘亲本要给自己做媒的女子?

    王子远这会子脑子是真的懵了,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三娘却是无奈叹气,只以为这王子远是想不开的自杀,故此一个劲儿的说了些安慰话,只求能够让他宽慰宽慰,莫要在想不开。

    王子远只看着那huā朵一般的美丽嘴唇一张一合,这一时间,他却是看痴了。

    心里却是真心觉得这李三娘是自己见过最为好看的,而且,这种感觉,却是和当初面对连滟熙很是不同。

    这时候的他,只觉得胸膛里的那一枚心脏剧烈的跳动。

    这是从不曾有过的剧烈,以前不曾感受到的情绪,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

    这到底是什么?

    王子远捂着胸口,呆呆的看着她。

    李三娘很是疑惑,眉头微微蹙起,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王子远呆呆的看着她,心里却是想——这姑娘,我娶定了!(未完待续。 


第1章 事起

    连绵的雨如扯线般淅淅沥沥的下了月余,原本寒冷的冬日又添了湿气,一呼一吸间尽是湿冷的水气,衣裳仿佛月余来未曾干爽过,由不得使人烦闷。

    这般反常的天气下,身子赢弱的十三xiǎo姐姚姒到底是病倒了。刚开始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因着姒姐儿的身子打xiǎo就赢弱,三不五时的就要病一场,此当下又临近老太太姚蒋氏的五十大寿,三太太姜氏只当如往常一般请了大夫来看,便让十三xiǎo姐的贴身丫鬟春华和碧珠好生守着。没想到姒姐儿吃了几日的药仍是不见好,到了老太太大寿的前三日,已然不进米水而晕瘚过去。大夫开了个方子便摇了头走了,説是若是半夜醒过来就好,照方子吃药,若是醒不过来,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饶是一向端方内敛的姜氏,在听了大夫的话后发了大脾气。不过是一场风寒症,怎的就没得救了?姜氏不信不听,疾声吩咐她身边的孙嬷嬷安排人将彰州坐堂的大夫都请来。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药铺这个时候怕是正要歇业。孙嬷嬷却没有多想,她一向精干,得主子令后就大步跑出去安排人手,也顾不得忌讳老太太的好日子将近。

    待孙嬷嬷回来,只见房外跪着颤颤惊惊的春华和碧珠,想是她俩个被姜氏打发出来的。孙嬷嬷暗恨这两个xiǎo蹄子未将姒姐儿照顾好,狠狠的瞪了一眼,便向姒姐儿的内室走去。

    姒姐儿是姜氏嫡出的xiǎo女儿,一向是当眼珠子在看。屋里diǎn了灯火,越发照得姒姐儿的脸苍白赢弱。她瘦xiǎo的身子静静的躺在花梨木雕玉兰的拨步床上,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杏色锦被,呼吸几不可闻,仿佛要一直睡下去般。孙嬷嬷不忍看,劝了眼晴红红的姜氏,道:“太太已然一日米水未进,您身子也不大好,这样下去怎得了。听老奴一劝,太太先用碗鸡丝面,大夫过会子就来,您得打起精神来,姒姐儿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姜氏转身伏在孙嬷嬷身上哽咽,好半响才道:“都是我这个做娘的疏乎,若是我亲自照料,也未必能到这一步,姒姐儿若有个长短,可叫我这做娘的怎么活?”

    “老奴知道这不是太太的错。大太太这是存了心的来阴咱们。您做事一向谨慎不愿落人口舌,哪曾想这个diǎn儿姒姐儿病了,这才不过三五日就......”孙嬷嬷也悲从中来,若是姒姐儿没了,娡姐儿又被老太太养得不亲生母,姜氏该有多伤心。

    孙嬷嬷想到这,心恨大太太这尊笑面佛。大太太一向假贤惠,这次将姚蒋氏寿宴上的杯碟器具和茶水diǎn心的事儿交待给姜氏来弄。府里几年来未曾摆过大宴,那些子金银器皿杯碟器具的也不知耗损了多少去,下人们互相推委瞒上慌报的多,知道这事儿要得罪一票儿人,大太太哪肯自己的人来,因此拉了姜氏来,明着説好听的是她忙不过来,需姜氏协助,暗地里尽给姜氏些得罪人的活儿。

    姜氏到底没用膳,彰州城里的大夫来了个七七八八,大多如先前的大夫所诊般,姜氏是彻底的心凉了。亥时时分,老太太姚蒋氏以及其它四房都打发人前来问姒姐儿的状况,都被孙嬷嬷客气的打发了。

    姜氏依然守在xiǎo女儿床边,吩咐人在屋子里多摆两个炭盆,亲自给xiǎo女儿擦身子换了xiǎo衣,见xiǎo女儿灌了药下去还是没有要醒的迹像,心里顿如针扎的痛。心一横,便在姒姐儿床边对着从碧云庵请来的观音菩萨虔诚的拜了三拜,向菩萨祈愿:“求菩萨垂怜,让xiǎo妇人的xiǎo女儿姒姐儿醒过来,xiǎo妇人这一辈子并未作恶,只生得两个亲女,姒姐儿她心地纯善,若是菩萨如愿,xiǎo妇人愿此生茹素日日三柱清香......”

    姜氏似是得了疯症,嘴里一直念念着这几句祈愿,再三拜,如此重复动作,将将过了一个时辰,姜氏的头已然青紫不堪,更是流下了丝丝血迹。孙嬷嬷上前劝阻,姜氏厉声喝斥,再没有人敢上前扶她。孙嬷嬷心一横,也如姜氏般向菩萨祈愿起来。

    许是姜氏的虔诚与慈心感动上天,姒姐儿果真半夜里睁开了眼,虽然意识还是混混顿顿的,就又睡了过去。可到底是醒了。姜氏的心这才落到实处。孙嬷嬷麻利的起身吩咐人将温着的药端来,让姜氏的另一个大丫鬟锦香扶起姒姐儿,她亲自将药一勺一勺的终是给喂了进去大半碗。

    晨曦将起,下了月余的雨终是停了,一轮红日将将的露出了半张脸,久违的晴天终是来了。廊下的几株木棉树原本枯黄的枝叶一夜间像是逢春般透着青碧的嫩色,树梢间隐隐约约打起了花苞,这真是个好意头!

    孙嬷嬷笑着轻手轻脚的走向里屋,看到姜氏搂着姒姐儿睡着还未醒,榻上的母女二人呼吸均匀且轻浅,锦蓉伏在床下边的脚踏上打着盹,孙嬷嬷轻轻的叫醒她。锦蓉矇胧间睁开眼看到是孙嬷嬷,忙轻手轻脚的起了身,替姜氏母女拢紧实被子,这才和孙嬷嬷出去外间。

    不想这细微的吵动把姜氏给惊醒了,她看着睡在自己怀中的xiǎo女儿,亲了亲她的脸,却碰到了头上的伤处,只是这痛姜氏却未理会,又动作轻柔的起了身,走到外间,孙嬷嬷快步迎上来,给姜氏披了件外衣。

    孙嬷嬷带着锦香服侍姜氏洗漱一番,又用了早膳方去了里间守着。孙嬷嬷心疼姜氏头上的伤,便将早上已打发锦香去老太太那边告假不去请早安的事轻声与姜氏説,姜氏diǎn头道:“嬷嬷安排得当,我这个样子去见老太太,怕是撞了老太太的忌讳了。姒姐儿这一遭醒过来比什么都好,只盼着她再无大风大浪平平安安的才好。”

    “太太説的是,姒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太太且将心放宽。”孙嬷嬷一边给姜氏上药,一边又压低声音説道:“容老奴多句嘴,大太太那边是越发的没谱了,若不是给咱们使了这么大个绊子,您也不至于这般自责姒姐儿的事。这么些年了老太太那边明着是两不相帮,可到底是纵着她的,这回姒姐儿在这个diǎn儿遭了通罪,老奴想着恐怕这里头有些猫腻。”

    姜氏虽偏居芙蓉院一隅,可到底身上是有诰命的。再説她娘家姜家如今得势,在彰州这个xiǎo地方,多是人敬着她的。若説姒姐儿这事是外人干的到不至于。姜氏心下一叹,到底忍得辛苦,恨声道:“春华和碧珠两个丫头,我相信她们是不敢怠慢姒姐儿的。至于是谁敢将手伸到才八岁的姐儿身上,给我狠狠的查!”

    姜氏略停了话,又对孙嬷嬷一番交待:“那两个丫头是不能用了,暂时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去,安排老秦家的仔细的审。这府里头牛鬼蛇神的多了去,往后咱们院子里都要给我守得紧紧的,谁要有一丝懈怠,都给我发卖出去,也好让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看看,她们的命值不值当姐儿一根手指头。”姜氏的声音透着股狠厉。平素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关起院门来过日子,可动到她的姒姐儿身上来就不行。

    孙嬷嬷diǎn头称是,又想到姜氏的大女儿五xiǎo姐姚娡那边,到底是开了口:“太太,娡姐儿那边您看,是不是也叫人看着diǎn?那起子xiǎo人摆明了起了歹心肠,要是娡姐儿也着了道出diǎn子事儿,老太太大寿的当下,难免叫老太太以为诲气。”

    “娡姐儿刚出生就被老太太抱着去养,这些年下来,老太太把持着娡姐儿不与我亲近,虽説也有xiǎo人在中间造谣生事,又教唆娡姐儿説我这个做娘的种种不是,可到底养在老太太那边,若真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必定不饶的。你且得空儿去看看娡姐儿,透个话风给她身边的兰嬷嬷,她自是知道仔细xiǎo心的。”

    娡姐儿的事是姜氏心里经年的痛,牵扯着那些年少内心的执着,往事孙嬷嬷一清二楚,心里既为姜氏难过,又为姚家这样待姜氏而不忿。

    姜氏主仆二人虽压低了声音在説话,可床上的姚姒早在姜氏起身时就有了些清醒的意识,只是她觉得头非常的重,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姜氏与孙嬷嬷的话声断断续续的给听了进去,却越发的不敢置信。心里想着恐怕是又梦到了xiǎo时候的光景了,那时候姜氏还活在,孙嬷嬷也还在母亲身边,这样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没有长大后那么些曲折的悲离别情。她只觉心安,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开平十八年腊月初六,是彰州书香世家姚府老太太姚蒋氏的五十岁大寿的正日子。满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拜寿吉时已到,蕰福堂的正堂大开,姚氏子孙分男女尊卑立于东西两边,向坐于高堂的姚老太爷和姚蒋氏齐齐行礼。蕰福堂的槛外,乌鸦鸦的立满了姚府有头有脸的仆妇管事。

    明烛高垂,彩绣辉煌间,姚娰立于华堂最末。她低垂的眸子将华堂四周一一扫过,脸上溢着淡淡的笑意,可拢在袖口处的手指却是忍不住颤抖。

    从鬼门关处走了一圈,醒来已有两日了。这一场风寒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可醒来的姚姒是她却又不是她,那些沥沥在目的过往无不提醒自己,她确实是经历了上一世,只是她又回到了八岁的时候。

    姚娰抬眼孺慕的望向了姜氏。此时的三太太姜氏三十出头的相貌,清瘦脸上长眉入鬓,凤目含笑。因着今日里喜庆,她浑然不似平素里的居家打扮。她头上挽着高髻,用一条宽边的宝蓝抹额遮住了前日的伤,戴着一套金镶红宝石钗环,穿着件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长袄,系着茄紫薄棉长裙,既端庄又富贵喜庆。

    如果,外祖父姜家没有发生变故,依着她端庄沉静的性子,下半生或许会就这么平静而寂廖的走完,只是事与愿违!

    上一世久远的记忆忽的变得清晰起来,姚姒用手轻轻的压着那快要跳出来的疼痛和喜悦,一步步的走向姜氏。

    姜氏温和的笑着,柔柔的摸着xiǎo女儿的头,满眼都是怜惜。xiǎo女儿自生下来便身子弱,又发生了前日里的事情,姜氏再不敢大意,是以今日虽是老太太做大寿的正日子,按理各房子孙都要给老太太拜寿的,只是姒姐儿才醒来没两天,为着xiǎo女儿的身子,她头一次违背了孝道,让xiǎo女儿卧床歇着,待身子好利索了再来给老太太请罪。

    只是看来一向乖巧的xiǎo女儿未听她的话,还是赶过来给老太太拜寿来了。姜氏颇为无奈的道:“怎么过来了,病还没好利索仔细又吹冷风,看这下还得要吃些苦药才行。”説完厉目扫向了姚姒的两个丫环红樱和绿蕉。

    红樱和绿蕉原是姜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因姚姒之前两个贴身丫鬟春华和碧珠被打发了,她俩个自是知"qing ren"。待要福身向姜氏请罪,姜氏眼风一扫,两个丫鬟自是明了,合着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姜氏便轻轻的放过她们。

    姜氏的声音慈爱温柔,治下依然这般有手段,姚姒眼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动作有些笨拙的抱紧了姜氏,无声的哭泣。

    老太太姚蒋氏不是个宽和之人,惯会面甜心苦。光看这么些年来明里暗里的使手段,便知道她有多不喜这出身自书香名门的姜氏。如若她今日不来给老太太拜寿,姚府三太太仗着老太太的宽容恃宠而娇,十三xiǎo姐不孝长辈这些名声她们母女俩是背定了。

    所以姜家倒后,姚蒋氏要出一口平素被媳妇身份压着的恶气,秋后算账算得那样的重。

    姜氏是开平十九年的五月没的,姚家对外声称姜氏因娘家遭祸想不开而*轻生。可姚姒不相信姜氏会选择这样一条绝路。

    姜氏系出书香名门,自身行事端方庄重,最是自持的一个人。虽説妯娌间少不了明争暗斗,婆媳间也有夺女塞妾之恨,但姜氏这些年是至少看明白了,因此很是低调的关起院门来过日子。

    这样的性情的姜氏怎会想不开而轻生,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惨烈方式!到底当年的真相是怎样的?

    这是她上一世心中的惨痛。

    “真是娘的xiǎo娇娇,这么大了还掉金豆子。”姜氏只当xiǎo女儿病中使性子,便弯腰亲自替xiǎo女儿擦泪。

    姚姒听着姜氏的唠叨,心里酸胀不已。抬眼寻了一圈儿她的亲姐姚娡,刚才拜寿时还看见人来着,一个错眼人已不知跑哪去。

    这一世亲人都还在,母亲和亲姐音容依旧。姚姒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定要护得她们一世平安。

    就在姚姒恍神的当口,姜氏这边却出了状况。--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3-->( ) 


第2章 因由

    锦蓉神色焦急的走近姜氏,低声附在她耳边説了些什么,姜氏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就要倒下,幸得锦蓉急急的扶稳了。

    锦蓉是姜氏的得力丫鬟,这个时候她不同寻常的焦急神色,自然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大太太和四太太不一而同的望了过来。

    “娘,您怎么了?”姚姒忍住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些,双手却牢牢的撑着姜氏的手臂。

    姜氏还在呆愣着,锦蓉满脸焦急的想要朝大太太出声,却被姚姒暗地踩了一脚。她人生得xiǎo,裙摆却大,这一脚踢过去谁也未曾注意。

    锦蓉忙止住了声,险些冲出口的话就那么咽在嘴里。

    “三太太这是怎的了?”大太太陈氏走过来问道。她眉眼凌厉,话意已带了几分不悦。

    “想是这里人多,我娘有些气闷。”姚姒上前歉意的向大太太解説,大太太极快的蹙了下眉。三太太的身子一向娇弱,人参等补品也不知用了多少,可架不住人家娘家得势,大太太的心里酸溜溜的。

    “扰了老太太的好日子,实在是不该。”姚姒望了眼姚蒋氏那边,见姚蒋氏正喜笑颜开的应酬着几个通家之好的太太们,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她趁机向大太太欠身告退:“还好有大伯母在,我娘这也是老毛病了,这边还劳烦大伯母向祖母替我娘告声罪,我扶娘先回去,待我娘她好些了再来侍候祖母,也沾沾祖母的喜气!”

    “看你这乖精的xiǎo样儿,病可是好些了?快些扶你娘回去歇着便是,你祖母那大伯母会説的。”大太太望着这命大的丫头,皮笑肉不笑的赞了句,便见三太太果然脸色青白,连忙出声吩咐锦蓉扶三太太回去。

    大太太吩咐完,心里头却存着一丝轻蔑,任姜氏你出身高门大户又怎样,这一世没儿子,你就得看老太太的脸色,至少我比你強,这样想心里头似是舒服些,又想着姜氏历来是个端方自持的人,显少这样惊慌失措过,她连使了个眼色给了她身边的陪房刘嬷嬷。

    却説锦蓉自知刚才险些做错了事,得了大太太的令,自是应是,却趁人不注意时暗自抹了把冷汗,巴不得快diǎn出这蕴福堂。她素来聪明,暗自后悔刚才一时慌急而大意了。三太太上有两个嫡嫂,下有一嫡一庶的两个弟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太太掌家这些年没少下绊子挤兑三太太,老太太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不是三太太的娘家得势,只怕三太太的日子难过!好在姒姐儿今日里提醒了一把。

    姚姒却不知道锦蓉的心思。姜氏身边的孙嬷嬷今日留守在三房的院落芙蓉院,她便吩咐自己的丫鬟红樱先行去芙蓉院报信,她则与锦蓉和绿蕉一同扶着姜氏出了蕰福堂。

    姜氏被人扶着,原本浑浑恶恶的,经由冷风一吹就醒了些神,这当下便哽咽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爹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説下罪就下罪,会不会弄错了?”

    这些年姜氏虽不闻外事,但出外应酬些太太奶奶们自是有的,因此朝中局势自是心里有数。姜阁老一向受今上器重,怎会突发祸事?她这样想着,却是顾不得惊了xiǎo女儿。

    “娘,您要保重,有什么事咱们回了芙蓉院再説。”姚姒却并未被这天大的消息吓到,她镇定的安慰姜氏,锦蓉便警醒起来。忙朝四下里望了一圈,见仆人多数在蕰福堂里等着领赏钱,这边倒是没人注意到。

    “太太,人已经在芙蓉院里了,太太回去仔细的问,莫非是来传话的传错了?”锦蓉极力安慰姜氏,一边替姜氏擦眼泪,奈何她自己也被吓到了,伸出的手抖抖索索的。

    姚姒对上一世这日的记忆犹其深刻,在姚蒋氏五十大寿这日,她的外祖父文渊阁大学士姜阁老一门老xiǎo下了诏狱的消息恰传回府中,当时姜氏乍闻恶讯在蕰福堂当堂哭泣失了分寸。老太太一向重规距,当众喝斥了她,并将姜氏禁足在芙蓉院不准出来。

    只是姚姒当时病得起不来床,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直至事后她才看出些苗头来,不得不説老太太弥辣无情,一番动作是快,狠,稳。

    姚家在彰州算得上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姚家高祖曾官拜太子太傅,年老致仕后回到彰州祖居没多久便去世了。之后姚氏族人渐凋零。沉寂几辈人后,好不易到姚老太爷手上举业开始有望,只是姚老太爷考了十几年都未中举,干脆弃了科考经营庶务。也该是他有些财运,经老太爷的手做成的几桩大买卖,不声不响的都赚了大钱,往后的生意便越发的顺畅了。如今姚家在福建一带也算得上是书香名门。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姚老太爷的五个儿子中,出了一个探花和一个进士一个同进士。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姚家这一辈终于出头天了。一门一探花二进士,在彰州这东南偏僻之地是十分的了不得的,姚家的崛起亦是当世人心所漾羡之处。

    姚家凭借这个一举挤身福建的名门圈,自然免不了人趋炎附势。姚蒋氏做五十整寿,除了在外为官的三个儿子未归,随夫君上任的媳妇是尽数携子女归家为姚蒋氏贺寿。是以那日在福建的世家大族泰半都来姚府捧场,其中不乏与王家有通家之好的人家。王家在江南被誉为文坛泰ding,王家人才备出,王首辅权倾朝野。姚蒋氏在短时间内通过惩治姜氏这一动作,无不是在对人宣告与姜家要划清的信号。

    究竟这举动是否取悦了王家她不从得知。但姚蒋氏这番动作,看在真正的世家名门眼里却是落了下层!

    老太太的短视可见一斑。

    姚姒讥讽的望了一眼蕰福堂,这一世,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不会让前世她们母女三人的悲剧重演!

    姚姒和锦蓉扶着悲切的姜氏一路快行回了三房的院子。芙蓉院门口,姜氏的陪房孙嬷嬷慌张的迎上来扶着姜氏进了明间的歇息处,又喂她服了几粒定惊丸,姜氏的脸色方才缓和些。孙嬷嬷便请了张顺来,挥退服侍的,只余锦蓉守门。

    张顺二十岁上下的模样,生得浓眉大眼的,身材十分地高壮。许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脸色很是憔悴。姚姒是知道张顺的身世的。他本为姜阁老昔年所救,因武艺了得后来成了姜家的护院。姜家出事后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避姜家唯恐不及,而是只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彰州给姜氏报信,并请姜氏搭救姜家一门。

    看得出来,张顺颇有侠义之气。

    姚姒冷静的听着张顺回话,眸色仿佛蒙了层雾似的让人看不清楚。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正是开始。

    “......冬月初二的那日,老爷还没下朝便有锦衣卫围了咱们姜府,抄了许多东西走。接着来了旨意,説是老爷贪墨西南振灾的银子,全府老少便下了大狱。xiǎo的那日恰好出府办事,见势不大好,当即奔姑奶奶这,求姑奶奶想想办法。”

    张顺一路风尘卜卜,话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你来的时候,一路可曾打听到爹如今的状况?”姜氏急切的问道。

    “xiǎo的这一路来都悄悄打听着。虽快马行鞭的跑,到底也走了月余。自出了通州后,倒是没有听到有明旨下来。”

    姜氏再也无法抑制的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爹为官一向清廉刚正,怎么会贪墨?”

    今上最是节俭,最恨贪墨的官员,因此对贪墨者的刑罚也重。

    孙嬷嬷也哭了起来,贪墨十万两足以抄家灭族,顿时让屋子里的人慌了手脚。

    “贪墨的银子搜出来了吗?可有证据?”姚姒见姜氏只顾喃喃自语,遂自问道。

    张顺有些讶异,坐在姜氏身旁的xiǎo姑娘想必是她的女儿,看模样约□□岁的样子,只是一脸的苍白赢弱,身体也瘦xiǎo。可是她却是这屋子里唯一抓住重diǎn的人,他当即回道:“银子是在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找着的,一色儿的官银,还有一本受赂的账本,老夫人听到后当即晕死过去。”

    姜阁老是朝中清流一派,深受皇帝倚重。姜阁老年少家贫,后来中了进士娶的是恩师的女儿。姜夫人杜氏出身晋中书香名门,可陪嫁并不丰厚。再説似姜阁老这般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虽是天子近臣,但依然比不得身家丰厚之世家大族。姜氏有两个哥哥,大哥姜仪在翰林任七品编修,二哥姜佼管着家中庶务,两□□族亦非累世大族,这么多的银子从何而来?

    这一下姜氏也知道事情不寻常了。

    姚姒却想得更多。

    这次的事情还会牵扯更多人。这便是大周史上有名的“姜王变法”。以姜阁老为首的一系新锐派提倡新政力求变革,而以内阁王首辅一派却是守旧派,皇帝虽登大宝已十几年,无奈南边沿海有倭寇,西北边境时有瓦剌人来犯,这位温和的帝王有心改变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此多事之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占一的情况下,姜阁老试图推行新政无疑是十分冒险的。

    姜阁老为人刚正清廉,定罪时列了数十宗罪,其中一条最不能翻身的是贪墨西南振灾款银十万两。需知文人最重名声,一个贪字毁的是未来,等于断绝了姜阁老再起复的可能。

    姜阁老为官数十载,一心为解帝忧,一朝被泼了这么大盆脏水,眼见那位温和的帝王失望之极,一时想不开便在牢里自尽了。后来姜家最终判了个家产充公,姜氏一门男女老少全数发配琼州岛,而凡参与此次变革之人多数遭贬。

    经此一役后王阁老一系把持朝政数年。直到新帝登大宝,整肃朝纲,平倭寇,开海禁,定西北,平南彊,大周在新帝手上方蒸蒸日上,同时也造旧了许多名垂青史的能臣。

    姚姒上一世经历坎坷,机缘下结识了大周名臣柳筍。柳筍后来能辅佐新帝多年荣宠不衰,亦是因为有姜阁老的新政十条,在柳筍身上得到了实施。她曾问过柳筍,姜阁老真的贪墨了西南振灾银?柳筍似笑非笑的曾答她:“天下为官者,少有姜阁老这般耿直清廉之人,可惜姜阁老虽有治世之才但为人却颇为坚守自身。”

    也就是间接承认姜阁老是冤案。是被政敌下了血本的栽脏陷害。--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4-->( ) 


第3章 内院

    姜氏的痛哭声渐渐拉回了姚姒的思绪。她竭力安抚姜氏,劝道:“娘,您先别哭,这事儿瞒不住,现在要赶紧的将这事告诉祖父,让祖父给想办法。”又一声喝住孙嬷嬷:“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咱们哭哭啼啼的传到老太太口中又是一顿官司,赶紧的给娘重新梳洗一番,差人去打听老太爷宴客处都有哪些客人在。”

    xiǎo姑娘还带着些中气不足的喘声,这声厉喝却威严震摄,很在几分姜氏往日的气势,叫内室里慌张的几人莫名的镇定下来。

    张顺抬眼再一次打量了姚姒,这一次却是带些欣慰。姑奶奶生了个好女儿。

    孙嬷嬷揩了一把眼泪,平素的精明回魂了。忙叫锦蓉差人去打听老太爷那边的状况,又安排张顺下去洗漱用饭。待xiǎo丫头打水来,她亲自替姜氏洗脸上妆,又替姜氏找了身枣红色的交领出风毛褂子重新换上。

    这么一番缓和下来,姜氏也渐渐平静。见xiǎo女儿一副孺慕的依在自己身边,想起xiǎo女儿还在病中,強扯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道:“姒姐儿吓到了吧!你外祖父不会有事的。”只是这话説得勉強,姜氏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的祸事娘家能否安然度过。

    “嗯,外祖父和舅舅们会没事的!”姚姒diǎn头肯定的道。

    “一会娘要去你祖父那边説事情,你就在娘的暖阁里休息。等过了今日,娘明天再让回春堂的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嗯,我听娘的话,好好把病养好。”姚姒答的慎重。

    姜氏虽突闻恶讯一下失常,但好在xiǎo女儿稳当当的安排着,心下略感安慰。忙起身整了整衣裳,带着孙嬷嬷出了明间。

    姚姒望着姜氏孱弱的背影,忽的跑上去抱住了她的衣裙,道:“娘,您还有我和姐姐,要是祖父生气了,咱们就去找爹帮忙,我可等着娘回来一起给爹写信。我还要告诉爹,娘为了给爹祈福平安,都吃了一年的斋了,我和五姐都非常想爹,我还要问问爹他什么时候回老宅接娘?”

    姚姒的这番话是有目的的,重生一世,许多事情早已看透。依姚老太爷的精明和对三个儿子仕途上的期望,怕是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都会很快得知。姜阁老与王首辅早有不和,对权势狂热的姚老太爷想必在事情只有个苗头的时候便想出了如何来应对。不然为何上一世姚家并未受到牵连,姚家的三个当官的儿子依旧在官场稳当当的做着官。

    母亲啊,只怕您全心依赖的丈夫为了家族,已然选择有利的一方,而对于他有提拨之恩的老丈人,不説落井下石,但至少是肯定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了。

    姜氏历经这一遭方觉察出xiǎo女儿的早慧,今日里若不是xiǎo女儿的机敏,怕是自己在蕰福堂里早已丢了颜面。姜氏使劲向上眨了眨湿润的眼晴,将心里那些无名的恐慌都丢下。就算不为自己,但这个家里她还有女儿在,她不能倒下。这样想来心里头涌出了些许勇气。

    “娘都知道,姒姐儿是好孩子,你爹也想你们。你好好吃药休息,回头娘让锦蓉给你做水晶山药糕吃。”説到丈夫,姜氏心底苦涩难当,她掩住情绪,起身带着孙嬷嬷出了门。

    姚姒望着姜氏的衣角消失在寒风中,脸上的神情亦是一片肃穆。

    母亲你不能倒下去!我们一定会度过难关,谋一条适合我们母女三人的生存之路来!

    姚老太爷姚定中,如今五十有五的年纪,许是平素注重保养,脸上没一丝苍老之色。他身材高大却精瘦,须发皆青,方形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给他儒雅的相貌平添了几许威严。

    姚老太爷听童儿报姜氏来见,便遣退了大老爷,让姜氏进了他的书房。

    姜氏来外院的次数历历可数,她目不斜视的领着张顺进去,给老太爷行了礼,便侧身立于姚老太爷下首五步开外,让她身旁的张顺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重新向姚老太爷説了一遍,就垂手立在了一旁,等着老太爷询问。

    姚老太爷端起茶盅来静静地呷了一口,许久方重重的叹了一声。

    姜氏着了急,正要説话,却听姚老太爷做了声。

    “亲家老爷这是出大事儿了,政见不和闹得满朝风雨历来便有,亲家老爷这次急进了些,方才有此祸事呀!”姚老太爷极善看时事,不得不説他的话确有一些道理。

    “爹,这该如何是好啊?”姜氏急的喃喃道。

    姚老太爷瞥了眼面露焦色的三儿媳妇,这才问张顺:“亲家老爷在之前是否有交待过什么?可有给你们姑奶奶留下东西?”

    “回亲家老太爷的话,因事出突然,自我家老爷下狱后xiǎo的便没再见到姜家任何人,xiǎo的是自作主张方才奔姑奶奶这求救。”张顺神色如常的回道

    姚老太爷略沉思了会,平静的吩咐姜氏道:“老三媳妇先下去这件事太大,待老夫好好想想!”

    姜氏心里着急,老太爷的态度很是耐人寻闻。似乎想明哲保身!

    平素里老太爷做为姚家的掌家人,很有泰山奔于面而不改色。但姜氏嫁过来十几年,她很清楚老太爷的脾性,越是平静越是难为,也越是不敢为。姜家的事儿太大了,可是如今家里三个做官的爷们都官场顺遂,这些未尝不是借她姜家的势。姚姜两家是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用她説,何况是精明的老太爷。

    姜氏心里七上八下,尽量不让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老太爷,求您出面救救我姜家,媳妇在这给您磕头了!”姜氏説完,重重的给老太爷行了大礼,已然泪流满面。

    姚老太爷又叹了声,看着满面凄惶的姜氏,皱了眉语带不悦:“姜氏,要记住你是我姚家人,行事自当以我姚府一门为重。老三虽做到了广东一省的布政使,可到底是要避忌着。老二同进士出身,外放到如今才做到泉州同知。老五虽在京入了吏部,却也只是个xiǎoxiǎo的给事中。出了亲家的事,只怕他们三兄弟这次亦会受到牵连。老夫就算有心相帮,可到底人微言轻。”説完姚老太爷挥了挥袖子,让姜氏退下。

    姜氏并不笨,姚老太爷説了这么多,无非一个意思,这是要舍弃她姜家了。姜氏的心凉透了,反而越发的平静下来。

    “是媳妇无状,媳妇在这替我爹多谢您了!”姜氏的语调已然平和,擦了眼泪,领着张顺出了老太爷的书房。

    从秋鸿馆出来便是一片竹林,冷风吹得一片竹海瑟瑟作响,姜氏身形伶仃,跟在她身后的张顺皱紧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听姚老太爷这个话音,怕是姚家难以出手相帮,他的手按了按贴胸的一封密信,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姜氏走后,老太爷独自在书房踱步良久,精瘦的脸上却并未见一丝焦慌之色。慢慢的他脸上充满着似搏弈之人因为布局得当终是赢了一手先机的自得。接着他在书房沉思片刻,又亲自磨墨挥笔写了三封信,叫了在书房外侍立的童儿,交待立即着人快马加鞭的送出去。待过了会,却让人叫了大管家张进福进来,他低声的吩咐几声,便挥手让他退下。

    姜氏前脚出了老太爷的秋鸿馆,后脚便有婆子悄悄的跑到蕰福堂报信。姚蒋氏身边的得力干将廖嬷嬷找了个时机,把姜氏去外院找老太爷的事立马向她回禀了。廖嬷嬷瞅了眼姚蒋氏的脸色,这才敢往下説:“那个xiǎo厮眼生的很,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太太这才愁容满面的回了芙蓉院。”

    “知道是什么事吗?”姚蒋氏连眼都没抬,依旧在打量手上那只祖母绿宝石戒指,好像多希罕这玩意似的。只有清楚姚蒋氏性子的人才明白,她这是心里不爽快。

    今儿是姚蒋氏的好日子,搁哪家的媳妇不是得在跟前凑趣?三太太这是仗着娘家得势而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

    “胡婆子説屋子里原本大老爷在,大老爷都被老太爷支了出去。三太太走后,老太爷让人送了三封信出去,后来又叫了大管家进书房,其它的奴婢还没打听到,要不要胡婆子再打听去?”

    姚蒋氏若有所思,半响才道:“不用了,若真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晚间咱们自是会知晓。”

    内外有别,有什么天大的事,老三媳妇不先跟她説,而要装病跑到外院去找老太爷,姜氏的性情她是了解的,看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蕰福堂这边宾客满堂,是故大太太带着二太太是忙的是脚不diǎn地,好不易女客是安顿好了,这才和二太太一道回了姚蒋氏待客的暖阁。

    暖阁里的太太奶奶们皆是与姚家相好的人家,陪客的是五太太。由于天气冷,大家也就陪着姚蒋氏在説话。

    待大太太与客人厮见一番后,这才到姚蒋氏的身边,亲自将三太太身子不舒服的事跟姚蒋氏説了。

    姚蒋氏依然如往常般的慈爱,连声问三太太是否要紧,要不要请大夫等。

    大太太脸上堆笑道:“还是娘最心疼儿媳们,三弟妹身子一向娇弱,许是累着了歇会子便好。今日是娘的好日子,便是有些不舒服,今儿也会沾了老太太寿星公的福气。晚些媳妇使人单独儿的送一桌席面过去,兴许明儿个呀,就好个齐全了。”

    大太太一向会説话,挑拨离间,落井下石,用得是炉火纯青且不着痕迹,奉承姚蒋氏的好话那叫一个熨贴。

    姚蒋氏果然被大太太的奉承逗笑了,直捶大太太。只是她脸上虽在笑,心里却在为三太太的娇气置气。

    廖嬷嬷哪会看不明白自己服侍多年的老主子的脾性,这人啊,是越老越要人捧着。这时她朝大太太瞥了眼,随后又抬眼看向别处。

    大太太收到廖嬷嬷的眼风,果然寻了个机会,出去找了她的陪房刘嬷嬷。刘嬷嬷悄声把三太太的行踪略説了説,大太太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叫刘嬷嬷晚diǎn寻廖嬷嬷送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过去。大太太这才又回到暖阁。

    姚蒋氏的暖阁里,还有她的娘家人在。蒋家也是书香门弟,姚蒋氏的弟媳妇蒋常氏接过话头来:“都説姐姐有福气,就连娶的儿媳妇们也是一ding一的好,哪像我们家这些都像烧胡了的卷子,见不得世面。姐姐得空儿还得教教我,好教我也享受回媳妇们的福气。”

    蒋常氏的话,奉承了姚蒋氏,未免叫自家几个媳妇听了心里直冒火。都説家丑不可外扬,这蒋常氏是不顾脸面在向出嫁的姑奶奶面前上眼药。

    姚蒋氏心里明白,对于娘家的糟心事只得睁只眼闭只眼。这个弟媳妇因是继室,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她一向有些看不上。这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

    二太太韦氏和五太太崔氏互使了个眼色,妯娌二人笑嘻嘻的,二太太韦氏拉了蒋常氏赞起了今儿的衣棠料子名贵,论起了彰州新开的那家“霓裳居”的料子齐全,她在泉州也是难以找到这样齐全的好的东西。

    二老爷任着泉州的同知,二太太才回彰州的老宅不久。蒋常氏最爱听人赞她眼光好,也就顺驴下坡重新説起了笑话。

    五太太崔氏刚自京城回来,她説话风趣,因此拉起了蒋大太太和着另几个蒋氏妯娌,谈起了京城的一些见闻,屋子里是笑语晏晏,一幅宾主尽欢的融恰。

    姚蒋氏的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容,指着二太太和五太太笑骂,直説这两个猴儿。

    只有四太太卢氏安静的立在姚蒋氏下首,不时的给老太太递茶送水,时不时与人相谈几句。趁人不注意间,暗自遣了丫鬟去打听三太太的事儿。--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5-->( ) 


第4章 使绊子

    芙蓉院这边,姚姒听到动静迎了出来,xiǎoxiǎo个人立在厚重的夹棉帘子下,朝姜氏微微笑着。

    姜氏上前紧紧搂住xiǎo女儿,仿佛这样才能给她一些力量支撑。

    仿佛是笃定姜氏在老太爷那里无果,姚姒轻轻的从姜氏怀里挣出来,“娘,我们给爹写信。”

    姜氏想到老太爷的无情,心里油煎似的,又想到与丈夫间这些年来的冷淡,心口一阵发苦,权衡再三终于叹了口气,道:“咱们写信给你爹,这个时候咱们也只有求你爹帮忙疏通了。”

    姜氏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姚姒给她磨墨,孙嬷嬷铺纸,姜氏执了笔略思片刻,抬笔一挥而就。孙嬷嬷将纸放在薰笼上烤干后,问道:“太太看找谁去送信较好?”姜氏望了周嬷嬷半响,叹气道:“我看还是让你家的xiǎo儿子亲自去,悄悄的去广州府送信,我还有几句话吩咐。”

    孙嬷嬷俯耳去听,姜氏低低的説了话,孙嬷嬷连连diǎn头,这才转身出去办事。

    孙嬷嬷一家子是姜氏的陪房,姜氏素来倚仗她。孙嬷嬷有三子,xiǎo儿子林青山聪明上进,是块读书的好料子,是以姜氏把她xiǎo儿子的身契放了出去。这个时候如果姚姒没有记错的话,林青山现在正在城外的慈山。林青山是生面孔,这样也算是避老太爷的耳目。

    自始至终姚姒都在旁边看着。姜氏如今并非像上一世那样被禁在内院,丫鬟婆子也不能出去,所以她还能作些安排。只是姜家的事,不是求这对善于趋利避害的父子俩就能转寰的。

    对于姜阁老此次之祸事,姚姒前世便想了许久,前因后果自然也是相当的清楚,此刻倒隐约有些猜测。

    如今离过年只剩二十来日,为免夜长梦多,王首辅一系一定会选在年前将这案子结了。今上登位已有十八载,这些年内忧外患朝上不安稳,这位性情温和的帝王越发的焦头烂额了,以至于越来越多疑心。姜阁老是皇帝一手提拨的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就算有心想保下却也气恼,抄家灭族都算轻的。想来上一世姜阁老自尽后,皇帝将姜家一门发配至琼州岛,未必不是从轻发落姜家。

    这也许是姜阁老自知变革失败而遭污陷后,为保姜氏一门而做的牺牲。

    姚姒想清楚这一diǎn后,心中不由得闷闷的疼,无能为力这句话,她两世都深有体会。

    上一世姚姒一在病着,姜氏被禁在芙蓉院,她既忧心女儿的病,又担心娘家的事,芙蓉院就如坐孤城般无人问津。姜阁老自尽,姜家流放琼州岛的消息还是四太太卢氏在年后偷偷使人告诉姜氏,姜氏当时听完就吐了口血,却无能为力替娘家做些什么。

    可是至少现在不一样了。

    她之所以让姜氏去求老太爷,为的是让姜氏占着先机,不让自身陷于姚府。姚老太爷在彰州一向是以大善人自居,姚家每年施粥米粮不知几凡。若是苛刻娘家出事的媳妇,那姚家这几十年来好不易攒起来的好名声,可就要被人质疑了。过些日子彰州的上流圈子里可能泰半都知道姜阁老倒台的消息,老太爷为了姚家声誉,是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姜氏的,至于暗地里有什么动作,只能兵来将挡了。

    至于她怂恿姜氏给姚三老爷写信求助,这却是她的私心。

    如果他还有diǎn良心,就应该会想到他的妻女必定会在老宅受到欺压排挤,甚至他的妻子还会因此而送命。

    只是如果,三老爷放之任之,对姜氏和女儿不闻不问,她姚姒也就真的死了心。这一世,再也不必奢求那所谓的父女情。

    若她这一世保不住姜氏,那她不介意让整个姚家赔葬。

    芙蓉院里主仆一阵忙活,刚到饭diǎn,果然大太太使人送了一桌席面来。

    姚姒望着送席面的连嫂子带着十来个丫头婆子,一路招摇的大动静,她微微蹙起眉。

    姜氏心情不好没甚胃口,见是连嫂子,忙客气了一番,又让孙嬷嬷打赏。

    连嫂子是廖嬷嬷家二儿子水生的媳妇,在厨房领了份采买薪炭的差事,算是老太太的人,为人最是嘴碎。

    姚姒待人走后,状似天真道:“大伯母真有心!光是提食盒的丫头都有七八个,这么忙还记得给咱们特地送来一桌席面。

    姜氏哪里不知道女儿这个话里头的意思,心里也不禁为女儿的早慧而感到宽慰。

    大太太这次的绊子使的不甚高明却会很有用。今日府里这般的忙乱,大太太还记得这般关爱妯娌,外人见了只会夸大太太贤惠知礼。连嫂子嘴碎,她没病的事儿保准下午就会传到几个有心人耳里,恃宠生娇怕是自己背定了。

    这不声不响的一箭双雕!拿她做排头挣名声,大太太这招又是冲着自己来的。老太太那边,看来是一定要走一趟了!

    老太太认得的人面广,只要自己低个头,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之际,姜氏想了想,忍住心里的悲痛,強打起精神来。

    姚姒望着姜氏若有所思的神情,也猜得出姜氏的打算,无非是在老太太面前服个软,可这个头低得有多难,姜氏的尊严会受到怎样的贱踏,就看老太太的心情了。

    姚姒深恨大太太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要説大太太这个人,她虽能力出众,可是心胸不够宽,看她处理大老爷的这些妾侍通房,着实心狠歹毒。这些年姜家得势,姜氏自是被老太太捧得高高的,大太太看不顺眼许久了,逮着这些来就给姜氏使绊子。

    大太太的这笔账且先放着,眼前姜家的事情要紧。

    母女二人哪有心思用这嗝应人的饭,不过草草动了几口就搁下。

    姜氏用完饭毕看着xiǎo女儿喝了药,本想留她在芙蓉院歇着,是姚姒缠了半晌,姜氏无奈,只得将她穿得严严实实的带着一同前来蕰福堂。

    才进得门,姚蒋氏身边的大丫鬟秋菊笑盈盈的迎上来。姜氏略问了问姚蒋氏可有歇午觉等。秋菊一边给姜氏打起帘子,一边低声回道:“还没歇得,这会子客人都歇去了,老太太反到精神头好,正歪在里间让三姑娘捶腿呢。”

    姜氏扬手滑下一只银绞丝手镯给秋菊,让她进去通报。秋菊不卑不亢的收了姜氏的银绞丝手镯,神态未见丝毫不安。

    姚姒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秋菊,秋香色斜襟比甲,系着条莲青色棉裙,腰间轻轻放着条粉色纱质手绢,整个儿淡雅之极。加之她肤色雪白又身量纤长,行动间自是多了些婀娜之态。

    姚蒋氏不喜身边的丫鬟穿红着绿的妖里妖气,秋菊这身儿倒是正正好,十七八岁的绮年女子,便是不穿红着绿,却依然嫩得似枝头的一朵俏迎春。

    过了片刻廖嬷嬷自里面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姚蒋氏身边的得力干将素来是廖嬷嬷,管着她屋子里的大xiǎo事,如今廖嬷嬷年纪大了到反而喜在府内四处攀交,姚蒋氏屋子里的事情倒是有大半实际是秋菊在管着。姚蒋氏身边有四大丫环,犹其是秋菊惯会做人,姚府里五房媳妇向来与她交好,她在下人口中也素有口卑。

    这样的人聪明知进退,亦是有些手段,可惜却被大老爷给糟蹋了。她仿佛记得上一世就在年关前,大老爷喝醉了酒,就在姚蒋氏的屋子强按着秋菊行事,后来被廖嬷嬷带人发现了,姚蒋氏暗怒她屋子里的人勾引爷们打了她的脸,秋菊被打了三十板子后拉出去胡乱配了人。

    一山不能容二虎,廖嬷嬷捉奸的这个举动,现在想想多少有diǎn猫腻。

    就在姚姒恍神的当下,姜氏牵了她的手迎向廖嬷嬷,又滑了个素色荷包给廖嬷嬷。

    “可劳烦您还迎出来,都是我的罪过了。”姜氏微微笑着,对廖嬷嬷十分客气。廖嬷嬷是姚蒋氏身边最信得过的积年老仆,姜氏如今既是想伏低做xiǎo,自是将身态放得低低的。

    廖嬷嬷并不敢托大,有些讶异于姜氏今日的低姿态,她不动声色间抿了笑唤了声三太太,就引着姜氏进里间。她略一瞥姜氏,见她眼晴通红似是哭过,心里便一再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到越发的好奇起来。

    到了里间,只见姚蒋氏歪在紫檀荷花纹的榻上,三姑娘姚婷坐在榻下的xiǎo杌子上轻轻的替她捶腿。祖孙俩轻言笑语的在説话,屋里服侍的都被打发了。

    姚家的xiǎo一辈子女是混在一起序的齿,姚婷虽是二房的长女却是这一辈的嫡女,前头排行大姑娘和二姑娘是大房的庶女,早已出嫁,老太太姚蒋氏对庶出的孙女一向有些看不上,是以得了第一个嫡孙女后她便亲自给孙女取名姚婷。后来各房生的女儿都从了女字旁取名。

    姚蒋氏出身彰州的大户人家。她刚嫁过来时,婆母已去逝,公公是个不管事儿的。姚老太爷那时一心读书,是以里外都是姚蒋氏操持。她又接连生了三个嫡子,眼瞧着老太爷考中了秀才,便给老太爷纳了房良妾,妾傅氏进门便坐喜,生下第四子。外间都赞姚蒋氏贤良,她也越发得老太爷敬重。后来姚蒋氏又生下了第五子,有四个嫡子傍身,姚蒋氏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坐得稳当当的了。

    岁月十分的厚待姚蒋氏,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一diǎn也不显老。许是常笑,她的眼尾微微有些皱纹,笑起来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

    不过姚姒却不敢真以为是这样。

    姚蒋氏的彪悍在儿子们成家立业后渐渐隐了起来。她年轻那会子老太爷出海去,她一个人外要操持家业内要教养五个儿子,哪是这么和善之人能撑得起来的。这也是老太爷不管内院的原因,他对于这个嫡妻是相当的信任,儿子们对姚蒋氏这个母亲更是尊敬有加,从不敢违逆她。是以这些年来,姚蒋氏越发内横起来,她的话常常是説一不二。

    看着笑得仿佛无害的姚蒋氏,她忽的就记起来,上一世姜氏*后,姚家并未给姜氏停灵便将姜氏收骨草草葬了。她大闹蕰福堂,説她娘死得冤,当时为了壮胆,她慌称她都看见了。姚蒋氏身边的廖嬷嬷当时闪过一丝慌张,忙问她看见了什么?姚蒋氏一声厉喝,以眼神压住了心虚的廖嬷嬷,却叫人绑了她进了自己的正屋,一脸狰狞的盯着她威胁,不管她看到了什么,要是她敢出去替姜氏喊冤,她就当即毒哑了她再打断她的腿,直説姚家不介意这样养她一辈子。那阴测测的声音当即便让她两股颤颤,无端让她相信姚蒋氏説的话是真的。

    后来姚蒋氏虽没毒哑她,却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数年。五姐姚娡替她求情,姚老太太二话不説,请了个厉害的老嬷嬷亲自看管着姚娡,再不许她接近自己。

    姚蒋氏这一招着实厉害,她自此后见到姚蒋氏就害怕。实在是那方方正正的四堵墙,一个人也不许与她説话,若不是她因病痛自xiǎo就意志坚定,指不定早就给关疯了。或许姚蒋氏的本意便是要将她逼疯,这样就算她出去乱説,也会被人当成疯子看待。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又有谁会相信。--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6-->( ) 


第5章 往事

    再见姚蒋氏,姚姒已经不会再害怕,而是深深的愤怒。只是她现在懂得了隐忍,姚姒将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松开,脸上微微笑着,一幅天真不谙世事的孱弱模样。

    在敌人面前,永远也不要暴露你真正的实力,除非你有足够的把握能将敌人一击击毙!这是上一世权倾一朝的柳筍曾经给她的告诫。

    姚姒跟在姜氏身边,低下头一同给姚蒋氏行礼。姚婷脆声喊了声三伯母和十三妹妹,姚姒忙喊了声三姐姐。

    姚蒋氏笑着叫廖嬷嬷扶姜氏起来,又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既然都病着,怎的不歇着反而这个时候又过来,老婆子这里有的是人侍候,难道还缺你们两个不成?”

    姚蒋氏的声音淡淡的,在场的谁都知道姚蒋氏这是对三太太母女不悦,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正在捶腿的姚婷适时出声打圆场:“老太太,这不三伯母和十三妹妹才好些,就来祖母您这儿了,可见她们心里是有着祖母的。”

    如果不来这一遭,是不是心里就没姚蒋氏,这姚婷可真是做人做鬼。上一世姚姒显少出芙蓉院,因此对这些堂姐妹们自是不大熟络,看来这些个姐妹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娘,是媳妇的不是,还请您老别生气,媳妇有话对您説。”姜氏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上来就跪在姚蒋氏面前。

    姚蒋氏微微讶异,廖嬷嬷瞥向姚蒋氏,见姚蒋氏没説让她扶起来,也就沉默着立在她身后不动。

    姚婷忙起身笑着对姚蒋氏道:“这会子还不知道五妹妹她们歇着没,孙女带十三妹妹寻她们去,晚些时候再来和祖母説话。”

    姚蒋氏挥了挥手,笑着吩咐説不许太胡闹。姚婷得了令,上前来牵着姚姒的手,姐妹俩一同给姚蒋氏行了礼,安静的出了屋子。

    姚姒回头望了望姜氏,见她脊背挺的直直的,心里莫名的心酸。姜氏这是头一回子求人吧,到底还是有些伤自尊。若是姜家无事,姜氏何需这般卑躬曲膝。

    姚姒心里想着事,姚婷问她身体好些没,又问姜氏的事,姚姒眨着眼喘着气,话都説不完整。

    姚婷心里不喜这病秧子似的木纳堂妹,谈兴不高。她心里想着二太太韦氏几日前跟她提的那门亲事,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因此才想着趁老太太今日里高兴来探探老太太的底。哪知话还没説三太太母女就过来了。

    两人心里都搁着事儿,一路无话,不过片刻就到了蕰福堂左边的xiǎo花厅。今日来姚府赴宴的自然少不了一些千金闺秀们。这会子,xiǎo花厅里分做了几堆,各自和相好的xiǎo姐妹们聚在一起説话聊天,却也嫡庶分明。

    姚婷放开了姚姒的手,让她自去玩便将她丢下説要去更衣。姚姒也不在乎她是真的要去更衣还是去做什么,她往人堆里寻了一圈,便看见了穿着品红色银线绣蔷薇花褙子,眉眼玲珑的姑娘正是姚娡。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近乡情却,看到这样活生生的五姐,她无不感激上苍让她重生回来。

    姚娡虽是姜氏的大女儿,却在生下来后就被老太太抱去养了,这些年在老太太明里暗里的挑拨摆弄下,姚娡对生母姜氏并不亲近,加上姚姒身子病弱难得出院门,这亲姐妹仿似陌生人般。只是姚姒重活一世,再不是当初那个怨恨亲姐不孝亲母的意气之人。上一世姚姒被姚蒋氏禁足,只有姚娡替她求情,那几年里也只有姚娡时常偷偷的趁人不注意时,买通看守自己的婆子,给她送些吃食。

    姚蒋氏深恨姚姒不顾姚家的脸面而出言威胁自己,是以也是睁着眼闭着眼的任家里下人欺负这个不听话的孙女。那几年间姚姒的身子就是这么亏损的。吃不饱穿不暖不见天日的恐怖确实曾让她的心志动摇过,但一想到姜氏死的不明不白的,她的胸间就一把恨灼烧着,就这样撑过了那段灰色日子。

    日久见人心,姚娡并不是像她看起来的这般无情,落难了才见着最珍贵的东西,上一世的姚姒见着亲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曾想过要修复二人间的姐妹情,可惜却顿生祸事,这种遗憾直到她遁入空门后,一直是自己的心结。如今重来一世,她最想做的事是要解开姜氏与姚娡间的重重隔阂。

    想要解开母女间的重重隔阂,却不得不説些往事。

    姚老太爷的父亲与姜阁老之父是同窗,二人间意气相投。姜阁老出仕后,也与姚老太爷常有往来。姚三老爷当年去京城秋闱时便是住在姜家。姜阁老十分欣赏姚三老爷的文采,二人当是忘年交。只是姚三老爷那年名落深山,姜阁老那时还在翰林院里熬着,出于爱才之心,姜阁老与姚老太爷通信后,双方有意做亲。于是姜阁老将自己唯一的嫡女许给了姚三老爷。她二人之间早有见过面,才子佳人的自是有情意。就这样姚三老爷在京里与姜氏成了亲。姚三老爷一心读书又有老丈人的指diǎn,夫妻二人便留在了京城,直到姜氏有孕,姚蒋氏以姜氏要养胎而将姜氏接回了彰州老宅。

    姚姜两府做亲,最为不满的自是性子强悍的姚蒋氏。儿子要走仕途一道,那自是择一门对儿子有益助的亲家。姜家她看不上,只是这门亲事是姚老太爷diǎn头同意的,她只能气在心里。真正让姚蒋氏不能释怀的是儿子与姜氏在京里成了亲后,媳妇不回祖宅侍奉她这婆婆,反而跟儿子滞留京都,这是仗着出身名门而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啊,就这么件事激怒了姚蒋氏,婆媳间就此结下了梁子。

    姜氏生大女儿姚娡时十分不顺,因此身子有所亏损,姚蒋氏不管不顾的将姚娡抱回自己屋里养着,并明里暗里指谪她不为三房子嗣着想不给三老爷纳妾。姜氏新婚与三老爷相处甚佳,她自嫁到姚家还从未受到如此委屈,婆媳自是闹过一些时日。不过姜氏身为人媳不好闹得太过,无奈之下同意给三老爷纳妾。

    三老爷大xiǎo是个读书人,身上背负着为姚家重振门庭的重担,那给三老爷纳妾自是不能找个目不识丁的。姚蒋氏将这事一力给廖嬷嬷去寻人,直到廖嬷嬷説双阳县有户落魄秀才的大女儿模样性情皆好,犹其是竟还通文墨。

    姚娡满周岁后,钱姨娘就被抬了进来。可能那个时候三老爷一心读书,对钱姨娘也不大热衷。一年后钱姨娘生下排行第八的庶女姚娴,三老爷便再次上京去秋闱。没想到竟中了探花。那时候姜老爷已从翰林院里脱颖而出,因一手铁划银钩的好字开始得皇帝喜爱。

    所以钱姨娘就这么有意无意的被冷落在了后院。姜氏也终于能松了口气。

    三老爷通过老丈人的使力,留在翰林院里任职,便不顾姚蒋氏的反对,将姜氏又接去了京城。姜氏看钱姨娘服侍自己尽心,为了三老爷的脸面,也便将钱姨娘母女带了一同上京去。钱姨娘自此服侍主母姜氏十分尽心尽力,日日做药膳给姜氏调养身子,姜氏的身体慢慢开始好转。因此姚娴便是钱姨娘自己养在身边,这是姜氏给她的恩典。四年后姜氏生下了姚姒,只是生的时候大出血,好不易得了条命却自此再不能生育子嗣。

    姚蒋氏在儿子不顾自己的意愿将三媳妇接到京城时心里是非常的不痛快,但她为着儿子的仕图着想,忍了下来。但忍下来不代表不秋后算账。

    随着姜老爷升到行人司当差,御前侍候十分得皇帝倚重。三老爷仕途刚起,自是要得岳家扶持。姚蒋氏得知姜氏不能再生的时候,也没半句再给三老爷纳妾之语,反而百般安慰这个媳妇,而且提出要接姜氏回老宅调养身子,言语间颇是关爱这个不能再生孩子的媳妇。三老爷自违母命将姜氏接到身边后,对姚蒋氏自是有些愧疚的,接到母亲的信后心里大慰,也就同意了送姜氏回老宅去调养身子。

    姜氏不傻,明知婆母姚蒋氏用心险恶,就是要她夫妻二人自此分离再图打算,姜氏本指望丈夫会相帮自己留她在身边,可是没想到丈夫竟然会同意婆母的意思,心下凉了一大截。年轻的姜氏还不懂得xiǎo意及隐忍,便同三老爷闹,这一闹之下,三老爷自是以姜氏不识大体不孝婆母而同姜氏离心。姜氏则以为三老爷是嫌弃自己再不能生育了,这下彻底的凉了心。

    姜氏一气之下,将身边的丫鬟秋桂抬成姨娘,自此留在三老爷身边侍候,而她负气下则带着钱姨娘回了老宅,自此妻妾二人就留在彰州老宅教养女儿度日。

    随着姜阁老仕途步步高升,姚蒋氏是越发的待姜氏好起来,时常在其它四个媳妇面前捧高姜氏,姜氏哪里不明白捧杀的道理,心里更是对婆母生恨,又怨三老爷一心仕途不理解她这做妻子的苦处,于是在姚家她越发的深入简出起来。

    姚娡在姚蒋氏身边长大,自xiǎo便被灌输一些生母姜氏的不是之处,服侍的奴仆们更是有意的引着她不亲近生母,姜氏伤心之余便一心扑在教养xiǎo女儿身上,加上她心中郁气难出,身子越发的不太好,便也淡了对三老爷的心,却更恨婆母生生拆散自己。由于她不能再生育,也不好让娘家相帮,这气是愈积愈多,因此与姚蒋氏是面和心不和。这是姚府几房人心知肚明的事儿,是以大太太深知老太太的心思,才敢这么明着使绊子,其它几房却因要借姜家的势而不敢得罪姜氏。

    上一世直到姜氏去逝后,姚姒被关起来,想来姚娡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姚蒋氏要強了一辈子,刚开始将姚娡养在身边,着实是存了心要姜氏母女离心的,后来姜氏被她斗下去了,那么姚娡这么个孙女自是可有可无的。姚家孙子辈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再者看着那张与姜氏十分相似的脸日日在跟前恍,姚蒋氏心里头也是有些隔应的。又因着新的三太太焦氏暗中使坏,于是将姚娡随便嫁了。

    姚娡夫家宋家亦是福建的大户,看着风光的一户人家,她嫁的是家里最xiǎo的儿子,那宋三郎风流成性包戏子养孪童,整日里斗鸡走狗的不务正业,姚娡嫁过去后没一年人便没了。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的离世,在这个令人寒彻心扉的姚府,姚姒绝望了,因此她逃出了姚家,自此一生再也没回过彰州。

    许是这些年姚娡与生母间的爱恨隔阂,加之老太太也未必是真心待这个孙女,权当拿她做拿捏姜氏的棋子,是以姚娡的性情十分的古怪,不太爱説话,凡事闷在心里却又固执又自卑。可她到底不失良善。

    上一世的遗憾就由她这一世来圆满吧,姚姒在心里暗暗发誓!--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7-->( ) 


第6章 母女

    今日里来姚府贺寿的都是福建有头有脸的人家。姚姒因着年纪xiǎo且身体不适,之前这样的场合甚少出现,能认识的闺秀廖廖无几,她也就装作懵懂害羞样见人只是微微一笑,也没失礼处。今日负责招待这些个xiǎo姐妹是大奶奶刘氏和五xiǎo姐姚娡。刘氏是姚府的嫡长媳,出身名门大族,学识自是不差,此时带着众xiǎo姐们开起了诗社正在拟题做诗。

    姚娡性子内向,一向不爱弄这些个舞文弄墨。虽説肩上担了个招待来客的担子,可有大奶奶这八面玲珑之人在主事,她自是不去讨这个嫌,可架不住有人上赶着来结交她这二品大员的嫡女。这不,以林知县家的嫡女林三娘为首的众xiǎo姐们一起,团团围在姚娡身边,姚娡应付这个又怕冷落了那个,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心底按捺住不耐。这时,只见姚姒走上来,软糯糯的叫了声“五姐”。

    在外人面前,姚娡不愿别人窥破三房的家事,也就抿起了笑,唤了声“十三妹妹来了,身子可是好些了。”心里却纳闷这个常年生病的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想姚姒却上前亲昵的拉起了她的衣袖,语气颇为委曲的道:“五姐,我头疼,你送我回芙蓉院可好?”可怜兮兮的声音,加上她单薄的身子,无端惹人怜惜。

    跟在姚姒身后的红樱和绿蕉相互对视了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皆望出了一丝疑惑,却都选择了默不出声。

    姚娡想到与亲母姜氏之间的恩怨,本能的想要拒绝。可众目睽睽下她这拒绝的话不好説出口,再一想这是自己的亲妹妹,虽然姜氏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完全忽略了自己这个大女儿,可眼下要脱身,似乎只有答应下来再作打算,便脱口道:“妹妹的身子要紧,我这就送你回去。”遂一一与围住她的xiǎo姐们道了声歉,见姚姒似乎一直拉着她的衣袖不放,生怕自己把她给丢下,也就轻轻的拉起了她的手,姐妹俩一同出了花厅。

    姚姒当然不是真头疼,虽也有替姚娡解围之意,更多的是想与亲姐亲近,她也明白凡事不可一撮而就。撇开姚娡与姜氏二人间的隔阂,一旦姜氏在姚府的地位有变,最直接受到影响的肯定就是她们姐妹俩个,到时她们姐妹恐怕只有受人欺负的份。只有三房嫡系团结一心,有了姚娡这个大女儿的谅解,也许姜氏会撑过这个难关。

    姐妹俩手牵着手一路无语的回到了芙蓉院,孙嬷嬷有些目瞪口呆,好在转得快,立时高兴的唤了声“娡姐儿来了”,便亲自打帘迎了二人进了里间坐定,又吩咐xiǎo丫头们上了一桌子的diǎn心茶水,显然待姚娡是十二分的殷情。

    对孙嬷嬷来説,五xiǎo姐姚娡是芙蓉院的稀客,几乎从未曾踏足过芙蓉院。姚蒋氏将姚娡抱过去养,姜氏自是十分不舍,日日去看。有一次姜氏看完姚娡后,不巧的很姚娡发起了烧,吐了几日的奶,姚蒋氏发了大火,追问之下才知道是姜氏看过孩子后就这样样了,姚蒋氏当场责备了姜氏,且将服侍姚娡的奶娘和一干服侍的奴仆都发落出去,待姜氏再来看大女儿时,新来的奴仆便拦着了,次数多了,姜氏便知道这是姚蒋氏授意,不许她再去看大女儿。

    姚蒋氏手段强硬,姜氏自是想过若干办法,却得了个不孝婆母的名声,后来她随夫上任,再又回到老宅,姚娡已养成了性子,对生母姜氏是十分的不善,姜氏伤心难过后万念俱灰,只在私底下关照姚娡身边的兰嬷嬷好好照顾她。

    这些事孙嬷嬷是一清二楚,知晓今儿定是姒姐儿将娡姐儿弄来三房的,目的大概也是想要母女俩亲近亲近,给姜氏些许安慰。她不由得脸上堆起了笑,十分关怀的问姚娡可想吃些什么等。

    姚娡对孙嬷嬷的热情就冷淡得多,坐得身子笔直目不斜视,茶也未沾一口,便起身对姚姒道:“人我也送到了,既是头疼就好生歇着,今儿是祖母的好日子,请大夫未免诲气,明儿个再请大夫来瞧瞧。”説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声音低低的喃喃自语:“哪里需要我这个外人来操心,她自是会好好儿的照看你的。”

    这个她自是指姜氏,姚娡声音虽低,可孙嬷嬷和姚姒也都听见了,各人心中不免唏嘘不已。到底姚娡心里是有着三房的。

    孙嬷嬷想拦着她,母女俩这些年未曾好好相处过,今儿好不易娡姐儿踏进了芙蓉院,至少也要等姜氏回来再走,可娡姐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也不敢生拦,心焦之下苦留:“娡姐儿再等等,三太太最近身子不大好,到底是母女,娡姐儿看了三太太再走不迟呀。”

    “我生病她在哪,凭什么要我看她?今儿我能送十三妹妹回来,已是给三房留了天大的脸面了。”姚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吼出了这么句话,一时间想起这么些年来的委曲,脸上是又气又急,便捂着帕子急冲冲往外跑。哪知刚跑了几步,就迎面与人撞上了,抬头一看,竟是姜氏。

    姜氏被姚娡一撞,幸得锦蓉扶得稳才不至于跌下去,却也被这力道撞得身上生疼,她却顾不得自己痛,急急的问姚娡:“娡姐儿,你撞到哪儿了,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让娘看看。”姜氏情急之下真情毕露,此刻还哪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对大女儿的冷淡。

    姚娡撞了姜氏,见她脸色泛青,眼晴更是红红的,显是哭过一场。这样失态的姜氏少见,可姚娡心里更多的是委曲,甩手就推开了姜氏来扶自己的双手,急急的説了句:“不用你假好心。”

    “娡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説你娘。”孙嬷嬷追了出来,恰恰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替姜氏抱屈。

    姚姒也追上了姚娡,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姐姐,娘也生病了,今儿其实我不头疼,我只是想让姐姐来芙蓉院看看娘,这么些年了,娘和姐姐都不容易。”

    “你们是一伙的,自是替她説话。今儿你骗我过来,只怕是她的主意吧,我有什么可被你们算计的?你们要这样待我?”仿佛是要将这些年的委曲和不甘统统发泄出来,姚娡将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话到底是説了出来,便捂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

    “娡姐儿,这么些年来,每次你生病,三太太哪次不是急的狠,次次都是避着人买通底下的去看你,老太太吩咐底下人不许三太太接近你,只怕这个是你不知道的。三太太好在使了手段避人耳目的送了兰嬷嬷在你身边服侍着,你的衣食用度哪样三太太没有亲自过问过,除了不能去看你,三太太这个做娘的不容易,你要谅解你娘啊!”

    “不要再説了!”姜氏喝住了还要再説下去的孙嬷嬷。自袖口掏了帕子,弯下腰亲自替大女儿拭泪,一边擦一边哽咽道:“娘知道对不住你,让你受委曲了!娘这辈子只生了你和你妹妹二人,娘的心也只在你们身上,娘绝不许人苛待我的女儿。娘发誓终有一天会从老太太那将你夺过来。”

    最终姚娡在芙蓉院重新净了面,梳了头发,这才回了蕴福堂。

    姜氏经了这一出,反而越发的镇定下来。婆家人靠不住,甚至有可能丈夫也无能为力,娘家的事已然发生,她是左思右想,也没得个齐全法子,那么就要往最坏的打算了。她坐在书案前写了多封求人的信件,让孙嬷嬷打发人送出去。又清diǎn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和手头上一些值钱的字画等物。因着姚家五房人并未分家,三老爷的俸银皆是放入官中,而私底下三老爷另有送了银子和一些值钱的物件儿交由姜氏保管着,可这些她不能轻易动用。看着手头上这些年的体己银子,她唤了孙嬷嬷来,再三交待全部去换成全国通兑的汇通钱庄的银票,她心里已有了打算。

    姜氏这些动作虽避着姚姒,可三房的动作瞒不过她的眼,孙嬷嬷更是有问必答。姜氏现在可以説是振作起来了,知道姚家靠不住,只能凭她一己之力去想办法,姜氏在绝望中醒悟,已然大不同前世的那样被动。这是姚姒乐于见到的。

    姚姒并不后悔自做主张的将姚娡骗到芙蓉院来,是脓包总要挑破才好医治。想来姜氏今日里的心绪是愁肠百结的,因着今日里这一出,相信她会更加坚强起来,就算不为娘家,为了被夺走的大女儿和险被人害死的xiǎo女儿,她必需得挺过来护着她的血脉至亲。

    到了晚间,热闹喧嚣的姚府终于安静下来。钱姨娘带了八xiǎo姐姚娴踏着夜色进了姜氏的正堂。

    姜氏与姚姒正与孙嬷嬷説着话,锦香进来回禀:“钱姨娘提着食盒和八xiǎo姐来看太太,听説太太身子不好,她将前儿太太赏她的几支五十年老参炖了鸡汤,特地给太太送来,奴婢请姨娘坐在外间稍候。”

    姜氏眉头微蹙,孙嬷嬷会意,便对姜氏道:“待老奴去会会她。这会子她到是耳朵尖,也不知在哪听到了一星半diǎn的,这不来咱们正房一探究竟来了。”

    姜氏diǎn头,孙嬷嬷起身刚要去,被姚姒拦住了。她低声道:“娘待她一向好,既然她听到了一耳朵,那么咱们就该吊着她些,也好看看她后头到底是谁。”

    这主意正合孙嬷嬷的意。她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锦香去了外间。

    堂屋里,果然钱姨娘听説三太太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上担心着急的神色是情真意切,当即就想进来看三太太,却被孙嬷嬷客气的拦住了。

    “不巧了,三太太这才刚喝了药睡下,天儿不早了,多谢姨娘走这一遭,老奴定会把姨娘来过的事儿知会太太。”

    孙嬷嬷打心眼里看不得她这番作态,若真是关心主母的病情,在主母已经歇下的时候还要硬闯,这安的是何心思!想到这些她的脸上就不虞了几份,话儿説得有些轻飘飘。

    八姑娘姚娴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就崩下来,刚想回两句嘴,却叫钱姨娘却悄悄的按住了手。姚娴来时钱姨娘便有交待,在正屋里要忍耐住。

    钱姨娘见女儿嘟起了嘴,也不去管她,眼神儿将将的飘向内室的夹棉门帘上一恍而过,脸上是十足的挂心。“既然太太已经歇下,那卑妾明儿再来服侍太太。”

    真是缠人得紧,看来不打探出diǎn什么势不罢休。孙嬷嬷客气的谢过钱姨娘,就起身往外送客。

    钱姨娘也不恼这般被孙嬷嬷赶客,带着姚娴起了身。

    孙嬷嬷留下了鸡汤,送了钱姨娘母女出门,返回来对着红漆食盒里的鸡汤是一脸的嫌弃与无奈。对着门外的xiǎo丫鬟招了招手,这鸡汤赏给你们了,下去不许多嘴。”

    xiǎo丫鬟高兴的谢过孙嬷嬷,接了食盒下去。--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8-->( ) 


第7章 请安

    芙蓉院的西北角有一坐xiǎoxiǎo的两进xiǎo院,高高的挂着“重芳斋”三个字。钱姨娘母女携手进了堂屋,挥退了丫鬟婆子,只留了心腹之人服待。待母女俩坐定下来,姚娴是一脸的不忿。

    “姨娘也真是的,这都多少年了,做什么要一直做些老妈子做的事?不是给正院做药膳就是熬各类汤,也没见您对自己这么好的。我不明白姨娘您对她们掏心贴肺的,有什么用?这不那个老虔婆连门都不给您进去。”有别于在外人面前的温婉秀丽,此刻的姚娴十足的尖酸刻薄,对着钱姨娘颇为不耐。

    “住口,姨娘教了你这么些年,难道就只教会了你遇事胡乱嚷嚷?”

    姚娴恨恨的望着钱姨娘,她在替钱姨娘不值,她见不得生母这般伏低做xiǎo。

    钱姨娘见自己説话的口气颇重,顿时心软的拉了女儿坐在身边,语重心长的道:“你祖母将她和我都接回老宅,这些年你爹身边连个象样的姨娘都没,这还不都是因着她娘家得势的缘故。咱们如今且忍着些也吃不了什么亏。”见姚娴还有些不耐,就又叹气道:“你祖母那个人看着将她捧得高高的,可却放任你大伯母对她使绊子,可不是捧杀她么?你以为那几房就真对她亲近,不过是奉承罢了。咱们三房没儿子,迟早有一日你祖母会再给你父亲纳姨娘送去。若是我能赶在那之前生下了三房的长子,还怕没有咱们出头的一日么?”

    烛光映在钱姨娘白晰秀美的脸上,无端给她添了几许説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有别于在姜氏身边低眉顺目之态。她继而沉声道:“姨娘一直教导你,xiǎo不忍则乱大谋。我这些年不都在她身边伏低做xiǎo,为的无非是你的前程。只要你好,姨娘就值得。”

    这些话钱姨娘是第一次讲得这般透徹,姚娴想到生母往日里的隐忍,声音就弱了几分,她拉起了钱姨娘的手道:“可是父亲一直在任上,这么些年都未归家,您就算想要有子嗣......”接下来的话她终归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説出口。

    “傻丫头!”钱姨娘摸着姚娴的秀发,柔声道:“姨娘做事自有道理,你只需好好儿的。眼看着你一天大过一天,姨娘也得为你好好酬谋一二起来,若是能让你记到她的名下,将来説亲也能......”

    “我不要!”姚娴打断了钱姨娘的话嚷道:“凭什么我要记到她的名下。我是姨娘生的。”她的话带着无限委曲和不甘,接着道:“我们想办法让祖母送我们去父亲任上,到时候让父亲给我説门好亲不好吗?姨娘您想要的不也就能得到么?”

    “乖女儿。委曲你了。”钱姨娘一把将姚娴搂在怀里,恨声道:“再不会了。今儿廖嬷嬷多吃了两杯,姨娘去了她那边一趟倒是听她吐出些话来,三太太今儿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这便是为娘的转机。我儿放心,都有姨娘替你想着呢!”

    钱姨娘説完,温柔的摸着姚娴的头,狠厉的神色一闪而逝。让不xiǎo心瞥见的柳嬷嬷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不敢看她的眼神。

    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姜氏哪里能睡得着,不过眯瞪了会子,天便矇矇亮了。姜氏披衣起来,孙嬷嬷进来回道:“钱姨娘一大早的就来了,等着侍候太太呢。看这粘缠的水磨功夫倒是十年如一日,太太看着可是又要出甚妖娥子不成?”姜氏嗤笑了声,不无讽刺的道:“大约是急了,她也就这diǎn子能耐了。打发她去吧,话儿説得圆些,姨娘十年如一日的辛苦了,赏她一匹前儿刚得的好料子裁衣裳。”

    孙嬷嬷心里明镜似的,钱姨娘上窜下跳的xiǎo把戏不断,可却翻不起什么浪头来。姜氏这一招欲遮半掩的,可不就吊得钱姨娘上了钩。只一个廖嬷嬷与钱姨娘勾勾搭搭的,还不至于成事。廖嬷嬷这人她是知道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钱姨娘手头上怕是填进去不少窟窿了。活该,孙嬷嬷暗地呸了声,想到钱姨娘的银子就这么落入那个老货手中,孙嬷嬷是乐得瞧见的,嘴上扬起了笑,与钱姨娘周旋去了。

    姜氏带着姚姒与姚娴进了蕴福堂,老太太还在梳洗中,母女三人便在偏厅稍坐了会,xiǎo丫头们连忙上了茶。

    姜氏坐姿端正,端着中手的茶盅不语。只姚娴接到到xiǎo丫头奉上的茶,笑盈盈的问起了姚蒋氏昨晚上睡得香不香,可有起夜等,关心之态可做足了样。姚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庶姐。一身茜红色的薄袄配柳绿百折裙,水灵灵的直如枝上的柳芽般娇嫩!真是像足了钱姨娘的好颜色,又这般的乖巧懂事孝顺,可不就投了姚蒋氏的喜好么!

    姜氏母女三人略坐了会子,大太太就带着大房的一家子笑盈盈的走进来。姜氏忙起身迎了上去,喊了声大嫂安,姚姒姐妹俩人俱起身给大太太行礼。

    “三弟妹今儿个来得倒是早,你身子不好怎的不好生歇着?歇一两日有甚要紧的,你呀就是太守礼了些。哪像我却是个劳碌命,忙着侍候老爷和几位xiǎo爷,我到是想歇却没这好福气,这不今儿倒落后了弟妹一步。”

    大太太逮着机会就拿三房没儿子开刀,这般明嘲暗讽的话经由她嘴里説出来,见怪不怪。姜氏懒得同她打嘴战,微微笑过就同大奶奶刘氏説起了她的嫡子诚哥儿,把大太太谅在一边气的肝疼。刘氏见婆母脸色变了,姜氏是长辈问她话她不好不答,却又不想惹得婆母不欢,悄悄的手伸到诚哥儿的大腿上捏了一把,诚哥儿顿时大哭起来。大太太心疼长孙,忙问“我的乖孙怎么了”?

    也顾不得生气,从刘氏手上接过诚哥儿便哄起来。

    屋子里闹得欢,待二房和四房以及五房人到齐后,除开姚府这五房媳妇,光是第三代的孙子孙女和曾孙等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几号人,诺大了偏厅就显得拥挤了些。不一会姚老太爷和姚蒋氏齐齐从内室出来,屋里倒是一下子静下来。

    姚蒋氏身后跟着姚娡,只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姚姒有些担心她,却按捺下心绪敛眉收目站起身来迎接二老。

    姚家自来以书香世家自居,因此将礼仪规距看得甚是严。就如晨昏定省这事,若无大事发生,一家大xiǎo势必都要来蕴福堂走上这一遭。待姚老太爷和姚蒋氏在蕴福堂的正厅坐定,堂下男女各立一方齐齐向两老行家礼问安。

    问过安后姚老太爷如常般带着大老爷和四老爷等儿孙去了外院,姚蒋氏带着儿媳们起身相送,待送走老太爷一行,大太太带着大奶奶摆起了碗箸准备早膳,姚蒋氏却出了声,对着大太太婆媳道:“为着老身的生辰着实辛苦了老大媳妇,你们也别忙着,让底下人去摆弄,我今儿有话要对你们説,都坐下吧。”

    “看娘説的,您有什么话就吩咐媳妇们一声,保准儿都给您办得妥妥的!”大太太含笑答话,略推脱一下便放下了手头上的活计,坐在了下首第一把圈椅上。

    余下几房媳妇也都谢过姚蒋氏赐坐,二太太选了大太太下首坐下,姜氏则坐到了大太太的对面,四太太和五太太左右看了看,四太太是庶媳,这个时候果断的坐到了三太太下首,五太太则坐到二太太下首。

    大奶奶人精似的,看一向有主意的二奶奶不声不响的站到二太太身后,她瞥了眼姚蒋氏,见老太太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瞥了眼廖嬷嬷,廖嬷嬷收到眼风回了个无妨,大奶奶便收起心来抱着诚哥儿站在了大太太身后。

    “将才我仿佛听到诚哥儿哭了几嗓子,是怎么回事?”姚蒋氏对这个嫡孙媳妇的活络眼神自是注意到了,这么一问显是敲打之意。

    大奶奶怨大太太作怪,自己不得已让儿子受痛,忙扯了个由头回道:“回祖母,诚哥儿正出牙怪痛的,总要哭上两三声,孙媳这都愁坏了。”

    姚蒋氏便吩咐廖嬷嬷将诚哥儿抱到她怀里,又哄了几声,将身上的一个翡翠玉禅给了诚哥儿拿手上玩,一边道:“这次为着老身的寿辰,老二媳妇和老五媳妇都带着孩子们赶回来给我祝寿,这是你们的孝心,老身受着。”

    二太太和五太太都站都来道不敢,五太太更是笑道:“娘这是折煞我们了,给您祝寿是我们的孝道,可惜五哥请不了假回不来,嘱咐我必定要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当做给您的孝心呢!”

    想起最为疼爱的xiǎo儿子,姚蒋氏真心实意的笑了。对五太太和颜悦色道:“难为你们山长水远的从京城回来。就要快过年,老大媳妇辛苦些,替老二和老五媳妇多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加的,这回你们就在老宅安顿下来。孩子们也都大了,姚氏家学过完年就要开学。望你们多用心督促xiǎo子们读书,缺什么的直管找你大嫂子要,可不准亏了我的孙子们。”

    这话犹如一记重磅砸下,二太太和五太太是面面相觑,她们都随夫在任上风风光光的作官家夫人,又没有婆母在头上压着,这下好了,回了老宅来,老太太不放人回夫君身边,那还了得?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姚蒋氏积威甚重,两人确是不敢争取,皆应是。

    大太太顿时有了危机感,这下子五房媳妇齐全,身份上只有自己是白身,大老爷在读书上不霁,就是庶务也管得不甚好,唯在女色上头是十足的有劲头。大太太往姜氏身上瞥了眼,这事怕是跟三房脱不了干系。

    四太太对于姚蒋氏要留下二太太和五太太,她是庶媳,姨娘傅氏早就去逝了,这几房嫡媳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一闪而过,依然垂着头,盯着手上的帕子仿佛要瞧出个洞来。

    而姜氏听到姚蒋氏的吩咐,自是联想到了娘家这次的祸事。将五房的儿女和媳妇都拘在老宅,这等于是在防备着事态的发生朝着不可测的方向而做出的动作,连一向精明的老太爷都有这保全之心,想是这次姜家难逃大难。姜氏又受了重打击,脸色灰败,眼神呆滞。

    姚蒋氏将几房媳妇的神情是瞧得清清楚楚,也不管各人反应如何,又出声道:“至于女孩儿们,出了正月就开始由女先生教导功课,可你们做娘的也少不了要督促她们针凿女红。女子柔顺贤德,方是大家风范!望尔等谨记!方不辱我姚氏书香之名。”

    众人皆起身来恭敬的口称是,可心里却着实翻腾起来,几人联想到姜氏去老太爷的外书房之事,就都把眼晴瞄上了姜氏。

    姚蒋氏端起茶盅舒心的饮了口香茗,心道,姜氏你就等着吧!--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09-->( ) 


第8章 笼络

    姜氏意识到事态可能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去,急急的吩咐孙嬷嬷将张顺请来芙蓉院。姚姒光明正大的坐在姜氏旁边不挪动,也不管孙嬷嬷朝她看了好几眼。

    张顺来得很快,姜氏将姚蒋氏留下二太太和五太太二房人口在老宅的用意告诉了张顺,十分忧心的递给张顺一个楠木xiǎo匣子,嘱咐他道:“这是五万两银票,你速速带着回京去。我另使人跟着你一同去京中你只管差使他。到了京里你尽管使银子往狱里打diǎn,只要保得爹娘和哥哥嫂子人不受苦便好,后头我再想法子。”

    张顺没想到能得姜氏这般重托,他本是豪爽之人,也不推脱,接了xiǎo匣子就对姜氏郑重道:“姑奶奶这般信任xiǎo的,xiǎo的也不推脱。姑奶奶放心,xiǎo的这就起程回京城去。”

    姜氏起身对张顺行了大礼,张顺忙避开不受礼。姜氏忙道:“恩公的大义,姜氏铭记在心,我姜氏一门都感念你的恩情。本该我和你一同去京城的,只是老太太必不会放人,我这里一时半会的想不到好的法子,你且先回京里打diǎn去,若是我姜家真有不测,恩公只管自行去,再不必回来我这,我这里谢过恩公了!”

    张顺忙道不敢,只声称会全力去京里打diǎn,他会将消息一路送信回来。

    实在是姜家这次的事太大,皇帝亲自交待锦衣卫审理的,张顺虽有些道上的朋友,可也不敢托大。

    姚姒很是赞同姜氏的这个决定,先让张顺去京中打diǎn,如若姜家还是同上一世,姜阁老在狱中自尽,姜家其它人皆被流放琼州岛,那么能保全姜家平安到达流放地,是少不了银子的。再者时间上非常赶,姜氏能下决定自己先行营救,这是最好不过的。

    待张顺离开芙蓉院,姚姒悄悄的追上他,有她身边的红樱和绿蕉望风,姚姒将准备好给姜阁老的一封信亲自交予他,叮嘱他务必要送上姜阁老的手上。“拜托张叔了,一定要送到外公手上。”

    张顺望着还不及自己一半高的xiǎo姑娘,这么郑重其事的嘱咐他,神情像个成熟的大人般含着焦虑与期盼,张顺鬼使神差的做了个决定,他郑重的将信放在怀里后,接着他眼望四周见无人,飞快的自怀中掏出一封牛皮封好的无落款信件交到姚姒手上,她接了信后也不问,立即将信以衣袖掩起,不让身后的两个丫鬟看见。

    见她这般机敏聪慧,这个憨傻的大个子此刻露出真心的笑意,对姚姒低声道:“老太爷出事前交付给我的密信。信的事能不让姑奶奶知道最好,这也是保全姑奶奶之意。这是我和表xiǎo姐之间的xiǎo秘密,表xiǎo姐能替我好好保管吗?”

    真把她当xiǎo孩子了,她心下有些不自然,黑幽幽的眼晴向他眨了下,细声道:“既是我们之间的xiǎo秘密,肯定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接着她拉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弯腰,飞快的贴近他的耳边説了句“xiǎo心我祖父!”

    就在张顺惊讶的神情中,姚姒已然离开她三步远,语气平常道:“张叔这一路辛苦,万万要xiǎo心,不管如何,我娘我和都谢您这份大义!”

    张顺收起应服xiǎo孩的心思,这才郑重道:“表xiǎo姐放心,xiǎo的省得。”

    姚姒收了密信,并未再往姜氏跟前凑。带着红樱和绿蕉回了燕回居。燕回居是芙蓉院正堂的西厢房,姚姒便在这里起居。三人进了里屋,姚姒示意xiǎo丫头们都下去,独留三人説话。

    “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娘那边若是问起你们要怎么回话?”姚姒对姜氏给的两个贴身丫鬟观察了好几天,红樱十四岁,比绿蕉大一岁。两人都是姜氏的陪房所生,她们自七八岁便在姜氏身边当差,二人话不多,行事也透着大家婢的章法。

    红樱和绿蕉没想到才八岁的xiǎo姐坐在上首突然发难,她的话透着股威压,哪里象是才八岁应有的样,这是在逼她二人表忠心。她们俩个虽是之前侍候姜氏的,但也知道xiǎo姐人虽xiǎo却十分的聪慧,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是她们的造化,遂两人连忙跪地向她表忠心:“奴婢两个是侍候姑娘的,自是一切事情听姑娘的意思。今儿的事奴婢两个只是陪姑娘在院子里走了会子,再无其它事,若是

    三太太问起也是这个话。”

    绿蕉也道:“红樱姐姐的话也正是奴婢要説的,姑娘不必疑我们忠心,我们的爹娘都是太太的陪房,我们打xiǎo就在太太身边服侍着,得太太信任,将我们二人给姑娘,奴婢二人往后的主子就是姑娘。”

    红樱聪明,绿蕉机灵,这几日见她二人处事便看得出其性子,姜氏为她真是样样妥贴。

    姚姒亲自扶了二人起身,嘴里喊道:“二位姐姐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咱们这里不比别处,这府上其它几房待咱们三房如何,你们跟在我娘身边也曾目睹。这些日子发生了这许多事,我娘操碎了心。我也一日日大了,不説替我娘分忧,至少不至于发生之前的事。二位姐姐若是愿意,便将我生病前后一一説给我听,我心里也有个底。二位姐姐将燕回居给我守好了,也是替我娘分忧,往后有我的好,也自是不会亏了你们。”

    二人连道不敢,看姚姒几句话説得贴心,姑娘自xiǎo就心善,虽身子不大好,但好在年纪还xiǎo能调养得过来,做奴婢的只要主子好了,自是也跟着好。二人相视一眼,红樱上前一步道:“奴婢长绿蕉妹妹一岁,便由奴婢回姑娘的话吧!”绿蕉见姚姒diǎn头,自发的去门边守着。

    姚姒心里暗叹姜氏治下严谨会教人,前世姜氏将她护得太好,以至于姜氏去了她再无所依,人不可能永远依赖别人,姜氏从前是她的依靠,往后她得成为姜氏的依靠。

    红樱的声音适中,将她生病前后这府里的动向以及姜氏的状况都一一细细道来,姚姒听得认真。她细想了下,从姚蒋氏寿宴要开始大办,大太太就先给姜氏挖了个坑跳,这一向是大太太的作风。当时二太太和五太太还未归家,四太太是庶媳一向是透明人,是以姜氏明知是坑还是跳了。姜氏多年不管事,姚府奴仆众多,盘根纠错极是复杂,几房人也都各有心思,姜氏接到大太太的委办自是不能把事办砸了让人看笑话。而此时她就生病了,不过是场风寒,才三四天就人事不省。

    这件事情似乎看上去很寻常,可是细想下,趁姜氏忙乱时有人要害自己性命,若是自己不巧去了,姜氏一定会对大太太含恨在心,姚蒋氏的寿日上撞了这件事,怕是深觉诲气,从而以此为由对姜氏问责。

    至于姜氏,她是姜氏的命根子,若自己有个万一,姜氏恐怕身子也会受损,説不定遭到如此打击下万念惧灰。

    好深的算计,这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使的真真好。一想到这等阴险之人就藏在这些熟人中,姚姒的背脊便不寒而栗。

    到底是谁呢?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大太太干的。

    柳筍曾教过她,一件事情实在找不着头绪时,那么就反向思维,看这事背后谁最受益,那么这人就可能嫌疑最大。

    如果真的如她刚才猜想的这般,谁最受益已经不难猜出了。

    没想到她的胆子真大。这么些年来决不是表面上的伏低做xiǎo,时而翻个xiǎo风浪的,让姜氏放松警惕。

    看来姜氏和自己都大意了!

    姚姒又问了春华和碧珠现在在哪,听红樱説被孙嬷嬷送到秦婆子的庄子上去了,姚姒便没再追问,以她的谨慎,必定是将所有首尾掐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姜氏也不是好糊弄的,就等着看春华和碧珠的口风严不严,不过想来她二人也是不知情的,最多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把而已。

    姚姒赏了红樱和绿蕉各一枝金钗和十两银子,二人感激的给她磕头,她受了礼,往后便主仆一心。

    所谓笼络人,不外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主仆间的情宜也是要时间来培养的,姚姒深知,是以重新安排了二人的职司。往后红樱

    守内,绿蕉对外,二人俱应是。

    姜氏听説了xiǎo女儿重新安排了红樱和绿蕉的职司,又听説她带着二人在屋里説了好大会子话,又赏给二人不少东西,姜氏难得的露出笑容。孙嬷嬷老怀甚慰,姑娘真的长大了,知道如何治下了。

    却説几房太太自姚蒋氏屋里请安回去后,各个是心绪难平,都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安排事情。

    大太太回到茗翠院,气得摔了个粉彩茶盅,仍是气难平,对她的心腹刘嬷嬷道:“当这个家有多难你是知道的,如今白身的只有我一个,一个姜氏已然难以对付,二弟妹和五弟妹若是住过一年半载的,我好吃如喝的供着也就是了,可若就此在老宅住下,往后人多口杂,那两个哪是省油的灯啊。眼看着二房的远哥儿和婷姐儿就要订下亲事,二弟妹是个雁过拨毛的,想她出钱为庶子娶媳妇哪有可能?婷姐儿是嫡女,这哪头都是要钱开销,老太太疼婷姐儿,又是个事事要脸面好看的。这些都是在花我的泰哥儿和瑞哥儿的身家啊,唉哟简直是要了我的肉了。”

    刘嬷嬷心想,您就将这姚府的家产打心底以为是泰哥儿和瑞哥儿的了,花自己儿子的银子替别人办事当然会心肝儿疼。可问题是现在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在,这个家説到底还不是大房的呢。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説説,嘴上还是劝道:“太太,左右是二房要娶媳妇嫁女儿的事,官中历来有例可徇,您只要按例操办,统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再説一个庶子老太太也看不上,就是婷姐儿,自有老太太的私己和二太太的嫁妆贴进去,您又何必多操心呐!”

    “话是这么説,可我这心里就是不平,凭什么她们在外捞银子攒私房,就咱们死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偏大老爷又指望不上,我的命苦啊!”

    刘嬷嬷这回不出声了,一説到大老爷无能又风流的事,那是一天一夜都説不完的。大太太无非是忌妒那三个丈夫当官的弟媳妇罢了。--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0-->( ) 


第9章 各房心思

    且説二太太韦氏回了宝华院,就与二奶奶xiǎo蒋氏关起门来説话。

    二太太脸上带着喜气,拉着xiǎo蒋氏道:“这回咱们暂时不回泉州了也好,远哥儿和婷姐儿眼看着亲事就要订下,远哥儿一介庶子,无非是官中出银子办亲事,我也不甚操心。只我的婷姐儿,这嫁妆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了。还有姄姐儿的,也得开始备下。婷姐儿一向得老太太喜爱,这几日我抽个空将婷姐儿的亲事往老太太那提上一提,老太太怕是首肯的,到时你帮娘在老太太那边做做样子哭穷,老太太没有不多出私己替婷姐儿添妆的。”

    二奶奶xiǎo蒋氏是姚蒋氏娘家姪孙女,这门亲事还是姚蒋氏做主。这些年姚家步步高升,只蒋家日渐没落,按理二老爷任泉州同知,二爷姚博明是二老爷的嫡长子,何况姚博明已是秀才,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算是xiǎo蒋氏高攀。是以她自嫁过来后,明知韦氏喜算计又吝啬,只有忍气吞声的份,此刻竟然出叟主意要她去老太太面前哭穷替xiǎo姑子要嫁妆,亏得她这婆婆想得出来。”

    xiǎo蒋氏正在思量怎么推脱,却不想二太太将她勉强的神情看在了眼里,颇有些不忿道:“今儿诚哥儿这一哭闹,大太太是心肝儿肉的哄呀,也不知我有没这福气,你説你这肚子怎的就没消息呢?这都成亲两年多了。”

    这是xiǎo蒋氏的软肋,被二太太时不时拿出来要协一下,她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二太太生了二子二女,庶出的又有二子一女,加上二老爷不喜二太太对姨娘庶出子女手段xiǎo气,一直不大待见她,是以xiǎo蒋氏嫁进来,虽然二太太也给了两个婢女做通房,但正妻未生,通房是不能怀孕的。若是二太太一个不耐烦,以她两年未出而停了通房的芜子药,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二奶奶当即横下心道:“娘放心,婷姐儿是我的嫡亲xiǎo姑,她嫁妆丰厚嫁得如意,我这做嫂子的只替她高兴的。只是娘也知道,我的陪嫁本来就不丰,要不我都想给婷姐儿和珉姐儿多添些妆呢。”

    儿媳妇又是哭穷这招了,生怕她这婆婆掂记她那可怜的嫁妆,二太太不耐道:“行了,也别在我面前哭穷了,要真想婷姐儿好,那就多往老太太那使力,娘可全看你的了。”

    二奶奶擦了把冷汗,应是。

    要説最不乐意在老宅住下的,非五太太莫属。五太太自xiǎo长在京城,她父亲如今官拜京兆府尹,加上丈夫五老爷任职吏部给事中,大xiǎo也是个实权官,在京里她是如鱼得水般自在。哪像在这老宅,吃穿用度一概没法跟京城比不説,她头上还有一坐大山要奉承,她是哪哪都觉不如意。只是老太太发了话要她留下,她也只得先留下再作打算,反正五老爷那边她已是去信让丈夫想办法接她回京城去。

    只是她这一不在,家里几个姨娘通房那不上了天去。一想到那些个狐媚子她就抓心挠肺的不舒坦,若不是她这些年看得紧,五房的后院姨娘通房虽多,但到今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才十岁,那也是做面子给人看才让生下的。想到这她不禁羡慕起三太太来,三房如今只有两个姨娘和两个嫡女一个庶女,没儿子怕什么,到时从五老爷这几兄弟中过继一个去承继家业也是行的。反正她有三个嫡子,看三老爷如今仕途顺遂,指不定将来有入阁拜相的可能,若是能将她的一个儿子给过继给三老爷,那三房等于也就是她的了。这么一想,五太太心气儿便顺了些。

    五太太想了许久,喊了她的贴身丫鬟翡翠进来,没过几天,翡翠就被五太太抬为姨娘,带着五太太给她的任务上京去了。

    这府里各房人的心思姜氏自是猜不到的。午歇刚过,四太太卢氏带着她嫡出的六xiǎo姐姚姮和九xiǎo姐姚娇来芙蓉院窜门子。四太太在姚蒋氏面前温柔恭顺,虽説没多大脾性,但也只得四太太与姜氏来往得多些。

    无事不登三宝殿,姜氏见四太太卢氏带姚姮和姚娇来看望姚姒,也领她这份情,唤了锦香去暖阁侍候着这三姐妹,她与四太太则在内室説话。

    四太太瞥眼见姜氏身边只有孙嬷嬷和锦蓉在,她自己带着丫鬟怜儿,便放心低声与姜氏道:“看姒姐儿这模样,是大好了吧,前儿可真真是吓坏人,我同四老爷还説,三嫂一向待人好,又一心向佛,姒姐儿应得到福报,这不果真是大安了,我这心也放回肚子里了。”

    “劳三弟妹有心,姒姐儿身子骨打xiǎo就不好,这些年虽精细养着,到底比不得姮姐儿和娇姐儿康健。我这都愁煞人。”姜氏顺着她的话头,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旁的也不多説。

    当真是滴水不漏,她就不信姜氏不知道姒姐儿这次病得古怪。她有心想要姜氏领她这份人情,便故作神秘道:“我前儿个听到个事儿,也不知道当不当得真。三嫂是知道的,姮姐儿她爹管着咱们府里的药材和茶叶铺子,这彰州地儿説大也不大,有个坐堂大夫前儿与姮姐儿她爹喝酒喝高了diǎn,透了句话风,説是姒姐儿这病本来也不大,吃几贴药休养个十来日也就好了,如之前那日水米不进的晕过去却是有些古怪,那大夫透了句话,除非姒姐儿的药里加了diǎn东西,不过那放药之人显然深谙药性,放的份量也拿捏得当,若是再吃个一两日,姒姐儿怕是危险了。”

    若是姒姐儿在老太太的寿辰当日没了,老太太一向不待见她,姜氏掐断后头的想法,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四弟妹这话可当真?究竟是哪个丧了天良的来害我的姒姐儿?”姜氏激动得眼眶通红。虽查到xiǎo女儿的病有猫腻,却苦于无证据,事后竟连姒姐儿的药渣都找不到,她便坐实了有人要害姒姐儿。今日里听四太太卢氏这么説,心下怒气翻腾,直想将那害人之徒千刀万剐犹不解恨。

    姚姒在暖阁和两位堂姐虽在説针线上的事儿,可竖起的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姜氏这一句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没想到呀,四太太深藏不露,有本事将一向沉稳的姜氏给激得失了言行,她不禁思索着四太太这般动作的深意。

    四太太卢氏是庶媳,四老爷虽不走读书一途,可做生意颇有一手,很是得老太爷器重。府里大老爷只是个空壳子,沾花惹草有他的份,看账做生意怕是半调子不通。姚蒋氏也对这庶子很是忌惮,奈何有老太爷明里护着,姚蒋氏也不敢有所动作,暗里对四房一家子很是不喜。

    如今四太太卢氏就她的事儿来卖姜氏这个好,似乎怎么看都有些私心在里头。

    姚姒想了半响,到隐约猜得出些四房的意图来,可还需要证实。

    看来这府里牛鬼蛇神的不少,各人都有图谋,这姚府锦秀堆里是越来越精彩了。

    四太太走后,孙嬷嬷见姜氏脸上隐有怒气,不由得替姜氏心疼。这事儿是一桩一件的出,真个儿没完没了了不成?

    姜氏自己亦是细细思量半天,也排除了大太太作怪的可能性。她与大太太妯娌十几年,大太太那人的脾性还是摸得清几分的,可不是大太太又是谁在作怪?姜氏把府里的主子各个都想了遍,似乎都没有要加害xiǎo女儿的可能。

    难道是她?姜氏往重芳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院门紧闭,和里面的主子一样低调。

    姚姒顺着姜氏的方向望过去,心下明了姜氏起了疑心。这下可好,她正愁该如何让姜氏对钱姨娘提高警惕,没想到磕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来,四太太卢氏不管是什么用心,倒是帮了她大忙了。

    也不知是哪处走了风声,三太太姜氏娘家姜家出事儿的事,姚府其它四房的主子和心腹之人皆知晓了,早上去请安时,大太太装样儿的安慰了姜氏几句:“这么大的事儿得亏三弟妹瞒得实,现如今三弟妹可要想开些才好,罪不及出嫁女,三弟妹现在算是姚家人了。”

    大太太不想着安慰几句,偏落井下石的嘲笑一番,姜氏本想好好敬她几句的,姚姒站在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姜氏稳住心神回了大太太:“我娘家的事儿就不劳大嫂子烦心了!”

    姚蒋氏在明面儿上是不许媳妇们当着下人的面儿吵闹的,对着大太太她不悦的説了声:“行了,都少説两句,虽説是老三媳妇娘家的事儿,可到底是咱们家亲家,你们做主子的可要管好下人的嘴,若是再让我听到些议论纷纷,便是大媳妇你管家不严之过。”

    姚蒋氏当面给大太太没脸,二太太韦氏和五太太崔氏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人。老太太和姜氏之间的恩怨那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太太这招真毒,大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器量xiǎo受不得气,稍一挑拨就成事,这一回她定是恨姜氏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了,指不定后面对姜氏又使什么绊子呢。两人相视一笑,隐有些看戏的神情。

    四太太卢氏到底与姜氏有些交情,同情的对姜氏使了个安慰的眼神,姜氏diǎn头再不语。

    姚娡是养在老太太这边的,蕴福堂是个五进的大院子,老太爷和老太太住在正屋,正屋后面有幢xiǎo楼,名叫怡然楼,姚娡便住在这里边。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对于快要十五岁的姚娡来説不可畏不振憾。

    首先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差diǎn病故,再是那日被妹妹骗着去芙蓉院的事,再是她亲母娘家姜家发生了这样大件事,虽则她自xiǎo是老太太养大的,其实也不然,她是丫鬟婆子养大的。她心思敏感,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看姚婷那般透着亲腻。

    外人看她是三房的一份子,可她与姜氏不亲。自xiǎo就有人在她耳边説姜氏如何的不孝婆母谄害亲女,她听得多了,对姜氏实在亲近不起来。可她也不是老太太的心头好,她就如无根的浮萍般哪头都不得靠。丫鬟婆子们背着她都在指指diǎndiǎn的,她是十分的矛盾。想去芙蓉院走一趟,却始终没有这勇气。她倒在床上无声的哭,兰嬷嬷在帘子外看她这般委曲,心下也可怜这个孩子。--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1-->( ) 


第10章 克扣用度

    姚姒唤了红樱和绿蕉进来,昨儿她安排了些事情给她俩个去办,今日应得了消息了。

    绿蕉先回话:“姑娘,奴婢有个説得上话的xiǎo姐妹叫五儿,在蕴福堂里作三等扫洒的活儿。她自xiǎo动作就慢人又老实,她家里人嫌她笨拙样儿都不大待见她。有一次奴婢陪着三太太去蕴福堂请安,不知怎的耳环掉了一只,还是这丫头给捡着了到处问是谁丢的。蕴福堂多的是伶俐人,所以她总是受欺负。奴婢见她可怜,时常送些吃食和衣裳给她,倒是得了她几分真心。我将意思説了她听,五儿答应,只要大老爷趁老太太不在时进蕴福堂,她就会使人给咱们报信。我给了她几根银钗和几身衣裳,她推説不要,还是我硬塞她才收下了。姑娘放心,这事儿奴婢给您留心着呢。”

    “好个绿蕉,多亏了你这怜贫惜xiǎo的善念,老太太的院子油盐不进,倒真是为难你了。好丫头,将来嫁妆少不了你的。”姚姒打趣她,説到嫁妆绿蕉脸都红了。

    “好个xiǎo姐,奴婢给您跑腿,您到打趣起奴婢来了!”

    “是説真的,这几年我少不了你们,再过几年一定会给你们俩找个好婆家,或者你们有心上人了,也可告诉我,一份厚嫁妆xiǎo姐我还是出得起的。”姚姒含笑望着这俩个脸皮薄的丫鬟,真心的许诺。

    她们家xiǎo姐才八岁,説到许人家的事自然得很,早慧的十三xiǎo姐哟,把俩个脸嫩的丫鬟羞红了脸。

    姚姒又问起了红樱,红樱眉头微皱,想到遭廖嬷嬷的大儿子金生的调戏,言语间便没那么自然。“姑娘,打探钱姨娘老家的事儿,我已稍信给我哥哥去办。双阳县离咱们这里较远,消息怕是没这么快传进来。大厨房里的管食材的桑大娘是我爹的表妹,钱姨娘的食材和药材都是从大厨房取的,然后在她的院里拿xiǎo炉子煲汤,再拿到咱们正房来给太太。只是奴婢疑惑,钱姨娘未必会用取回去的药材和食材,她身边的柳嬷嬷向来会奉承廖嬷嬷,她要进进出出的买些个什么药材针线的,门房也不大清楚。

    姚姒认真的听着,当然也没错过红樱皱眉头的动作,她关心的问:“我见你刚才皱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红樱有些委曲,她娘是姜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姚府上一名布料铺子里的二管事,她从前在家也是哥哥们宠大的,今儿吃了这么个暗亏,这么没脸的事儿,怎么对才八岁的xiǎo姐明説呢?

    姚姒可以肯定红樱遇着事儿了,她叹了口气道:“你们是我跟前贴身丫鬟,你们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谁欺负了你,我必然要替你讨公道的,即便我年纪xiǎo,还有我娘在呢。説説,这是怎么了?”

    红樱这才羞愧道:“奴婢去找桑大娘时,叫大老爷身边的长随叫金生的给撞着了。他是廖嬷嬷的大儿子,一向儿在大老爷身边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儿。奴婢当时给她赔礼道歉,却叫他......”

    “叫他轻薄了可是?”大老爷这些年越发的糊涂风流起来,什么香的臭的只要看上眼了,怎么着都要讨上手的。他身边的金生仗着廖嬷嬷和大老爷的势,混账事儿是没少干。红樱长得漂亮,犹其是一身细白嫩肤,怎么看怎么美。

    “这么个下作东西,让你受委曲了!往后见着他你就绕道儿走。别叫他再见到你,他若是有胆子来求你,我娘也不是吃素的。”姚姒起身安慰她,又赏了她两日假家去。

    红樱推説不用,姚姒握了她的手道:“红樱姐姐别推脱,这么个暗亏咱们往后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

    红樱泪盈于睫,diǎn头应是。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张顺走了有十一天了。姜氏眉头日渐深锁,这般耗心忧思下,终是病倒了。姜氏历来有偏头痛的病,这阵子痛得频繁了些,又受了些风寒发起了烧。

    姜氏病中受不得吵,姚姒干脆搬到了姜氏正院来就住在暖阁里照顾她。虽説是照顾,也不过是陪姜氏説説话,旁的服侍姜氏一概不让她插手,自是有锦蓉和锦香照料。

    其实姚姒也是心急如焚。张顺是搭的快船北上的,水上行程只要五六天就可到天津,再由天津快马上京,也就三四天的路程,这么算下来,张顺应该是已到了京城,可姜氏一门到底是何状况,她们母女俩一概不知,只能苦苦等待。

    期间钱姨娘提了几回汤汤水水的,都叫孙嬷嬷给打发了,钱姨娘便再未来过,姜氏让丫鬟给她传话,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在自己院里呆着,没事儿不要出去。这算是禁了她的足,钱姨娘笑着应了,回到重芳斋,转头就使身边的柳嬷嬷去找廖嬷嬷。

    重芳斋的事瞒不过正院,廖嬷嬷过了个把时辰才回来,转头锦蓉看到一个xiǎo丫头附在她耳边説了会子话,锦蓉便回给了孙嬷嬷听。姜氏病着不能吵,孙嬷嬷便让姚姒也听着,顺道儿教她道理:“一个妾室,总在府里勾三搭四的,要给她没脸还不是太太一句话的事。xiǎo姐记着,姨娘什么的就是个玩意儿,她的命都在主母手上吊着。”

    孙嬷嬷的话透着对姨娘妾室的轻蔑,可姚姒却不想这么轻易的除掉钱姨娘,有许多迷团还未解开,一上世姜氏的死到底钱姨娘扮了什么角色?

    知道了钱姨娘院子有正院安插的人,姚姒也就省得自己去想法办,要什么消息直接问锦蓉便是。过不一会子,锦香忽地脸色不忿的进来,见了孙嬷嬷便抱怨:“这起子势利xiǎo人,咱们院里的月例银子这都迟了好几天了,我刚才出去一问,别的几房都发了,就咱们这刚才使人送来,奴婢接过一看,都是些成色不好的碎银子,这且不説。却有更气人的事儿,刚才送来的炭我看过了,每个院的银霜炭是定例五十斤,今儿送来的炭不光成色不好,还短少了十斤,我问是不是弄错了,送炭的焦大娘吃吃的笑説没错,因着府里前儿大操办寿宴,这个月又到年关,所以每个院的都要减省些。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哪里是每个院减少,明明独咱们芙蓉院里的东西缺斤短两的,还遭那起子xiǎo人的白眼,可不是气死我了。”

    姚姒与孙嬷嬷面面相觑,大太太的报复来得快,偏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xiǎo手段,叫人认真计较吧,却为这些xiǎo事儿去闹,丢的还是自己的颜面,不去理会吧却叫底下人不忿。

    孙嬷嬷到底姜是老的辣,喝斥了锦香:“瞎嚷嚷什么呢,太太还病着经不得吵。你这丫头忠心是忠心,却气性大!就这么diǎn芝麻绿豆的xiǎo事也经得你这通脾气。”见锦香委曲,孙嬷嬷放软了语气道:“那位也一向就这么个脾气,咱们太太心胸宽不计较,真要跟她杠上也是徒让人看笑话。一会你从我这支一百两银子,就到年关了,一等丫鬟每人发五两银当作这一年的辛苦费,二等是三两,三等的一律两千个大钱。记住了,都给我闭紧了嘴巴,咱们院子里的事一个字也别外漏,叫她们也别在外头説嘴,若是给我听到半句,芙蓉院可容不得她。”

    锦香自是应是,从孙嬷嬷处支了银子,便笑嘻嘻的出去了。

    孙嬷嬷转头慈爱的对姚姒道:“要姑娘辛苦了,这么xiǎo就要学这些子内院手段,需知道太太一生要强,治下虽严,可手头一向大方,咱们院子里这才安逸不少。如何用人,老奴慢慢的都教给姑娘,省得将来到了婆家受欺负。”

    姚姒汗颜,真有报应一説,她前几日才打趣过她的丫鬟,今儿轮到她被孙嬷嬷给打趣了。红樱和绿蕉捂着嘴偷偷的在笑。

    大太太克扣三房用度的事,自是没让姜氏知晓,这日傍晚请过晚安后,姚姒以请教针线上的事为由,厚脸皮的踏进了姚娡的怡然楼。

    姚娡的针线功夫十分的俊,看过她绣的花都赞,犹其是给老太太做的鞋那才叫精细。姚姒其实是心疼这个姐姐的,故意拿了个绣花棚子来怡然楼,自是想看看这些天,姚娡过得如何。

    大太太明着克扣三房的用度,明义上做为三房的嫡长女姚娡,极有可能也会被牵连。老太太那边待她只是个面子情,这些xiǎo事哪有心去管。姚娡是个心气儿高的,敏感又脆弱,若是受了欺负怕是会搁在心里闷声不説出来。

    来时姚姒便有交待,让绿蕉去套兰嬷嬷的话,姚娡身边的事儿都是兰嬷嬷这个教养嬷嬷管着,兰嬷嬷虽説偏向姜氏,可碍于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不敢太勤快的送消息给芙蓉院。

    姚娡对姚姒的不请自来讶异不已,心下説不出是欣喜多些还是恼怒多些,想到上次她骗自己去芙蓉院的事儿,心想这个妹妹真是狡滑,所以她面上是淡淡的。

    姚姒有心想修复与亲姐的关系,自是将姿态摆得低,软糯道:“姐姐还在为上次的事儿生气吗?妹妹今日来实是给姐姐道歉的!是我的不是,我太莽状了,以己渡人,若我是姐姐也会生气,可这都十多天了,姐姐的气也消了吧。”

    她就像个耍赖的皮猴儿般粘缠,叫姚娡真心生不起气来。可叫她就这么算了跟她平心静气的处着,她也做不到。遂板起了脸冷冷道:“既道过了歉就走吧,我这里也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

    “别呀,姐姐,我打着请教姐姐绣花的幌子来,怎么着姐姐也要指diǎn妹妹一二才行。”姚姒又厚脸皮的提了要求。

    姚娡被她闹的没法,怎么赶都赶不走,热脸贴自己的冷屁股,她还做得这般粘缠,母亲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妹妹来。

    母亲,这是多么亲密的称乎,姚娡一时间心绪大恸,有怨恨,有念想,复杂莫名的情绪混在一起,实在叫人难受。

    她大口呼了几口气,这才压下心绪,既然赶不走,那就随便教她diǎn针线再打发她吧。

    姚姒实在不是个好学生,针线上的功夫她是十分的疏懒,姚娡让她随便绣朵花儿吧,她将线头缠在一处没法分开不説,最后绣成了一朵説是红梅实则像狗脚印子的东西,妳娡抚额大叹,这这......真是糟蹋东西。

    姚娡让她重绣,一边讲一边动手亲自教她,姚姒虽在听,可眼晴却瞄到姚娡手指头上的老茧,她的手也略为粗糙,她心头发酸,心里更加的怜惜这个亲姐姐。她一把捉住姚娡的手一边轻声道:“当时很疼吧,这么厚的老茧到底是做了多少针线活计?你是咱们三房的嫡长女,论尊贵她们都比不过你,将来嫁人难道还亲自做针线活计不成?那咱们养着那么多丫鬟是做什么的?姐姐,娘当你是心头宝,她虽不能来看你,却让兰嬷嬷好生照顾你,可她们怎么能这样待你?这些年姐姐受苦了!”

    姚娡一把夺过自己的双手,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背过身道:“若是你来替她当説客的,那你以后也别再来怡然楼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姐姐,天下无不是的母亲,这里头恩怨你也知道,到底谁是谁非,姐姐读过书明道理,自是心里清楚。我不替娘説话,因为她也是受害者。天底下没有人愿意骨肉分离的。”

    姐妹俩最后不欢而散,姚娡躲在内室的床榻上无声的哭,兰嬷嬷进来搂着她安慰。又将姚娡给了她五百两银子的事儿説给她听,姚娡哭得更厉害了。--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2-->( ) 


第11章 大老爷起色心

    过了两三日,姜氏的风寒稍缓,便问起了这几日芙蓉院的事务。

    孙嬷嬷并未将大太太克扣之事隐瞒,姜氏听了并无表情,想是她心里有数,大太太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姚姒趁机将红樱被金生欺负了的事学给姜氏听,当然她打的旗号是説红樱替她去厨房拿diǎn心的事儿去説,姜氏脸上闪过厌恶之色,交待孙嬷嬷,不管谁来説红樱的事儿,直接打发回去,这个天杀的下三滥,xiǎo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她肖想的?

    姚姒心下对姜氏愧疚,只是不在姜氏这里吹吹耳风,到时若金生真的来芙蓉院要红樱时,免得姜氏误会她身边的丫鬟不检diǎn之类的。其实她知道姜氏还是心病居多,为母则强,她希望姜氏快快好起来。

    姜氏身子稍有起色,便带着姚姒和姚娴去蕴福堂请早安。刚跨进正院门,就看到大老爷站在廊下朝内室张望,帘子半开,一双色眯眯的眼瞄在秋菊身上挪不开眼。秋菊浑似无所觉,她正回大太太的问话。

    屋里太太奶奶们都在,成了年的哥儿们都挪到旁边的东厢房去等,所以大老爷这才在廊外偷窥美色。

    姜氏也不diǎn破,朝大老爷福身行礼。“大伯怎的不进去?”

    “是三弟妹呀!”大老爷这才发觉姜氏母女,有些不大自然的笑道:“里头都是些娘们儿在,我一大老爷们就在这等也罢。”

    就这德行,怕是又惦记了哪个俏丫鬟呢?锦蓉打了帘子,姜氏看到屋里稍有颜色的丫鬟便只得一个秋菊,便心下了然。

    屋里xiǎo丫头来报説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起身了,大老爷这才回了里间,她喊了秋菊上茶。上茶这等xiǎo事一向是xiǎo丫头们做的,可大老爷diǎn名吩咐她,她也只得托了茶盘来给大老爷上茶,顺带的也给四老爷上茶。

    大老爷借秋菊给她端茶时悄悄的摸了把她的手,被时刻注意大老爷的姚姒瞧了个正着。众目睽睽之下,秋菊低着头身子颤抖了下,不动声色的托着茶盘往四老爷那边去。姚姒再看大太太,正笑盈盈的同二太太説着家常,倒是再没对姜氏冷嘲热讽。

    众人行过礼请了早安,姚蒋氏并未留膳,各房便各回各院。

    大老爷的插曲让姚姒留了心,悄声吩咐绿蕉让五儿看紧diǎn。

    姚姒自打这日起,时不时的往蕴福堂里跑,她也随大流跟其它几房的xiǎo姐们一起在姚蒋氏身边凑趣。除开大房已出阁的庶长女姚妉和庶次女姚妤,府里还余十二位xiǎo姐。十几个姐妹呼啦啦的挤在姚蒋氏的屋里,她也不打眼。她话少,人家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想答的就笑笑,一幅憨呆样儿,久了众人也不同她説话。

    倒是姚娡对这个同母的妹妹有些刮目相看,明明脸皮厚得很却在这里装样儿。她也不diǎn破,随了大流不搭理她。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俗话説“官三民四船五”,姚府算得上是官绅之家,因此xiǎo年一向是腊月二十三这一日,府里开始扫尘和祭灶神。

    姜氏母女请早安回来,孙嬷嬷已经带着丫头婆子们忙活起来。姚娴看了眼正院的热闹,正一想重芳斋的冷清,不禁对嫡母姜氏又添了重恨。她姨娘不过是想着给姜氏侍疾,哪知好心没得好报,反倒被禁足。这个毒妇。

    她心里这般想,脸上却端着温婉柔顺的样儿,将姜氏送进正房后,又xiǎo意奉承姜氏几句,便替她姨娘求情:“母亲,我姨娘她挂念太太的身子,得知这几日里太太好了不少,姨娘她很想过来给太太请安。只是上次锦香姐姐让姨娘少出院子,姨娘真的就只在屋里做做针线,这不刚给太太纳了双鞋呢。太太且行行好,今儿又是xiǎo年,就让姨娘她来给太太请安罢!”

    瞧瞧这嘴可真会説话,不知情的人还道她怎么搓磨妾室呢。姜氏也不同她计较,缓声道:“娴姐儿真孝顺!罢了,你姨娘误解我不打紧,倒是娴姐儿是个明理懂事的,这些日子家里人多事儿也多,我倒是怕她冲撞了人,好心一场偏得你姨娘不理解。罢了。我这也得空闲出来,让你姨娘来趟正房罢。没的外人听了説我这做正室的动不动就禁妾室的足。”

    真毒,明明是她禁了姨娘的足,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她姨娘不懂事,会在府里乱撞得罪人,她这正室是好心呢。

    姚娴忍得辛苦,给姜氏道了谢,出了正院门,趁人不注意朝门口呸了声,恨恨的走了。

    姚姒看姜氏与姚娴打了场嘴仗,钱姨娘就这么给放出了来。放出来也好,她招了红樱来,与她悄声吩咐,红樱一听姑娘这意思,就知道是为她着想,也豁出去了。

    到了中午,钱姨娘果真来了正院给姜氏送了双刚纳好的鞋,又服侍姜氏用午膳,伏低做xiǎo的姿态,让外人看了还真有股子怜惜。可惜了,观从只有她姚姒一个人。孙嬷嬷暗里地不待见她这装模作样儿,待钱姨娘一走,忙将她用过的茶盅吩咐xiǎo丫头们多洗几遍去去晦气。

    钱姨娘回到重华斋,不禁思索起来。刚才出正院时她见十三xiǎo姐的贴身丫鬟红樱躲在一边偷偷的抺眼泪,想起在上房见到的确实只有绿蕉一人服侍。钱姨娘觉得给正房找些不痛快,她这心才痛快些。于是叫了柳嬷嬷去打听。

    约摸盏茶功夫,柳嬷嬷回来了,将打听到的事儿学给钱姨娘听:“可是红樱这丫头的福气,去一趟厨房拿diǎn心,却叫廖嬷嬷的大儿子金生的给看中了。听説还摸了把xiǎo手,把红樱羞恼的回了正房就向姜氏告状,姜氏嫌她不检diǎn,説xiǎo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的脸面,也就是主子的脸面,这不给主子丢了脸么,所以红樱躲起来委曲的哭呢。”

    钱姨娘听罢,脑子转得飞快。问柳嬷嬷:“听説金生家里头的那个不能生,廖嬷嬷是见天儿的骂金生家的?”

    柳嬷嬷回道:“可不是,偏金生家的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廖嬷嬷打骂她都不还手,这性子绵软得廖嬷嬷像一气儿打在绵花上,犹不解气儿。”

    “家里头正房不能生,那就找个看着会生养的做二房呗。”钱姨娘懒洋洋的声气儿,听着就是在算计人了。

    柳嬷嬷是她的心腹,听这意思哪有不明白。主仆二人再合计一番,柳嬷嬷就去寻廖嬷嬷去了。

    重芳斋的事儿,红樱得了信就往姚姒身边回话:“奴婢故意在钱姨娘面前抺眼泪,果真过了会子柳嬷嬷就假意説寻我打络子,见我眼晴红红的便问起来,我便要她赌骂发誓这事儿不许説出去,才遮遮掩掩的将事儿全説了。柳嬷嬷就寻了个事儿回了重芳斋。过了约模个把时辰,就见柳嬷嬷悄悄儿的去了廖嬷嬷在外的宅子。

    果然钱姨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前几年倒还老实,这会子可能觉得姜氏娘家出了事,是时候来找找正院的渣儿,给正院下脸子的事儿不做白不做。

    姚姒冷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蹦躂!

    到了下午晌,姜氏接到了林青山自广州府送回来的信。姜氏急急的拆开来,看完后,失望加着怨忿在她心底萦绕许久,忽然觉得万念俱灰!

    这些年的置气真真是可笑,别人都不在乎她,只有她是个傻的,以为他会念着diǎn子年少夫妻情份,至少在他心里她是有位置的。不,他的心里只有权势,其它皆不留心。

    她当初怎么会看中了这样狠心之人呐?她为他在老宅寂寞渡日,日日侍奉公婆,安心为他打理内宅,即使被婆母夺女污陷她也忍着,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只一句无能为力,她便知道姜家的事他袖手旁观了。这样对权势执着的人,怎么会没办法从老丈人的祸事里脱身呢?还説什么早就上书给今上,结果受了一顿申斥。

    姚姒不看信也知道,三老爷定是回绝了姜氏。姜氏最后的期望落空,肯定对三老爷是失望的。看姜氏这样儿,她怕姜氏有个闪失,忙使眼色给孙嬷嬷。

    孙嬷嬷无声的将信从姜氏手上取下放置桌上,然后叹了口气扶着姜氏进了里间躺下。姜氏的眼泪就这么汹涌而至,孙嬷嬷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姚姒拿起桌上的信纸,一行一行的看,越看心越凉。这真是做了□□又想立牌坊,三老爷的无情真让人寒心。

    她也替姜氏不值。这么些年了,姜氏在老宅所受的一腔委曲该向谁诉?他的女儿他从未尽过父亲之责,老丈人家出事了,他到好,明哲保身无可厚非,可向姜阁老的对敌王氏一系投诚竟还被他説成被迫的不得已。我呸!

    廖嬷嬷在落匙前,一身酒味的赶回了重芳斋,主仆二人避着人説了会子话,重芳斋的灯火才熄灭。

    与此同时,正房的内室悄无声息,姜氏睁着眼一夜到天明,将纷乱的心绪理了个透徹。天亮时分,吩咐守夜的锦香唤xiǎo丫头们来给她梳妆。--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3-->( ) 


第12章 廖嬷嬷求红樱

    京城那边一直没来信,姜氏大清早的招了孙嬷嬷,安排再派几个信得过的长随多给些银子去京里打探。孙嬷嬷见姜氏一夜未眠脸色发青,却用了厚厚的铅粉遮掩。她心里心疼姜氏,更加卯足了劲儿,提脚出去做安排。

    姚姒看着这样的姜氏,心里对三老爷的恨又添了一重。这种事旁人的劝戒就如隔靴搔痒。她上前握住了姜氏的手道:“娘,昨儿女儿读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外祖父家的事娘尽了心,结果就看天定。娘只有我和姐姐两个,您若不好,我和姐姐也会不好。”

    “为娘都知道,姒姐儿不用担心,娘也想明白了,往后呀咱们好好过日子。”姜氏摸了女儿柔软的头发,苦水往肚里咽。

    姚姒虽得了姜氏的保证,却将她看得紧,寸步不离。姜氏哪有不明白,知道女儿贴心,心下大慰!

    俩母女携手进蕴福堂,就见一向神采飞扬的大太太双眼浮肿,虽有厚厚的粉遮住,到底看得出是哭过的。她的声音不若往昔高昂,见姜氏来给她见礼,她嗯了声,抬头见姜氏也似一夜未睡好的萎靡样,她被大老爷伤的心就好了一半。人总得有个比较不是,这不,比起姜氏来,她要好得多。遂皮笑肉不笑的问姜氏:“三弟妹来得晚了些,可是为娘家担心?看这模样好似一夜未歇似的,唉哟哟,三弟妹可得保重身子,你要倒下去了,就姒姐儿这风吹就倒的身子可怎么办呢?”

    俗话説打人不打脸,大太太这话犹其诛心,真是踩着别人的痛自己乐。

    饶是姜氏好气性,都被激得脸色铁青。“大嫂,我敬你是长嫂,可话不能乱説。我的姒姐儿身子怎么了?好端端的你这是咒我们母女俩呢?你这安的是什么心?”

    “我这可是好心提醒呢,你不领情就算了。二弟妹和五弟妹来给评评理,我这话可有别的意思在里头?”大太太被姜氏ding的有些讪讪的,立马将二太太和五太太拉进来。

    二太太和五太太正看好戏,不曾想被大太太diǎn名,心下大恨。二太太和五太太一人拉大太太,一人拉姜氏,毕竟是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闹起来了不大好看,到时都得吃挂落。

    姚姒对着大太太做了个鬼脸,气得大太太指着她就要骂,结果老太爷和老太太出来了。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秋菊站在老太太身边,就只见大老爷频频瞄向她,秋菊目不斜视的依然服侍老太太,却趁人不注意,偷看了一眼生得方正的大少爷姚博泰,双颊飘上了红晕。

    大太太只看大老爷这幅急色样,恨不得上前撕了秋菊那花容月貌的脸。

    廖嬷嬷阴笑的瞥了眼秋菊,眼里有了算计。

    姚蒋氏咳了声,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还有大媳妇这善妒的性子真是上不得台面。至于姜氏,挺着张青白的脸真是晦气。大清早的就听见两个打嘴仗,越来越没个样儿了。

    姚蒋氏待老太爷带着大老爷等男丁走后,她决定敲打两个惹事生非的媳妇:“大清早的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呢?”见大太太和姜氏各自憔悴,心下更不喜。“老大媳妇,就快年关了,各处庄子上的年货该送来了吧,怎的到今天还没听信儿。这个家你也不是头一次当,若是办不好你要跟我説,家里人多起来,都指着你过个好年呢?”

    大太太听老太太这番敲打,忙上前乖乖认错:“媳妇知错了,还请娘责罚。都是我的不是,三弟妹的娘家出事,我这不是担心三弟妹的身子,説了些安慰的话,倒害得三弟妹好一番责问。”她觑了眼老太太的脸色,见她不是要发怒的迹像,赶紧回老太太庄子上的事情。“因今年天气不太好,各地的庄头也都递了话儿,最迟不超过明日便会到。娘不用担心,媳妇特特的交待几个庄头,紧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口味来,也不会让大家伙儿缺短了什么,保准呀咱们过个好年。”

    好个倒打一粑,姜氏知道姚蒋氏乐得见自己这幅落魄样,忍下了大太太这口气。

    姜氏忍得,姚姒更是忍得。大太太是该给些教训了,不然没完没了的找姜氏的麻烦。

    姚蒋氏也只是轻轻的敲打,见大太太识趣,也就放过了。对姜氏她一向在人前做得足,安慰了姜氏几句,便让几房人退下。

    廖嬷嬷趁着老太太午歇时,独自去了大太太的屋子,两个人避了丫鬟婆子,好一番合计,廖嬷嬷才离开茗翠院。

    廖嬷嬷并未回姚蒋氏身边侍候,而是转道来了芙蓉院见姜氏。

    姜氏道:“廖嬷嬷是稀客,怎的得空过来芙蓉院,可是老太太传话过来?”

    “这倒不是,是有一桩喜事儿,与三太太有关。”她抬眼扫了一眼姜氏的堂屋,见红樱立在十三xiǎo姐身旁,堂屋光线足,这么一看过去,红樱一身好皮肉,该凸该翘的端的是骨肉匀称,犹其是屁股大。这样的身子最是好生养,廖嬷嬷朝她笑了笑。红樱兀的觉得自己的猎物,被廖嬷嬷志在必得的看在嘴里。

    姜氏察觉出廖嬷嬷的意图,唤了声:“姒姐儿要歇午觉了,红樱服侍你姑娘去眯会子。”打发了女儿和红樱,锦蓉随后乖觉的给廖嬷嬷上了好些茶果diǎn心,又亲手端了盅上等的铁观音给廖嬷嬷,廖嬷嬷便有些飘飘然。

    “嬷嬷尝看看,这还是月前林知县的夫人送来的,我尝着这味倒还好。”姜氏有心打太极,是以只是聊些茶啊diǎn心什么的。

    廖嬷嬷有些不耐烦了,觑了个话档,将她的意图説了出来:“三太太是知道的,我家那大媳妇身子不好不能生养,只可怜我那大儿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却没得一儿半女的。这不急煞了我这做娘的。我那大媳妇倒也贤惠,张罗了几房姨娘,可我大儿看不中,这事儿就这么巧,那日红樱姑娘去厨房,恰好撞上了我大儿,这不是天定的姻缘么。我儿回去呀像是着了魔,硬是磨得我来央求三太太。老奴这不腆着脸来求三太太成全!红樱姑娘过了门就是板上钉钉的二房,姨娘什么的见了红樱也都要叫声姐姐。”

    没想到廖嬷嬷真的腆着脸来求红樱,姜氏早上受了大太太的好一番气,她能忍下无非是尊大太太为长,闹开了不大好看。如今倒好,一个叼奴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要给一叼奴的泼皮儿子做xiǎo,真是天大的笑话。

    姜氏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打断了廖嬷嬷的话,毫不客气的道:“想要娶红樱,那得看他配不配,莫説是做xiǎo,就是堂堂正正的大房,我也不能将红樱给了他。我敬嬷嬷是老人儿,今儿也不与嬷嬷置气,这话儿我就当没听过,嬷嬷今后来,我自当好好招待。”

    廖嬷嬷满心以为红樱一个不受主子宠的丫鬟,料姜氏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哪想到姜氏不但不答应,还好一番嘲讽。她这张老脸是丢到家了。好个姜氏,这场子不找回来她就不是廖嬷嬷。

    廖嬷嬷灰溜溜脸红青白的离了芙蓉院,姜氏只觉胸腹有一口恶气赌着,叫她难受。当真是奴大欺主,连这个老货也敢欺到三房的头上来了。

    姚姒和红樱哪里在歇午觉,主仆两人将堂屋里的动静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红樱有些忐忑不安,“姑娘,这样得罪廖嬷嬷不要紧么?”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我娘在,你不会去给那泼皮做xiǎo的。”

    姚姒带着红樱出来,见姜氏犹在生气,她是好一番的哄。红樱也跪下给主子磕头。

    廖嬷嬷不认为是自己的儿子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她心里大儿多体面呀,跟在大老爷身边做长随,谁不奉承他几句。再者就以自己这张老脸,也是有脸面的。红樱不得宠,谁还为个丫鬟下她廖嬷嬷的脸么。若真是红樱给大儿做了二房,堂堂二品大员嫡xiǎo姐的贴身丫鬟,多有脸面的事儿。哪知道被姜氏给搅和了。这番受了这天大的没脸,除了深恨姜氏外,她的一番气就怨怪在钱姨娘的头上。钱姨娘可是跟她打过包票的,这事也是钱姨娘起的头。这回她回去没法跟大儿交待不説,往后就是见了姜氏也不大自然。

    廖嬷嬷这样一想,就决定要先凉一凉钱姨娘,这口恶气她也要找钱姨娘出出。

    钱姨娘晚间听了正房的消息,知道这番自己心急错估了姜氏,连带的让廖嬷嬷怨怪自己。她深知廖嬷嬷那老货的为人,既贪婪又自大,这样的恶仆她这xiǎoxiǎo的姨娘自是得罪不起,往后她还需借这恶仆手做些事呢。所以她将自己的首饰匣子打开,拿了根最为贵重的赤金镶宝石簪子,又开了樟木箱子取出两匹朱红的贡缎,让柳嬷嬷连夜送给廖嬷嬷。

    簪子加贡缎加起来也值个两三百两银子,廖嬷嬷虽有些看不上,但好歹钱姨娘知情识趣,看在她们有些渊缘,她也就勉强收了。收了礼不代表她不生气,钱姨娘后来到底又赔了不少的私己,才将这老货给哄舒坦。

    钱姨娘院子里的事,姚姒看得是一清二楚。且放她们狼狈为奸一阵子。--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4-->( ) 


第14章 三只黄雀

    老太爷对大老爷这偷鸡摸狗的色胚样那是半diǎn也瞧不上。念着他是长子,又近年关,只罚大老爷不许再出门惹事。而他自己则带着四老爷忙前忙后的对账,与店铺的掌柜们日日应酬,四老爷一时间在外极受人奉迎。

    外头的事多少影响些内宅,姚蒋氏听説了四老爷外头的风光,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当年为面子纳了这傅家女为妾,满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绵软女子,哪知竟是个有手段的,极善温柔xiǎo意的行事,哄得老太爷的心都偏了。姚蒋氏悔不当初,暗地里与廖嬷嬷谋划起来。

    一次老太爷出海,姚蒋氏挖了个坑给傅氏跳,傅氏自己作死就怪不得她了。待老太爷回来,傅氏与男仆有染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傅氏虽喊冤,但老太爷还是将她沉了塘。姚蒋氏除了傅氏,心下大出一口气。可老太爷是何等精明人,他自此将五个儿子迁出内院,又花重金聘请当世名儒来教导儿子们读书。姚蒋氏深知不能失去丈夫的心,遂对几个儿子是极放在心上照顾的,老太爷出外行商,姚蒋氏陪儿子们挑灯夜读。她将家里内外都打理得妥贴,老太爷这才对姚蒋氏稍稍释怀。

    姚蒋氏独自在内室想着这些往事,秋月轻手轻脚的进来回禀:“大老爷和大太太又闹起来了,直嚷着要休妻,老太太您看......?”秋月有些怵她,自打秋菊被卖出府,她们这几个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行事都有些畏首畏尾。

    “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又是为了哪门子吵?”姚蒋氏此刻心火旺,语气尽显不耐。

    “大太太把大房的姨娘和通房都搓磨了遍,大老爷瞧见了説大太太善妒,又有几个不安份的姨娘在挑唆,大老爷就説要休妻。”

    姚蒋氏余怒未消,又听得是内宅的争风吃醋之事,简直是大为光火。对秋月吩咐道:“你去传我的话,姨娘通房什么的若再不安份,老身我才不管是不是爷跟前得脸的,一律发卖出去。大太太罚抄女诫一百篇,什么时候抄写完了什么时候再管家。至于家务则暂时交给大奶奶去理,大奶奶当家当得好,我自有赏。”

    姚蒋氏手段直接,拿各人看重的东西吊着,就不怕人不老实下来。果然,秋月去传话后,大房是真的安静了。

    二太太的陪房杨婆子晚间避人耳目,使人送了几匹好料子给大房的春姨娘,春姨娘ding着红肿的脸高兴的接下了。

    大房的笑话是一出接一出,姚姒乐得大太太疯狂。大太太暂时不管家,大奶奶八面玲珑,定是不会克扣三房的用度的。大太太被罚抄女诫深觉丢脸,是以这几日请安都未见她身影,姜氏也觉松快不少。

    只是可怜了秋菊,姚姒转头便让红樱去打探秋菊的去向,哪知姚蒋氏做事滴水不露,秋菊被卖到何处去红樱打探了几日也未打听到,她有些遗憾。那日她撞破大老爷的好事,本意是为卖秋菊一个人情,秋菊人不错,若经过此事收服秋菊也未定,可她却低估了姚蒋氏的无情。

    转眼就到了过年,由于外面都听説了姜氏娘家的祸事。姚姜两府是亲家,许多原来与姚家相好的人家皆只送了年礼未并走动,有的干脆站干岸。姚老太爷深知人情冷暖,约束所有子孙要行事低调,男子安心在家读书,女子不许出家门。因此这个年就过得安安静静的。

    姜家的事终于给姚家带来了影响。首当其冲的便是姚婷的亲事。二太太找老太太哭诉:“多好的人家啊,婷姐儿嫁过去就是当家少奶奶。那孩子我也见过,当真生得是一表人材,最重要是年纪轻轻却已是秀才郎,我的婷姐儿命苦啊。这都怪三弟妹的娘家,咱们家老爷也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呀?”

    “瞎説什么胡话,老二好生生的做他的官呢。再説咱们也不是一般的人家,那是他姜家贪赃枉法,于咱们家干系不大,你给我把心放下。”姚蒋氏看了眼哭个不停的二媳妇,看在孙女无辜受到牵连的份上,好声气的安慰道:“婷姐儿模样性情样样不差,老身还舍不得将她嫁那么远呢?你哭什么,没了这家还有更好的。再説就依他们家这等行事,好在没做成亲家。”

    姚蒋氏打心眼里看不上二太太的目光短浅,把姚婷搂在怀里好一阵安抚。姚婷原本就不大中意这桩婚事,现在听説不成了,是打心里高兴,见二太太是真伤心,有心替她娘开脱,便对姚蒋氏道:“娘亲为我的亲事,在泉州挑了不下几十户人家,现在闹成这般,娘心里不高兴是有的,祖母别恼。就像您説的,咱们家的女儿不愁嫁,有祖母您替我看着,将来有我的福气享呢。”

    这记马屁拍的是真好,怪不得姚蒋氏最疼爱她。二太太擦了把眼泪也笑着xiǎo意奉承起来:“还是娘有道理,婷姐儿的亲事我是挑花了眼儿,如今回来老宅,还请老太太给掌掌眼,媳妇这回都听娘的。”

    姚蒋氏又问起了三爷姚博远的亲事,二太太想在婆母面前邀功,忙道:“远哥儿倒是有福气,对方还特地来信安慰咱们。那张县令家的姑娘排行老五,虽是庶出,却也自xiǎo养在嫡母身边,是个柔顺贞静之人。这桩亲事呀当真是门当户对,老太太很快就有孙媳妇茶可以喝了。”

    二太太舌灿莲花,把这桩亲事説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好,老太太素来知道媳妇的话儿只能听听,也深知她不会为一介庶子花什么心思,不过是在她面前打马虎眼罢了。可到底那是亲孙子,老太太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句:“远哥儿虽是庶子,功课上却是不差的,都是我的亲孙子,不可怠慢了去。他成亲我这里出一千两,官中一向是三千两银,你好生的打diǎn打diǎn,莫叫外人看了笑话。”

    意外的得了一千两银子,老太太又赏了姚婷一套上等头面,二太太是乐得合不拢嘴了,连忙给姚蒋氏道谢。

    相比于二太太的毛糙,五太太就镇定得多。她娘家崔氏与王首辅一系向来走得近,这次姜家的祸事她自是不担心。崔家这次送回来的年礼十分的丰厚,大大的给五太太长了脸。一时间,姚蒋氏把五太太宠上了天,赏了好些私己。

    大太太自打大奶奶接手家事后,就在茗翠院躲了几天,给姚蒋氏交齐了一百篇女诫,姚蒋氏也没给她好脸色,更没提再让她管家的事儿。大太太这个年过得真没滋味。

    大太太认为是大奶奶在姚蒋氏面前给她这婆婆上了眼药,私底下对大奶奶开始摆婆婆的款了。大太太病了,病得一下子起不来床,躺在屋里直哼哼。大夫来看也没説个所以然来。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太太这是不满老太太让大奶奶管家,在给自己的儿媳妇使脸子呢。

    老太太懒得管大房的破事,没了廖嬷嬷在她身边凑趣打诨,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一朝不在身边,也是不大习惯的。这不大年初一,廖嬷嬷主动来蕴福堂给老太太磕头请安。老太太虽待她还是淡淡的,好在廖嬷嬷舍得下一张老脸,对老太太是鼻涕泪流的好一番忏悔,并赌咒发誓只忠于老太太一人,旁的事她再不掺和了。

    姚蒋氏当时没应声,过后两三天,廖嬷嬷跑姚蒋氏身边可勤快了,端茶倒水这些xiǎo事都一一亲为,她如此伏低做xiǎo的,姚蒋氏便又让她回来当差了。

    姜氏把府里发生的事儿都看在眼里,感叹人心难测。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可她到底是越发的心焦起来。照理説张顺回到京里就该有消息来了,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却无只言片语来。而她拜托的那些与姜家素有交情之人,没一个回信的,她心下随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人越发的憔悴起来。

    姚姒看在眼里,只得嘱咐孙嬷嬷弄些精细的吃食给姜氏养着。其实她比姜氏更焦心,姜家若是如同上一世那般处流放,那么姜氏的命运是不是也不可逆转?这个想法顿时就让她打了个冷颤,不,她不能让姜氏出事。

    上一世杀人放火的一定是廖嬷嬷,虽则她也是受人指使的,可廖嬷嬷这个人是必要先除去的。虽説没了廖嬷嬷还有别人,可廖嬷嬷在府里为虎作伥,心狠手辣,一向是姚蒋氏罪恶的臂膀,姚蒋氏没了廖嬷嬷,她再往蕴福堂里插人进去也便宜行事。

    她将这些事情写在纸上,再仔细推敲事情的可行性,然后将纸放入炭盆烧掉,把事情深深记入脑海中。就这样出了上元节,姜氏母女俩都瘦了一圈。

    上元节后的第二日,姜氏到底是盼来了姜家的消息。信是张顺所写,交由姜氏之前派到张顺身边的二虎子送回来的。姜氏急切的撕开信封,短短的几行字就落入了她眼里。

    姜氏看完信就晕厥过去,好在孙嬷嬷和锦蓉几个丫鬟都在她身边,赶忙的把姜氏抬到榻上,锦蓉跑出去请大夫。

    姚姒看姜氏脸色惨淡,满是凄色,就猜姜家怕是不好了。她把信拿过来看,里头写着张顺到京后,是如何往狱里打diǎn的,姚姒的信送到了狱中姜阁老的手上,只是仍挽救不了他自戕的命运。姜阁老是在年前趁牢头不注意,拿身上的腰带吊了脖子。皇帝亲自审理这桩案子,最后姜家一门老xiǎo发配琼州岛。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她这样努力的想要改变姜家的命运,希望姜阁老活下来,可世事还是按原有的轨迹在运行。

    她在绝望中反省,那双华光熣灿的双目露出了坚毅之色,她不能就此被命运打倒。--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6-->( ) 


第15章 一石二鸟

    姜氏这边才得到消息,老太爷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动向。他抚须一叹,既是感叹姜阁老这样的结局,又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高远,懂得审时度势。虽然他将自身的身家性命与荣耀又绑在了另一个权倾一朝的人身上,可墨是黑的,进了水里哪里还分得清楚,有了这门子生意的牵连,大家手上互相有了把柄,合作反而没了顾忌。

    姜氏娘家败落的消息在姚府传开来。她换了丧服,亲自去蕴福堂请示姚蒋氏,説要去城外的琉璃寺给姜阁老超度。姚蒋氏不允,这个时候姚家是需要避嫌的。姜氏不曾想姚家是这样的嘴脸,毫不念惜往日的情份,遂伤心的回了芙蓉院。

    姜氏连番遭受打击下,本就病病歪歪的人这回是彻底的倒下了。墙倒众人推,姜氏娘家没落下去,大太太只稍作吩咐,不光姜氏院子里的吃食用度远不胜从前,就连请大夫也要孙嬷嬷三催四请才来,更别説那些名贵的药材了。其它四房,对姜氏一干人等冷脸子就甩过来了。

    看到姜氏这样的忍气吞声,大太太这心可算是稍稍痛快些,可一想如今手头上没了管家权,她这心又不舒坦起来。

    大太太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通,遂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毒计,不仅能重夺回管家权不説,也能给姜氏身上泼些污水。于是大太太绕过了大奶奶,暗中将她之前管家时的几个心腹婆子唤来,如此这般的交待一番,又许了些好处。几个婆子离开时喜笑颜开,兜里揣着鼓囊囊的。

    大奶奶的心腹丫鬟瑞珠好巧不巧的,看见这几个婆子从大太太的屋里出来,遂将此事禀了大奶奶。大奶奶在想婆婆这回怕又是要弄什么妖娥子出来。她管家这些时日,被大太太搓磨得心力憔悴,大太太又塞了两个貌美的丫鬟给大爷,大奶奶深看不上婆婆这气量,心下也是恨的。若説这管家权,当真是个好东西,人一旦抓住了权欲,再想放手却也难。大奶奶也是这样的心思,人前被人迎奉,私底下有人孝敬,这日子才有些盼头不是。

    大奶奶初尝滋味,自是贪念权柄。她怕大太太是针对自己而来,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起来。

    大奶奶着人特别留意那几个婆子的动向。几天下来,不过是些针对芙蓉院落井下石的勾当,上不得台面儿,大奶奶有些轻瞧大太太,反正这把火是烧不到她身上去,大太太的心思用在别人处也就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于是大奶奶站起了干岸。

    芙蓉院里,姜氏这一病着实唬了孙嬷嬷一跳。姜氏足足烧了三日,孙嬷嬷便在姜氏床前熬了三日,锦蓉和锦香两个大丫鬟也是心力憔悴。底下头的人深慬得看势头,姜氏这回怕是地位一落千仗,于是各个起了xiǎo心思,寻摸着要往别处当差。

    姚姒冷眼瞧着,她深知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最易出乱子来,于是和孙嬷嬷商量一番,芙蓉院遂内紧外松起来。

    一日趁着姜氏沐浴后,二等丫鬟红绸趁人不注意间,将姜氏穿过的肚兜就往怀里塞,锦香正替姜氏绞干头发,铜境里晕晕的光线中,红绸的举动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也不做声,过了会子将这事回了孙嬷嬷,孙嬷嬷恨得的咬牙切齿,然后悄悄的叫了几个大力的婆子躲在红绸的房里,等红绸一回房,便将她捉住了。

    红绸是外头买进来的丫鬟,在府里算是无根之人。锦蓉上去就是几耳刮子打得她是眼冒金星,没多久就招了。东西是采买那边的管事柳二家的要的。原来红绸在府里有个相好的,是采买上的一个xiǎo厮,柳二家便用了这二人的□□来要挟她,因此红绸这才冒险来偷主子的贴身之物。

    需知女子最重名节,女人的私密贴身之物一旦落到外男手上,这女人的性命也便要没了。孙嬷嬷给吓出一脑门子的冷汗。

    好在是姒姐儿看出些门道,要她看紧了姜氏身边的一干人等。孙嬷嬷不想让姜氏知道此事,可将此事告诉才九岁的姒姐儿似乎也不妥当,她细想了想,横下心去找了姚姒。

    自打年后姜家事出,姚姒的心是紧悬着的,她不敢放怠一丝的心,就怕姜氏被人害。看到孙嬷嬷来找她,她并未松了口气,反而就像闯入了一坐迷宫,事情才露冰山一角,她越来越有勇气想掀翻这诡局,带姜氏逃出生天。

    她留了孙嬷嬷,二人合计一番,事情就布局下去。

    肖婆子是府里巡夜的,年刚过完,还有好些子人心未收回,这不各个院里趁守夜吃酒聚赌的还是有的,肖婆子在府里号称铁面肖,犯到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皆因肖婆子有一幅好眼力,一抓一个准。

    肖婆子手上提着大红灯笼,她身后跟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行人自各个院落巡逻一遍后,行至府中靠近芙蓉院近处的一侧假山处时,隐隐约约听着有动静,肖婆子脸上漾着兴奋的神情朝其它几个婆子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就往假山洞里摸索去。这时男女喘息的声音传来,肖婆子心里有谱,正待拿个齐全时,不曾想一个婆子约是太兴奋了,不xiǎo心踢到了一块碎石子,这一下子可能惊到了那假山洞里的野鸳鸯,待肖婆子提着灯笼赶到事发处,鸳鸯是不见了,只见一块做功精细的茄色锦缎肚兜躺在地上。

    这肚兜料子好绣活精细,一看就不是丫鬟下人之物。出了这么档子丑事,肖婆子扛不住,提着脏物往上报了去。

    大太太掌家时日久,虽説如今暂不管家,但余威尚在。肖婆子一溜的报到了大太太处,大太太连夜着她心腹刘嬷嬷,将几房人主子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叫起来,一个一个的问这件物事的主人。

    刘嬷嬷虽将此事做得隐秘,那些主子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哪个不是伶俐人,自是否认,到只有芙蓉院的红绸,来了个支支吾吾,她这一番作态,众人心下皆了然。于是大太太起了个大早来到姚蒋氏的院子,因老太爷还未起身,为避嫌,大太太将昨儿晚上的事説给了廖嬷嬷听,请她进去回禀姚蒋氏。

    廖嬷嬷阴笑了声,遂添油加醋的将这事儿学给了姚蒋氏听。姚蒋氏勃然大怒!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竟发生了这样了不得的大事,姚蒋氏眼珠动了动,心下遂有了算计。

    动静闹得这般大,姜氏只要没咽气,也只得爬起来。廖嬷嬷得了姚蒋氏的令,一大早的亲自带着婆子来芙蓉院请姜氏,説得好听是请,实则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站在她身后耀武扬威,看这意思是要架着姜氏而去?

    姜氏由孙嬷嬷和锦蓉半扶半抱着,她强撑着病体,弱不胜衣。姚姒怕姜氏吃亏,于是缠着姜氏要一起去。廖嬷嬷早就得了姚蒋氏的吩咐,要xiǎo姐们今日不用去请早安,于是着人強行拉开了她。

    姜氏见这几个婆子就敢对xiǎo姐动手,她还没死呢。姜氏给这一激,身上涌出股精神气来,一声厉喝:“反了天去,xiǎo姐你们也敢动手,这事儿就是到老太太跟前,拼下我这一口气,发卖了你们这起子叼奴都是轻的。”

    廖嬷嬷怎会听不出来这话是冲着她説的,姜氏这一声倒有些气度,廖嬷嬷情知自己一个不xiǎo心的就叫姜氏抓住了把柄,真要一状告到老太太那里,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于是冲姜氏皮笑肉不笑道:“唉哟,都是些笨手笨脚的,听个话也听不全,这不惹恼了三太太去,还请三太太还请原侑则个。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可还等着三太太问话呢。”

    姚姒早就跑到姜氏身边,她惦起脚悄声在姜氏耳边説了一通,姜氏复杂莫名的望着自己的xiǎo女儿,似是不相信xiǎo女儿的早慧与机智,遂望了眼孙嬷嬷,孙嬷嬷冲姜氏diǎndiǎn头,姜氏神情大安。

    蕴福堂里,很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姚蒋氏高坐上首,她脸带怒色,大太太带着其它三房的太太一脸端肃的立在下面,见得姜氏进来,众人的目光都瞄向了她。

    姜氏嫁入姚家十六年,她的青春年华和一颗柔软的心,早就葬送在这些如狼似虎的所谓亲人手中还不够,今儿这一出,她们这是想要她的命呐。

    姜氏昂起了头脚步从容的跨入堂屋中。她先给姚蒋氏请安,再给大太太行了个福身礼,就端然立在大太太的另一边也不做声。

    姚蒋氏给姜氏眼中的不蔑激的是火冒三仗,她扬声对姜氏道:“老三媳妇,枉你出身书香名门,如今竟做出这等丑事,你自己去看看,那肚兜可是你的?”

    姚蒋氏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言语间就先给姜氏定了罪。

    姜氏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从那丫鬟手中接过那肚兜翻看,她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之色,神色变幻不已。

    大太太见姜氏这么个模样,心里嗤笑姜氏都到这地步了还装模作样。她一脸义正言词的数落姜氏:“三弟妹,咱们女人家最是看重名节的,这些年三弟在外任,三弟妹归家侍奉二老,外间哪个不赞你贤良淑德。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平素一幅三贞九烈样,却暗地里干着这等偷人的勾当。”

    姜氏何曾受到过这般污辱,气得嘴唇直哆嗦,反驳大太太:“没影儿的事大嫂请慎言,我有朝庭亲封的二等诰命在身,大嫂毁谤朝庭命妇,需知罪加一等。”

    大太太老羞成怒了,她最恨姜氏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是白身的痛处被姜氏踩了个正着,遂冷笑道:“不贞的□□,如今还不老实供出奸夫是谁?”

    姜氏也不理大太太的诘问,直挺挺的对着姚蒋氏跪下来:“媳妇冤枉啊!仅凭一个肚兜,就认定媳妇不贞,这是要逼死媳妇啊,即便是我娘家败了,也容不得大嫂将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可是众人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姜氏好像还没亲口承认这肚兜是她贴身之物。旁边看戏的五太太也不相信一向端庄的姜氏会干出这等偷人的勾当,她瞧着姚蒋氏的怒容,再看大太太隐带兴奋之色,心下悠然明白起来。

    姜氏的话令到姚蒋氏脸上讪讪的,她纵容大太太这般行事,也不过是想顺水推舟的发落了姜氏。一个没娘家倚仗的媳妇,且还是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又善妒又狡诈。三房眼看着就要断嗣,不趁着这回收拾了她,更待何时。

    姜氏似是知道姚蒋氏的心声,扬起了手中的肚兜对大太太道:“大嫂,平素你克扣我院子里的吃食用度我忍了,你时不时的给我下个绊子,我也只当图个乐子奉陪着,可这回你竟拿一个女子最重要的贞洁名声上头污蔑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氏指了指手上的脏物,对着大太太恨声道:“这肚兜根本就不是我的,你休想拿条脏物就毁我名声!”

    姜氏不待大太太回她,睁着嘲讽的眼望向姚蒋氏:“娘,您现在就使人去我院子里拿我贴身之物来对比,自是会知晓这物件非我之物。这是有人要陷害我呀!媳妇自知没能给三老爷添嗣,这么些年来我愧对夫家,但我尽了做媳妇的职责,如今我也不碍谁的眼了,媳妇自请下堂!”--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7-->( ) 


第16章 自请下堂

    姜氏的镇定之态以及指责大太太的义正言词,令到姚蒋氏顿觉不妙。她使了个眼色给廖嬷嬷,廖嬷嬷得令,便由锦蓉与她一同前去芙蓉院将姜氏贴身物件取回。

    廖嬷嬷很快就取来了姜氏的几条用过的肚兜,果真一对比下,姜氏的所有物件上头都做了徵记。姜氏的闺名一个依字,那依字徵记就绣在每件肚兜的系绳上,那件肖婆子拿的脏物,不论料子做工还是所绣的花色都确实与姜氏的其中一件极为相似,唯独没有徵记。

    大太太傻眼了,她一把拿起廖嬷嬷手上的肚兜是看了个仔仔细细,缓了好大会子才道:“这这......”

    这下偷鸡不成反落入别人的壳中,大太太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的计谋非常完美,临了被姜氏给脱了身,便打心里疑心是那几个与她谋事的婆子来。难道是她们将此事露了出去给姜氏知道?不然姜氏都病得起不来床,她又是怎么防备这一手的呢?想到自己这般使力的陷害姜氏,一旦姜氏反扑自己,再怎么説姜氏身后有个三老爷,男人么不管内里怎样,面子是一定要维护的,她这样一想,便抬起眼望了眼姚蒋氏,开始面露怯色。

    姚蒋氏在心里哼了声,这个怂货,本想借她的手除去姜氏的,哪知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下倒让她有些被动了。她出了声,对大太太怒道:“老大媳妇,你是怎么办事的,拿这么件东西来就红口白牙的説你三弟妹的不是,好在是弄错了,还不给你三弟妹道个歉?”

    老太太倒是看清了势头,这会子倒做起了好人。大太太暗恨自己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事到如今她只得把心一横,舍下了脸面对姜氏是好话赔尽,末了又道:“泰哥儿媳妇也真是的,才管家就弄了这么出,这事还得好好查查,到底关乎咱们府里的名声,咱们书香门弟,没的让这起子腌脏事儿坏了门风。”

    大太太脑子转得快,又咬出了大奶奶刘氏管家不利来。若是大奶奶在这里,肯定是十二分的怨恨大太太这等蠢样儿。

    大太太自己出了记昏招,以为把大奶奶推出来,这管家权是会再回到自己手上的,哪想到姚蒋氏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训斥她道:“既是大奶奶管家不利,也有你一半的责任。她是年轻媳妇子不知事,亏你还是老人儿也经不起事吗?如你这般説,这起子腌脏事儿你是打算闹得府里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不成?”

    姚蒋氏的这番话算是重捶,闹得大太太好没脸。这下大太太偷鸡不成反被斥,其它几房是看尽了笑话。

    姜氏瞧着姚蒋氏这是想淡化这事对自己的伤害,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想起xiǎo女儿説的以退为进的话,遂由得屋子里众人百态,她由孙嬷嬷扶着起身,扬长出了蕴福堂,穿过二门径直便往姚府大门走去。

    姚府大门平素是不开的,只接待贵客时或是过年过节方打开。此刻三太太姜氏一声令下,那守门的不敢怠慢,厚重的木门吱呀几声,姜氏抬头跨出门槛,一声不响的就跪在了离大门百步远之处。旁边的孙嬷嬷老泪纵横,也随主子跪下去。

    正月还没过完,姜氏这一身素稿,弱不胜衣,跪在姚府门前自请下堂。不大会子,姚府大门前便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没出盏茶功夫,老太爷知道了发生在内院的事儿,真是些个无知蠢妇,他好不易花钱舍银的造名声,就快要被这些无知妇人败光了。他是好一通气。其实以姚蒋氏的精明哪里会不清楚这件事里的弯弯绕绕,可要除去姜氏也不能是这个时候。他对姚蒋氏的急切是火冒三仗。

    老太爷急急的去了蕴福堂,遣了所有下人,对姚蒋氏是劈头一顿怒骂:“你就是这么打理我姚府内宅的?真是不知所谓,即便要动老三媳妇,也不能选在这当口。我看你是老了老了,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姚蒋氏也深知今日的失策。姜氏这一跪大门自请下堂,可是把她姚府所有的好名声要败光了,好个狡滑的姜氏!

    老太爷的脾性姚蒋氏是清楚的,对他的痛骂她一概忍下,面子上却做得足足的,对老太爷赔尽了xiǎo意,过后扶着廖嬷嬷的手,亲自去了大门前扶姜氏起身。

    姚蒋氏将面子做给了姜氏,可心里的怒火是蹭蹭的往上冒,她这十几年来何曾受过姚老太爷与姜氏的夹板气,于是使人唤了大太太与大奶奶婆媳来,她也不骂她俩人,就让这婆媳俩在蕴福堂站了两个时辰。

    大太太想着反正面子都丢光了,今儿这事估计就会这么熄火,于她来説是件好事,不就站两个时辰吗,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大奶奶瞧大太太这油盐不进的蠢样,心里面呕得五脏都移了位。

    没出两日,彰州城里关于姚府的谣言是满大街飞。有的説姚府也太势利了些,想逼死娘家没落的媳妇儿,竟然用了个陷害儿媳妇偷人的手段,这也太下作了。再过几日,姜氏的旧事也被传了个街头巷尾,明里暗里指责姚府老太太苛刻媳妇,夺女塞妾以及让儿子媳妇夫妻分离的这些子事情,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把个姚蒋氏气了个倒仰。

    姚蒋氏这才明白,姜氏是一早的看穿了大太太的毒计,于是将计就计,来了个以退为进。老话儿説得好哇,不会叫的狗才咬人,姜氏够胆子的。

    彰州城里稍体面些人家里的妇人都是通透人,关于姚府的这些谣言,至少是信了□□分的。毕竟内宅的那些弯弯绕绕也就那么回事,一时间姚蒋氏的贤良名声很是遭到人质疑,反而姜氏很是得人同情。

    老太爷难得的没有使人在外面避谣,有些事越是多説越是止不住人们的窥视欲和自我的臆想,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所想像出来的事实,他越发的约束家里头的子孙谨言慎行。而姚蒋氏为了挽回些许声誉,不仅让人不得克扣芙蓉院里的用度,还从福州城请了有名望的老大夫来替姜氏瞧病,人参等名贵药材那是成堆儿的送到芙蓉院。

    姚姒瞧着两老这幅道貌岸然的作派,心里讥讽不已。

    到此事情才告一段落,这是姚姒完胜的第一回,从姜氏病倒,姚姒严守芙蓉院开始,到红绸偷肚兜事发后,她布下的后面的局,一环扣着一环,既解了姜氏如今受困于内宅被欺负不説,还让姜氏以退为进,让姚家至少现在是不敢动姜氏的。她需要时间来解姜氏前世自尽的迷局,恰好大太太就撞上来了。一个大太太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攀污姜氏,她仗的是谁的势,不肖説,大太太一向的懂得看风向,在内宅中她的头ding便是姚蒋氏,因此姚蒋氏的心思她是猜准了七八分的。

    现在她可以肯定,姚蒋氏开始起了除姜氏之心了。只是老谋深算的老太爷又是怎样的心思呢?

    大太太婆媳俩在蕴福堂罚站之事,没半天就被其它几房得知,大房的面子里子是丢光了。大奶奶回到房里气得直捶床榻。她出身旺族,自xiǎo亦是看尽了内宅里的那diǎn子算计,可是她未料到大太太这般的愚蠢毒辣。大奶奶心恨呐,一个管家权她刘氏虽贪恋,可比起大爷将来仕途上的作为,这diǎn子权欲算什么。大爷是长子嫡孙,这家业怎么着将来也还是大爷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可得罪了姜氏就不一样,姜氏再怎么落魄,也依然是名义上的三太太,将来大爷少不了三老爷的帮扶,可经了大太太这一出,大房至少是把三房给得罪狠了。

    大奶奶在房里想了许久,她招了瑞珠来,两人开了她的嫁妆箱子,从里面是左挑右选,最后拿了一尊通体白玉无瑕的观音,加上一ding金累丝镶宝的xiǎo花冠,再又一匣子的姆指般大xiǎo的珍珠,这三样东西样样都金贵,是大奶奶压箱底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将东西包上,悄悄的使瑞珠避了人,送去了芙蓉院。

    瑞珠送完东西来复大奶奶,説姜氏并未推脱就收了东西,孙嬷嬷客气的送她出芙蓉院,临了却提了大太太的陪房刘嬷嬷。

    大奶奶破了财,心里头把大太太是恨了千遍。见姜氏收了东西,又提起刘嬷嬷,她心里有了底,于是趁了个空闲,私底下将大太太的心腹刘嬷嬷唤了来,好酒好肉的亲自招待了番,又塞了不少的私己东西赏她。

    刘嬷嬷见大太太这阵子连番吃挂落,心里早已对大太太的行事不满,大太太却又听不得劝。是以大奶奶这般殷情,她对大奶奶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酒酣饭足之后,她对大奶奶表起了忠心,连连説会在大太太身边好生替大奶奶看着的。

    大奶奶收买了刘嬷嬷不説,又使瑞珠去大房的几个得宠的姨娘处许了些好处,没几日大老爷被枕头风一吹,又找起了大太太的不是。大太太又心性善妒,最是见不得姨娘xiǎo妾爬到她头上的,因此大房是好一阵的乌烟障气,大老爷被吵烦了,索性就在外梳笼了个清倌儿,越发的不着家了。--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8-->( ) 


第1章 7章 交易

    芙蓉院里灯火融融,孙嬷嬷送走瑞珠后,回来同姜氏道:“话儿老奴是diǎn到了,就瞧大奶奶有没这个本事收服住这刘婆子。”

    姜氏斜倚在窗前的鸡翅木六角榻上,身上搭了条秋香色的锦被,并未答孙嬷嬷的话,倒是问起了坐在榻边的xiǎo女儿:“姒姐儿,説説看,你大嫂子可有这个本事让咱们清净几日?”

    姚姒脆声回道:“娘亲自出手,还哪有不成的。瞧着吧,大嫂子心里的不痛快一准儿的会在大太太身上给找回来。这个刘婆子是个墙头草,却比她主子看得长远,至少大奶奶掌家好过二太太之流,咱们是能清净几天了。”

    她这记马屁拍得好,姜氏阴霾许久的脸都漾起了笑。她将xiǎo女儿搂进怀里,心下大慰的同时,隐隐伴着无由来的担忧。都説早慧近妖,依xiǎo女儿这幅病身子,又生得这样多智,怕不是长寿之相。她朝孙嬷嬷望了一眼,孙嬷嬷伴她多年,心里立时明白姜氏的心思。

    若説孙嬷嬷不吃惊是假的,当时抓住红绸后,她摇摆不定的去找了姒姐儿,当时哪里真指望她能给出个主意来。哪曾想姒姐儿不过盏茶功夫便想出了应对之策,当晚就叫人将姜氏所有贴身之物都绣上徵记,事后又叫丫头们拿石头磨,待到这些物件一眼瞧上去十分的自然,这才盘算后头的事情。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将人心算得是丝毫不差,即便是姜氏也未必能想得出这计谋。事后她一一向姜氏説了姒姐儿的手段,姜氏便是如今这神情。

    姚姒将姜氏和孙嬷嬷的动作瞧在眼里,心里明显是松了口气。姜氏是她最亲的人,她不想在姜氏身陷囹圄时她还要藏拙,时间不等人,她要保住姜氏,就不得不动用芙蓉院里的人。红樱与绿蕉都太嫩了。

    孙嬷嬷安慰姜氏:“姒姐儿打xiǎo就聪明,都説女儿肖母,这是太太的福气!”

    姚姒详装面嫩,趁机宽慰姜氏道:“古有甘罗七岁拜相,女儿过完年便九岁了,也该知些事儿了。娘且放心养好身子,可不就如嬷嬷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谁叫您生了这么个聪明的女儿呢!”

    姜氏被xiǎo女儿给逗笑了,心里的郁结仿佛都散开去。其实她经了此番变故,颇有些看透世情之意。婆家群狼环伺的想要自己的命,娘家也败落了,丈夫更是无情之人。还是老话説得好啊,靠山山倒,靠水水竭,这些年真是白活了。姜氏心里头也有了打算,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那么也该是为以后好好谋划一二了。

    姜氏身子好些后,很是把芙蓉院好好的整顿了一番,那些子瞧着手脚懒惫又喜搬弄口舌之人都被撵了出去,姜氏又大方的赏了忠心不二的丫鬟婆子。如此赏罚分明,底下头的仆妇再也不似先前那般人心惶惶。她的这番大动作,上至姚蒋氏,下至几房太太们都很诡异的选择了沉默。

    姜氏第二日恢复了去蕴福堂请安。天还蒙蒙亮之际,钱姨娘带着姚娴进了姜氏的正堂,姜氏很是反常的让钱姨娘服侍她梳洗。

    钱姨娘眼中的错愕稍纵即逝,自打她生了姚娴后,姜氏便再也没让她亲自服侍过,如今姜氏这般反常,她心里刹时涌起无数猜测,脸上却堆起了笑,接过xiǎo丫鬟手中的巾栉,恭敬的服侍姜氏梳洗。

    姜氏端坐在铜镜前,从镜里望去,钱姨娘一张二十七八的脸依然娟秀,只是她眼珠来回转动显然是在思量。姜氏瞥了眼,也不理会钱姨娘肚里是如何的弯弯绕绕,她伸手抚了抚鬓角,语态寻常的对钱姨娘一叹:“果真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呐,咱们回到老宅来也有十来年了吧!”

    钱姨娘不知姜氏是何意,顺着她的话xiǎo意奉承道:“太太哪里就老了,到是婢妾,前儿梳头时发现了几根白头发,这日子过得真是快,这一打眼的婢妾随太太回来也十个年头了。”

    “可不是么?一恍眼的,娡姐儿和娴姐儿都要开始説亲事了。”姜氏悠悠道。

    钱姨娘不是笨人,听话听音,她摸不准姜氏接下来的打算,犹其是提到了姚娴的亲事上头,她试探道:“太太説的是,姐儿们也都快到了年纪,太太可是有适当的人家?”

    姜氏起身抚平了身上的褶痕,淡声道:“哪里有什么适当人家,也不过就那么一説。”钱姨娘的忐忑姜氏瞧在了眼里,便对她似笑非笑道:“娴姐儿如今也有十四了吧,是该好好寻户人家了。姨娘心里可有成算?”不待钱姨娘答话,姜氏似是自言自语:“可怜我的娡姐儿,我生她一场却未养她,如今便是连她的亲事,只怕也不能由得我来做主。”

    钱姨娘被姜氏拿姚娴的亲事来説道,心神早就乱了几分,又提到姚娡,也不知姜氏是何意。

    姜氏话説到这,见时候不早了,也就出了内室,钱姨娘强自镇定的跟在她身后。

    见得姜氏出来,姚姒和姚娴都给姜氏福身纳礼。姜氏欣然diǎn头,眼神飘到姚娴身上时,忽的眉头就皱了几分。“娴姐儿,回去把衣裳换了,今儿念你初犯错,一会子罚抄孝经十篇。”

    钱姨娘瞧着女儿大红色的禙子,忽的福至心灵,她悠的就跪下:“是婢妾的错,娴姐儿还xiǎo不知事,婢妾这就带娴姐儿回去换衣裳。”

    姜氏瞧钱姨娘乖觉,便亲自扶了她起来。话也diǎn得透徹起来:“姨娘历来就是个明白人,要知道咱们三房共荣共辱,娴姐儿也是我的女儿,同娡姐儿和姒姐儿一样,为他外祖父略尽一份心意,是她们的孝道。”

    钱姨娘忙道是,拉着姚娴出了正堂。

    姜氏瞧着钱姨娘母女远去的背影,问孙嬷嬷:“嬷嬷瞧,钱氏可会心动?”

    孙嬷嬷忙道:“不是老奴背后説人,钱姨娘心思活络,一眨眼便生出那许多心眼儿,您把话儿説到这份上来,她哪有不明白的。”

    姜氏叹气道:“我也不指望她真能成事,以她和廖嬷嬷的交情,由她出面让廖嬷嬷在老太太身边敲敲边鼓,总好过你我冒然出手来得恰当。我拿娴姐儿的亲事与她做交易,只要娡姐儿能回到我身边,便是将娴姐儿记在我名下又何妨。”

    姜氏又想了会,交待孙嬷嬷,“若是钱姨娘回头来找你,你尽管再提diǎn她一二,态度上随意些,别让钱姨娘看出咱们心急,这事她出力也好不出力也罢,横竖咱们给了条道让她走,别説我这做嫡母的不为庶女考量。若是她趁机提出些银钱物事的,你只管给她,这回咱们就瞧瞧钱氏的本事。”

    孙嬷嬷欠身道是,又与姜氏合计一番。姚姒在旁边并未插话,她明白姜氏接下来的打算。如今外头谣言四起,姜氏趁机将姚娡夺回来,时间上最是恰当不过。因此让钱姨娘打头阵去探探姚蒋氏的底,是一步妙棋。

    姜氏的一番话把钱姨娘吊得是七上八下的。回到重芳斋,钱姨娘急忙找出了件天青色的素面禙子给姚娴换上,又摘了她头上鲜亮的大红绢花和金钗,换了根银镶珍珠的簪子,这样一看,既合丧服的礼数又不打老太太的眼。

    姚娴莫名的被姜氏惩罚,见钱姨娘这般乖乖听话的替她换衣裳,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她死了爹,关咱们什么事,她心气不顺就找姨娘和我的不是,她既是自请下堂,老太太怎的不休了她去。”

    钱姨娘慌急的拿手捂住了她的嘴,哄她道:“越发的没样子了,这种话也敢嚷出来?被人听到了,不孝嫡母,不尊长辈,搬弄口舌这三条,哪条都于你名声有碍,将来亲事可怎么办?”

    姚娴自己也知道,她也就只在钱姨娘面前逞能,赌着一口气不説话,换了衣裳就去了姜氏的正堂。

    钱姨娘送走女儿后,心里是左思右想,姚娴的亲事是她如今的软肋,难免就心急了些,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让xiǎo丫头去前头正房打听孙嬷嬷的行踪,得知孙嬷嬷并未随姜氏去请安,她转头便拿了个花样子来寻孙嬷嬷説话。

    孙嬷嬷从前虽不大待见钱姨娘,但面子上从来都做得足足的,见得钱姨娘来寻她,她堆起了笑脸道:“姨娘这个时候来真是稀客。”説完就让xiǎo丫头上茶。瞧钱姨娘手上拿着个花样子,那绣活配色清淡,心下明白这是给姜氏做的,便赞道:“还是姨娘手巧,锦香和锦蓉这两个丫头平素忙,针线上的婆子们手艺也就那个样,亏得太太跟前有姨娘尽心意。”

    钱姨娘瞧着孙嬷嬷与往常般客套,不像是要求她的样子,于是试探道:“我也就这手活计拿得出手,给太太做几双鞋也不值当个什么。这么些年下来,太太看着倒是与我生份了些,今儿侍候了太太这一着,倒让我想起当年与太太随三老爷在京城的日子。一打眼啊这都十多年了,姐儿几个眼看着也到年纪要説亲事了。”

    孙嬷嬷回道:“可不是么,儿是娘的心头宝,女孩儿在家时千宠万爱的,一旦出了门子就像是再次投生。姨娘知书识礼,我这话糙理不糙,姨娘可説是这理儿?”

    钱姨娘自己提起姐儿的亲事来,孙嬷嬷当然打蛇随棍上,话儿也就这么説开了。钱姨娘心里有了数,遂故作神秘道:“前儿老太太的蕴福堂闹了这么一出,我这心里也是为太太担着心,也为太太不值。”她见孙嬷嬷深有同感的样子,便接着道:“这些天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我也听了几耳朵。太太在家侍奉高堂,这等贤惠人还遭那起子人攀污,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有心想替太太分忧,又怕我这莽状的性子惹得太太不高兴。”

    孙嬷嬷叹道:“还是咱们三房自己人最清楚,太太这么些年来受的委屈还少么?”孙嬷嬷仿佛找到了知已般,推心置腹的与钱姨娘道:“光説娡姐儿的事,外人看娡姐儿养在老太太身边这是她的造化,可天底下谁愿意母女分离的。就拿姨娘来説,当初太太就是看在姨娘处处为太太着想的份上,让姨娘亲自养着娴姐儿,这是太太体贴姨娘的一片为母之心。可太太心里苦啊,这话我也就对姨娘説説,太太这辈子头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娡姐儿能回到她身边,这比什么仙丹良药还灵。若是姨娘肯为太太解忧,不是我説,姨娘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还怕太太不急姨娘之急?”

    钱姨娘眼波一转,心里头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姜氏与老太太之间的恩怨她比谁都清楚,娡姐儿的事确实是姜氏心里的一大痛,如若真能办成此事......可她转头一想,姜氏如今处境尴尬,她这么贴上去是否值当?当真是处处要考量。

    钱姨娘到底没有心头发热的承诺孙嬷嬷,只道:“看嬷嬷您説的,只怕太太看不上我这微末心意。不过有您待我这番推心置腹,我就算冒着被太太责怪,也值当了。”

    孙嬷嬷知她素来谨慎,从不肯落人口实,她也不催钱姨娘,二人説着话,又説到姜氏喜欢的花样子上头去,钱姨娘又多坐了一刻钟,趁姜氏快回来之际告了辞。--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19-->( ) 


第18章 姜氏出手

    姜氏从蕴福堂回来后,打发了姚娴回重芳斋去抄孝经。姚姒自己乖觉,带着绿蕉回了雁回居。

    孙嬷嬷侍候姜氏重新换了身家常穿的素色袄子,又拿了个暖手的香炉给姜氏,样样把姜氏侍候妥贴了,这才不慌不忙的把钱姨娘的话学给姜氏听。

    姜氏听得仔细,钱姨娘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遂和孙嬷嬷道:“她这是想要拿乔,也得看我乐不乐意。告诉她,我生姒姐儿时大出血才致不孕,我没儿子旁人也休想再生。娡姐儿的事若是办得好,自有她的体面,若是不乐意插手,我也不怨怪她,娴姐儿的亲事,最终也得我这个嫡母diǎn头才算。

    姜氏这是不耐烦钱姨娘了,孙嬷嬷也知如今要把娡姐儿夺回来是最好的时机,估计钱姨娘也是看清了这diǎn才会有心想和主母讨价还价。哪知姜氏一针见血的把钱姨娘的后路给堵了。

    钱姨娘没会子就收到了风声,姜氏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有她知道姜氏为何会大出血,姜氏这是知道了什么吗?钱姨娘被吓得不轻,转头思量起姜氏的话,又百般安慰自己。如此这般她才瞧清楚姜氏的手段,先礼后兵,事情由不得她答不答应她都得卯足了劲儿给办妥了。

    钱姨娘晚上侍候姜氏歇下,孙嬷嬷送她出来时,递了个xiǎo匣子给她,钱姨娘回了重芳斋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十锭金子,每锭十两,这些金子成色算是上等,若按市价算,折合成银子足足千两有余。看来姜氏为了大女儿是下血本了。

    第二日,孙嬷嬷带了几个xiǎo丫头提着七八个包袱,进了姚娡的怡然楼。一路招摇经过花园时,几个藏头露尾的婆子瞄大了眼,有胆大的舔着脸上前同孙嬷嬷谄媚,那眼珠子直往那沉甸甸的暗花杭绸包袱上瞧。孙嬷嬷得意的对奉承她的婆子道:“五xiǎo姐虽养在老太太身边,可三太太疼她的心同对十三xiǎo姐是一样的。这不为着亲家老爷的丧事,三太太体恤五xiǎo姐也要守孝,特地拣了些好东西送到五xiǎo姐那里去。”

    有个婆子胆子大,随手摸了一把,手感扎实,摸着像是衣裳料子。是了,三太太娘家再怎么落魄,可三老爷这几年在广东任着二品的官,按理五xiǎo姐比这府里其它的xiǎo姐都要来得尊贵些。即便老太太明里暗里离间这母女二人,可禁不住人是从三太太肚里爬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孙嬷嬷将这些婆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她故意露出些傲气来,朝那个摸包袱的婆子轻斥道:“好生没规距,仔细摸坏了东西,拿你一家几口子来也赔补不了。”

    那婆子讪笑了下,忙的给孙嬷嬷説了几句好话,这样一闹,又有好些子丫鬟婆子们围了上来,孙嬷嬷见差不多了,这才招手带着丫头们离去。

    孙嬷嬷进了蕴福堂,并未去姚蒋氏的正院,而是从蕴福堂的角门进去,再去姚娡的然楼。廖嬷嬷站在廊下一边听xiǎo丫头在她耳边説孙嬷嬷在园子里招摇的事,一边打眼瞧着孙嬷嬷从角门得意而去。她抬手招了个二等丫鬟叫柳叶的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孙嬷嬷的动静大,兰嬷嬷早就听了信儿,等在怡然楼前将她迎了进去。姚娡拿着个绣花棚子,低着头神情专注的在绣花。她的贴身丫环采菱劝道:“姑娘且去孙嬷嬷跟前露个脸,毕竟那是三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姑娘赌气不搭理她也説不过去。”

    采菱打xiǎo跟着她,深知她的处境和她的固执,但话还是要劝。

    姚娡头也不抬,对采菱的苦劝只是不听,烦了便道:“你是我的丫鬟还是她的丫鬟,尽帮着那边説话。今儿她闹这么一出又是拿我作伐子争名声,天底下就没见过这样做娘的。”

    采菱忙上前唔了她的嘴,急道:“我的好姑娘哟,孙嬷嬷可就在外头听着呢。”

    孙嬷嬷和兰嬷嬷坐在外间説话,姚娡这话两人当然都听到了。兰嬷嬷打心眼里怜爱这个被大人做棋子的可怜孩子,因此有心替姚娡开脱:“这话您也不要恼,姒姐儿寻常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孩子,不过就是有些左性儿,回头我且劝劝姐儿,让三太太也别把姐儿的话放在心上。母女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

    孙嬷嬷忙道是,她心里自有算计,起身对兰嬷嬷道:“娡姐儿有些xiǎo性儿老奴是知道的,也是咱们三太太对娡姐儿亏欠,三太太疼爱姐儿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姐儿的xiǎo孩子话。”説完便略提高嗓音道:“还得劳烦您将这些东西清diǎn下,都是三太太精挑细选的,好给娡姐儿日常使用。”説完也不等兰嬷嬷接话,她自顾自的招手让丫头们上她跟前来,她一一将包袱打头,指着头一个包着一匣子的头面道:“这些都是些老物件了,这珍珠看看都有姆指头大,素银的做工倒也巧致,最是适合娡姐儿守孝戴。”又指着下一个丫头手里的物事道:“眼瞧着开春了,只怕娡姐儿的春裳要备起来,这些素净的料子刚好给姐儿做春裳。”

    孙嬷嬷林林总总的,从头面首饰到衣裳布料再到些精巧的摆件,真个儿是样样周到。孙嬷嬷的话无不露出几分施舍的怜悯,躲在内室的姚娡再也听不下去,她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她倔強的不让它滴下,大步从里面跑出来,拿手指着孙嬷嬷怒道:“拿上你的东西给我离开,你回去告诉她,我是老太太养大的,这世上我只与老太太亲,打今儿起,叫她离我远远的,我只当没她这个生母。”

    姚娡的自卑与固执皆来自对自身的深深认知,她是个孤儿,也是大人之间的棋子,她孤零零的被丫鬟婆子养大,犹其见不得人对她的施舍与怜悯,今日孙嬷嬷这一出,实在是把她不堪一击的心里防线给撮破了,她的心是高傲的,由不得人来贱踏。

    兰嬷嬷快步上前搂住了她道:“娡姐儿,好孩子,怎么能这样説话呢?”其实她心里疑惑得很,依孙嬷嬷寻常的脾性,根本不会这样一路招摇,又在姐儿面前趾高气扬,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劝住姚娡。

    孙嬷嬷打心里心疼姚娡,可如今不得已做这个局,只是可怜了她。她故意面上带了几分恼意,説出来的话却像是哄不懂事的xiǎo孩子:“娡姐儿年纪还xiǎo,xiǎo孩子的胡话老奴是不会当真的,这些东西就留下了,老奴也好回去安太太的心。”

    姚娡更加的恼怒,这是在嫌她不懂事。是啊,她是有娘生没娘养,这府里的人哪个不轻瞧她,她也就是这么个尴尬人。好啊,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她一声不吭的拿起东西就往屋外丢,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兰嬷嬷和孙嬷嬷都傻了眼,没想到姚娡会来这么一出,待回过神来,东西已经被她扔到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

    最后孙嬷嬷带着原来的东西不复来前的得意,灰溜溜的回了芙蓉院。

    廖嬷嬷见孙嬷嬷被个xiǎo丫头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转身就在姚蒋氏身边将整个事儿当了乐子説给了她听。姚蒋氏见姜氏被自己的女儿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心气儿自是顺了些。没过会子,xiǎo丫鬟来报,五xiǎo姐姚娡哭哭啼啼的找老太太来了。

    姚蒋氏乐得姜氏母女间越闹越大,最好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因此忙让人进来。

    姚娡哭得是真伤心,心里隐隐存着些痛快与悲凉,她一把扑倒在姚蒋氏面前,是哭得肝肠寸断,令闻者皆不忍。

    姚蒋氏看了廖嬷嬷一眼,廖嬷嬷会意,叫了个xiǎo丫头来,去怡然楼把兰嬷嬷给请来。

    姚蒋氏亲自弯腰扶了她起身,又拿帕子替她拭泪,怒道:“将姐儿跟前的人都给我叫来,都是死人不成,姐儿哭得这般伤心,是哪起子瞎了眼的不长事惹了姐儿?”

    姚蒋氏这番作态,到真真儿是个慈爱的老祖母所为。奈何姚娡只是哭得厉害,问她话也不答。姚蒋氏无奈,只得让秋月扶她进去里间整理,她亲自问兰嬷嬷怡然楼的事情。

    兰嬷嬷当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封不动的向姚蒋氏全説了。姚娡在里边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不愿兰嬷嬷被姚蒋氏苛责,只得自己出来,在姚蒋氏跟前哀求道:“祖母若是疼我,就让我一直在祖母身边养着,她这样的羞辱我,我只当是个没娘的孩子,求祖母好歹怜我一些。”

    这是真伤心了,廖嬷嬷乐得添些柴火:“瞧姐儿説的,姐儿虽打xiǎo养在老太太身边,再怎么姐儿也是三太太生的,最终还是会回到三太太那边去。老太太把姐儿将养一场,自是希望姐儿好的。”

    “我没有娘,我是老太太养大的,我也不要她来假腥腥拿我博名声。”她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心想,自己就是颗球,被她们嫌弃来嫌弃去的,她不愿回到姜氏身边去,因为她会害怕,到底在害怕什么她也説不清,日子只有原封不动的这样过着,她才有些许的安全感。

    姚蒋氏把她的惊慌与不愿都看在心里,暗道姜氏这回可真是失策了,她乐得瞧姜氏吃鳖。

    怡然楼里姚娡使泼给姜氏没脸的事,大太太是抚掌而笑,毫不掩饰她的好心情。在她眼里,恶人需要恶人磨,还是老太太高明呀,养着姜氏的亲生女儿,时不时的给姜氏下脸子,偏姜氏装贤良吃闷亏痛也不能出声,她一解前几日的萎蘼,抚平了衣裳的褶皱,又摸了摸鬓角,这才满面春风的去姚蒋氏跟前凑趣。

    大奶奶立在月洞门前见大太太这幅上窜下跳的蹦躂样,是十二万分的嫌恶。七xiǎo姐姚媛站在一株茂盛的梨花树下,瞧见了亲母张扬的出院子后,大嫂子那嫌恶的表情,她不由得想到这些天大房的鸡飞狗跳样,对大奶奶是瞧了又瞧。--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0-->( ) 


第19章 钱姨娘拾尾

    姚姒抄了半日的往生经,红樱替她洗手净面,这才将怡然楼里的事説给她听。她明白这是姜氏出手了,看这势头必然还有后招。她走到南窗下,窗外是桃红柳绿的蘼蘼□□,花团锦簇的表面,像极了那覆在人脸上鲜亮的面具。

    她忽地想起日前姜氏唤了钱姨娘服侍,思量了片刻心下这才明白,姜氏所谓的后招必然是钱姨娘。

    她吩咐红樱和绿蕉道:“将我抄好的经书都拿上,随我去我娘那边坐坐。”

    自打接到姜老爷去逝的消息后,姚姒便开始抄写往生经,到如今已抄了数十本,红樱和绿蕉拿包袱将经书包好,跟在姚姒身后进了姜氏正屋。

    姜氏是知道xiǎo女儿为姜老爷抄往生经的事,她把经书打开瞧,上面字迹秀丽工整,确实是xiǎo女儿的笔迹。瞧她这般用心,姜氏着实把女儿夸了一阵。

    母女俩正説话间,孙嬷嬷回来了,姜氏把屋子里侍候的xiǎo丫头都遣了下去,就听孙嬷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细説了遍,姜氏哽咽道:“可怜我的娡儿!”

    孙嬷嬷劝她:“娡姐儿将事情闹得越大越是便宜咱们行事,您和娡姐儿越是解不开这结,依着老太太的脾性,您心中不痛快,她越是要在您伤口上撒把盐才好。”

    “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忍得,只要娡姐儿能回到我身边,便是要割我的肉也成。”姜氏恨声道,孙嬷嬷深知姜氏是把姚蒋氏恨到了骨子里头。

    姚姒也宽慰姜氏不要伤心,左右有母女团聚的时候。

    姜氏也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她对孙嬷嬷道:“前面的路咱们都替钱氏铺了,接下来就看她的手段了,但愿莫让我失望。”

    姚姒瞧姜氏并未瞒着她进行这事,又有今日闹的这么一出,她也就大致明白姜氏的主意。只是钱姨娘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得两説,想靠钱姨娘成事,不如她替姜氏把这主意给描补齐全。她于是对姜氏进言:“娘,钱姨娘那边她自有打算,咱们也不能全然将希望放在她身上,娘既然做了前面这些个,不如咱们再使些猛劲。”

    孙嬷嬷自打肚兜一事之后,是打心里佩服姚姒,她眼晴一亮,忙问道:“姒姐儿可是有好主意不成?”

    姚姒一笑,遂和孙嬷嬷耳语一番,听得孙嬷嬷是五体投地。

    “亏得姒姐儿能想到这里来。”孙嬷嬷思量了会子又和姜氏商议一阵,待二人周全了这主意,孙嬷嬷便下去作安排。

    次日请早安的时候,姜氏眼晴红肿,一幅伤心的模样,瞧见了立在姚蒋氏身边的大女儿姚娡,愣是没个好脸色。而姚娡更是瞧不得姜氏这番委屈作态,板着个脸也不瞧姜氏半眼。

    姚蒋氏瞧着这母女二人心中都存了气,颇有些相看两相厌的趋势,她不由得暗赞当初把姚娡这个孙女抱过来养做得对,左右她不曾费过半分心,都是丫头婆子们在照看这个孙女,偶尔心气不顺时拿这个姜氏的亲生女儿来给姜氏下脸子,真是件解气的事儿。

    正月转眼就过完了,二月初二龙抬头,需焚香设供祭祀龙神。

    天还未大亮,蕴福堂正屋里却灯火通明。姚蒋氏自打昨儿夜里便有些不舒服,大半夜起了五六次夜,却什么也拉不出来,肚子如今鼓胀胀的。

    屋外做粗活的丫头婆子们都开始有了动静,老太爷昨儿并未歇在正房,屋子里是秋月上夜,左右时间还早,姚蒋氏吩咐秋月叫晚些时候再送热水来,她再眯瞪会子养养神。

    姚蒋氏眯着眼不禁想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一向注重养身,这些年连个伤风咳嗽都很少。

    就在这时外头一声惨叫,秋纹进来低声在秋月耳边咬了几耳朵,秋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姚蒋氏身子不舒服,心气就有些不顺,对着秋月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出了何事?”

    秋纹朝秋月望了一眼,见姚蒋氏眼风扫来,忙xiǎo心翼翼的回道:“没,没什么,是外头扫洒的xiǎo丫头早起发现了一只硕大的老鼠死在咱们正房前,xiǎo丫头们胆子xiǎo了些,因此吓得嚎了几嗓子,奴婢已经让邓婆子处置去了。

    邓婆子是姚蒋氏身边负责花木的管事婆子,胆子素来大。

    姚蒋氏心里想着真是晦气,今儿是龙抬头的日子,她这屋子里头就见了血。忽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即时大变。这时她肚子又是咕咕几声,急得她忙朝帘子后头的便盆跑去。

    廖嬷嬷没多久就进来姚蒋氏跟前服侍,早前发生在屋子里死老鼠的事情她一进门就有人告知她,廖嬷嬷也是个人精,立时联想到,姚蒋氏是属鼠的,这会不会有什么干联?她也在心里唬了一跳,详装镇定的进了姚蒋氏的里屋。

    姚蒋氏生病了,大夫来瞧了半晌,又问昨儿晚间进了什么吃食,用过哪些入口的其它东西,廖嬷嬷一一将姚蒋氏进的东西説出来,老大夫又探了姚蒋氏的脉,只道:“不是什么大碍,怕是人上了年纪,消化有些不大好。今儿吃些清淡些的,我开付整肠的方子吃吃便好。”

    姚蒋氏半躺在榻上,脸色有些发黄,听得老大夫説她没病,她这心里也想着怕不是病,只怕是冲撞什么了。

    大太太和大奶奶守在床前,听得老大夫这样説,心想人上了年纪,吃着五谷杂粮哪能不生个xiǎo病的。大奶奶忙让人送大夫出去顺便抓药。

    二太太及余下三房太太皆坐在稍间,瞧着老大夫出去,便都围在了姚蒋氏的床前。姚蒋氏瞧着这几个儿媳妇越发的不耐,忙挥手让她们出去,屋子里只留廖嬷嬷在旁服侍。

    到了午间,姚蒋氏吃了些安神的药睡下,廖嬷嬷左右无事,她刚出了蕴福堂,就见钱姨娘身边的柳婆子笑盈盈的上前与她搭话,听得钱姨娘在屋子里摆了好酒在等她,她也不客气,随柳婆子就去了重芳斋。

    钱姨娘让廖嬷嬷坐了上席,廖嬷嬷略推了推也就罢了,钱姨娘执了壶给她斟酒,酒是金华酒,菜亦是上等席面的好菜,都投了廖嬷嬷的眼了。

    钱姨娘也甘伏低做xiǎo,对着廖嬷嬷举杯道:“上次红樱那贱蹄子的事,弄得嬷嬷在三太太跟前闹了好大的没脸,我这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今儿这酒嬷嬷喝下,权当我替我们三太太赔个不是了。”

    廖嬷嬷心道一个姨娘也能做得正房太太的主,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只是瞧钱姨娘这半个主子,也要在她面前也要xiǎo意奉承,她便有些飘飘然起来。一口抿光了酒,又让钱姨娘给她斟上。

    “三太太看不上我那大儿,咱也不稀罕她院子里头的人,没了红樱还有绿樱黄樱不是,姨娘这话我爱听。来来来,我也敬姨娘一杯!”

    这个老货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上人了!钱姨娘与她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深知这老货就爱扯虎皮拉大旗,在府里仗着是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真真个是横行霸道。

    钱姨娘忍下心思,只一味的把廖嬷嬷服侍得舒舒坦坦的,因此话头就往那上边引:“您还别説,咱们这三太太呀是越发的作贱起我来了,前几日娴姐儿穿了件亮色的衣裳,她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发了通好大的脾气,当即就让娴姐儿换衣裳,説是要替姜老爷守孝,我呸,一介犯官守哪门子的孝,弄得娴姐儿是好大的没脸。不瞒嬷嬷您,我在她身边这些年,还不如个大丫鬟来得有脸面,我这心里呀就想着下下她那端着的脸子,我这才替我和娴姐儿解气。”

    钱姨娘本是有些做戏的成份,哪知越説越较真,心里那股子委屈直冒,因此这番话语倒也情真意切。

    廖嬷嬷想着下午还要服侍姚蒋氏,因此酒是不能多喝的,她瞧惯了姚蒋氏拿捏姜氏的手段,因此心里很是看不上这三太太,总有一日老太太会收拾她的。这么一想她对钱姨娘便笑道:“姨娘是个好性儿的,老太太也常説,合着这几房屋里人,就属姨娘最是懂事,又把娴姐儿教养得知书识礼,就是老太爷也常夸娴姐儿好文采呢,姨娘往后有的是福气。”

    若姜氏真个儿不作用了,就瞧钱姨娘这股子聪明和忍劲,三房怕是大半会掌在她手中。于是廖嬷嬷对钱姨娘也有几份奉承。

    钱姨娘喜笑颜开的对廖嬷嬷道谢:“这得多亏了嬷嬷在老太太跟前为我们娴姐儿説好话,我记下嬷嬷这份情。”她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道:“説来前日里娡姐儿闹的那一出,才真叫人解气,咱们三太太呀是一门心思的要叫娡姐儿认她这做娘的,一边却又拿娡姐儿做文章来竖她贤良的好名声,哪曾想娡姐儿气性大,只认老太太不认她。这不,我听前院儿传来的消息,三太太发了好大通的脾气,对娡姐儿恐怕是恨上了。”她瞄了眼廖嬷嬷的脸色,这才又往下説:“如今她母女两个这xiǎo打xiǎo闹的,算不得什么,我这口气闷在心里左右是不痛快,今儿找嬷嬷来,也是求嬷嬷帮我一回,好让我也给她下下脸子,好出口恶气。”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三太太姜氏。

    廖嬷嬷眼一梭,瞧着钱姨娘问道:“姨娘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不成?且説来听听。”

    钱姨娘瞧着火候到了,忙道:“这外头的谣言还未平息,老太太自是不好随意处置三太太。若是用娡姐儿来对付她,一来也能平息外头説老太太夺女的谣传,二来嘛,且让她们母女窝里斗去,咱们站干岸的瞧乐子。这不,也让老太太瞧瞧嬷嬷您的手段么!再説娡姐儿左右是将这性子给养成了,她母女二人如今是相看两相厌的,我再觑着空子挑拨一番,不怕没得热闹瞧。嬷嬷您不若向老太太吹吹风,找个由头将娡姐儿丢给三太太去养,养得好了是老太太的功劳,养得歪了可就是她三太太的错。我瞧着往年这个时候,咱们府里是要开春宴的,咱们也借借外头人的嘴,堵一堵外面这些风言风语的。这可不是也为老太太正了名么!”

    钱姨娘这话半真半假,她心想既是给姜氏做事,那也不防给她上上眼药。

    廖嬷嬷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她心里虽承认这主意好,可面上却摆出模棱两可的表情来。

    钱姨娘哪里不知道她这是等着拿好处呢,她起身向床榻里边翻出个xiǎo匣子来,递到了廖嬷嬷面前。廖嬷嬷拿手掂量了下,觉着太轻,钱姨娘瞧着好笑道:“嬷嬷且打开瞧瞧,这份礼可不轻呐!”

    廖嬷嬷遂将匣子打开,顿时两眼冒金光,这里头不多不少,恰好十绽金元宝。她也不疑有它,只道钱姨娘对三太太是恨上了心头,这下下了血本来给三太太没脸了。瞧在金子的份上,廖嬷嬷待钱姨娘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她二人狼狈为奸的合计好了在姚蒋氏那头的説词,想像着将来三太太母女闹得鸡飞狗跳的出丑模样,二人心里俱是一番畅快。

    廖嬷嬷将金子往自己袖口里放妥,避着人悄悄的离开了钱姨娘的重芳斋,她回了自己在外头的宅子,将金子藏好后又梳洗一番,把自己身上的酒气去了个干净,就又回来蕴福堂来当差。--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1-->( ) 


第20章 疑心生暗鬼

    姚蒋氏昨夜走了困,又强撑着身子在祠堂祭祀,这午歇便睡了约两个多时辰,只是睡梦中不大安稳恶梦连连,她此时脸色便有些不大好。

    廖嬷嬷进了里屋,秋纹正带着xiǎo丫头们给她梳头。她走上去接过xiǎo丫鬟手中的檀木梳子,xiǎo意道:“老奴替您通下头,兴许精神头就好些!”

    姚蒋氏有些无精打采的冲她diǎn了diǎn头,廖嬷嬷略一使眼色,底下头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她手势娴熟,拿梳子缓缓的从头梳到尾,中间再停下用梳齿轻轻按压她的头皮,约摸半盏茶功夫后,姚蒋氏觉得舒爽了些,叹道:“果然还是你这老货侍候得舒服,这些xiǎo丫头们愣是不如你手势好。”

    廖嬷嬷憨憨的笑了声:“老奴久不侍候您,手都生疏了,您觉着好了些,那老奴往后天天来给您通头。”廖嬷嬷跟了姚蒋氏几十年,把她的脾性是摸了个透。她这股憨傻样,姚蒋氏还当她是原来那个一心为主的忠仆,虽有些xiǎo贪,可人无完人,年轻时还多亏得她替自己里外的张罗,不然这么大头家,老太爷又时常在外头跑,她一个人便是□□乏术也无法忙得过来。

    姚蒋氏这么一念旧,就朝廖嬷嬷指了坐。廖嬷嬷明白,这是姚蒋氏要她陪着説会子话,于是她拿了个绣墩坐在姚蒋氏的下首。

    姚蒋氏一向敬鬼神,对于今日大清早的她正屋门前死了只老鼠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她怕这是有人在生事,早前有交待廖嬷嬷去查,这会子便问起来:“可查到了,早前这事儿可有古怪?”

    廖嬷嬷忙正色回道:“老奴与邓婆子一明一暗的查了半天,咱们院子里的丫鬟身上都干净着,便是其它几房太太那边,老奴也私底下着人查了,倒看不出哪里不妥的。合着这事儿怕就是个巧合,您也不必放在心里头,养着身子要紧。”

    姚蒋氏心里隐约觉着这事儿有些古怪,只是她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惯了,深信没人敢在她头上动些歪脑筋的。只是经了昨儿晚上病的这一出,连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她这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你説,莫不是咱们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

    这也怪不得姚姒想一出这么个主意来,将姚蒋氏的心思推断得□□不离十。姚蒋氏这一辈子手上也是犯了几条人命的,旁的不説,单説一个傅姨娘,那可真真是个冤死鬼。俗话説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姚蒋氏强横了一辈子,手底下几房儿媳妇也是被她□□得是不敢有什么想头的,正所谓疑心生暗鬼,是以她才往鬼神方面去想。

    廖嬷嬷多少猜得出她一些心思,于是顺着她的话道:“唉哟,老奴心里头也存了这想法,只是怕吓着您这才没明説。不然这事情怎么就凑巧了,您半夜里头生病,隔早您屋门前就死了只老鼠?咱们院里头老奴敢説连只死蚊子也是没有的。”

    这话等于是将她的猜测给落实了,姚蒋氏是个惜命的,立即吩咐廖嬷嬷道:“这事儿你也不要声张,回头你请刘道婆来,就説开春了,替咱们算算哪一日适合开春宴,再有今年的供奉也该给了,你趁机替我跑一趟去。”

    廖嬷嬷压下心头给钱姨娘説项的打算,起身出去让人安排马车。

    廖嬷嬷前脚跟出门,芙蓉院里孙嬷嬷才刚回来,两人恰恰错身而过。孙嬷嬷回了芙蓉院,姜氏有些忧心,忙问孙嬷嬷:“这刘道婆可靠得住?事情可成了?”

    孙嬷嬷安慰她道:“太太您就放心,这刘道婆也算是个人物,心思更是七窍玲珑,不然这些年也入不得这些豪门大户的太太奶奶们的眼。她一年间从咱们府里捞供奉也不过五百两,咱们给了她一千两银,只是让她説几句话的功夫,这便宜买卖她算得过来。”

    姜氏素来自持身份,不喜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如今为了跟大女儿团聚,是以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心想,这刘道婆充其量也就是个神棍,量她也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遂安下心来。

    刘道婆来得快,廖嬷嬷出去不过个把时辰,便带着刘道婆直接进了蕴福堂。

    姚蒋氏换了身福禄寿云纹锦段长身禙子,头上发丝梳得一丝不苟,额关戴着条银色绣菊花纹镶珠抹额,至少比上午精神了些。可刘道婆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她神色倦怠,她心里有了数,忙挥手中的佛尘道了声“无量寿佛”。

    刘道婆的道观号清莲,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儿女,只是家道中落便出家做了道姑。她容貌清丽,举止安闲,加之又一口的道家佛谒,二人本就相识多年,姚蒋氏待她颇为亲近。

    xiǎo丫鬟上了茶,二人分宾主坐定,姚蒋氏这才道:“你也知道的,近来我府上不大安生。老身旁的不説,只咱们这样的积善之家,没的沾上些流言蜚语,总归有些折损颜面,好在我那三个儿子倒也出息,老身总要为儿孙着想,是以今年的春宴犹为重要,今儿请你来,是想你替我府里算算,哪一日开春宴为合适?”

    刘道婆生来一颗七窍心肝,听话听音,里头的意思她岂会不懂,忙道:“老太君一向福禄深厚,谁不赞您一声会教养子孙,就是待媳妇那也是如女儿般的疼爱,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前儿还有人向贫道打听您家孙子来着,听那话音倒像是想做亲。老太君您且放宽心,贫道这就给老太君算算。”

    她这话説得高明极了,并不一味的奉承,外头的谣言满天飞,她姚府确实有些落脸面,部况且姚蒋氏确有自己的打算,这刘道婆的话算是説到她心里去了。

    姚蒋氏正是想借开春宴看看外面对姚家的态度。姜家的事头已经过去月余,姚府的富贵荣华未曾受到半diǎn的折损,她姚家就是有这个底气,谁要再想看姚府的笑话,那也得惦量自身有几斤几两,姜氏也闹够了。

    刘道婆拿了八卦盘算了半盏茶的功夫,算出了三个好日子,二月初八,十六,二十五这三日都是难得的好日子,并未有冲撞和忌讳之处。廖嬷嬷忙令秋月拿笔墨记下。

    二人又説了些闲话,廖嬷嬷使了个眼色令底下头的xiǎo丫头都退下,她亲自给刘道婆续了盅茶,刘道婆忙起身道:“嬷嬷客气了,哪里要您亲自动手。”

    姚蒋氏忙道:“受她一盅茶也没甚,无需客气!”只是她今日本就身子不适,又费神説了这些话,脸上倦怠之色越加明显。

    刘道婆见是时候了,忙道:“贫道瞧老太君今日气色不佳,且观面相隐有黑气,这是大凶之兆呀。”

    廖嬷嬷顿时来了精神,忙道:“老太太身子健朗得很,刘道婆这话可不能乱説。”她这是为姚蒋氏唱起了黑脸。

    姚蒋氏喝道:“越发没样儿了。”又朝刘道婆道:“既如此,那你就给我算算,你的话我是信的,凡事多忌讳些总是好。”她这话説得漫不经心的,颇有些装腔作势。

    刘道婆何许人也,她也不diǎn破,于是忙道:“老太君稍后,贫道这就给您算算运程。”

    这一算可不得了,刘道婆脸色微变,忙问廖嬷嬷:“敢问老太君近来是否有身子不适之状,大夫也説不出个所以然来?”

    廖嬷嬷朝姚蒋氏望了一眼,得了她的首肯这才道是。

    刘道婆又问她:“老太君属鼠,按説今年运势乃是吉星入宫之势,只是......”

    廖嬷嬷急道:“只是什么?你这道婆説一句藏半句的,听得人一唬一唬的,咱们老太太可经不得您这般。”

    姚蒋氏并未出声,刘道婆忙叹道:“老太君同时也命犯五鬼凶煞,年命犯五鬼,多有xiǎo人是非。再者有白虎星入命,白虎星乃大凶星之一,犹其对身子有影响。”

    姚蒋氏一想,可不是么,打从今年开始,她身边这是是非不断,光是大太太陈氏与姜氏两个人,就给她添了多少是非了。再有她生病一事,现在听刘道婆这么一説,越发坐实了她心中所想,只是面上却不显,倒颇有些拿势:“依你这么一説,可有解法?非是我老婆子惜命,只是略安一安心总是好的。”

    刘道婆忙正色道:“到是有解法,老太君且听贫道一説。这命犯五鬼到是不怕,老太君您福缘深厚,只需在起居处供上一尊地藏菩萨,菩萨跟前燃一盏长明灯,日日三柱香不断,四时八节多加供奉。这样倒是可解xiǎo人是非。只是这白虎大凶星有些麻烦。”她见姚蒋氏颇为动容,忙道:“敢问老太君,您身边亲近之人可有属虎者?属虎之人白虎星旺,于它人无碍,却对老太君您康健有碍,近一年您最好是避开这属虎之人,这病气才不会入体。”

    刘道婆这么一説,廖嬷嬷与姚蒋氏对望了一眼俱是无声。到底姚蒋氏镇定,忙端起了茶盅轻抿一口,刘道婆见主人家端茶有送客之意,忙起身道要告辞。

    姚蒋氏也不多留,忙让廖嬷嬷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她,説是今年的供奉。

    刘道婆略推辞一番就收下,廖嬷嬷送她,行至垂花门前,她再下了一记猛药,对廖嬷嬷道:“适才贫道不好将这话讲全,説给您听是无妨的,这属虎之人最好不要近老太太的身,也不能同住一起,便是身边的丫鬟婆子有属虎的,最好是打发了去,总归是老太君的身子要紧。”

    廖嬷嬷这话听得明白。她客气的送了刘道婆出门,转身便回姚蒋氏身边,将这话又説了她听。

    姚蒋氏忙吩咐她道:“就照刘道婆説的办,你且一一去问咱们屋里有谁是属虎的,你再报上来。”

    廖嬷嬷呼得吩咐,卯起了劲儿就开始盘查起来。--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2-->( ) 


第21章 母女团圆

    到了晚间廖嬷嬷已将事情办妥。她悄悄的将名单説给姚蒋氏听,屋子里服侍的大丫鬟,秋月便是属虎的,再有底下两个二等丫鬟冬梅和冬雪,另有二个是粗使婆子。

    姚蒋氏道:“秋月年纪到了,便配了人吧,冬梅和冬雪我自有打算,其它人你看着办。”

    廖嬷嬷忙道:“是,老奴这就想个由头去,只是还有个人也是属虎的,老奴不知该不该説。”

    “是谁,你个老货,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姚蒋氏颇为不耐道。

    廖嬷嬷这才道:“是五xiǎo姐和她身边的丫鬟采菱都属虎,采菱倒好打发,只是五xiǎo姐这......”

    姚蒋氏也在思量,姚娡这丫头属虎,到是颇让她为难起来。

    廖嬷嬷心下可真是大喜,这不磕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她打量了姚蒋氏的神情,这才道:“主子您且不必费心,老奴这倒是有个主意,您听听。”

    “説説,是什么好主意?”姚蒋氏一幅洗耳恭听样,叫廖嬷嬷心里有了成算。她忙道:“不瞒您説,这几日三太太与五xiǎo姐闹得是不成样,瞧着俩个是生了好大的嫌隙,到有些相看两相厌的味道,咱们何不成人之美,将她两个做成堆,且让她们闹去,咱们在边上看戏便成。”她觑了眼姚蒋氏若有所思的神情,便又道:“外头这谣言传的是忒不像样,咱们府里既是要开春宴,若她母女二人团团圆圆的模样,让外头人瞧瞧去,可不是由着这股东风替老太太您正了名。”

    “听你这话到是有些意思,你是説让我把娡姐儿还给姜氏,由姜氏去教养?”姚蒋氏颇有些动心。只是她心里尚有疑问,依廖嬷嬷还想不到这主意,怕是后头有人指使,忙一声喝道:“这主意依你是想不出来的,还不给我説了,是谁在后头替你出的?”

    廖嬷嬷哪里料到姚蒋氏突然发作,忙颤颤惊惊的跪下道:“老,老奴説,是三房的钱姨娘,她今日将老奴找了去,偷偷摸摸的给了老奴五十两银子,让老奴在您身边説説好话。”

    “你这老货,这贪性儿总是不改,她一个xiǎoxiǎo姨娘,也胆敢算计到我头上来?”

    廖嬷嬷心下也有些惧怕,只是她十分清楚姚蒋氏的性子,你跟她坦白反倒不会怪罪,忙道:“老奴料她也没这个胆,不过是想看三太太母女的笑话,好找回脸子罢了。前儿三太太禁了她的足,又发作了娴姐儿一通,闹得她们是十分的下脸子。这不,钱姨娘才斗胆求到老奴头上来,老奴见她母女可怜见的,是以才答应替她説话。”

    姚蒋氏见她这般坦白,心里倒也不生气。这説明廖嬷嬷心里至少还是明白人,也是忠于她这主子的。她又敲打了她一番:“往后可不许这么没眼色,谁的银子都敢收。你是我身边的人,她们哪个都是人精,什么该説什么该做你是知道的,若是让我瞧见些什么不好的,你这张老脸可就全没了。”

    廖嬷嬷忙diǎn头不迭,指天发誓一番。她面子上头做了足,心下思量着,这金子总算踏实到手了,瞧老太太这样,心下多半是同意她这主意的。

    原本姚蒋氏心里想着这事有些凑巧,怕姜氏为了夺女而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可经廖嬷嬷供出钱姨娘来,她这疑虑终是消了。钱氏阴毒,也只有她敢这般算计主母姜氏,于是她在心里有了打算。

    过得两日,姚蒋氏屋里的秋月配了外院的xiǎo厮,两个二等丫鬟也有了去处,冬梅给了三爷姚博远做屋里人,冬雪则给了四爷姚博厚。而最令人吃惊的是,在她屋里养了十几年的五xiǎo姐姚娡,被她一句话就打发回了姜氏的芙蓉院。姚蒋氏是这么説的:“这女孩子大了,就该在亲娘身边教导,老婆子我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有她亲娘替我看着,总好过我这隔了一辈的人。”

    这话是生生的伤了姚娡的心,她又像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撵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她打心里认为这一切都是姜氏在使坏,她再一次成了姜氏与老太太斗法的牺牲品。于是,当她带着兰嬷嬷与采菱采芙以及她那少得可怜的体己东西来到芙蓉院时,对着姜氏的泪眼婆娑,愣是没个好脸色。

    姜氏早就吩咐孙嬷嬷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又亲自带人布置一番。当姚娡厌厌的踏入东厢房时,还是被屋里的精致打了眼。

    屋子分为堂屋稍间与里屋,堂屋里一溜儿的摆着一色的梨花木桌椅,壁上挂着幅洛神赋图,她走近一看,竟是顾恺之的真迹。下面的梨花木案上摆着一盆水仙,使得屋子暗香萦绕。她面无表情的往稍间走去,屋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靠窗边摆着琴台,琴台的对面是一个大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俱齐全。一旁的博古架是老檀木所做,上头摆的东西不多,一件佛家七宝之一的瑠璃如意,一对雨过天青净纹阔口玻璃撙,再有一只白玉牡丹纹双龙耳盖瓶,除了这些矜贵之物外,还放了几个无锡的福娃娃和几个趣致的陶俑。

    兰嬷嬷跟在她后头,瞧得是心里头直发热。还没看里屋呢,光是这些摆件怕已是价值不菲,三太太心里终归是疼爱这个大女儿的。

    若説姚娡不惊讶是假的,她打xiǎo在老太太屋里看多了好东西,自是有一定的眼光。如今姜氏给她这么大的脸面,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姜氏想做脸面给外人看,她想着这些东西是不会属于她的。

    姚娡收起心神,眼光一瞥,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早已是看花了眼,她脸一红,于是咳了一声,自己急匆匆的就走向内室。

    一进里间,首先是水精做的帘子,掀了帘子进去,脚上踏着厚实的缠枝花地毯,窗棂上糊着霞影纱,一架美人榻立在南窗下。再是女孩儿家的梳妆台,上面并未摆放铜镜,而是竖着一只由铜架子架起来的玻璃镜子,那镜子瞧得人纤毫毕现。镜子旁是几个首饰匣子,她也不去打开,径直绕过一坐十二扇面的美人屏风,就见一架千工拨步床,套着蜜合色的绣花鸟帐子,床上俱是樱粉色的被面枕套。屋里的地方大,几口樟木箱子就摆在靠床尾,箱子上的清漆看着是新上去的,还透着股香味。

    她不由得想起xiǎo时候来,大约七八岁时,她看到了三姐姚婷的闺房,里头布置得无一不妥当,让人觉着住在这里头的xiǎo姐定是个仙女。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跟她身边的嬷嬷説她也要三姐这样的屋子。她身边的嬷嬷哄她道:“等五xiǎo姐长大就有这样的屋子了。”她不信,硬是要去找老太太,那嬷嬷顿时嗤地一笑,“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xiǎo姐,还敢要这要那的,你指望老太太多疼你呐,别给嬷嬷找麻烦,这屋子也就合着住你这样的xiǎo姐了,再要别的体面,去找你亲娘要去。”

    她顿时羞得哭了一场,心里被这话伤到了,自此后也不敢找老太太要东西。她就像根野草般疯长大,老太太对自己别有用心的嘘寒问暖,也进不了已经寒透的心。姜氏给她再多的好东西,她也难以接受。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待自己,她是哪里做错了什么?这些委屈使得她无心再想别的,捂着帕子倒在床上无声的痛哭起来。

    孙嬷嬷已经私底下找兰嬷嬷提diǎn过五xiǎo姐的事,是以兰嬷嬷上前语重心长的劝道:“如今好不易回到亲娘身边,姑娘不应该哭。您看这屋里头的用心就应当明白三太太的心思。以前三太太多有不得已,姑娘心里头有恨也是正常,可天底下无不是亲娘,从今往后姑娘要往好处想,跟三太太的母女缘分就从这里重新开始,姑娘只有看开了才能把这日子往好里过不是。”兰嬷嬷直把她当亲闺女待,是以这劝慰的话才敢这样説。

    姚娡心里五味杂陈,也不説话,眼泪是止也止不住。

    这么多年的心结哪里是这半会子能解得开的,兰嬷嬷也不多劝,她起身吩咐采菱和采芙归置东西,她趁了个空找孙嬷嬷将姚娡的反应説给孙嬷嬷听,她是打心眼里希望这对母女能和好。

    孙嬷嬷寻思了会,却没将这事説给姜氏听,只悄悄的去找了姚姒,在她看来两姐妹间是没有仇恨的,只有姚姒在两人中间缓和着关系,姜氏和大女儿才能慢慢的好起来。

    姚姒料到姚娡心里会有一番抵触,她将早就准备好给姚娡乔迁新居的一对梅瓶让红樱抱着,就来到了东厢房。

    姚娡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只是双眼红肿,一眼瞧着就知道是哭过。姚姒也不diǎn破她,只让红樱把梅瓶交给采菱,便笑嘻嘻对她道:“这对梅瓶也不是多矜贵的东西,贺姐姐乔迁之喜!往后跟姐姐一个院子住着,咱们姐妹也就方便来往了。”

    俗话説伸手不打笑脸人,姚娡对这亲妹妹也并未有多大的怨恨,她让采菱将梅瓶收下,对姚姒道:“劳妹妹跑一趟,多谢你了!”

    “姐姐不必客气,我就住在西厢,与姐姐门对门的住着。姐姐的屋子是娘亲自布置的,也不知道还缺哪些东西,回头打发采菱向孙嬷嬷去説。”

    姚娡惜字如金,淡淡回她:“你有心了!”

    姚姒有心想缓和一下两人间的气氛,于是起身打量起屋子,有心找话题:“刚才进门时我抬头一瞧,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现在才想起来,这屋子可不就是在等着姐姐给取个名好门匾呢!”

    她这一説,姚娡才想起来,取了自己院子的名字,就代主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这种有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感觉真好。只是她怕这又是一个梦,梦醒了她指不定又被姜氏给遗弃。这种患得患失间,她就又害怕起来,有心想拖延,道身子乏了,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出个好名儿来。

    采芙在她身后频频给姚姒使眼色,姚娡的心情姚姒多少有些体会,一时间心酸不已,她忍下心头翻滚的酸楚,起身走到姚娡身边,拉起了她的双手,软磨硬泡的要姚娡现在就给取个名,“择日不如撞日,左右姐姐这也都收拾妥了,来吧,咱们这就翻书去。”又拖着姚娡到书案边坐下,她拿了本诗经自顾自的打开,恰好翻到桃夭篇,便笑着将书指给姚娡瞧:“可是巧了,翻开便是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不是为姐姐写的么。姐姐生得一副好容貌,好姐姐,咱们就把你这给取名桃夭居如何?”

    采芙和采菱都赞这名字好,虽然她们也不知这其中的意思,只是总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

    姚娡横了她俩个一眼,她怎么有这么两个狗腿的丫头,心里实在是对姚姒这自来熟的地痞无赖样难以招架,又不甘心被她这般打趣,于是急忙否决掉这桃夭二字。

    姚姒忙捂嘴笑着道:“那就灼华二字,女子风姿绰约,灼灼其华,説的还是姐姐呀。”

    至此姚娡还不明白这是妹妹在打趣自己,她也就白活一回了,忙拿手要捶她。姚姒哪里肯让她得逞,一个急闪就避开了书案。姚娡又羞又气,红着脸的追着她偏要打到手,偏姚姒像尾鱼一样灵活的闪躲,于是姐妹二人就你追我赶起来,屋里热热闹闹的满是欢快的气氛。

    姜氏进得门来,见到的便是姐妹二人嬉闹的情形。姚娡一个错眼,就瞧见了姜氏的身影,她的脸兀的就拉下来。--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3-->( ) 


第22章 挑拨

    姜氏谋划许久,才将大女儿从姚蒋氏手中夺回来,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大女儿见到她就拉下了脸,姜氏忍下心头的苦涩,走进屋里打量了下,见屋子已收拾妥当了,这才温声问姚娡:“娘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知布置得合不合你的眼,屋里若缺些什么,只管让孙嬷嬷开了库房取来。”

    姚娡神情淡淡的也不出声,兰嬷嬷在一旁忙替她説话:“多谢三太太费心了,屋里布置得极合娡姐儿的喜好,且样样都妥妥当当的,什么也不缺。再説娡姐儿也是个不挑剔的,左右日子还长着,若是需要些个什么,老奴都记着去找孙姐姐要去,总归亏不了娡姐儿的。”

    “你是个妥当人,娡姐儿身边有你看着我很是放心。”姜氏对兰嬷嬷护着女儿的这片心甚是欣慰,却也有些吃味,若不是老太太这么些年使绊子,她何至于与亲女闹成这样,这样一想心里又添重恨,却也晓得此刻不是吃兰嬷嬷的味,她这话便是在抬举她。

    兰嬷嬷也是个机灵人,忙福身道:“谢三太太的夸,这是奴婢的本份。”

    姜氏瞧着她神态温顺,便道:“往后姐儿还要你多用心,我自有谢你的地方。”

    兰嬷嬷忙笑脸道谢。姜氏再略打量屋里的情形,只见此刻丫鬟婆子脸上都带着笑,就对她身边的锦香道:“去我匣子里取了银子交到大厨房,叫她们整治几桌席面送到咱们院子里来,主桌上就做些素的,其它就不拘荤素。今日娡姐儿乔迁,咱们院子里不拘主子还是丫头们人人都有份,都给娡姐儿贺喜!”

    兰嬷嬷忙带着屋子里一干丫鬟婆子给姜氏道谢,姜氏笑道:“该给你们主子去道喜。打今儿起,娡姐儿身边你们要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往后你们一心为姐儿,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念在你们这些年对姐儿的尽心,这个月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姐儿赏你们的。都去给姐儿道谢吧!”

    这是姜氏在给姚娡做脸面,兰嬷嬷是喜笑颜开的头一个给姚娡道贺,尽管姚娡心里不大情愿的领姜氏这份情,但却不能现在就下姜氏的脸,只得忍住心里的不快,受着她屋里丫鬟婆子们的道贺。

    姚姒忙撒娇的滚到姜氏怀里:“娘真偏心,有了姐姐就不心疼您的xiǎo女儿了,左右我只有孙嬷嬷疼,我这就找孙嬷嬷去。”

    姜氏轻轻的往她身上拍了几巴掌,笑道:“有你这么吃你姐姐醋的,你姐姐才回到娘身边,娘自是要多疼着她些。往后你可不许淘气,你姐姐针线上的功夫很是了得,以后每日去跟你姐姐学些针线,也省得娘替你操这份心。”

    她从姜氏怀里钻出来,又走到姚娡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笑道:“看看,这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左右我的好日子是没了,姐姐可要多疼我些哟!”

    屋里被她这样插科打浑,姜氏与姚娡少了许多不自在。姜氏心里也明白对女儿不能急,左右是把女儿给盼回来了,往后有的是时间。

    瞧着妹妹与姜氏之间的那份亲昵,要説姚娡不羡慕是假的。她也曾幻想过,若是她得母亲的宠爱又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后来长大了,她也能明白姜氏的不得已,可她就是不能原谅姜氏。她也希望能被母亲当作眼珠子般的疼爱,只是她等得太久了,久到她的心里都住满了怨恨与无限多的委屈。当这一切都突然来了的时候,她无从释然!

    相较于姜氏这边的欢喜,缀锦院里的四太太和四老爷是满脸怨忿。

    四太太一口银牙咬碎,恨声道:“好生日子不要过,偏是无事都要起三尺浪来,这好端端的塞个美貌丫头给厚哥儿,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啊?打量着我看不明白,咱们厚哥儿今年就要下场去,她这是成心的见不得咱们好,想要祸害咱们厚哥儿的前程呐。”

    四爷姚博厚今年十八岁,因着二房的庶子三爷姚博远还未成亲,是以他的亲事自然也被耽搁了。原本四太太的意思是打算儿子今年下场中个秀才郎,这亲事也就能高看几分。因着四老爷是庶子,虽管着府里的大部份生意,只是这一个庶字便是断了多少念想,因此二房的远哥儿亲事一拖再拖,四太太是打心里高兴着。谁知今儿老太太突地来这一招,长子赐不敢辞,这个叫冬雪的丫头还真不好处置了。

    四老爷绷着脸,对四太太的话不置一词,他低头沉思了许久,这才对四太太道:“明儿你带着这丫头给老太太道谢去,她既是要脸面,成,咱们供着她给她脸面,回头你就把这丫头安排到厚哥儿屋里,只是不许她进厚哥儿书房。她若是安份还好,不安份的你随便给她个由同发作了去。父亲那边我会寻个时机给説説,到时就算老太太责备下来,总是还有父亲在。家里的爷们儿一心读书,将来为姚家光耀门楣,若是被个丫头带坏了爷们,这是父亲最不能容下的。你也莫生气了,没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四太太听四老爷这么一説,心气顺了许多。她柔声对四老爷道:“老爷也要担心些,她既是想着坏了咱们的命根子,也难保她不在外头给您使招,虽然父亲多有偏坦您,只是咱们厚哥儿将来还多要指望三房在仕途上的帮扶,也不好与她闹得太难看。只是委屈了老爷您,姨娘的事怕是不太好办了。”

    这个她自是指姚蒋氏。

    四老爷一哼,脸上戾气一闪而过,他却生生忍住了,过了许久才对四太太道:“三房那边你寻常多来往些,三房只得两个嫡女,如今娡姐儿回到三嫂身边,明儿你就带着姮姐儿和娇姐儿去给娡姐儿道喜去。左右是她们女孩子间的友爱,与她们处得好了,自是有咱们的好处。”

    四太太忙道是,见四老爷并未提起她们房里的庶女排行十四的嬉姐儿,想着这些年四老爷也不爱上姨娘屋里去,也没有像二房那样庶子好几个,四太太心里微暖,觉得没有嫁错人。

    第二日,四太太请早安时,果然将冬雪带在身边,好一通谢姚蒋氏的赏。二太太在旁边瞧着心里是恨得牙痒痒的。老太太只赏了二房与四房丫鬟,四太太来这么一出,同样是做母亲的,这明摆着就是她不重视庶子,庶子身边的事情连带也不上心,这不是打了她韦氏的脸吗?

    二太太想着今儿早上她的心腹杨婆子説远哥儿昨儿夜里已经将冬梅给收用了,心里更是好一通气,她正打算在姚蒋氏跟前如何替自己描补一番,姚蒋氏却指着她道:“这家里还是你四弟妹最懂礼数,你虽是官家太太,这diǎn上却不如你四弟妹孝顺。”

    姚蒋氏这番话成功挑起了二太太对四太太的敌意,四太太心里直恨姚蒋氏这番挑拨给她竖敌,脸上却不显分毫。

    二太太被姚蒋氏数落了自是心气不顺,见四太太又是如木头楞子似的只一味的低着头,她这一口气儿堵在心里横竖不是,却不能在老太太跟前失了礼数,只得替自己辫护:“非是媳妇不懂礼数,冬梅昨儿夜里就被远哥儿开了脸,媳妇这不是怕她脸子薄,这才没带她来么。没想倒落了老太太好一番不是,还望老太太原宥则个些。”

    她话刚説完又朝四太太不阴不阳的道:“四弟妹也真是的,老太太疼他们哥儿几个,却独独的赏远哥儿和厚哥儿,这也是老太太看重他们的意思,我这做嫡母的是自是替他欢喜。爷们大了,该是放手给他们屋里人去管着了。这不,今儿我就赏了冬梅好些东西,冬梅这丫头呀欢喜得直给我磕头,就连厚哥儿读书也更上心了些。”説到这里她故意话一停,却又话赶话的道:“怎么的听説厚哥儿屋里,至今还没个屋里人?弟妹这也管得太宽了些,该是给爷们儿开开眼界了,总这么童子鸡的养着,爷们儿外出应酬那是要被人看笑话的,不若我替厚哥儿求个情,冬雪这丫头生得好模样,今晚就替厚哥儿屋里开了脸吧,四弟妹这样才是真真的对老太太的孝顺。”

    “你......”四太太呕得在心里滴血,既恨老太太无事生非的挑拨,又怨二太太这炮仗性子一diǎn就着,且还呲牙必报,她脸上虽挂不住,到底还有一丝理性,回了二太太几句:“再怎么説厚哥儿也是你姪儿,二嫂子请慎言。远哥儿怎么着我是管不着的,厚哥儿的事二嫂子也不用替他操心,横竖有我这个做娘的在看着,谁对他好我是知道的。”

    姜氏看着屋里闹得不成样,心想老太太便是乱家的根源,这样欺负一个庶子媳妇,亏她们做得出来。便出声帮四太太説话:“四弟妹才得厚哥儿一个独子,自是看得严了些,这也无哥厚非。家里的哥儿难道非要养着屋里人才让人瞧得起,这起子歪风可是要不得。咱们自诩书香门弟,爷们自当以读书为重。”她这话不无讥讽,倒叫屋里众人一时不好接声。

    大太太想着,你一个没儿子养的也来参和,这不是自打脸吗?这时候不趁机踩姜氏几脚她难以消气,她待要出声,大奶奶站在大太太身旁,忽地捂着肚子唉呀一声,打断了大太太的思路,屋子里众人都朝她瞧过来。

    大奶奶不好意思起来,对着众人打起笑脸歉意道:“几位婶娘见怪,这几日我身子有些不爽利,肚子时不时的抽痛下,刚才实在是忍不住才出了声。”

    屋子里的剑拨弩张随着大奶奶这么一声“唉呀”消弥于无,姚蒋氏颇有深意的瞧了眼姜氏,又指着大奶奶道:“既是身子不爽利,就多歇着,左右你婆婆也闲着,若是家事处置不过来,让你婆婆相帮一二。”

    大奶奶听得这话心里嘎嘣一声,喑叹可真是好人难做。她本意是不要大太太又出言得罪姜氏,却不想老太太对她此举甚是不满,大奶奶夹在这两重婆婆之间,是顺了哥情失嫂意,她心中郁闷不已,却不敢得罪姚蒋氏,忙应是。

    姚蒋氏道了乏,众人才一一退出蕴福堂。

    姜氏回到芙蓉院时,孙嬷嬷喜笑颜开的把刚收到张顺的来信递给姜氏。姜氏终于盼得来信,忙急急的折开来瞧,信中提及他将姜老爷的身后事给办妥了,又托了人把姜老爷的棺椁送回奉化老家安葬。至于姜家其它人,有他一路跟着打diǎn,姜家人并未吃什么苦头,若按如今这行程,他们一路走到福建的金宁港口便会登上开往琼州岛的船只,若姜氏想见姜家人一面,便按信上的日期往后推个月余时间,介时提前等在金宁港口便成。

    姜氏心下大安,有张顺这等忠义之人帮扶,可真是姜家的福气。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亲人之面,她激动得无以复加。金宁港离彰州也就一日的路程,按来信上的日期算,再过得三四日便成。

    姜氏忙和孙嬷嬷收拾东西,打算带着去见姜家人。--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4-->( ) 


第23章 为人处事

    姚娡被姚姒硬拉着与姜氏用了午饭,又被她以请教针线功夫给留在了姜氏的内室。姐妹俩一边説着针线上的事,一边看姜氏与孙嬷嬷忙活。

    姚姒见孙嬷嬷与姜氏罗列了许多物件,她心生一计,便有意与姚娡説道:“姐姐,你説娘去见外祖母她们,要带上这许多东西吗?”

    姚娡不情不愿别扭的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姐姐可以想想啊。你看,外祖母家如今遭了大难被发配到琼州岛,咱们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但一定不是好地方,你看娘和孙嬷嬷给准备的东西来,心意是好的,只就怕外祖母她们用不上这些东西,反而易遭贼人的觊觎。”

    姚娡心下知道这个妹妹素来聪慧,她也不笨,却猜不透妹妹这话为什么不去跟姜氏説,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不直接跟母亲説去,在我这里念叨这些个也无用。”

    姚姒忙起身丢下手上的针线,拉着姚娡道:“我没任何别的意思,姐姐今年八月就要及笄,算是大姑娘啦。昨儿娘还跟孙嬷嬷商量着,待外祖母家的事了,娘要带着你开始学着看账理家。姐姐不若想想,若是你碰到这些事,该要如何打算?”

    姚姒这些话却有她的用意,瞧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她是知道这两天着实为难了姚娡。可要融入一个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她参与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有些话姜氏不好説,她只得替姜氏补圆。

    姚娡瞧着这个老成的妹妹,她不由得一怔。搁在心里许久的心思不由得像泡泡一样冒出来。是的,她今年八月就要满十五岁,在彰州这地方,家里疼女儿的,差不多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只是女孩子早在十二三岁时就由母亲或是祖母开始带着学掌家理事,看账管理产业等等,为着将来能在婆家胜任撑家媳妇。以前她从未想过还有回到姜氏身边的一天,是以她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混沌度日,现在难道还要赌气这样做吗?

    她心思虽单纯却也不笨,明白这是妹妹在纯纯诱导,她在心里也是感念妹妹这一番善意的。抹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她认真思考了下,才道:“兰嬷嬷贫苦出身,她经常给我讲她xiǎo时候的事情,穷人家度日,往往半年的开销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这已算是好日子。外祖母家虽有些不同,却也不需要些华而不实之物。”

    姚姒没想到姚娡这般的细心,不由得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瞧着姚娡脸红红的,当下就有些恼了。

    “姐姐接着説呀,真想不到姐姐的心思这样细致,快説説,那咱们该准备些什么才好呢?”姚姒诚心实意的催她。

    “不如将这些打眼的东西全舍下,兰嬷嬷曾説,银子到哪里都通用。母亲只需准备多些银两,再带些细软的布料和各色针线,这样到了那地方总要谋生,听説外祖母家里女孩儿多,总归能帮家里做做针线补贴一些。”

    “这主意真真是好,不若咱们让孙嬷嬷把银子都淘换成成色一般的散碎银子,再打一些银钗手钏等银头面,将银票可以藏在里头以备急用,这样既不打眼又真真解了外祖母家的困窘,姐姐説好不好?”

    当然更好了,姚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上当了,她分明已有成算,哪里是要听取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想引自己説话罢了。这丫头,当真是心有九窍,怎么这么xiǎo年纪偏得这么多的心眼儿。

    姚娡嗔了妹妹一眼,道:“又敢算计到姐姐头上,一不xiǎo心就又上了你的当,往后我可不敢搭理你了。”

    “别呀姐姐,我哪里知道些什么,还是听了姐姐的主意我才想到这上头,偏是姐姐多心。”她打死不承认,姚娡对她的耍赖是十分的头疼。

    她姐妹二人在里间説的话,被姜氏与孙嬷嬷给听了个透。怕她姐妹二人闹僵,姜氏笑盈盈的走进来,柔声对姚娡道:“想不到娡姐儿这样的细心,你姐妹二人説的很是,就依你们説的去办,东西全都舍下不带,其它的按两个姐儿説的话去办吧,嬷嬷可都记下来了?”

    姜氏心里是真高兴,有xiǎo女儿在中间撮合,她与大女儿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孙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老奴可没敢落下一个字,这可是娡姐儿的一番主意,老奴定妥当当的办好了。”

    姚娡被姜氏与孙嬷嬷夸,脸上早已飞红一片,这样陌生异样的感觉,嗯,不坏。

    “娘,去见外祖母的事情,您打算怎样跟老太太説?姐姐和我也想跟着娘去见外祖母。”

    姚娡瞪了一眼姚姒,是她想去吧,却又拿自己做幌子,这丫头真贼。

    姚姒笑眯眯的回了姚娡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姐姐就是用来做招牌的,反正她又没拿她来干坏事,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姜氏瞧着两个女儿越来越亲密,故意嗔了xiǎo女儿一眼:“xiǎo操心鬼,那你説説,娘要怎么做才好?”

    “那还用得女儿説嘛,娘早有成算啦,不然也不会这样兴冲冲的让孙嬷嬷收拾东西了。娘快给我们説説,您怎么就会认为老太太会同意您去见外祖母呢?”她故作不解的要姜氏解惑。

    姜氏有意教女,忙道:“娡姐儿和姒姐儿听着,有个词叫趁胜追击,老太太不见得会同意,可老太爷一定会同意的,説不定还会给你外祖母家送些仪程呢!”她望着两个女儿稚嫩的脸,认真教导她们:“外头的谣言还未歇下,这个时候娘去见你们外祖母,便是最好的僻谣方法,你们祖父最重家族名声,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呢?你们俩个需记住,有些事情须顺势而为,人心算得准,才能在内宅这方寸之地游刃有余,若强硬逆势而上,便要有万全的把握才能行事,否则便是自己吃亏,娘之前便是例子。”

    姚姒终于松了口气,姜氏能説出这番话来,证明她没有被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击倒,反而她坚强起来,懂得开始谋算,这真是好事。

    姚娡却听得心下大恸,从来没有人这样贴心贴肺的教导过她如何处世之道。此刻她心里是十分的纠结。自xiǎo她听多了姜氏诸多不好,满心也认为姜氏是个坏女人,可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带给她的振憾是那么的多。姜氏对女儿十分的疼爱却不溺爱,吃穿用度全部是最精细的,这些外在的且不説,妹妹还这般xiǎo,姜氏却将她带在身边偱偱教导,读书写字样样的都手把手的教,姜氏其实是个好母亲。

    姚姒眼观四路,她一直注意着姚娡的神情,此刻见她眼带迷茫之色,哪里会不明白她心中的纠结。这样的姐姐着实令人心疼,她轻轻的捉住姚娡的手,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她满满的心疼与爱。

    晚上定省时,姜氏揪了个空,在姚蒋氏面前求了会子情,姚蒋氏以眼神询问姚老太爷,他未加考虑的便应允了姜氏,且让姜氏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来,当作是给亲家的仪程。

    姜氏也不计较这区区千两银,虽然这举动颇有些打发穷亲戚的意头,可事实是她娘家确实是败落了,她心平气和的给老太爷和姚蒋氏纳福行礼,姿态是不卑不亢,眉眼十分柔顺。姜氏再提出希望带着两个女儿去,毕竟她嫁入姚家这么些年未曾再回娘家,姜老太太也未曾见得两个外孙女的面。

    这请求合情合理,老太爷也允了,姜氏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太爷对她这番温和举止颇为满意,人呐,就得看清形势找着自己的位置,看来老三媳妇至少表面上是做到了。

    姜氏定在三日后出发,毕竟准备那些东西需要要几日时间。

    第二日,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芙蓉院给姜氏娘家送仪程,姜氏明白这是谢她昨儿在蕴福堂的一番话,因此也不与她见外,收了四太太的仪程,引着人在堂屋里説话。

    两妯娌间自是有些私房话要説,姚姮笑着説要去瞧瞧姚娡的新居,于是一行四人就去了姚娡的屋子。

    屋子上头挂着高高的牌匾,上书“春来xiǎo筑”,名字虽一般,却与姚姒的“雁回居”相呼应,春来雁回,再自然不过。

    姚姮与姚娇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这样的年纪早已省事。来之前四太太把话已説透,厚哥儿将来势必是要走仕途一道,将来她们求三房的地方还多着,如今与三房的俩姐妹交好,只会有益处。姚姮又比妹妹姚娇多些心思,见得姚娡这屋子收拾得十分雅致,低调中透着富贵人家的矜持。再瞧丫头们上来的茶,是ding好的铁观音,酸枝木的高几上摆放着几碟瓜子diǎn心,这些都寻常,只是装diǎn心的盘子是亮晶晶的玻离盘,玻璃是舶来品,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而姚娡屋子却拿它装些xiǎodiǎn心。姚姮的心里讶异不xiǎo。

    她起了心思再一细看,这屋子里的东西是样样都不凡,足可见是用心布置的,若非是真心疼爱女儿,哪里就舍得这么些好东西。再者也看得出,三房的家底是实实在在的殷实。她父亲虽管着府里的好些生意,油水也是足的,可却是不能与三房比肩的。她本来有些看不上姚娡,説得好听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可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太太也待她不怎么上心。没成想是她想岔了,内宅的事哪是这么简单看得透彻的,不管如何,姜氏疼爱女儿这无庸置疑。

    姚姮本就心思玲珑,有心想试探一番,便笑盈盈的夸起来:“五姐这屋子收拾得真好,还别説这好些东西我都没见过,这屋子地儿也大,住着宽敞不少,足可见三伯母疼五姐你。”

    她这话一説出来,姚娡神色极不自然起来,她掩饰的拿起茶盅吃了一口,这才淡声笑着回她:“女孩儿家的闺房不都这个样么,哪里当得六妹妹这声夸。”

    姚姮并不在意她的这份疏离,她眼珠转了转,笑容依旧的道:“瞧五姐説的,这屋子连我都想要赖在这住上几天才好,只是我娘必定不会同意。好五姐,不若这样吧,妹妹有个主意五姐听听看。左右家学要延迟到三月才开,不若五姐给各位姐妹们下个帖子,借五姐乔迁之喜,也让咱们姐妹们乐上一天可好?”

    姚姒暗叹,果真是不可xiǎo瞧了任何人。

    姚娡没想到她会这样説,她与姚姮还没有这么熟的交情,却也不好贸然拒绝,她略想了会便回她:“六妹妹有心了,只是再过几日我和妹妹要随母亲外出一趟,也不知道是否得空儿,这事待我回过母亲再与六妹回信吧。”

    姚姮本也没指望她真能答应,便笑着道好。姐妹又説起了开家学的事来,饶是姚姮极善言,对着两个少言寡语的堂妹还真是有些吃力。好在四太太没有多久便使人来唤她姐妹二人,説是要回去,几人这才散场。

    待人走后,姚姒对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便笑嘻嘻的拉着采芙和采菱要问姚娡的喜好,采菱有些踌蹰,红樱笑道:“她姐儿两个説悄悄话,咱们休在跟前碍眼了,姐姐也趁着歇会子罢。”采菱这才跟着出去。--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5-->( ) 


第25章 遇贼

    姜氏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好了许多。待用过早饭后,曾氏亲自来请她去姜老夫人屋里説话,姜氏想着定是母亲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説,她便叮嘱两个女儿去找姜家姐妹们去玩,就随曾去了姜老夫人的屋里。

    姜老夫人有些萎靡不振,她想了一夜,认为钱财之物还是分给两房比较好,因此请了女儿来,一方面是想两个儿媳要念着自己女儿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做个见证。这一路下来,二房的李氏虽不敢不多言什么,奈何那几个不安份的妾室时常撺掇李氏説她偏心大房一家子,如今就把家底给分了她好,她也不知道这身子还能不能撑到地儿。

    姜老夫人把东西拿出来一分作二,指着东西对两个儿媳道:“这些东西是依儿特地准备的,趁着她在这里也替我作个见证,今儿便把这diǎn子东西分了给你二人,就算是给你们两房人私底下分了产业,你们也莫説我偏心哪一房,都是我的儿孙,没有厚此薄彼一説。到了琼州岛后,你们两房分产不分家,往后各自把日子过起来,我也就能闭眼了。”

    姜家之前被抄家,真是一个铜板都没被留下来,就是女眷身上还有几件值钱的物事,也都在牢里被搜刮个精光。曾氏见得这般,又朝脸色通红的李氏瞧了眼,已明白这是婆母有了打算,遂带头平静的接过东西,又对姜氏福身谢礼,李氏也是有样学样,姜氏哪里敢受,忙侧身避了过去。

    姜老夫人便让她二人下去,拉着姜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姜氏便劝道:“我瞧着大哥屋里的枡哥儿和枢哥儿都是有志气的,将来未必没有一番造化,大嫂子人品端方,便是二嫂有些个不忿,这不是还有您在,日子总能往好里过的。”

    姜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两个儿媳的性子,知道这是女儿在安慰自己,也不好説儿媳的不是,便説起另一件事来:“咱们家这次能齐齐整整的见你一面,多亏得张顺从中明里暗中的相护,咱们家已经欠他良多,怎么好让他再护送至那偏远之地去。今儿早起我唤了他来,跟他説了打算,这孩子到是个爽快性子,我把话説得也透,死活不让他再护送,他这才同意下来。后来我便问了他今后的打算,这孩子实诚,説他左右是孤身一人,不若往后跟着姑奶奶随便做个护院也好。我做主替便替你应下了,娘想托你日后若是得机会,替我姜家便还一还这欠下的人情可好?”

    姜氏明白,这是要她替张顺往后谋个前程的意思了,张顺这般忠肝义胆之人,姜氏是十分看重的,哪里能不答应下来。当即姜老夫人便叫人唤了张顺来説了些事,姜氏只説待回了彰州后再行安排。

    姚姒到得下午便得知了姜老夫人的安排,她会心一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不禁想起昨儿对张顺説的话来,她先是把姜氏被人陷害之事告诉他,直説姚家有人要害姜氏性命,张顺侠义正直,她猜他会有不忍。于是又对他説,姜老夫人若是把他留下来托给姜氏的话,她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她,几年内她要替姜家翻案。

    张顺所担心之事无非就是姜家人能否一路平安到达琼州岛,若是姜老夫人将他留下来,孝顺的姜氏必定会另派人护送姜家众人,是以姚姒这才敢説出这番攻心之话来。

    到了第三日早饭后,差役便来知会説是船就要到了,要姜家一干人等准备去港口登船。任凭姜氏如何对亲人依依不舍,却也是要离别,这一别离便是山长水远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姜氏忍住悲伤,一一与母亲兄嫂道别。张顺跟着姜氏身后,与姜仪和姜佼抱拳告别,姚姒眼尖,瞧着大房的女眷身上或多或少都添了几件头钗手镯之物,反而是二房,只得李氏与其女姜栎戴起了几件银头面,其它二房女眷一概无,姚姒便清楚两位舅母的心性为人如何了。

    送走姜家众人,姜氏便安排车马打道回府。来时四辆马车走时依然,只是身后多了个骑马的张顺。

    姜氏着实伤心,又闷着不让两个女儿看出来,姚姒瞧她难受,于是有心转移她的心绪,状似无意道:“娘,张叔跟着我们回去,祖父会不会有意见?”

    果然姜氏听得这话,就沉思起来。她其实也在考量如何安排张顺。以她的精明自是明白张顺非池中物,且不説张顺对姜家有大恩,她若真的安排他做一般的护卫那才是屈才了他。但若是冒然的酬谢以金银和职务,她相信张顺肯定会推拖不要,这样做变是看轻了他去。姜氏这样一想就有些为难起来,但xiǎo女儿一向主意多,不妨听听她説看看。

    “你倒是説説,娘该如何安排你张叔?”

    “不若娘把张叔给我吧,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等下娘听我説完话,再去问张叔是否愿意,若张叔也同意,那娘可不要反悔唷。”姚姒狡狡黠的笑道。

    姚娡睇了眼妹妹,心知这丫头又不知道干起了什么勾当,她刚这样想,姚姒便朝她甜甜的笑了下,意思是我不会坑你的。

    姚姒也不待姜氏説话,便道:“娘,前儿您不是与孙嬷嬷商量着,要教姐姐如何打理家务,如何看账治下吗?打理家事管理仆众自是有娘和孙嬷嬷教着,当然没问题。只是打理生意如何看账这diǎn,女儿倒是觉着説教不如实行,生意这事儿没个几年功夫是不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的。虽然我们是内宅女眷,凡事自有下人打理,但终归自己心里有底在,也不怕人欺了去。往长了説,若是我和姐姐将来也遭遇娘这样的境况,若无娘这样的殷实,哪里就能吃得开,只怕是免不是吃亏受苦的份。俗话説得好,万事有银钱开路自是好办事,多学门东西防身也无坏处。”她见姜氏眉头微皱,便知道这是听到心里去了,便趁势又道:“娘不若给我和姐姐一人各两房信得过的人口,再给我们些银子,让我和姐姐学着如何打理嫁妆。这两房人最好一房人善于打理田庄等产业,另一房人用来打理铺面生意,于教于学,有娘在身边替我们看着,自是出不了大乱子,娘説是不是?”她又朝姚娡也道:“姐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要来拉盟友了,姚娡对妹妹一会儿一个主意是目不暇接,细想了会她的话,越是觉得有道理。

    姚姒见姜氏并未反对,便又歪缠起来:“娘,您就答应了吧,你看姐姐也同意呀,再过得三二年的,姐姐肯定会出门子,这会子学这些东西还来得及,我不管,我就要红樱一家子,另一房人先欠着,娘不是头痛如何安排张叔吗?那就让她跟着女儿学着打理生意吧,反正张叔如今一个人,将来总要些老婆本娶妻生子吧,娘你就同意了吧!”

    她这番粘缠打浑的功夫,姜氏实在招架不住,主要是xiǎo女儿的话深有道理,只是她还有些顾虑在,因此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姜氏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女儿,其骨子里头还是看不起商贾之人,她两个娇滴滴的女儿要伸手去理会这等事,她是打心里的不舍,只是若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内宅妇人,就像她自己这些年来安于老宅的寂莫日子,若是她是个有本事的,也不会这样看婆家的脸色,姜氏这样左思右想,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决择。

    姚姒深知姜氏的性子,她必是要回去和孙嬷嬷商量一番,因此她也不心急,事情左右是成了一半,姜氏迟早是会同意的。

    张顺骑着马儿,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不是他要偷听,他本身有内功,再説隔着又不远,姜氏母女的一番对话给他听了个齐全,他是打心里的诧异,这么xiǎo的女孩儿,行事就能谋定而后动,又是这样的周全,心里是越发的佩服起姚姒来。

    姜氏母女三人这一路説着话,倒也去了姜氏几分愁绪。日头不知不觉升到了头ding,已到正午是分,下头的长生来回话,因早上耽误了些时候,因此午饭赶不上到驿站去用,最重要的是马儿跑得累了,这会子得吃些草料歇个腿才行,姜氏便吩咐他找个地儿大伙歇会子再走。

    长生去了一会子,马车便在一处背靠山前有水的地方停下来。马车上的丫头婆子们见左右无人,便下了马车歇脚,姜氏母女并未下来,就在车上略用了些茶水diǎn心。就在这时,马车壁突地响起叩声,姜氏便问是怎么回事?寻常下人回话一般都是丫头们先在车外通报,这几声叩让姜氏起了警觉。

    “姑奶奶,是xiǎo的有急事要回。”是张顺的声音。

    车上只得姜氏母女和锦香四人,姜氏一个眼色,锦香忙掀了车帘,张顺这才压低声音道:“此处怕是已不安全,姑奶奶别惊慌,一会若发生什么事情,姑奶奶带着两位xiǎo姐只管在马车上不要出来。”

    姜氏急道:“发生了何事?你直説,也让我心里有个底,这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出现了海贼?”

    怪不得姜氏这般説,彰州近海,这几年来整个福建时常遭海寇来袭,虽然朝庭有派了大军来剿海寇,但整个东南的乡伸大族哪一家不是靠海上起家的,朝庭的来人也有私心,因此剿海寇是雷声大雨diǎnxiǎo,弄得更加民声沸怨,不少人被逼落草,这冒充海寇来打家劫舍的事情常有发生,是以姜氏神色倒也还算镇定。

    “xiǎo的瞧着约摸有二三十几号人,看着却不像是道上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姑奶奶请千万xiǎo心。”张顺话里着头的意思是説给姚姒听的,来者不善,莫非是冲着那密信来的?不然这青天白日的,姜氏刚与姜家人接触便遇贼,这事怎么看都不寻常。

    姜氏瞧着两个女儿还算镇定,忙diǎndiǎn头,又让张顺一切xiǎo心。姚姒趁机安他的心,道:“张叔且放心,万万保重自己。只要他们别伤了咱们人的性命,大不了把咱们身上的银子首饰都给他们,左右这些东西也值当个几百两,他们无非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这些话立即让张顺理清了事儿,不管来人来意何为,他就当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打劫,他不能自乱了阵脚。

    就在张顺説完了话后,二三十几号人呼啦从四周围窜出来,个个穿青衣皆蒙着面,手上拿着把明晃晃的刀慢慢逼近她们。

    有胆xiǎo的丫头婆子们已尖声惊叫起来,就见一矮个子的黑衣人上来就是几下,把那几个尖叫的就撂倒在地。这些人身手奇快,这些事不过眨眼间就发生了。

    张顺对着那群人抱了拳,中气十足的道:“是哪路道上的朋友,还请报个号来,要知道这可是彰州姚家三太太的马车。”

    那群黑衣人中便有个高大的身影上前来笑道:“你她妈是哪号人,老子管他是谁的马车,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省得老子亲自动手。”--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7-->( ) 


第26章 搭救

    张顺听得这贼人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几个吓得抖成一团的婆子忙将身上的荷包丢了出来,有个黑衣人上前来捡了去,却是哼了声,似是十分的不屑。

    长生和另几个马夫也都吓得站立不稳,长生好歹还能出声劝张顺:“张相公,张爷爷,都这个时候了还哪里管得了什么道上的,咱们服个软劝太太把值钱的玩意都留下来,不然今儿命就都交待在这里了。”

    那领头的黑衣人顿时笑道:“还是这xiǎo子识相,只要你xiǎo子乖乖的听话,那爷我就饶你一命。”他这话是对着张顺挑衅着説出来的,其意思不言而喻。

    张顺暗中估算了下,对方有三十几号人,且看他们面露精光,动作整肃,那领头之人的动作话语更是带了几分夸张做作之态,这哪里是什么贼人。这样一想他心中顿时有了成算,忙笑着抱拳道:“几位好汉息怒,xiǎo的这就去问我家太太,你们既是求财,咱们太太倒是个大方之人,只要好汉们不伤及了众人的性命一切都好説。”説完这些话,张顺就朝姜氏的马车边回了姜氏,又趁机低声道:“这些子人倒是有些棘手,姑奶奶要xiǎo心,一会待xiǎo的説快走时,太太只管让人驾着马车快快逃,xiǎo的先拖住一会子,稍后再与姑奶奶会合。”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姜氏忙将身上戴的头面首饰和银子银票等物一古脑儿的拿出来,又把两个女儿头上的金银头面也取下,用了个装diǎn心的匣子装好后让锦香递出马车外,张顺伸手接过后就让长生拿给对面的那个领头的。

    那领头之人故作高兴的瞧了眼匣子,过得会子便又道:“姚家豪富,想必三太太身上也不止这diǎn子东西,看来是有人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叫马车里的娘们下来,老子要亲自搜身,谁知道还有没有私藏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便是姚姒也听出些了不对劲来,这个贼人一开始只説把东西交出来,他説的是“东西”而非值钱的东西,这是其一,再者这领头的贼人出口成章,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灵光一闪,对,他们身上少了些匪气。

    看来这伙人非是一般的“贼人”了。

    “几位好汉这是不给张某人面子了,你们既是求财,咱们三太太也言而有信倾囊而出,若是让你们搜了身,这不是往死里逼人么。”张顺説时迟那时快,甩手就将他身边的一个马夫扔到姜氏的马车上,急喊了声“快跑”。

    那些贼人见张顺这一手,于是举起了刀便冲张顺和马车厮杀起来,那领头之人更是喊道:“别让那辆马车跑了,给我留活口。”

    姜氏紧紧的抱着两个女儿缩在马车里,锦香扶着姜氏,那赶车的车夫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咋然听得张顺的话,就不由自主的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下那头拉车的马,马车顿地飞奔出去。

    三十几号人围攻张顺一个人,饶是他功夫再好也是十分的吃力。转眼便有几个黑衣贼人朝着马车追了过去,张顺只恨他自己分身乏术。

    马车拼命的沿着官道急驶,可后面追赶的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马儿骑着追了上来。

    姚姒瞧姜氏脸色发白,姚娡更是缩在姜氏怀里不敢动,这个时候她不怕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人的求生意志往往是在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她狠狠的扶住马车壁,一边扯了帘子探头出去看,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前面瞧着并无人烟,而后头在灰尘里,模模糊糊的只能瞧得清几个黑色影子。

    这可真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啊,姚姒狠狠的掐了把大腿,钝痛拉回了些许思绪,如今看来只能自救了。

    她抬头瞧着前面恰好是拐弯处,又有几棵大树作遮掩,而后面灰尘漫延,人的视线瞧得不甚清楚,这时她心中有了主意,便对姜氏和姚娡急道:“娘,你和姐姐还有锦香就在前面准备着跳下马车。”她见姜氏和姚娡有片刻迟疑,忙一手拉一个的将姜氏和姚娡拉出马车外,又对锦香使眼色,急道:““张叔这会子被几十号人缠住了,咱们是等不到他来救,如今你们趁机先跳下去躲在那荆棘众里,我在马车上引开那几个贼人,你们脱困后就沿着官道躲好,再寻机找沿路之人搭救。”

    姜氏不同意,她怎么能让xiǎo女儿涉险,坚决不肯跳,姚姒忙道:“娘不为自己考量,也该为姐姐打算,姐姐生得如花似玉,锦香亦是容色不俗,若是落到那些贼人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她还有句话没説,若是姜氏落到那贼人手中,不管怎样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如今不逃更待何时。

    姚娡拉着妹妹的手直掉泪,这个时候她已吓得六神无主,更别説帮忙出主意了。到是锦香,扶着姜氏的手直肯求她跳。

    姚姒瞧着后面的灰尘越发浓密起来,就快瞧不真切人影,马车恰好到了拐弯处,这个时候她一声喊“快跳下去”,转头瞧准了一个坡地她就顺手把姜氏三人轻轻一推,姜氏和姚娡锦香三个落地滚了几圈后,锦香生得结实,率先回过神来就拉了姜氏和姚娡往密林边的荆棘处跑去。姚姒再一回头看,灰尘之中便失去了姜氏三人的身影,而身后追赶的黑影并未见停下来,她心下稍安。

    那赶车的马夫这会子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姚姒见他这般,忙将身上还藏着的一个荷包丢给那车夫,道:“这里头有十两银子,若是咱们能甩掉后面的那贼人,回头我再给你五十两,若是被那后头的贼人抓到,咱们都会没命,从现在起听我的好好赶车。”

    车夫是姚府的三等下人,哪里见过这许多银子,听説还有五十两银子拿,这样一激到也生出些勇气来,至少不再哆嗦了。

    姚姒抬眼打量一下,前面有两条道,其中一条是回彰州的路,另一条岔道却不知通向何处,她想也未想,便吩咐车夫往那条不知名的岔道上赶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姚姒闻着空气中似乎带着些潮湿的咸味,顿时明白这条道是通向大海。刚才让车夫将马车赶到这条道上来,那是打算让姜氏和姚娡能逃出去,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在,如若能碰到渔民是最好,若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可真是糟了。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却未曾中断瞧着后面的黑衣贼人。那伙人自打从她们的马车转到这岔道上后,似乎就没之前追赶的那般猛了,难道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这个想法让她顿时心底寒透,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还真给她猜对了,不过盏茶功夫马车便驶到了路的尽头,她这才明白那伙贼人越来越漫不经心的追她,原来人家是以逸待劳呢,这还真是条死路。刚才她就觉着似乎是在爬山路,因为路平坦又是缓爬,是以她也未曾注意到,到了这会子才发现路的尽头是竟然是悬崖,悬崖下头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姚姒对车夫説了几句话后就下了马车立在崖边,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怕了,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她就这样衣炔飘飘临风而立,眼中竟无一丝惧怕。

    密林深处却有一双如鹰似的眼注视着她的动静,风神如玉的脸上划过一丝轻笑,却跟他全身萧杀之气极不相衬。跟在他身旁的护卫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一脸莫名,他们的主子竟然在笑,千载难逢啊。

    这时候姚姒的跟前已经站了五六个黑衣贼人,那领头的便是那矮个的,他朝地上呸了口,然后嗤笑道:“xiǎo丫头你还跑啊,害你爷爷我穷追了十几里地儿,怎么不跑了?”

    这时他旁边便有人去掀那马车帘子,一瞧里头空无一人,他立即对那矮个的贼人耳语了一番。

    “他奶奶的熊,xiǎo丫头本事倒不xiǎo哇。説説,还有人去了哪里?”矮个贼人怒容满面的道。

    “哪里有什么人,原本就只有我一人在马车里,我娘她们根本就没坐这马车上,不信你问车夫。”

    真有人上前去问那吓得哆嗦的车夫,车夫结结巴巴的倒是説了几句话,听到他们耳里便是因姚三太太送别亲人后伤心欲绝,因此留在驿站里养身子,只有这位xiǎo姐回去请大夫。

    “xiǎo丫头,我瞧你根本就没説实话,驿站里我们有人,你想骗我上当没门,快説你娘和你姐姐去哪了?”那矮个贼人阴阴的问道,显是不耐烦了。

    姚姒本就没想骗过他,不过是想套他的话而已,这蠢贼还真是上了钩。从这贼人的话中,她讯速分析出姜氏的行踪至少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做呢?而另一个问题又来了,驿站里都是有官碟的人才能入住,那么他们背后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是否同那差役是一伙人?

    这时那密林深处的主子竟然又笑了,也不知是笑这xiǎo姑娘太过狡滑还是笑那贼太蠢。

    问题越来越复杂,姚姒压住心底翻滚的念头,继续探底:“你才骗人呢,不信你回驿站瞧瞧去看我有没説谎。”

    他奶奶的,要是被人知道他连个xiǎo丫头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混,这矮个贼人突然一刀朝那马车砍下去,顿时那马车厢就去了一半。

    这是要振摄她呢,姚姒相当配合的抖了一下,惊恐的望着那贼人糯糯道:“我也不知道我娘和姐姐在哪里,嘤嘤......”一边哭又一边道:“她们丢下我不管了,我怕怕......嘤嘤,你们不是要银子吗,我把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了你们,你们却不信还非要搜我的身,我虽xiǎo却也懂廉耻知礼仪,我这才跑的。”瞧那贼人耐性快要告罄她又哭道:“我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啊,要不你使人去找我祖父要吧,我的值钱的东西都在我祖父那里呢。一个多月前我外祖父使了张叔从京城带了一匣子首饰给我,这是我外祖父给我的,独我一个人得了这东西,就连我娘和我姐姐都没有呢,可是我祖父知道了这事,就把我这盒子首饰给拿走了,还哄我説待我出嫁的时候再给我作嫁妆,那一匣子首饰做得可精致了,怎么着也值不少钱,我可就这diǎn私房了,你们不要再搜我的身,我身上真的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就在她説话的当下,那车夫趁那几个贼人不备猛地抽了下马,马车嗖的就飞奔出去。有个贼人正要去追,那矮个贼人忙阻止了他,二人又是耳语一番。

    好一招插赃嫁祸,看那xiǎo丫头一脸的哭唱俱佳,那人在密林里瞧着这出戏是越瞧越有意思。

    许是商量好了,那矮个贼人道:“xiǎo丫头,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少废话了,不然我就搜你的身。”那黑衣人

    姚姒有心拖延,就摇头哭,“你们説话不算话,嘤嘤,我要我娘,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是坏人,我是千金xiǎo姐怎么能让你们碰我的身子。”一边哭一边偷瞄着那车夫已跑得不见踪影,又回头瞧了下悬崖底,心里终究是有些怕,虽然这悬崖不太高,但跳下去若无人搭救可就真的xiǎo命不保了。

    那矮个贼人被她哭得烦了,一挥手,几个黑衣大汉就上前来要抓她。姚姒心一横闭起眼就要往下跳,可就在这时,她的脚上却莫名其妙的多了根绳子套住,她原本倾斜的身子就被绳子的力量重力一拉下给拌倒,结结实实的给摔在了草地上。她一抬头瞧,不知何时空地上竟多出几个大汉来与那些黑衣贼人缠斗在一起。

    “怎么,想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吗?”少年双目如潭的注视着在他脚底下的xiǎo姑娘,朗朗出声,他的手也适时的递到了她的面前。

    姚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像只哈巴狗一样趴在这少年的脚下,不禁窘红了脸,想也未想便伸出手握住少年的手掌一用力,便爬起身,整个动作十分讯速毫不扭捏。

    “是你救了我吗?”姚姒起身后也不待人説话,兀地放开他的手问起了话来。虽然人前她落落大方的爬起身来,但到底也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她抢先説话,一边説一边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年。

    立在她面前的少年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高挺的身姿着一身青衣,姚姒再往他身上瞧,少年的腰间系着条松青色的络子,那络子包着块如意纹环玉佩,那玉色莹润光华,便知不是凡品。谁家少年生得这样的卓尔不凡?姚姒起了些讶异,便抬眼与那少年目光对峙,只见少年一双星目深邃犀利,脸色更是冷静萧肃,只是他嘴角若有似无的露出一丝笑意破坏了他的萧杀之气,姚姒鬼使神差的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在笑话她的狼狈样子吧。

    她再不欲与他对视,转眼就瞧向草地上的缠斗之人,情况有些逆转,少年带来的七八个人片刻就将那六个黑衣贼人全部制服住,一个面容清俊的看着似乎是他的随从对这少年道:“主子,贼人已全部抓起来。”

    那叫少年随意diǎn了下头,姚姒瞧着机不可失,忙出言求道:“求公子救救我娘和姐姐还有下人,还有二十几号人围着我家下人。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娘和姐姐还有丫环锦香就藏在前面拐角的荆棘丛里。”

    那少年听完一皱眉,姚姒以为他要拒绝,却没曾想他对着后头的那随从一挥手,那随从便带着三四人动作整齐讯速的骑了马儿飞奔出去,只余两人留下看住那被绑得结实的黑衣贼人。--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8-->( ) 


第27章 风起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姜氏和姚娡及锦香三人就被那少年的人给送了过来,姚姒瞧着她们只是衣裳有些脏,手掌也有些擦破却并无大碍,心里这才踏实,忙将人去找张顺一行人的事説给了姜氏听。瞧着xiǎo女儿安然无恙,姜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把将xiǎo女儿给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详装生气的拿手打她的背:“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呐,娘都快担心死了。”

    姜氏的声音硬咽,显见得是在哭。姚姒瞧着有外人在,忙从姜氏怀里钻出来xiǎo声安慰她。姚娡见妹妹衣裳完好,瞧着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这才长嘘一口气。

    “娘,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姚姒指着那少年对姜氏道,她多少有些不大自在,是以刚才在等姜氏的时候,她只对那少年道了谢,却并未打听这少年的底细,再説她也不是个话多之人,对上这少年戏谑的笑,她就问不出口,她越想就越觉得先前实在是太丢人了。

    姜氏忙整了整衣裳和鬓角,拉着两个女儿给这少年行了个大礼,便问起了他的姓名:“多谢恩公搭救我们母女,不知恩公府上哪里,姓氏为何,xiǎo妇人夫家是彰州姚府,这是我的两个女儿,今日原是要送别亲人,没想到发生了这事,待xiǎo妇人回家后,必定大礼答谢恩公的仗义。”

    那少年倒是侧身避了姜氏母女的谢礼,弯身出手虚扶了姜氏一把:“夫人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这事既给撞上了没有不搭救的道理,xiǎo子姓赵单名一个旆字,我府上却并不在此处,夫不不必介怀。”

    看他这番説话行事的气度,姜氏便猜赵旆约摸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人家不肯透露出身,倒也可以谅解,遂不再纠结于此。于是和两个女儿xiǎo声説起了话。

    赵旆瞧着姚姒依偎在姜氏身边,xiǎo女儿态十足,哪还有刚才智对贼人的聪明狡滑样,与他家中妹妹们是十分的不同,不免心生了几分趣致。

    很快赵斾的人便带了张顺长生和马夫及丫头婆子们与姜氏会合,张顺心生警惕,暗地打量了下赵旆,见此人气度不凡,瞧着功夫也是深不可测,张顺的心中也猜不透他的来历,于是带头给赵旆道了谢后,就和姜氏商量着接下来要如何打算。姜氏知道他是説处置这些贼人的事情,其实她也没个底在,便説全权交由张顺处置。张顺也未推脱,于是走到赵旆跟前抱拳道:“这些贼人是公子的人帮忙抓的,我家太太一向安于内宅不大理会外事,再説这事宣扬出去对我家太太名声也是有损,还望公子好人做到底,帮忙处置了这些毛贼。”

    赵旆也在打量张顺,见他这样説,玩味的一笑,就答应下来。

    于是张顺将人稍加整顿后,便打算起程回彰州。姜氏到底有些个不放心,不知道这余下的路是否还太平,她欲言又止的对着赵旆,姚姒哪里不明白姜氏这是想求赵旆再相送几里,她轻轻的拉了拉姜氏衣袖无声摇头,姜氏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可赵旆似是知道了姜氏的心声,他倒也爽快,吩咐了两个随从一路护送,姜氏这才千恩万谢。

    这一路到是太太平平的,姜氏一行人在入夜后才到彰州城下,那赵斾的两个随从只与张顺抱了拳便悄然离去。

    姜氏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在屋里足足躺了两天,才稍有些力气。她见跟车的人多数都有损伤,就叫孙嬷嬷各个打赏了些银钱,姚姒也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让绿蕉给那车夫送了过去。

    姚蒋氏听説了姜氏母女遇贼的事后,不阴不阳的安慰了几句,廖嬷嬷私底下和钱姨娘是好一番畅快。毕竟这遭了贼人打劫后,名声是説不清了的,嘴长在人身上,事儿还不是随人怎么説。钱姨娘见机不可多得,于是便起了些心思。

    大太太这回没有时间再瞧姜氏的热闹,大房这几天又闹上了。春姨娘嚷着大奶奶克扣了她的衣裳料子,合着几个大老爷的其它姨娘往大太太跟前闹。大奶奶自是喊起了冤,这哪里是她克扣的,大奶奶心里是怀疑这是大太太回过神来,知道了上次大老爷要休她的事,是遭了春姨娘等人的阴,因此可着劲儿在打压这起子不安分的妾室,可大太太却没承认这事是她干的,因此精明的大奶奶瞧着这事有猫腻,明白这是有人看她管家不顺眼了,于是就四处拉起了盟友。

    大奶奶抽了个空,往芙蓉院跑了趟,打着旗号説是探望受惊的姜氏,话却明里暗里对姜氏倒苦水:“人家也是做媳妇的,就没我这样的受这夹板气,哪里是我亏了她们的东西,毕竟是公公的姨娘们,太落脸面了我这脸上也无光不是。”她这话是在向姜氏诉苦,平素针对三房的种种不是实非得已,她也是难做,一切都是大太太的主意。接着大奶奶又道:“后头我就问我们太太,瞧着我们太太也不是这等子粗浅的,可这事却实实在在的打了我的脸呐,叫外人瞧着真真是看了场笑话。不瞒三婶娘,我这当家媳妇可真是难当这头家,这不就摆明了拿这事做由子,拿捏着我的不是么,存着是合了某些人的心意了。三婶娘平素最是菩萨心肠,还要三婶娘多疼姪媳妇一些,在老太太面前替姪媳妇説説好话。”

    姜氏在内宅浸淫多年,大奶奶这话是有弦外之音呐。姜氏一笑,安慰了她几句,也不好説谁的不是。大奶奶趁机説起姚娡初十宴请府里各房姐妹们的事,于是笑着説那天也来跟姐妹们凑个趣。

    姜氏哪里不明白这是大奶奶以此提醒姜氏夺女的事情,没想到大奶奶为了管家权倒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姜氏暗叹从前果真是xiǎo瞧了大奶奶去,眼下却也不同大奶奶计较这些个,不过是説几句话的事情,就权当结个善缘,她欣然同意帮大奶奶説情:“姪媳妇管家管得好好的,你这么个能人看着也不输你婆婆,这头家你是嫡长媳,自是由你当才对,老太太必定也是这么想的,至于旁的些个什么,则名不正言不顺,我自是偏向你的。”

    大奶奶得了保证于是笑盈盈的离开。姜氏给锦香使了个眼色,没过会子,锦香便回姜氏道:“大奶奶出了咱们院子,她的丫环瑞珠抱了个xiǎo匣子便与大奶奶会合,一同去了五太太的梨香院。

    姜氏顿时明了,看来她不在期间,二太太这只黄雀要飞出来了。

    屋子里的姚姒和姚娡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齐全,两人会心一笑,各自明了。

    姜氏没过多久就把她两妹妹唤了过去,她同意了姚姒在马车上説的那番话,回来后确实同孙嬷嬷商议了一回,既是姚姒的主意孙嬷嬷哪里不赞好的,于是姜氏把人安排好后,就直接告诉了两个女儿:“娡姐儿这边就给秦家的和孙嬷嬷家的老大一家子,秦家的就替娡姐儿守着田庄,孙大一家子你嬷嬷也同意,我将他给你打理铺面生意,娘在东大街那有三间大铺子,是做衣裳料子的,就给了娡姐儿去打理,娡姐儿可好?”

    姚娡没想到姜氏説做就做,不过才两三天的功夫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姚娡自是听过秦家的和孙大一家子,都是姜氏的心腹陪房,忠心自是毋庸置疑,人也都是能干的,哪有不同意。她真心实意的给姜氏道了谢,就含笑不语。

    姜氏便又对姚姒笑道:“你既是要红樱一家子,娘也就允了。红樱她爹是庄上的老人,替你守着田庄是再放心不过。红樱上头有两个哥哥,我也一并给了你,他们将来就算作是你的陪房。至于你张叔,就如你説的让他跟着你,左右娘在外有一所宅子,那宅子才两进大xiǎo,如今你张叔就住在那,后续你要怎么安排你张叔都成,娘也另托孙嬷嬷去瞧宅子,待有合心意的也给你姐姐买一坐下来,娘给你们姐儿俩各五千两银子,由得你们去捣鼓,娘已托了我铺子里的管事,她娘子姓谭,也是个会看账做生意的能手,打明儿起她会进府来教你姐儿俩看账,有不懂的只管问,一年后娘可是要验收成果的。”

    这下就连姚姒也惊讶起来,没想到姜氏手面还真是大方,各色事情安排得这样妥贴。

    姚娡也被吓住了般,听得姜氏给五千两银子,就有心推辞,又听姜氏要给她买宅子,忙説不用。

    姜氏拉起了两个女儿的手,推心置腹道:“娘这一辈子也就你们两个,娘的嫁妆和这些年落下的东西不给你们给谁去,往后即便你爹有了子嗣或是过继子嗣,自是有他的家业在,娘的东西都是你们俩的,谁也不能夺走。再説将来你们出了门子,娘留着这些个也无用,你们嫁妆殷实些,将来到了婆家一切嚼用都是自己出,也没得看人脸色行事。再説娘也护不得你们一世,将来的路是你们自己在走,娘宁愿你们现在辛苦些多学些东西搒身,将来总是有用处的。”

    姚姒抱住了姜氏撒起了娇:“娘喂,有您真好!女儿怎地就投生到您身边了呢,这一定是老天爷瞧您心地好,于是就将我和姐姐给了您,您瞧姐姐对您孝顺,您的xiǎo女儿又听话懂事,可不是您的福气么!”

    孙嬷嬷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就是姜氏自己,也是被xiǎo女儿这席话説得喜笑颜开,拿手直捶她。姚娡在旁边也挽唇笑了起来,姐妹俩陪着姜氏用了午饭后,就各自回房。

    姚姒回到屋里,红樱便给她下跪多谢,她拉起红樱叫她别多礼,便问起她哥哥可从双阳县回来了?

    红樱这次并未随她去金宁港,她哥哥是在姚姒走的那日让她嫂子来府里给送的信,红樱本性陈,她哥陈大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去了双阳县快月余,总算是把钱姨娘家的老底给摸了个透。

    姚姒高兴的赏了她十两银子,附耳交待了一席话,就让红樱家去。红樱知道这事着急,略作收拾与孙嬷嬷吱会了声,就家去了。

    红樱晌午才赶了回来,进了屋略作收拾,就去了姚姒的里屋。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想是得知她回来必是要来回事,姚姒将跟前服侍的都打发了去。

    “回来得到算早,事情可都办完了?这个diǎn儿可用了饭?”姚姒停了手上的针线,笑着问她。

    红樱忙回道:“在外用了饭才回府的,奴婢记着xiǎo姐的事不敢耽搁,如今奴婢的大哥大嫂已在外候着了,就等着xiǎo姐去唤。”

    “一会咱们説完了话,你就带着你大哥大嫂先去给我娘道个安,就説是我的主意,让他们进府来认认门,往后进出也方便些。待他们到了我这里,你和你嫂替我守着门,我与你哥就在堂屋里説话。”

    “奴婢省得。”红樱説了这话句后就朝帘子外瞧了一眼,这才压低声气回道:“张相公那里这两日都在查那名叫赵斾的公子,只可惜对方似乎十分的神秘,连个线头也查不着,恐怕还得多花些时日才行。至于那起子黑衣贼人,张相公説到是有了些眉目,他説十有*是军中的人假扮的,至于这贼人的背后是谁,必定是与那事儿有关。旁的倒未再多説。”红樱出府除了家去,其实最主要的是替姚姒跑腿,姚姒将张顺安置在姜氏给她宅子里,她给他首件事儿就是去调查那日突然出现的贼人和那神秘的赵旆,她总觉着事情太过巧合,如今她们在明这些人在暗,由不得她不谨慎。

    “嗯,这事也急不来,你先下去接你哥嫂进来,待我与你哥嫂説完话,你再送他们去张叔那边安置下来,往后他们就别再回庄上去了,我自有安排。你再顺道替我捎信给张叔,让他先不要再查那赵旆和贼人的事,免得打草惊蛇。”姚姒吩咐完这些,又压低嗓子吩咐红樱道:“让他去帮我查查大老爷在外头的那个外室的底细,还有看能否找到秋菊的人。若有得了消息,往后就让你嫂子跑腿,这样也方便行事。”

    红樱虽不知道姚姒为何要查大老爷,但不该问的她一句也不多问,照着姚姒的吩咐就出去安排她哥嫂进来。--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9-->( ) 


第28章 暗涌

    林大与其妻焦嫂子被红樱领进屋来,许是红樱之前有提diǎn,两人一进屋便给姚姒磕头,姚姒虚扶了一把,虽説主仆有别,但林大一家子是她要用的人,她不想与他们太过生份,忙指着红樱笑道:“还不扶你哥嫂子起来。”

    林大与焦嫂子到是老实人,起身后话不多,眼神也不乱瞄,姚姒心里喑叹挑对了人,便叫红樱将桌上的一个荷包递给她嫂子,焦嫂子接过后觉着有些沉手,忙推脱不敢要。姚姒一个眼色给红樱,红樱就把那荷包塞到她嫂子手上笑道:“xiǎo姐人虽xiǎo却是太太亲自教养的,为人最是和气不过了,手面也是大方的。嫂子只管接下来,往后尽心尽力的为xiǎo姐做事,只怕还有更大的赏。”

    焦嫂子瞧着姚姒微微笑着diǎn头,便知她xiǎo姑子説的没错,顿时又谢了姚姒的赏。“xiǎo姐往后有事只管吩咐一声,我夫妻俩必定用心做事,绝不辜负了xiǎo姐对我们的看重。”

    听焦嫂子口齿清晰的回话,倒是个伶俐人,姚姒diǎn头微笑不语。

    红樱见势便拉着她嫂子避开了去,留她哥与姚姒在堂屋説话。姚姒这才认真打量林大,他身子虽微微躬着,却并不显奴色,此刻正目不斜视的低着头。

    姚姒很是满意,遂唤了副和气的口吻道:“在我这里做事不必拘谨,往后日子还长,我少不得要你夫妻二人帮忙跑腿。往后有我一天好日子,也不会亏了你们去。做对了事有赏,相对的做错了事也是要罚。若不清楚的只管让焦嫂子进来问个明白,切忌不明不白的做事,我到是不怕你做错,就怕会意错了我的意思。”

    林大这才抬头答是,旁的一概不多説,姚姒见他听明白了,便道:“把你查到的都説来听听。”

    林大声音不大,説话却条理清晰,钱姨娘的家底她早就知之甚深,林大打听得也仔细,与她所知不差毫厘。

    钱姨娘的父亲是个落魄的秀才,考举人多年却不中,当初据説还算殷实的家底就这样给败光了。钱姨娘下头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当初廖嬷嬷以钱姨娘家子嗣颇丰为由才打动了姚蒋氏的心。这diǎn她也知道。

    林大説完了这些才説起钱姨娘的亲母白氏,他朝姚姒瞧了眼,见她波澜不惊的示意他接着説下去,林大这才道:“这白氏看着倒不像个落魄人家的妇人。xiǎo的悄悄在向阳村里走动时极少见白氏出门。这钱家在向阳村里算得上是独户。早年钱秀才爹娘早死,他独身一人仗着有些家底便四处游历,白氏是他在京城里带回来的。xiǎo的于是暗地向村里的老一辈人打听白氏,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白氏极善药理,听説也会替妇人看些xiǎo病xiǎo痛的,还曾帮人接过生。直到后来钱姨娘的大弟做起了生意,钱家渐渐的又富了起来,白氏才没再抛头露面。xiǎo的又盘问人这白氏的出身,竟无一人知晓这白氏的底细。”

    “也难怪钱姨娘懂些药膳,原来是家学渊源。”姚姒这才明白钱姨娘之前为何能帮姜氏调养好身子。

    林大接着道:“向阳村的人甚少有人知道钱姨娘是给人做妾室,这事钱家对外口风紧的很,只説钱姨娘远嫁他乡。説起来这钱家发家也不过就这三四年间的事,原本钱大爷一直在跟他老子读书,不知怎的竟弃了书本从商起来,专门倒卖些时新玩意儿,什么倭国的扇子布料,高丽的红参,首饰以及那红毛鬼子的玻璃等等,双阳县原本不靠海,这些外头来的玩意儿自是不缺人买,是以这钱大也就渐渐的在双阳县混出了名,如今光是在双阳县就有六七间铺子,听説咱们彰州也有铺面。xiǎo的回来后私自去看了看,就在那西大街上,正三间的大铺面,却是个绸缎铺子,生意看样子也就一般,xiǎo的没敢深挖下去,怕xiǎo姐着急,这就收了手回来。”

    这就説得通了,钱姨娘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室,除了拿月例银子外,怎么会有余钱去填廖嬷嬷这么个无底窟窿,原来是有了钱家的接济。説不得这里头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

    这年头时兴外来货,却不是人人都有门路,依十多年前的钱家自是没这个本事拿这些货来倒卖,这里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钱姨娘出了大力气的,这事説不得廖嬷嬷有从中掺和什么。

    还真是让姚姒大开了眼界,原来钱姨娘不声不响的就把钱家给扶了起来,也算是本事不xiǎo。

    林大确实会办事,她毫不吝啬的赞了林大几:“你是个会办事的,从这件事就看得出来。我很是满意。往后你夫妇就在槐树巷的宅子里安顿下来,我也正打算开个铺面,却不知做哪个行当为好。左右看得出你倒是有些天份,这事我就全交给你去办,反正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一事我且交待你,张叔是我外祖家的恩人,如今他也住在那,若他有事交待你,你不必回我只管听他的差使,往后只会越来越忙,人手方面你且和张叔商量着办。”

    林大不笨,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今后一切以张顺为首,他并无议异,如今能有机会独当一面的做事,这还亏得xiǎo主子的信任,他顿时实心实意的给姚磕头道谢。

    与此同时,彰州城外不远处有个月儿港口,原本这里是行船走货的码头,自打朝庭的水师来福建剿海寇后,这里就被征为水师的扎营处。

    营帐里,赵旆正伏案提笔疾书,这时从帐外走进来一名文弱书生样的少年,便是前天露面的那面容清俊的随从。他叫青衣,自xiǎo跟随赵旆,专替他打理一些往来机密之事。

    赵旆头也未抬一边书写一边问他:“人都招了?”

    青衣不急不缓的道;“给主子猜着了,正是西北军第十一营的人,那领头之人名高达,倒是有些硬骨头,xiǎo的和青橙给他下了药,这才全招了。高达是西北军参将李碪的妻弟,正是大殿下手上的虎卫营侍卫,这次假扮海贼袭击姚三夫人,无非也就是为了姜阁老手上的东西。”

    “我爹掌西北军多年,秦王大殿下竟硬生生的插了个李碪进去,他这一手竟是把圣上的心思摸得□□不离十,也算是秦王大殿下的能耐了。只是拿西北军来做饵,无端扯入姜阁老的手上的东西里头来,只怕他不仅仅是要得到那东西这么简单而已。其意怕是旨在把水搅混了好助他行事。”

    定国公赵廉镇守西北多年,説西北军为赵家军也不为过,自古功高易振主,想不到定国公如今也被圣上起了猜忌。青衣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耽搁问话的功夫:“左右如今是主子把这些人给抓了起来,咱们悄悄的把人给处置了,谁还能拿这事抹黑西北军和国公爷。”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秦王一定会留有后招。不怪你这么説,西北军是块肥肉,如今谁得到谁就有底气。姜阁老在朝中是个孤臣,最是得圣心,亦只对圣上一人忠心。年前那单案子圣上哪会不知道姜阁老是遭人陷害的,但拨出萝卜扯出泥,圣上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们,为了脸面不得已把姜阁老给舍了,圣上心里正痛着,若是叫圣上得知西北军扯入了姜家的案子里头去,你想会如何?”赵斾丢了个大问题给青衣,脸上神情却依旧泰然。

    “秦王拿着这么大个把柄,难道是想逼咱们站队不成。”青衣反问道。

    “不,不仅仅如此,秦王这一手,无非是逼西北军为他所用最好,若不能用,西北军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其它几位殿下谁要谁就触了圣上的痛。”赵斾老神在在的,只是双眸乌沉沉的。青衣知道,秦王把这xiǎo祖宗给惹火了。赵斾接着道:“人你全部留下好好的给我看住了,做儿子的虽説也要替父分忧,但我爹若是连个李碪也搞不定,那也太逊了,省得他把力气花在女人身上强。”

    若説定国公也算是个英勇善战的猛将,什么都好,就是好这一口,最是喜女人间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好在定国公夫人是个治家严厉的主,又出身宗室,定国公府这才不至于花团锦簇。只是这世上还有一词叫一物降一物,定国公生有五子,就连世子也不敢当面説定国公的不是,唯有定国公一手教出来的幼子赵旆最是天不怕地不怕,自xiǎo就扯着他老子的胡子长大的,也唯有赵斾敢这样揭他老子的底。青衣一想到定国公被自己幼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儿,拿自己儿子没哲时就会拿他们这些人来逗乐。

    青衣打住那痛若的想像,急忙三魂七魄归位,又向赵斾请示:“主子,那姚府咱们还盯不盯,东西难道真的在姚三夫人手上不成?姜家事发后,咱们的人跟着张顺一路尾随至彰州,眼看着他进了姚府与姚三夫人接触,可没发现他把东西给过姚三夫人。不过这也难説,那xiǎo子狡滑得很,这两日来一直在暗中查咱们的底,説不定那东西很有可能还在他手上。若是这样,咱们的人先拿住那东西也就站了主动,到时也不是秦王説了算。”

    赵旆丢下了手中的笔,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向后舒展了一下,脸上竟带着玩味的笑意。良久他才对青衣道:“东西不在姚定中手中,也不会在姚三夫人手上,可十三xiǎo姐姚姒就难説了。再派人盯住与十三xiǎo姐有来往之人,你着人去查查,从姜家事发后,十三xiǎo姐都有和谁接触过,事无巨细都来回报。”

    没过多久,一叠姚姒的卷宗就放在了赵旆的桌上,可当事人姚姒对此浑然未知,她此刻正被姚娡拉着商量初十宴请各房姐妹的事情。

    自从姚娡跟着姜氏出了这趟门,回来后竟渐渐的与姜氏关系缓和了些,虽然还是不大主动去姜氏屋里,但至少不再对姜氏冷眼相对。而对姚姒这个亲妹妹,也与之前亲近了不少。这不,姚娡列了个菜色单子,可她第一次办这种宴请,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于是就问起了姚姒。

    姚姒笑着将那菜单子搁在桌上也不瞧,对姚娡笑道:“姐姐是个周全人,哪里还需要妹妹来瞧。姐姐尽管放心去做,后头还有孙嬷嬷和娘呢。”瞧着姚娡那忐忑样,分明就是太紧张了些。

    姚娡看妹妹这般打趣自己,她也有些不大好意思。--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0-->( ) 


第29章 婆媳较量

    姚娡的屋里此刻非常的热闹,姐姐妹妹们十几个,好在她的屋子大,开了两桌xiǎo姐们的主席,又给得脸的丫头们也在外间开了两桌。

    大奶奶踏着diǎn儿来给姚娡撑场面,送了件木雕的葫芦摆件给她。葫芦有着辟邪收邪袪除病魔的作用,东西虽不贵重,但到底心意在。大奶奶讨了个好意头,又説了些场面话,道大厨房里紧着姚娡这里的东西做,只要姐们们尽了兴就好。

    有了大奶奶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调和气氛,平时不大聚在一起的各房姐妹到底也放开了些。大奶奶略用了杯水酒,就推説有事,要她们姐妹们在屋里尽情耍着。

    姚娡起身送大奶奶出门,大奶奶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身宝蓝色锦缎xiǎo袄,勾勒得她身量苗条多姿,她头上珠钗不多,只戴了个佛手黄赤金镶宝的xiǎo珠冠,尽显闺中女儿的俏丽。姚娡的面相随了姜氏,生得本就不俗,这样一加打扮,气质明净婉约,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奶奶有心恭维几句:“五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还是三婶娘会调教人,瞧着竟与在老太太那边不大同了。”

    姚娡被大奶奶这样趣稍稍有些不大自在,听得她提到老太太,也不知大奶奶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到底也跟着姜氏和姚姒学了些为人处事,便挽着大奶奶的手道:“亏得大嫂子説起了老太太来,前儿我去请老太太赏脸初十来我屋里坐坐,老太太却是连门都没让我进,我道是老太太恼了我,今儿我便让采菱拣了几样好克化的菜给老太太送了过去,也略尽我的几分孝心。只是我心里到底没个底在,大嫂子是个周全人,也不知道妹妹这样做妥不妥当。”

    大奶奶讶异不xiǎo,没想到姚娡还是块璞玉,姜氏真的会调教人。她原本也就是给她提个醒莫忘了老太太那边,没成想这才不过几日功夫,之前那个自卑怪异的丫头如今倒叫人刮目相看起来。大奶奶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直道这样甚是妥当。

    大奶奶会做人,一向懂得讨人欢心,她説妥当那是真妥当,姚娡顿时腼腆的笑了。

    大奶奶讯速在心里想,三房当真是xiǎo瞧不得,越发肯定自己抱姜氏这棵大树抱对了。

    大房的七姑娘姚媛瞧着大奶奶刻意的给三房撑场面,心里早就有些不大高兴,又瞧着大奶奶与姚娡手挽手的出门,二人间竟是十分亲热的样子,按説她才是大奶奶嫡嫡亲的xiǎo姑子,却从未见她待自己有过这份亲热劲。姚媛想到近来大房与三房间的不和,她娘不明不白的丢了管家权,难保没有姜氏在使什么坏,她一瞬间便怒上心头,直为她娘不值,大奶奶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姚婷在这群姐妹们中年纪最大,心思自是也比别人多几分。她将姚娡屋里的东西可劲儿的瞧在眼里,心里顿时明了几分。姚婷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有这diǎn子好,懂得审时度势,老太太与姜氏之间的这笔烂账,最终还是姜氏略胜老太太几分,她娘二太太如今正在筹谋着管家权,自是少一个敌人为好。她这样一想,便抬眼打量是否还有聪明人跟她一样瞧得透这件事,却不曾想到叫她瞧见了大房的姚媛正一脸的不高兴。

    姚婷奇怪着,刚才她还有説有笑的,怎地就变了脸。她顺着姚媛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明了这是姚媛起了醋意,姚婷在心里不禁嗤笑,真是跟大太太一样的没恼子。她略一思量便对姚媛状似无意的道:“大嫂子这一向是个大忙人,寻常忙得是脚底生风,今儿到是难得,竟然得空儿来给五妹妹凑趣,倒也稀罕。难怪就连老太太也常説大嫂子最是个贤惠齐全人,今儿总算是瞧见了。”

    这番挑拨下,姚媛原本不高兴的脸顿时青黑起来,不阴不阳的回了几句:“就她是个能人,见天儿的説忙,原来是忙在这些事里头去了。”姚媛虽恼但至少分得清场合,她管住几分不忿,心里阴阴的想着,一会子散了就回去给大奶奶上眼药,好叫大奶奶知道她是哪个房里人。

    姚婷见好就收,遂笑着与她身旁的二奶奶xiǎo蒋氏説起了旁的,xiǎo蒋氏瞧着xiǎo姑子眉间的得色,不由得在心底给自己提醒,往后可别得罪了她去。

    大太太若与大奶奶闹起来,得益的还能有谁,当然是觊觎管家权的二太太。姚婷的这番挑拨没能逃过姚姒的耳朵,自打姚婷进了屋里后,那眼神是活溜溜的转,姚姒因此对她是特地多留意了几分。

    今儿这些姐妹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都来给姚娡做脸面,姚姒是乐意瞧见的。她明白姜氏的打算,这样大张其鼓的给女儿做脸面,其意本就是叫那起子踩高捧低之人再不敢xiǎo瞧了姚娡去。大奶奶也正因为瞧得明白,又急需盟友,是以才有这百忙之中来给姚娡撑场子。可是没想到,姚婷竟是个能人,随口就是一番挑拨。

    姚娡的这场xiǎo宴办得甚是合众姐妹们的心意,各人也都随了礼,一时间有那眼皮子浅的倒也瞧出了几分意思,再不敢背着人怠慢了姚娡去。

    这事传到姚蒋氏耳朵里的时候,廖嬷嬷是这样对她説的,“唉哟,没成想三太太可真会给自己挣贤名,眼见得接回了女儿,那好东西是可着劲儿的往女儿身上贴,生怕人不知道她疼女儿似的。您是没瞧见,那屋子只怕是个神仙也住得了的。”廖嬷嬷一边説一边觑着姚蒋氏的神色,见她脸上起了几分冷意,便咬死了话道:“老太太,三太太这样不就是在打您的脸么?若叫外头人瞧见了,只怕説您没尽着心意养五xiǎo姐,不更坐实了那外头的谣言么?”

    廖嬷嬷反正与姜氏是结下了梁子,又得了钱姨娘的孝敬银子,自然是可着劲儿的给姜氏上眼药,她就不信姜氏是真心的在疼爱女儿,这么做分明就是存了心的在与老太太别苗头呀。

    姚蒋氏之前也听了几耳朵,説姜氏与姚娡之间越发的亲近起来,她便有些将信将疑,心底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姜氏的道了?可经廖嬷嬷这话一説,她那diǎn疑虑终是消弥怠尽,顿时就想,以前的姜氏仗着娘家得势,虽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可到底规距礼法在,姜氏越不过孝道去,这么些年瞧下来,倒也是个谨慎的人,又自持出身书香名门,自是犯不着用这起子手段。可如今的姜氏就难説了,狗逼急了还跳墙呢,姜氏的胆子倒不xiǎo啊,她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口中直道:“好个姜氏,倒是我瞧错了眼,如今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怜我的老三了,至今还没个嗣,这样不贤不孝的贱人,怎地老天不收了她去。”

    姚蒋氏这话説得甚是诛心,廖嬷嬷哪里敢接她的话头,只是她心里是乐开了花,老太太这是动了真怒啦,只要老太太心里起了意,合着有机会,惹了老太太动阴私,下场如何已不用説,傅姨娘便是个例子。

    第二日请安时,大太太婆媳间再也没了往日在人前的和气。大奶奶瞧着胭脂擦得厚,却也遮不住红肿的双眼,她低眉顺目的跟在大太太身后,竟是比二奶奶还要乖巧。诚哥儿由奶妈抱着,大奶奶频频瞧着自己的儿子,奶妈却把诚哥儿往大太太身边挤。姚媛跟在大太太身后,脸上隐有几分得意。

    这情形还是第一次出现,大奶奶虽説往日里也会被大太太搓磨,但到底不会如此消沉。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二太太不用猜也知道,心里明镜似的!还能为哪般呢,儿是娘的心头宝,大太太看来是用诚哥儿降伏住了大奶奶。

    大太太在人前毫不在意儿媳的委屈,屋里哪个不是人精,心里猜着这是大房又出了乱子。一牵扯到婆媳间的事儿,那就是有理也説不清。姜氏瞧着大奶奶这萎靡样,隐有几分同情。二太太和五太太一向是高高挂起,四太太依然沉默是金。

    姚蒋氏仿佛不曾注意到大奶奶的异样似的,和颜悦色的吩咐大奶奶:“大孙媳妇,往年咱们府里的春宴都是你婆婆在安排的,我瞧着倒也没出过乱子。因前些时候有姜家的事在,咱们府里是好一阵的安静,好歹姜家的事也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揭了过去。我看今年的春宴就定在这个月的二十五那日,眼瞧着也没剩多少日子了,你可得打起心思来筹办起来。”

    大奶奶自是打起精神来,应下了姚蒋氏的话:“老太太放心,孙媳虽是第一次办春宴,不敢打包票样样都办得妥妥当当的,至少遇到不懂的地方,一定会向婆母请教一二,再不行那孙媳就只管来烦老太太您了,到时您可别嫌孙媳烦。”

    听大奶奶这话,大太太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奶奶这是跟自己杆上了,若是懂得些伏低做xiǎo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就该顺着老太太的话説,再把大太太推出来一同办春宴,这样名正言顺的勾当大太太就不相信大奶奶不会做。

    大太太笑得很是勉强,对姚蒋氏劝道:“老太太一向的疼爱孙媳妇,只是泰哥儿媳妇经验少,就怕万一出什么差子来让人笑话,媳妇这心里总是担着心,再者媳妇瞧着今年的春宴该是大办为好,也好去去前些日子被姜家闹的晦气。要不,这春宴还是媳妇来办吧,叫泰哥儿媳妇在边上瞧着,好歹也能学些经验,往后就不怕了。”

    大太太一派毫无私心样,仿佛真心是为媳妇考量,怕大奶奶出差子徒惹人笑话,是以才在姚蒋氏面前请缨自己上阵,把大奶奶顿时就闹了个大没脸。

    二太太用帕子遮住了嘴边的笑,大太太婆媳俩这吃相有够难看的,二太太心里期盼起来,大房这对不省心的婆媳俩最好越闹越僵,等闹到不可收拾时,就是她该出手的时候了。

    姚蒋氏见大太太竟肯舍下脸来説出这么番大义凛然的话来,心想也该是时候放大太太出来了,有大太太在,至少会找些姜氏的不痛快,于是她欣然diǎn头同意。道:“还是老大媳妇稳当,这次的春宴确实与往日不同,眼瞧着孩子们也都大了,你们几个做娘的也都要替孩子们考量起来,这次春宴就交由大太太来主持,其它事你们婆媳商量着来办。”

    听这话的意思,仿佛从今往后这当家的人就换成了大太太?大奶奶瞬间就由当家人变成了协理办事的?

    大太太顿时喜笑颜开,对姚蒋氏打起了包票,一定会把这次春宴的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出任何差子。

    其它四房的太太们心思早就不在大太太的身上了,各房都有待嫁娶的子女,听姚蒋氏这话里头的意思,莫非是要借着这次春宴,替几房适龄的子女相看人家不成?

    姚蒋氏的一席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各人心思不一。--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1-->( ) 


第30章 台面下的

    姜氏带着姚娡姐妹三人回了芙蓉院,待打发了姚娴,就让锦香出去打听大房的事儿。待姜氏母女三人用完早饭,锦香就回来了,姜氏也没避着两个女儿,直让锦香説。

    锦香一把嘴开开合合,几下子就把大房的事给説得明明白白的。原来是大爷瞧见诚哥儿被丫头婆子们怠慢,不xiǎo心磕破了油皮,大太太便趁机説大奶奶只顾着忙管家的事,心里头怕是早就没这个儿子了,大太太是好一通的在儿子面前上媳妇的眼药,最后就成了大太太要把诚哥儿抱到她屋里去养,大奶奶舍不得儿子,大爷又怨怪她没尽到为母之职,是以大奶奶两边不是人,这不就委屈得很。

    姜氏感同深受,叹道:“儿是娘的心头宝,瞧这闹的都成了什么样!”

    锦香有心替姜氏説两句话,孙嬷嬷朝她一瞥,锦香幽幽朝姚娡瞧了眼就闭了嘴。

    姚娡若有所思的回了屋子,兰嬷嬷在屋里替她做鞋,她打发了xiǎo丫头们,问兰嬷嬷:“今儿大伯娘拿捏着诚哥儿,是好一通的给大嫂子没脸,瞧着大嫂子往日里多么伶俐的一个人儿,也被婆婆拿着由子搓磨,难道她以前也是这样被祖母拿捏么?”

    兰嬷嬷虽还不知道大太太婆媳间的事儿,但自古婆婆拿捏媳妇也就那么几招,见姚娡説的她自是明白指的是姜氏,“娡姐儿能看得出来问题,可见是长大了。”遂起了心思劝她:“娡姐儿眼见着回到三太太身边没几日功夫,就与之前瞧着不大一样了。这世上谁待谁好,端看人心的感受。娡姐儿是个心思细致的,不用嬷嬷説得明白,不管如何娡姐儿终归是是三房的嫡长女,这才是娡姐儿要记住的。”

    兰嬷嬷没敢下大力劝,有些事diǎn到为止,姚娡是她一手拉拨长大的姑娘,她的性情如何兰嬷嬷比谁都清楚,娡姐儿虽有些固执认死理却不乏她的敏慧,三太太滴水穿石,总有一日这母女俩能和好起来。

    今日是谭娘子来教姐妹俩的头一天,姜氏之前早就吩咐好孙嬷嬷把东跨院收拾出来给谭娘子施教。

    谭娘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身量微福,穿了身半新不旧的玫瑰红薄袄,头上挽着漆黑的圆髻半只金钗,一副精干利落的清爽模样,姚姒对她颇为好感。

    她给姜氏请安,语气虽恭敬却含着亲近,姜氏拉着她的手指着两个女儿道:“这是我的两个闺女,你怕是第一次见面,我就把她姐俩交给你了,往后不必看我的面子,不説把姐儿俩教得如你那般的有本事,只让她俩将来不至于让人懞混了去就成。”又叫姚娡和姚姒给她见礼。

    姜氏显少同人熟稔至此,谭娘子略侧过身福身回了礼,动作十分优雅。虽然姜氏未曾细説谭娘子的出身,但想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以姚娡便抬眼悄悄的打量了她,谭娘子见此并未多言,倒是笑着道:“太太真是好福气,两位xiǎo姐生得如此气度,显见得是太太教导得好。”

    姜氏也笑了,道:“就怕她俩个愚笨,你这老师可要麻烦了。”

    客气话説完,姜氏让锦蓉留下来作陪,谭娘子见姚娡和姚姒的年纪,心里有了分明。待三人坐定下来,谭娘子拿出了准备好的账册和算盘,不动声色的捕足到两个闺阁千金眼中的疑惑后,笑着道:“奴家无旁的本事,就这手算盘打得还算活络。”

    説完,就指着锦蓉分别将两本账薄送到姚姒和姚娡的跟前,开始教她们如何看账本。她説得仔细,姚娡姐妹也听得认真,待账本看完,谭娘子就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算盘,亲自打了一遍,她的双手就仿佛与那xiǎo巧的算盘化做了一体,一时间东跨间只闻珠声响。

    半刻钟后,谭娘子停了手,面不红气不喘的笑道:“这本账最后的赢利是八百九十两银,两位xiǎo姐且翻到最后瞧瞧。”

    姚娡与姚姒果真翻开账本最后,确实是赢利是八百九十两银。谭娘子却把算盘放下,温声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账,想要做到心中有成算,却是不必像奴家这样流于俗艺,今儿第一课,奴家要教的是心算。”

    姜氏虽説放心的把两个女儿给谭娘子教生意之道,但到底心里也是担着,怕两个女儿吃苦受累不肯学,好在锦蓉一会子就悄悄的出来端送茶水进去,见姜氏在廊下悬着心,锦蓉便笑道:“太太且安心,姐儿俩可用着心呢,这谭娘子还真不是一般寻常的妇人。”又把屋里头刚才三人间的一番动作话语学给了姜氏听,姜氏心头大安,笑着道:“莹娘的心思素来巧,我也是这般看重她,才把姐儿俩给她教导。女子出阁后便是又一番天地,她俩个也没个兄弟做支撑,但愿这一辈子她俩个手段性情强些,少受人欺负。”

    大太太自打得了姚蒋氏的首肯,不説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那架势却拿得足足的,把大奶奶得用的几个心腹找了些由头给革了去,又整顿了些不规距老实的,大太太管家多年的威信又冒出来了。

    大奶奶许是学了乖,从此伏低做xiǎo的跟在大太太身后,大太太説什么她也是diǎn头,竟连一diǎn拿主意的事情也不肯沾,把大太太敬的菩萨似的,大太太趁了心,也就没再説抱诚哥儿去养的话。大奶奶这一甩手,大太太得意之余倒也没忘形,大手一挥,叫了银楼与绸缎铺子里的管事娘子进府,説是既然春宴要大办,那满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的衣裳首饰自是要再重新的置上一遍。

    大太太这招深得姚蒋氏的欢心,当家太太就得有这个肚量,姑娘们有脸面,嫁得好还不是娘家得了好处去,因此姚蒋氏当着其它四房媳妇的面,着实把大太太是好一番的夸。姚蒋氏甚至拍了板,“就按各房的定例来走,太太奶奶们照常,只是xiǎo姐们在娘家金贵,这次就给各房的xiǎo姐们多打两套亦金头面,春裳料子各置四套分给各房去,到了春宴那日,老身可是要等着瞧的,咱们家的xiǎo姐们可别被其它家给比了下去。”

    大太太既是做人情,其它几房得了实惠自是要表个态,都对大太太是好一番的道谢。大太太这才有些扬眉吐气。回了房,就把心腹刘婆子招来説话。待刘婆子出了大太太的房门,瑞珠就寻了个由头跟刘婆子套了近乎。没过得几天,绸缎铺子就送来了春裳料子,大太太吩咐人往各房送去,大奶奶在屋里瞧着那批新来的轻薄衣料,拿手认真的翻看了几下,遂一笑,眉间眼底尽是嘲讽。

    衣裳料子送到二太太屋里时,二太太正与姚婷在説话。待打发了几个钱给那送料子的婆子,二太太拿起了手中一匹桃红色纹锦的料子往姚婷身上比,一边道:“这桃红的颜色很是鲜亮,正好裁一身芽柳绿的棉绫挑线裙,姑娘家鲜花似的年纪,就该穿红着绿的好看。”只是二太太这话还没説完,她那长长的指甲就不xiǎo心在那衣裳料子上给划上了,顿时就勾了一支纱起来。她咦了声,这才发觉这料子手感有些不太对劲,只是因着颜色鲜亮她这才没注意到。

    姚婷见二太太神色有异,于是随手也拿了匹品红提花的娟纱料子来看,她往常跟随二太太在泉州也是管着家的,对这些衣食住行也甚是了解,当然是瞧出了这些布料的异处,只是她也沉得住气,又细瞧了瞧其它几匹料子,转身对下头人使了个眼色,见得屋里没了人,便拉二太太坐下,笑道:“娘往常不是説时候未到么,如今可不是有人上赶着往门上送。”

    二太太顿时笑道:“这还用得着説,这妥妥的把柄,你娘我这回可得把握住了。”二太太笑声细碎,就如她的为人那般不张扬,可听在人耳里却无端不舒服。

    姚婷见二太太这般説,却还是不大放心,于是提醒道:“娘也用不着先做这出头鸟,娘在采买那边不是有人,还是谨慎些查清楚了,娘再行图谋。只是老太太那边有些个难,这要是闹出来了不光是大房一家子没脸,要让老太太觉着是娘您在图谋些个什么,即便娘得了这管家权,也会遭了老太太的眼。”

    二太太一把握住姚婷的手,笑道:“还是你説得对,这事急不得,是该好好儿想想了。”于是二太太叫了她的陪房杨婆子进屋,三人是好一番的合计。

    芙蓉院里,姜氏对送过来的衣裳料子只瞧了一眼,就对孙嬷嬷吩咐道:“把这些都给钱姨娘送去,就説给娴姐儿和她裁衣裳用的。到了春宴那日,且让娴姐儿好生打扮去。”

    姜氏一向的大方,倒不是她瞧不上这些料子,只因姚娡和姚姒两人开春来已裁了许多衣裳,又见这些料子过于鲜艳不太适合她们母女三人,再説有钱姨娘上次的功劳,因此姜氏也乐得做个人情。

    钱姨娘得了料子很是高兴,这説明姜氏愿意给庶女做脸面,眼瞧着娴姐儿一日日大起来,是该好好打扮起来。于是重芳斋里,钱姨娘挑灯和丫头们给姚娴做起了衣裳,里里外外的是好一通的张罗。--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2-->( ) 


第31章 春宴

    转眼就到了姚府春宴这日,钱姨娘一大早的就带着姚娴进了姜氏的屋里候着。姚姒姐妹俩陪姜氏出来时,就见屋内艳光闪闪。姚娴一改往日的低调,她头上梳着飞燕髻,簪着支亦金xiǎo凤钗,那凤钗虽xiǎo却十分精致,凤口处衔着一枚东珠,一身杏子红的春裳,较之往常越发显得杏眼桃腮,好一个美人。而她身边的钱姨娘显见是为了迎合姜氏,只穿了身秋香色的长身禙子,头上珠钗亦无新意,她刻意的往低调了打扮,旨在讨好姜氏。

    姜氏只瞧了姚娴一眼,淡声赞了句:“娴姐儿模样本就生得好,这样打扮倒是新鲜,足见往日里是个懒惫的。”

    “太太説得是,娴姐儿就是性子懒,今儿这身还是婢妾硬要丫头们给她捣鼓的。”钱姨娘很是xiǎo意的顺着姜氏的话説,却是在为姚娴今儿这身脂光艳艳的妆扮开脱。

    姜氏不过随口一説,显见钱姨娘就是个爱起xiǎo心思的,懒得同她多説,交待钱姨娘道:“今儿你且跟在我身边,也好替娴姐儿瞧瞧,我既答应了你的事,没有不做数的,有你这个亲娘替她掌眼,我很是放心。”

    钱姨娘久来悬着的心这才觉着落到了实处,不禁眉开眼笑的直对姜氏道谢。

    姚娴在旁边听姜氏这样説,心里煞时清楚,这是要替她相看人家了么?她顾不得脸红,打眼偷偷的瞄了眼姚娡,见她一身儿只合在孝期里穿的肉粉绣银白xiǎo朵菊花刺绣的春裳,心里不禁窃喜,今儿三房里的xiǎo姐,怎么着也该是她拿头一份了。

    姚姒跟着姜氏寸步不离,从姜氏未并让孙嬷嬷大力的替姚娡妆扮,她就明白了姜氏的意图。姜氏这是瞧不上彰州这些人家,立意不跟府里其它几房去争呢。可钱姨娘母女却不清楚,一味的以为庶女压过嫡女就会被人高看几分,这不过是姜氏为了兑现给钱姨娘的承诺罢了,一个庶女嫁得好于姜氏也无碍。

    姜氏领着三房众人到蕴福堂时,姚蒋氏待客的花厅里已是花团锦簇一片。姚姒打眼一瞧,屋里除了各房的xiǎo姐们外,还有蒋家一行人。

    姜氏瞧得这情形忙向姚蒋氏告罪,説她来迟了,又给蒋常氏行礼。其实哪里是她来得迟,分明是这些有心人,一个个的争着在老太太面前打眼,好在亲事上头得些实惠处。姜氏识趣,姚蒋氏也没落她的脸。

    姜氏面上客套,领着姚姒三姐妹与蒋常氏问安。蒋常氏身边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容色夺目。这女孩姚姒认得,上次姚蒋氏的五十寿宴曾见过,她是蒋常氏的嫡亲孙女名蒋芳,是蒋家四房的人。二奶奶xiǎo蒋氏是蒋家大房所出,因此蒋芳挨着二奶奶坐在一起。

    蒋芳十分乖觉的给姜氏行礼,又与姚姒几个姐姐妹妹们是好一通的乱叫。姜氏想着左右今日轮不到她操心,于是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钱姨娘极主动的立在她身旁充起了丫鬟,姚姒姐妹三人则直溜溜的立在姜氏身后。

    姜氏这边刚坐定,门外的丫头就报林知县家的夫人到了。

    林知县在彰州为官已两任,自是与彰州的名门大户间十分的熟稔。大太太与林夫人手挽手的进门,两人身后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公子和一名少女,那少女众人都识得,是林夫人的独女林三娘。

    林夫人见到姚蒋氏忙上前笑脸问安,毫不端姿态。

    姚蒋氏哪里敢当,从椅上起身便拉着林夫人入坐,对着堂下身长玉立的公子道:“可是我瞧错眼了,这可是你家老二?越发的有乃父之风了。”

    林知县家有庶长子,这嫡子便排行二,xiǎoxiǎo年纪已是秀才郎,往常林夫人可是当其宝贝一样看得紧,今儿倒是耳朵尖,难道也想来凑这份热闹?姜氏抬眼朝身旁的钱姨娘瞧去,只见钱姨娘将那林公子瞧得十分仔细,大有看中眼的势头。姜氏轻咳一声,钱姨娘兀的回神,眼神这才从林公子身上收回。

    林公子听得姚蒋氏这样説,便上前恭敬的给姚蒋氏行礼,“姚祖母身体这一向可好,xiǎo子前些日子回了趟浙江老家,是以错过了姚祖母的寿辰,还望姚祖母见谅!”

    姚蒋氏早已搂着林三娘笑着对她道:“跟你哥哥説,你姚祖母可没这般xiǎo气,今儿肯来我府上赏春,你姚祖母便替你母亲做主了,去找你泰哥儿几个玩去,今儿可得好好松泛,没的像你娘一样狠逼着你读书。”姚蒋氏对入得她眼的年轻xiǎo辈一向不吝啬她的疼爱之心,林夫人顿时就笑了。

    “二哥,姚祖母叫你玩去呢。”林三娘也乖觉,极顺溜的接下姚蒋氏的话,她这娇俏模样闹得屋里人都掩嘴笑。

    林夫人遂对女儿详怒道:“你这丫头,嘴上越发的没遮没拦的,还不快从你姚祖母身上下来,都多大的人了,怎地还一团的孩子气,对你二哥也编排起来了。”

    林三娘今年十四岁,与姚娡同年,听林夫人这样説,倒是从姚蒋氏身边下来,她眼风往堂下一扫,便瞧见姚娡老实规距的立在姜氏身后,遂道:“那我送送哥哥,再找娡姐儿玩去,娘今儿可得容我乐上一日。”

    林三娘于是起身对她哥林二公子双手一送,手却无意朝姚娡的方向一指,林二公子便心领神会,悄悄的趁人不注意朝姜氏身后的女孩儿偷瞄了眼,只见一个艳若桃李,一个亭亭玉兰,还有一个才*岁的模样,想来xiǎo的那个肯定不是,一时间也分不清林夫人中意的娡姐儿是哪一个,左右两个都是美人儿,心想姚家三房的嫡女应是那名打扮极出众的,于是装作无意朝姚娴望了一眼,这一眼恰好叫钱姨娘给捕捉到,钱姨娘心下顿时了然。

    林夫人遂作无奈叹气,对姜氏笑道:“还请三太太见谅,这丫头来之前就念着要与你家娡姐儿玩,显见得她姐儿俩感情好。”

    姜氏不知林夫人此意为何,却从林三娘自以为不被人发觉的动作上给瞧出些意思来,她脸上十分含蓄的笑着,对林夫人也不过份热络,笑道:“姐儿们爱热闹,只是娡姐儿性子沉闷,没想到她俩能玩到一起去。”这回答不缄不淡的,林夫人遂也不急,朝女儿使了个眼色,林三娘便熟络的拉起姚娡説话。

    屋里二太太与女儿对视了眼,都显出了几分不屑。这林家二太太还真有些瞧不大上,只是林夫人跳过二房想与三房有结亲之意,这diǎn却让二太太心里十分不舒服,论女儿的容貌才情哪样比姚娡那丫头差去了,因此二太太对姚婷使了个莫急的安慰眼色。四太太虽面无表情的坐在屋里,却把二太太母女的一番表情落在了眼里,林家么,配她的姮姐儿虽説有些勉强,但不是不可考量看看。

    姚姒今日本就打定了主意要一直赖在姜氏身边,她自有xiǎo心思,想通过这次的春宴瞧瞧姚家都与哪些名门大户有往来,特别是发生了姜家的事情后,姚家与哪些人家有着通家之好,又与哪些个是泛泛之交。没想到才来了个林知县夫人,就把几房太太的xiǎo心思给露了头,她越瞧是越有意思。

    没过得会子,大太太又迎来了几位贵客。其中有造船起家的焦家,如今焦家隶属于内务府管,焦家的船只是除了官船外最大的私造船厂,姚蒋氏待焦大太太很是不同。而本地的读书人家如杜家,黄家,李家都是福建的旺族,这些人家中都有子弟在外为官,姚蒋氏亦是上了心的极是热络的招待。

    从焦大太太出现,姚姒瞧见了跟在焦大太太身后的三个长相娟丽的少女后,仿佛魂魄都被其中那名着洋红禙子的焦八xiǎo姐给吸走了。这焦八xiǎo姐便是后来姚三老爷的继室,人是姚蒋氏做主给娶进门的,这焦氏进了门后就带着钱姨娘与姚娴随了姚三老爷去任上,后来便是焦氏给姚娡定了那门亲事。

    姚姒死紧的握住了埋于袖子里的手,是好半天才回神。上一世的事情依然会照着旧有的轨迹走吗?不,她死也不能让姜氏出事。这样想着,她越发的往姜氏身边靠过去。

    姜氏发觉xiǎo女儿似乎有些不大寻常,顺着女儿的眼神瞧过去,就见是焦家那几个姐妹,姜氏却未多想,笑着摸了下xiǎo女儿的头柔声道:“可是累着了,要不让锦蓉送你回去歇着,这春寒交加时最易招风寒,若是有不舒服,要赶紧的告诉娘。”

    “女儿没病,也不累,就是瞧着焦家的那三位姐姐眼生,往常并不曾见过她们。”姚姒随口便扯了个谎,却并未刻意的去提醒姜氏什么,有许多事情她现在就如雾里看花般。

    依着姚蒋氏的功利和姚老太爷的高瞻远瞩,必是焦家对姚家有大益处才会结这门亲,焦家不过是造船的一般富户,有什么值得姚家结亲呢?看来这焦家要好好查查看。

    姚姒既是对焦家起了意,见得屋里的客人也都来了个七七八八,姚蒋氏待这些人家各有亲疏远近,她用心的把这几家亲近的都记在心里,便不再粘着姜氏,随了大流和xiǎo姐们凑做一堆去了旁边的xiǎo花厅。

    想是钱姨娘对姚娴有过提diǎn,原来姚娴有些看不上林三娘只围着姚娡转,这会子却耐着性子极是好言语的同林三娘説话,偏林三娘极不待见姨娘庶女这类的人,对姚娴爱理不理,把姚娴好一口气堵在心里闷着。

    赏春宴么,自是少不了些花儿草的,这会子众位xiǎo姐们无旁的事可作,都凑作堆的对着盆十八学士作诗。姚娴原本也是有些才情的,自是不会放过这种出头的机会,再説这边的xiǎo花厅与外间招待那些青年才俊的院子只隔着一道不高的墙院,这边作的什么诗,估模着那边一准儿的也会瞧得见,姚娴于是卯足了劲在这诗上头下功夫。

    姚婷瞧着姚娴这上窜下跳的模样,心里是十分的看不上,只是她今日也兴致奄奄,今日来的几家人中,各家的公子也见过几位,不是她瞧不上便是那人家境不够看,想想自己如今已年过十六,亲事却一波三折的没个定数,高不成低不就的她不免烦闷几分。姚婷这神情被一旁二房的庶女排行第四的姚妙看见,姚妙生母是丫头出生,加上她的容貌生得一般,因此在府里甚是没存在感,可越是阴暗里的杂草其生命力都会不可思议,姚妙往日里能被精明的二太太所忽视,足可见是有些手段的。那日大太太送春裳料子给二房,事后她不xiǎo心听到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秋鸣私下里抱怨,説二太太尽让她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要她去xiǎo意接近那管账户的xiǎo厮,以便借机替二太太瞧瞧那春裳料子的账。

    姚妙生来是个灵透人,哪里不明白二太太这是起了意要取大太太而代之管家。她心思百转,明白自己的亲事只有二太太这个嫡母能做主拿捏,于是就想投二太太所好,若能趁机给二太太帮上一把,不怕二太太不领她的情。

    这时姚妙走上前来,对姚婷讨好道:“三姐这是怎的了,没精打采的样子,左右咱们又不作诗,不如去外头透透气可好?”

    姚婷素来的形象是十分的随和可亲的,见姚妙这个时候找上自己,只怕是有什么事情,她瞥了眼这个貌似老实实则心思活络的庶妹一眼,也不去猜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于是两人悄悄的背了人出了xiǎo花厅。--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3-->( ) 


第33章 一团乱

    大奶奶何等的精明,只肖一看姚娴身上那五颜六色的东西,又瞧着二房的姚妙适才那一嗓子,前后种种联想起来,叫大奶奶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大奶奶稍稍想了会子,心道,大太太如今越发的叫人尊重不起来,还想要拿诚哥儿来拿捏自己,也是该让大太太吃个暗亏才明白些道理,于是她装着平常样儿,只一心安排人把姚娴送到蕴福堂的偏厅里,又让二奶奶带着众位xiǎo姐们暂时先回xiǎo花厅,待婆子们把姚娴的衣裳换下来后,她并未做任何手脚,只让那个婆子把湿衣裳妥当收着。

    大奶奶守在屋里,瞧着姚娴眼睫毛偶尔会抖动几下,知道她这会子只怕是在装晕,她起身悄悄的唤瑞珠,吩咐她去找三太太身边的锦蓉去,大奶奶时刻想卖三房的好,这会子正是个机会。

    姚蒋氏得了信,叫廖嬷嬷来问是怎么回事,大奶奶拉着廖嬷嬷将那堆衣裳指给她瞧,旁的并未多説。廖嬷嬷一瞧那堆东西便心里有底了,事涉几房太太们的争斗,廖嬷嬷最是惜命的那个人,亦怕受到牵连,便与大奶奶相视一笑,廖嬷嬷便説要去回老太太去。

    廖嬷嬷寻了个空子把事情给姚蒋氏听,姚蒋氏顿时脸色青黑,忍了半晌才回了待客的屋里,对着一屋子的太太奶奶们依旧笑语晏晏,只説女孩子们贪玩,一不xiǎo心就落水了,好在人无大碍。各家太太们自然是听话听音,为免再发生这样的事,十分配合的让自家xiǎo姐们不许再四处走动了。

    姚蒋氏又叫了两个説书的女先生来,屋里一时间倒也热闹,索性这样也好,近距离的相看各家适龄女孩儿倒也便宜,屋里反而较之以前还要热闹几分,姚婷极乖觉的凑在姚蒋氏身边,又与姚妙手拉手的,妹妹俩本就生得不俗,再加上姚婷在人前一向得体,这般的年纪倒也显出几分不凡来,很快的就吸引了许多目光去。

    这边姜氏听到了锦蓉来报,这才知道落水的是姚娴,又听得大奶奶刻意的提起那染色了的春裳,一时间倒也品出几分意思来。只是此刻一屋子的客人她独自离去却也不便,事情如何还不好説,便打发钱姨娘出去,只説娴姐儿落水了,让她去瞧瞧娴姐儿有无大碍,若无事就带着娴姐儿先回重芳斋去歇着。

    姜氏其实亦有私心,娴姐儿这样子分明是被人利用了一把,事情到底如何,只有姚娴是当事人最是清楚。依着钱姨娘那从不吃亏的性子,势必会弄清楚整件事情,她且安心在这里等着便成。

    钱姨娘乍然听得娴姐儿落水的事情,那脸瞬间便吓白了,也不等锦蓉再详説,脚步飞快的奔去了偏厅。

    姚娴闭着眼躺在榻上还在装晕,大奶奶离她远远的坐着,和大夫説着话,那老大夫倒是爽快,只説姚娴身子并无大碍,吃两剂去寒的药也就没事了。大奶奶对老大夫是好一通的谢,起身亲自送那大夫出门去。

    姚娴经历了这半天的事情,一颗芳心早被揉碎了,起初满心以为那林二公子会拉上她一把,或是跳入水中把自己救起来,哪里知道那也是个薄幸之人,见着她落水立马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她心里是真真的羞愤难当,又加上湿了衣裳被人瞧见了去,又在众xiǎo姐们面前出了回丑,当真是不愿再醒来了,可是不醒过来就这么难受的躺在这里她也不愿意,此刻心里是十分的忐忑。

    钱姨娘一溜烟的掀帘子进来,就瞧得女儿闭着眼一脸惨白的躺在榻上人事不省,虽然刚才大奶奶已把姚娴的情况説给她听,但钱姨娘的心依然纠在了一起,进得屋来就直奔榻前朝姚娴哭道:“娴姐儿,这是怎么了,才离得姨娘一会子而已,怎的就落了水,伴画那个xiǎo蹄子呢,怎的没在主子身边,要她们这些子奴才是做什么用的?”

    钱姨娘是好一阵的哭骂,把姚娴身边的人都骂了个遍,独独没有女儿的半分不是,姚娴心中一暖,却又犹豫起来,钱姨娘説起伴画,她心里有鬼,又怕钱姨娘看出些什么来,不得不幽幽转醒,眼一睁开,便瞧见钱姨娘哭得脸上妆容惨不忍睹。

    “姨娘莫哭,叫人听见去,还指不定怎么的编排姨娘的不是。”姚娴这会子到是知道了顾忌,稍起身拿手上的帕子给钱姨娘擦脸。

    钱姨娘见得女儿醒来,又能説出这么番话来,显见得是真无大碍了,于是放下心来,想着这里终究不是説话的地方,便出去和大奶奶商量,説是要带姚娴回芙蓉院去。

    大奶奶自是无话説,打diǎn好了一切后,就让人送了钱姨娘母女回芙蓉院。

    重芳斋里,钱姨娘给姚娴喂了安神药,姚娴睡前朝伴画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奈何经不住约力,眯了几下眼便睡过去。钱姨娘替女儿把被角捂实了,这才对伴画使了个眼色后,就离开了姚娴的屋子,来到她的起居处,指着伴画厉声喝道:“给我跪下,不把今儿的事情给交待清楚了,想走出这屋子可就难了,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娴姐儿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湖边去又落水了?”

    伴画吓得颤颤惊惊就地一跪,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毕竟这撺掇xiǎo姐与外男私会这罪名,可不是她一个xiǎo丫鬟能担得了的,她是极清楚钱姨娘的手段,于是把心一横半真半假的哭道:“这事都怪奴婢,是奴婢被猪油朦了心肝去,一心想着若是娴姐儿得了娡姐儿的把柄,説不得将来于姨娘来説是个不大不xiǎo的好处,于是奴婢就告诉了娴姐儿,娡姐儿要与林二公子私会的事情。”

    钱姨娘厉目朝她一瞪,“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这话可由不得你乱説去,要叫太太得知你扯上了娡姐儿,便是姨娘我也保不下你去。”

    伴画又是吓得颤抖了几下,向钱姨娘哭求道:“求姨娘救救奴婢,奴婢説的都是实话呀。事情是这样的,奴婢瞧着xiǎo姐们都往锦春亭那边去,娴姐儿与芳姐儿走得近,奴婢一时没追上,恰好那会子就有个xiǎo丫头把奴婢给拦住了,问奴婢是不是三房娡姐儿的丫鬟,奴婢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就详装是,想套她的话来,没想到那丫头就塞了个纸条在奴婢手心里,説是外院有个叫沉香的xiǎo厮叫她做的活计,奴婢这才不敢耽搁功夫,找到娴姐儿后就把纸条给娴姐儿瞧,都是奴婢该死,娴姐儿当时説要维护三房女孩儿的名声,要去阻止娡姐儿做下丢脸的事儿,便带着奴婢去见那林二公子。娴姐儿当时怕人瞧见,就让奴婢望风,奴婢也不知道她们説了些什么,没过会子二房的妙姐儿就跑上来,奴婢一时着急没来得及拦住她,就见妙姐儿不知与娴姐儿説了些什么,这时恰好妙姐儿的丫头找来问奴婢妙姐儿的去向,奴婢这才一个错眼的,就见娴姐儿落水了,那林二公子顿时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妙姐儿便大声喊人来救人,奴婢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想要找姨娘求救却连蕴福堂的门都进不得,这才又回头去找娴姐儿,就见娴姐儿已被婆子背着,大奶奶领着人已回来了偏厅。”

    钱姨娘思量着伴画也不敢撒谎,因此把她的话是信了个七八分,只是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怎的林二公子就找上了娡姐儿?难道姜氏有意给娡姐儿説亲?也不对,瞧着姜氏今日里很是低调的不説任何话,就看得出姜氏确实是在让自己给娴姐儿瞧人家,只是娴姐儿的衣裳怎的就这么巧被人瞧见染色了呢?

    钱姨娘足足揣摩了半响,越想越是觉得事情极不寻常,她本是疑心极重的人,当初她就打听过,大太太把衣裳料子送到三房时,姜氏并未留下一匹而是全部给重芳斋送了过来,姜氏这手面也未免太过大方了?钱姨娘又一想,难道姜氏是瞧出了这些春裳料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故意的在给娴姐儿没脸?

    钱姨娘越想越觉着是这样,姜氏哪里会这么好心肠,真要自己替娴姐儿瞧人家呢?不然她刚瞧上那林家二公子,转头娴姐儿就落水丢了丑,是了,这定是姜氏给她娘俩设的局,好个狠毒的姜氏呀,这是要毁了她的娴姐儿呀。钱姨娘一口银牙显些咬碎,伴画跪在地上抖擞了半天,瞧钱姨娘的脸色由黑转白再由白转青,这过程伴画的心无数次揣的老高,显然对钱姨娘她是十分的惧怕。

    姜氏却不知钱姨娘与伴画的一番话,竟然将事情给扭曲成了另一个模样。很快屋里就要开席,姜氏极是体意钱姨娘母女,让人送了一桌席面过去,钱姨娘当着人的面对姜氏是千恩万谢的,背着人是看也不看那席面一眼,要柳婆子全部丢出去喂狗。

    大太太是忙得脚不diǎn地,一听説是三房的庶女娴姐儿落水,使得这好好的春宴顿就打了折扣,大太太打包票绝不会出乱子的话犹言在耳,她背着人摔了好几个青花茶碗,望着姜氏的眼光能淬出毒来。

    姜氏面容波澜不惊,暗叹大太太是个蠢的,都被人这样的算计了还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到了半下午,来客多有告辞的,姚蒋氏领着几房儿媳妇一一相送。待送走了所有宾客,只让大太太婆媳留下来,其它人各回各院去。

    姚蒋氏遣散了屋里服侍的,只有廖嬷嬷手上捧着个包袱立在边上冷眼瞧着,大太太频频给廖嬷嬷使眼色,偏廖嬷嬷不为所动,姚蒋氏对大太太是心火顿生,拿过廖嬷嬷手上的那件杏子红春裳就往大太太头上扔,大太太吃了一惊,到底没敢挪开,待瞧见那杏子红的料子已经惨不忍睹时,这才明白东窗事发了。

    大太太极利索的给姚蒋氏下跪,大奶奶在一旁也跟着跪下,瞧着大太太脸色灰败的样子,大奶奶心里是好一番的畅快。

    姚蒋氏的屋里究竟在説些什么,二太太不用恼子想都猜得出,她与姚婷和姚妙在一处説话,对着姚妙笑道:“今儿亏得你这丫头出的diǎn子来,好巧的心思,往前倒没发现妙姐儿竟是个妙人儿。”

    姚妙索性豁了出去,对着二太太竟跪下xiǎo意道:“往前是妙姐儿愚笨,回到老宅来才知道太太多有不易,母亲待妙姐儿一向不差,往后妙姐儿都听母亲的,只求母亲多疼我一些。”

    二太太脸上笑得很是开怀,对着姚婷道:“还不把你四妹拉起来,她今儿怎么説也都给咱们二房立了一大功,往后呀,你们姐妹有商有量的,若是这回能成事,自是跑不了你四妹的好去。”

    姚婷拉姚妙起来,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又伸出双手替姚妙整理微皱的衣裙,又对二太太笑道:“娘不觉着四妹这长相,竟是越瞧越耐看,最要紧是个福相,只怕将来媒人都人踩碎了咱们二房的门了,娘可不能偏心,一定要替四妹好好相看一门人家。”説完又拉着姚妙的手,把自己手腕上一对绿幽幽的玉镯套在了姚妙的手上,道:“这对玉镯还是四妹戴着好看些,我却嫌它颜色太过深了,瞧瞧,四妹戴着真是漂亮。”

    姚妙心下欢喜,对着二太太母女是好一番的奉承。没过多久二太太就打发了姚婷姐妹俩出来,待姚妙回了自己的屋子,姚婷又折回了二太太房里,对二太太道:“咱们竟然都瞧走了眼,千防万防的,没想到还有个妙人儿躲在暗里。”

    二太太这回没了刚才的笑脸,却对姚婷很是语重心长,“她一个丫头生的庶女,眼瞧着年纪就到了,自是得为亲事打算开来,我儿日后可要防着些,这么xiǎo就有这么细致毒辣的心思,我看是不能留她长远了,待我把远哥儿的婚事料理好了,就打发她出门子去,省得留在身边瞧着碍眼。”

    “娘,眼下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没起疑心,却难保妙姐儿不会拿着这事儿做把柄,娘可千万要防她一些。”姚婷很是正色的对二太太劝道。

    “娘知道,我儿放心,什么事都大不过给你説亲事这上头去,今儿娘可是瞧了些人家,待我去探探老太太的意思后再説,你呀就等着娘给你説门可心的亲事,待娘再把管家权拿到手,替你把嫁妆再办得妥当当的,娘这辈子心事也就了一大半去了。”

    姜氏回到芙蓉院时,便带着姚姒姐妹俩去重芳斋看望姚娴,见姚娴脸色略有些苍白外,其它一切都好,姜氏便嘱咐钱姨娘要照顾好姚娴,让要什么药材只管来上房取用,钱姨娘自是对姜氏好生一番谢。

    姚姒在姜氏与钱姨娘説话的当头,仔细瞧了下姚娴的屋里服侍之人,往常从不离身的伴画这会子却没在跟前,她朝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知机悄悄的退了出来。

    姜氏待钱姨娘母女也就是个面子情,説了几句话后就带着姚姒和姚娡回了上房,又让她姐妹俩自去歇息。

    姚姒之前便觉着姚娴落水十分可疑,应该説对今儿有人故意把众xiǎo姐们往锦春亭那边引去的事就起了疑心,早就吩咐了锦蓉去打听事儿去,待她回到屋里歇了会子觉,到黄昏时分,锦蓉便来回她事情。这时红樱也将事情办妥,二人就在姚姒屋里説起话来。--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5-->( ) 


第34章 狡辩

    屋里只得锦蓉与红樱在,姚姒静静的听锦蓉低声回话。“......原本xiǎo姐们都在屋里作诗,是芳姐儿带头説要去锦春亭那边,原因是屋里有人説锦春亭那边飞来了几只天鹅,奴婢悄悄悄地打听,説这话的仿佛是婷姐儿身边的芍药,因为当时人多,是以也没人注意到,后来xiǎo姐们就都一窝蜂的向锦春亭那边去。到后来娴姐儿落水,是二房的妙姐儿喊人来救,也是妙姐儿故意的引人往娴姐儿衣裳上瞧的,娴姐儿许是觉得出了丑这才装晕过去。后来大奶奶找来,命婆子背起娴姐儿到蕴福堂的偏厅,就打发了人给太太送信,是瑞珠找的奴婢,瑞珠特地提了娴姐儿的衣裳染色的事,提醒奴婢xiǎo心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奴婢把这话当时就给太太説了,太太便让钱姨娘去瞧娴姐儿,倒也没提衣裳的事儿,后来钱姨娘便带着娴姐儿回了重芳斋。”

    姚姒听得极认真,当时她全部心神都在焦蕙娘身上,却未曾注意到这些事情,如今看来这局是二房姚婷和姚妙做下的。至于为何会挑上姚娴下手,是偶然还是早就预谋好的?姚娴为什么会落水?这才是问题的关健。

    “锦蓉姐姐可查出来,八姐为何会落水?我瞧她在诗会上极是出风头的,且她也不像是这么不xiǎo心的人,这里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锦蓉也是这样想的,道:“奴婢还特意的问了当时在锦春亭那边侍候的婆子,都説没瞧清楚娴姐儿是怎么落水的,她们是听妙姐儿叫喊声才知道有人落水,就赶紧的跑过去捞人,有个婆子隔得远,説仿佛瞧见那落水处有个男子的身影,只是待她赶到却并无任何外男在,是以那婆子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瞧花了眼。”

    “这就説得通了,事出必有因,妙姐儿定是个知"qing ren"。”姚姒细想了会,越发的肯定当时一定有外男在,“依着八姐这等冲动莽撞的性子,多半是受到了妙姐儿的挑唆。只是连你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这就值得好好推敲一番了,要么这事是真的没人瞧见,要么事后一定是被人想法子抹平了,叫人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锦蓉忙附和道:“多半是这样的,奴婢也觉着奇怪,这手段瞧着像是钱姨娘的手笔,奴婢这就让人查查下晌重芳斋的动静去,事情若是人做了,总会露出些手脚来。”

    “辛苦锦蓉姐姐了!我娘那边姐姐也给回一声,娘心里估计也是有数的,咱们三房这回真是无端被人利用了一把,大太太这回定是又要把账算在咱们三房头上了。”

    锦蓉哪里当得她的一声谢,忙告辞出来。

    屋里,红樱道:“奴婢揪了个空子问了知书,怎的没见伴画,知书一脸的不忿,説是害八xiǎo姐落水这笔账本来应该算在伴画头上的,下午也不知伴画同钱姨娘説了什么,伴画竟然丁diǎn事儿没有,钱姨娘还赏她一千个大钱,下午让她家去看她老子娘去了,是以咱们去重芳斋这才没见着伴画。知书一向不如伴画在八xiǎo姐身边得脸,满以为伴画这次护主不力会受罚,没成想伴画反而还得了赏,奴婢也百思不得其解。”

    姚姒却能猜得到几分,“姚娴一定是闯下了什么大祸,钱姨娘最善这种软烟弹,你且去瞧着,若是这几天钱姨娘有与妙姐儿私下里走动,那就坐实了娴姐儿闯祸的事实了,事情既然有做过,咱们迟早会知道的。”她不再纠结于这些事上头,转头就与红樱道:“明儿让你嫂子进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交待,都这些天了,也不知道张叔与你哥嫂在外头可安好。”

    红樱忙道是。

    第二日一大早,红樱便在姚姒耳边嘀咕:“昨儿钱姨娘去找了妙姐儿的生母耿姨娘,钱姨娘自以为做得隐密,却被门房的婆子报给了咱们知道,这必是锦蓉姐姐让报的。”

    姚姒心里有了数,待到姜氏的起居处时,就见钱姨娘在服侍姜氏梳头。姜氏从镜子里瞧着姚娴气色红润,便随口问钱姨娘:“瞧娴姐儿气色不错,想是昨儿落水没落下什么毛病,这就好,往后可不许这样毛糙,女子应以贞静为主,不然闹出了笑话也是她自己没脸。”

    嫡母训斥姨娘庶女,按説姜氏这姿态算是最和善的,只是钱姨娘心中起了怨忿,便瞧姜氏説什么做什么都不善,她的娴姐儿哪里都好,怎的到了姜氏口中就成了个没教养的毛糙之人了?钱姨娘好半响才忍下,手头一个轻挽,待姜氏的头发梳成,这才回道:“太太教训得是,只是娴姐儿身子底不大好,昨天吃了药还有几声咳嗽,料想还要吃几副才得除根。”

    “嗯,昨儿我没问,到底娴姐儿是怎么落水的?一会老太太势必会问的,你先説予我知道,一会子我也好为娴姐儿遮掩一番。昨儿的事你也知道没这么简单,怎么就单单娴姐儿落水了,衣裳料子凑巧的就出了问题。”

    姜氏问得有些漫不经心,一边要锦蓉替她戴簪环。

    钱姨娘瞧得姜氏这样説,忍得一口血硬在心里,暗道,这不是你的手笔吗?为了不让我的娴姐儿盖过你嫡出的女儿,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毁我的娴姐儿,现如今竟还做出一幅道貌岸然的不知情的样子来,真真是太欺人了。她霍然抬头就要质问姜氏,可这一瞬间,她却犹豫了,她又想起昨我晚上她诈娴姐儿説了实话,事实确实是娴姐儿私会外男,还打算来个落水湿身好赖住林二公子,这事二房的妙姐儿是个知"qing ren",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娴姐儿摘出来要紧,若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妙姐儿身上去,再拿娡姐儿出来説事,只要娴姐儿一口咬定没有私会这事,难道姜氏还会去质问林二公子不成?

    钱姨娘这些心思极快的在心里闪过,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对姜氏又开始伏低做xiǎo起来,一幅委屈样,道:求太太给娴姐儿做主呀,太太是知道的,娴姐儿打xiǎo就稳重,她是个极怕水的,怎么就偏往那水边跑去,这,这是有人挑唆着娴姐儿呀。”钱姨娘一番哭唱念做,趁人不注意时打了个眼色给姚娴。

    姚娴便趁机插话道:“母亲,我姨娘説的是真的,求母亲给女儿主持公道,都是四姐説......”説什么姚娴没再説下去,却拿眼瞟了姚娡一眼,就又闭嘴做委屈样。

    姜氏十分看不得钱姨娘母女在她面前弄些xiǎo手段,抬高声音厉喝道:“妙姐儿説了什么,你有话就説,没的吞吞吐吐一幅xiǎo家子样。”

    钱姨娘极快接话道:“妙姐儿説娡姐儿与外男私会,是以娴姐儿这才急冲冲要护住娡姐儿的名声,没想到与妙姐儿一言不合,一不xiǎo心就落了水,没曾想娴姐儿的衣裳湿透了会染色,于是妙姐儿就朝着众xiǎo姐嚷了一嗓子,故意的引人朝着娴姐儿的衣裳上瞧去。太太,娡姐儿是何等性情,婢妾是不会相信她与外男私会的,可怜娴姐儿这回可真是无辜被人利用呀,就是到了老太太跟前,婢妾也是这么説,希望太太能为娴姐儿做主。”

    “怎的又扯上了娡姐儿,我好好的女儿就是被你们这起子包藏祸心的秧子给毁的。”姜氏勃然大怒,“娴姐儿你説,妙姐儿无端端的提什么娡姐儿私会外男,她又凭什么这样红口白牙的乱讲,你要敢一句不实,可别怪我不给你体面。”

    姜氏这是动真怒了,她显少在钱姨娘母女面前这样強势。也怪不得,事涉姚娡,就连姚姒也怒极反笑了。

    事情到这里她也能猜出几分来,必是姚娴自己个与外男私会,却被妙姐儿撞破好事,妙姐儿借机唆使她详装落水,然后故意做成被那男子瞧见而不得不负责,真真是可笑,姚娴也就这么diǎn智商,竟然真的听妙姐儿的话把事儿做下了,可却没做成,姚娴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而钱姨娘必是知"qing ren",为了姚娴能脱身,不惜把娡姐儿拖下水,不得不説钱姨娘有些急智,赌姜氏为了三房女孩儿的体面,是不会把落水的真相告宣之于口的,这就等于为姚娴断了被妙姐儿事后要狭的可能。

    钱姨娘此人,这般细腻的心思,以往到真是xiǎo看了她去。

    姚娴得了钱姨娘先头的话,自是顺着这头説下去:“女儿也不知道,是妙姐儿突然就跑上来对我説五姐与人私会,我当时非常着急,妙姐儿故意的把我往水边引,女儿一不xiǎo心就掉水里去了,事后才发现女儿身上的衣裳料子染色,这才知道必是妙姐儿对我説谎故意让女儿落水,为的就是让人看到女儿出丑。”

    坐在一旁的姚娡自始至终没有説话,这么浅显的栽脏要是姜氏也没办法识破,那她就当这些时日里姜氏待自己的好只是个梦幻泡影罢,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伤心,难道老天爷就见不得她好么?这样一想她脸上就露出几分奄奄来。

    姚姒瞧着姚娡的这一变化,默不做声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悄声道:“你和娘都相信姐姐,你也要相信娘,她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姚娡的眼泪刷的就夺目而出,她急忙拿了帕子遮掩。

    姜氏自然有注意到两个女儿的动作,她恨声对钱姨娘道:“妙姐儿与你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害你出丑?我自己生的女儿我知道,不是我自夸,娡姐儿向来贞静恪守闺誉,别説她今儿私会外男,就是瞧一眼外男我都不信,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老太太跟前我自是去问妙姐儿去。娡姐儿的名声不是空凭你们三言两语就坏得了的。”

    姜氏哪里真会去问妙姐儿对质,这事避嫌都来不及,此举不过是在敲打钱姨娘母女而已,她拿眼瞟了下,瞧得钱姨娘和姚娴各自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心知妙姐儿那边必是被钱姨娘摆平了。钱姨娘这是存了心的,要坏我娡姐儿的名声啊,这么个暗亏却不得不吞下,姜氏恨声道,看来不给diǎn教训这母女俩是不知道疼。

    眼看就要去蕴福堂请安,姜氏也不跟钱姨娘啰嗦,要她带着姚娴回重芳斋去,今儿就不要姚娴跟着去请安了。姜氏的借口很好,钱姨娘刚才不是説姚娴身子还未好么,那就接着休养吧,直到养好身子为止。

    钱姨娘幸幸带着姚娴离去,瞧着姜氏母女三人有説有笑的朝蕴福堂而去,她脸上的神情一时怨毒药至极。

    蕴福堂里今儿静悄悄的,姜氏来得算晚,人刚进门,丫鬟便报説老太爷和老太太出来了。于是众人赶紧给俩老行礼问安。老太爷依旧不説什么话就带着男人们离开,姚蒋氏领着人笑着送老太爷出门,待回了屋里坐定后,那脸顿时就板起来,出声吩咐丫鬟们把屋里的xiǎo姐们带到隔壁的偏厅去玩。

    这是姚蒋氏有话需避着xiǎo姐们説的节奏,大太太噤若寒蝉。大奶奶在一旁扶着她,越发的低眉顺目。

    偏厅里,姚婷带头,领着各房姐妹们説话玩闹,姚姒瞧她一幅天真和谒的作派,直叹这也是个做戏很有天份的主,算计起人来可以説是不动声色,而姚妙依然是一幅老实的模样,在瞧见姚娴没来时,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轻松,姚姒瞧得真切,越发的肯定姚妙有鬼。--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36-->( ) 


第35章 报复

    大太太终究一失足成千古恨,栽在了一件染了色的衣裳上面,丢了管家权不説,还被姚蒋氏禁足一个月。需知姚蒋氏打理内宅几十年,深具管中窥豹的能力,她不往深里查去,就已经是给大太太留了几分体面了。若真是当着上上下下的面查这些年来大太太所贪的东西去,大房估计颜面尽失,姚蒋氏终究是心疼大老爷的。

    相较于大太太的失势,大奶奶却稳坐泰山,姚蒋氏依然让大奶奶管家,唯一不同的是,姚蒋氏把二奶奶推出来,让二奶奶与大奶奶一同管家。

    姚蒋氏做这样的安排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最终得益人莫过于一向低调的二奶奶xiǎo蒋氏。二太太的算盘打得精,却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太太当着姚蒋氏的面十分替二奶奶高兴,背着人就把二奶奶叫到屋里是好一番面授机宜,让二奶奶千万不要自做主张,有什么事先来问过她这做婆婆的,二太太告诉二奶奶,説大奶奶这个人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的就把大太太给撂倒了,这样的人必需得防着些。

    其实二太太打的主意很明确,即便不能亲自管家,但她拿捏着儿媳妇做主意,也相当于管了半头家去,二奶奶如何不明白婆母的xiǎo心思,她心中是千百个不愿意,却苦于无法拒绝二太太,只能一步步走着打算。

    消息传到姚姒耳朵里时,她皱了皱眉,姚蒋氏这手算盘打得真巧,可谓是老谋深算。二太太这个人雁过拨毛,虽则春裳这件事看似与二太太无牵扯,但姚蒋氏心中明白得很,应该説她还算是维护大房的,是以只得把二奶奶推出来,一则让二太太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再使坏搅得家宅不宁,二则算是姚蒋氏的私心,xiǎo蒋氏是她娘家姪孙女,她要抬举娘家人此时确实是最佳时机。

    绿蕉瞧她一幅眉头深锁的样子,劝道:“左右不关咱们的事,由得她们去争去抢,谁管家也不至于明着克扣咱们房头的东西去。”

    红樱见势拉了一下绿蕉的袖子,道:“知道你嘴快,这些事哪里由得咱们做丫头的来説嘴,也就是xiǎo姐脾性好才由得你,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説了。”

    绿蕉一向嘴头上伶俐,听了红樱的话忙朝姚姒瞧了一眼,姚姒笑道:“不碍事,你们都是知道分寸的,这也就在我屋里説説。”

    见姚姒这样偏帮她,绿蕉便朝红樱吐舌头做鬼脸,倒把红樱闹得哭笑不得。

    屋里正説得欢快,外头xiǎo丫头来报,説是红樱的嫂子来了,姚姒忙让红樱去接一接,顺道先带她嫂子去给姜氏请个安,又交待她,若是一会姜氏问什么,只管让她嫂子实説就成。

    红樱知机,匆忙出去接她嫂子去。

    约过了半刻钟,红樱与焦嫂子就进来姚姒的屋里,姚姒对红樱一diǎn头,红樱知机带着绿蕉出来守在屋外,独留焦嫂子一个在里头与姚姒説话。

    姚姒让焦嫂子坐下説话,焦嫂子略推了一番就坐在了她下首的xiǎo杌子上,便説见到姜氏的事,姜氏倒没问这些天她们都在忙些什么,只是交待在外头不可丢主子的脸。

    姚姒便笑了下,问她这些天她们在外头可好,这样的日子都还适应等锁事,焦嫂子见她问得细,心里也感激主子的关心,于是事无巨细的一一道了这些天的事,二人话便説开来。待焦嫂子停了话头,姚姒便凑近了她低声问道:“张叔可查得大老爷那外室的底细,是个什么样的人?”

    焦嫂子忙道:“张相公这些日子见天儿的往外跑,有时好几天也不落屋,前几天便查了个齐全,那外室姓张名娇娘,本家是福州那边的人,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爹娘去后,她叔把她买给了人做丫头,那户人家是个商家在福州行商,那家里头的正妻嫌她长得狐媚就寻了个错处将她买到彰州来,又被春香楼的老駂给买下,就调教了几年。前些日子大老爷被人请去春香楼吃酒,便是这张娇娘在一旁唱曲助兴,大老爷很是心痒这张娇娘的好颜色,奈何这清倌人有些抬价便略有犹豫。那张娇娘也是个有些心机的,知道了大老爷的底细,便使了些手段哄着大老爷把她梳笼了,再后来大老爷就在外置了个宅子把这张娇娘安置下来,这些日子大老爷倒也还在新鲜劲中,那张娇娘又哄了大老爷不少银子去。有一日张相公蹲在那宅子里盯了两天,发现这张娇娘趁大老爷不在时暗中又与人勾搭,料想这也是个水性扬花的。”

    姚姒听了焦嫂子的话不由得细思起来,看来这张娇娘是个不成事的,若真有些头脑的必是会哄着大老爷把她接进府里来,而不是在外面勾三搭四,看来要用这外室套大老爷这步棋走不通了。

    “张叔还查到了些什么?秋菊可有消息了?”

    焦嫂子便道:“亏得xiǎo姐您让张相会去查秋菊,説起来她真是个可怜人,花一般的娇弱女子,却被买到了那等腌臜地儿。”焦嫂子略有些尴尬的望了眼姚姒,见她一幅你接着説的样,这才道:“xiǎo姐生在深闺,许是不知那坊间有那下等的烟柳之地,秋菊被张相公赎回来时,瞧着已是不成人样,奴婢瞧着她毫无生气的模样,便做主请了大夫来给她瞧病,秋菊被下了虎狼之药又伤了身子,这一辈子再也休想做娘了。”

    “可查到当初是被谁发卖到那等地方去的?老太太明面上是不会这样做的,多半怕是大太太在中间动了手脚。”姚姒不由叹道,大老爷作怪,最无辜却是秋菊,她的遭遇着实令人同情。

    “张相公查了,老太太当时只叫人把秋菊发卖得远远的,后来是大太太的陪房找人出面让牙婆干的,秋菊在那地儿寻死了好几回却死不成。奴婢也是女人,这几天只得好生劝着,让她养好了身子再去与娘老子娘团聚去,听到能与她老子娘能团聚,可秋菊却并无喜色,后头奴婢央张相公去查问一番,这才知道秋菊的娘早就知道她被卖到那地儿去,嫌她丢脸不认她。后头奴婢不xiǎo心在她面前説了大老爷的事儿,秋菊后来便一直找张相公打听大老爷。”

    “是个可怜人,这样説来我倒是有个想头。”姚姒朝焦嫂子瞧了眼,压低声音与焦嫂子耳语了几句。焦嫂子一愣,却有些不置信。姚姒微微笑着道:“你只管去试探,若真如我説的,那咱们就着手准备起来,你让张叔多注意大老爷的动向,虽然大老爷不管事,但他却是姚府生意上的活招牌,老太爷许多明里暗里的生意必定会要大老爷出面洽谈。跟着大老爷这条线走不会错的,咱们如今人手有限,只得张叔一个人在打探着消息,你回头帮我递话给他,让他自己xiǎo心些,别让人注意到咱们在查人家,尾巴可要抹干净。”

    焦嫂子忙道是,又向姚姒回报寻铺子的事,她男人这些天都在寻铺面,却一直没瞧着有好的地儿。

    姚姒便安慰她:“铺面的事不着急,多看几家也无妨。左右还需要等一些时日才要用到。”説完这话后她朝外张望了一眼,这才交待焦嫂子,要张顺去查焦家的底,焦嫂子忙一一记下她的吩咐。

    屋里头説话声非常xiǎo,红樱与绿蕉守在屋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説话,忽地一个xiǎo丫头跑得满头是汗,见着红樱便道:“红樱姐姐,可不得了啦,五xiǎo姐被老太太动了家法正在挨打,太太听了急的带着孙嬷嬷去了蕴福堂,好姐姐,可快告诉十三xiǎo姐去。”

    “什么?谁挨了打?”红樱霍地拨高声音问那xiǎo丫头,绿蕉见那丫头确实是姜氏身边才提上来的二等丫头,忙道:“你慢diǎn説,好好儿把话説清楚。”

    那xiǎo丫头歇了几口气这才带着哭音道:“锦蓉姐姐使奴婢来告知十三xiǎo姐,説是五xiǎo姐打碎了老太太屋里才供上没多久的地藏菩萨,五xiǎo姐不认説不是她打碎的,是七xiǎo姐跳出来説她亲眼瞧见是五xiǎo姐打碎的,老太太一恼起来便动上了家法,这会子五xiǎo姐正在蕴福堂挨打,太太已经带人去蕴福堂那边。”

    “太太去了多久会子,这消息是谁送到正院去的?”姚姒刷地掀了帘子忙问。适才她正和焦嫂子説话,便听得外间那xiǎo丫头焦急的声气儿説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姚蒋氏竟然对孙女动起了家法,这得有多恼恨才动手打人。

    那xiǎo丫头见姚姒亲自问,显是已经听到了她刚才的话,忙回她:“来人説得急,太太一时也忘了问她是哪个房头的,奴婢瞧着不像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倒有些像大奶奶身边的二等丫头珍珠,太太出门有了盏茶功夫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老太太那边了。”

    “红樱送你嫂子出门,绿蕉你跟我去蕴福堂,其它人都不许胡乱走动。”又指着那xiǎo丫头让她回正屋去守好屋子,她略整理身上的衣裳,便带着绿蕉疾步出门。

    姚姒刚进蕴福堂,便瞧见姜氏额冒青筋一脸怒容的与孙嬷嬷扶着摇摇欲坠的姚娡,三人缓慢的从正屋里出来,不远处姚媛立在廊檐下目送姜氏母女,她的脸上犹自不解气。姚姒眼尖,一眼就瞧见姚媛以胜利者的姿态倨傲的立着,姚姒再不看她一眼,走上前帮着扶住姚娡,母女三人走得缓慢却背脊挺直。

    出了蕴福堂迎面便瞧见锦蓉带着人抬着一副竹辇来,姜氏紧紧的握着姚娡的手柔声哄着她:“娡姐儿挺住,就快回咱们院子里了。”一边叫人十分xiǎo心的抬姚娡上竹辇。

    姚娡虚弱的笑了下,眼一瞪就不省人事。姜氏便让婆子快快抬着人往芙蓉院赶去。姚姒沉默着跟在后头,等进了芙蓉院,大夫已经等在屋里,姜氏连忙让大夫上前给姚娡诊治,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镇定,可她拢在袖口的手却颤抖起来。姚姒朝锦蓉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朝屋外走去。

    “是怎么回事,把人打成这样,姐姐是怎么惹得老太太动了家法的?”姚姒急忙问道。

    锦蓉这才恨声道:“娡姐儿这是被媛姐儿给陷害了,老太太屋里供的地藏菩萨原本好好的,娡姐儿进了屋后才发现那地藏菩萨竟然碎了一地,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媛姐儿便进来説是娡姐儿打碎的,娡姐儿不认,媛姐儿指天发誓説是亲眼瞧见娡姐儿故意打碎的。老太太心里本就有气,再瞧娡姐儿有人指证下还失口否认,于是心火一起就动了家法。”

    “媛姐儿为何陷害姐姐,这么下作的手法老太太不该看不出来呀,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姚姒很是清醒,单单是打破东西又不认,老太太还不至于会动大怒。

    锦蓉走近她这才压低声道:“原本老太太也没説要动家法,是媛姐儿私下里説娡姐儿在春宴那日与外男私会,説得有模有样的,老太太本来就存了气,更加恼火太太对姐儿教养不善,这才把气都出在娡姐儿身上,打了娡姐儿二十板子。可怜娡姐儿,这回遭了大罪,太太的心都要碎了,当面ding撞了老太太,老太太大声责骂太太立身不正这才让娡姐儿有样学样,太太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奴婢当时瞧着心都要提到天上去了。”

    “媛姐儿这是把大太太的账算在了咱们三房的头上?”姚姒狠狠的握紧了拳头,钱姨娘这么快就出手了,借姚媛的手狠狠的给了她们母女迎头一击。

    既然人都不让三房有活路,那么她也就不介意让害她们母女三人的人有活路去。大房这是欠收拾了,以牙还牙她犹不解恨!钱姨娘么,别急,她留着她慢慢的收拾。( ) 


第36章 手段

    姚娡腿上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姜氏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大女儿,母女俩较之以往多了几分亲昵,正所谓祸兮福所倚,这是姚姒乐意见到的。这些日子三房闭门谢客,即便是老太太那边的请安,亦只有姜氏一人独自来去,在姚蒋氏那边的理由是,她两个女儿都身子病弱要将养,而姚娴又被她罚着闭门思过,是以三房越发的低调起来。

    姚蒋氏看姜氏不顺眼已不是一两日,如今便是连面子情也不大顾忌了,那日婆媳俩把话已经説破,大家既是撕破了脸又何必装着无事般,是以这些时日府里甚是平静。

    时序已至三月中,正是花红柳绿的蘼蘼春日,姚府花园里种着各色的时令花卉,有那爱俏的丫鬟便趁着不当值时故意的往花园子里走上一趟,头上便多了朵水灵灵的花儿。哪个姑娘不爱俏呢,这日红樱正不当值,也寻了个时机往花园子里去逗溜。她穿了件柳芽嫩的比甲,腰间紧紧系着条水红色的腰带,脚上是绣着喜鹊登梅的绣花鞋。远远的金生随着大老爷穿过靠近花园的廊檐下,便瞧见了比迎春花还要娇嫩的红樱,犹其是那酥软娇细的腰肢,把金生一时间眼晴都要粘到她身上去,他早前那几分心思便又钻了出来。

    最近他跟在大老爷身边,时常去那张娇娘处,心里也被那张娇娘勾出了些邪火来,偏他屋里人一个个跟木头呆子似的无趣,此刻瞧见了红樱一步三回头,心里越发的痒痒起来。左右大老爷也无事,他唉哟一声,大老爷便问他怎么的,金生眼珠一转,道:“人有三急,xiǎo的突然肚子痛,这会子得找个地儿解决先。”

    大老爷瞧他猴急的模样,又见他眼晴朝着园子里的丫鬟们瞄去,那里不知道他是起了色心。大老爷一向的待他宽容,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金生替他出主意跑腿的,便有心成全他,道:“你一大老爷们可真是给爷丢脸,去吧,仔细惊了园子里的姑娘们,看爷回头不捶你一顿!”

    金生舔着脸忙指天发誓不会惊到姑娘们,他也就在园子里转一圈而已,大老爷这才放了他去。

    金生眼见得红樱往那园子深处走去,他悄悄的跟在了红樱身后,瞧得红樱停在一颗芙蓉花前,左右瞧着无人便掐了朵粉色的花儿下来,正要往头上戴去,金生便从后面忽的窜出来,不怀好意的笑道:“这芙蓉花开得真好,左右无人在,哥哥我便替你簪上吧!”説完便拿了红樱手上的花儿往她头上插,吓得红樱脸都白了,忙尖叫让金生不要再往前。

    红樱的尖叫声倒底是叫人注意了这边,园子里当值的婆子丫头一堆,还有各房在这里溜弯偷懒的丫鬟,可众人一瞧是金生,便都装着没看见般。

    金生越发的大胆起来,连忙哄她:“哥哥替你簪花,説出来该是你这丫头好运道,叫哥哥我瞧中意了,你莫乱叫,没的真让人以为我把你如何了,只怕......”

    只怕什么红樱当然知道,金生这狗杀才,红樱在心里呸了声,眼晴却瞄向那不远处一丛密林处,瞧得一截秋香色的裙角,这才装着被他吓到又羞又气,两颊红晕遍生,双手紧紧的扭着手上娟子细声道:“好哥哥,可别坏了我的名声,前儿廖嬷嬷在太太那里吃了亏,如今闹得太太是越发的不待见我了,我这日子过得甚是难挨呀。”

    金生听得这话有软和的意思,他越发的没了顾忌,上前就往红樱的手上摸了把,那手感十分的柔软滑腻,顿时让他色心大起,不怀好意的笑道:“好姑娘,我娘那性子就是急,哥哥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只是哥哥真的把你放在心里好一阵了,这日也想夜也思的,这会子且成全了哥哥我这心思吧。”他话音刚落,便拉着红樱欲要香一口。

    红樱急忙推开他,一扭头娇嗔道:“你哄我呢,这话我是不信的,谁不知道你是大老爷身边的红人,那做派定也随了大老爷去,秋菊的后路我可是不要走。你若真对我有那个意思,我这人也是个憨直的,最不乐意人骗我,我且问你,大老爷外头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好哥哥你可不要骗我,这事也是我无意中瞧见的,谁我都没説。”

    他此刻被红樱勾得色心渐起,大老爷在外养着张娇娘的事儿已经瞒了好几个月了,这会子为了得佳人心,便透个一二分给她也无不可,“这事儿你可得闭紧了嘴,既然你已经瞧见了去,我也就对你説了,你可不能往外道去,犹其是不能让大太太那边知道。”他嘱咐了这些话,才将张娇娘的事儿一一道来。瞧红樱一幅感兴趣的模样,金生心里不无得意,暗道,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天性里爱好説这些个事儿。

    红樱便引着他説往张娇娘的事儿上説了约有半刻钟,直到把那张娇娘的来历与在外头的宅子安在哪里等等,是弄得清清楚楚的,眼见得金生眼里的邪意越浓,那手也极不规距起来,心里便有些急了,怎的绿蕉那xiǎo蹄子还不来救场,她刚露出几分焦燥,耳中便听得绿蕉的声音:“你们可都要仔细些,十三xiǎo姐要摘些新鲜的花儿做胭脂,都散开了去。”

    金生一听这声音就知事情没戏了,他倒也不急,对红樱是连连承诺,红樱羞红了脸叫他快快闪人,没过会子,她便趁人不注意回了芙蓉院。

    姚姒瞧红樱一幅嫌恶的将头上那朵芙蓉花扔下又在脚上踩了几脚,便有些好笑,道:“事儿可都办妥了?”

    红樱忙回道:“xiǎo姐放心,奴婢故意的引着金生説了个一清二楚,媛姐儿的丫鬟秀春躲在另一边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这会子估计媛姐儿已经知了个齐全。”

    姚姒忙diǎn头,安慰她道:“难为你今儿这一出了,你且瞧着罢,我一定会替你讨回个公道。”

    没出两天就传出大太太偷偷的溜出去带人抄了大老爷在外的宅子,恰好的抓到了大老爷金屋藏娇的张娇娘在勾搭旁的男人,这回大太太是舒心了,可转头这桩香艳的风流事就被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大老爷徹底的丢了脸面,回来就扇了大太太两个耳刮子,又到老太太那边説这次真要休了大太太这贼婆娘去。

    事情闹到了这地步,大太太回过神来虽然有些惧怕大老爷,但她更多的是想绝了大老爷在外头沾花惹草的心,又听了刘婆子对金生和廖嬷嬷的一番挑拨,道金生就是个做人做鬼的下作东西,都是金生撺掇着大老爷不向好的,而且这回大老爷养外宅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月了,就不信廖嬷嬷不知情,亏得大太太三不五时的对廖嬷嬷一番孝敬。

    刘婆子的话説到了大太太的心坎上去了,大老爷之所以会养外室,无非就是这起子烂了心肝的下作东西们撺掇的,在大太太心里,大老爷虽有些贪花好色,但还没胆子养外室的。大太太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叫人绑了金生,着实的打了三十大板,等到廖嬷嬷得情时,金生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廖嬷嬷顿时把大太太是恨了个透。

    大太太与廖嬷嬷多年来互通有无,这会子一朝翻了脸,廖嬷嬷便揪着机会在姚蒋氏面前给大太太上眼药,前头有大老爷要休妻之言,后头又有外间频传大太太河东蛳的名头,姚蒋氏斟酌了番,便让人送了大太太去家庙,説得好听大太太是为全家祈福去了,但谁都知道大太太这一去是徹底的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宠,至于几时能得回来还不一定。

    姚姒听到这事后并未停歇,又让绿蕉去做了一番布置。过了几天后,不知大老爷是怎么的听説了当初是他女儿媛姐儿把自己养外室的事告诉大太太的,对媛姐儿是好一番痛骂。媛姐儿是他嫡出的,大老爷倒也对她有几份真心的疼爱。

    姚媛瞧着大老爷这幅色令智昏的模样,害得大太太被老太太送到家庙去,心里怨恨大老爷无情,便出声ding了大老爷几句:“爹您自己做错了事,却把娘给害苦了,如今您还有脸来责骂女儿!”

    姚媛性子倔,平素被大太太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会子指责大老爷的一番话,叫大老爷顿时大怒,甩手就是一耳光朝女儿扇去,从前疼爱她的心也冷了几分。

    大奶奶躲在门外听着动静,这会子忙走出来在门外装着有事要找姚媛,大老爷不好再对女儿发火,指着姚媛叫大奶奶好好的教她规距,长嫂如母,大太太不在,今后她这长嫂就要担起教导xiǎo姑子的责任来。

    大老爷盛怒之下説的这番话十分的有力,倒叫大奶奶歇了几分劝的心思,忙diǎn头道是。大奶奶倒也不装样子,真个儿的把姚媛管教得十分严厉,又请了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来教姚媛规距,一时间姚媛的日子苦不堪言。

    大房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就是不出屋门的姚娡也听説了,揪着空问姚姒:“大房的事儿有些奇怪,莫不是你有掺和吧。”

    姚姒笑嘻嘻的道:“姐姐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她们自做自受,怨不得人。”

    姚娡顿时在妹妹脸上掐了把,“往后可不许这样淘气,姑娘家的没得沾了这些破事儿脏了手。”

    姚姒没回她,越发觉得姚娡有了几分姜氏的作态了,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儿港那边,赵斾读着青衣刚呈上的谍报,里头清清楚楚写着姚姒最近明里暗里都做了些什么事时,他的脸上自己都未发觉的有了一丝笑意,青衣在旁瞧得稀罕极了,主子这是瞧了什么乐子了,谍报里头不就是上次救的那xiǎo丫头一些日常琐事么,值当这少年老成的主子露出这千年难得的笑脸来?

    赵斾过了半刻钟,对青衣吩咐道:“你着人去故意的透些姚家在海上的生意给那张顺知道,他们既是在查焦家,你就把焦的生意顺便也透出些来,再叫人把姚家十三xiǎo姐的事事无巨细的每隔两日呈上一遍来。”

    青衣diǎn头道是,瞧主子脸上有些玩味之色,便大着胆子问:“莫非那东西有了眉目不曾,国公爷来信催得紧,道主子要是在三个月内再不把东西弄到手,便要主子回京城去,福建这地儿国公爷他另派人来收拾。”

    赵斾冷眼朝他一睃,瞧得青衣心里直胆颤,娘喂,他夹在这对父子间,可算是把xiǎo命都要搭上了。国公爷的话原本不是这样的,话儿説得他都听不得,直道再不把东西弄到手,就让他xiǎo子灰溜溜的滚回京去,这话他能直説嘛。( ) 


第37章 起疑心

    张顺没过几天就让焦嫂子送了信进来,姚姒看完信后掩饰住她内心的巨大震惊,随即就把信放炭盆里烧掉了,看着信纸慢慢化成了焦灰,她问起焦嫂子:“秋菊这几日如何了?”

    焦嫂子忙回道:“秋菊姑娘吃了快半月的药,这些天来身子好了许多,瞧着倒恢复了往前七八分模样。自打上次奴婢跟她説了xiǎo姐的许诺,每日奴婢安排的膳食都是ding补身子的,秋菊想了几天后极是配合奴婢。”

    “只要她想得通这就好,再过些时日,待她身子好了,你再进来府里一趟。”姚姒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为免焦嫂子看出些什么来,便只问了这些话,又交待她们在外要多加xiǎo心,便打发了焦嫂子出去。

    是夜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一直想着信上説的事情,姚家竟然不顾朝庭禁海的律令,在海上干起了走私,与洋人做起了交易。这且不説,姚家竟然还拥有一支船队,除了明面上的生意,私下里也没少干些打劫海上货物的勾当。怪不得啊,姚家短短几年间,便挤身福建的大户豪门之列,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姚姒想了许久,她才明白上一世为何是焦家的女儿给三老爷做继室。这应当是姚老太爷为了这见不得光的生意,满足他不可为人知的私欲,选择了造船起家的焦家做亲家,而姚家应当是与焦家私下里达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交易。张顺的信上説到焦家船只这些年受到内造船的打压,上面的意思是不许私造船只扩大,焦家做为海上一霸,应该是十分清楚这些福建大户人家的勾当的,焦家与这些豪门巨贾的权势人家联姻,其目的不外乎想保住祖业外,亦是与这些人家同流合污,好继续横行霸道海上,牢牢把握住福建这一块巨大的海上肥肉。

    这些年福建的走私是十分的猖獗,加上海寇的入侵,沿海一带的渔民与村庄时常受到海寇的劫杀。而近些年海寇愈加猖狂起来,占了沿海几个岛屿不説,隐有突围大周国的海防线而侵入内陆之势。是以朝庭花了大心力派遣军力剿海寇,但往往成效不大。其一是福建这块海上走私的生意,当地乡伸大户组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不説整个东南沿海的官商勾结,但起码在巨大的利益牵扯下,这些人家的权力不可xiǎo觑。朝庭的人不是被眼前的利益给诱惑了,便是无故遭人陷害而调离福建。是以十几年下来,福建的海域成了大周国的一个毒瘤。

    可是,这些与姜氏被害有何关联呢?

    姜氏身处内宅,上一世姚蒋氏把姜氏禁足在芙蓉院里,对外声称姜氏要养病。那时姚姒记得自己一直是断断续续的生病,芙蓉院里的吃食用度时常被大太太克扣,虽则姜家的没落导致姜氏看透世情,确实有些恢心丧志,但正是因着姜氏有一颗慈母心,那时她一心扑在照顾xiǎo女儿身上,直到快到五月时,姚姒的病才好些。而姜氏恰好是在五月过了端阳节后没的。

    姜氏为什么要去家庙?还是姚蒋氏下令送她去的?放火杀人的又是谁?

    姚姒想得懞了,这些迷团一个个在她脑海里打转,可却没有丝毫头绪。

    这夜姚姒走了困,第二日早起便有些头痛,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到了姜氏的屋里,姚娡正在替姜氏挑选今日要戴的手饰头面,母女间极是亲昵。姚姒心头大慰,姜氏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总会厚待好人的。

    姜氏打扮好了,这才瞧见xiǎo女儿在一旁安静的瞧着她和大女儿,可是瞧着xiǎo女儿脸色不太对,姜氏顿时紧张起来,走过去摸了xiǎo女儿的头见没发热,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问道:“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莫不是又生病了?一会让孙嬷嬷去请大夫进府来把把脉,不然娘的心总是悬着。”又转头对姚娡道:“今儿原本要带你姐妹俩去林知县府上赴宴的,罢了,左右也没甚么要紧的,姒姐儿身子紧要些,今儿便推了去。”

    姚娡也上前瞧姚姒,见她只是一幅没睡好的样子,眼晴底下也有些浮肿,便安慰姜氏:“都听娘的,妹妹身子要紧,我瞧着妹妹像是夜里走了困。要不妹妹早上就别去请早安了,回屋歇会子觉罢。”

    姚姒心头暖暖的,心里不免有些欠疚,忙出声安慰姜氏:“哪里就那样娇气了,娘和姐姐别紧张,真的没生病,就是昨儿夜里没睡好。娘要是不放心,一会大夫进了府把脉便知了。今儿是娘第一次带姐姐出门做客,哪有答应人家又不去的道理,凭空给人胡乱猜想也不大好,女儿便不去了,娘和姐姐可一定要去。”

    姚姒是知道姜氏的心事的,姚娡年纪渐大,总要出去走动走动,这也是姜氏在手把手的教导女儿如何交际应酬等人情来往。

    姜氏略思量了下,又瞧了几眼xiǎo女儿,便吩咐孙嬷嬷去安排人请大夫进府,她则起身带着两个女儿去蕴福堂请早安。

    蕴福堂里热闹得很,并未因大太太不在而有何顾忌。二太太脸上笑开了花,心情是十分的好。见到姜氏进来,很是少见的叫了声:“三弟妹来了!”

    姚姒颇为意外,与姚娡互相对望了眼,再看一旁的姚婷笑容娇羞,神态与往日竟有些不大一样,姚姒马上就联想到,莫不是姚婷的亲事定下来了?

    没过会子姚老太爷和姚蒋氏便出来了,待众人行过礼,姚老太爷精神矍铄的带着儿孙们出去,姚姒瞥了眼大老爷,瞧着大老爷一幅没精打采的模样,她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姚蒋氏脸上羡着笑,拉着姚婷坐在她身边,大奶奶便有意的引着姚蒋氏説话,笑道:“老太太如今是越发的疼婷姐儿了,眼瞧着这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婷姐儿好福气呀。”

    这话二太太爱听,她朝大奶奶笑道:“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婷姐儿打xiǎo儿的就和老太太亲近。”

    姚蒋氏听二太太的奉承话亦是笑,拉着姚婷的手道:“姑娘家大了,这一转眼的就要出阁,婷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还真有些舍不得。”

    几房太太早就瞧见二太太一幅喜上心头的样子,又听得姚蒋氏这番感叹,自是猜到了几分。

    姚蒋氏也不买关子,直接説了姚婷的好事将近,对方是福州府都指挥佥事洪家的嫡次子叫洪锦程,如今年方十八,洪家虽是武将出身,但都指挥佥事乃是正三品的武官衔,确是手握实权的人家。这门亲事是老太爷亲自订下的,对方请了林知县做媒,两家近期就要合庚帖。

    这事确实有些突然,尽管其它三房的太太们心思各不一,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都对二太太道了喜,又打趣姚婷择得一门好人家。

    姚姒听到这个消息时却觉得甚是怪异,怪异在哪里她一时间也难以理清。

    众人在蕴福堂説了会子话便散了,几房太太们又约好了一会去林知县家做客。姚姒随姜氏回了芙蓉院,大夫已经等在了屋里,姜氏便让大夫给姚姒把脉,大夫倒实诚,只説她无大碍,只因身子生得单薄,不宜忧思过重,开了副方子便离去。

    姜氏却有些忧心xiǎo女儿的身子,姚姒好説歹説到底是把姜氏劝去林府做客,她待回了自己的屋子,细思了会子心里仍是毫无头绪,她很清楚姚老太爷的性子,商人重利在姚老太爷身上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按説姚家是走文官的路子,按理结亲的对象亦是如杜黄李三家这样的书香之门。可为何姚老太爷会选择武将出身的洪家呢?洪家又是凭什么看中姚家这文官新贵之家的?

    她有些心烦气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半天,猛地就往书桌上拿起笔,写下了姚焦洪三个字,她的脑海里顿时灵光一闪,把这三家如果用线连起来,可不就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结合体么?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了某些东西,却又模糊得抓不住任何思绪。

    红樱见姚姒一个人在屋里许久也不叫人进去,她在帘子边上往里瞧了眼,就端了茶水进了里间。

    姚姒瞧得红樱进来,心里打定主意了,便让红樱去找大奶奶,就説她下午要出门去,让大奶奶安排一下,轻车从简便可。

    红樱没问她要去哪,听了吩咐便转身出去安排。大奶奶对姜氏多有巴结之心,xiǎo姐这diǎn儿要求想必大奶奶必会送个顺水人情的。

    果然没过多久,红樱便回来对姚姒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跟车的婆子也已安排好,到时只管打发几个钱给那两个跟车的婆子便成。姚姒听得明白,这是告诉她,那两婆子好打发,只管去做她要做的事,大奶奶这个人情卖得真是好,姚姒承她人情,让红樱回送了大奶奶一套孩童起蒙的文房四宝过去,大奶奶欣然接受。

    过了午后,姚姒只带了红樱还有两个跟车的婆子,一行人轻车从简的从姚府侧门驶出,围着最繁华的东大街上绕了一圈,姚姒让红樱下车去张记diǎn心铺子买了些xiǎodiǎn心,经过一处不起眼的茶楼时,红樱早已打diǎn妥当,那两个婆子便各提了一盒diǎn心下了车,只説未时三刻来接人便成。

    红樱便让车夫往槐树街那边赶去,待到了姜氏给姚姒的那间三进宅子前,红樱才扶着姚姒下了马车。焦嫂子早已得了信,十分殷情的迎了姚姒主仆进门。

    应姚姒的要求,焦嫂子在三进里的正屋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屋子的摆设虽不能与她在芙蓉院里的相比,但焦嫂子手巧,屋里拾掇得十分整齐干净,瞧着窗明几净的,很是合她的心意。她笑着打赏了焦嫂子,便让焦嫂子请张顺过来。

    姚姒自打上次带张顺回来后便没再见他一面,有些话只能当面説才能説得明白,此刻她心里有太多理还乱的头绪,急需要与人抽丝剥茧的来分析,是以才趁着姜氏出门做客的时候溜出来见张顺一面。

    张顺来得极快,想是也早已等候多时。姚姒请她在堂屋里坐,屋子里光线极是好,红樱端了茶上来便悄身退出,只留她二人在屋里説话。

    姚姒瞧着张顺到是较之前黑瘦了些,但整个人却是极有精神,两人相视一笑,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张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一出声便猜着情况:“瞧着倒像是偷溜出来的,姑奶奶那边不知情吧!”

    姚姒笑得狡黠,也不回他,喝了口茶轻叹一声,这才道:“我如今有许多问题,却不知找谁商量,今儿趁着我娘出门做客,就想来瞧瞧张叔,也想你替我解惑。”

    她瞧了张顺一眼,这才问道:“张叔是如何查知,姚家在海上有做这一门生意?”这问题在她之前接到张顺的信时,便存了疑惑。不是她怀疑张顺的能力,而是姚家既然ding着杀头的危险,那这事自是做得极隐秘,就连她这活了两世之人都无从得知,而张顺仅用了半月时间便能查到这些事情,她是十分的怀疑的。

    “不瞒xiǎo姐,xiǎo的怀疑是有人故意的露了些消息出来给xiǎo的,不然xiǎo的不会这么轻意便查到这等极为隐秘之事。”张顺皱了眉头,缓缓道:“xiǎo的来彰州不过两月时间,人生地不熟的,虽説也有陈大哥的帮忙,但到底也只查到姚府一些明面上的生意来往,至于能查到后来那些事情,亦是十分的偶然,是以xiǎo的这才起了疑心,怀疑是有人故意的让咱们知道这些事情。”

    姚姒沉默的diǎn了diǎn头,她心中却无端不安起来。张顺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依姚老太爷的谨慎,就她们这三只xiǎo猫的查证功夫,确实还不能查到这等辛秘。“若真如你猜测,那人必是对你我甚至整个姚府都是十分的熟悉,我甚至怀疑这人有通天的本事。对方这样的慷慨,就怕必是有所图谋!”( ) 


第38章 矛盾加重

    饶是姚姒与张顺两人想破了脑袋也没任何头绪,对方做的极是干净利落,丝毫尾巴也没露出,这种情形令到张顺十分的忧心。

    姚姒倒是看得开,对方如今按兵不动必是有其因,任何事顺势而为,因势而导,事情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如今一门心思的就想保住姜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张顺早就从姚姒安排秋菊的事情中,瞧得出眼前这个尚处稚龄的女子非是一般常人去看待。姚姒的行为可以算是非常的古怪,凡事谋定而后动,有勇有谋。若説她心地善良也不尽然,要説她心狠手辣也太过了,这种亦正亦邪为达目的深谋远虑之人,实属他生平难见。是以瞧姚姒此刻一幅镇定的模样,他的忧心随即便淡然了许多。

    一个xiǎo女子尚有这种处变不惊的胆量,况他一男子乎?

    两人间有片刻的沉默,姚姒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把姚洪两家打算联姻之事告诉张顺,也将她的猜测毫无保留的説给他听:“瞧着老太爷的安排,只怕姚家的心不xiǎo啊!”

    张顺听到姚姒説到福建福州府都指挥佥事洪家,一时间倒叫他想起来些事情:“这洪家我倒是知道些底细,洪家世袭福州府都指挥佥事,只因太祖开国时洪家的老祖宗出了大力气,是以朝庭这些年下来特别的优待洪家。按説洪家如今的权势,是看不上姚家这门新掘起的文官新贵的,但有姚老太爷那股隐秘的势力在,洪家舍出一个嫡次子来也不是不可能,这世上利来利往,无非是彼此有了更深的牵连,才好共谋事。”

    “你是説洪家也被利益所驱使,进了这海上的勾当?那岂不是......?”

    姚姒与张顺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深知剩下的话是什么,一时间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姚姒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是她的习惯,一想事情便会情不自禁的走动,此刻她脑子里可以説真是乱麻一团,她索性不再想,待清空了脑海里的思绪,顿时灵光一闪,她有些激动的对张顺道:“咱们既然陷了进来,没道理光咱们一人着急的份。如今咱们就来瞧瞧,好好的利用查洪家一事做引,如若洪家当真参予了这海上的勾当,那咱们去查洪家,对方必定会让咱们得到应知的消息。若对方无意,任是你去查也只能查到些芝麻绿豆的xiǎo事出来,这两者间可谓天差地别,所谓的有心人意图为何,也就不难证实了。”

    张顺听得这话是细细的想了许久,猛地一拍手掌,笑道:“当真是人在局中迷了方向,听xiǎo姐这样一説倒是个好方法。”

    二人遂商量了如何行事,直到红樱端茶进来,对着姚姒指了指日头,姚姒才恍然发觉太阳已偏西,她结束了这次与张顺的谈话,略做收拾后便去瞧了眼秋菊,秋菊躺在床榻上正睡着,姚姒顺着光线瞧了一眼,见她确实较之往前瘦了许多,脸色虽也有些血色但整个人都像是枯萎的花儿般,没了那没少女明艳的鲜活劲。

    姚姒交待焦嫂子要好生照顾秋菊,务必要将她身子养好,又让焦嫂子给秋菊拾掇几身行头,好待秋菊身子好后便宜行事。焦嫂子自是一一记下她的交办事宜,送了她出门。

    姚姒悄没声息的回了芙蓉院,姜氏和姚娡尚未回来,她顿嘘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两眼迷糊乏得厉害,便交待红樱若姜氏回来便叫醒她,她自己则除了外衣便往床上躺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待她醒来已是掌灯时分,红润润的xiǎo脸瞧着极精神。

    “娘和姐姐还没回来吗?怎的没叫醒我呢?”姚姒披了件外衣瞧见红樱进来收拾床榻,便随口问道。

    “奴婢瞧着xiǎo姐睡得香,太太和娡姐儿回来后来瞧过一次,奴婢本想叫醒xiǎo姐来着,是太太拦着不让,説让xiǎo姐多睡会子,又让xiǎo厨房里热着饭菜,交待奴婢几个若是xiǎo姐夜里醒过来,一定要让xiǎo姐吃些热食,这会子奴婢便叫丫头们端上来,xiǎo姐且用几口。”

    姚姒正觉得饿,闻言便diǎn头让红樱去安排。待姚姒用过饭,绿蕉在一旁便有些吱吱唔唔的,红樱不停的向绿蕉使眼色。瞧她俩个的神情,姚姒待丫头们将饭菜收拾下去后,又用了杯茶水,这才问绿蕉:“瞧你们俩这打马虎眼的,説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樱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望向绿蕉,绿蕉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下午太太带着娡姐儿回来后,来咱们屋里瞧了xiǎo姐一眼,转头太太便打发了娡姐儿回屋去,然后让锦蓉姐姐叫钱姨娘和娴姐儿去正屋里。太太只留了孙嬷嬷在里头,其它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立在外面,太太屋里不一会便有动静传出来,太太像是摔了茶碗。屋里隐约传来娴姐儿的哭声。约摸半个时辰,才见钱姨娘用手捂着头出来,倒是没见血,娴姐儿一脸的泪痕,惨白着张脸,和钱姨娘互相搀扶着回了重芳斋。”

    姚姒不想才半下午就发生了这起事情,看来像是姚娴东窗事发了,莫非姜氏去林府做客得知了春宴当日姚娴私会外男的真相?

    “我娘这会子可歇下了?打发个人去瞧瞧。”姚姒便交待绿蕉:“我娘定是交待下头人闭紧了嘴巴,这事再不许説嘴。”

    绿蕉有些悻悻然,吐了舌头忙道是。红樱见此情形便出去叫人去正院那边瞧瞧,没得会子便来回姚姒,道:“太太刚才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这会子还没歇得。”

    姚姒忙收拾了下,只身一人去了姜氏的正屋。

    姜氏正坐在灯下想事情,姚姒进来后,姜氏忙搂着她仔细的瞧了几眼,便笑道:“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往后可再不许想东想西的,你身子弱正是要好生将养着,没得xiǎoxiǎo年纪就落下病根。”

    姜氏甚是唠叨她的身子问题,每回必要説上几句,姚姒耐着性子笑着听姜氏説话,问姜氏今儿林府的宴可热闹?都去了哪些人家,菜色又是如何?

    姜氏哪里不清楚xiǎo女儿的用心,脸色一沉,好半响才道:“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娴姐儿竟然有那样大的胆子做下了这等丑事来,我道春宴那日必是有问题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娴姐儿私会之人会是林府二公子,今儿林夫人在我面前説了这事,可真是打了我的脸,钱姨娘就是这样教养娴姐儿的?这是把咱们三房的脸面给丢尽了啊。”

    姜氏行事端方自重,最是看不得女子这般轻浮样,何况这事钱姨娘当初可是百般为姚娴推脱,而姚媛当时陷害姚娡在姚蒋氏耳边可不就拿这事来説嘴,姚娡这才挨了一顿打。钱姨娘私下里做了何等事,姜氏心里都有数,如今林夫人把这事给当着姜氏的面挑破了,这不就生生的打了姜氏的脸。

    姜氏是何等的生气,姚姒可以想像得到。她没劝慰姜氏,反而趁机对姜氏道:“娘要xiǎo心钱姨娘此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像那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一般,时刻伺机等着咬人一口,娘今日待钱姨娘这般不客气,只怕钱姨娘会寻机报复。”

    姜氏恨声道:“她敢?仗着有几分xiǎo聪明,就想蚍桴撼树?”

    姜氏自有她的骄傲在,作为主母,她自认为待钱姨娘已算是十分优待,钱姨娘这般的不知好歹,她自是有拿捏钱姨娘的手段在。即便是面对最疼爱的xiǎo女儿,姜氏还是十分维护自己的自尊的。

    姚姒亦不再多言,又与姜氏説了会子话就出来,她转了个弯待寻到了孙嬷嬷,私底下极是担忧的吩咐孙嬷嬷道:“多找人看紧diǎn钱姨娘,只要重芳斋一有异动或是什么人与钱姨娘有接触,都派人告诉我,您自己也要对钱姨娘此人多加防范。”

    孙嬷嬷自是听姚姒的,瞧她説得极是严重,她亦怕如今好不易安稳的日子被钱姨娘给搅和了去,便説会安排人瞧着重芳斋。姚姒便向孙嬷嬷打听,今儿姜氏在屋里是如何训斥钱姨娘母女俩的?

    孙嬷嬷道:“太太到没多説什么,只是气得向钱姨娘砸了个茶碗,钱姨娘躲了下,那茶碗险险的擦过钱姨娘的额角。”

    姚姒想到钱姨娘出来时还不忘做戏,故意的拿手掩了额头让一院子的丫鬟婆子们瞧去,这等时刻算计人的心思真不可xiǎo觑。而姚娴则一脸凄惨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主母如何揉搓了姨娘庶女的,这对作怪的母女!她忙问孙嬷嬷:“姚娴呢?是不是在娘面前百般狡辩打死不肯承认她私会林二公子?”

    “老奴都替她臊得慌!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哪有女子这样的不规距!太太既是真心许诺钱姨娘母女,会替娴姐儿找户好人家,便会説到做到。春宴那日不就带着钱姨娘去相看了几家么?是钱姨娘自己个存了私心,这才纵得娴姐儿胆子肥得去私会外男,回头竟百般掩饰又害得娡姐儿无辜挨一顿老太太的板子。老奴如今是瞧重芳斋的任何人都是一肚子的火,即便xiǎo姐今儿不提醒,老奴也会加派人手盯紧了钱姨娘,她要再作怪,就怨不得老奴出手收拾她了!”

    姚姒得了孙嬷嬷的保证,便不再多言,孙嬷嬷亲自送了她回屋子。姚姒又交待红樱,无论如何要把重芳斋盯紧了,一有动静务必要来报她知道。

    红樱瞧姚姒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也是紧张不已,忙出去安排人手。

    姚姒这才心里踏实下来,她倒是不怕钱姨娘作怪,只是若有一条毒蛇时刻伺机要咬你一口,这种时刻防人的感觉实在太不妙,再加上五月就快到来,姚姒宁可多做些功夫,也不能在姜氏性命上有任何的闪失。

    重芳斋里,钱姨娘自打从正院回来后,便与姚娴母女俩个关在屋里説了半天的话,就连晚饭也是柳嬷嬷亲自送进去的。此刻钱姨娘斜倚在美人榻上,对着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嬷嬷上前道:“夜深了,姨娘也累了一天,该歇着了。”

    钱姨娘闻言也不作声,半响才对柳嬷嬷叹气,幽声道:“可怜我的娴姐儿,她的亲事如今被太太揽了过去,我这作亲娘的竟是一丝主意也无,这么多年了,我伏低作xiǎo的尽心服侍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知道我拿娴姐儿当命看,她这般是生生挖我的心肝呀,姜氏这毒妇!”

    柳嬷嬷上前轻轻叹了口气,劝她:“姨娘莫担心,事情还未成定局,太太也就一説,当真到了要替娴姐儿定下人家时,姨娘到那时再出手即可,这会子惹了太太动怒,只会自己吃亏。”

    钱姨娘闻言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她脸上闪着十分诡异的笑,也没接柳嬷嬷的话,径直往床榻上躺去,摇手让柳嬷嬷退下。

    柳嬷嬷替她熄了灯火,钱姨娘只身蜷缩在被子里,徹夜未眠。( ) 


第39章 蜇伏

    姜氏吩咐重芳斋的人一律不许外出,这意思是叫钱姨娘母女俩人在重芳斋里自省。

    钱姨娘很是沉寂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上,钱姨娘倒底是叫人递话给孙嬷嬷,孙嬷嬷很快就来到了重芳斋,钱姨娘ding着红肿的双眼与孙嬷嬷诉衷情:“都是婢妾猪油蒙了心,娴姐儿这般不晓事,确是她没教好姐儿的罪过,只求太太看在她这些年服侍的情份上,原谅了娴姐儿这一遭去。”钱姨娘倒也再没説旁的什么,只一味的承认是她教导不严之故,声泪俱下的很是在孙嬷嬷面前忏悔了一番。

    孙嬷嬷见钱姨娘识趣,至少还懂得不去姜氏面前添堵而是先在她面前来探询一番,孙嬷嬷递了帕子给她,声音淡淡的:“娴姐儿这件事做得是太出格了些,也怪不得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钱姨娘抹了几把眼泪,神情十分的柔弱可怜,对孙嬷嬷道:“婢妾知道太太是为了娴姐儿好,也怪我平常纵得姐儿没了形,虽説当年是太太善心,把娴姐儿给婢妾教养,只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婢妾是再没脸教姐儿了。如今只求嬷嬷替我在太太跟前递个音,若是太太消了气肯见婢妾一面,婢妾这就带了娴姐儿去给太太赔罪。还求太太不吝教,往后对娴姐儿是打是罚,婢妾只感激太太的份。”

    孙嬷嬷知道钱姨娘素来是不乐意别人指责娴姐儿一句半句不好的话,怎么着听她这话像是服软的意思?孙嬷嬷也未再与钱姨娘纠缠,转头就把这话同姜氏学了一遍。

    姜氏脸上不无讥讽,心里有意叫钱姨娘这次知道些厉害,便吩咐孙嬷嬷:“她的意思我知道,叫她安心呆在重芳斋思过,娴姐儿的亲事自有我这做嫡母的费心,只需钱姨娘把娴姐儿的针线抓紧些,万不可荒了去。”又让孙嬷嬷找了许多针线活计顺道一起送到重芳斋去。

    这不轻不重的敲打,钱姨娘听后只是轻蹙了下眉头,朝孙嬷嬷道了谢,领了针线倒真个儿安份的与姚娴在重芳斋里做起来。

    姚姒冷眼瞧着钱姨娘这般,提起的心丝毫不曾放下,钱姨娘惯会伏底做xiǎo,姜氏不许重芳斋的人出入,钱姨娘定是急了,这才对姜氏示弱。

    焦嫂子过了几天进来回话,在姚姒跟前説秋菊的事:“奴婢瞅着这几日秋菊姑娘都有外出,昨儿回来便説在外租赁好了屋子,离咱们槐树街隔了三条巷子,奴婢见她执意要搬出去,是以今儿特地来回姑娘。”

    姚姒同她道:“不妨事,秋菊是个有成算的,她怎么説你只需配合她便成。”这几日她瞧着大老爷一幅没精气神的模样,火候也是到了。她便交待焦嫂子:“你回头同秋菊説,时候差不多了,就按原先我説的办。”

    焦嫂子自是diǎn头把她的话一一记下。末了她又把找铺子的事回了姚姒:“奴婢家的这些天瞧中了三个铺面,两个靠近东大街,另一处却是在西市,三个铺面各有千秋,奴婢就是不知姑娘是打算用来做甚行当,若是姑娘能亲自瞧上一眼那是最好。”

    姚姒对铺子要经营些什么早就有了打算,只是一切要待秋菊那边的事情妥当下来才行,光是寻铺面便花了快两月时间,她知道焦嫂子是有些着急上火了,因此笑道:“铺面最为关键,多寻几家总是好的,待我过几日揪着空出去一趟,去之前再让红樱给你们送信。”

    焦嫂子的脸有些红了,却再没説什么。

    大老爷这些时日过得混不是滋味,没了张娇娘不説,惯会出馊主意的金生又被大太太打得下不了床,况且张娇娘的事之所以弄成这样,还不是金生这狗东西漏了几句嘴才惹出这恁多事来,若是往常大老爷早就赏一堆好药材给金生了,如今却对金生置之不理起来。

    大老爷身边很有几个惯会偷鸡摸狗之辈,以往金生在,这些人不敢与金生别苗头,如今眼瞅着金生被大老爷嫌弃要失势了,那还不使了劲儿的踩金生几脚,都使出混身解数来替大老爷逗乐子。

    其中有个叫福寿的xiǎo厮甚是机灵,大老爷这是想女人了,依着大老爷那特殊的风流癖好,最是爱得不到的。常言道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眼下可不就有大老爷未曾偷着的女人。福寿眼珠一转,依着大老爷的性子,肯定还惦记着没上手的秋菊呢,恰恰的前些时日他竟瞧见了多日不见的秋菊,那xiǎo娘皮眼瞅着是越发的水灵了,若是秋菊让大老爷给上了手,指不定大老爷一高兴,金生的位置便是他福寿的。

    于是福帮瞅了个空,把瞧见秋菊的事往大老爷耳边这么一説,果不其然,大老爷确实还对秋菊念念不忘,他一拍手对福寿道:“亏得你xiǎo子跟爷这么久,倒是知道爷的几分心思,走,咱们这就出门瞧瞧去!”

    福寿喜上眉梢,越发的对大老爷殷勤起来,是忙前忙后的替大老爷奔走。

    廖嬷嬷恰恰在二门外办事,瞧见大老爷呼前拥后的出门去,又见福寿这xiǎo子上下蹦达的犹其得劲,廖嬷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立刻想到了她大儿子金生处境不妙起来。她原以为大老爷此次对金生不理不睬的,过几天便会想起金生的好来,哪知大老爷仿佛是真的恼火金生了。廖嬷嬷急得火急火燎的,想了片刻却苦无对策,不禁心里把大太太是恨了上千遍,又恨起姜氏来,如若不是红樱这xiǎo蹄子,哪里就生出这后面的事端。廖嬷嬷老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姜氏既然给自己添堵,那她不妨也给姜氏添些事儿,左右大家都不要好过。

    廖嬷嬷回到蕴福堂,瞅着姚蒋氏歪在榻上正逗诚哥儿説话,大奶奶侍候在一边,也不知説了什么,姚蒋氏难得露了笑脸。廖嬷嬷敛了神色带着几份笑意走上前,正听得大奶奶状似抱怨道:“这xiǎo祖宗,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间怎么也不肯跟养娘回屋去,倒是拿那无辜的眼瞅着孙媳,别提多可怜了,就爱粘着孙媳不肯松手。”

    廖嬷嬷便笑道:“这是大奶奶的福气,xiǎo孩儿天性的爱粘着做娘的。”廖嬷嬷瞅了眼姚蒋氏,这回话里便带了几分羡慕:“要説咱们府里也算人丁兴旺了,这最有福气的还算是大奶奶,头一胎便得了xiǎo少爷。老太太眼瞅着都做曾祖母了,这也是老太太的福气深厚,不似老奴,到如今想抱个孙子都难。”

    廖嬷嬷家的情况大奶奶是门儿清,老大家至今没个一儿半女,老二家尽是得女儿,老三还不曾説得亲事,大奶奶惯会做人,忙笑道:“我这都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才叫我头一胎得了诚哥儿。嬷嬷别着急,您老呀把心放宽,金生他几兄弟年纪却不大,多等个几年总会让您老抱上孙儿的。”

    廖嬷嬷听得大奶奶的话笑得勉强,姚蒋氏却被大奶奶这话给勾弄出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来,三房的子嗣是大问题,老三的年纪渐渐大了,这要再不着急,三房可真要断嗣了。

    廖嬷嬷眼瞅着姚蒋氏的面色,心里多少猜到老太太这是被大奶奶的话给勾出些心事来,她故意皱眉道:“话虽这样説,大奶奶是晓得的,我那大媳妇自己不能生,偏还防得几个通房丫头防得紧,老奴原来瞧着大媳妇是个好性儿的,哪知竟是看走了眼,是以老奴这才着急上火的,想要为我家金生説个好生养的二房,不然我这大儿岂不是要断了后去?”

    大奶奶人精儿,一听得这敏感的话头就多了几分xiǎo心,故意的拿手去逗弄诚哥儿,偏诚哥儿瞧见是大奶奶伸出手来便要大奶奶抱,大奶奶趁势一把抱起诚哥儿,在他xiǎo脸上亲了口。

    姚蒋氏瞧得诚哥儿也玩了会子怕是累了,她心疼曾孙,便让大奶奶带诚哥儿回去。大奶奶抱着诚哥儿,笑盈盈的给姚蒋氏福身便退出去。

    廖嬷嬷上前顺势就给还歪在榻上的姚蒋氏捏腿,姚蒋氏手一挥,屋里的秋月便带着其它的丫鬟退下去,她这才叹了口气,对廖嬷嬷缓缓説道:“家家都有难处,即便是到了我如今这般的富贵,却也还要为儿孙操心,你也是个命苦的。”

    廖嬷嬷却笑着道:“老奴命不苦,这辈子能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着,有老太太的看重,老奴就知足了。至于旁的,那是命,老天爷要老奴抱不上孙子,即便再怎么强求也求不来。”

    姚蒋氏微微的皱起了眉,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是命么?”

    廖嬷嬷眼里微光闪烁,却是没接姚蒋氏的话,手上的功夫越发的轻柔起来。

    夜里姚蒋氏侍候着老太爷就寝后,两人躺在床上説话,姚蒋氏对老太爷问道:“老三的子嗣问题,您是怎么打算的,眼瞅着老三的年纪,我这儿就没少替他操心。”

    老太爷望了老妻一眼,慢幽幽道:“这事我自有打算,左不过就这些时日。”

    姚蒋氏忙问道:“是娶还是纳?您也给我一个准话,这次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我的老三。”

    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星芒,过了半晌才道:“自然是娶!”

    姚蒋氏这才觉得如六月天吃了一碗冰盏般舒服,全身都舒爽起来。( ) 


第40章 事端

    风起于青萍之末,姚蒋氏近期有些不大寻常,她一改往日里不爱出门的作风,竟是三不五时的出门走动起来,不是今儿去杜府里喝弥月酒,便是明儿去李家赏春听戏,身边惯常带着五太太,其它几房太太竟是没得这份殊荣。

    姚姒很是瞧了几日姚蒋氏的做派,心下疑虑重重!

    二太太还好説一些,因着要办姚婷的嫁妆,又要忙远哥儿的亲事,三爷姚博远的亲事定在今年的九月,二太太为这两桩事忙得分身乏术,自是没空余陪老太太四处走动。而姜氏尚在孝中,四太太则是一介庶子媳妇,余下人选自然就落到了五太太的身上,陪着姚蒋氏出入周旋于各家大户之间。姚姒按常理分析,若是姚蒋氏单是存了要替各房子女相看的可能也不太像,五太太作为幼子媳妇,长幼有序,上头几房的亲事还轮不到她置喙的余地,况且以五太太的聪明内蕴亦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可瞧着五太太谨慎中透着几分异样的情绪,犹其是五太太偶尔瞥向姜氏的目光中无端带了几分説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叫姚姒的心一下揪起来,眼瞅着离姜氏被害的日子愈近,她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张顺去的福州查洪家的事还未回,姚姒的心也渐渐悬起来,越是这种紧要关头,她反而越发的冷静起来,她思量了许久,心里渐渐的有了主意,既然她自己无法得知蕴福堂里的动静,不如利用某人来得便利。

    这日午后姚姒揪了个空子,找孙嬷嬷问起了钱姨娘最近的动静。孙嬷嬷自打姚姒要她盯紧重芳斋,她这心里也是担着事,就怕钱姨娘再出什么幺娥子来,是以盯钱姨娘也盯得紧,忙道:“钱姨娘倒还安份,早上娴姐儿去上学的功夫,便领着柳婆子和几个丫鬟一起做针线,午间照常要歇一个时辰的午觉,下午督促娴姐儿读书练字,用过diǎn心后便又领着娴姐儿做针线,竟是与往常大不同了,瞧着安份的紧。只是她几次想来正院给太太请安,都叫太太派守在重芳斋门前的人给拦了,就是柳婆子想要出去也没放。老奴事后听人回话,钱姨娘给太太做了有十五六双鞋了,竟是双双不重花样,便是娡姐儿与姐儿您也都有份。”

    “嬷嬷瞅着,依钱姨娘的性子,今次是否真个儿知道错了?娘禁了她这么久的足,没她闹腾倒是有些不大习惯!”姚姒脸上透着几分狡黠,这话也説得狭促。

    孙嬷嬷是何人,一听她这话,就明白她这是想要放钱姨娘出来的意思了。孙嬷嬷却是有些不解,如今日子甚是安稳,钱姨娘向来会生事,依着姒姐儿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现如今三房唯稳才是关健,难不成脸里头又有什么事不成?她瞅了眼姚姒的脸色,倒底是问出了口:“姐儿这是为何?放钱姨娘出来岂不是又给了她生事的可能?”

    姚姒双目乍然变得幽深,里头竟是携了浓浓寒意,“嬷嬷瞧着近来蕴福堂的动静可不xiǎo,老太太的举动可能瞧得透?既然咱们坐困愁城,何不因势而导,左右一个钱姨娘的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这会子放了她出来,有些事也就便宜得多了。”

    姚姒的话diǎn得很是透,孙嬷嬷一惊,思量了片刻后也想明白了,末了便对姚姒道:“姐儿放心,这事由老奴来跟太太説,保准儿能成。”

    姚姒起身抱了孙嬷嬷的一只手臂,很是依赖的口气,“嬷嬷疼我,这事儿我出面终究不大好,交给嬷嬷我是放心的,待娘解了钱姨娘的足,嬷嬷不妨这样。她掂起脚尖附身在孙嬷嬷耳旁细声的説了几句话,孙嬷嬷很是认真的听,过了会子二人又细细敲定一些细节,孙嬷嬷这才出她了屋子。

    没过两天,姜氏便解了钱姨娘的足,撤了看守重芳斋的人。钱姨娘倒也端得住,让柳婆子拿了一个大包袱,里头既有姜氏吩咐她做的针线活,也有钱姨娘替姜氏和姚娡姐妹做的鞋。

    孙嬷嬷很是赞了钱姨娘,拿着钱姨娘做的鞋给屋子里的丫鬟品评一番,锦蓉带头赞好,其它人自是跟赞钱姨娘手上功夫好。屋子里气氛松快,一时间姜氏也没崩住脸,倒是好声好气的与钱姨娘説了会子话,言语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几分亲和来。

    姜氏这打一棒子给个甜头,既在钱姨娘面前立了威,又叫钱姨娘得了面子,钱姨娘自是对姜氏感恩戴德一番,又拉姚娴给姜氏磕头。

    姚娴似变了个人,倒真个儿给姜氏行了大礼,直道:“前头是女儿做错了事,往后必定谨言慎行,再不给三房丢脸。”

    姜氏手上捧了碗茶,她轻吹了会子,这才道:“你知晓错了倒是好,教导你的是你姨娘,往后若是再行差踏错,是给你姨娘丢脸,我这是心疼你姨娘。”

    钱姨娘忙在一旁再三保证再不会出这等事来,姜氏便示意锦蓉拉姚娴起来,之前那事就此揭过再不不提。

    自此三房的姜氏又恢复了带着三个女儿去蕴福堂里请早安,廖嬷嬷瞧见姚娴眼神一亮,姜氏前些时候禁了重芳斋的足她是有耳闻的,如今既然肯带姚娴出来走动了,那自是不肖説,钱姨娘又重获自由了,她的心里顿时打了无数的主意。

    廖嬷嬷最近因着金生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去,可恨大老爷被福寿这起毛xiǎo子调唆得整日里不着家,眼瞅着大老爷是真的冷落了大儿子。这府里哪个不是生了对势利眼,捧高踩低这种事没想到会落在她儿子身上去,这叫张扬了十几年的廖嬷嬷如何吞得下这口气。前儿她在老太太身边那番别有用心的话,眼瞧着还真是起了些作用来。她服侍老太太几十年下来,老太太一举一动即便没有明説什么,可循着蛛丝马迹来倒也不难猜,她透着几分兴奋,摸到了个空子,就给重芳斋搭话过去。

    廖嬷嬷使人去重芳斋给钱姨娘传话,説是锦春亭那边的花儿开得最是好,钱姨娘得空儿不妨去赏赏。廖嬷嬷也有些意思,这般藏头露尾的行径,叫姚姒得知后,她心里原本五分的怀疑变成了八分。

    钱姨娘倒也忍得住,她似乎不想太惹姜氏的注意,得了廖嬷嬷的相邀很是沉了几天。这日天气晴好,万物葱荣,正是百般红紫斗芳菲之际,钱姨娘午后带着柳婆子一路赏春,就行到了锦春亭。

    廖嬷嬷选的时候好,大户人家行起坐卧都有定数,午后这段时间惯常是府里的太太姑娘们歇午觉的时候,而锦春亭四面环风,一眼望去空幽幽的,最是适合説悄悄话而又不用担心人偷听。

    没过多久钱姨娘便与廖嬷嬷坐在锦春亭説起了话,柳婆子与廖嬷嬷身边的xiǎo丫头远远的站着望风,姚姒立在花园的假山上静悄悄的望着锦春亭里的动静,见她俩个约摸説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散了,到了晚间,柳婆子怀里揣了个包袱,去了廖嬷嬷在府外的宅子,出来后又往东大街那间属于钱家的绸缎铺子里送了封信,到第二日柳婆子才回来重芳斋。

    姚姒很有耐心,循着钱姨娘这条线,就不怕不知道蕴福堂的打算。

    眼瞅着到了四月初,焦嫂子又进来回话,这回焦嫂子説的还是秋菊的事儿,“大老爷新近买了一坐两进的xiǎo宅子,把秋菊安在了里面,又买了几个丫头服侍秋菊,瞧着对秋菊是新鲜得紧,秋菊要什么大老爷都肯给。”

    对着个不满幼学之龄的姑娘説这些事,焦嫂子言语间不免有几分尴尬。

    姚姒却端得住,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深沉沉的,往那静静的安坐着,她周身便透着几分不大不xiǎo的威压,焦嫂子忙敛起心神,把不该想的东西全摒弃。

    “该怎么做秋菊自是清楚,只一diǎn,时间要紧,但愿她不要让我失望!”姚姒心里存了事儿,没説几句话便打发了焦嫂子。没想到第二天,焦嫂子又上门来,递给了姚姒一封信。

    姚姒疑惑的接过信倒是没急着看,焦嫂子机灵,把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今儿早上就有人送了封信到槐树街的宅子里,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奴婢瞧着眼生的厉害,略问了几句她的来头,那姑娘只説xiǎo姐瞧见了信,自会清楚,奴婢不敢耽搁功夫,这才急急忙忙的进府来。”

    姚姒手握着信封,“十三xiǎo姐亲启”的几个字笔力遒劲,隐含金石之色,单单是几个字已含刀剑之气,都説观字如品人,来者是何方神圣?她把信放在一旁的xiǎo几上并不着急翻看,而是给红樱使了个眼色,让红樱带焦嫂子出去説话,红樱体贴的把里屋的门给掩起来,这才带她嫂子离开。

    姚姒亲自拿了裁纸刀划开信封,一张素白的纸上寥寥数语,可却惊得她一气儿从椅子上站起来,久久无语。

    夜里姚姒睁着眼毫无睡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门心思的就想着信上的内容。事隔上次遇贼已多日,那姓赵的这时候説是有了那些贼人的眉目,diǎn明了与姜阁老之事有牵连,怎么不叫她又惊又疑。她相信这只是个饵,而真正的目的是在于见面后的种种,一时间她是千头万绪,越想越是如坠迷雾,而且对方不是直接登姚府的门,而是找到槐树街去,这举动无异是要私下里与自己见面,从侧而更是説明对方对自己是十分的了解的。这样隐藏的未知与危险,反而令到她的精神亢奋起来。

    见面是一定要的,事情沉寂了这么久,终于该有个説法了,姓赵的xiǎo子,甭管你什么大来头,总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令她害怕的?

    但怎样説服姜氏放她出去赴约却成了个大问题。

    姚姒第二日早起,ding着对黑青的双眼,见到姜氏就向她撒娇,“娘,我昨儿做了个梦,梦到了外祖父,外祖父説了一些话给我听,但醒来便不再记得了,女儿只记得外祖父十分的慈和可亲。按説女儿从未曾见过他老人家,梦里也是迷迷糊糊的,怎么就打心里清楚他老人家就是外祖父呢?”

    姜氏是十分相信鬼神因果之説的,瞧见xiǎo女儿的神色便知是没睡好,竟是梦到了父亲去。老人家亲自托梦,这必是有所求,姜氏的心又揪起来,丝亳不怀疑xiǎo女儿话里的真伪。父亲这是托梦要她做什么吗?

    姚姒心里对姜氏存了十分的欠疚,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她瞧姜氏的神情,便知姜氏是信了她的话,她忙连道:“娘不必过于忧心,既然外祖母一家子已然平安到达琼州岛,想必外祖父也是欣慰母亲的做法,这才给女儿托梦。”见姜氏半信半疑的,她终于説出了自己的目的。“娘,不如这样,女儿去琉璃寺给外祖父做场法事,不然这心总归有些不安。”

    她瞧姜氏神情有异,忙以眼神询向孙嬷嬷,孙嬷嬷担忧道:“可是不巧了,昨儿太太接了个帖子,周太太这几日便会登门来访,太太怕是抽不出空子来,这可怎生是好?”

    “周太太?”

    姜氏笑道:“娘也就与梁家姐姐这么个闺中姐妹来往得频密些,她嫁入山东周家多年,这回是有事经过福建,特地来看望我,娘这几日怕是走不开了。”

    姚姒正愁着怎么开口令到姜氏放她一个人去琉璃寺,没成想这会子倒是现成的借口,忙安慰姜氏:“女儿都这么大了,您还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去琉璃寺么?再説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跟着,娘要再不放心,只管让锦蓉姐姐跟着去,这样娘在家里接待周太太,女儿做完法事便回来,两不耽误岂不是好。”

    姚娡向姚姒瞥了眼,意思非常清楚,这丫头又有什么古怪了,不然这么撒娇的想出去。

    姚姒自然瞧见了,难得的她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倒叫姚娡瞧不出任何异处来。

    姚娡想了想,对姜氏道:“不若我陪妹妹一道儿去吧,左右女儿在家里也无事。”

    姜氏自是不答应,周太太的信里説得甚是明白,这回是带了她嫡出几个子女一起来的,其意思不谓不明显,娡姐儿可不能不在场。

    姚姒又望了眼孙嬷嬷,孙嬷嬷只是对着姚娡笑,姚姒哪里还不明白姜氏的打算,这是要给姚娡相看了,她哪里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又对姜氏撒起了娇,姜氏被xiǎo女儿磨得没办法,一气儿便同意了。( ) 


第一次较量

    琉璃寺始建于前朝,北面临海,东面群山环绕,环境十分的清幽,一向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赏游之地。

    姚姒此行虽另有目的,却把礼数做了足,给寺里添了不少的香油钱,又安排做姜阁老的法事。半天下来又是跪又是立的一通忙活,到得夜里人已疲累不堪,身子一挨床板便瘫软下来,只是身子再累脑中思绪反而越来越多。

    姜氏虽説放了她来琉璃寺,到底是不放心,把锦蓉给安排在她身边,加上她带了红樱和几个粗使婆子来,除却红樱是知"qing ren",她要想避开这些人却是不难,但锦蓉却是个问题,此其一,其二,那姓赵的xiǎo子到底是何目的?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心里有了些许猜测,可事情终是如一团乱麻般理不清头绪,问题的空洞太多,怎么都连不起来。铙是一向淡定自若的她,心里也有了几许烦闷。

    第二日早上姚姒随寺里的xiǎo少弥做完早课后,略用了两口斋饭便罢了碗筷。锦蓉最是细心,怕她因昨儿一番忙活累了身子,劝她多进些,姚姒摆了摆手,拿手娟子略拭唇角,对着桌上几样没油水的斋菜眉头皱得老高。

    锦蓉有些好笑,十三姑娘虽説看着老成,到底是孩儿心性,姜氏一向将她养得叼,在吃食上头无不精细,此番寺里的斋菜自是不合她的口味。她朝红樱望过去,红樱向她挤眉弄眼的,显然也同自己一般的心思。

    过得一会子,姚姒洗手焚香后就开始抄经书,把屋子里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锦蓉便拉着红樱二人嘀嘀咕咕的説话,片刻后,锦蓉便带着两个婆子悄悄的下了山。

    支开了锦蓉和两个婆子,另还有些xiǎo丫头和粗使婆子也被红樱寻了借口打发开去,眼瞅着约定的时候就快到了,姚姒便带着红樱一路缓行去后山的桃林处。

    琉璃寺的桃花林最是有名气,每到春日里不知多少游人来赏玩桃花,此时这里却是静悄悄的半个游人也无。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的红樱竟没跟上来,她心中有数,倒不担心红樱的安危,只一心向桃林深处行去。

    此时正是暮春时分,桃花纷飞落红无声,虽是如斯美景,奈何她心中有事,哪里有心赏玩。待她行至桃林深处的六角亭,只见里头那人坐姿如松,纷飞的桃花偶尔俏皮的落到那人身上,那人也不拂去,姚姒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人青衣乌发,説不出的闲适写意。

    就在她愣怔之际,那人手上握着一杯清茗轻轻抬眸朝她一瞥,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

    好一个以逸待劳,他坐她站,在气势上这人便占了三分去。姚姒心下陡然起了好胜心,她落落大方朝对方福身一礼,算是彼此斯见过,便施施然欠身坐到了那人对面。如此一气呵成的动作,倒也扳回了二分气势。

    两人这般无声的较量了一番,那人竟也不恼,唇边含笑,随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姿态十分的幽雅,冒着醇香的一杯茶便递到了姚姒的面前。

    “尝尝这茶可合味道?”眼前的人总算是出了声,他嗓音不高不低,话语间透着股多年的老友般偶聚时的熟稔。

    谁同你熟稔!姚姒在心中腹蜚了句,面上淡笑自若。她端起那青瓷茶杯,轻轻一嗅,一缕清纯馥香飘散出来,再看那杯中茶色翠绿鲜亮,观其形似眉,呷一口甘甜爽口,味道是十分的醇厚。他怎知她最爱老君眉?是有意还是无心?姚姒虽説面上不显半分惊讶,但心底已然警惕起来。

    “劳赵公子招待,这老君眉可是难得的极品,便是富有如我姚家,也难找出这般的品相,多谢了!”姚姒一向以洞察人心为本事,若説她心有七窍也不为过,两方对垒不动如山,谁先动谁就输,她也就装起了愣,抛出了饵,静待他出招。

    赵斾摸了下鼻子,嘴角的笑意越浓,他提起茶壶替她续了一杯,方才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这样的好东西想是富甲一方的姚府必定有所珍藏。”

    他是借谁的花献的又是谁的佛?姚姒听他话中有话,想到姚家做的那门海上生意,她无端的有些心浮气臊起来,再无心同他打太极,便正色道:“想来赵公子今日不是来同我谈茶经的,有话不妨直説。”

    “张顺查洪家的底,不xiǎo心被洪家所察,洪家乃是世袭福州府都指挥佥事,这样的人家很有些根基,姑娘此举未免轻率了些!”赵斾一改之前的写意慵懒,张口便是惊天之语。

    姚姒惊得霍地起身,那杯老君眉被她衣袖轻佛便倾倒,茶汤顿时染了她那轻薄的青碧色衣袖,她拿手指了指赵斾:“你......你......”

    他是如何得知张顺是她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在查洪家?他还知道些什么?难道他便是那手段通天之人?无数过念头一闪而过,要説姚姒此刻不慌乱是假的,但怎可在这不知底细之人面前露了怯!

    她重新坐下,拿起手娟轻拭石桌上的茶水,竟是轻笑了几声,仿佛混不在意被人挖出了老底。待她把石桌上的茶水拭净,她才淡声道:“我年幼未见过世面,叫赵公子见笑了!”説完她觑了眼赵斾,复道:“赵公子手段通天,就不知您还知道些什么?不妨説来听听,也好叫我安了心。不然我这心里有了惦记,就忘了今日要説什么不该説什么了!”她不问张顺如何,却给对方来了个不大不xiǎo的威胁,也就吃准了对方必有所求。这求人的总得拿出求人的姿态来不是。

    赵斾又摸了下鼻子,倒是十分爽快的笑了几声,脸上明显有了几分赞赏。只是他却没被姚姒的话题牵着走,而是避重就轻説起了别的,又主导了话语权。

    “那日袭击你们的贼人,其中三人当场身亡,余下二十七人中,有二十四人乃是西北军营的士兵,另外三人是京畿虎卫营的侍卫。”

    西北军营?京畿虎卫营?姚姒的心起了滔天大波,她双目圆睁,瞅着赵斾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不知从何説起。

    赵斾瞧着姚姒那双似是会説话的双眸,此刻盈盈望向自己,他放软了声调,接着道:“我爹定国公掌西北军多年,一向治军严明,这等暗里掳人的勾当自是不屑所为。三年前秦王大殿下使了些手段,将他心腹之人李碪插入西北军为参将,而虎卫营出身的高达正是李碪的妻弟,此次对你们下手正是高达一手所策。十三姑娘冰雪聪明,自是明白这些人为了什么而来。”

    姚姒将赵斾的话在心里细细的揣摩了数遍,赵想越是心惊胆颤,一方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一方是身份贵重无比的王孙,为了什么而来已不难猜,她半晌方幽幽的望着赵斾,重重一声叹息,道:“明人不説暗话,赵公子是爽快之人,想要我手上的东西,可不是这几句话就能做得了交易的,ding多算个添头而已。”

    “十三姑娘生得好巧的嘴,更是生了副七窍玲珑心,只説姑娘在外制造谣言替三太太脱身,又亲自替姚大老爷挑人做外室,更不説在内宅的一番动作,单是这两单事便是叫赵某不敢xiǎo瞧了十三姑娘!”

    “你,竖子欺人太甚!”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的几番布置被眼前这毛头xiǎo子知道得一清二楚,隐隐有拿此事要挟的地步,姚姒再也维持不了淡定,气得语无论次,“既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明儿我看不到张顺在我面前,那东西我宁可毁了,你也休想得到。”她负气説完这句话,定定的看了几眼赵斾,再不与之纠缠下去,一转身便拂袖而去。

    这样就被气走了?xiǎoxiǎo年纪脾性倒是不xiǎo!赵斾拿着杯子却未起身,玩味的目送渐渐远去的身影,那一抹青碧色揉进了漫天的桃花中,绿娇红xiǎo正堪怜,蓦然这句诗闯进了他脑海里,赵斾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哪有刚才欺负人时的运筹帷幄。

    这一次两人间的较量试探,双方力量悬殊,以姚姒的惨败而告终。她这一甩袖离去,等她坐定在自己的厢房中时,顿时后悔不迭起来。她还有那么疑问未解,怎么就被个毛头xiǎo子给激到行为失常了呢?

    姚姒在屋里越走越是心浮气臊,越想越是觉得那姓赵的欺负人,等她静下心来抄写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她方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想要再去桃花林问那姓赵的xiǎo子解惑,脚才刚抬出门,锦蓉便提着几个红漆攒盒笑盈盈的进了门。

    这下好了,错失了良机。

    姚姒这一夜油煎似的未曾入眠,她撑着面子在赵斾面前不替张顺担心,实则是她一听説张顺被洪家为难便险些慌了神,若是张顺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人家。一时脑中又想前世所知的定国公和秦王大殿下,奈何当年她被姚蒋氏关起来,之后几年所发生的事自己并不清楚,便是之后她逃离了姚家,躲在京郊给人做绣活为生。那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也没那个心去关心政事,直到新帝登基后的那一年,阴差阳错下她救了当年上京赴考的柳筍,而后柳筍夺了那一年的状元,她才稍微对朝事起了心。

    新帝并非是秦王大殿下,而是养在中宫皇后身边行四的皇子号恒王殿下的坐上了宝座。而定国公威名赫赫,新帝上位后十分优待这位老臣。定国公育有五子,按年纪,若自己没猜错,这位便是定国公的幼子名赵斾,自xiǎo跟随定国公在西北军营,便是后来平了东南海寇掌一方水师的少年名将赵斾。

    怪不得此人手眼通天,这便説得通了。外祖父那封密信究竟藏了什么要命的密秘?竟然牵扯进了这些了不得的人物!( ) 


第42章 亲事

    姚姒虽在赵斾面前撂下了狠话,却吃不准赵斾是否真的会保张顺平安无事,一时间心里不无灰心。就凭她这diǎn子本事以及所用的那两三个人,若是想做diǎn什么不被人察觉以,可以説是十分的困难,更别提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牵扯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如今想要为姜家翻案,无疑难于登天。

    技不如人,手中没有筹码与力量,就只会受制于人,至少赵斾就将她当猴耍了一通。她这样一想,心中的郁气尽消,她还真怪不得人。

    自她醒来后,心心念念无不在为保住姜氏而努力,而保姜氏则要姜家安,以姚家的势利心态,姜氏现在的处竟就如风中危楼,性命随时不保。姚姒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拥有权力与金钱,此至她方才明白,内宅的那diǎn子明争暗斗只是平时拿来练手的,她的真正战场哪里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内宅。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姚姒心中再无彷徨,脑海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在她还没有任何力量之前,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外祖父留下来的密信。如若用得恰当,或许能解如今的困局也説不定。她到底是忍住了拆开密信的冲动,端看赵斾为了这东西做这许多事,有些密秘知不如不知,东西迟早是要交到赵斾手上去的,密信拆没拆开过他一瞧便知。

    姚姒的担心在第二日见到了张顺时弥消于无,可心里又添了重重愧疚。她眼尖,瞧着张顺走路时有些不大对劲,左手明显僵硬无力,她心里顿时有了数,张顺这是受了伤。待两人在屋里坐定,姚姒忙焦急的问他伤势如何,可有伤到要害......话还没説完,她眼晴便红了。

    张顺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向来七情不上面的十三姑娘情绪外露,虽説此次他也算是历经了危险,这条命若非得那人相救,只怕也就真个儿交待给洪家了。

    张顺人虽耿直可不代表他没心机,心里明白姚姒对他的担心与愧疚,若不説明白只怕姚姒会多想,便将他受伤的经过简略了説来:“洪家在福州经营多年,很是有些势力,説他们胆大包天也不为过,这洪家竟然养了群私兵,xiǎo的才开始动作便被洪家所察觉,若非得赵公子的人相救,只怕这次不能全身而退,这伤不大要紧,xiǎo腿处和左臂上被人划了两下,当时赵公子的人里头有精于医术之人,如今已无大碍,十三姑娘不必担心!”

    姚姒见他这般説,心里哪还不明白这是不要让她担心,她也从善如流再不复xiǎo儿女心态,便将她昨日与赵斾的见面以信她的猜测仔仔细细的説与张顺听。

    过了许外见张顺不説话,姚姒便又道:“这赵公子且不説他手段通天,便是心机亦是深沉得可怕,昨日一番见面,与我虽説只是聊聊数语,看似毫无章法,可现在想来极是不简单。这人极善攻心,什么都説了可却什么都没明説,如今咱们惹上了这些人,看来想要全身而退是难了!”她叹了口气,赵身给张顺欠身行了一礼,便又説道:“当初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如今趁着你还没深入,之前我那番挽留你的话权当我没説过,待你伤势养好,你便离开这事非之地吧!”

    张顺望着姚姒的幽深的眼睛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十三姑娘何必如此,我张顺虽説只是个xiǎo人物,但岂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这种话我且把它当作是姑娘的一番好意而非是对我的侮辱!刚才我既受了十三姑娘一礼,往后必定尽我最大之力助姑娘行事。”

    都説到这份上来了,姚姒还能再説什么,姚姒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可更多的是对张顺的敬佩。“好!张叔一番大义,我姚姒也不扭捏,今后这话再不提。”

    二人又説了会子话,姚姒念着张顺身上带着伤,便不复多言,让他就在寺里养伤,又把锦蓉拨过去照料他。

    既然张顺如今平安归来,姚姒就不得不去思考她要面对的问题。赵斾明显是个极难缠的人物,现在这一手到令她如今陷入了被动,可同时也説明,赵斾目前还不是她的敌人,甚至可以説是她将来为数不多的倚仗。可要她就此低头向人妥协,她一时半会也做不到。这无关乎面子问题,而是就像两人搏弈,她昨儿一时失策赵了步臭棋而就此让对方占了主动,如今回头她想要板回一局,少不得要另僻捷径才行。

    不同于姚姒的费心苦思,赵斾则是神情轻松的与主持慧能大师在手谈。几局下来,慧能输了一子,只见慧能耍赖的把棋一推,唬着脸道:“不下了,跟你下棋忒的没意思,就不能让让我老和尚么!年轻人太不厚道了!”慧能笑得贼兮兮的,道:“怪不得昨儿把人家xiǎo姑娘欺负得落荒而逃。”

    赵斾慵懒的向后一靠,端起手中的青瓷茶杯轻嗅了下,似笑非笑道:“怎见得就是我欺负了人家?”

    慧能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幅你自己知道的表情,哪知换来的是赵斾的不动如山。慧能顿时笑道:“行了,在老和尚面前你就装吧。”又详装感叹道:“你老子年轻时可比你乖多了,你xiǎo子一来就骗了我的好茶去讨姑娘欢心。怎么着,真看上眼了?不过那姑娘年纪xiǎo了些,生得也单薄,只怕你娘是看不上的。”

    见慧能越説越不靠谱,赵斾毕竟也才十五六岁,真説到男女之事上头,又哪里真能无动于衷,在自家叔祖面前到底有几分不自在,又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忙把话题扯开去:“眼见着那位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就是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秦王大殿下与东南官商连成一片,光是东南这地的孝敬银子就够他养他那几万私兵。也正因为如此,十三xiǎo姐手上的东西越早拿到,秦王也许能稍微顾忌些。我们赵家虽説一向不掺和到立嗣里头去,可秦王在西北军里头插的一手,我们不得不妨。”

    慧能见赵斾説起了正事,再不打趣这姪孙了,略想了下就道:“赵家之所以能百年兴旺,靠的除了军功,亦是从不往皇嗣上打主意。可如今定国公府隐隐为那人所猜疑,秦王的穷追猛打下,定国公府要是再一味的退让,只怕将来也落不得半diǎn好。以老和尚之见,到底往哪边靠,你爹怕是早有决断了!”

    赵斾正色道:“如今靠向哪边都有嫌疑,一动不如一静。西北军既已遭忌,将来新帝上位,这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我们势必要寻得另一条生路出来。现在东南海患之势如同水火,不若我们放手在东南一搏,眼前便得一线喘息之机,长远来看,若除尽东南海寇,即便失去了西北军,咱们家也不至于没了依仗。”

    慧能眼中赞赏之色十分明显,听了赵斾的话呵呵笑道:“敢情説了半天,是要我老人家去做説客。你老子怕是舍不得西北军吧,看来是你父子两人起了分歧。”

    赵斾也不做态,淡笑道:“帮不帮的您老看着办,要是再使人催我回京城去,我就躲在您这xiǎo庙里优哉度日。几两老君眉哪够看的,喝多了西北的烈酒,甚是想尝尝那埋在桃花林底下的几坛梨花白。”

    “好xiǎo子,威逼利诱都使出来了,你这哪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啊?欺负完人家xiǎo姑娘又来欺负我这老和尚,你xiǎo子能耐啊?”慧能胡子一吹,老大的不高兴。

    到了第三天法事已做完,姜氏遣人来接姚姒回府,红樱瞧着她朝着后山的桃花林望了好几眼,略带些不甘心的上马车。红樱略微猜到些姚姒的心思,趁着马车里只有她主仆两人,她觑了眼姚姒的神色,这才xiǎo声把那叫青衣的话説给姚姒听:“姑娘往后若要联络赵公子,只管往东大街一间叫名金玉坊的古玩铺子送信,那人还説,不若姑娘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姑娘愿意,那人也会出手帮咱们摆平。”

    姚姒嗤笑一声,“他到是好大的口气,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一便有二,若咱们凡事依赖他行事,只怕正是合了他的心意!”见红樱一副迷登样,姚姒想到那日在桃花林自己的任性冲动,现在看来实在幼稚可笑,不由笑道:“罢了,左右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想那么多做甚。人与我为善,我便与人为善罢!”还有句话她搁心没説出来,若对方起了歹意,她也不是吃素的。

    回到芙蓉院已是申时,她略作梳洗便去见姜氏。姜氏的正屋里传来笑声,侍她进了屋,果然见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挨着姜氏坐着,这妇人面相观之可亲,她猜这人定是周太太。

    姜氏见她进得屋里,忙把她拉在身边仔细的看了通,这才指着周太太让她给人行礼。姚姒福身落落大方的给周太太见了礼,周太太笑容满面的拉她起身,从丫鬟手上拿了个镶螺钿的檀木xiǎo匣子给她做见面礼。姚姒朝姜氏望过去,见姜氏含笑diǎn头,她这才接过周太太的匣子。

    见过周太太,又与周家xiǎo姐名唤淑姐儿的厮见。周太太瞧着姚姒一番作态,心里暗暗赞叹,嘴上便夸起来:“还是姐姐会调教人,娡姐儿已是不凡,便是姒姐儿xiǎoxiǎo年纪也是这般毓秀内蕴,哪像我的这个冤家,眼见得都快及笄了,还是这般娇憨不知事,可不愁人!”

    淑姐儿听得她娘这般説她,果真嘟起嘴来向周太太抱怨:“娘就是偏心,瞧见了好的便拿女儿来説事。罢了,姜伯母疼我,我还是做姜伯母的女儿算了。”説完竟真个儿的抱住姜氏的手臂直摇,惹得姜氏笑声连连,抱着淑姐儿直朝周太太説要留淑姐儿下来不让走了。

    屋里气氛很是愉快,就连姚娡也难得的説了几句话,看得出来她同淑姐儿很是投缘。

    姚姒瞧着周太太与淑姐儿这番作态很是自然,看得出来淑姐儿性情娇憨率直,而周太太面相观之可亲。她明白周太太此行的目的,就是不知道周公子人品如何,若是周公子是个品性都不错的儿郎,姚娡嫁到周家去亦是不错的选择。

    姚姒得了空便问孙嬷嬷那周公子的人品,孙嬷嬷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有所指,忙道:“周公子是周太太的嫡长子,生得是一表人才,最要紧的是性子温和,今年才十七岁,便已有秀才的功名。这周家在山东也是大族,加上太太与周太太自xiǎo要好,若説两家要做亲,这周公子亦算是上上首选。”

    姚姒却没孙嬷嬷这样乐观,且不説她现在对周家一无所知,仅凭周太太的几句话还看不出什么来,即便周家样样都不错,但以姚娡身边二品大员的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她十分的清楚,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姚老太爷和姚蒋氏不放话,姜氏也不能在姚姒的亲事上做主,再説还有个姚三老爷,事情的变数还多着呢。

    孙嬷嬷但看姚姒的面色,便猜出了她的心思,道:“周太太确有结亲的意向,这几日把娡姐儿常常叫在身边説话,看得出来颇为满意娡姐儿。太太看在眼里也是乐见其成的,昨儿太太便给三老爷去信问这门亲事做不做得。”

    姚姒便不再做声,这周公子她定是要见一见的。( ) 


第43章 火烧家庙

    周太太此次携儿女是回湖州归宁,打道回山东时因着路过福建,便拐道来探望姜氏。姚家几房如今并未分家,周太太虽説是姜氏的客人,但姚蒋氏从来都是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作为姚家真正的女主人,周家又是山东的旺族,族人多有出仕,姚蒋氏自是不会放过结交周太太的机会,在得知周太太的归期后,姚蒋氏特地设xiǎo宴替周太太母子三人饯行。

    蕴福堂的西花厅里,姚蒋氏带着四房媳妇陪着周太太一桌,而淑姐儿那桌只由四房的嫡女作陪,庶出的几位xiǎo姐一个都未出席。山东乃孔府圣地,礼教上相对福建要严苛得多,嫡庶向来分明。见微知著,看来姚蒋氏颇为礼遇周太太,这门亲事应该有得谈的可能。

    由于是xiǎo宴,男客那边只得周公子一人,由大爷带着几个弟弟作陪,就在西花厅竖了排屏风,将男女两边隔开。姚姒透过娟面糊的屏风,影影绰绰的只瞧见一个身长玉立的身影,男女两边隔得也近,偶尔会听到一个略带山东腔调的温和嗓音,仅仅几句场面话,周公子説得十分漂亮,姚姒心里便对周公子有了些定论。

    姚府难得有外男来家里做客,何况这周公子家世人品都甚是不错,难免就有人起了些许想头。六姑娘姚姮和七姑娘姚媛年纪相仿,都是快要及笄的年纪,在酒席上不单对淑姐儿异常的热情,那耳朵巴不得竖起来听周公子的声音。

    姚姒掩嘴好笑,拿眼瞟向了姚娡。

    看到妹妹用打趣的眼光瞅着自己,虽然姚娡极力掩饰,但脸颊却飘上了两团红晕。她自是瞧见了姚姮和姚媛的急切,她颇为脑怒的回了妹妹一记眼色。

    姚姒看这情形,哪里不明白,定是姜氏跟她把话説开了,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姚姒也就不再撩拨她,过了会趁着散席时的空子,招来绿蕉好生吩咐一番。

    席虽散了,但大奶奶在花园子里摆了几桌时令鲜果,又安排了説书先生娱客。周太太自是客随主人便,随着姚蒋氏一行人移步到园子里。

    姚府的花园子很有些讲究,暮春时节,竟有好些难得的花都打起了花苞,假山流水掩映着桃红柳绿,好个春光明媚如许。淑姐儿打xiǎo身在北方,自是不复见这南方的春景。姚蒋氏便呵呵笑起来,挥手便让xiǎo姐妹们自玩去,太太们则听起了説书。

    姚姒一个错眼,便瞧见姚媛带着秀春从假山那头躲了出去,她不无讥讽,再看姚姮倒是没任何动作,极乖的陪在淑姐儿身边,和姚娡倒是有説有笑的,这倒是个聪明的。

    约模过了大半刻钟,绿蕉悄悄的回到姚姒身边嘀咕了半晌,姚姒抬眼寻了圈大奶奶,便又交待绿蕉一番,没过多久,大奶奶寻了个借口走开了去。

    到得晚上掌灯时分,姚姒便拿着铺盖挤到了姚娡的床上赖着不走。姚娡有些好笑,这丫头人前一个样,人后却是这样的使泼耍赖,直拿她没法子。

    姐妹俩挤着一张床,自是聊起了天。姚姒有意的把话题往周公子身上引,姚娡又羞红了脸,拿手捂着不説话。姚姒便拿手挠她痒痒,姐妹俩个滚成一团。

    “姐,那周公子生得怎样呀?”姚姒趁机发起了问。

    姚娡扭捏了半晌才负气的嗔了妹妹一眼:“什么怎么样,一个鼻子两只眼呗,你个xiǎo坏蛋,问这么多做什么?”

    姚姒故作叹气:“唉,原来还想着告诉姐下午发生的新鲜事,现在看来不必了,一个外人何必理会。”

    听这话中有话的,姚娡气得拿起两只手捏了妹妹的两个脸蛋,一边捏一边威胁:“什么话还不快説。”

    姚姒哪里听她这纸老虎的威胁,一边躲一边笑説:“就不説,除非你先告诉我,那周公子入不入得你的眼,我这可是专门为你打听的,不听可是会后悔哟!”

    哪知姚娡听了这话反而松开了手,她往床里头一滚,“连你也来欺负我,我......我......”我个半天也没成句,便捂着脸再不説话。

    看这情形还真有几分上心了。

    姚姒没脸没皮的往姚娡身旁一躺,慢悠悠道:“媛姐儿使了些手段与周公子见了面,啧啧,真想不到媛姐儿这样的豪放,才见人没几次就表起了衷肠。”

    姚娡装作不情不愿的听,只是不知不觉的把双手从脸上拿了开去。

    姚姒这次在心里是真叹了口气,再不故意吊着她,连连道:“周公子起先站得媛姐儿远远的,后来听得媛姐儿越説越不像样,把个周公子眉头皱得老高,是严辞厉语的好生教训了媛姐儿一番,亏得媛姐儿还不死心,朝周公子丢了个荷包便哭着跑开了。”

    “后来呢?”姚娡一迭声儿问。

    “我就知道媛姐儿有鬼,特地叫了绿蕉盯着她,出了这一遭,绿蕉便来回我,我自是让人把这事告诉了大嫂子去。那周公子倒也个齐全人,难得心里不坏,只是把荷包交给了大奶奶,没半句説媛姐儿的不是,又一迭声説是自己的不是。”姚姒瞟了眼姚娡,接着道:“借着这个事儿,倒也看出了些周公子的品性。周公子出身大族,作风倒也正派,很是难得的维护了媛姐儿的名声,把大事化xiǎoxiǎo事化无。”

    姚娡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不出声。

    姚姒趁机説道:“不怪我拿这话来探姐姐的底,光是看家世,周家世代书香家风颇正,便可在考虑之内。周太太言语亲切,这两天瞧着对姐姐很是满意。再来説周公子的人品才貌,周公子这一房是嫡支,他又是嫡长子,我悄悄打听过了,二哥都很是称赞他。再者媛姐儿这一闹,我们便看出他几分底细来,总的来説,周家倒可以考虑一番。”她这话説的姚娡的脸红得出血,姚姒很是正色道:“周家虽説不错,但也要看你的心意。你若不同意咱们便跟娘説,让娘拒绝了去。姐姐若有心,旁人再如何阻拦,我自有法子促成此事。

    姚娡再不做那xiǎo儿女羞态,“儿女亲事自有父母做主,我,我听娘的,娘总归是为我好的。”

    这话有几分意思,其心意昭然若揭,姚姒拉过她的双手直发笑。“傻姐姐,觉得周公子人品不错这也正常,好东西总有人抢,我明儿就跟娘説去,周姐夫跑不了啦。”

    姚娡急忙捂住她的嘴,姚姒哪里怕这纸老虎,俩个又打成一片。

    这周公子比起前世的宋三郎不知要強多少倍,但人无完人,看来是要找人去山东查查这周家的底细才行。

    送走了周太太母子三人,大奶奶覤了个空,亲自到姜氏跟前赔不是。

    “姪媳妇都羞得没脸见人了,媛姐儿都快是个大人了,如今做出没脸没皮的事来,好在三婶娘大度不跟她xiǎo人计较,大爷昨儿着实好生训了媛姐儿一通,大老爷眼见着整日不着家,我们做xiǎo辈的也不好説道,这不,大爷原本是要亲自来给三婶娘赔不是的,还是我拉着他不让来,姪媳妇给三婶娘这厢赔礼了!”大奶奶话音刚落,到真的给姜氏行了个大礼。

    姜氏哪里真同她计较,忙起身扶大奶奶起来,“不怪你们,媛姐儿人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好在周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就连周太太都不知道,这次好歹保住了媛姐儿的脸面,往后还劳你多教导,若是在外头生出这样的事来,咱们家的姑娘们可都没法做人了。”

    看来姜氏还是存了气的,大奶奶更加羞愧难当,拉着姜氏迭声保证会好生教导媛姐儿,又赔了许多不是,姜氏才给了几分好脸色。

    大奶奶何尝想揽这个汤手山芋在身上,奈何大太太如今在家庙,大老爷见天儿不着家,大爷对这个妹妹又是十分疼爱,大奶奶一想到姚媛的蠢样,不由得头痛不已。

    廖嬷嬷不知打哪儿知道了这件事,转头就学给了姚蒋氏听。她一边覷着姚蒋氏的脸色,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是她在老太太跟前替大太太求个情,多少能弥消些大太太对她的成见。如今金生被大老爷干量着不起用,家里少了多少进项她是清楚的。若是大太太回来,自己再赔些xiǎo意,给大太太足够的面子,大太太势必会借驴下坡,再劝着大老爷起用金生,那时候金生便是她大太太的眼晴,这种好事大太太不会想不到的。再者,没了大太太时不时给自己的打赏,她想想都替那个银子肉痛,老话説得好,人为财死,何况是説几句话呢,廖嬷嬷这样一想就豁出去了。

    “这事虽説媛姐儿有错在先,但这么大的姑娘家,没个亲娘在身边教导,难免会行差踏错的,再説以往大太太在府里的时候,媛姐儿可不是这样的。”这意思可就多了,隐隐有几分指责大奶奶未尽长嫂之责。

    姚蒋氏的脸色阴沉,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大奶奶也尽瞒着不报,姚蒋氏心里顿时有几分不快。廖嬷嬷的话説得好,孩子只有亲娘才疼。

    “这事能怨谁,怨她娘老子自己不做好,累得姑娘没人教。”

    “大太太也是着紧大老爷,难免行事就偏激了些,但一心为大老爷倒是真的。唉,大太太虽説酷劲大,却是最疼儿女的。媛姐儿这孩子毕竟年纪还xiǎo,有老太太您教也是一样,姐儿能学到您的一分本事,也尽够啦。”

    廖嬷嬷的马屁拍得很是好,姚蒋氏脸色好看了些,又问了些大太太这几个月在家庙的情况,却是没松口要接大太太回来。

    廖嬷嬷深知姚蒋氏的性子,什么事情外人只能diǎn到为止,説得多了反而引起猜疑,她不复多言,待下了差却叫人立马给大太太送了信。

    这事没能瞒过大奶奶,大奶奶收买了几个在姚蒋氏身边当差的丫头婆子,转身就让瑞珠给孙嬷嬷送信,孙嬷嬷头一个便是向姚姒回了此事。

    姚姒当然不希望大太太回来,以大太太的精明,秋菊之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曝光,秋菊这步棋就成了废子。

    不,不能让大太太回府。

    姚姒思量了一会,便交待孙嬷嬷不要把这事告诉姜氏,孙嬷嬷望着她不解。

    姚姒叹道:“大嫂子怕是头一个不希望大太太回来的人,她把这事头一个跟咱们説,就是希望咱们能出手不让大太太回来。”

    孙嬷嬷细想了会,可不是这样么,如果姜氏出手,极有可能会给老太太把柄,这个时候真是一动不如一静为好。孙嬷嬷便同意先不同姜氏説道。

    过了两天,姚姒招焦嫂子进来问话,得知张顺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低声交待她几句话。

    焦嫂子惊疑不定,姚姒笑道:“不要紧,莫伤了无辜性命就好,做得一定要隐秘,让张顺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就成。”

    大太太在庙里呆了近二个月,吃食用度何止是变了个大样,再者家庙里住的都是些无儿无女或是守寡的族人,大太太风光了这么些年,哪里能过这般清苦的日子,再住下去她怕是要疯掉了。如今好不易有机会能回府,别説廖嬷嬷只是求她安排金生回大老爷身边,便是割她的肉做药引大太太也肯自己动手割。

    大太太自打得了廖嬷嬷的信,就时刻盼姚蒋氏派人来。哪知大太太没盼到人来,却盼了一场大火,把家庙是烧得一干二净,所幸无人伤亡。大太太半夜被人拖出屋子,等到了大天亮,才发现自己脸上黑漆漆的,头发也烧焦了几缕,身上的中衣也破了几个洞,大太太何曾这样狼狈过。更让人绝望的是,原本建得庄严非凡的家庙已化成了一堆黑焦,庙里的祖先牌位和供奉的菩萨全葬送在了火海里。

    大太太双眼一番,徹底的晕死过去。( ) 


第44章 动机

    听到家庙被烧得片甲不留,姚蒋氏一口气没稳住险些裁倒下去。廖嬷嬷眼急手快的拉了一把,姚蒋氏这才稳住。来府里报信的婆子等在屋外,姚蒋氏急忙叫人唤这婆子进来细説经过。

    这婆子姓马,一向是在家庙那边管些杂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难辞其咎,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姚蒋氏面前哭嚎,一迭声的把事情交待起来。

    “大半夜的时候,老奴便听到有人在叫走水了,唬得老奴急忙爬起来,这一看不打紧,那晚风大,吹的又是西南风,火势沿着西南边的厨房一路烧到主屋,老奴急的安排人一面叫醒其它人,一面着人打水扑火,但火势越烧越大,只来得及人逃出来,其它所有东西都烧得是一干二净啊!”

    “好好的厨房怎的起火了?当日巡夜的婆子呢?都睡死了不成?”姚蒋氏狠狠的捶了下胸口,忙叫人去把老太爷找回来,一面着人叫大管家张进福赶紧的带人去家庙察看情况。

    对于一个正在兴旺的家族来説,供奉的祖先神位被烧,这无疑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姚蒋氏寒霜照面,开口便骂道:“你们这起子叼奴,平常纵着你们胡来不打紧,这下子把我姚家的把祖先神位都烧没了,你们这当的是好差啊!”

    马婆子何曾见过姚蒋氏这样疾言厉色过,这个时候她不敢喊冤,只是她心中也弄不明白,厨房重地一向安排人看得紧,庙里的油水不重,难免有人会半夜肚子饿想要进厨房偷东西吃,马婆子在庙里一向狐假虎威,把吃食用度看得像眼珠子似的,那晚是她亲自看着厨房熄火的,这火説烧就烧起来了,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姚蒋氏知道这个时候光是发火无一丝用处,便耐着性子又详细的问了失火前庙里的各屋人事。马婆子不敢有半分隐瞒,把庙里一应事情説了个明明白白,説着説着,忽地,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番眼神闪烁,面上也惊疑不定起来。

    姚蒋氏看马婆子这番做张做乔的,猜这马婆子必定是有些内情不敢説。她手一挥,便把屋里当差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

    廖嬷嬷见人都出去了,忙给马婆子使眼色,“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婆子还不知道轻重,有什么话赶紧説,这回你失了职,主子便是发卖了你还是轻的。”

    姚蒋氏狠狠的盯着她,马婆子在心里衡量了一二,人不为已天殊地灭。即便大太太常使些xiǎo钱买些方便,但真到了这要紧时刻,多咬个人出来自己身上便少担一份责,便豁了出去,忙道:“老太太饶命啊,老奴这当了多少年的差,不説没出过什么xiǎo差子,但大乱子是从不敢生的,这回火起老奴心里不是没有猜测的。”马婆子覤了眼姚蒋氏,见她面脸黑青,哪里还敢再耍心眼子,一五一十的説了来:“因着庙里住进来了大太太,庙里生活清苦老奴是知道的,大太太是金贵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姐姐们服侍大太太也尽心。只是近来大太太不思饮食,丫头们许是心急,便顾不得庙规,夜里避了人常开xiǎo灶墩些人参老鸡和燕窝什么的。老奴亦是睁着眼闭只眼的就放了过去,要不是昨儿这场火烧得实在稀奇,老奴也不敢往这上头想啊。老奴临睡前还亲自去厨房看过炉火,明明都是熄的,怎么这火就从厨房里烧起来了呢?”

    马婆子的话明着説是丫头们一心为主,但影影绰绰的直逼大太太娇生惯养不守庙规,姚蒋氏气得心口疼,她好半晌才又骂马婆子:“你们自己当差不尽心,还把这事往老大媳妇身上扣,你好大的胆子。”

    马婆子顿时顾不得擦鼻涕眼泪,连连对天发誓她这话无半句虚假,若有便叫她儿孙不得好死。

    眼瞅着马婆子发下重誓,姚蒋氏明上不显,但心里却是信了几分。大太太的习性她如何不清楚,向来在府里好吃好喝的惯了,去了家庙里又哪里是个婆子能压得住的。姚蒋氏深悔将大太太打发去家庙里,这才酿下如此大祸。原本她心里还有些松动要接大太太回府,如今看来这就是个搅家精,真是有她在哪里就不安生。

    姚氏一族的家庙不明不白的付之一炬,老太爷是竭力安抚族人,又花钱又出力的替族里做了许多善举,把族田多添了二千亩不説,又许诺要修族学,请名儒来教导族中子弟,又补贴每户族人一些银钱,这才把族长之位保下来。姚蒋氏给琉璃寺添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又做了十几天的法事,并安排人按族谱把祖先牌位重刻起来,又请风水师看过风水后,开始重修家庙。

    姚蒋氏对内对外都声称是下人失职而引发厨房起火,府里几房太太明面儿上是相信的,但私底下难免会有一番猜测。在大太太并未被接回府来,就连大爷为了亲娘到姚蒋氏跟前求情,姚蒋氏都没给这嫡长孙半分面子,而且还把大太太送到了一个偏远的乡下庄子里去。

    廖嬷嬷把整件事都瞧在眼里,还哪里不明白大太太这步棋又失败了,出了这么大摊子事,甭管是不是大太太的无心,大太太这都回不来了,她的金生可怎么办啊?廖嬷嬷舔着老脸向大老爷求情,让金生再回来服侍大老爷,大老爷哪里是个长情之人,光看他对大太太的生死都不理会,怎么会搭理一个害自己丢了大脸的奴才去。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秋菊身上,最近被秋菊迷得的五迷三道的,对秋菊是当心肝儿肉疼着。秋菊为报当初廖嬷嬷陷害的仇,自是对大老爷説尽了金生的坏话。大老爷更加的把金生丢到了脑后去。

    廖嬷嬷见这招走不通,心里越发着急上火。廖嬷嬷虽説自身也是奴仆,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呼奴唤仆的在过日子。金生靠着大老爷得势时,很是发了些财。大老爷虽未直接管着铺子,但那些商铺田产什么的不过是姚家明面儿上的生意,暗地里姚家海上的事儿姚老太爷管着大头,但货物的流通却是大老爷在管。钱姨娘之前不就是走了廖嬷嬷和金生的路子,钱家这才短短几年间就发家起来了,如今金生丢了这块肥肉,把廖嬷嬷肉疼的吃不下饭。

    姚姒是火烧家庙的始作俑者,这事瞒过了别人却瞒不过赵斾。两人自打琉璃寺里的一番较量后便再没了接触,两人彼此默契十足的都在不动声色的试探着彼此的深浅与能耐,看谁会先出手。姚姒明知赵斾极有可能拿这事做把柄来要胁自己,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如今家庙被烧毁,即便是重新修庙,没两三个月是修不起来的。上一世姜氏枉死家庙,若是那些木雕的冰冷牌位真能显灵,又为何纵容姚家后人干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如今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仅仅是希望上天眷顾,能扭转姜氏被火无情吞噬的命运,即使她要付出的代价十分的沉重。

    但姚姒却有些枉做xiǎo人,应该説对赵斾的心机与耐心她还不够了解,赵斾不但未拿这事来给姚姒添堵,而且还送了她一封信,信中道尽了洪家的始末,以及这次姚洪两府做亲的利益交换。

    兵匪勾结,坑瀣一气的横行海域,姚家的胆子实在是够大的。

    姚姒当即立断的给赵斾回了封信,她在信中道明,待过了五月初五端阳节后,东西她会亲手奉上。她的信送了出去,很快赵斾回了信,信中只説君子一诺值千金,他等得起,让姚姒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他能办到的绝不食言。

    既然双方把话説透了,姚姒也不娇情,信回的相当直接,只要他赵斾不食言,今后一定会有求于他头上去,只盼他赵公子亦能当得起这君子一诺值千金的话。

    赵斾接到了姚姒的回信,很是难得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对青衣问道:“你有没有得罪过女人?”

    这话问得青衣一脸莫名其妙,老半天才苦着脸回道:“主子呀,xiǎo的可没敢背着您去勾搭女人,xiǎo的至今也就想着青橙一个人,这都老大不xiǎo了,就连青橙的手都没摸过,xiǎo的哪里敢得罪她呀,不然一颗毒不死人又让人活不下去的药往xiǎo的饭里一下,xiǎo的可就冤枉了。”

    赵斾瞧他那没出息样,装着一脸的高深莫测教导属下:“这世上xiǎo人可以得罪,可千万别得罪女人。”

    连日来姚府的氛围都比较压抑,姚蒋氏在家庙事情告诉一段落后,亲自发落了一批下人,该放出去嫁人的丫头也让各屋拟名单上报。大奶奶是忙得分身乏术,二奶奶恰好这在个时候诊出了喜脉,二太太高兴自是不必説了。两个孙媳里头,姚蒋氏当然会偏向自己娘家的姪孙女,一时间二奶奶在府里的地位水撑船高。二奶奶多年不孕,一时心愿得成,哪里还顾得争什么管家权去。二太太听了女儿姚婷的话,这个时候对二奶奶巴不得供起来,一应好东西都往二奶奶屋里送,就是不送美貌的丫头。

    姚蒋氏冷眼瞧着二太太这回做事是靠谱了些,于是终于开了金口让二太太帮着料理府上哥儿姐们的嫁妆采买事情。采买里头的油水足自是不必説了,最令二太太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管家。

    二太太上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采买丫头。各房各屋都打发了不少丫鬟婆子出去,又有姚府庄子上送来的家生子若干,二太太精挑细选了些,便把各房的空缺都给补上。原本太太们身边的定例是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和八个粗使丫头及若干婆子,而姑娘们身边则是一个教引嬷嬷和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及几个粗使婆子。二太太有心收买人心,便提出各房太太们身边多添两个一等丫鬟,姑娘们再多配两个二等及两个三等的xiǎo丫头。

    都是富贵人家里头出来的,身边服侍的人多了自然是极好的事,几房太太乐得承二太太的人情。姚蒋氏对于装饰门楣这种抬高姚府排场的事,自然是极赞同的。听了二太太的提议是好生赞扬了二太太一番,于是二太太趁此机会把府里的人事做了番变动,在有油水的地方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而往各屋送的丫头亦是聪明伶俐模样可人。

    姜氏在二太太送来丫头后,就叫了姚姒姚娡姐妹俩及钱姨娘母女来正院挑丫头。姜氏因之前姚娴闹的那事,早就把姚娴身边服侍之人泰半都打发了出去,如今又叫上钱姨娘来,其意不谓不明显,是要钱姨娘给姚娴挑陪嫁丫鬟了。

    屋子里立了十五六个从十三到七八岁不等的xiǎo丫头,里面既有外买采买的,也有姚府的家生子。能被二太太挑着送到各屋的太太们身边,显然已经是初步过虑了。xiǎo丫头们倒各有眼色,见姜氏带着姚娡和姚姒坐在一边,而另一边则是钱姨娘与姚娴,便知道这屋里的人谁是嫡出与庶出,有几个大胆的便目光殷殷的往姜氏这边瞧,生怕挑到姚娴身边。

    钱姨娘脸上的戾气一闪而逝,双手拢在袖口里握得死紧。钱姨娘半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如今被这几个臭丫头xiǎo瞧,一口闷气即刻就堵在了胸口。人争一口气,她没有做正房太太的命,这些下贱丕子就敢给她的娴姐儿难堪!若是将来娴姐儿嫁出去了,她这做娘的没有半分底气,又怎么给娴姐儿在夫家撑腰?

    钱姨娘眼神几番变幻后,轻嘘了一口气,这才恢复了几分好脸色。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些下贱的奴才懂什么,最要紧的是她要找到个终身能给自己和女儿撑腰之人。三老爷眼见的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倚仗的,但若是自己生了三房唯一的儿子,待这个孩子长大成人,这头家便是自己的儿子当家。儿子是从她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母子间自有人伦天性,若是使些手段不让孩子亲近姜氏这个嫡母,将来儿子当了三房的家,姜氏就算再是正房太太,只怕那时也要看自己几分脸色。

    钱姨娘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不过几息间,脸上就盈起了笑意,甚至还奉承了姜氏几句贴心话。姜氏一向厚道,便给了钱姨几分薄面,又有心敲打这些新来的丫头们,便待钱姨娘言语间亲和了不少。

    屋里的丫头们都再不敢表现得这样明显,都规规距距的半低着头立在下首。

    姚姒自打钱姨娘进屋后的几番神色变幻,她不动声色的都瞧在了眼里。钱姨娘是个极善隐忍却又很是要強之人,这样的人呲牙必报,可想而知这么些年来,她在姜氏手上伏低做xiǎo的讨生活,她内心又是多么的憎恨姜氏。今番钱姨娘不过是受了这些新来的xiǎo丫头们的几个势利眼色,钱姨娘的情绪就能起伏这样大,由此不难推断,钱姨娘是有动机要害姜氏的。

    姚姒再一想到,她从孙嬷嬷口中得知上次廖嬷嬷与钱姨娘私下里见面的目的,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 ) 


第45章 借刀

    姚家出了这样不幸的事情,与之相好的几户人家都来姚府探望,略表关怀与亲近之意。

    今日上门的都是些通家之好,如杜家,黄家,李家,以及焦家等当家太太,这几位都是老熟人了,许是都相约好了,一同来了姚府,到省了主人家分次待客的繁劳。

    姚蒋氏亲自在她日常起居的东次间招待了几位豪门贵客。姚蒋氏只叫了五太太来陪客,她自己亦是殷情招待这些太太们。毕竟主人家里有事,要表达的心意到了,客人们略坐了坐便都相携告辞,姚蒋氏和五太太把人送到垂花门才止步,见人一个个都上了xiǎo轿,姚蒋氏这才扶着廖嬷嬷的手回了屋。

    换了身舒适的衣赏,又卸了些沉重的珠钗,姚蒋氏轻嘘了口气,却是拿手轻轻捶了几下头,显然是头痛病又犯了。姚蒋氏最近为着家庙的事很是操劳了几日,又动了些气,是以头痛得越发厉害,性情便暴烈了几分,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廖嬷嬷虽説平素行事有些倚老买老,但却不是个没眼色的。主子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她行事也收敛了几分,侍候起姚蒋氏亦多了几分xiǎo心谨慎。

    “您这是头痛又犯了,要不奴婢替您捏捏。”廖嬷嬷试探的问。

    “嗯!”

    姚蒋氏手一挥,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把东次间的门给掩上。

    廖嬷嬷上前把姚蒋氏的头发打散开来,手势娴熟的开始从肩膀按捏,她力道使得巧,微痛伴着舒服一阵阵的,姚蒋氏过了半晌才呓了口气。

    “不服老都不行,这才忙活几日,这头便没日没夜的痛,瞧了多少大夫也无用。”

    廖嬷嬷最是乖觉的,听姚蒋氏的声音里并无不悦之意,便奉承道:“您哪里是老了,您这是为了子孙操尽了心,咱们府里老太太您呀就是根定海神针!”

    “你呀,尽拣着好话説。”姚蒋氏闭目,随着廖嬷嬷忽轻忽重的力道而轻呓。

    姚蒋氏不止一次赞过廖嬷嬷这手艺,经廖嬷嬷一通按捏,姚蒋氏也能轻快几分。约模过了半刻钟,姚蒋氏渐渐的歪在美人靠上闭起了眼,廖嬷嬷轻轻的收了手,正打算退下时,姚蒋氏却忽然道:“再给我多按按,咱们也好久没説话了。”

    廖嬷嬷心下一喜,老太太多半是又有了什么烦心事儿,能説给自己听,真正説明自己在主子身边荣宠未断。

    廖嬷嬷拿了个美人捶跪在了姚蒋氏的脚边轻轻对着她的腿敲起来,亦不多问姚蒋氏要説什么话。

    姚蒋氏缓缓睁开了眼,唤了声:“心莲,你还记得傅氏么?”

    心莲是廖嬷嬷的名字,提到傅姨娘,廖嬷嬷大惊,差diǎn滑掉手上的美人捶。説到傅姨娘,廖嬷嬷心里不是没鬼的,傅姨娘是怎么没的,她自是十分清楚。老太太这个时候提傅姨娘做甚?

    “老太太,莫非四老爷他......?”

    “你也算是经过些事儿的,怎么还是这般惊惊蜇蜇的。”姚蒋氏看了廖嬷嬷一眼,接着道:“傅氏去了多年,做人我都不怕她,何况她如今成了一捧白骨,老四就算是有心查些什么,只怕是难。害他姨娘性命的是他老子,干咱们什么关系。”

    姚蒋氏这话安了廖嬷嬷的心,她讪笑了几下,説道:“奴婢不怕,就是再来一次,奴婢也会为太太除去这个眼中盯。”

    姚蒋氏听得廖嬷嬷这样説,脸上甚是满意,伸手朝她指了指,廖嬷嬷会意,搬了个绣墩便在姚蒋氏脚边坐下。

    “你老大的伤养得如何了?”

    廖嬷嬷还沉浸在傅姨娘的话题里,却忽地被老太太这样跳脱到她儿子金生上头,心里颇为纳闷,越发闹不明白老太太有何目的,便规规距距的道:“伤是养得差不多了,只是大老爷有吩咐,让他先把身子养扎实了再去当差。”廖嬷嬷这话説得半真半假,她是摸着姚蒋氏的性子来的,姚蒋氏一向的偏爱大老爷,哪里听得别人説半分大老爷的不是。

    姚蒋氏轻笑了声,道:“你个老货,还在我面前打起马虎眼来,老大的性子如何我比你清楚,这次金生做错了事,老大怕是有心冷一冷他了。”

    廖嬷嬷装着谎话被拆穿的憨笑,就是不説半句大老爷的不是,只説是金生该死,不会服侍主子。

    姚蒋氏便道:“你跟了我快四十年了,自xiǎo陪着我,咱们情份不同别的。当初傅氏做怪,老爷虽説不曾做出宠妾灭妻的举动,但心是完全被傅氏勾了去,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我是知道的,后来还多得你替我除了这个眼中盯,只念着这份情,我便不会亏了你一家子。金生的事我心里有数,城西的米铺里大掌柜年纪也到了,过些日子便要告老,你回头让金生收拾收拾去跟老掌柜好生学着,什么时候出师了什么时候就接下大掌柜的位置。”

    廖嬷嬷心里狂喜,城西的米铺是老太太的嫁妆里头最大的一间铺子,光是每年出息便有五千银子以上,又有个大掌柜的身份,不比跟在大老爷身边差。老太太这般的抬举,叫廖嬷嬷心里暖暖的,主子还是十分看重她的。她眼框湿润,当即便给姚蒋氏磕了三个头,越发的对姚蒋氏死心踏地起来。

    “老太太您还是这样的体贴奴婢,奴婢这一辈子能跟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奴婢没别的本事,只一颗心都扑在老太太身上,愿为老太太赴汤蹈火。”她话语哽咽,看得出是动了真情。

    姚蒋氏见是时候了,便叹了口气,拉着廖嬷嬷的手道:“你的心我知道,眼下确有一件棘手的事。唉,这人越老心就越发的软了,要是当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廖嬷嬷这才明白,只怕刚才对金生的抬举不是偶然的,怕是到了要用自己的时候了。她也不问是什么事,就先表起了忠心:“老太太您是有大福气的人,那些烦心事儿哪里需要您的手来。您一句吩咐,老奴便卯足了劲去做,老奴别的本事没,您怎么交待老奴就怎么行事,保准儿的给您妥妥的办好。”

    姚蒋氏越发的满意,笑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你也知道老三的事儿,咱们姚府一大家子的前程,説穿了都系于他一身,原本还有个姜家在倒也能借些势,可如今姜家倒下去了,老三又没个子嗣,这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

    廖嬷嬷压低了嗓子,问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姚蒋氏亦是细声道:“姜氏,我的意思是......”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双目定定的盯着廖嬷嬷,久在上位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复道:“不怪我狠心,咱们家算是有情有义的了。当初姜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休了她外人亦説不得咱们半分不是。只她是个脸皮厚的,自己没半分廉耻,竟是生生的要断了我老三的香火,我哪里能坐事不管。这样的人活着无益,不如成全了老三,把这正室的位置让出来,我便留她一个牌位得享我姚家子子孙孙的香火。”

    廖嬷嬷起初听得心惊肉跳,后来越听心里越欢,老太太终于狠下心来收拾姜氏了,这样的美差竟然还是交给自己办,这就证明了自己还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心腹,无人能比。再者,能取一个书香名门出身的正房太太的性命,对于身为奴隶的自己来説,无疑是她内心虚荣到极diǎn的事情。当初姜氏对自己那一顿羞辱仿佛无限放大,廖嬷嬷丝毫不觉得要一条人命是多么狠毒的事,只要是碍着老太太的,又顺带替自己出口气,人命对她来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一想顿时让她的脸上染了几分异样的兴奋,立刻往姚蒋氏身边凑近了些,问道:“您让奴婢如何做?”

    姚蒋氏高深莫测的笑了声,阴测测的道:“这件事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不是还有钱姨娘么!该怎么做你听我説。”姚蒋氏复对廖嬷嬷耳语了几句,廖嬷嬷一迭声的对姚蒋氏保证,一定会把这事做得妥妥当当的,绝不让人起疑心。

    姚蒋氏又留了廖嬷嬷半个时辰,两人把事情是仔仔细细再推敲了下,把事情的漏洞给补了个齐全,到两人都觉得这事万无一失了,廖嬷嬷方离开屋子。

    没过两天,廖嬷嬷又在锦春亭偶遇钱姨娘,这一次钱姨娘有些急切,打发了柳婆子远远的去望风,便问廖嬷嬷:“您老上回告诉我,老太太有意替三老爷纳一房贵妾,这人是哪家的可定下来了?”

    廖嬷嬷如何不知道钱姨娘是为哪般,她回想起了上回同钱姨娘在锦春亭的事。那时金生失势,廖嬷嬷撩拨起姚蒋氏对三房子嗣的担忧后,姚蒋氏话语里隐隐有几分想替三老爷再纳一房贵妾的意思,廖嬷嬷私下里猜测这事十有**能成。她人老成精,心思百转,稍微动了下脑子,便想了出个讹钱姨娘送银子的法子来,好缓解她一家子日益渐大的开销。

    廖嬷嬷素来是知道钱姨娘的心思的,无非是希望能生得三房唯一的子嗣,如今老太太若是再给三房纳一房贵妾,钱姨娘人老珠黄,哪里比得过新鲜娇嫩的美人。她把老太太的要给三老爷纳妾的事便透了几分给钱姨娘,钱姨娘确实慌了乱了。当时她便暗示钱姨娘,只要钱姨娘舍出三两间铺子来做报酬,事后她则会替钱姨娘打探新姨娘的人选,并承诺钱姨娘,她会伺机替钱姨娘在老太太跟前説话,把钱姨娘和新纳的姨娘一同送到广州三老爷身边去。

    只是如今看来这交易是不必做的了,钱姨娘这个自认为聪明的蠢货,再聪明能厉害过老太太去。她一想到钱姨娘将来的下场,便无心再同她绕圈子,反问起了钱姨娘:“老奴上回可不止説了这一单事,不知姨娘是舍不得区区几间铺子,还是説姨娘做不得钱家的主?亦或是姨娘信不过老奴有这能力?”

    钱姨娘脸一红,廖嬷嬷如何猜不到,她叹了声气儿,瞬间声调便变了,脸上竟真真切切的堆了几分同情:“罢了,看把姨娘臊的,老奴不过同姨娘玩笑几句,姨娘不必当真。老奴虽説爱那些个黄白之物,但姨娘是老奴一手操办进府的,按説还有份香火情在,这些年也从姨娘这里得了不少的好处,哪里还真要姨娘为难的舍出几间铺子来。”

    钱姨娘自是不信廖嬷嬷的话,却装着一脸迷糊的样子,要廖嬷嬷解惑。

    廖嬷嬷笑道:“敢问姨娘一句真话,若是老奴真要姨娘舍出几间铺子来,姨娘真能做得钱家的主?”廖嬷嬷不给钱姨娘回话的机会,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笑道:“看来姨娘也有几分不肯定。是了,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姨娘也不必觉得寒心。”

    钱姨娘的确是被廖嬷嬷猜到了,钱姨娘当时权衡一番后便给钱家设在彰州的铺子里送了信。哪知信是送了出去,钱家几兄弟对于舍出三间铺子很是有意见,钱姨娘不是不心凉的。但舍出三间铺子钱姨娘自信能办得到,只是她还有一重顾虑,如今金生在大老爷身边失了势,焉知这不是廖嬷嬷在讹自己,廖嬷嬷贪婪成性,手段百出,万一开了这个头,往后若是随意向自己索取,到时又刻如何?

    只是现在廖嬷嬷话风忽地一转,她越发的闹不明白起来。

    廖嬷嬷心里有了数,便按姚蒋氏的交待行起了事,她对钱姨娘推心置腹起来:“姨娘傻了不成,这世上谁都不可靠,但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儿子才是终身能靠的人,姨娘的心思还是放在三老爷身上为好呀。”

    钱姨娘这会子倒听出些头绪来,便顺着廖嬷嬷的话赞同道:“嬷嬷的话在理儿,只是嬷嬷也明白,不是我不想生,是没这机会,太太把我带回来这么些年,可从不提让我去广州服侍三老爷,只留一个傻呆的桂姨娘在那边,这是防着我呀。我做这么多都暖不了太太的心,如今眼瞧着娘家也不大靠得住,不瞒嬷嬷,我这心里竟是比黄莲还苦呀。”

    廖嬷嬷见机道:“只要姨娘有这份心意便好,若是姨娘有机会能替三老爷生个子嗣,老太太説了,孩子生出来就抱到老太太屋里养去,姨娘也跟着一起照顾xiǎo少爷,姜氏的手再伸得长,只怕也不能伸到老太太屋里。”

    廖嬷嬷给钱姨娘画了个大饼,钱姨娘正苦于溺水之人找不着浮木,而今还哪里管得了廖嬷嬷的意图,只要让她心想事成,别説廖嬷嬷图她钱家的几间铺子,就是要她犯下几条人命,她也是敢的。

    “这些年大夫説我身子底很好,想要再生育不成问题,就连刘道婆都説我有宜男之相,若是我钱氏能有一番造化,必不会忘了嬷嬷的大恩!”

    廖嬷嬷见火候到了,便对钱姨娘半真半假的道:“实不瞒姨娘,老奴上回因着红樱的事,着实受了三太太好大的气,到如今这心里一想起来便不大舒服。这是其一,其二,这些天老太太不大爽快,瞧着各家的做满月帖子雪片似的往咱们府里送,那脸色是难看到了极diǎn,就是我这样的老脸面,都吃了几顿挂落了。老身侍候老太太四十年了,何曾见过老太太这样的憋屈过,身为奴仆不为主子解忧,迟迟早早的连那几分老脸面也都保不住了。姨娘是知道的,如今我也是满身债,这人年纪到了,便想为儿孙谋个安稳前程,若是老身替老太太除了这心头一大患,姨娘和我那是受用无穷啊!”

    廖嬷嬷这话説得太露骨,钱姨娘立即想到,廖嬷嬷得罪了大太太,金生又被大老爷嫌弃,老太太还能再活多少年。是人都有私心的,廖嬷嬷哪里是因着私怨就要向姜氏报复的人,重头戏怕是她在老太太身边已不大説得上话,因此打着替老太太除去心腹之患的主意,能令老太太再次重用她一家子。

    钱姨娘亦是对廖嬷嬷推心置腹起来,“看来嬷嬷早就胸有成竹了,不妨説来听听。”

    廖嬷嬷遂笑道:“那是,姨娘且听听!”于是二人就在这四面空旷的亭子里,青天白日的密谋起了害人的勾当。( ) 


第46章 解连环

    钱姨娘回到重芳斋,依旧与往常一般做起了针线,只是她好几次被针扎破了手指犹不自知,她就这么神思恍惚的想了大半夜,到得天明时分,心里才得了大半的主意。钱姨娘这一下定决心,心里顿时便有了期盼,她仿佛周身蓄满了精气神,那双常年迷朦的桃花眼也仿佛沾了春日的骄阳般亮了不止一星半diǎn。她对着高脚玻璃镜子让丫鬟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又往头上簪了支白玉钗,身上也换了身老油绿的交领禙子,又开了妆盒细细的在脸上匀了一层香粉,整个人顿时看不出来一夜未眠的萎靡样。

    待姜氏请了早安回屋后,钱姨娘掐着diǎn儿进了屋,规规距距的给姜氏行了礼,便道明来意:“容婢妾冒昧,婢妾入府这么些年,娘家人也还从未来探过婢妾。这些时日婢妾是夜夜梦到家母,实在是想念得紧了,婢妾想求太太给个恩典,让婢妾娘家母亲来府探望。”

    姚姒正要进门同姜氏辞别好去学堂里上课,听得钱姨娘忽地提到她娘家人,她便停在门帘子边也不进去,光明正大的听起来。

    只听得里头姜氏道:“这也不算个多大的事儿,既是你思念亲母,叫人来府里探你一二也无妨。回头我让人给大奶奶説一声,府里自有对姨娘亲眷的定例,你们娘儿俩多年未见,到时好好説説话,我这里也不必让你母亲来见。”

    姜氏这番话可以説是非常的体贴钱姨娘,钱姨娘立即笑脸对姜氏道了谢,便把她母亲来府里的日子给定了下来,细细碎碎的又説了些她娘家添丁进口的事儿,姜氏难得好心情,竟也同钱姨娘拉起了家常。

    姚姒听到这里便再没心思听下去,她不由得想到,昨儿钱姨娘才与廖嬷嬷见了面,两人在锦春亭説了半个时辰的话,今日钱姨娘便来求姜氏让她娘家母亲进府来探她,这两者之间必是有关联的。只是可惜了,安插在钱姨娘身边的人一时半会也没探听到她二人究竟説了些什么。

    钱姨娘这一动,姚姒原本渐渐焦臊的心这才平复几分。她原本还嫌钱姨娘不动作,如今倒是好,只要钱姨娘有了动作,她就不怕徇着这条线查不到什么。

    姚姒心不在焉的上完早谭,一回到屋子便吩咐红樱让焦嫂子进府来。

    焦嫂子来得快,姚姒先问了她秋菊那边的进展,焦嫂子便道:“趁着大老爷忙家庙的事儿,秋菊便花了些力气收服了福寿。福寿一心的不让金生再回到大老爷身边,加上秋菊又许了他一些好处,又有那样大的油水诱惑在,福寿倒是全没顾忌起来。再过两天咱们的人估摸着就能搭上大老爷这条线,开始着手进些舶来货。”

    “这事儿办得好,铺子不着急开张,尽着银子从大老爷那条线上先把货给攒齐了再説。人是张叔找回来的,我是没疑心的,但也要防着姚家,万不可让人知道咱们和秋菊有甚牵连。俗话説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万万谨慎行事!再有,告诉秋菊,务必要尽快从大老爷那里弄到账本。你去递话给她,她的身份文书已弄好,什么时候交账本,她便什么时候脱身,一切就看她的了。”

    焦嫂子忙应是,不该多问的一句也不多话。

    焦嫂子有一大好处,就是姚姒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问因由,这也是姚姒看中她们夫妻的地方。张顺自从答应帮姚姒做事开始,便陆陆续续的请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回来帮忙。张顺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那些人既然能被张顺所用,姚姒自然不疑有它。人多了好办事,姚姒的计划便是从大老爷身边下手,把姚家在海上的这门生意挖清楚,再者利用秋菊从大老爷身边拿到姚家这暗门生意的账本。是以张顺在得知她的计划后,便紧锣密鼓的动作起来,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姚姒便又吩咐她:“你替我传个话给张叔,让他这些时日分一些人出来先不忙别的,无论如何先叫人给我盯紧了廖嬷嬷和钱姨娘身边的柳婆子,无论她们在府外的任何行迹都瞧仔细了,你两天进来一次告诉我。”

    待焦嫂子都听明白了,姚姒便让红樱送她出去。

    随后,焦嫂子陆陆续续的递进来一些消息,有用的不太多,只是有一件事倒引起了姚姒的注意,金生再没回大老爷身边去,而是接手了老太太位于城西的米铺大掌柜。廖嬷嬷因着这件喜事,在府外大肆宴请,钱姨娘身边的柳婆子当日送了份大礼,两人便再没交集。就是钱姨娘,除了侍候姜氏外,亦是安份守己的在重芳斋。

    姚姒起了重重思虑,她总觉得金生的走马上任有些不太寻常。按理金生是大老爷的随从,就是一时被大老爷凉着,老太太也没跟儿子争着用人的道理。可若説是廖嬷嬷在姚蒋氏身边舔着老脸给儿子求来的这份体面,看情形也不太像。之前廖嬷嬷那样的上窜下跳四处为金生奔走,金生都还躺在家里,足以看出廖嬷嬷必定是替儿子求过姚蒋氏的,可那时姚蒋氏并未做任何安排,偏偏是在廖嬷嬷讹钱姨娘不成,第二次廖嬷嬷与钱姨娘见面后,姚蒋氏才安排金生的差事。

    姚姒思前想后,越发的觉得这里头有问题。第二天便是五月初一,姚府定例是每月初一发放月例银子,这一日亦是各房各院的丫鬟下人走动频繁的日子。姚姒开了自己的银匣子,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绿蕉,又对她好生吩咐一通,绿蕉笑嘻嘻的接过银子,直让姚姒放心,这diǎn差事难不倒她。

    到了掌灯时分,绿蕉便回了屋来,她脸上红通通的,身上亦有股子酒味。姚姒不禁好笑,让红樱扶了她去醒了会酒,待收拾干净后,绿蕉倒筒子似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奴婢出了屋子后,打听到水生家的要去大奶奶屋里核对这个月的薪炭钱,就故意让人在她经过的路上议论起金生得老太太看重,话里话外不外乎水生比不过金生,廖嬷嬷偏爱大儿子等等。水生家的当时就黑了脸,气呼呼的骂了一通人才罢休。到得中午,奴婢请了几个相好的在厨房那边摆了一桌,桑大娘便把水生家的拉到了桌上,席间众人把水生家的胡乱灌了一通酒,奴婢趁着送她回当差的屋里醒酒时,到是问出了些苗头来。”

    绿蕉歇了口气,又噼里啪啦道:“廖嬷嬷一向的偏爱大儿子,二儿子水生偏又生得木讷寡言,水生家的没少抱歉廖嬷嬷偏心不替水生谋个好前程,这回金生又得老太太高看做了大掌柜,是以水生家的越发心里不平衡起来。奴婢又给她灌了几杯酒,略拿话激了她一通,水生家的朝奴婢呸了声,恨恨的説了句--拿命换来的东西老娘还看不上,那老货心里头只得她大儿,我且瞧着哪日遭了报应去,反正老娘没得过那老货半分好处,倒也不怕报应到老娘身上来。”

    绿蕉还要再説下去,红樱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瞟了眼姚姒,只见一向镇定自如的姑娘已经面色发白,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冰冷深遂,叫人瞧得心里发毛。

    姚姒确实是被这话惊到了,她的心里起了滔天大波。姚蒋氏好算计,自己怕赃了手,便叫这些牛鬼蛇神的下人做起了害人的勾当,钱姨娘十有**是被人拿来做了刀啊!

    怪不得上一世钱姨娘能带着姚娴跟新的三太太焦氏一起去了三老爷的任上,怪不得廖嬷嬷被自己略一试探便惊慌不已,她们替姚蒋氏做了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廖嬷嬷是姚蒋氏的左膀右臂,事后姚蒋氏当然会笼络廖嬷嬷一家子。而钱姨娘么,以姚蒋氏的性子,事后必定会除去钱姨娘的。如果自己猜得没错,钱姨娘做下杀害主母的事情下来,事后回过神来肯定会察觉她性命堪忧,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钱姨娘为保命拿着这件姚家的把柄向焦氏投诚,而焦氏才会带着她离开姚家一去经年,并未像姜氏那样在姚蒋氏身边尽那所谓的孝道。

    姚姒有了这样的推测后,把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了下去,拿起桌上的笔将事涉姜氏的几个人都写下来。姚老太爷,姚蒋氏,廖嬷嬷,钱姨娘,甚至还有姚三老爷。要保下姜氏一次不难,难的是她该怎样绝了这些人要害姜氏的念头!

    首先拿姚老太爷来説,姚老太爷的动机不难猜,所有姚家的人在他眼里都是筹码在。随着姜家的倒下,姜氏自然成了无用的弃子,姚老太爷会想要与焦家结亲,而非再为姚三老爷续一门在官场上有益助的妻室,只能説明姚老太爷已然疯狂的陷入了他自己编织的海上王国梦。那么对姚老太爷而言,姚家的富贵荣华便是他的软肋,显然当初自己让秋菊接近大老爷从而偷账本是对的,有了这本东西在,姚老太爷再想动姜氏的命也得惦量着。

    接着是姚蒋氏,这个性子要强刚愎自用的内院第一人,又与姜氏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若説谁起意要姜氏的命,姚蒋氏是绝对会在后头推一把的人,若是姚老太爷只稍微露出那么一丁diǎn想要除去姜氏的心意,姚蒋氏便会把这事促成个十二分。她想除掉姜氏的心是迫切的,既然姚蒋氏把姜氏当成了生仇死敌,那不妨自己就把姚蒋氏当成一个真正的敌人来看待,那么该怎样对姚蒋氏一击击中呢?

    再来是廖嬷嬷,这个毒辣的刽子手,姚姒要除掉她不难,只是没了廖嬷嬷,姚蒋氏身边势必会有别人代为其劳,与其与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斗法,还不如想办制服住她。説不得还能利用廖嬷嬷对姚蒋氏来个致命一击,所以现在廖嬷嬷不能除,必需留着。

    接下来是钱姨娘,姚姒能留她到现在,不过是想要弄清楚上一世姜氏被害的前因后果,如今既然大致猜到了一些可能,无谓多説,这样像条毒蛇样的女子,倒是没必要留下来了。姚姒想到这也不禁冷哼一声,就看这次她是怎么作怪的,到时作死了卿卿性命可怪不得她。

    姚姒想明白了接下来的打算,已然到了半夜。她起身推开了xiǎo窗,黑沉沉的天空象一头巨兽罩下来,远处的几株柏树成了光陆离奇的影子,她立在窗前良久,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头,她在心里默念着,姚三老爷,这个名义上自己的亲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第47章 作死

    五月初二,钱太太只身携了个xiǎo婢进了姚府后院,柳婆子一路在前面引路,钱太太目不斜视的跟在后头。五月的天已然开始热起来,钱太太穿了身灰绿菊花暗纹缎面对襟禙子,她的后背隐隐被汗水洇湿,可钱太太的脚步依然从容不迫的跟在柳婆子身后,一行人大约行了一柱香的时候,便到了重芳斋。

    钱姨娘倚在院门边,待到钱太太走近了,她三步并两步的迎了上去,嘴里的一声“娘”顿时哽咽不成调。钱太太沉肃的脸上这才泛了一层暖光,她拉着钱姨娘的手,轻声道:“还是这么没规距。”她话虽这样説,却是拿了手帕往眼晴上拭了几下,一面示意钱姨娘走在前头,她隔着三步远的距离才随钱姨娘进重芳斋。

    钱姨娘母女两人十几年未见面,此时团聚自然是好一番契阔。到得午饭时间,姜氏打发了xiǎo丫头送了席面来,钱姨娘见只是几个xiǎo丫头并非是正院的大丫鬟,心里倒是感激姜氏体贴。她拿了几窜钱出来打赏那几个提食盒的xiǎo丫头,就把席面铺在了她屋里。恰好这时姚娴下了课,瞧见屋子里一个老妇人,与钱姨娘生得七八分相似。钱姨娘之前便交待过她钱太太过府里的事,姚娴心里明白这是她亲外祖母,这可老妇人的脸上并未有多少喜悦之情,反而端沉着一张脸,倒叫姚娴生不出亲近之意,只略尽着礼数叫了声“外祖母”。

    钱姨娘哪里会看不出女儿的xiǎo心思,她一时间更是心酸不已。在姚家来説,姚娴的外祖母是姜家的老太太,钱姨娘一想到这个,刚才聚然生出对姜氏的一丝感激荡然无存,她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打算。

    三人略有了些饭食,姚娴就趁机回了屋子。钱姨娘也不管她,把剩下的饭食都赏给了屋子里服侍的,钱姨娘给柳婆子使了个眼色,柳婆子趁机把人都打发了,亲自守在钱姨娘的屋外头,一双利眼则四处打转,这情形一瞧就知是在替屋里的钱姨娘母女俩把风。

    屋内,钱太太一改刚才木然的脸,把钱姨娘紧紧的搂在怀里,是心肝肉儿的哭泣起来。“娘这十几年对你避而不见,实在是无颜面对你。我的儿呀,娘这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堂堂京城名门-和仁堂万家的嫡枝血脉,落到替人做妾,都怪你娘没用。”钱太太声泪惧下,説不出的凄然。

    钱姨娘亦是哭,却比钱太太要好些,她安慰钱太太道:“娘不要再説这些了,万家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人,就是娘自己也莫要再提起这个姓氏了。今日要娘亲自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女儿学艺不精,之前已经去信给娘,娘今日可把那药带过来?”

    钱太太慢慢的止住了哭声,她往左右瞧了一遍,钱姨娘道了声放心,钱太太这才从她胸口处一摸,便拿出一个青色xiǎo瓷瓶,又交待钱姨娘:“想我和仁堂的先辈也曾是宫里得用的御医,当初也曾替宫里配制过这药,只要一滴便能无声无息的要了人命去。儿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当年你下手让她再不能生育,已是损了阴鸷,如今又要拿了她的性命去,虽説姜氏该死,害我儿这些年来空度光阴,但这事过后你便收手吧,往后娘替你吃斋念佛,以化解你这一身戾气。”

    钱姨娘却恨声道:“娘不用説些有的没的,怎地娘这些年不见倒越发的心软了不成!我的路我自己选,若是要下阿鼻地狱那也是死后的事,谁管得了那时候去,要怪就怪姜氏自己该死,妄想用娴姐儿来拿捏我。娴姐儿是我的命呐,她投身到我肚子里便是庶女,一辈子矮人一头,这孩子已经这么可怜了,做娘的不得不替她好生打算一番,若能替她生个弟弟,这辈子娴姐儿和我都有了依靠,往后的福气还长着,谁要挡住我的福气谁就该死。”

    钱太太愕然的瞧着一脸狰狞的女儿,她轻声叹了口气再无语。

    钱太太出了姚府的大门,潜在一边的暗护立即回了月儿港向赵斾回报:“回主子,属下并没看错,那钱太太确实是当年宣赫一时的和仁堂万家的仅存的后人,前些日子咱们的人在双阳县盯稍,瞧见钱太太进出了几回生药铺,属下让人把她买的几味稀罕药材都记了下来交给了青橙,适才属下问了青橙,那几味药材瞧着倒像是当年宫里配的一味毒药。就在刚才那钱太太才从姚府出来,她女儿正正是姚家三房里的妾,属下怕出什么乱子,特地回来报主子知晓。”

    赵斾若有所思,片刻便叫人把青橙叫来。屋里很快进来一个身量高挑消瘦的女子,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只算是秀丽,但女子气质清冷,身上若有似无的萦绕着几缕药香,倒也是个气韵特别的女子。

    这女子正正就是青橙,她进得屋来,恭恭敬敬的给赵斾行了礼便立在一边,青衣舔着脸朝赵斾狗腿的笑了笑,那双眼晴就巴不得粘在青橙身上,哪管他主子朝他不满的一瞥。

    赵斾单刀直入的问青橙:“那味药是什么药性?当真是先前宫里秘制的毒药?”

    青橙道是,“万家的和仁堂在宫里流传下来的几味药,就属这味毒药最有名气,无色无味药效快,沾一xiǎo滴便要人命。一向是宫里拿来赐死人的。当年我师傅曾拿这药来配解毒药,只可惜配出来的药不如意,后面随着万家得罪了宫里人遭满门屠杀,这味药便失传了。”

    赵斾只身往椅后一靠,过了一会便吩咐先前那暗护接着回去当值,回头便对青橙笑道:“这回有个差事还非你莫属......”

    姚姒在钱太太离开后的第二天就私下里招来安插在钱姨娘身边的眼线,那是钱姨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叫穗儿,穗儿有些为难的道:“当时钱太太和姨娘説了好半天的话,话里説的都是些家常,后来太太送了席面来,恰好娴姐儿回来了,姨娘就让人摆饭,饭后把吃食又分给了一屋子服侍的,当时柳嬷嬷便把奴婢几个都撵下去用饭,奴婢后来偷偷的回来瞧见柳婆子一个人守在姨娘的屋外,屋里头只隐隐听到些哭声,奴婢想了些办法想引柳婆子走开,好让奴婢去偷听姨娘説话。没想到柳婆子纹丝不动,愣是守了快半个时辰,直到屋里姨娘唤人,柳嬷嬷才把姨娘屋里的窗户都打开,又唤了当值的丫鬟去服侍。”

    “后来你私下里可有打听到,姨娘都在屋里与钱太太説了些什么?”姚姒问道。

    穗儿很是老实的回道:“奴婢待下了值,暗里又好生打听了一番,又请柳嬷嬷喝了几杯,可柳嬷嬷的嘴严得很,上回来是柳嬷嬷喝多了几杯奴婢才问出来姨娘与廖嬷嬷的话,这回不像上次好套话了,奴婢又怕她察觉些什么,是以不敢多问。”

    姚姒看了穗儿几眼,便赞她:“你做得很好,不要怕,万事有我在,待此间事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説完又让红樱拿了几两碎银子出来放到穗儿手上,道:“你娘那边我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大夫开了药,再吃个几剂便会好了,你用心当差便是。回了姨娘身边不要露出马脚了。”

    穗儿眼晴一亮,真心实意的给姚姒道了谢,又把得的碎银子贴身放好,这才避着人一溜烟的跑的不见踪影。

    红樱便叹气:“姑娘,钱姨娘母女这鬼鬼祟祟的掩人耳目,怕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咱们的人又打听不到,这可怎生是好!”

    姚姒也在急,特别是眼瞧着离姜氏事发没两天了,钱姨娘説不得在这两天内就有大动作,而秋菊那边还什么都没拿到,若她説不着急上火是假的,可她不能在几个丫鬟面前露出焦色来。她在屋里走了几圈,只能想到,若实在不行,把柳婆子给绑了严刑逼问,总会问出些什么来,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打草惊蛇。钱姨娘是个极谨慎的人,万一这柳婆子是真不知道什么,到时钱姨娘那边倒不好办了。

    就在姚姒左右为难的时候,绿蕉进来回道:“姑娘,您什么时候给太太请了个女大夫来,太太刚才打发人来説,那女大夫看着年纪倒是不大,可一身的医术实在是了得。刚才您在屋里同人説话,奴婢便扯了个谎説姑娘在更衣,这会子姑娘快去太太那边瞧瞧去。”

    姚姒和红樱立即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存了疑惑,到底是姚姒醒神快,忙装着漫画不经心的道:“可不是么,前儿让红樱去请的人,我也是听人説起的,真要是医术了得那也是桩好事,咱们去娘那边瞧瞧去。”

    等到姚姒进了姜氏屋子,就见姜氏与那个女大夫有説有笑的。那女子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容颜一般,只是那双眼晴难得的十分清澈明净,令人顿生好感。

    那女子瞧得姚姒进来,盈盈起身对姚姒施了一礼,姚姒一个错眼便瞧见那女子的裙边坠了枚玉佩,她顿生眼熟,心思玲珑一转,她嘴角便带上了笑,道:“辛苦姐姐了,我娘身子可还好?”

    那女子忙道:“哪里敢当姑娘一声姐姐,xiǎo女子名青橙,十三姑娘唤我名字即可。”她略顿了顿,便皱起了眉头,又道:“依太太的脉相看,太太应是当初生产时伤了身子,留下了些病根,再加上又没调养好,所以才有了头风之疾。我瞧太太面色苍白,摸其手温亦是冰凉异于常人,太太近期可能是心情抑郁,导致气血有些不稳,太太这身子要好生调养一番才是。”

    姚姒顿时来了兴致,没想到赵斾找来的人还真有几分本事,便又问了好些姜氏的身体状况,青橙知无不言,又给姜氏开了几个方子,姜氏久病成医,瞧了瞧那方子上的几味药异于平常大夫开的,那几味药她是知道药性的,加上大夫又是女儿找来的,姜氏没有不放心的,她难得的夸完了青橙的医术,又来赞女儿:“也不知你从哪请来的女大夫,虽説世人对女子行医多有偏见,但咱们都身为女子,自是知道这世间女子立足的难处,倒是难为你替娘着想了。”

    姚姒趁机便对姜氏道:“哪里有娘説得这么好,也是机缘罢了,既然娘这边看完了,那就轮到给女儿瞧了,我把她领到我屋里去,一会再打发青橙大夫来给您説,您瞧着可行?”

    姜氏素来知道女儿人xiǎo鬼大,一向的有自己的主意,自然是没意见的。就这样,姚姒笑盈盈的辞别了姜氏,领着青橙回到自己的屋里,她对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就和绿焦把屋里的窗子都打开,就连帘子也高高挂起,便和绿蕉一起出了屋子,临走时还把屋门给打开,她和绿蕉远远的立在了廊下。

    外头的人看到姚姒屋里的情形,就真如姚姒在给大夫看诊那样的寻常,竟是丝毫疑心也未起。( ) 


第48章 定计

    姚姒坐在屋里,一脸防备的盯着青橙,十分头痛的出声道:“赵公子这又是做哪一出,你今儿来这么一手,幸亏我娘没起疑心,也不知道你这大夫是真的会诊脉还是假装的。”

    青橙怪异的笑了声,忽地出手如飞的擒住姚姒的手臂,两根手指头极快的搭在了她的脉门上,过得xiǎo半刻钟她才迟迟的出声道:“你这xiǎo身子板,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

    姚姒瞪了青橙一眼,青橙皱起了眉,十分肯定的道:“前些时候你可是大病了一场?”

    姚姒diǎn了下头,双目定定的望着她,意思不言而喻,人家这是不信青橙大夫有这么大的本事。

    青橙顿时觉得好笑,叹道:“xiǎo丫头,刚才还姐姐长姐姐短的,这会子没了人就露出尾巴来啦?啧啧,是谁要你的xiǎo命啊,只有对药材的药性极是熟悉的人才想得到这办法,药物本身不能乱用,若是有意为之,把相生相克的药材混在一起用,就算不去掉人半条命,也会致使人昏迷不醒,这么毒辣的人真是我医界的败类。”

    姚姒这下再也镇定不了,她眼罩寒霜,説出来的话却是极温柔:“姐姐这话可莫乱説,怎地就见得我是吃错了药呢?我身子打xiǎo就弱,把药当饭吃是常事,若是有人立意要害我,在药材上面动手脚可是逃不过大夫的眼晴。”

    青橙瞧着姚姒这xiǎoxiǎo年纪的却十分的老成,装着大人的模样説话,犹其是那锋利的眼神。她不再逗姚姒,挑明了来意,道:“你听我説,京城有家仁和堂,主家姓万,万家的医术是祖传的,三十几年前万家便是宫里的首席御医。万家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培药,因此京里的药材生意几乎是万家袭断了。只可惜福贵迷人眼,万家做借了事,被先帝下旨满门抄斩,当时万家有个xiǎo女孩被奶娘带出门便侥幸逃过一劫。她奶娘为了生计便带着她卖身进了一户人家做奴婢。后来有个秀才游历京城时生了场大病,恰好被这万家xiǎo姐给救了,那秀才感恩这万家xiǎo姐,不介意她奴婢之身,就把这万家xiǎo姐娶回了家。”

    姚姒听到这里越发的瞪圆了双眼,青橙也不理会她,又道:“这万家xiǎo姐早在省事时便已知自己的身份,她凭着万家祖传的几本医书钻研起来,此人倒也有几分天份,对制药犹其上手。这秀才姓钱,万家xiǎo姐先后给钱秀才添了几个儿女,只是可惜天灾**不能避免,钱秀才的田地几年产出不多,于是就把大女儿给了人做妾。前些时日这钱太太在双阳县的几处生药铺买了些稀罕的药材,恰好叫我得知了,这几味药才原是配得一味好药,这味好药无色无味只得一xiǎo滴吃下去,便是神仙也难救。”

    “你説的可是真的?”姚姒忽地起身,不待青橙回她,便又坐回椅子上,拿着手帕子轻拭额角,到也掩了几分失态,良久便説道:“説了这些你还没答我,赵斾叫你来做什么?若是担心东西的安全,那你们大可不必,我説到做到,过了五月初五端阳后,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这xiǎo丫头防心倒不xiǎo,青橙觉着极有趣,便道:“我主子没交待,只説叫我来给姑娘提个醒,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便是留我多住几日也无妨,不怕再告诉你,令堂这身子也有些问题,我替令堂把脉,发现令堂体内有些余毒未清,当年令堂产后大出血怕不是偶然的,这么些年来令堂未能再孕,并非是如几个庸医所述伤了身子不孕,而是因那些余毒所致。”

    “给姐姐赔不是了,都是我的xiǎo心眼,还请姐姐不要见怪!”姚姒起身给青橙施了一礼,便道:“就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姐姐能替我娘把余毒清干净吗?我娘她时常会头痛,痛起来全身发热,这几年发作的越发的频繁了。”

    青橙觉得很是好笑,这丫头是属狗的不成,一闻着味儿就立马变了态度。反正赵斾让她想办法在姚府留下来,这不现成的好机会,她心里巴不得就此答应下来,面上却吊足了胃口,良久才道:“瞧你姐姐长姐姐短的,我这白受了几声姐姐也要付出diǎn代价不是,看在你面上我就留下来住几天,説好了啊只得几天,我那还有一堆草药没人看管呢。”

    姚姒自然对青橙表示了极大的感激,叫人来把她隔壁的屋子尽快收拾出来,又带着青橙在姜氏面前扯了个谎,説是要留青橙一些时日替自己调养身体,姜氏自是不疑有它,很是周到的安排青橙一应起居。

    有了青橙这么个医药圣手在,姚姒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如果钱姨娘要对姜氏下毒,至少她们现在已经预知了先机,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不对,姚姒突然灵机一动,钱姨娘这么个毒瘤,何不将计就计,依此除掉钱姨娘,还有......

    姚姒越想越兴奋,一个连环局就此在她脑中形成,她又花了一些时间渐渐将此计的漏洞一一补齐,便叫红樱去请青橙来。

    青橙一副未睡醒的样子,瞪了姚姒一眼:“我认床,你们家床太舒服了,我反而睡不着了,唉,真是丫头的命。”

    “青橙好姐姐。”姚姒甜甜的叫了一声,青橙的睡意立马烟消云散。

    “无事献殷情,咦,听得我都起鸡皮了。”青橙往姚姒跟前一坐,笑道:“xiǎo丫头,求人可不是一句姐姐就求成的,要求我可是有代价的。説来听听,什么事呀?不会是要我害人吧?”

    姚姒的面上哭笑不得,这个连环局还真説不上是害人,但若是钱姨娘起了歹心,那就是她自寻死路了,怨不得她。

    “赵公子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提的要求不过份,他没有不答应的。我敬重姐姐一身好医术,又为人仗义,自是不会让姐姐做违背良心之事。姐姐也説过,某些人仗着会些医术却是拿来害人,若是这次某人不起歹心就害不到她自己,若是她拿着毒药来害人,那只能説天要亡她,怨不得旁人。”

    青橙没想到姚姒会説出这样一席话来,她能听得出来这xiǎo丫头话语里的真诚,青橙老脸一红,这人啊果真听不得拍马屁。

    “説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姐姐到时只需要......”姚姒附身轻声对青橙交待了一番,青橙听得眼晴一亮,想都未想便答应下来。

    五月初五端阳节,彰州有个习俗,每到端阳这日,城里的各家大户在会彰州城外的九龙江举办赛龙舟,各家出具赛船和人手,赢了的不只是有丰厚的奖励,更是替主家挣得脸面,是以这一日极是热闹。城里的大户人家在江边搭了花棚子,内宅的妇人往棚子上围一条细纱布,坐在里头一眼向外望去赛事尽收眼底,而外面的人却又看不到里头来,许多大户人家平素极是难得出来走动,到了这一日却是个例外。

    姚家是彰州数一数二的人家,自然是不能被xiǎo瞧了去,早早的就在江边搭起了花棚子。到了端阳这日各房的太太奶奶大姑子xiǎo姐妹们是全体出动,偏姜氏要守孝不能来,而钱姨娘见主母不去,她一个姨娘的也不好往外头凑,是以姚家这一日就剩下姜氏与钱姨娘这两个主子在家,其余的就算是丫头婆子也泰半来江边瞧热闹了。

    姚姒自然是从善如流,姚娡原本不大愿意来,她想要在家里陪姜氏,还是姚姒软磨硬泡的把她给拉了来。姐妹俩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没多久姚娡就被外头的热闹喧染,竟也踮起了脚往外瞧,姚姒瞅了她一眼,不竟觉着好笑。十四五岁的年青xiǎo姑娘,哪个不爱这些热闹,若真是丢她在府里,过会子若真出了那事,只怕会吓着姚娡。

    姚姒面上端子微笑,可心里着实有些忐忑,要説为的什么她这会子也难以説得清道得明。她一向不是个膽前顾后的人,只是钱姨娘毕竟是一条人命,虽説只要钱姨娘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性命之虞,可钱姨娘若真是动作了,那么就真如那毒药,神仙也难救她。

    姚姒不让自己多想,为了姜氏,钱姨娘一条人命算什么,她不停的告诉自己,钱姨娘是自己害自己,与人无犹。可她想归想,一条手帕子在她手里绕成了一团乱麻,红樱在她身边瞧见了,轻轻的推了她一把,使眼色对她手上的帕了睃了眼,姚姒立即把那团皱乱不堪的帕子收进了袖口里,轻轻嘘了口气,神色渐渐放松起来。

    “姑娘,喝杯消暑茶吧,这天儿也热得快,姑娘体弱,仔细热着。”红樱不知打哪儿端了碗茶水来,轻轻的放在姚姒手上。

    “可不是么,这才五月天,看来今年暑日难过了。”姚姒细声道。

    姚娡回头瞧了妹妹一眼,对红樱道:“你个乖丫头,怪不得你主子喜爱你,我跟前的采菱和采芙就没这么机灵。”

    她的大丫头采菱好笑道:“都是奴婢们笨,主子要茶喝,奴婢这就去拿。”

    姚姒嗔了一眼姚娡。“姐姐忒不厚道了,你拿丫头们煞性儿,可别拉着我的红樱下水。”

    姐妹俩就这样打趣起来,气氛很是欢快。姚姒看了眼沙漏,不轻意间给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寻了个机会便走了出去。( ) 


第49章 报应

    九龙江的赛龙舟会今年十分的热闹,江边挤满了来看赛事的老百姓。有的嫌干看着赛事不过瘾,竟然就在江边设起了赌局,这赌局自然是赌今年谁家能拨得头彩做了这江上的龙头。

    这时候已是正午,日头正是毒辣之时,三三两两的人做堆的挤在了树阴下。远远的只见江面上有两条龙舟甩掉了其余的龙舟,速度竟出奇的快。其中一条龙舟上的旌旗树着一个“姚”字,而另一条则是焦家的船,民众对此自然是沸腾起来。焦家是制船起家,历来是端阳赛龙舟会上的魁首,没曾想今年姚家的船竟然能与焦家比肩,这叫那些赌焦家赢的人心里紧张起来。

    姚蒋氏安坐在竹覃铺就的圈椅上,二太太和四太太及五太太则坐在姚蒋氏的下首,时不时的笑语嫣然同姚蒋氏説话凑趣。

    “老太太,我瞧着今年咱们家倒是能夺个魁首下来。”二太太瞧家江面上姚家的龙舟隐隐有超过焦家的势头,兴高采烈的对姚蒋氏道:“年年赛龙舟都是焦家拿第一,虽説这赛龙舟不过是玩乐的趣事,可若是这一回咱们家夺了第一,到底是个好意头。还是老太太您的福气大,这才带旺了咱们家子孙。”

    二太太干起拍马溜须那是得心应手,几句话就把姚蒋氏哄得眉开眼笑。

    五太太掩嘴笑了声,也不落其后,笑道:“可不是么,借二嫂子的吉言,今年几个哥儿都要下场,老太太的福气深厚,到时哥儿几个下场前必定要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好叫老太太把这福气借些给孙子才好。”

    五太太不声不响的几句话,就比二太太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姚蒋氏顿时笑容满面,指着五太太道:“好,好,老五媳妇这话深得我心。眼瞧着没几天几个哥儿位就要上场,难得你这做娘的时时刻刻把这事记在心里。我姚家有你这样的好媳妇,何愁不兴旺!“

    能得姚蒋氏这样的肯定,五太太心里也是欢喜的,特别是在她无意间窥探到姚蒋氏想要换人做三太太这个位置时,她内心不是不惶恐的。姚家这还没兴旺到那一等一的官宦之家,便已干起了灭杀娘家败落的媳妇好替儿子扶一个更得力的妻室,老太太的这种势利实在是令人发指。五太太想到这顿时打了个冷颤,她深深觉得自己从前的清高是多么的愚蠢,她得尽快想办法从老宅离开,回到京城去,这样的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姚蒋氏哪里知道五太太是这样的一番心思,她把五房的嫡女姚娥叫到身边来,刚要説话时,廖嬷嬷高兴的喊着“咱们家赢了”的话就跑进了屋。姚蒋氏面上一喜,嗔了廖嬷嬷一眼:“好声説话,怎么回事?”

    廖嬷嬷又説了遍:“老太太,咱们家的龙舟赢了焦家的船,今年是咱们家得了魁首呀。”

    几房太太这时候哪里还坐得住,都起身纷纷给姚蒋氏道喜,屋里顿时热闹起来。没过一会子,杜家的当家太太便过来贺喜,杜家这一带头,其它几家与姚府交好的都尾随其后,屋里只听得太太奶奶们的欢声笑语,最后竟然焦家的大太太也含笑走了进来,姚蒋氏撇开了其它人,迎了焦大太太几步,含笑道:“今年劳你们家承让了!”

    焦大太太似乎是毫不介意今年输给了姚家,她上前几步携了姚蒋氏的手显得很是亲近。“老太太,您这话就见外了,都知道咱们家是造船的,年年都是我家拿魁首也没意思。幸亏今年是您家得了去,我这心里是真的松了口气啦!”

    焦大太太的神情不似作伪,这份大度很是难得,一个当家主母就是要有这种气量,更何况今年姚家能夺第一,这里头又何尝没有焦家的退让与示好之意?对于焦家的这份知情识趣,姚蒋氏在心里暗暗赞赏,面上待焦大太太便越发的亲热起来。

    屋里是一派莺声燕语,谁也没注意到红樱悄身从外走了进来,趁人不注意时,附身在姚姒身边説了几句话,姚姒几不可见的diǎn了diǎn头。

    “老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啊!”

    突地外头传来一声嚎叫,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草灰色衣赏的婆子惊慌失措的跑进了棚子里,进来就扑通一声声姚蒋氏跪下来,也不瞧屋里是什么情况,只是一通嚎哭道:“老太太救命啊!出大事了。”

    这婆子鬓发散乱,她前胸后背上都被汗水给洇湿,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水的糊了一脸。有眼尖的丫头婆子这一眼瞧过去,不得了啦,这不是三太太身边的管事婆子孙嬷嬷吗?今日三太太并未来看龙舟赛,又瞧得孙嬷嬷这情形,难道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屋里众人都被这情形给惊到了,还是姚蒋氏省神得快,厉声对孙嬷嬷一喝:“出了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好声气説话,到底怎么了?”

    姚蒋氏这一问,也是众人心里想知道的。五太太心里有谱,忙给大奶奶使了个眼色,大奶奶瞧了眼屋内,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这个时候别説她一个xiǎo媳妇使不上力,就是她有这能耐人也不一定买她和账。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都想知道这彰州第一人家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她何苦讨人嫌。

    孙嬷嬷未等众人有反应,顾不得抹她脸上的水渍,大声哭道:“老太太,不得了啦,三太太和钱姨娘今儿吃过午饭后,钱姨娘便来正院同太太説话,丫鬟奉了茶后,太太和钱姨娘就都出了事,鼻子嘴里是不停的冒血,脸也乌青了,这会子三太太和姨娘人事不省啊!”就在众人倒抽一口气的同时,孙嬷嬷便又哭道:“我苦命的三太太呀,娘家这才刚出事,前不久才遭人陷害,害得三太太要自请下堂,这会子又莫名其妙的中了毒,老太太,咱们三太太冤啊,这是谁想要咱们三太太的命啊?”

    孙嬷嬷这话一出顿时炸了锅,彰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屋里,都是大家大业的,哪个家里没几件阴私事,谁想要姜氏的命。这还真不难猜。犹其是焦大太太在听到此话后,不露痕迹的拿帕子装着拭脸,可那眼神却是极快的在姚蒋氏身上瞅了眼,随后便老神在在,既不看笑话也不随大流的用异样眼神彼此交流,较之刚才对姚蒋氏亲热的样子是判若两人。

    姚蒋氏在听到孙嬷嬷的话后,就朝廖嬷嬷恨恨的瞧了眼,她顿时就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钱姨娘出手了,可又是怎么的连她自己也中了毒,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回头自己还要费一番心力去收拾钱姨娘。只是现如今这么多当家太太在屋里,这事要怎么收场是紧要的。姚蒋氏一时半会也没得好主意,这时廖嬷嬷急的汗如雨下,姚蒋氏灵机一动,装作要出声询问孙嬷嬷,无耐她两眼一翻便往前一裁,廖嬷嬷眼急手快的倒是把人扶住了。很显然姚蒋氏是打算用装晕倒这招,趁机让屋内乱起来,这样以她的事就能盖过孙婆子説的事了。

    姚蒋氏这一计倒是好的,立意是叫自己家中的丑事让别人少知道一分,只是姚蒋氏万万想不到她这一计不仅没成效,反而让姚姒得了説话的机会。

    姚姒拉着姚娡从隔间跑过来,两人惧是一脸的惊慌失措。姚姒待看清是孙嬷嬷,她忙跑上前去把孙嬷嬷扶起来,一边哭道:“嬷嬷刚才説的可都是真的,我娘和姨娘都中毒了?可是我娘身边那么多人服侍,哪一个都是忠心耿耿,怎的偏偏是和钱姨娘一同吃茶便中了毒?嬷嬷您别怕,把您知道的都説出来,是不是钱姨娘对我娘下的毒?”她这一迭声的问不打紧,后头的话更是语出惊人:“我就知道啊,个个都想要我娘的命,我娘没生儿子,娘家又倒了,我娘这会子要是没了,我爹就会给我们娶个后娘。老太太啊,孙女不想要后娘,我要我娘。”她这又哭又叫的“我要我娘,我不要我娘死”,一个哭嗝打上来便也语不成调,转头就往已经晕在廖嬷嬷身上的姚蒋氏扑去,双手更是抓着姚蒋氏的衣裳又拉又扯的,摇得装晕的姚蒋氏心火蹭蹭的往上冒。人都死了不曾,怎么就没一个人把这丫头拉开呢?

    而屋里的几位窜门子的太太们此时已经交头接耳起来。这冲出来説话的是三房的嫡次女吧,听説常年身子不好,如今是用药养着的,看这xiǎo身子板的确是瘦xiǎo的可怜,这么大了怎么还如同个三岁的xiǎo孩子般不省事,这话哪里能当着人面给説出来。可是越是童言就越是无忌,也就可信度越高,这姚家的水还真是深,怪不得年初姜氏要跪大门自请下堂。这姚家毒啊,人家都自请下堂了还不让,偏是要把人命给整没了才罢体,这就是常言説的既想当"biao zi"又想立牌坊。

    黄家的当家太太拿眼睃了下杜太太,杜太太又望向了李太太,其它几位当家太太这时候都xiǎo声的嘀咕起来,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离开。

    二太太直到这会子才回过神来,她瞅了眼同样还在怔愣的五太太,二太太自诩见多识广,这么diǎnxiǎo事哪里能难到她,该是到她在老太太面前立功的时候了。二太太打定了主意便开始行事,她立刻吩咐人把姚姒拉开,又让人把老太太抬到隔间的榻上去,又让人去请大夫,又打发人去告诉老太爷此事。待诛事安排妥当,她觑了眼惊慌的大奶奶,嘴边撇过一丝不屑,转头便朝屋里的客人走过去,二太太一一向人道歉,又半推半送的把人给送出了门。

    孙嬷嬷早就被姚娡扶到了一边去,这时候大奶奶正在问孙嬷嬷一些事,四太太和五太太则在隔间服侍老太太。二太太丢下了孙嬷嬷,忙走到姚蒋氏的榻前,只见姚蒋氏这一会功夫已经幽幽转醒,二太太颇有些邀功的意思:“老太太,人都被媳妇送走了,媳妇刚才也都同几位太太们打好了招呼,她们万不会把将才的事乱传的。且媳妇也打发人去同老太爷説,娘这会子如何了?一会大夫便来了......”

    姚蒋氏一听这话脑中一发热,随手就拿了个软枕向二太太砸去,“你个蠢货!”

    姚蒋氏这一通发作,实在算是二太太倒霉,她这份xiǎo聪明姚蒋氏如何不明白,只是二太太不明白越苗越黑的道理,她多此一举的嘱咐各家太太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越是想要捂住反而越是捂不住,二太太这完全是被迁怒了。

    二太太对于老太太扔过来的软枕哪里敢躲开去,虽説枕头砸不痛人,但面子却是真的丢了一地,她一时半会哪里想得明白自己刚才多此一举的动作,她这还在迷糊间,姚婷连忙把二太太一拉,连同她自己,这母女俩便给姚蒋氏跪下,姚婷口中更是向姚蒋氏请罪:“祖母息怒,母亲也是一时糊涂,祖母您身子要紧,还是一会给大夫瞧瞧,若是无碍您再吩咐回府去,这会子府里怕是闹翻了天去。”

    好个避重就轻,五太太瞟了眼姚婷,手上动作也不含糊,连忙要拉二太太起身,劝道:“婷姐儿这会子还给你祖母添什么乱呀,老太太哪里是怪罪你母亲,你替五婶娘去瞧瞧大夫来了没?”

    五太太做起了和事佬,姚蒋氏也就顺着坡下了地,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二太太道:“起来吧,还没你姑娘机灵,你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二太太原本也是机灵人,回头一想顿时冒了身冷汗,可不是她做了蠢事么。

    姚姒人虽然哭得伤心,拉着孙嬷嬷问东问西的,可耳朵尖,把隔间发生的事听得是清清楚楚,好个二太太,你可算是帮了大忙了,原本她还在烦恼如何利用流言来替姜氏保命,如今看来不需要了,适才那些人就是最佳的流言散播者。

    钱姨娘,你还真敢往姜氏茶里下毒,可怨不得她将计就计,被毒死也是她钱氏的报应。( ) 


第50章 为难女人

    姚府众人火速赶回了府,姚蒋氏一进了内院便直接去了三房的芙蓉院,此时姚蒋氏心里是存了十分的疑惑,在看到姜氏身边的大丫鬟锦蓉时,便问道:“三太太人怎么样了?钱姨娘如何?大夫看过后都怎么説?”这一迭声的问了许多问题,锦蓉嘴皮子也利索,与廖嬷嬷一边一个扶着姚蒋氏,一边回道:“三太太和钱姨娘都在太太的屋里躺着,大夫来瞧过了,太太喝的茶水少,中毒不深,此刻人虽还未醒来,但呼吸已平稳下来。倒是钱姨娘,大夫来时人已经昏迷不醒,大夫给灌了药便摇头,説是钱姨娘中毒太深,也就是这一天半会子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人竟然会中毒,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姚蒋氏有些气急败坏,怎的要死的不是姜氏而是钱姨娘,这下子打草惊了蛇,再想要姜氏的命便没那么容易了。

    锦蓉听到姚蒋氏这样疾言厉色的问她,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姚蒋氏脚边,哭道:“老太太,您要给三太太做主啊,这是有人想要害三太太,青天白日的,这毒是如何下到茶水里头去的,还要老太太给查明。至于钱姨娘,奴婢不敢怀疑钱姨娘,但事发当时,孙嬷嬷便使人把三房的院子搜了个底朝天,确确实实的是在钱姨娘屋里搜到了一瓶东西,钱姨娘屋里的丫鬟婆子竟都不知道姨娘何时藏匿的。奴婢不得不大胆猜测,三天前钱太太才进府里来瞧过钱姨娘,若説这里头没什么......?”

    “大胆贱婢,这话也是你能説的,我看你胆子不xiǎo啊。”姚蒋氏气得心口疼得紧,照这样看来倒不是钱姨娘失了手,而是钱姨娘落入了姜氏的壳中,姜氏顺手便把这碍眼的钱姨娘给收拾了,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姜氏啊,为了把事情闹大,她自己竟然就敢以身试毒。”

    姚蒋氏再没理会跪在路边的锦蓉,扶着廖嬷嬷的手就进了姜氏的内室。

    此刻姜氏和钱姨娘一边一个分别躺在床上和罗汉榻上,姚蒋氏瞟了眼,姜氏倒是呼吸平顺,而钱姨娘则面呈青紫之色,看着倒只有进气没出的气了。

    廖嬷嬷见屋里只得几个二等丫鬟在,也不顾忌什么,她往钱姨娘的榻边是仔仔细细的瞧了会,便伸出了手在钱姨娘鼻端探了会,转头便对姚蒋氏摇了摇头。姚蒋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廖嬷嬷便往姜氏的床边走去,待走近了便细瞧了姜氏的面容,姜氏虽説脸色苍白却不像钱姨娘这样的灰败,便知姜氏这回是真的大难不死。

    姚蒋氏来时便吩咐人把三房的姑娘们都拘在了她的蕴福堂,也不让别的人随便进入芙蓉院,这会子姚蒋氏大约心里有了底,便走了出去,到了外间的时候,她吩咐廖嬷嬷去把大奶奶及五太太叫来。

    很快大奶奶和五太太连袂而至,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姚蒋氏便问大奶奶查得如何了,大奶奶便回道:“老太太,孙媳把三房的所有丫鬟婆子都给审了一遍,又把大厨房管库房的和担水的婆子也分别审问,水是从咱们大厨房里分出去的,三房这边还有存留一些,媳妇带着刘大夫瞧过了,是没毒的。三婶娘这边的茶水房里的丫鬟被打得皮开肉绽,到是把前因后果给説明白了。钱姨娘午饭的时候来三婶娘这边立规距,丫头们倒觉得奇怪,钱姨娘寻常是不会在这个diǎn儿来正院的,但因着今儿是端阳节,府里人都出去看龙舟赛了,丫头们以为钱姨娘是想来给三婶娘做个伴一起过节。许是这样,三婶娘今儿便没让钱姨娘动手,当着丫头们説今儿也让钱姨娘歇歇,一切让丫头们侍候。姜氏同钱姨娘用过了午饭,茶水房的丫头荷蕊便去泡了姜氏惯常吃的白牡丹,荷蕊便在茶水房里用xiǎo吊子烧了滚水,正当水开了,她突地肚子疼起来,荷蕊也没在意,便去了趟茅房,等回来后便冲了两碗茶递上去。钱姨娘便接过荷蕊的茶,要递给三婶娘用,三婶娘説不用钱姨娘侍候,让钱姨娘且自在些。就这样荷蕊给两上了茶就退下去。据屋里服侍的丫鬟説,三婶娘略用了一口便没再吃,钱姨娘瞧着三婶娘吃了茶,她自己便略吃了几口。没曾想不过半会子功夫,三婶娘就吐了口血便人事不省,接着钱姨娘也发作了,这下子屋里的丫头婆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恰好十三妹妹前儿请了个女大夫在调养身子,事儿一出便有人请了这女大夫来,很快的,女大夫便説这是中了毒,叫人拿了茶水来一验,银针都乌黑了。孙嬷嬷到底是经过些事儿的,当即便把三房院子里的服侍的全部拘在了一间厢房里,又带人把三房院子里全都搜了一遍,这才在钱姨娘的屋里搜出来一瓶东西,当时钱姨娘身边的柳婆子脸色便不大对劲了,大夫来验过,那瓶东西确实是毒药。”

    大奶奶説得十分详细,姚蒋氏深深皱了眉,看了廖嬷嬷一眼,廖嬷嬷眼神闪烁,不过片刻廖嬷嬷便道:“光是这些倒也不能説是钱姨娘下的毒,如今看来这事倒有些蹊跷,若説是钱姨娘下的毒,那钱姨娘自己又怎会喝这茶水?”

    廖嬷嬷这话旨在替钱姨娘开脱,若真的被人查到些什么,到时就是姚蒋氏也保不了廖嬷嬷,廖嬷嬷心里不是不慌张的,经过这事想必姚蒋氏对自己必然是失望的,説不定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这往后还会再重用自己吗?廖嬷嬷这样一想不禁越发慌张起来,钱姨娘呀,可把她害苦了。廖嬷嬷一边怨着钱姨娘可一边不得不替钱姨娘説好话,

    屋子里头都是人精,事情到这里谁还看不透这事十有**是钱姨娘做下的,廖嬷嬷与钱姨娘一向亲厚,这事情恐怕还另有别情也説不定。

    大奶奶瞅了眼廖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她再不説话。

    姚蒋氏不悦的朝廖嬷嬷瞟了眼,便看了眼五太太,五太太便道:“钱姨娘身边的柳婆子招了,确实是钱姨娘给三嫂的茶水里下的毒,毒药是钱太太带进来的,柳婆子还説,钱姨娘故意让荷蕊拉肚子,就那么会子功夫,钱姨娘身边的穗儿便偷偷进茶水房里去下毒,两个茶碗,三嫂惯用的是一个豆青釉描金蓮子瓷碗,而另一个则是青花瓷碗,钱姨娘事先知道三嫂的茶碗里才有毒,可能是怕事后三嫂起疑心,便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多吃了几口茶,只是没想到,两碗茶水里竟都有毒。”

    事情到此前因后果可以説是一目了然,这种做事的手法确实是像钱姨娘,姚蒋氏与廖嬷嬷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钱姨娘会中毒的原因不难猜,姜氏这是知道了钱姨娘会下手,故意的顺水推舟除去了钱姨娘。

    姜氏依然是那样的狡猾,可恶的姜氏!经了这件事,只怕以后想要姜氏的命就要棘手了,姚蒋氏怨怪的瞧了眼廖嬷嬷,这老货,办事倒是越发的疏漏了。

    姚蒋氏弄清楚了原委,便当即立断的吩咐大奶奶去处理,至于怎么处理,大奶奶也是经过些事儿的人,恐怕三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泰半要不见了,大奶奶何尝想造这些孽,到此她还看不出来姜氏中毒后的真正原因,她也枉自称是个伶俐的人,大奶奶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她再不愿往深里想下去,转头便出去办事。

    钱姨娘眼见是活不成了,自然就被大奶奶吩咐人抬回了重芳斋,三房的三个姑娘也被放了回来。姚娴到此还去里雾里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她一回到重芳斋,之前钱姨娘身边服侍的人一个都不见了,现在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是些生面孔,姚娴顾不得去想,她跑到钱姨娘的屋里,眼晴一睃就瞧见了脸色青灰已然无一丝生气的钱姨娘,姚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而正院里,姚娡和姚姒去看了姜氏,姚娡已经哭得眼晴都肿起来,屋子里只得锦蓉和锦香,廖嬷嬷还在大奶奶的屋子里没被放回来,其它丫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的芙蓉院真正是凄凉得紧。

    姚姒是知道姜氏中毒的真相的,她此刻是真正的被惊到了,没想到青橙的医术真不是吹的,姜氏所谓的“中毒”症状与钱姨娘的十分相似,也不知道青橙是如何办到的。姚姒原来的计划只是想先下手为強,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以她便给钱姨制造了一个下毒的好时机,而钱姨娘确实认为端阳这日府里其它人又不在,不趁此时机行事更待何时去。是故当她吩咐她的心腹丫鬟趁荷蕊拉肚子里就给姜氏的茶碗里下了毒,而后孙嬷嬷便出现了,孙嬷嬷把姜氏茶碗里的毒倒进了要给钱姨娘喝的茶碗里,所以才有钱姨娘后来的中毒事情。

    姚姒一想到这里便觉得钱姨娘死一万次都不够,如今她不过是自食恶果,姚姒竟觉不解恨,虽説真正的凶手还另有其人,但钱姨娘自己不起歹心想要姜氏的命,又哪里会轻易的受人摆布!

    姚姒不敢劝姚娡,只得装着很是忧心,她覤了个空子便去问青橙,姜氏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青橙笑嘻嘻的道:“不出一个时辰自然会醒,你不用担心。”见姚姒瞪了她一眼,青橙很是不屑,她向姚姒讨起了报酬:“怎样,这出戏十三姑娘可还满意?説好了我的报酬可别忘了!啧啧,真是想不到哇,一个xiǎoxiǎo的姨娘竟然敢对正房太太下手,这是得有多大的底气呢?怪不得你这xiǎo身子板弱成这样,我瞧着你们大户人家的水就是深,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女人们,难道整天想的不是怎么享乐而是想着如何要人命不成?她们的脑子进了水吗?”

    姚姒这才觉得青橙这姑娘真是直爽得令她目瞪口呆,也许正是这份难得的单纯,才让她的医术这般超群。姚姒真心实意的给青橙福身行了一礼,倒是让青橙不好意思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姜氏便醒了过来,姚娡和姚姒两人随侍在床前,姚娡端了碗白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姜氏吃,姚姒拿了手帕子时不时的替姜氏擦嘴,看到两个女儿这样的孝顺,特别是xiǎo女儿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姜氏的心里此刻感概万千,若非得xiǎo女儿机敏,怕她这会子真的已遭了钱姨娘的毒手,女儿还这么xiǎo,就让她背了一条人命,她这做娘的是有多无用啊。

    孙嬷嬷在一旁淡淡的笑着,次终于能把钱姨娘这祸害给除了,她哪里不清楚姜氏的心思,只苦于现在不便説话,廖嬷嬷瞧着这母女三人间的温馨,她心里头无限欣慰。

    就在这时,锦香进了进来,她看了屋里一眼,孙嬷嬷便同她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子,孙嬷嬷便回了屋,对姜氏道:“钱姨娘去了!”

    没过多久,从重芳斋那边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哭声,是姚娴的声音,没过多久,大奶奶便带人到姜氏面前回话,“老太太説,钱姨娘罪有应得,府里就不给她停灵发丧了,只让人把钱姨娘匆匆装了一幅薄棺木,便让钱家的人来领回去安葬。”

    姜氏神色复杂的怔愣了会子,才对大奶奶diǎn了diǎn头,道:“一切都听老太太的安排,到是麻烦泰哥儿媳妇了!”

    大奶奶自然説这是该她尽的心,便没再姜氏屋里呆下去,她走出了芙蓉院,抬眼静静的望向重芳斋,望了半会子,还是她身边的瑞珠催了她一声,大奶奶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这世道对女人已经够苛刻了,何苦女人还要来为难女人!”( ) 


第51章 骤逝

    掌灯时分,姚姒又让青橙给姜氏把了一次脉,青橙再三保证姜氏确无大碍后,屋里几人才真正的松了口气。青橙见此情形心里很是郁闷了一会,但好人做到底,到底是给姜氏留下了一个保养的方子,这方子是去姜氏体内的余毒,姜氏很是感激,见她是女儿家,便把自己很是爱惜的一套宝石头面送给了青橙,青橙向姚姒瞪了一眼,大大方的收下了姜氏的赏。

    姚姒便让青橙索性给姚娡也把了次平安脉,得知姚娡的身子很好无需开方子保养,姚姒便把青橙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待俩人进了里屋,姚姒便让红樱把门,她走到书桌边,随手抽出一本话本来。这话本名叫双珠记,姚姒把这话本递给了青橙,很是郑重的请气:“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不好再留你住下来,我把这话本交给你了,你要好生交到你主子手上。回去告诉他,东西我是交给他的,只是我的条件一时半会的还没想好,待我想到了自然会递话给他,到时希望他不会赖账!”

    “知道啦,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这天底下只要我主子承诺了你,就不会不做数的。”青橙扑哧一声笑起来,这xiǎo丫头,还説一套是一套的,同自己的主子xiǎo时候一样的人xiǎo鬼大。

    姚姒可不是光听这几句虚言就能放心的,但説话算话,如今这东西是留不得了。只要过了明日,姜氏就算是逃过了一劫去,只要姜氏好好的,以后自己谋求的事情只怕不会少求到赵斾头上去,如今索性爽快些。

    青橙自是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也不再废话。姚姒安排红樱送她到二门,红樱亲眼瞧着青橙上了一辆马车才回芙蓉院去。红樱刚进得院门,就瞧见姚娴的嘴里塞着一团帕子,被两个婆子一边架着一只手往重芳斋拉去。红樱瞟了眼,只见姚娴的脸上满是怨恨与怒火,她嘴里一路呜呜咽咽的叫着,那两个婆子很是眼生,红樱有些诧异,她拉住一旁的xiǎo丫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xiǎo丫头见是十三姑娘房里得脸的丫鬟,自然就同她説了一道嘴:“八姑娘刚才来太太屋里闹,説是姨娘死得冤枉,説什么这都是太太陷害姨娘的,八姑娘一进屋就甩了锦香姐姐一巴掌,太太原本躺在屋里只让人栏着,后来见八姑娘闹越不成样儿,就让人去回了老太太。这不,老太太便使人来将八姑娘送回重芳斋看管起来。”

    红樱听了倒没説什么,待打发了那xiǎo丫头,她快步回到雁回居,就瞧见姚姒xiǎoxiǎo的身影立在大红灯笼下,她面上被灯笼的红光掩映,竟是説不出的艳佁与诡异,红樱一时间倒不敢上前回话。

    蕴福堂里,姚蒋氏脸上隐带怒色,她把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下去,就连一向得宠的廖嬷嬷也给遣出了屋子,没过一会子,老太爷便踱步进来。姚蒋氏深知这次姜氏的事她又给办砸了,正不知如何向老太爷述説,老太爷瞧了老妻一眼,他并未像上次那样对着老妻发大火,而只是深深皱了一下眉,便对姚蒋氏道:“你跟我来,我有事交待你亲自去办。”

    姚蒋氏诧异的站起身来,无言的跟着老太爷进了俩人的卧室。姚蒋氏的屋里摆的是一张千工拨步床,老太爷坐到了床边,示意姚蒋氏也坐到她边上来,姚蒋氏心里不禁打鼓,到底是几步上前就坐到了老太爷的身边。

    “老爷,要妾身做什么事?”

    老太爷望向身边的老妻,良久才出声:“姜氏不能再留了,既是已打草惊了蛇,不若趁势就此除去祸患,姜氏既然已经中毒,又有钱氏已毒发身亡之故,姜氏明儿不治身亡也没多少人会説道什么。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説,我给你一些外院的人手,事儿要做得漂亮不让人起疑心,这次莫再失手了!”

    老太爷这样平缓的语气,是以往不曾有的,姚蒋氏的脸都燥红了。多年夫妻,她如何不清楚老太爷的脾性,这个家説到底真正做主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太爷。就算她是他的妻,要自己没脸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姚蒋氏郑重道:“妾身知道怎么做,这次再不会失手了。”

    申时交戌时的diǎn儿,各房各院都收到了姚蒋氏的令,开始紧门闭户,就是平时各房守院子的门房处也都多了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像门神一样的盯着,有那胆大的丫头婆子朝门房处多瞧了几眼,便被那几个婆子走上前去就是几耳刮子的扇起来,这一手确实很能振住人心,这样一来倒叫各房人再不敢胡乱猜测什么,一时间再没人敢交头接耳的弄出diǎn什么来,各屋的主子们就算再心有疑窦也只能压下,想想今日才发生的事,还是关门自扫屋前雪比较好。

    静悄悄的初夏夜,只得三两声蛙鸣外,许是觉着今夜的不寻常,竟诡异的不再有其它声音来凑热闹。

    姚蒋氏亲自带了几个面生的婆子凛着脸从蕴福堂出来,便向三房的芙蓉院行去,原来服侍在她身边的廖嬷嬷及一干人等竟一个也没瞧见。这一行人行动间脚步轻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进了芙蓉院的门,早有脸生的婆子上来低声报道:“孙嬷嬷和锦蓉锦香三人都已制服住,其它几个姑娘们屋里服侍的这会子已经给关到了一个屋里,姑娘们喝了安神汤都已经睡去,您只管行事便可。”

    姚蒋氏几不可见的diǎn了diǎn头,抬脚便往姜氏的内室走去,而她身后的几个婆子竟也一直跟着进了内室。

    姚姒的眼皮重重的,她就觉着奇怪,睡前的那碗压惊汤喝着有些不对味,但汤是姚蒋氏着人送过来的,指明道是给姑娘们收收惊,姚府里规距重,老太太赏下来的东西都得恭恭敬敬的用完,才是对老太太的孝顺,加上又有送汤的婆子等着把汤碗拿回去复命,姚姒也就喝了下去,等喝完了汤她就打了几个哈欠,她这才发觉不对劲,可是却迟了,接下来她便失去了知觉。

    姚姒在做梦,这个梦她做了许多年,是她心中打不开的死结。梦里总是见到姜氏在火海中大呼救命,姚姒焦急的想要上前去救姜氏,可她与那场火之间像是阻隔着什么东西,无论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甚至跑到再没有力气跑下去,就是跑不到姜氏身边,姚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氏被火舌所吞噬。

    不,她心里有一时清明,这只是个梦,这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是姜氏还活着,姚姒这样对自己不停的道。她甚至对自己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一口她下了死劲,嘶的吃痛声,手臂上火辣辣的痛,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真实的,不过这痛令到她缓缓的睁开了沉沉的眼皮,等到她意识稍微清醒时,她试着起身坐起来,又叫了几声今儿值夜的红樱,半响没人应,就发现屋里竟然安静得可怕。姚姒忽地一个激灵,她连鞋都来不及穿,起身就往屋外跑。将将要出屋门时,寂静的夜里忽地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姚姒往门逢里望去,只瞧见姚蒋氏带着几个面生的面无表情的婆子从姜氏屋里出来,远远地只见姚蒋氏边走边对身边的婆子吩咐道:“此间事了,趁着姑娘们还未醒来,把姑娘们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放回来,至于孙婆子和那两个丫头,使人对她们説,若是想保命就得听话,若是还闹着事,那也不必留下了。”

    姚姒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甚至偋住呼吸,借着月光,她清楚的瞧见了姚蒋氏脸上的狠辣之色。

    姜氏,依然没能逃脱上一世早逝的命运吗?她使命的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此刻的姚姒是真正的心急如焚,她強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一直在颤抖,脸上甚至滴下了豆大的汗珠,姚姒抬起手臂照着之前的伤口又死命的咬下去,这下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疼痛使她混乱绝望的脑子回了几许清明,她该怎么办?

    她很想冲出去,想立刻跑到姜氏身边以确认姜氏无恙,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可除了这样又该怎么办?

    好在没过多久,姚蒋氏在院里只停了一会,屋里便有婆子出来低声回了几句话,姚蒋氏微微的diǎn了下头,便再没多呆,对着那些婆子打了个手势,所有面生的婆子便从各个角落闪出身形来,静悄悄的跟在姚蒋氏身后,一群人不发出丝毫声响就这样离开了芙蓉院。

    姚姒再也等不得,推开门便死劲往姜氏屋里跑,不过半会子功夫便到了姜氏屋里,屋里没diǎn灯,黑漆漆的一片。姚姒一阵愰惚,借着月光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帘子边,她用颤抖的手撩开了帘子,就直奔姜氏床榻前。

    姜氏垂在床边的手已经没了温度,那只手毫无生气的垂下,姚姒颤抖的摸索到姜氏的脸上,姜氏的鼻端已然没了呼吸,她的心间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痛,整个人顿时跌倒在床边。

    开平十九年五月初六,姜氏殁。姚家对外声称,姜氏中毒太深半夜里没了,连身边服侍之人早上才发现,姜氏的身子都硬了。( ) 


第52章 避居

    姚姒不知道她是怎样回雁回居的,跌跌撞撞的摸着上了床,只觉得周身都冷。为怕姚蒋氏将丫鬟们放回来查看情况,她闭着眼一如之前熟睡的样子躺着。她想流眼泪,可是很奇怪,竟无一滴泪流出来,五脏六腑都痛,痛得心都纠在一起,痛得她就快要窒息。

    她突然间万念俱灰,她百般筹谋,到头来都成了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她的外祖父依然枉死,姜氏同样被谋害,老天,难道让她重生一次的意义只是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枉死?

    老天不公!苍天无眼!怨天恨地,姚姒最恨的其实是她自己。怪她自以为是,怪她技不如人,怪她没能力护住姜氏,悔恨排山倒海而来,她几近成魔!

    天亮时分,芙蓉院的所有丫鬟婆子才被放回来,其实眼熟的所剩不多,昨日事发后,大奶奶已经按姚蒋氏的吩咐处置了一批人,如今在芙蓉院当差的,除了姚姒和姚娡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是熟面孔外,孙嬷嬷和锦蓉锦香这三个人竟然都不见了踪影。

    姚娡这一觉却是睡得很沉,连半个梦都没有,若不是她屋里的西洋大笨钟敲了几声吵到了她,恐怕她还在昏睡中。姚娡睁开沉重的眼皮,用手拍了拍头略一醒神,才要拉铃让丫鬟们进来服侍,不曾想半途被一只细xiǎo的手给阻止住,姚娡这一吓顿时清醒过来,睇目看过去竟然是姚姒。

    “怪吓人的。”姚娡嗔了一下妹妹,道:“这大清早的,你怎么在我房里?”她边説边打量姚姒,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妹妹青白着一张脸,那神情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犹其是妹妹那双黑漆漆眸子里,此刻竟蕴含了太多悲忿和其它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她一个激灵,便急道:“姒姐儿,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样子是怎么了?”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同老太太ding嘴对着来,姐姐,你千万记着我的话。”姚姒紧紧的握了握姚娡的双手便放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室,留下姚娡一脸的莫名。她坐在床沿边沉思良久,才拉铃让丫鬟进来,走进来的是一脸疲倦的采菱,她有些奇怪,今儿不是采芙当值么?

    采菱并未让姚娡久等,她走近到姚娡的床边便扑通一声端端正正跪了下来,沉痛道:“姑娘,太太昨儿半夜里没了。”

    “什么没了?”姚娡怀疑自己听错了,昨儿青橙都还给姜氏把了脉,都説姜氏身子没大碍了,怎么会人没了?

    “姑娘节哀!三太太昨儿半夜去了!昨儿姑娘睡得早不知道,奴婢等人和三房其它丫鬟婆子昨儿被审了一夜,将才才被放回来,府里都已经挂起了白,三太太的灵堂都已布置好了。”

    姚娡听到这话后,又想到方才妹妹的异样,她霍地站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姜氏屋里跑去,她边跑边对自己説这不是真的,丫鬟们许是同她玩笑。很快的她就跑到姜氏的内室,屋里早已没了姜氏的身影,只得几个面生的xiǎo丫鬟在打扫,姚娡待要转身跑向姚姒的屋里去,采菱一把拉住她,哭着劝道:“大奶奶吩咐奴婢们需得尽快替姑娘换上丧服,一会子就要到灵前去哭丧,姑娘骤然失母伤心是有的,但您是三房的嫡长女,听説孙嬷嬷和锦蓉锦香两位姐姐都殉了主,三房如今只能靠您了,姑娘您要撑起来啊!”

    姜氏的身后事姚蒋氏吩咐下去大肆操办,按足了二品诰命夫人的排场,因着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库房的冰块都不够用,大奶奶只得打发人去几家相好的人家借冰回来,好歹能多保几天姜氏的身子不那么快腐坏。

    前来姚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许是老太爷花了大力气打diǎn,外面竟然听不到丝毫难听的传言。人有生老病死,仿佛姜氏的去逝不过是再平常的事。

    姚姒和姚娡足足在灵前跪了十四天,姜氏才被葬入了姚家在城外的祖坟。姜氏丧事毕,姚娡瘦了一大圈,趁着第二日请早安时,姚娡带着姚姒跪在了老太太面前求情,“孙女和姒姐儿骤然没了母亲,心里实在是伤心,在芙蓉院里守孝,日日对着旧景实难免伤情。孙女想带着妹妹去琉璃寺给母亲守三年孝,求老太太成全!”

    姚娡的话里半句没提姚娴,姚娴也不恼,竟微微的掩袖笑了笑,毫不在意姚娡对她的嫌弃。

    屋里其它人经了这场事故,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明白些内情的。姜氏去得急,这里头很难説没有什么隐秘,如今三房的两个嫡女就要避出去守孝,众人心里多有同情。姚蒋氏听到这话后很是皱了下眉头,却没有立即答话。

    五太太是深知内情的,三房没了姜氏这个正室在,姚蒋氏接下来一定会替三老爷续弦,三房的嫡女避出去守孝,此举説不定正合姚蒋氏的心意,此刻姚蒋氏这样的做作,不过是怕人説她太过无情。五太太心里一边分析着姚蒋氏的心思,一边计较着得失,不过一瞬间她便有了打算。她上前去拉起了姚娡和姚姒,很是慈爱道:“三嫂在天有灵,是知道你们的一番拳拳孝心。只是你们若是去琉璃寺里替母守孝,这叫外头的人如何瞧咱们姚家,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咱们家容不得你们两个孤女?还不指着你们的祖母骂!”

    姚娡抹了把眼泪,又把姚姒往自己身边拉,眼泪汪汪的对五太太道:“姪女万万不敢有这个心陷祖母于不仁,咱们彰州谁不知道祖母的为人,谁敢拿这事来编排姚家,姪女一定上前替姚府正名。求五婶娘替姪女向老太太説和,实在是姪女触景伤情,离开府里一些时日,许是最好的,求五婶怜惜姪女儿一番。”

    五太太本就打算要卖姚娡和姚姒一个人情,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替姚蒋氏在搭梯子,此刻也就顺着姚娡的话真个儿向姚蒋氏説和起来。道:“老太太,您就成全了娡姐儿的孝心吧!到时您若是想念两个姐儿了,就打发人常常去看看她们,两个姐儿必定会念着老太太的好。待守完三年孝,老太太您再把人接回来,到那时谁还敢説道些个什么?”

    大奶奶看了看五太太,又瞧了瞧姚蒋氏,便把嘴抿得紧紧的,半句话也不多説,同姜氏在还时的讨好简直两个样。

    二太太这个时候也闭起了嘴,在她心里,是巴不得这带晦气的两人离开府里的,她的孙子年底就要出生,若是被府里某些人冲撞了受了惊,到时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二太太是不乐意见到了,若中她的意思,早早的把人打发出门才是最好的。

    四太太一如往常的形同个透明人,倒是姚姮拉了拉四太太的袖子,四太太极快的瞪了女儿一眼,姚姮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姚姒把众人的嘴脸都尽收眼底,心里再无一丝温暖。

    姚蒋氏当然是巴不得把这两个碍眼的孙女给打发走,却又怕世人会指谪自己不慈,如今既然五太太出来替这两个丫头説和,姚蒋氏也就略端了端姿态,説是要同老太爷先説説,成不成就看老太爷能否首肯。

    姚娡听得这话后,便知道了姚蒋氏是同意的,她复杂莫名的朝姚蒋氏望了一眼,冷眼打量了下屋里众人的神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不多瞧这些人一眼。

    过了两天,姚蒋氏便把姚娡叫了过去,説是老太爷同意让她们姐妹出府去琉璃寺中替姜氏守孝,又説已经派了人去琉璃寺里打diǎn了,两人出府的日子就定在了姜氏的七七之日的第二日。

    姚娡心里对姚蒋氏很是讥讽,如此的迫不及待,莫不是心虚么?

    姚娡回来便同姚姒説起这个事儿,很是不岔了一番。

    姚姒便问她:“老太太有没有提过如何归置娘的嫁妆之事?”

    按理,姜氏的嫁妆不属于姚家的财产,由于姜氏没有儿子,她的嫁妆按世人的看法,是要分给两个女儿的。

    姚娡一怔,她到是还没想到这头上来,顿时便摇头道:“我瞧着老太太也不想与我多説话,略微交待了一些事情便打发我出来,倒是绝口未提娘的嫁妆之事。”

    姚姒唇边扯了个嘲讽的笑,淡声道:“无论如何,娘的东西她们休想染指,我们一定要把娘的嫁妆在走之前争取到手。”

    姚娡瞧着自从姜氏过世后越来越内敛锋芒的妹妹,她朝外瞧了瞧,只见姚蒋氏派来説是照顾她们而实际只怕是来监视她二人动静的婆子,此时被采菱缠住了身,她低声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之前让我当着几房人的面向老太太开口求情,让她放我们出府,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想好了这一出去后咱们再也不回府了不成?姒姐儿,你同我交个底,当日娘是怎么去的?如今你还要让我猜么?”

    “等出去了,我自会一五一十的同你细説,现在么,咱们不妨来商量一下怎样拿回娘的嫁妆!”

    姚娡顿时有些泄气,也觉着这个原本甚是活泼的妹妹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她既伤心又难过的把妹妹的手一拉,很是自责的叹道:“都是我这做姐姐的没用,你还这么xiǎo就要百般筹谋。你不説我其实都知道,姒姐儿,这吃人的地方我不留恋,从今往后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离这腌臜的地儿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説完便把姚姒按在了怀里,她的肩膀顿时抽动了几下,眼泪倾泄而出。

    姚姒再没做声,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姚娡。

    接下来几天,姚娡忙着打diǎn出府的行头,又安排各色跟去的人选,一时间到也忙碌不堪。

    姚姒也在忙,她亲自在姜氏屋里收拾了一通,把姜氏常用的头面衣裳等等一应日常用品都拿樟木箱子包了起来,等到忙完后,她和姚娡又商量了一回,对于如何拿回姜氏的嫁妆,两人也都有了盘算。

    五太太心里也在盘算,姜氏这一去,倒是让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姚家确是无情势利之人,对于这样的人家她心里不存任何的幻想,现在是她娘家还算得势,若是将来天有不测风云,朝庭里的事情最近几年越发让人看不明白了,五太太心里不是不忧心的。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些道理她如何不明白,她想回京城的心就越发的迫切了。

    姚娡当初既然承了五太太的人情,自然是要对五太太表示一番谢意。过了两天,便带着采菱拿了个xiǎo匣子,往五太太的梨香院走了趟。五太太看到姚娡登门倒略有些意外,她不动声色的向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接着五太太带了些笑意,上前迎了姚娡在屋里説话。( ) 


第53章 借势

    五太太崔氏,出身蜀州大族,只不过她的父亲这一支在京里为官多年,崔氏便出生在京城。崔氏的经历其实与姜氏颇似,一样都是京城的名门闺秀,同样低嫁给了走科举出身的丈夫,只不过五太太的为人要比姜氏务实玲珑许多。五太太自从嫁得姚家来,也并未在姚蒋氏跟前侍奉过,但人与人也许就是缘分,五太太这些年来很有些手段,最是舍得放下身段哄姚蒋氏高兴,对于姚蒋氏打发过来的貌美通房丫头从来都是笑呤呤的接下来,不光如此,姚蒋氏的两个娘家侄子在京里行商,五太太多年来颇有照顾,是以姚蒋氏对五太太很是好。

    也许就是五太太以往经营得太好,以至于有些事情五太太反而开不了口。就拿她要回京城去这件事,五太太多少是猜得到去年她为何会回老宅来,不过是怕姜家的倒台牵连到姚家,从而把几个孙子全部带回来读书,存的不就是真要有个万一好歹能保存住几diǎn姚府血脉来。只是现在姜家危局已解,姚蒋氏仍然不提放她回京城去,这倒有些耐人寻闻了。老宅她是半分也不想再住下去,可若要她自己提出回京城,姚蒋氏自是不会同意的,即便她拿出娘家人来施压也不见得能成,五太太刚才就是在与她的心腹陪房在商量此事,却不曾想姚娡这个时候来五房走动。

    “五婶娘,姪女来得冒昧,本来是不该出来走动的,只是过得几日就要去琉璃寺,这一别还不知道要何日才能见到,姪女特地来多谢五婶娘前日的仗言!”姚娡开口就説明了来意,起身便屈膝给五太太行了一礼。

    五太太半推半旧的扶了姚娡起身,温和笑道:“不过是顺口的几句话而已,哪里当得起你亲自来道谢,是姪女太知礼了,这都是三嫂教导得好。”

    这个时候提姜氏来,五太太好似随口一句话,实则是通过这句话,便显出了与姚娡亲近几分来。

    果不其然,姚娡的眼晴顿时给了一圈,好半天才对五太太哽咽道:“如今还能提起我娘来的,只怕在这个府里已经不多人了。”

    五太太叹了口气,温言劝道:“斯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更好好活着,你娘在天上也会保佑你们姐妹的。”五太太猜不出姚娡此番目的,只得打起了太极,説些劝谓之言。

    姚娡来前,姚姒已经教了她要如何行事,姚娡见三太太滴水不露的,便收敛了脸上的悲凄之色,对五太太道:“我娘去得急,什么事情也没来得及交待,这些天我和姒姐儿一道儿整理娘的遗物,娘与五婶娘妯娌多年,今儿也是送一diǎn子我娘的故物给五婶娘做个念想。”説完,便把采菱手上的xiǎo匣子接过来,亲自递给五太太。

    五太太看到那xiǎo匣子做得十分精致,上头浮雕着一片并蒂莲花,她有一刻怔愣。好在回神得快,微微笑着由丫鬟接过来匣子再交到自己手中来。五太太最爱的花便是并蒂莲,睇目扫了一眼姚娡,只见姚娡只是在低头喝茶并未往这边瞧来。五太太再把匣子打开来看,只头一支八宝玲珑簪只觉宝光灿然,五太太瞧过的好东西里头,不得不説这支八宝玲珑簪亦算是上品了。

    连自己的喜好都打听得这般清楚,挑着她的心头好来送礼,莫不是有所求?五太太心存疑窦却不动声色,只是笑语呤呤的赞了这簪子几句,便静待姚娡接下来要提什么要求。

    只是姚娡却真个儿就这簪子説起了往事来:“往常也听过府里的嬷嬷们説典故,到也听了一些趣事。説起来,五婶娘与五叔父能结为夫妻,这其中亦是有个“拾簪”的典故。听説五叔父当年上京赶考,在大相国寺里偶然捡到了五婶娘遗失的簪子,后来几间转折方才物归原主,这簪子到真个儿成全了一段好姻缘。”姚娡睇目瞧了眼依然不动如山的五太太,接着道:“姪女虽年纪xiǎo,到也常听到府里的婆子们闲聊时都説五叔父和五婶娘就如那并蒂莲般夫妻情深,如今瞧来果真不假。五婶娘回来老宅这些日子,倒是经常打发人上京去送些物什,看得出来五婶娘对五叔父多有挂心。前儿我在老太太屋里,也听到十二妹妹在老太太跟前説想念五叔父,想必五婶娘也想回京城与五叔父团聚的。”

    五太太听了姚娡这话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却是起了滔天大波,就连自己让女儿去老太太跟前探口风的事情都打听得这般清楚,五太太不禁在心里猜测起来。今儿姚娡这送簪安的是什么心,五太太自己心里明白,她这一生中最不能让人説道的便是这“拾簪”的典故,只有她自己知道,五老爷生得十分俊美,説他貌比潘安也不差了,五太太年轻贪恋好颜色,便使了大相国寺里的这拾簪一招,五老爷人情世故很是精明,当然就半推半旧的,在中了进士后,便使人去崔家提亲。女子在未出阁前便与男子有接触,这説出去哪里还能有好听的话,犹其是五太太自诩京城闺秀,骨子里便有总目下无尘的傲气,也更重视自己的名声。

    五太太妙目几转,便叫丫鬟接过去她手上的八宝玲珑簪,对姚娡笑道:“你五叔父性子古怪得很,离了我叫丫头们去替他张罗,又怕丫头们服侍得不尽心,你五婶娘这就是操心的命,哪里是想念你五叔父。”五太太几句话就圆了过去,又道:“姪女送的东西,既是做个念想,那五婶娘便厚脸收下来了。”

    姚娡便客套:“婶娘不必客气,若是婶娘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説,説不得婶们想回京城去,姪女恰巧的就能帮得上一些忙,我和姒姐儿骤然失母,难免行事就乖张了些,若有得罪五婶娘之处,还望五婶娘不和我们计较。”

    姚娡説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告辞出来。待走了几步路,兰嬷嬷便迎了上来,两个人眼神一接触,兰嬷嬷微微笑着diǎn了下头,姚娡不便多言什么,便出了五太太的梨香院。

    五太太叫丫鬟送走了姚娡,便起身往里屋走去。没过半会子功夫,她的心腹崔家的便猫身进来,瞧了眼屋子里都是五太太的心腹丫鬟,又见五太太朝她diǎn了下头,崔家的便道:“奴婢都打听过了,兰嬷嬷言语间倒是透了几分意思出来,三太太的嫁妆如今老太太还没发话,再加上孙婆子和锦蓉锦香三人也去得急,这嫁妆一时半会子还真不好説,若是有那无良的下人趁此机会蒙去一些还真不是没有的事,娡姐儿这些日子也不知听了谁的话,便一门心思的想趁着离府前要拿回三太太的嫁妆去。”

    五太太一哼,气道:“这分明是人家故意叫你知道的,娡姐儿这丫头不声不响的,想不到也是有几分心机的,倒是我xiǎo瞧了去。没想到我这些年一向与姜氏暗自较劲,姜氏坐于宅中倒能打听到我身边的事儿,倒是姜氏的本事了,好在她人如今没了。”五太太这样一想,气倒消了几分,又道:“如今还能帮上她的只怕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姜氏的嫁妆要让老太太松口给了她两姐妹不难,只是今儿娡姐儿这一手令到我非常不快,什么人物,也敢来拿这事到我面前説嘴。”

    崔家的接口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一个毛丫头,要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拿了这等事来要狭也太下作了。”不过崔家的接着却道:“只是娡姐儿临走时所説的话,奴婢瞧着倒有些意思,太太如今急着想回京,説不得娡姐儿倒真有些个本事助太太成事。”

    “是吗?”五太太有些不以为然,娡姐儿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怕自己不帮她们向老太太要嫁妆而下的饵而已,五太太没当多大的真。

    “那,太太当真要帮她们向老太太讨要嫁妆?这样会不会得罪老太太去?”崔家的很是担心,只是现在五太太的事情给人知道了,这事怕没这么好收场。

    “这事倒不难,我心里有数。”五太太淡淡地説道。又问:“翠姨娘又有几日没来信了,你着人去催催,那起子妖妖娇娇的东西,她若是还收拾不了,也枉我提她为姨娘了。不过这事倒有些怪,翡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只要看住了不让她们有了身子就好,只是如今看来,这丫头竟跟她们扯破脸争起了宠,难道这丫头对五爷是真上了心不成?”

    ”

    翠姨娘就是前不久刚被五太太开了脸送到京里去服侍五老爷的大丫鬟翡翠,翡翠是崔家的收下认做了干妹妹,她听了这话后自然担了一头的汗,五太太的手段她的极清楚的,这时候她哪里还敢多替翡翠説什么,急急的就下去叫人写信去。

    姚娡回了芙蓉院,打发了跟在身边的采菱和兰嬷嬷,就直接去了姚娡的屋里,把刚才在五太太屋里的一番对话都给姚姒説了,接着姚娡满是担心的道:“我瞧着五婶娘面上不显什么,但咱们这样拿着她的把柄要狭她帮咱们要回娘的嫁妆,就不怕五婶娘心里存了气,咱们如今孤单势弱,五婶娘要对咱们发难不是什么难事。”

    姚姒很是肯定的道:“不会的,五婶娘这个人极看重名声,这事説大不大説xiǎo也不xiǎo,何况我们要回娘的嫁妆名正言顺,五婶娘也要稍出一些力气便能説和老太太,这事不亏本。何况还有后头的事儿,咱们这回是放长线,将来我们助她回京城去,依着五婶娘的脾性,咱们越有能耐,五婶娘们多忌惮几分,行事也就不会偏颇。如今咱们也只得借五婶娘的力来行事。”姚姒还有些话未説出口,若能借着这件事在姚蒋氏心里与五太太生了嫌隙,将来五太太可是一步好棋。

    姚娡瞅了眼姚姒面上的深沉,越发的存了疑问,便问道:“姒姐儿,真的是娘告诉你五婶娘的事儿?”不怪她存了疑心,姜氏的妇德很好,一向不在人后随便议论人的私事,何况还是説给女儿听?

    姚姒当然不能告诉姚娡,这是自己让赵斾的人帮忙查到的,但这事也不能让姚娡知道,便微微带着笑解释道:“怪我没説清楚,哪里是娘跟我説的,不过是五婶娘一向跟娘在暗地里较劲,有一天孙嬷嬷和娘説话,也是无意的提起了这事,还説五婶娘这事就连老太太那边都不知道。也是娘厚道,不肯背后议人事非,还吩吩孙嬷嬷不得説出去,咱们如今没任何助力,不得不这样行事,姐姐心里不必存疑,五婶娘可没我们想的那般浅薄,你且瞧着,在咱们走之前,五婶娘是必定会帮咱们办成此事的。”

    “那之后,咱们又如何帮她回京城去?若是我们办不到,将来可就再难与五婶娘搭上话了。”姚娡很是担心。

    姚姒心里早已有数,又不能跟姚娡和盘托出,只得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左右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咱们出去了再想办法,你还不信我,我能开得了这个口,必是心里有了盘算的。”

    姚娡想了会子,还倒真没听妹妹胡乱许下什么而做不到的,心里不禁踏实许多。( ) 


第54章 闹鬼

    姚姒冷眼瞧着五太太这几日多数时候都在姚蒋氏跟前侍奉,她就知晓五太太是开始动作了,要劝服姚蒋氏不是那么容易的,看来五太太是打算用水磨功夫慢慢磨。姚姒心里明白,姜氏的嫁妆如何处置,其实还是要等姚三老爷的回复。姜氏的丧事,姚三老爷作为丈夫却未回来奔丧,姚蒋氏对外人解释是,广州府那边前些时日流行瘟疫,姚三老爷受皇命不得离开广州。凡事扯上皇命,那私事都得放一边,甭管人信不信,姚蒋氏言之凿凿,到底是把姚三老爷未回来送妻子一程给圆了过去。

    姚姒听得这样的説辞时,心里已经无动无衷。随着姜氏的故去,似乎把她的良知与道德也一起带走了。为姜氏报仇,成了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几日廖嬷嬷称病并未在府里当差,姚蒋氏这一向也忙,待想找人説説话时,才发现廖嬷嬷已有几日没来跟前当差。姚蒋氏便把水生家的叫来问,“你婆婆这病也有好些日子了,可看过大夫了?大夫如何説?”

    水生家的一想到廖嬷嬷那病,心里就犯嘀咕,又怕婆母这病会让姚蒋氏嫌弃,若是真为这病丢了差事那可怎生是好,水生家的眼珠一转,便回姚蒋氏道:“劳老太太您挂心,婆母的病好多了,只是这几日人还是乏力得很,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平素她老人家身子健朗着,没想到这一病到吓到了咱们。大伯给婆母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瞧,大夫开了方子在吃着,奴婢瞧着这几日倒好多了,再过个三五日的,再请大夫来给瞧瞧,等人好利索了,再来老太太您跟前当差。”

    姚蒋氏听了也未再多问,只让水生家的好生照顾廖嬷嬷,又打发人去送了些药材吃食去看廖嬷嬷,婆子回来把廖嬷嬷的情况也説给了姚蒋氏听,跟水生家的差不多,姚蒋氏便真当廖嬷嬷是寻常生病了,便没多在意。

    水生家的下了差事,回到在姚府后街里的一座三进宅子里,就直奔廖嬷嬷的屋子。廖嬷嬷住在主屋,屋里的陈设丝毫不逊色一般的富户人家,水生家的眼热了一阵,待瞧见金生家的往她瞧过来,水生家的连忙把眼神收回来,上前便关心十足的问:“婆婆今日可好些了?还有没有説胡话?今儿老太太问婆婆的病,我这也没敢説实话,要是婆婆再过个三五日还不好,只怕老太太到时会起疑心来。”

    金生家的个性软糯,又常被廖嬷嬷磨圆搓扁的,是真正的没了脾气,见水生家的问她,便一五一十的回道:“今儿倒还好,吃了药便倒头就睡,只怕夜里又要发作起来。”説到这里,金生家的顿时不自在起来,她拉了水生家的衣袖,脸上带了几分惊疑:“弟妹,婆婆为什么一直説胡话,什么傅姨娘,钱姨娘的,要找她赔命,弟妹你在府里当差也多年了,婆婆不会真的掺和进这些阴私事里头去了吧?”

    水生家的一向的看不上金生家的,又怕她在外头乱説,便拿话揭了过去。“没有的事,咱们府里的老太太最是个慈和人,傅姨娘当年是老太爷亲自下的手处置的,又不与婆婆沾什么关系。再説钱姨娘,虽説咱们也拿了钱姨娘的好处,可那不过是大哥做中间人赚来的份子钱,她钱家不是靠大哥才发起来的么。这回钱姨娘是给三太太下毒,反倒把自己给害了,这里头可与婆婆不相干,大嫂别听风就是雨的,婆婆病中的胡话,大嫂听过就算了,怎地还当了真去。若是叫府里人给听到了,咱们一家子可都得不着好。”

    金生家的自然被吓到了,再不敢多问,水生家的虽説拿话这样堵了她嫂子,但她心里却是不信廖嬷嬷没在这两个姨娘的事头上作文章。

    到了半夜里,主屋里又闹起来了。廖嬷嬷披头散发的只穿了件中衣,手上拿了根晒衣裳的竹杆在胡乱挥打,嘴里还一边叫嚷道:“走开走开,傅氏你这贱人,当年你偷人是被老太爷送你下去的,要怪只怪你自己作死,别以为现在就能吓到我,我廖心莲连活人都不怕还怕鬼,你走开。”廖嬷嬷声嘶力竭,嘴里虽叫嚷着不怕,可她腊黄的脸上明显是被吓得不轻,两只眼晴浑浊的半张半闭着,就连身子也在颤抖。

    “婆婆这又是怎么了?”水生家的打了个哈欠,拉着个xiǎo丫头问,自己却不上前去拉廖嬷嬷。

    xiǎo丫头许是被吓着了,话都説得结结巴巴的。“鬼,鬼呀......是真的有鬼,那鬼披头散发,就这么呼的一声从窗子前飘过去,还......那鬼还一直喊着冤。奶奶,奴婢要给吓死了啊。”xiǎo丫头揪着水生家的手臂不肯放开,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水生家的听得这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哆嗦着嘴训了那xiǎo丫头几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别一惊一诧的吓自己。”可这话刚説完,她眼前便有个影子极快的愰了过去,水生家的双眼一瞪,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有鬼呀......”

    廖嬷嬷家里是不是真闹鬼,姚姒比谁都清楚。廖嬷嬷作恶多端,却同姚蒋氏一般对鬼神之事十分信服,廖嬷嬷这些年作为姚蒋氏的左膀右臂,姚蒋氏许多阴私之事都是廖嬷嬷替她作下的,姚姒于是安排了张顺找人扮鬼吓唬廖嬷嬷,以期能从廖嬷嬷嘴里套得一些事情出来。没成想,廖嬷嬷恶人没胆不经吓,对着鬼影就説起了胡话,扯上了已经去逝多年的傅姨娘。

    傅姨娘是四老爷的亲娘,老太爷这一生也只有一妻一妾,听闻傅姨娘是良家女子,当年很是得老太爷的喜爱,但就在老太爷出海的时候,听説傅姨娘偷人,却叫赶回来的老太爷抓了个正着,后来还是老太爷亲自处置的傅姨娘,听説是把傅姨娘沉了塘。老一辈在姚府当差的都知道这些往事,只是因着老太爷下了禁口令,加上事情又过去了几十年,是以姚家都快忘了还有傅姨娘这么个人。

    从廖嬷嬷的反应上不难看出,傅姨娘的死必是同姚蒋氏有些关连的。姚姒想到四老爷对姚蒋氏那阴沉的态度,依着四老爷能把姚府明面上的产业都把在手上来看,四老爷也非泛泛之辈,难保这些年四老爷不会对自己的生母之逝起疑心。

    姚姒这样一想,她的嘴角便扯起了一丝冷笑,借刀杀人不是只有她姚蒋氏才会使。

    眼见得廖嬷嬷家里是闹得人仰马翻的,姚姒便同红樱交待了一番。红樱下午出府了一趟,回来便同姚姒道:“都安排好了,金生家的听人説那冯道婆捉鬼倒有些本事,便急急的打发人去请冯道婆。”

    姚姒正伏案在抄往生经,闻言头也没抬起,过了一会子,待她把经书抄完,就着红樱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手,这才道:“你去找姮姐儿身边的丫鬟盼儿説话,装着不经意的把廖嬷嬷家里闹鬼的事情説出去,其它的不用多説。”若是四老爷真的存了心对傅姨娘的死有疑,以四老爷的精明,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果不其然,四房当日便有了动静,四太太大白天的就使人去叫了四老爷回来,没过多久,四老爷便折身出去,直到晚间定省时,四老爷都不见其踪影,四太太的脸上少见的蕴了几分阴沉。

    姚姒便吩咐红樱,叫槐树街那边不要再去廖嬷嬷的宅子里闹,只是廖嬷嬷家里闹鬼却闹得越发的厉害了,姚姒听了这消息,嘴角扯了个笑,四老爷倒真是不负众望。

    转眼就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廖嬷嬷家里闹鬼的事情到底没能瞒得过姚蒋氏,姚蒋氏听了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过一会子,便亲自去了趟廖嬷嬷的宅子里。听説回来的时候,姚蒋氏面色铁青,当时就砸了水生家的一个茶碗。

    第二天请早安的时候,姚蒋氏脸上略显疲惫,五太太便给姚娡使了个眼色,姚姒看在眼里,便知姜氏嫁妆之事有了眉目。姚娡对五太太的示意很是了然,她略对五太太欠了欠身,然后就不再过多与五太太接触。

    请完了安,姚蒋氏没像之前那样把人都打发出去,她把几房太太都留了下来,又叫住了姚娡姐妹,罕见的,把姚娴竟也留了下来。

    姚蒋氏揉着额头,半晌才出声,“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存了嘀咕,有人説我要昧下姜氏的嫁妆去,造下这等谣言的人其心实在可诛,若是叫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弄这些xiǎo动作,我扒下她的皮都算轻的。”姚蒋氏説完这几句话,便定定的望向姚娡,她的目光里含着些森然。

    姚娡这时却很是淡然的对上了姚蒋氏的眼,丝毫不心虚。

    姚蒋氏这一试探不成,便警告般的盯了眼姚娡,就把眼神收了回去。姚姒悄悄的握住了姚娡的手,姐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心中有数。五太太还真不吃亏,叫姚蒋氏疑心这谣言是她们故意散播出去的,倒是把她自己最近这些动作给撇了个干净。若是姚蒋氏将来回过神来,五太太大可以推脱,她这么劝和姚蒋氏把姜氏的嫁妆放出去,出发diǎn完全是完着姚蒋氏的名声着想,只要这一句话,就可以堵得姚蒋氏出不了声。

    姚姒心中一嗤,五太太既然已经入了局,可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姚蒋氏接着便道:“姜氏的嫁妆,按理是要给娡姐儿和姒姐儿的,只是他们父亲这次未能回来奔丧,这事情也就给耽搁下来。我老婆子一辈子人,没被人这样説嘴过,今儿把你们都留下来,也是做个见证,姜氏的嫁妆今儿就当着你们的面,分给娡姐儿和姒姐儿。”

    姚蒋氏説完了话,睃目瞟了几个儿媳妇,见众人神色各不一,便把姚娡叫上前,脸上也缓和了神色,微微笑道:“昨儿接到你父亲的来信,信上説了,你娘的嫁妆都分给你和姒姐儿,咱们家绝对做不出昧下儿媳妇的嫁妆之事来的,你也别听到风就是雨的,误会你祖母和你父亲。”

    “孙女不敢!我娘的嫁妆该怎么处置,自有您和父亲商量着来,一切都有老太太您给孙女做主,孙女岂能不放心。”姚娡説起场面话来也是极顺溜的,她的脸上适时的多了几分对姚蒋氏的依赖之情。

    姚蒋氏拍了拍姚娡的手,diǎn头笑了声,道:“好孩子,这才是身为姚家子孙该有的态度,你祖母和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咱们只有盼着你们好,将来出了阁嫁户好人家,心里能记着娘家的好,祖母便没白养你一场。”

    姚娡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姚蒋氏手上抽走,很是自然的给姚蒋氏行了个礼,便再不出声。

    姚蒋氏还真的説做就做,从丫鬟手上拿了姜氏的嫁妆单子叫识字的丫鬟当着屋子里的人念了出来。丫鬟声音清脆,拖拖拉拉的念了半柱香的功夫,二太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五太太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姚娡,脸上羡起了淡淡嘲讽的笑意。

    姚姒忽的省神过来,姚蒋氏突地来了这么一手,真可谓是用心险恶!

    姜氏的嫁妆姚姒从来没上过心,她还以为依着当年姜家那diǎn子家底,即便后来姜氏理财有道,姜氏的嫁妆ding多也就两万银子出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怀壁其罪这道理谁都知道,姚蒋氏这是要把她姐妹二人架在火上烤啊!这么大笔浮财,得惹多少有心人的眼红,姚蒋氏这得有多恨姜氏才能做得出这事来,而五太太显然是知"qing ren"。( ) 


第55章 出府

    姚蒋氏待丫鬟把姜氏的嫁妆单子念完,便对姚娡道:“你娘的嫁妆我合计了下,除了田产铺子和庄子,还有一部份是现银,我做主把这些东西对半分给你们,也省得将来落了你们姐妹俩的埋怨去。”

    “老太太做的公允,孙女只有感激的份,怎地还会怨怪老太太去。”姚娡一板一眼的回道,不过她看了姚娴一眼,便对姚蒋氏道:“我娘在生时,也曾説过会给八妹妹添些嫁妆,如今趁着这便利,孙女求老太太做个见证,便从我的那份里拿出三千两银子来,将来给八妹妹压箱。”

    三千两银子,在一般的富户人家,整副嫁妆也就这个数了,没想到姚娡一出手便这么大方。姚娴听到这句话后先是脸上一喜,随后却又蹙起了眉。

    姚姒当然没有错过姚娴脸上的神色,她在心里冷笑了声,犹不知足!

    众人没想到姚娡会这样説,都把目光转向了她,姚娡仍是一板一眼的道:“她生母虽然狠毒,但如今人也不在了,八妹妹却是没有什么过错,我想娘若是还在,也会赞同我这样做。”

    姚蒋氏听到她的话后极快的皱了下眉,但随即她就换上了笑脸,道:“你是三房的嫡女,如今你能这样做很是好。她生母纵有万般不是,但到底你们是血亲姐妹,那好,我就做主拿出三千两银子出来给娴姐儿。”姚蒋氏这话接得十分的顺溜,显然是早就在打这主意了。

    姚娡望了眼姚姒,两个人彼此心中此刻都了然,姚蒋氏能把姚娴留下来,分明就是要替姚娴争一争,今日里若不出这三千两银子,只怕等到姚蒋氏来出声替姚娴讨要,恐怕就不只这么些了。

    二太太也笑,可是説出来的话却是酸溜溜的,道:“没想到娡姐儿这般友悌姐妹,这有钱跟没钱的就是有差别。娡姐儿,你二伯母一向的疼你们,将来你三姐姐出嫁,你可得要给你三姐姐好生添箱。”

    论无耻厚脸皮,二太太数第二就没人数第一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替自己女儿索要添箱,亏得二太太説得出口。姚娡胸口几番起伏,叫姚姒轻轻的掐了她一下,姚娡这才没一口ding回去。

    二太太并未觉得自己过份,见姚娡不回她,想要再开口,只听得姚蒋氏轻声的咳了下,二太太这才讪讪的住了嘴。

    “东西虽然都分到你们头上去了,虽説铺子里也有掌柜,庄子上各庄头也都是你娘的人,但念在你们年纪xiǎo,打理嫁妆这些庶务还得要从头学着,我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个人,替你们先看着几年,説来这人也都是在咱们府里当差的老人了,你们用起来也放心。”説完便让丫鬟去请人进来。

    原来打的主意在这里,这嫁妆给了等于没给,不过是名声好听些罢了,这到还真是姚蒋氏的作风。姚姒睇目望向门边,只见金生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姚蒋氏这一手,还真是恶心到了姚姒。

    屋里的人都有几分错愕,金生原本是大老爷的长随,后来又做了老太太米铺里的掌柜,现如今是怎么的,竟然被派了这么个肥差,説是替三房的姐妹俩打理嫁妆,依着金生那油滑的贪性,三房的姐儿俩往后可要糟心了。

    四太太依然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今次是瞧足了戏,先是被二太太的的厚颜无耻给振撼了,又被老太太安排金生这一出,四太太也不禁深深皱了眉,拿了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到底把一个讥讽的笑给掩在了帕子后面。

    姚姒瞅了眼五太太那张淡然的脸,不得不佩服五太太的心计。这一手既替姚蒋氏正了名声,实际上东西还握在姚蒋氏手心里,而且又能恶心姚娡和她。怪不得姚蒋氏轻易就答应把姜氏的嫁妆放出来。

    过了几天,姚蒋氏亲自开口,把三房的院子锁起来,姚娴往后就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姚姒巴不得这样,是以在姚蒋氏象征性的过问姚娡后,姚娡二话没説就同意了。

    七月底,姚娡带着采芙和采菱以及兰嬷嬷,姚姒则带着红樱和绿蕉,另有两个粗使婆子,一行人四辆马车,轻轻便便的就出了姚府。走时只得姚姮姐妹俩来送了一程,其余人概不见踪影。

    姚姒上了马车,回头决绝的望了姚府那崭新的门楣一眼,她忽然有种从巨兽口中逃出生天之感来,但愿此生再不踏进此门。

    等到了琉璃寺,便有知客僧领着姚姒一行人到了一座xiǎo院前。这院子是个xiǎoxiǎo的四合院,看着十分的朴雅,难得的是此处远离前面喧嚣的主殿,竟是十分的清幽,眺目就可以看得见大海。姚姒一见便心生喜爱。

    待她和姚娡略做收拾,俩人便亲自去拜见寺里的主持慧能大师。

    xiǎo沙弥在前面带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慧能的禅房,姚姒敛眉跟着姚娡走了进去,她抬头略一打量,慧能长着张圆胖的脸,胡须皆白,看着到是个慈和之人。

    想到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少不得要多仰仗慧能,姚姒极是规距的给慧能见了礼,慧能微微笑着,不过对着姚姒的时候笑得别有深意,眼神也特别的亮。

    姚姒对慧能这个细微的动作倒也没多想,她挨着姚娡只不做声,反正一切都有姐姐出头。

    “打搅大师了,往后可能少不得要给大师添麻烦!”姚娡中规中距的同慧能道。

    “两位来寺里替母守丧,其孝心可勉。你们安心在寺里住下。”慧能也没跟她们客气,指着旁边一个中年和尚便道:“这是原济,管着寺里的日常事务,若有什么不便的,只管打发人同他説便可。”

    姐妹俩当然是一番客气。

    説过几句话,好歹算是打过了招呼,姚娡便拉着姚姒同慧能告辞,顺便又给寺里添了些香油钱,安排人替孙嬷嬷和锦蓉锦香三人做七天的法事,俩人便回了屋子。

    一大早的从寺里出来到现在滴水未沾,众人都有些累得慌,姚姒回了屋,绿蕉笑着脸迎上来道:“姑娘饿了吧,快来换件衣裳,再过一会子饭菜便得了。”

    “怎么,咱们不是吃寺里的伙食么?”听这话,莫非往后是她们自己在院子里开伙不成?

    “奴婢原本也以为如此,刚才姑娘们去了前头,后脚就有人送了些米粮蔬果来,又把厨房指给兰嬷嬷看,説是将来咱们一应食材既可从寺里的厨房那里取用,也可以自己下山去采买。阿弥陀佛,这样可不是好极了。奴婢将才同红樱姐姐去厨房瞧了会子,一应的东西是十分的干净齐全,好在咱们带来的人里头也有会做饭的婆子,红樱姐姐瞧姑娘最近也没怎么好好用饭,这会子还在厨房那边教那婆子做几道爽口的素菜呢。”

    姚姒确实是饿坏了,自打出了姚府,她的心情也有几分雀跃。

    没过一会,红樱便回屋来,説饭菜已做好,姚姒便起身去寻姚娡。她和姚娡一人住东厢一人住西厢,至于正屋则是用来供奉姜氏的牌位。二人商量好,往后就在姚娡屋里摆饭。

    虽然只是乡野xiǎo菜,姚姒和姚娡两人用得极香,一旁的兰嬷嬷温柔慈爱的笑着,时不时的劝她俩人多进些。屋里了丫鬟也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轻松气氛,倒没了早上离府时的凄然。

    姚姒睃目扫了眼屋里的情形,暗暗对自己道,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姚姒在寺里安顿下来后,暗地里与红樱观察了几天,发觉带来的四个婆子里头,有一个负责日常采买的许婆子有些异常,在她们到了寺里的第二天,説是要出去采买些针头线脑什么的,张顺的人悄悄的跟在那婆子身后,没想到那许婆子竟然偷偷的回了姚府,过了半个多时辰才从府里出来,后来又装模作样的买了些尺头回来。

    不用説,这婆子必是姚蒋氏安插在她们身边的人,姚姒心里有了数,跟姚娡商量了下,也就放任那婆子去,装着不知道有这么个盯子在身边,隔三差五的就叫这婆子下山去采买些日常用度,也不介意那许婆子贪些xiǎo钱,就这样,姚蒋氏那边全也再没出什么花样来,两头倒也相安无事。

    姚姒一下子便闲了下来,便和姚娡商量了一些事情。姜氏故去后,连带着孙嬷嬷和锦蓉锦香都遭了灭口,待她三人的法事作完后,如何抚恤这三家人便成了当务之急。虽説姚蒋氏事后也对这三家有了説法,但那是明面上的,作为这三家人真正的主子,姚娡当仁不让的担起了这个责。

    姚姒瞧着姚娡才短短月余时间,眉眼间便退去几分青涩,行事也越发的稳重了,她心里是真的感到欣慰。也许成长的过程很痛苦,但她们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痛苦的成长起来。

    过了两天,姚娡便打发许婆子出去采买一大堆物件,一来一回的几乎要一个下午,姚娡特意的多给了些银钱,又让另一个与她相好的婆子同她一起去,许婆子掂了下手上一包银子,眉开眼笑的便下了山去。没过一会子,姚娡便在屋里见林家三兄弟和锦蓉锦香的兄嫂。

    姚姒这次没再粘着姚娡一起,她也有事要做。趁便宜,她让红樱把张顺叫了进来。( ) 


第56章 欺负人

    张顺的脸色很是沉痛,姚姒心里明白,姜氏的死对自己来説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对张顺又何尝不是。还记得当初她在金宁港挽留张顺时説的话,她对张顺説有人要害姜氏,希望张顺能留下来帮她。可是话犹在耳,姜氏人却已不在。张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向把承诺看得比命重要,他的难过与自责可想而知。

    “张叔不必难过!我娘若是在天有灵,必会保佑我们的。好歹我和姐姐都已出府,将来咱们行事也多了几分便利。”姚姒瞧张顺并未释怀,便叹道:“想要为我娘报仇,咱们如今的力量是万万不够的,今儿找张叔来,也就是想和你商量今后咱们的路要走么走。”

    张顺静默了半晌,才沉沉道:“姑娘,姑奶奶的事我有负你所托!”

    “不怪张叔!这世上连亲人的命都能算计下狠手,人命在他们眼里能算得什么,谁若是挡住她们富贵荣华的路,他们就把谁除掉。往后咱们对这些畜牲,就要比他们的手段还要狠。”姚姒的话里终于有了几分哽咽。

    张顺眼眶也红了,望着姚姒时,脸上带着深深的怜惜,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姚家这些狗东西,将来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説这些了,我如今有几件紧要的事,还请张叔帮忙去处理。”姚姒很快敛了悲色,道:“第一件事,如今我们手头上的现银不多了,张叔且先停了从大老爷那边进货,找个稳妥的地方把我们手头上的货都存起来,这批货都是那些红毛鬼子手上的好东西,咱们且先等等,説不得接下来形势有变,海战可能会一触即发,朝庭若是同倭寇打了起来,势必会有后面的动作,咱们就要等着借这股东风。”

    张顺越听越惊讶,起先他对姚姒拿大笔银钱去进那些西洋玩意很是不解,至此方才明白几分,他在想,必是姑娘从赵公子处得了些先机,是以才有这么一手。

    张顺却是猜得□□不离十,姚姒确实是得了先机。上一世在姜氏去后,没过多久福建这边的水师就与倭寇打了一战,此一战朝庭的水师死伤惨重,加上皇太后没过多久就薨逝,朝庭便下令禁海锁国。虽説之前已经下达过禁海令,但并没禁止渔船的出海,沿海一带的官员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走私。但这次却不一样,朝庭不但严厉禁止渔船出海,还派遣了多支水师进行海上巡防,举凡抓到私自出海者一律当私通外敌罪论斩,这条律令一出,沿海这些走私贩很是消停了一阵。那时姚家的生意明面上没什么损失,但海上生意却是一落千仗,姚蒋氏是知"qing ren",后来她那样闹一场,姚蒋氏顿时失了耐心,便把她关了起来。如今想来许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所以在很早前她便开始布局。物以稀为贵,再加上当时的上流圈子隐隐以拥有这些西洋物件为富贵的象征,而姚姒便是要利用这个空隙来赚一笔横财。

    “一切听姑娘的,回头我便交待下去,叫人看妥了这批货。”张顺没有多想,直接就diǎn头应是。

    姚姒便又道:“虽然老太太做主把我娘的嫁妆分给了我和姐姐,但却把廖嬷嬷的儿子金生派来管着嫁妆。还请张叔帮忙,只要不伤及他的性命,无论用何种手段也要把金生给降服住,我娘的嫁妆一定不能落到姚家这些人手上。”

    説到这个,就连张顺也很难咽下这口气,姚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他要不把金生这狗东西降服住,也枉他在道上混了这些年去。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若是弄死了金生,叫姚老太太另派人来反倒不好。姑娘不必担心这个,区区一个金生,我自有办法叫他乖乖听话。”

    姚姒也明白,不叫张顺出口气很难,遂不去计较金生的事,便説起秋菊的事来,“原本让秋菊替咱们偷账本,也就是为了以防不测,如今倒是用不着了。回头你把她的路引与身份文书都叫焦嫂子交给她,再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尽快离开大老爷吧,我想着,大太太也许该回来了,若是到了那时让大太太发现秋菊反倒让咱们不好办。”

    姚姒心里盘算着,大太太也许没别的本事,但却有本事把家宅搅得鸡犬不宁,乱家的根源就是家宅不安,确实该让大太太回来了。

    交待完这几件事,张顺又把现在他手上有多少人手,各人都有些什么擅长与过往都细细与姚姒説,姚姒沉思了许久,越发觉得手头上的人手不够用,力量太弱xiǎo办不了什么事,便对张顺道:“如今我也不去忌讳那么多,张叔你只管去招募些人手来,等我娘的嫁妆到手,到时也就不愁没银子养人。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用得顺手,且还要人家忠诚,这都需要时间。”

    姚姒脑中快速思量起来,有许多事情先前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如今倒是渐渐清晰起来,她思量许久,张顺也不做声,过了一会姚姒忽地道:“我心里有个想法,张叔不若将刚才那几件事办妥后,便跑一趟京城。您听我説,这批货我在想,也许拿到京城去卖反而一举数得。其一,咱们往后要做的事情多少同朝庭的动向有关,之前咱们便是两眼一抹黑,等消息到了彰州来,我们也许错过了许多先机。也许咱们需要在京城安排些人手才行。”姚姒越想越觉得安排人在京城很是可行,便打心里的要算都説出来与张顺商量:“我心里还有些其它的打算,越发觉得在京里安排人手深有其必要。若是这样,咱们何不以开铺头为明,暗里则收集京城动向,再以两边往来运货为通道,这样一来,咱们也不至于做了睁眼瞎。张叔您久居京城,您看咱们这样铺路是否可行?”

    张顺望着姚姒脸上的兴奋,他也慎重思考起来,不得不説,姚姒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但却于他们目前是很有利的。再者,于长远打算,将来要替姜家翻案,也是需要一定的人力物力的。财力好説,但人面关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获得。张顺这样想来,便欣然diǎn头,微微笑道:“此举很是可行,我在京里也还有些朋友,只要姑娘有这个想法,待这里事毕,我便往京城走一趟。”

    “好,张叔去京城,我想让你把陈大夫妻带走,留他们在这里有些打眼,我怕姚家会起疑心。陈大夫妻忠心于我,若是京城那边可行,你就把陈大夫妻留在京城。”

    二人又行商量了半日,待把事情都説得七七八八了,张顺才下了山去。

    姚姒和姚娡各个忙活了一下午,姐妹俩都松散了些沉郁,倒没一味的再伤心。待用过饭后,姚姒便问姚娡:“姐姐今儿见了人,都如何?”

    姚娡想起下午的情形,心里头不无担忧道:“锦蓉和锦香的家人都是娘的陪房,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锦蓉和锦香家里孩子多,他们父母都是庄子上头做活的,倒也不难安抚。倒是林家三兄弟,林老大一家子如今跟着我做事,自是没话説,林二替娘管着福州那边一个大田庄,两兄弟人都老实,虽説伤心孙嬷嬷就这么没了,但也没怨忿。只是林三这个人有些看不透。”

    林三名叫林青山,去年林青山正在慈山学院读书时,姜氏还曾叫他去广州府给三老爷送信。姚姒虽然与林青山接触不多,但林青山能从一众奴仆中脱颖而出从而让姜氏放了他的身契,又送他去书院读书,相信他自有其过人之处。

    姚娡便接着道:“我瞧着林青山面上倒没什么,但临走时,他特地落后他两个哥哥几步,与我説了句话,他説,xiǎo不忍则乱大谋,让我们有事只管差遣他。”姚娡有些感概,叹了口气道:“这倒是个血性之人,如今我方才瞧明白,娘虽然不声不响的在内宅度日,但也为我们姐妹留下了这许多东西下来。子欲养而亲不在,姒姐儿,我以前是太任性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来与娘置气,我真是傻啊!”

    如今説这些话都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徒增伤感而已。姚姒不允许自己再沉沦于悲伤中,她需要的是力量,姚姒拉起姚娡的手,很是郑重的道:“姐姐,是人都会做错事,但知错能改。现在我们再不允许我们犯错,姐姐要振作起来,娘留下来的人也都在看着我们,他们的生死荣辱都系于你我一身,我们需得好好活着,好好为自己和这些依附我们为生的人打算。”

    “嗯!”姚娡擦了把眼泪,她回握住姚娡的手,道:“妹妹放心,姐姐知道你的能耐,往后你行事不必事事都和我説,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吩咐,姐姐都听你的。咱们好好利用这几年的时光,把娘留下来的产业好好经营下去,万不能让姚家的人夺了去。”

    两姐妹这番推心置腹的説话,説了快一个时辰,到掌灯时分才散去。姚姒没有即刻回屋,她也没让人跟着,沿着屋前的xiǎo路慢慢向海边走去。

    盛夏的晚风带了几许凉意,姚姒抬头望向天上明亮的星星,她想到xiǎo时候姜氏给她説的故事,説人走了便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姚姒微微笑着,若真是这样,姜氏会是天上的哪颗星?

    就在这时,不期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盛夏夜晚的宁静。

    “十三姑娘也爱看星星?”赵斾人未至声音已到。

    姚姒皱了皱眉,循着声音望过去,赵斾一身白衣悄然而至,他的脸上很是难得的有了几许柔和,白衣乌发,剑眉星目,姚姒有片刻怔忡。

    “在哪里都能遇到赵公子,实在是巧了。”姚姒很快便回了神,避过了他的问题,有些恼怒的瞪了赵斾一眼,她同他很熟吗?所以避而不答也不失礼。

    赵斾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有些好笑的答道:“可不是巧了,我才刚从京城回来,没想到来找慧能手谈几局,却听到十三xiǎo姐如今刚在好这里,想着十三xiǎo姐必定存了许多疑问,没想到打搅了十三xiǎo姐看星星。”

    瞧他这话説的,真是把人吃得死死的,姚姒咬起了牙悻悻的望了赵斾几眼,十分不情愿的回了句:“还好,看星星什么时候不能看,赵公子既然能寻到这里来,怕是有要事吧,不若到那边説话。”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凉亭,对着赵斾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什么她自从碰到了这xiǎo子,説话行事间就失去了几分淡定呢?姚姒边走边朝走在她前面的赵斾睃了几眼,恨恨的皱了皱眉。

    赵斾这个时候恰好转回身,当然把姚姒的一脸纠结尽收眼底,他有些不厚道的想,真是欺负人欺负上瘾了,赵斾你忒不厚道了。可转头他又想,谁叫这丫头伶牙利齿的,瞧着她那咬牙切齿又隐忍无奈的样子,他便总想欺负她一番。

    凉亭离这边并不远,姚姒却觉得走了很久,真是越走越不自在,赵斾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笑着望她一眼,害她想背着人瞪他几眼都不行。姚姒抚额长叹,谁叫她有求于人呢?遇到这xiǎo子简直就是她的冤业。

    此时夜色初临,远处海涛声声,伴着夏夜几声虫鸣,这样宁静美好的夜晚,仿佛一切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都已远离,赵斾临风而立,年青儿郎渐渐敛了神色,心绪百转。( ) 


第57章 情愫

    姚姒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暗叹自己不该跟个少年置气。等坐到亭中的石凳上,她敛了神色,便出声打破了夏夜的沉默。

    “赵公子这趟京城之行可还顺利?”

    赵斾很是厚脸皮的挨着她也坐下来,他的一双星目几经变幻,颇有些嘲讽的意味,道:“还真不算顺利。”

    原本姚姒不过是随便拣了句话来説,没想到赵斾倒是实诚,再简单不过一句话,却叫姚姒听出了些意思来。

    她望着他的侧脸,想问什么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便有了片刻怔然。

    她的一双眼晴又大又清亮,泛着琥珀色的的微光,望向人的目光盈盈,仿佛会説话似的。赵斾转过脸来便瞧见她的这幅神情,他想也没想,脱口便道:“三太太的事情,我很遣憾!”

    姚姒睁圆了双眸,脸上很是讶异。突然听他提到姜氏,她的鼻间竟然起了涩涩的酸意,煞时心绪翻涌如潮。

    这种情绪令到她很是不安,对着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説不上是敌人还是朋友的少年,她的心里竟然生了不该有的软弱与疲累,她很是艰难的掩下她的情绪,“你有心了!”

    赵斾忽然觉得局促,明明听到她浓重的鼻音,还有那强装自如的淡定,这样倔强的xiǎo女子,一身麻衣,身形伶仃,他心里骤然起了一丝陌生的怜意。

    他想抬起手却又觉得突兀,真的很局促,怎么就不会安慰人呢?一向潇洒自如的赵斾顿时犯起愁来。

    好在他没纠结多久,他起身望向了远方几处明灭的灯火,找回了几许自如。“秦王大殿下蓄养私兵达十万数之多,这些年整个东南几乎半数都投身了秦王,福建这块宝地靠着走私源源不断的给秦王孝敬银子。你手上的东西,便是秦王蓄养私兵的证据。只可惜皇上如今身子不大好,立储便迫在眉睫,如今要动秦王,只怕皇上的心里是不乐意的。”他收回目光,转向她,语气含了几分黯然,“这世道如今已乱,往后朝局只怕会越加险峻复杂,十三姑娘,你外祖父的案子,只怕这几年是翻不了案。”

    他的话跳跃得太快,她霍地站起身来,惊道:“什么?秦王蓄养私兵?”难道説外祖父是被秦王给害死的?她心思百转,一时间无数念头涌来,她朝他望过去,他的眼里黯诲一片。

    倏地,她方才明白了几分,面前这个向来不外露半分情绪的少年,如今这般反常,只能説,他对未来朝局的走势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才会那般相劝。

    这个消息无疑对自己来説,是雪上加霜的一个坏消息。姜氏的死别人不知情,他必是知道得十分清楚,姚家的人十有□□是投靠了秦王,而秦王很有可能是害了姜家的人之。

    她头一次带着审视凝望向他,少年如松柏一样的身姿,明月皎皎,她的心里竟然泛起了微酸的暖意,他肯出言提醒她,这一刻,她们不是敌人,她领他的这份情。

    “这样狼子野心又心狠手辣之辈,怎么能心怀仁慈的待天下人?秦王是不可能被立储的。”她深吸了口气,长久以来压在心上无形的恐惧在这一刻到了头,反而有种异样的轻松,她很是郑重的问他:““赵公子,这份人情我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忍得住,相信姜家的人也等得起。如今我只问你,那东西你拿着它选定了人吗?”

    他不期然她是这样的聪慧玲珑,説一样便想到十样,他的脸上多了丝笑意,再不复先前的沉黯,“十三姑娘莫非有瞧中的人选?”

    这个人,再没有跟谁説话能比跟他説话还吃力的,一不xiǎo心就落陷阱。

    她忽地福至心灵,慢慢的倒也摸出了些门道来。她缓缓的也露了个笑脸,“赵公子显见得是没什么诚意,怎地这般耍无赖,需知是我先问你的话,你不説就罢了。”

    轮到赵斾瞠目结舌,她这异样的刁钻,带着股xiǎo女儿的狡黠,这样鲜活的样子,他有片刻怔住,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极不自然的摸起了鼻子,幸亏天黑,她看不到他的脸上微红了一片。

    明明是这样严肃沉重的话题,却叫两人儿戏似的讨论。就在不远的某一处,青衣一个没忍住,出了声:“我説咱们主子和姚姑娘説话,这气氛也忒诡异了。不过,咱们主子有也被人説得无话可回的一天,还真是是稀奇了。”

    青橙不耐烦看青衣狗腿的向自己舔笑,皱眉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我瞧你刚才在那亭子边撒驱虫粉被糊了脑子不成,偷听还不收敛些,你这话十有□□瞒不过主子的耳朵,等会你自己给主子认错去,可别把我捎上了。”她见青衣一脸呆样,口里咕哝了句:“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也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不过,这思春的对象,是不是太xiǎo了些?”

    “......”青衣沉醉在终于能替未来媳妇事情的陶醉中,哪里听清楚她后面咕哝些什么,他笑得一脸欢实,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为未来媳妇儿挺身而出这算好事,难得媳妇儿想要偷听,自己只得ding着挨主子一顿骂来讨未来媳妇的欢心了。反正是主子要他在亭子周围撒驱虫粉的,到时他只好説怕主子和姚姑娘被虫子打扰,他这贴心xiǎo厮肯定得时刻瞧清楚周边的状况不是,万一有那不怕死的蚊子飞了过去......他是不xiǎo心给听了那么一耳朵才发如此感叹不是!

    这边,赵斾良久才对姚姒伸出了手,比了个动作,姚姒看过去,他的四根手指头缓缓的朝天竖着,姚姒心下大动。望向赵斾的目光多了几许复杂的情绪,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莫名,知道他选对了人,她肩膀一松,竟然是松了一大口气。

    两人隔得极近,她的这番动作自然没逃过他的眼晴,虽然他心中已经明白,但少年心性使然,他竟然期待能得到她的附和,想听她亲口説出与自己同样的答案,想得到一份莫名其妙的认可,这情绪来得很是突然,就连他的话语里都藏不住希冀,他道:“我很想知道,十三姑娘的心里,又是作何选择?”

    姚姒同样伸出了手,对着天指了指四根手指头,哂笑不语。

    赵斾面上不过淡淡一笑,谁也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就在刚才仿佛漏跳了一拍,那样的异样情绪,十几年来从不曾有。

    两人很是沉默了会子,再説话便是拉拉杂杂的,没再围着刚才那个敏感话题。没过多久,姚姒眼尖,便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有个人影提着灯笼在徘徊,她仔细一看,模糊看得出是红樱,两个人到这会子总説了快个把时辰的话,她再不敢耽搁,欠身和他道了别,提裙便朝着树影走去。

    红樱翘首望去,见是自家姑娘,连忙提了灯笼迎上来,微声道:“夜深了,姑娘回吧!”

    姚姒对她diǎn了diǎn头,转头朝身后瞧了一眼,扶上了红樱的肩膀,道:“回吧!”

    待回了屋,红樱侍候她梳洗,趁便对她道:“姑娘出去没半会子,五姑娘便打发人给姑娘送东西来,又问姑娘去了哪儿,好在绿蕉当时没在跟前,奴婢便説姑娘带着绿蕉出去走走,话儿也就説得含糊。还好没叫五姑娘发现姑娘是独自一个人出去的,就是奴婢这会子也还没放下心来。姑娘往后出去只管叫奴婢跟着,哪怕奴婢远远的站着,只要姑娘在奴婢得眼瞧着的地儿,奴婢方才放得下心。”

    姚姒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一个人独身往外走,惹得这些人都替自己担心。便是刚才她站在树下等她,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她歉意的拉了红樱的手笑道:“好好好,往后出去都带着你。”

    “姑娘不觉得奴婢啰嗦就好。”

    待两人在屋里吹了灯睡下后,姚姒低声同红樱道:“我把你哥嫂子两个做了安排,如今他们在彰州太打眼了,将来这里的事都得生面孔办才好。虽説去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但人不走出去便不知天地有多大,我是要重用你哥嫂的,将他们放到京城里,也有历练他们一番的意思。你也知道,咱们信任的人不多,将来的重心必定都在京里,我这也是提早做些安排。”

    “姑娘做这些安排是看重他们,也是他们的福气。奴婢这里多谢姑娘了。”红樱原本睡在姚姒对面上夜的榻上,听到这话倏地起身便给姚姒磕了头。

    要説红樱什么都好,人能干本份又忠心,就是这diǎn不大好,谨守规距,动不动就要磕头。姚姒对此説过她多次,她却依然如此,只好由得她去了。

    “我这也是先同你説,你老子娘那边,得空儿你回去跟她们説声,免得老人家惦念,同时也记着莫往外説了去。”姚姒一条条的交待。

    “奴婢省得。”

    又过了会子,红樱已经睡得沉了,可姚姒还在床上翻滚,莫名其妙的她竟然失眠了。( ) 


第58章 筹划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炎热的夏天即将过去时,姚姒的屋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谭娘子带了几大摞账册来,红樱给她上了茶就悄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姚姒和谭娘子二人説话。

    “谭掌柜的做事很是利索,这才不过月余,便把我娘头上所有产业的账册给整出一份送来,辛苦师傅了!你夫妻二人跟着我娘多年,如今我娘去了,铺子里头的事我们一时半会也不大熟悉,还劳你二人帮我姐妹多费心了!”

    谭娘子笑道:“这是应该的,你既叫得我一声师傅,那奴家便倚老买老了,师傅帮徒儿哪里需要个谢字呢。”谭娘子言语亲切爽利,她打量了一眼姚姒,见她较之前的身量拨高了不少,只是瘦弱得厉害,便叹道:“适才我远远的便看见了五姑娘,也是一副消瘦的模样,两位姑娘也要保重身体。我听红樱姑娘説起来,这寺里倒也便宜,自己开伙食,两位姑娘説到底还在长身量中,在吃食上头放开些,太太便是在天有灵,也必定不会怪罪。”

    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説得这席话,谭娘子的态度较之以往多了几分亲近,姚姒心里安慰不已。“多谢师傅关心,倒也不是吃食上头不精心,姐姐身边的兰嬷嬷一手厨艺很是了得,教婆子们做的菜也都合着我和姐姐的口味来,只是我和姐姐苦夏,这才清减了不少。”

    谭娘子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心酸不已,都是姜氏千宠万疼着长大的姑娘,姜氏这一去不打紧,这两个没娘的孩子就被要避到这清苦的寺庙里守孝,亏得这姚家满口的仁义道德的,呸,可着劲的欺负自家孩子这算什么。她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怨愤之色,她拿的帕子拭了下眼晴,心绪倒也敛的快,没再在这话题上多説些什么,只道:“太太对奴家有大恩,如今太太人虽不在了,但往后只要姑娘一句话,奴家两夫妻绝不推辞。”也见姚姒弯了嘴笑盈盈的样子,便接着道:“説起来都是太太讲礼数给奴家情面,这往后奴家少不得要替姑娘做事,这声师傅姑娘往后再不能叫了,奴家这diǎn子本事説起来也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合着只够教教姑娘们玩儿。”

    姚姒今儿叫得谭娘子来,早就打算有一番长谈,谭娘子的一手算术很是精妙,他丈夫替姜氏打理嫁妆铺子多年,倒也是个值得信任之人。姚姒如今还真打算用谭娘子,没想到谭娘子这般聪明识趣,闻弦歌而知雅意,首先便在称呼上做了改变,这多少也是有表忠心的意思,谭娘子着实是个妙人。

    “师傅的本事我都瞧在眼里,您也不必自贬,一日为师终身都是,我心里是感激您的。如今得了您这些话,我心里就大安了!”姚姒也没再坚持,如何驭下确实也很费心,亲不得远不得,她见谭娘子神色间没丝毫变化,便朗朗道:“説起来,我如今倒还真有事情要请您帮忙。”

    谭娘子闻言便倾身上前,一幅静听她吩咐的模样,叫姚姒心里大安,不过,人还是要试过才知道如何用,她略一踌躇,便道:“我如今手头上有一批货,都是些精致的舶来品,东西成色都算上上等。我得到消息,朝庭不久后可能要开海战,到时禁海便越发的严了,这些货我也攒了好些时候。都説先以稀为贵,听説京城那边的王公贵族很是喜爱这些东西,我想听听您的意见,这些货您看如何销出去为好?”

    谭娘子闻言眸中精光一闪,她面上虽没显半分讶异,可打心里却是惊讶十分,她虽然教导过姚姒一些时间,也知道她素来机敏,但没想到她的能耐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説她是如何打听到朝庭要开海战的,光是屯货这一手就足够她刮目相看,行事够大胆。她心里多少猜到了一些姜氏身故的不寻常,如今看来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姚姒能这般筹谋,足以説明一切。她低头很是认真的思量了番,便问道:“敢问姑娘,是赚银子要紧还是经营京里的人脉紧要?”

    “若我説,两者都要兼得,您夫妻二人可有信心替我办到?”姚姒抬了眸,定定的望着谭娘子,她的脸上,满是郑重。

    谭娘子这回没有立即回答,却是过了好半晌才沉声道:“姑娘这是往后都打算涉足这行当?”

    姚姒料到她会这样问,随即diǎn了下头。

    谭娘子眸光微沉,苦笑道:“既然姑娘下了决心,那我夫妻二人需得好好替姑娘规划一番,若是仅仅赚这一笔银钱倒是没多大问题,只是如何用这笔东西赚得些人脉回来,倒也要好生谋划。这事儿我现在还不能一口答应姑娘,若姑娘得空,明儿我再陪我那口子再来姑娘这里一趟。”

    谭娘子的态度非常爽快直接,姚姒放心不少,知道她回头要跟谭掌柜的两个商量,这diǎn耐心她还是有的。“若实在觉得吃力,你们不应下这档子事我也不会怪罪,回去好好同谭掌柜的商量一下,明儿我等着你们。”

    谭娘子便起身告辞,姚姒也没多留她,送了她出屋。

    红樱原本守在屋外,见谭娘子出来了,便説要送她出去。过了一会,红樱进屋来,脸上很是难得了带了几分不忿,看了眼姚姒的脸色,xiǎo心的道:“姑娘,适才谭娘子同我説,姚家同焦家最近几个月走得很是频密,谭娘子暗中向焦家的几个下人口中套了话,听説,焦八姑娘很得老太太的眼,姚焦两府都已经交换了庚帖,三老爷要娶焦八姑娘进门了。”

    姚姒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这样的迫不及待,还真是老太太的作风。罢了,由得她们去。左右这三太太的位置勾人眼馋得很,姚家与焦家,一个郎情一个妾意,一拍即合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么。”

    “姑娘,您就由得焦氏进门吗?”红樱很是担心,这继母要是进了门,拿捏起两个姑娘来,人家也是名正言顺,到时只怕少不了给姑娘添堵。

    “天要下雨,爹要再娶,关我这做女儿的什么事,你姑娘我这回也爱莫能助。”姚姒反常的还説起了俏皮话,令到红樱摸不着头脑。“焦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咱们且瞧着去,没必要自己这会子急嚯嚯的赶上去遭人恨。”姚姒淡淡道,只是她脸上的嘲讽较之以往更甚,红樱心里便有了数。

    依着姑娘的本事,就是要搅黄了这门亲事也是有手段的,除非姑娘是真想要焦氏进门。她心头一顿,难道姑娘真的愿意焦氏进门?

    第二日早饭刚用完,绿蕉便进来回话,道:“谭娘子和谭掌柜的到了,姑娘要在哪里待客?”

    与昨日谭娘子一个人来不同,多了个外男在,虽説姚姒年纪还xiǎo,但到底是不同。

    “把堂屋收拾出来,一会子你和红樱替我守在外头,不许放一个人靠近,我和谭娘子夫妻有要事要谈。”姚姒简单明快的吩咐绿蕉,绿蕉手脚麻利的就出去安排。

    谭掌柜三十来岁的年纪,生得一幅文弱相,同谭娘子从外形上看来是十分的相配。谭掌柜名叫谭吉,多年来都是替姜氏打理着各项产业,可以説是姜氏十分信重的人。他两夫妻进得屋来,与姚姒自是一番厮见,绿蕉替屋里三人上了茶后,就悄身退了出去。

    姚姒在打量谭吉,可谭吉也在注视着她,两人无声的过了招,姚姒首先收回了目光,脸上含量了微微的笑意,道:“有劳谭先生亲自走一趟了!兹事体大,我也不和先生客气,该知道的想必谭娘子已经都告知了您,不知谭先生做如何想?”

    谭吉气势一凛,很有些咄咄逼人,“姑娘为何这般信任我夫妻二人?就不怕我夫妻欺主年幼而谋害姑娘?”

    姚姒听得这话不仅没恼怒,反而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笑道:“我倒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而来用先生夫妻二人。敢问先生,开平八年的五月,谭家为何被抄家夺产?谭先生难道就不想再振兴谭家?我这门生意,説到底也还有别的人头在里面,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再等一些时日,水到渠成,那时先生只管在京城替我经营,将来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我都倾尽全力助先生复兴家业。”

    开平七年,姜氏已经在老宅安定下来,当时的谭家在福建算得上是巨贾,家族人丁又兴旺,只是当时朝庭下了禁海令,势必要做出一番姿态来振摄一些商人,因此便拿了莫须有的罪名抄了谭家家产,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树大招风,朝庭枪打出头鸟,板下了谭家来敲山振虎,也算是起了些作用。只是从谭家倒下后,如姚家洪家这些虎视眈眈之辈非但没丝毫损失,反而因谭家的倒下着实分了一杯海上走私的羹,官商勾结一体,到后来形成了福建这块形如铁打的一块,外人半分是插不上手。

    谭吉脸色骤变,望向姚姒的目光再不复之前的玩味,他与谭娘子互望了一眼,谭娘子一diǎn头,谭吉便有了决断,“时常听我娘子説姑娘如何的机敏百出,如今看来倒是不假,无论姑娘是从何知道了我谭家的事,所谓知己知彼,姑娘年纪xiǎoxiǎo,却已有了非常人的心计,我谭吉赌得起,从今往后,我夫妻二人任凭姑娘差遣。”

    姚姒真心实意的笑了笑,亲自提了茶壶替谭吉夫妻二人继了茶,才道:“我年纪轻,许多事只是想想,实际行事还得劳谭先生费心费力。”

    接下来,她便把屯积的是些什么货物,又该如何在京城里打diǎn等等,与谭吉夫妻二人商议了个初况,谭吉便説回去要再仔细推敲一番,他在京里倒也还有些人脉,便约好过些时日再来,便同谭娘子告了辞。

    姚姒至此才真正的是松了一口气。对于能拉到谭吉来替她做事情,她心里是没多少把握的。谭家的事,之前张顺特地调查了一番,姚姒这才清楚。谭吉的为人以前她也曾向姜氏打听过,姜氏对他是赞不绝口,説此人难得的是知恩图报,当年姜氏不过是顺手拉拨了一把谭吉,谭吉便全心全意的替姜氏打理了这些年的嫁妆,此人性情是不必疑心的。但姚姒既然要重用他,当然要花些力气使谭吉甘心供她驱使,如今看来,至少谭吉不説心甘情愿,但不敢xiǎo瞧了自己倒是真的。( ) 


第59章 海寇夜袭

    眼见着就快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姚府派了婆子来给姚姒姐妹俩送吃食。姚姒有些讶异,自她们避居到琉璃寺来,姚府还从未打发人来过,姚娡便问起那婆子,府上众人都安好等,姚姒眼一睃,绿焦便会意,没过多久绿焦便拉了那婆子下去吃茶,把一个装着二两银子的荷包塞到那婆子的手里,便套起了话来。

    没过一会子,绿焦便进屋来,道:“两位姑娘,奴婢都问清楚了,因着府里要张罗三爷和三姑娘的婚事,再加上二奶奶的胎像不大好,二太太忙不开,老太太原本让五太太从旁协助,但五太太以要张罗几位哥儿下场为由给推了,大奶奶便替大太太向老太太求情,老太太这回到松口了,説是过几日就要接大太太回来。还有......”

    姚娡见绿焦吞吞吐吐的,便道:“你只管説,还有什么?”

    绿蕉的话才説一半,只因接下来的话实在是让人气愤,她竖起了两条纤细的柳眉,十分不忿的道:“府上都在传新的三太太今年怕是要进府了,老太太前些日子还找人来瞧过三房的院子,説是要把芙蓉院拆了重修,两位姑娘,这可怎么才好啊,咱们太太的屋子説什么都是个念想,如今她们这样,真是太欺负人了!”

    姚姒与姚娡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良久无语。姚娡眉头蹙得老高,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真正恼恨到心里去了,相对姚娡的忿忿,姚姒就要平静许多,她对姚娡道:“人都不在了,那个地方拆了也好,娘的魂魄必是不愿再回到那里去的。”

    姚娡听了这话眼眶顿时便红了,一言不发的起身便跑到内室去。姚姒也没追,相对于自己的淡然,姚娡对姚蒋氏或者姚家还是有感情在的,可姚蒋氏这样,是生生的把姚娡那份依托给耗尽。这样也好,姚家这些人要作死,她不拦着,将来总有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时候。

    姚姒交待屋里的几个丫头,不许再胡乱传此事,知道也当作不知道,若是姚府再来人,就叫绿蕉出些银子再打听府里的事情。姚姒其实心里明白,这必是府里那些个自以为聪明一世的人,故意的派了这婆子来乱她们姐妹俩的,説不定正是希望她们闹将起来,这样就趁了某些人的意了。

    姚姒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从这日起,她便交待她和姚娡身边的丫头,吩咐两个大丫头不分日夜一起在屋里值夜,又吩咐守门的婆子,势必要打起精神来。虽然这样吩咐下去,但姚姒其实还是担心不已,眼看着离海寇来袭的日子不远了,但琉璃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料想海寇是不会把主意打到这里来的。而张顺那边,她之前便已同他透了diǎn音,张顺他们一身武功在身,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果然,就在中秋节的前一晚,海寇夜袭彰州,烧杀抢掠,这一夜人人惊魂不已。琉璃寺却依然静谧无声,仿佛真正已经远离尘嚣。朝阳依然从东边缓缓升起,姚姒起得极早,到正屋给姜氏念了一个时辰的往生经,才刚回屋,红樱便急急的道:“姑娘,张相公来了,有急事要见姑娘。”

    姚姒没耽搁,忙道:“快请进来,还有,你让绿蕉去准备两份早diǎn送过来,份量要足。”

    张顺这么早便到了,只怕是没还没亮就从彰州出发了。她心里有预感,必是彰州海寇事发了。

    张顺进了屋便抬眼打量姚姒,见她没任何损伤,臂膀顿时松了下来。

    姚姒眼尖,瞧着张顺的神情,又见他一幅疲惫的样子,他的左边衣袖上竟然还染了几处殷红,急道:“张叔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又吩咐绿蕉去拿伤药来。

    红樱不知发生何事,提心吊胆的,忙去找伤药。张顺这时却微微一笑,阻止了红樱,对姚姒道:“不碍事,这不是我的血,好在咱们之前便有提防,昨夜海寇突然来袭,在城里是伤杀烧杀抢掠,这些无法无天的败类,着实造了不少的孽,姑娘这里昨夜可安好?”

    姚姒忙diǎn头,道:“这里倒是安静得很,没听到半diǎn异常,张叔那里人都还好?可有人丢了性命?”

    “幸亏咱们之前便有防犯,人都还在,昨儿夜里倒没多大损伤,只是有件事,只怕要出麻烦了。”张顺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红樱见机忙躬身退了出去,却是守在门边,拉起了门帘子。

    姚姒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张叔你只管説。”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回怕是秋菊那边出了些问题了。之前她让焦嫂子递了东西给秋菊,秋菊答应得好好的,但转头却不见任何动静。焦嫂子来回了她一趟,她也没得法子,只好让焦嫂子多看顾些秋菊。

    “是秋菊姑娘,大老爷昨儿歇在她那边,秋菊趁乱,把大老爷给刺伤了,然后就不见了踪影。”张顺虽然把事情给説了出来,但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显然这里头还有什么没説出来。

    “你直説,大老爷可有性命之虞?”姚姒急道。

    “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怕大老爷往后再不能人道了。”张顺説得局促,但好歹把话説透了。

    姚姒轻抽了个口气,没想到秋菊这样的烈性,不过转头一想,秋菊留了大老爷一条性命已是手下留情,想必大老爷这会子是生不如死了。她吊着的心便回了位,微微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老爷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咱们,张叔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这样的人,就该受这样的惩罚。”

    张顺见她这样説,眉头渐渐放松,这时他从胸口处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厚册子来,上前交给了姚姒,叹道:“这是秋菊姑娘临走前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当时我担心她那边有什么不测便带了人去她那边,那时大老爷已痛晕在地上,xiǎo厮是跑的一个不剩,这本账册是正本,大老爷近日都歇在她那里,秋菊又故意的便了法子,大老爷没得法便带了账册去,想必秋菊姑娘之前不肯走,是想要拿了正本的账册来交给姑娘,虽説她命运坎坷,倒也值得人称赞一声。”

    姚姒之前怕大老爷起疑心,便让秋菊想了办法拿了本手抄本的账册来,没想到这次海寇事发,秋菊既替自己出了口气又拿回了真正的账册,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应该有个美好人生才是。

    “如今外头乱得很,秋菊一个弱女子能到哪里去,再説等大老爷醒来,我想他挖地三尺也要把秋菊找出来,我和秋菊虽説只是相互利用,但如今也不能不管她,一会张叔在这里用过早饭,就替我出去找找秋菊,尽量找到她的人,先把她藏个几日,等到陈大夫妻随你上京城去的时候,到时你再把她一起带走,如果她愿意替我做事,今后就在京城同陈大夫妻一起。如果她不愿意,到了京城你让陈大夫妻多关照她。”

    张顺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姚姒哪里看不明白,张顺这个人一身侠骨,何况秋菊这样的可怜,只是未得自己的同意,张顺从不乱做主张。姚姒轻轻一叹,对张顺道:“这些事情,往后张叔自己做主便是,您是我最为倚重之人,我虽説行事不择手段,但从不欺负弱xiǎo也不谋财害命,张叔多虑了。”

    张顺有片刻窘然,到底是轻轻diǎn了一下头。

    姚姒留了张顺用过早饭,又让他多去打听些这次海寇来袭的具体情况,便让他下了山。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青橙一脸乌云的造访了姚姒,没过一会,姚姒便跟着她七弯八拐的进了一个xiǎoxiǎo院落,姚姒抬眼打量,原来这xiǎo院离她现在住的院子只是隔了一片xiǎo树林,两个院子的格局十分相似,姚姒随了青橙进屋,一大股子药味迎面扑来,她带出几分讶异,青橙示意让她自己进里屋,她掀起了竹帘子,屋里灯火敝亮,就见赵斾斜倚在榻上,手上还吊着一根绷带,绷带上隐隐染了几丝血迹,她这下吃惊不xiǎo,几步走上前去,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焦急,道:“赵公子受伤了?要不要紧?难道昨儿这些海寇夜袭的目的是你?”

    赵斾苍白的脸上含了几份淡笑,一双黝黑深遂的眸子扫了眼姚姒,抬了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指了指榻前的绣墩,示意她上前坐下。她倒没多想什么,几xiǎo步就坐在了绣墩上,他越发笑得欢了,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十三姑娘,那你再猜猜,这是谁的手笔?”説完用他那只未受伤的手,像逗孩子似的拍了拍了她的肩膀。

    姚姒满心思都用来思考他的问题,并未注意到刚才某人的爪子轻拍了她,半晌她才皱眉道:“莫非是秦王?”

    赵斾舒心的叹了口气,笑道:“这次月儿港遭袭,死伤过半,这也算是秦王对我的报复了,想必是京城里恒王四殿下有了动作,越发的逼急了他。十三姑娘,你和你姐姐暂且就避居在寺里,往后切莫外出。”

    “那你呢?福建早被秦王纳入怀中,你在这里岂不是非常危险,这次你命大,只是受了伤,那万一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趁你不备,那该怎么办?”

    赵斾瞧着她担心的神情,心里像有几只xiǎo手在逗痒,这种异样陌生又兴奋又期待的情绪,令到他头脑片刻发晕,少年情思往往不知从何而起,他的嘴一动,便吐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十三姑娘这是在为我担心么?这不,如今我就只能避到这里来养伤了,我这次也算是被十三姑娘所累,不若姑娘每日来和我手谈几局,就当是你还了我的这次人情。”

    这是哪跟哪啊?这xiǎo子也太能扯了,怎么就成了是她累他受伤的呢?他还欠她几个承诺呢!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却又觉得自己不礼貌,就算是在金戈铁马中长大的,他如今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任何人病中都要脆弱几分,她这样一想,心就不知不觉的软了下来。

    赵斾悦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软,他更加厚脸皮的道:“十三姑娘不是要遣人上京么,京城里人事复杂,説不得咱们还可以説説话,我这就当是回了姑娘陪我养病的人情了。”

    连这个他都知道,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能瞒过他去,她苦命的想了下,不情不愿的diǎn了头。

    青橙在外面听得直捂嘴笑,心里一叹,主子説到底也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勾搭姑娘的手段么,也太面了些。看来得找个时候,好好的给主子説道説道才是。( ) 


第60章 分甘同味

    彰州城经此一役,人心惶惶,姚府这个时候自是关门闭户,又让上百个家丁不分日夜值守巡逻,便是这样,几房太太依然吓破了胆。

    大太太才刚被接回来,见着大老爷出了这等事,在姚蒋氏跟前是哭天抢地的诅咒。大老爷虽然无性命之虞,但从今往后再也没办法挨女人的边,大太太是喜多过于悲的。要説大老爷以往贪花好色,最喜年轻鲜嫩的女色,也不知多少年没进过大太太的房里了,大太太为此不知吃了多少干醋做了多少蠢事,如今大老爷又是在外头鬼混女人才有此祸事,大太太心里深觉出头天的日子到了,大房只要大老爷不乱搞女人,大太太就不会心乱,往后再多xiǎo意奉承大老爷,在姚蒋氏跟前把面儿做足了去,大太太深信是能在这头家站稳住的。

    于是大太太越发卖力的在姚蒋氏跟前做戏。一边嚎啕一边拿手捶桌子,“这起丧心病狂的贼子,把大老爷弄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事去,我这面儿往哪搁啊!我可怜的大老爷,我的命苦啊......”

    姚蒋氏被大太太吵得脑仁突突跳,脸上不耐之色越发浓了,见大太太这会子还拿这话来戳她的心窝子,姚蒋氏一声厉喝:“嚎什么丧呢,你男人还没死呢,你给我闭嘴。”姚蒋氏眉头倒竖,劈头盖脸的就把大太太一顿好骂:“你男人出去寻欢做乐,説到底是你这做太太的没本事,拢不住男人。你有这功夫在我面前嚎有什么用,这些年我瞧你是越发的不知所谓了。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老大纵有万分不是,他也还是你男人,若叫我知道你嫌弃他半分,我定不饶你去。”姚蒋氏恨恨的瞅了眼呆怔住的大太太,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在人面前做这幅死人脸,老大不好,我瞧着老四便开始蹦达起来,我就説呢,秋菊这个局,跑不了是老四做下的,这个下三滥的贱东西,害得我儿如此,我必是不饶他。”

    大太太刚被接回来,自然有不少人在她耳边吹了些风,诸如在大老爷受伤后,老太爷便把四老爷叫到了书房説了半日话,这个兆头怎么看怎么都不好,大太太再一听姚蒋氏这样説,心里噌的一把火,顿时也不嚎了,颇有些同姚蒋氏同声共气,道:“媳妇就知道,老四这个庶子从来就没安好心,您这样一説起,就是媳妇也怀疑这局是他做下的,家里头把秋菊的事捂得死紧,旁人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是秋菊这个贱人如今不知躲到了哪里,要被咱们的人找到,我非揭她的皮喝她的血不可。”

    “説这些有什么用,你爹这样的维护他,便是我也奈他不何。”姚蒋氏颇为不忿的道,她望着大太太略显苍老的面容,心里忽生一计,顿时变了口气,叹道:“老大人都已经这样,他三个弟弟都在外为官,家里头只得老四,只怕咱们家这摊子事情往后都要交到老四手上去,我恨呐,苦于一时半会的没法子对付四房。”

    大太太瞧姚蒋氏这样説,心里顿时焦急起来,这若是大老爷手上的生意往后都交到四老爷手上,这府里只怕越发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大,大房一家子往后可该怎么办?在乡下的庄子里,她算是想明白了,男人贪花好色不打紧,最要紧的是把府里的钱财权力抓在手上,好好裁培儿子有出息,这个家她大房才是长子嫡孙,这头家业往后也是由大房承继。只是泰哥儿现在一心读书,对生意上的事不大热衷,瑞哥儿年纪又还xiǎo,她这做娘的一定不能让四老爷坐大,四老爷最看重什么,大太太一腔思量,四老爷最看重的不就是他儿子的前程么,厚哥儿听説过些日子就要上场,若是......

    大太太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慢慢的越想越多。

    姚蒋氏睃了眼大太太,再没多説什么。

    且不説姚蒋氏与大太太这对婆媳如何彼此斗心眼子的算计,姚老太爷却是有些气急败坏,对立在屋里的四老爷和大管家张进福恨声道:“给我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贱人给我找出来。老大这个糊涂蛋,如今丢了一本账,要是这东西被有心人利用,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老太爷説完了话,目光定定的锁在四老爷身上,似乎要把四老爷身上瞧出个洞来。

    四老爷哪里会不明白父亲的心思,这事还真不赖他,虽然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大老爷遭秧最终获益的确实是他,他心里是真真的痛快,直觉得是苍天开了眼,但秋菊的局真的不是他做下的,因此四老爷很是坦然的迎向老太爷,当真是一副坦荡无愧的样子。

    老太爷这才收回阴沉沉的目光,便把两人打发出去,没过一会子,一个全身黑衣身材精壮的男子进了老太爷的内书房,老太爷阴狠的对来人道:“你给我递话过去,我不管他们是误伤还是无意,若不是他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也不至于让个贱人钻了这个空子伤了我儿,哼,事情可没这么便宜,叫他们交出一千支火铳来,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黑衣男子头都未抬,得了吩咐转身便出了书房。老太爷又伏在案上写了几封信,拿蜡油封了口,便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出去。

    姚府的人一拨又一拨的在寻秋菊,甚至把秋菊的老娘和兄弟都抓了起来,秋菊却依然不见踪影。

    姚姒这几日却较往日忙起来,谭娘子夫妻打算和张顺上京城去,姚姒要求她再帮忙找个行商的老掌柜来接着教课,谭娘子没多久,便荐了个七十多岁的退下来的老掌柜来,两姐妹便又恢复了先前的课程。

    自打姚娡听到芙蓉院要被拆重建,三老爷极有可能就要在年底续娶,着实郁郁了好几日。姚姒私底下寻了兰嬷嬷来,关起门同兰嬷嬷説了半日的话,过得几日,姚娡便又多了门课程,兰嬷嬷每日里头同姚娡讲些后宅的阴私之事,再加上她们xiǎo院里的一些日常事务都由姚娡打理,渐渐的姚姒见姚娡倒把那些糟心事放开了去,心下大安。

    姚姒自己倒是清闲下来,便真个儿説到做到,每日带着红樱去赵斾养伤的xiǎo院陪他手谈。几日下来,二人间较之以往的客气不同,多了几分熟稔。赵斾的手臂伤得见骨,青橙説什么也要他多在屋里躺个几日,偏赵斾不是个听话的病人,这日姚姒来,恰好又碰见青橙在对他主子説道,“您这伤合着要好好养个几日才行,之前都伤得见了骨,再不好好喝药,这条手臂怕是将来使不上力,到时可别怪属下不尽心替您养伤,实在是主子您这病人太不配合了。”青橙唠唠叨叨的,颇有些无奈。

    姚姒恰巧的掀了帘子进来,瞧见赵斾一幅苦瓜脸的对着青橙手上的药,实在觉着好笑,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怕喝苦药,瞧他之前在人前那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人后也是那幅模样,如今瞧来实在是有趣,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装得如何成熟稳重高不可攀的,也还是脱不了些稚气,她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赵斾眼见着被这么个xiǎo丫头瞧见了自己的傻样,很是觉着没体面,许是为了挽回些面子,颇有些恼恨的从青橙手上端了药,像是品茶那样倒也把一碗药很是体面的喝进了肚,完了还从一旁的红漆匣子里拣了枚蜜饯到嘴里去味。

    姚姒觉着稀罕极了,面的上笑意就没止住,她显少笑,这会子竟笑着眉眼弯弯。

    一旁的青橙见此情形,取了药碗便悄身的退了下去,走到门边时很是贴心的替屋里二人把竹帘子给放下来。

    他星眸半转,瞧着面前这得意忘形的丫头,瞧她那笑傻了的模样,他半恼半恨,像是为了讨回些体面,捻起一枚蜜饯在她面前愰了愰,“好东西要分甘同味,瞧你这馋样,怪我这做主人的待客不周到。”

    话音刚落,那枚蜜饯也不知怎地便溜进了姚姒的嘴巴,她脑子一轰,顿时面红耳赤的瞪圆了眼。“你......你!”“你”个半天也没吐出半句话来,但要她当着人的面很没面子的把蜜饯给吐出来,这种事好像她做不到,但要她就这么吃下去,也很是为难,踌躇半晌,妙目一瞪,转身拿了块白绡手帕半掩唇,倒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东西吞了进肚。

    她吃了这么个暗亏,好半天才释怀,心里把赵斾骂了上百遍,她怎么就没瞧出他倒有这分痞性呢,人都説定国公是个风流人物,怪不得有其父必有其子。只是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同人这样的亲密过,説他孟浪倒也不尽是,但要説是他调戏了她,这好像还挨不着边。

    她在那边暗自恼恨,赵斾何尝不是在怨怪自己,怎么就像个毛头xiǎo子样呢,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像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不当之举,他极快的拿了桌上的茶,用他那只未受伤的手分了两杯茶,茶是上好的老君眉,顿时屋内香气四溢,屋里的尴尬顿时弥消了不少,他奉了其中一杯茶给她,到底把话语放软了许多,“尝尝这老君眉,才刚得的新茶。”

    两人都是克制之辈,不想把气氛闹得过僵,眼见着他先奉了茶来,这意思不谓不明显,能得他这样婉转的致歉,她也不是个xiǎo气之人,无谓揪着人不放,倒也没客气,把茶捧在手上,揭了茶盖先闻后尝,果然是好茶,他还记得她爱老君眉,她心头一哂,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真就是个孩子,要説他有调戏之心也实在是勉强,谁人不少年,孩子么,总会莫名的起些狭促之心,也怪自己刚才笑得太不收敛了些,她这样一想,倒真真正正的把刚才之事彻底放下来,因此眉间便复了几丝清明,又端起了往常淡然的面具,微微笑道:“好茶!”

    他亦是个精细人,把她的一番细致转变都瞧在了眼里,一时间説不上来是如何的怪异,只得掩了情绪,道:“先前答应你,要把京城里的事儿説与你听,左右今日天气不错,不若出去走走。”

    客随主便,留在屋里始终觉得怪异,她自是diǎn头同意。他一起身,她便抢在他前头替他掀起竹帘子,待他先行,她落后他两步,二人便沿着树荫一路走,一边説话。

    “京畿重地,自然少不了三教九流,那些人且不説,都是附庸在京里那些名门大户和王公贵族之间生存。往后你的人去了那边,久了便会摸得门清,这些不是重diǎn,我要説的是,文臣武道,前朝虽有文不纳武官妻,武不娶文臣妇,但到得如今,这一条不成文的规距也没几家能遵守下去。文者以王首辅一系在朝中为守旧派,王家能人不少,他门生众多,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王首辅手段狠辣,我知你往京中一番安排,志在为姜家做铺排,但今上对王道辅不説十分信任,但朝事一向倚仗他,加上他如今支持的是秦王,你们万不可现在与此系人马为敌。”

    姚姒知他在面授机宜,十分用心的把他的话一一牢记在心。只听他又道:“今上生了十几个皇子,但正宫无所出,恒王四殿下生母身份不显,加上早逝,皇后自xiǎo便把恒王养在身边,这二十多年来,母子间极是亲厚信任。皇后娘家承恩公刘家,在朝中极是低调,与各家都不近不远的交往着,这也是今上十分信任皇后之故。再説皇太后,皇太后并非今上生母,却是一手扶持今生登位,是以今上便纳了裴家女为妃,裴妃又生了今上的第一位皇子,便是如今的秦王,裴妃也因此晋位贵妃。裴家本身有爵位在,安乐候的爵位是□□所封,因裴家当年随□□起事时,在福建很是立了些功,是故秦王才轻易的把福建纳入囊中。”

    “依你这么説,福州府都指挥佥事洪家是裴家的人?或者説是秦王的人?”洪家正是三姑娘姚婷説的那户人家,照这样看,姚家是要一门心思走到底的支持秦王了。

    “不错,早前张顺差diǎn打草惊蛇,好在叫我安排人给圆了过去。洪家正是裴家的人,是以才这么多年来都袭着福州府都指挥佥事之职。”

    “那焦家呢?”若单单只是为着海上的利益,不至于让姚家挺而走险的把姜氏害死,再娶焦家妇进门,这里头只怕还有自己不明白的,她这才知道,之前自己闭门造车,确实是太嫩了diǎn。

    赵斾回头一笑,倒没卖关子,道:“焦家从洋人那里得了些造船的图纸,前些日子正正是仿了那洋人的图纸造了艘舰船,又把这船私下里孝敬给了秦王,只不过秦王认为这些奇淫技巧比不得工部的东西,没多上心,倒是把焦家献上的一个嫡女收作了妾室,你家老太爷正正是揪准了这一diǎn,才心急着要和焦家结亲,不得不説,姚老太爷这些年的海上生意没白做,焦家的造船工艺倒也有其过人之处。”

    姚姒听得都呆了,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些缘故,怪不得姚蒋氏急吼吼的就把姜氏给害了,这些人为了权势,真可谓是丧心病狂。

    “我问你,姚三老爷对我娘被害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她的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痛楚,这层皮始终都要揭开的,她定定的望着他,漆黑深遂的双眸里,只映了他高高的身影。

    “姚三老爷在广州府是做了些事情的,这几年一直向朝庭坚持广州开埠,于广州一方百姓来説,是有莫大的好处的。姚家这门生意做不做得长久不消説,若是广州一开埠,姚家这门生意极有可能要由黑洗白,我只能説,也许对姚三老爷来説,家族之事重过于与妻室的一条性命,为了利益,恐怕做的还不止这些。”

    尽管她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后仍是一个锒跄,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赵斾稳稳的接住了她半边身子。她抬起脸,恨声道:“他竟狠心如斯,我娘可是他的结发妻子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简直是个畜牲啊!”她忽地觉得人生苦,至亲之人都已不可信,这世道谁人可信?

    他用一只手支着她半个身子的重量,她忽地幽幽道:“是不是你们男子都这样?”

    他苦笑一声,半晌才变了脸色,郑重道:“不,姚姒,仇恨令到你的眼光狭隘了,这世上人生百种态,至少我赵斾不屑于这样做,堂堂七尺男儿,生就要ding天立地。”( ) 


第61章 坦白

    夜里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窗棂的格子孔里漏了几丝风进屋里来,吹得桌边的一盏桐油灯忽明忽灭,姚姒的脸被这摇曳的灯火映得明明暗暗的。手中的那本蓝皮账本也不知道被她翻了几遍,这账本越看是越惊心,秋菊算是能干,偷了这本账出来,里面涉及的官商大户不在少数,这本证据是足够这些人家抄家灭族的了。只是,这样的东西在自己这里用处不大,算得上是空拥宝山。

    窗外的风雨渐歇,红樱给她续了杯茶,姚姒却没在意,一味的在想这账本如今要如何用。模模糊糊间,心中突然有个极大胆的主意,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

    若真的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意味着整个姚府会走上与前世不一样的命运,满门倾覆算是轻的。

    她皱起了眉,一双黑亮的眸子在烛火中闪烁跳跃起来,她恨姚府吗?

    当然是恨!恨这个字太轻,不能概全她心中的焰焰怒火,若是借赵斾之力行事,姜氏的仇才有希望得报。但形也,势也,大事大非下,就怕赵斾将来功成名就时,会不兑现对自己的承诺?

    赵斾会吗?赵斾是个怎样的人?

    姚姒不停的反问自己,可心底深处却是相信赵斾不会那样做。她在心里把和赵斾相关的所有事情回忆了一遍,明里暗里,这些日子实在是多得赵斾的帮助,自己才能数次化险为夷,若説赵斾为的是她手上秦王募私兵的证据而接近自己,这事虽是个开头,东西到手了,赵斾确实可以不用再理会她了。但后面赵斾却仍然数次出手相助,显然这个在铁血中成长起来的英气少年,内心中是有着他的骄傲的。

    对,赵斾是可信任的,他模模糊糊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轻视的肯定,这个人不是坏人。

    姚姒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自己不能因为看见了人性的丑陋而去臆想非非,她必须在心里先选择相信赵斾,后面的事情才能进行。

    坐在一旁做针线的红樱朝姚姒睇了几眼,终究是没出声相劝,只是拿了件秋衣披到姚姒的肩头,便退到一旁继续做,不期然一双细长的手抽走了她手上的针线,连同她正在做的鞋面也一并拿走,扔到了针线篓里。

    “姑娘,就只差几针了,就让奴婢把它做完吧!姑娘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之前做下的鞋虽説都还能穿,但花色却不适合孝期里穿。”红樱柔声道。

    “哪里就差这么会子功夫了!都説了多少次,夜里不许动针线。”姚姒的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严厉。

    这还是姑娘头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説话,红樱立起了身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姚姒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做了那么些年的绣娘,没日没夜的绣,这其中的辛苦她如何不知,才那么轻的年纪,双眼便视物模糊不清,若説自己遁入空门是万念俱灰下的无奈之举也不为过。如今重活一世,她不希望身边的人这般不爱惜自己。如今红樱这样的拼命,无非是怕委屈了她。从姚府避居到琉璃寺来,她和姚娡的衣饰鞋物等物件因不适合在孝期里用,是以全部都得重做,她身边也就红樱和绿蕉两个大丫头有跟来,余下都是粗使婆子,姑娘们的物件如何能让她们插手,是以红樱才会挑灯赶工。

    “如今你们年纪轻不碍事,等到年纪大些的时候便知道厉害了,这夜里做针线活最是伤眼睛。”姚姒上前轻轻的拉住红樱的手,二人对坐在灯火下,姚姒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心疼主子,也时刻怕委屈了主子去,只是我不是个娇惯的主,咱们既然从姚府出来了,便没想过再会回去。从前姚府里的规距咱们也得改改了。吃饱着暖便够,那些虚的名头咱不要,我和姐姐每天读些书,做做针线,学些行商治家之道,这日子不知要比在府里实在几多。”

    “姑娘心疼奴婢,奴婢知道!”红樱眼眶泛红。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虽然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但人和人之间实在是讲缘分,我心里直拿你当姐姐看,从今往后咱们只有自力更生,学些真本事,将来你们一个个都能干,可以独当一面,方不枉我拿你当姐姐看,往后莫再熬夜了。”

    红樱diǎn了diǎn头,便把针线篓收拾妥当,便劝姚姒尽早歇着。

    姚姒diǎn了diǎn头,看着红樱弯腰铺被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过了七八日后,眼见着赵斾手臂上的伤好了许多,姚姒心中既拿定了主意,便用个xiǎo匣子把那正本的蓝皮账本装好,也不带人,自己一个人便去找赵斾。

    屋里只有赵斾一个人在,xiǎo桌上摆了个残局,他一手执黑子正要落下,见得姚姒进来,英气的眉眼便染了些笑意,很是随和的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而那枚黑子恰恰的落在了她面前。

    青橙端了杯茶上来,姚姒忙道:“多谢青橙姐姐!”

    青橙只微微一笑,便拿着托盘转身出去。姚姒揭起茶盖轻轻的啜了口,抬眼见屋里屋外没半个人影,心里略有了底,朝赵斾睃了眼,对面的人也朝她望过来,双目灿灿。

    “赵公子!”她唤了他一声,声音不高不低,实在有别于平素的模样。

    “听了这么久的赵公子,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我在家排行第五,我痴长你几岁,一声五哥还是当得的。”他淡声道。

    哪想到他忽然出了声,而且还是这么一句话,姚姒的心顿时有些打鼓。面前的这个人人精子似的,想在他面前弄花招那是没得可能的。见他停了手上的棋局,一粒一粒的把玉似的子儿收到棋匣子里,待他收完子,她开门见山,便把手上的xiǎo匣子恭敬的递过去,很上道的叫了声“五哥”。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目间笑意渐浓,她于是道:“这是姚家海上生意的账薄,想必你也知道,我用了些手段让人从姚大老爷那偷回来的,里头涉及甚深,这东西原本我是想着拿来要挟姚老太爷,拿来换我娘的一条命,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这东西于我用处不大,便拿来交给五哥瞧瞧吧!”

    如今她拿这个交给他,确实是在拿这个东西来做交易,自己得表现得诚意些,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当初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她在心里淡化自己打蛇随棍上的叫人家“五哥”,人嘛,求人就得厚脸皮不是吗?

    阳光从窗棂里照射进来,直打在她还未长开的脸上,那双漆黑而清亮的眼眸,仿佛如一口老井般悲伤深沉,赵斾只匆匆一瞥,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有些酸胀。这种情绪隐秘而突然,十六岁的他来不及细想,到底神志很快的恢复清明,打开匣子,拿起那本蓝皮账薄认真的翻看起来。

    这个空档,姚姒想了很多,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起,似乎两个人总是在试探,一句话本来是説要一句却经常只説了半句,另外半句需要去猜,去想,去琢磨。以前的她对他是防备的,只是从这一刻起,她不想这样和他説话,她也不想再和他耍心眼子。她大大方方的朝他瞥目过去,他脸上的任何神色都落到了她的眼里。

    “整个东南,陷进去的官商大户十之有八,五哥只身来到福建,身上必定寄予了家族与上头那人的期望。只是五哥如今身陷困局中,想要解了这个局,借力使力,连销带打,却是不容易的。”话音稍停,她再没看他,却是立起身来,向前几步弯腰向他欠身道:“也许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们这些人做些什么事,哪里是我能想得明白的,不怕老实跟五哥説,我要替我娘报仇,她死得这样的冤,如今我活着一天,心心念念的也就只有这件事。只是凭我如今的能力,自保都不容易,我不敢在五哥面前耍心眼子,只希望五哥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求五哥帮我!”

    他很是波澜不惊的听她説话,在她欠身时亦没有阻止,待她説完,他平静的説道:“若是有一天,你母仇得报,却不容于家族,甚到被世人所唾弃你也甘愿?”

    “甘之如饴!”稍微停顿,她很是郑重的道:“不光如此,我身上流着姚家的血,就让我亲手把姚家推到地狱吧,不需五哥动手,我所要的只是需要征得五哥的同意与帮助!”

    她回得很绝决,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想,若説手上的这账薄,在他手中若用得好了,确实不亚于一柄利器,只是她的戾气如此重,他的人生第一次纠结起来。拉一个入了迷障的xiǎo姑娘出来,好像有些任重而道远。

    他轻叹息一声,罢了,先听听看她説什么。

    “五哥有没有想过,整肃东南沿海的走私?秦王殿下能用海寇的名目让东南局势受他所控,如今五哥何不反其道而行,假借我之手,让整个东南乱起来。海寇秦王能用,我们也用得!”

    赵斾再也无法掩饰他的惊讶,内心振撼不已!他真怀疑眼前这个才幼学之龄的女子,真是只有这个年纪?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摸了摸鼻子,有些故作深沉,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做这门海上的生意?把水搅混了去?”

    聪明人跟聪明人説话,就是有这么diǎn子好处,一diǎn就通。“是的,我要做这海上的私货生意,与其让姚家洪家这些人家盘拨私利上供给秦王,不如咱们断了他们的财路,想办法取代了他们与洋人做生意。其一,手头上银子多了,五哥可以养更多的兵,好生整顿福建这块棘手之地,真正的为东南沿海百姓保家护航;其二,这账薄如今既然落到了咱们手里,这简直是上天给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她忧虑了几天的心绪终于舒展开来,脸上不期然就笑了起来,似冰雪消融,芙蓉含春。

    他望着她含笑的眉眼,听她徐徐话语,却第一次乱了心神!( ) 


第62章 安排

    自那日与赵斾的一番长谈后,赵斾承诺她会好好考虑。姚姒便再没踏足过他的屋子。在她心里,再去他那边好像有diǎn催促他的意思,因此只一心窝在屋子里读书写字,闲时与丫头们做做冬衣,连赵斾离开琉璃寺她也没去相送,日子到也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早起的风已带了些许凉意。姚娡如今掌家,锁碎事情也不少,原来姚府的规距是下人每季两套衣服,秋做冬衣,姚娡便吩咐负责采买的许婆子下山去添购些吃食用品,另外也要购些过冬用的棉花布匹等,许婆子眼瞅着又有油水可捞,且最重要的是又可以趁些机回姚蒋氏身边去讨些巧宗,便叫上了两个粗使婆子一起下山去。

    姚姒眼看着姚娡处事越发的玲俐起来,知道这许婆子是姚蒋氏的人,故意的经常支使这许婆子下山采买而贪些xiǎo利,许婆子得了这里头的好处,当然是在心里计较过的,只拿些xiǎo事在姚蒋氏身边讨巧,许婆子是她身边的人,姚蒋氏对许婆子的话倒是信了个七分,见姚姒姐妹倒没胡乱来,也就对她姐妹的监视撂开了手,只要许婆子隔三差五的来回话。

    姚娡渐渐担起了长姐的责任,家事也打理得有头有绪的,读书女红学些行商的技巧,一样的没落下。日子这样的忙碌,她也就没空去怨叹些什么,对于姚娡的这样变化,姚姒自然是十分的喜见到。

    趁着许婆子等人下山去,姚姒便打发红樱去山下接张顺和谭吉夫妻以及陈大夫妻五人上山来。再过两日,张顺和谭陈两夫妇便要起程去京城,此去一别几个月,临别前总有些话要交待。

    红樱和绿焦守门,屋里待客也没讲究那许多,张顺等五人都看了坐,姚姒看了几人的精气神都很好,心里再没有不放心的,便勉励了几句,“你们出门在外,凡事都要xiǎo心,首要的便是保重自己,银钱没了可以再赚,出门在外,忍字当头,各位都是我放心的人,也不需我多説些什么,此一别各位保重!”

    谭吉等人都站了起来向姚姒抱拳,谭娘子笑道:“多谢姑娘一番交待!姑娘放心,咱们都是大人了,都説京都居大不易,万事只有谨慎xiǎo心的份。我们去后,两位姑娘且要珍重!”

    姚姒diǎn了下头,便从桌上拿了四份契书出来,亲自起身交到张顺谭吉和陈大手里,她自己身边留了一份。

    几人都是识字的,不约而同的互看了几眼方才接过来,打开契书一看,皆异口同声的抽气!

    “姑娘,这......这不妥,原本我们帮姑娘做事且是份内事,这怎么行?”三个大男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还是张顺把话説出来了。

    契书是姚姒写的,里头写着新铺子开起来后,张顺谭吉陈大三人各占的份子,张顺和谭吉夫妻各占十五份,陈大夫妻占五份,这四份契书虽没在官府过文书,但有她的xiǎo印,算是在行内的一种默认做法,众人都知道这里头的规距,几个人三言两语都推脱不肯要。

    姚姒待他们説完,才缓缓道:“在我这里不兴那一套,做事前先把规距讲清楚,你们也知道我的为人,绝不会亏了跟着我卖力的人。如今才开第一间铺子,望各位同心协力,大家有钱一起赚,打本的钱是我出,但各位却是真正做事的人,这份子你们收得起。若是不收,我是不依的。往后再开了第二间甚至是第三间,也都会按份子分给各位。”

    她把话都説到这份上来了,陈大夫妻首先便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没想到姑娘也给他们夫妻也分了份子,他们是姜氏的家生子,理所应当为主子效力,只是没想到,姑娘待他们是这样的好,从今往后只有努力做事才能报姑娘之恩。

    姚姒起身把他二人扶起来,睇目给谭娘子使了个眼色。谭娘子伶俐,笑嘻嘻的拉住焦嫂子,又劝了几句,才对他丈夫谭吉道:“你们也别推来推去的了,几个大男人,还不若个xiǎo姑娘行事大方,这份子既是姑娘给的,可见姑娘是真心的,咱们也就接下来吧,诚如姑娘説的,往后日子还长着,咱们努力替姑娘做事,多赚银子,也就算是报答姑娘了。”

    谭娘子的一席话,説得几人再不推辞,都对姚姒道了谢。几人再坐下来,神色都带着几分喜气,姚姒陪着説了会子话,便让绿焦带着谭娘子与焦嫂子去姚娡那边请个安,谭娘子知道,姑娘这是有正经事要交待男人们,便笑着与焦嫂子随了绿焦去。

    两个女眷一走,三个大男人都知道接下来是要説些紧要事了,姚姒也没废话,便问了秋菊的事,张顺回道:“秋菊姑娘答应随我们去京城,一直想来给姑娘磕头,只是如今姚府满大街的在找她,她藏身都来及,哪里敢让她明止张胆的出来,因此被我给拦住了。”

    姚姒便道:“你们铺子开起来后,不要让秋菊闲着,店里面需要找伙计什么的,让秋菊挑一样做,给她工钱,平素你们多看着她diǎn。这姑娘心眼实,做事也手脚快,只是命不好,如今她从头来过,想必会好好过日子的。若是她想嫁人,也劳你们替她张罗,我这里总会给她一份嫁妆银子的。”

    张顺三人自是diǎn头,姚姒又从袖中抽出一张拜贴,亲手交到谭吉手上,便对他交待道:“这是定国公府的拜贴,若在京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只管去找定国公府外院的二管事,他叫赵大安,是赵公子留在府上的人。”

    谭吉和张顺一喜,定国公府的名号,在京城里是头一等的勋贵人家,天子脚下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平常事倒还好説,若真是有那仗势欺人的事,只怕还得向定国公府才助才行。没想到姑娘不声不响,做事真的是样样儿都想得妥当,谭吉原本还有两分不服,可是经过刚才一些事情下来,不得不打心里收起了那两分轻视。

    姚姒把谭吉脸上的一番变幻看在眼里,脸上依旧笑得随和,又问张顺最近把金生收拾得如何。

    説起这个,张顺倒是好笑,道:“姑娘,自打四老爷知道了傅姨娘的事情后,暗里是做了不少动作,廖嬷嬷只怕时日无多了。这一向病着,廖家没人在姚老太太身边讨巧,廖嬷嬷的日子自是难过,又遭四老爷暗里找人扮鬼一吓,就从此得了心病,只怕这个冬日是熬不过来了。金生失了廖嬷嬷这个倚仗,xiǎo的找了些地痞无赖勾着他去那酒色赌场之地混了一圈,刚开始混得不错,后来越赌越大,手上的银钱都叫他输光了去,连几房xiǎo妾也都卖了,后来这杀才便来贪您这边的银子,xiǎo的便由着他,后来越贪越多,这窟窿显见越来越大,趁着有一次他亲自偷拿南城街上那间笔墨铺子里的钱,叫我当场给抓了,当时这杀才叫店伙计一顿好打,后来xiǎo的亲自出面对他一番恐吓,这杀才才叫我收服下来。如今我説叫他往东,他倒是不敢往西去,xiǎo的时不时给他些好处,如今越发的听话起来。”

    姚姒笑了笑,道:“亏得你降伏住这狗杀才,往后你只管吊着他,留着他一条狗命,将来我还有用。”

    张顺自是diǎn头。

    姚姒便交待他们,不管年前铺子开不开得起来,都得要在年前赶回来,且特别交待张顺,此去待京里事了,务必尽快赶回来。张顺几回欲言又止,姚姒对他安抚的望了一眼,待几人説完了事,红樱送几人出门时,单独的交给了张顺一封信,张顺收好后,晚上回去一看,信里竟然是説叫他从京城回来后,姚姒这边要他开始筹备人手,为将来做那海上的私活做准备。此去京城,当然,如果张顺能带些这里头混又有些交情的人回来是最好。张顺二话没説,把信放到油灯上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熄灯去睡。

    姚姒这头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心里竟没觉着轻松,反倒觉着沉重起来,从此这几人与她息息相关,荣辱与共。她心性越发的坚韧起来,凡事越发喜欢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

    姚娡自然是瞧着妹妹的变化,一时也颇觉心酸。

    若认真计较起来,她们姐妹俩説好听diǎn,是为母来寺里守孝,其实内情谁人不知,三房的两个丧母姐妹,从此等于是被家族放弃在外了。她们虽有爹,但有爹等于没爹。人活一口气,同时人的际遇也是最难遇料的,如今虽然被家族放弃,但谁説得了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所以姚娡身边的兰嬷嬷是这样劝她的,姚娡自己也懂事很多,暗里争着一口气,绝不能输了姚府那些姐妹去。姚娡心里既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倒越发的沉稳起来,等到进了十月,便开始看得懂账本了。

    姚姒真心为姐姐高兴,虽然她心里为着赵斾迟迟没给任何答复而焦心着,但她也知道,这么大个决定,就算赵斾答应下来,依着他的为人,必定是凡事都要安排妥当了,才肯把话递过来。姚姒有信心,赵斾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于公于私,这么做都不是坏事。她虽然这般安慰自己,但日子还得照常过,为了庆祝姚娡这xiǎoxiǎo的成就,趁着姚姒十月十三过生辰那日,她特地下了厨为姚娡烧了一桌子菜,菜都是素菜,如今她俩个还在服母丧,自然是绝了荤腥。

    姚娡过的这个生辰,正是进十五岁,若是在正常人家里,十五岁及笄,是个大日子,但姚府没打发任何人来説一声,姚姒本来就不在乎,但怕姐姐心里存着事,除了做一桌子好菜,特地给姚娡准备了礼物。

    姐妹俩对坐,姚娡打开妹妹送的一寸长的紫檀木匣子,一支紫莹莹的玉钗静静的躺在匣子里,紫钗头为凤形,钗身光润通透,便是她见惯了那些好水头的玉,但这支紫玉可真算得上是上上品,不光玉质清透,紫色更是难得,看得出来,妹妹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姚娡忍住哽咽,当即便把原先戴在头上的钗环都取下来,她自己把这支紫玉钗戴到了头上,对姚姒笑道:“多谢妹妹的礼物,姐姐很中意,也很高兴,往日里我那样待你,望妹妹别放在心上,姐姐如今知错了,往后必定把妹妹好生照顾!”

    姚姒倒没想到自己送了一支钗,到勾惹出姚娡这些心思出来,连忙给姚娡身边的兰嬷嬷使眼色,兰嬷嬷便笑着劝道:“姑娘,这是姒姐儿的一番心意,今儿是你及笄的好日子,虽説不能成礼,但有了这支钗,回头嬷嬷给你梳个头,再用上姒姐儿这支紫玉钗,从此姑娘便成人了,照顾好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相信姑娘往后会越来越能干,咱们的日子呀也会越过越好。”

    姚娡最听兰嬷嬷的话,闻言倒真的丢了那些糟心的往事,和姚姒和和乐乐的吃了顿饭。( ) 


第63章 赏菊

    进了十一月,几场雨连绵的下着,天儿渐渐冷起来。琉璃寺里种了不少的菊花,往年这个时节,琉璃寺里游人如梭,但这冷的天又是风又是雨的,难得的还了寺里几分清净。

    姚姒被拘在屋里正无聊,红樱走进来,笑呤呤道:“姑娘,你看谁来了?”她话还没説完,一袭青衣的青橙一气儿走上前,用手指了指姚姒,嗔道:“你个xiǎo没良心的,亏得我给你诊过几次脉,帮你调养身体,我们走时竟然也不来相送一下,亏得五爷在那亭子里是等了又等。”

    姚姒素来知道青橙是直爽脾气,又总爱拿自己打趣,忙舔起脸来拉起青橙上坐,哄她道:“是妹妹不对,姐姐消消气!只因我如今还守着母孝,那日人多,妹妹总要避着些。”

    青橙喝了一口姚姒亲手奉上的茶,还不解气,详装猜疑:“你个xiǎo人精,莫不是和五爷闹别扭了吧!前儿五爷就到寺里了,怎的没见你去那边儿?”

    这都是哪跟哪呀,姚姒两辈子人了,也没人跟她打趣这个,竟然两颊飞红,啐道:“姐姐説得什么混话,你再打趣我,妹妹不理你了。”还作势要把青橙推出门外,这稚气的动作,撩得青橙是好一阵笑,屋里的红樱和绿蕉也笑起来。

    姚姒脸皮薄,哪里经得起这一屋子人笑她,遂板起脸来狠狠的朝红樱和绿蕉瞪了一眼,两个丫头识趣,都捂住了嘴。

    青橙笑话够了,自己一把揭过,混当没事人的,对姚姒道:“这雨下的,都没边没际了,左右你闷在屋子里无事,不若我们撑着雨伞去后山赏菊吧,往那怡然亭一坐,再烫一壶素酒,那可不是美事?”

    姚姒不理她,青橙就是个横蛮的主,説做甚就行动起来,把屋里的红樱和绿蕉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带这个一会又要拿上那个,混不当那是人家的丫头,而且指使起来理所当然。

    姚姒一时竟气得笑起来,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回瞪她,手却拉上姚姒,推她进了里屋,嘴里喊道:“红樱快来给你主子添衣,就你主子这xiǎo身子板,这冷风可别让吹着了,不然回头有得苦药喝。”

    红樱忙回道:“诶,奴婢这就来。”

    姚姒很不体面的嚎了声,“你们还是我的丫头么?”

    红樱留下来看屋子,绿蕉替姚姒打着把青油布伞,一出门,青橙便走在姚姒前面,风迎面吹来,一大半倒打在青橙的身上,姚姒瞧着她这样贴心的爱护,心里十分的感动。“姐姐不必替我挡在前头,我身子已经大好,哪里就经不住这diǎn子风雨了。”

    青橙回头瞪了她一眼,呵呵的笑:“就你那xiǎo身子板,回头姐姐教你打一套五禽戏,这样打个三两年的,保准儿的再不似这风吹就倒的病xiǎo姐样。”

    被人这样説,姚姒乖乖的闭起了嘴。

    一行人走了半刻钟,就到了怡然亭,只可惜,早有人烹茶煮酒的候在那了。姚姒隔着雨睇目过去,心下就明白了,她就説今儿又是风又是雨的,青橙这懒惫的性子,怎么会想出来赏花吃酒。

    青橙见姚姒双目清清的望向自己,不由得讪笑起来:“唉呀,五爷可真是的,这么好个吃酒赏菊的地儿,竟被他占了去。”她也不管姚姒恼不恼,一径儿的同赵斾笑道:“五爷,您在呀?”

    这会子姚姒不好再装装聋作哑,上前向赵斾微微福身,叫了声“五哥”。

    赵斾原本端着的脸霍的就亮膛起来,竟觉得这声“五哥”不亚于仙轮佛音。

    “还不进来?”赵斾微微一笑,就朝她招了招手。

    姚姒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只掩了嘴吃吃的笑,上前把她推了一把,道:“都叫你了,还不去?我可是説了,今儿这局确实不是我做的,我是好心一片想请你出来松快松快,哪曾想这地儿被人硬是占了去。罢了,我看我还是早diǎn闪开了去,免得在这碍了五爷的眼。”

    “姐姐还説。”姚姒轻声嗔了句,便吩咐绿蕉先回屋去。青橙便趁势和绿蕉一道儿走了。

    姚姒进了亭子,就见石桌上摆着一个红泥xiǎo炉,炉火上煮着茶,茶水正冒着丝丝白烟,石桌上还摆放了一些xiǎodiǎn心,细细一闻,便有淡淡的菊花味儿,她这才觉得这几碟子晶莹的xiǎodiǎn心不寻常,竟都是掺了菊花做的。两付碗碟对对儿的摆着,石凳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褥子,这样儿的贴心xiǎo意,她心中对他的羞恼就少了几分。

    説起来,二人又有月余未曾见面,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也就不再矫情,抬脸对他微微颔首,“五哥且坐,我来帮五哥煮茶吧!”轻言细语的説完,素手就把身上的银线绣腊菊的白绸披风给解了,又稍稍撸了袖口,一双纤细的手腕便露了出来,手腕上什么东西也未曾戴,赵斾只闻得一阵从不曾闻过的淡淡幽香,被细风一拂,若有似无的,他自己便有些讪讪的。

    “这阵子事忙,那日匆匆离开,也是月儿港有些事,你这一向可好?”一向胸有成足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真是没话找话説。

    姚姒正一心的在分茶,听得他的话,微微笑道:“托五哥的福,日子过得太平,这些时日天气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出屋子。”稍顿了会,她想,不能总在问天气怎样,好像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尴不尬,她一会儿又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啊,这样想是对的,顿时觉着自己是多寻烦恼,忙就这下雨天气这话题上打转:“托得老天爷这些日子总下雨的福,我姐姐这阵子竟学会了看账,我瞧她待人接物较往日伶俐了不少,对我也总是照顾得很是妥贴周到,若是我娘瞧见了,肯定会十分的欣慰!”这话説完,她才觉着自己又説错了话,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在怨怪姐姐先前对自己不好似的,心里直懊恼!

    她悄悄的瞥了眼赵斾,哪里想到他忽地动起了手,而且还是拿他的手揉了揉了她的头,见她目瞪口呆的,他哈哈大笑:“真是个傻姑娘,五姑娘本就心思玲珑,这般上进好学,这还不好!你们一母同胞,姐妹间相亲相爱是人伦。再説五哥也不是旁的人,跟我説这些事你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这里揉了人家xiǎo姑娘的头,心里边却直打鼓,会不会太孟浪了?又一想,他这还真没别的意思,看着她没话找话的样子,他就想做diǎn什么,好教二人不要这样生疏了去,她都叫自己“五哥”了,哥哥揉妹妹的头,那不就像是逗xiǎo狗一样嘛。只是他虽説拿话这样劝自己,可手指尖那头传来陌生异样的触感,他一时觉得新奇极了。

    他食髓知味,还想再揉一揉,可那一头,她不干了,见他的手伸到半空中,赶忙向一旁歪躲开,直皱眉道:“五哥你可别再像揉xiǎo狗一样揉搡了,你看,头发都叫你弄乱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反应很正常,而且还威胁的朝他瞪了一眼过去,这模样,分明还一团孩子气。

    他顿时有些失落,不自在的摸到了摸鼻子,掩饰般的回道:“好,五哥不捉弄你了,来,尝尝这diǎn心。”説完,真的动箸夹了一块放到她的碗碟里。

    她的心还在使劲儿的跳着,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咚咚的声音。他这样做,大概是像逗xiǎo狗儿一样的逗自己玩罢。还好,她把持得住,这回可真使上了老劲了,才能不动声色。唉呀,真是羞都要羞死,这xiǎo子怎么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呢?她要真是个xiǎo姑娘倒还好,天真懵懂的年纪,哪里会想上那许多有的没的,只是她都两世为人了,论年纪也大这xiǎo子一大把,如今叫他揉搓一把,真是混身不自在。

    她这念头一闪而过,看他这样的xiǎo意,心里晓得他大概是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她不禁在心里得意,好在她把这茬给混过去了,忙起箸xiǎo口的尝了一下他夹的diǎn心,清清爽爽的味道,不太甜,这道马蹄糕做得好吃极了,她又夹了两块吃起来。

    她拿起箸礼尚往来,也给他夹了块,“五哥也尝尝。”见他起箸,一口送到嘴里吃完了,就再不曾动箸,瞧着像是不大爱这些甜口的diǎn心。

    难道他是专为她准备的?这样一想,叫她自己唬了一跳,念头一起,便如开了闸一样,想七想八起来。这样不行,她轻声一咳,敛了神色,颇有些严肃,轻声问道:“那日五哥离开寺里,未曾相送,是怕五哥会意错,我愿意给时间让五哥仔细考虑,五哥如觉得有负担,且就当我这个主意从未向五哥提过。”再不説正事,她真的不知道再説些什么了,只好公事公办,説公事好过两人之间无言的暖昧。

    这丫头,明明是心急的,还故意这样説,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瞧她一会一团孩子气,一会却又像个大人一样心思玲珑有勇有谋,这样矛盾的合体,他越看越爱。心里却又骂道,xiǎo没良心的,枉我这一个月都在为这事奔走筹谋,好不易事事都安排妥当了,她这里倒还以退为进的逼他。

    他也吊起了她的胃口,眉头一皱,颇有些为难,好半晌才道:“这事儿嘛,好办是好办,只不过,明儿你要同我出去一趟,得要好几天,若你吃得了这份苦,下得起这份决心,我便同意。”

    再没有比听到他亲口同意这事更值得高兴了,她哪里还会去计较説出去几天的事,做这行当的,哪里有窝在家里能做得成的,她就知道,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瞧这事办得,可真是爽利。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早些把话説出来,瞧她这一脸眉开眼笑的模样,他也莫名的跟着高兴起来。他这一高兴,便道:“今儿不説这些,明儿一路上我再慢慢同你説,你看这满园菊花,莫不把臂同游一番,岂不辜负了这美景去。”

    就算这会子要割了她的肉去饲鹰,她也甘愿,不过是一同赏个菊花,这有个甚.她是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看赵斾越来越顺眼,瞧他这一身英气逼人的模样,就自己这xiǎo身子板,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也没得条件呀。是以,姚姒二话没説,欣然同意。( ) 


第64章 隐瞒

    姚姒是被赵斾在晚饭前送回来的,红樱和绿蕉两个眉开眼笑,对着赵斾弯腰福身。

    对于两个丫头装神弄鬼的,姚姒也不去理会她们,倒是对赵斾很是诚心的道了谢,便送他出了屋子。略歇一歇,便把要做的安排都吩咐下去,她留下红樱和绿蕉在屋里收拾要出门的行装,自己一个人往姚娡屋里来。

    姐妹俩个一起用了饭,姚娡便把屋里侍候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兰嬷嬷替两个守门。

    姚姒一见这阵仗,心下明了,怕是今儿下午她的动静都叫姐姐知晓了。她在心里思量起来,做私货这生意的事,恐怕还是瞒着姐姐较妥当些,至于怎么同姐姐説,她是早就想好的。

    姚娡确实是知道了下午妹妹和那姓赵的公子在一处,要説她不恼是不可能的,姐妹俩如今正在守孝,若是叫人知道妹妹如今跟一个外男走的这般近,还连丫头都支使开去,这如何了得。可要説她随意的拿了这事去质问妹妹,等于算是捅破了那张纸,这也不大妥当,该如何把这话説出来,她着实为难。

    姚姒见姐姐一幅欲言又止的为难样,扑哧一声笑,道:“瞧姐姐这为难样,有什么话就説出来吧,妹妹在这洗耳恭听呢!”

    姚娡见她还有心情朝自己打趣,心里一急,拿手在妹妹头上指了指,详状怒道:“你还知道笑。”接着话风一转,“你老实同我説,你和那赵公子是怎么回事?如今这样,你姑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我姐妹虽然才相处这些日子,我却是知道你一向是个妥当人,为人处事就连我也比不上,是以我也就睁着眼闭着眼由得你闹。只如今我越瞧着越不大对劲儿,姒姐儿,你若是心里有我这个姐姐,就把话仔仔细细的同我説个明白,要不然,我这就去娘坟上哭你不孝去。”

    听见姐姐这话説得重了,又见她眼眶红红的,姚姒忙上前掏了帕子替她拭目,口中一迭的向她告罪,道:“怪妹妹的不是,是我没把这里头的事向姐姐交待清楚。”

    姚娡一听,忙拿水汪汪的大眼瞪她,姚姒见她不哭了,这才正色道:“姐姐既然知道我是个妥当人,就该相信妹妹,绝不会做那等糊涂事出来。説来,还是姐姐不大信妹妹罢。”

    姚娡听到她这样説,一时放下心中悬着的担扰,可一时也被这话气倒了,脸上就有些下不来。长姐如母,姜氏这一去,就剩她姐妹俩相依为命,其实她也知道,妹妹不是那糊涂人,説来説去,妹妹都是为了她们的以后,这她如何不明白。但是,她不希望妹妹这一番苦心,却被有心人利用而去坏她的名声。

    姚姒见好就收,拉了姚娡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才説这些话,我心里都知道。今儿我就把话同姐姐説清楚,往后少不得妹妹还得同赵公子打交道,还望姐姐不要跟我计较才好。”説完,看了眼姚娡的脸色,见她也不哭了,只拿眼瞅她,便正色道:“姐姐是知道的,赵公子前前后后,也不知帮了我们多少忙,在妹妹心里,我拿他是当恩人待的。再説妹妹年纪xiǎo,也没个兄弟,不怕姐姐笑话,我这是把赵公子直当亲哥来看的。前儿彰州遭海寇夜袭,若不是赵公子留了人在这附近守着,只怕这寺里也遭了秧。赵公子待我们好,见他在寺里养伤,姐姐年纪与他相仿,自是不大方便,妹妹年纪xiǎo他几岁,没那些个有的没的,我不去问候一声也不大妥当。再説了,他那边丫头xiǎo厮一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赵公子爱下棋,妹妹不过是略尽了些力陪赵公子下了几局。”

    她这话説的都是实情,姚娡心里有数,却还是问道:“那今儿这出又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有diǎn事。”姚姒见她穷追不舍,忙笑道:“娘还在生时,给了我和姐姐各五千两银,姐姐记得否?我还找姐姐借了两千两,加上我手头上还有些历年存下来的,总共凑了八千两银,让赵叔帮我在外面开了间专卖洋货的铺子,余下的钱妹妹便全部拿来屯积了一些舶来货。要説咱们彰州这边,也不乏做这些生意的人家,妹妹便向赵公子请教,觉得京城离咱们这几千里远,咱们不稀罕这舶来货,但京城就不一定了。天子脚下富有四海,这些洋东西説不得物以稀为贵,是以妹妹便拿这事去向赵公子请教。一来,赵公子来自京城,多少是知道些行情的;二来,我这些货可不是xiǎo数目,咱们也经不起赔本,我这也是涎了脸,希望赵公子看在我也曾帮过他的份上,让他帮忙介绍些个门路。”

    妹妹在外面这些事她虽有耳闻,具体的她倒是不清楚,只是不曾想,她是在做这行当,姚娡不由的揪起心来。本是千金之身,却要放下身份来做这门生意,她一时竟觉得自己真真是无用。妹妹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姜氏的嫁妆虽説明面上是给了她们姐妹,可实际上却是姚蒋氏在背后握着的,她们看得着用不得,这便是最呕气的地方。

    “姒姐儿,是姐姐不对,不该疑你那些有的没的。也怪姐姐没用,护不了娘留下来的嫁妆。”姚娡这回是真伤心的哭了,想想这些日子,姚府的绝情冷漠,她暗自咬牙,今后一定要自立起来,要护住妹妹。

    “无妨,姐姐也不用担心,妹妹一向就喜欢做这些事,咱们避居寺里,倒真是如了妹妹的意,如今可不是海阔凭鱼游,天高任鸟飞嘛,妹妹做起事来,也就少了那些顾忌,做事也畅快。”説完,便把张顺如何降服住金生的事説给姚娡听,姚娡这回真真是目瞪口呆,没曾想,妹妹不声不响的,倒将了姚蒋氏一军,她心里非常的振撼,对着妹妹喃喃的:“姒姐儿,你这脑袋是怎么生的,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出来。”

    姚姒没邀功,説这都是张顺的功劳,姚娡便直説要亲自对张顺道谢。姚娡没想到她来这一出,张顺如今人也不知到了京城没,又不敢把这里头的事説出来,自然扯了个借口,把这事给圆了过去。趁热打铁,她便将明儿要同赵斾出去几天的事儿告诉姚娡,“这也是不得已,先前那批货,好歹有赵公子的帮忙,赵公子手上便有做古玩生意的铺子,再各处分一分,也就把先前那批货给清了。妹妹是想着,做生不若做熟,这后头的货也得跟上,这不,赵公子刚好得空儿,他识得这里头的一个人,连赵公子也説这人可靠,这事我又不放心让别人去做,既然是这样,那就只好妹妹跟着赵公子跑一趟了。姐姐勿担心,赵公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説好便是有七八分把握的,若是这条线牵得上,往后这生意便顺了。”

    姚姒説完这些话,心里知道这都是哄着姐姐,面上却不显,只是到底不敢看姐姐的眼晴。

    这么多的信息,对姚娡来説,统统都是新奇的,一时心里乱乱的,哪曾想妹妹又説要跟着赵斾出去,这会子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一时是左右为难,哪里还顾得上姚姒这话有不妥的地方。

    姚姒瞧她这样,稍一思量,为了永绝后患,便又添了把火,道:“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咱们芙蓉院已经被拆了,新院子才刚建好,那头焦氏便给这院取了名,叫“韶华居”。这样看来,姚焦两府作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焦八为人如何我且不知,若咱们再不自立起来,将来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姐姐,名声算什么,娘一辈子为了所谓的名声,白白忍着老太太的叼难,夫君的绝情,耗去了最好的年华,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姚家无情的谋杀。”

    “姒姐儿,别説了!”姚娡哪还听得下去,心里最后一diǎn对姚家的琦念顿时烟消云散。她一把搂住妹妹,好半响才哽咽道:“姒姐儿,姐姐再也不説你了。你心里的苦姐姐都明白,做你想去做的事情罢,姐姐在家里等着你,无论何时,都要保重。你若有个闪失,姐姐也不活了。你只需记得,大不了,咱们守着娘留下的嫁妆度日,日子还是过得的。”

    姚姒心里无限愧疚,但转头一想,不让姐姐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才是对她好。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姐姐由她护着,她会给她攒一笔姚府姑娘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嫁妆,再替她寻一户厚道人家出嫁,姐姐这辈子,也就圆满了一半。等将来,她再替姜氏报了仇,替姜家申了冤,她自己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姐妹二人説了许多话,又是哭又是笑的,等回过头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甜的,两人都觉着较往日亲近了不少。过了一会,姚娡便唤兰嬷嬷叫人打水进来,姐妹二人洗过面,略一收拾,兰嬷嬷就上了茶,只是她的神情略有些悲戚,姚娡忙问她发生了何事。

    兰嬷嬷这才沉声道:“七月里姑娘打发长生去琼州岛看望舅爷一大家子,刚才外头打发人来説,长生回来了,人这会子正在檐下候着。”

    姚姒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想,瞧兰嬷嬷这样,大约是姜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妹俩望了彼些一眼,都心有郁郁。

    长生的爹娘是姜氏的陪房,可是他爹娘去得早,因他长得机灵,姜氏还在时,都是替姜氏做些跑腿送礼的活计。后来姜氏去了,姚娡姐妹俩来了琉璃寺,姚娡便打发他带上些药品布匹等一应日常都用的东西,叫他跑了趟琼州岛去向姜家报丧。长生这一去,来回快五个月,想是这一路吃了许多苦的,姚娡打起精神,急道:“快让长生进来,再让厨房做些吃食送上来,要快!”

    长生很快跟在采菱后头弯腰进来,头也不敢抬,进门便跪在地上,朝上首叩了三个头,这才道:“请两位姑娘安!”

    姚娡忙柔声道:“快起来,你这一走几个月,可算是回来了。”又叫他坐,长生哪里敢坐,不过是刚挨了个椅子边,采芙便给他上了茶。

    姚姒略一打量长生,就见他较去前黑瘦了许多,脸上也甚是憔悴,心里越发的有着不好的猜测。

    姚娡见妹妹脸上不动声色,手上却把帕子紧捏着,她强撑着,问长生:“外祖母和两位舅爷及舅母几家子人可都还好?”

    长生顿时下了椅子,悲戚道:“两位姑娘可别伤心,老太太年岁大了,加上水土不服,xiǎo的到琼州后,老太太听到太太的事儿,当时就瘚了过去,拖了半旬人就走了。两位舅老爷和舅太太算是尽心,送走了老太太,两位舅老爷和几位表少爷就去了军中报到,大舅太太带了两家的女眷就在家守着,做些针线活去卖,日子倒也过得平常。”

    姚姒和姚娡一听到这消息,两人不约而同的就流起了泪,见姐妹俩个都极伤心,恰好采菱端了热汤面和吃食进来,兰嬷嬷便让长生去隔间用饭。姐妹俩哭了一会子,加上兰嬷嬷又劝了半晌,总算是收起了泪。

    待长生用过饭,就又唤他进来,姚娡便细细的问了些姜家的事,得知老太太的后事还算体面,姜家两房人并没有因老太太去了就要分家而居,男儿们在军营报到后,长生又上下打diǎn,好歹没有被分到到那危险的事情,只做些护山林的事儿。女眷们虽説日子清苦些,但也算安顿下来。长生又説,大舅太太曾氏凑了diǎn钱,买了两亩地,就开了一块菜园子,又喂鸡养鸭的,如今倒是一家子自给自足。几位表xiǎo姐也算和睦,每天做做针线,都统一交由曾氏去卖了,再换些银钱做家用。

    “那大舅母把钱收了吗?”姚娡又问道。长生这趟去,虽説是去报丧,但也主要是替姜家送些日常开支的,但听得舅母曾氏这样自立,又怕曾氏不肯收她的银子。

    长生忙回道:“起先大舅太太不肯收,但后来要送老太太,只得收了,説是往后必定会还给姑娘的。又叫xiǎo的跟姑娘説,不必替他们担心,也不要再送些银钱药品过去,若是姜家连这diǎn起落都熬不过去,也就不配为姜家人。只让姑娘往后与大舅太太时常通信互报平安,大舅太太説,姜家对不起太太,要两位姑娘节哀!若姜家有那起来的一天,必定要替姜氏向姚家讨回公道。”

    这话又惹起了姚娡伤心起来,姚姒倒忍得住,打赏了长生十两银子,説他差事办得好,今儿天晚了,叫他且先歇去,待过几日再安排他的差事。

    长生喜极,又给她姐妹俩磕了头,这才跟着兰嬷嬷下去。

    姜老太太没了,做外孙女的只需守三个月的孝,但为了表心意,姚娡便让兰嬷嬷安排,去请寺里的法师给定个日子,给姜老太太做场法事。

    因与赵斾约定好明日出发,姚姒倒不是没孝心,不想叫赵斾轻看了她去,是以也没同赵斾商量改期出行,她自己回了屋子,替姜老太太念了几遍经,又查看了打diǎn出来的行置,这才长嘘了口气。

    姜家,她一定会帮他们洗去冤情重回京城!( ) 


第65章 出海

    第二日天刚放亮,一轮红日将将抬头,姚姒便起了身。红樱和绿蕉忙进忙出,一个打洗脸水,一个铺床叠被。屋里一阵忙活。洗漱完,红樱侍候她穿衣,衣架子上是一套男式玉色绣暗纹的圆领长袍,待红樱替她系好腰带,再把头发拢在头ding梳成一个髻,髻上横插一只白玉簮,姚姒自己朝那架玻璃穿衣镜里瞧了瞧,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人儿,细看之下眉清目秀,让人真有些雌雄莫辨。

    姚姒很是满意,自己围着镜子转了几圈,越发觉得这样穿着有意思。红樱和绿蕉瞧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心下叹息,虽説平素那样的老成,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屋里正在闹,姚娡带着采芙便进了屋,瞧妹妹这一身做男儿的打扮,姚娡心里难过面上却带着笑意,拉了妹妹近身细看了一会,也觉着妥当了。她忍着不舍,想着往后既然避免不了出门,那就做男儿打扮是最好的。

    姐妹俩殷殷话别,姚娡有一肚子话要説,可真见着妹妹就要出门,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话,“路上千万要xiǎo心,説到底你终究只是个女儿家,与赵公子男女有别,可别混闹得太出格。姐姐等着你回来。”

    姚姒却似混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悲伤,答得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就甭操心啦,安心在家等着我回来。”她嘴上虽然这样説,却始终没抬脸去看姚娡,背着人长吸了一口气,转头就笑着吩咐红樱拿好包袱,她一马当先的出了房门。

    姚娡见她这个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叹了声“这孩子”,也只得收起脸上浓浓的不舍,送她出门。

    屋外,赵斾迎风而立,一身乌衣黑发,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有几分如松临渊之姿。

    姚娡不期然他人就在屋外站着,极快的打量了面前这个高大的少年一眼,只见他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英挺斜飞,端的是个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样。

    姚娡心里有了数,能养出这样的孩子,绝计不是普通人家,加上这赵斾听説来自京城,她不禁为妹妹担忧起来。只是如今这场合,她倒也忍得住,收回打量人的目光,随着妹妹一同对他欠身行礼。

    姚娡身为长姐,自然是要有个长姐样,脸上端着笑意,只站得同赵斾远远的,却见妹妹扬起笑脸,同赵斾低声説着话,那熟稔劲浑不似作伪,而赵斾眉目一动,再不似刚才那浑身锐利的样子,竟然淡淡的对着妹妹笑起来,少年人的脸上含着宠溺之色,仿佛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姚姒心里嘎登一声,她再不会看人脸色,却也瞧得出两人间的那种微妙情愫出来,她这心里越发的愁起来,或许妹妹是年少无知,但赵斾呢?就看他前后两样的神态,哪里是没那意思的样子?

    姚娡再是愁,却也还是要放妹妹离开。赵斾带来了一辆马车,黑漆平头两马并行,马车看上去十分普通,但那赶车的马夫精神抖擞,再看那两匹拉车的马儿,较之她见过的马都要高大壮实,马车帘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看上去就觉着厚实能挡风,她这才心下稍安。

    人家对妹妹好,姚娡也不个铁石心肠的,远远的再次朝赵斾福身施礼,见妹妹上了马车,她这才对赵斾道:“舍妹年幼难免玩劣,还请赵公子多担待,xiǎo女这厢多谢公子了!”

    赵斾向姚娡抱拳,这边,姚姒也跟姐姐挥了挥手,赵斾骑马,他身后那一行六人便等马车先驶,而后都默默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绝尘而去。

    姚姒没想到马车里竟然坐着青橙,只见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青橙斜倚在一边,拿着本药草经似看非看的样子,姚姒一瞧她这样就乐了。

    “姐姐这书瞧着好看,只是不晓得姐姐有这等本事,能倒着看书,不如教教妹妹如何?”

    青橙本来就在做做样子,哪里想到自己竟然把书拿倒了,也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路説説笑笑的,加上马车非常平稳,姚姒也就不去想竟然赵斾要带她去哪的问题,只一心和青橙笑闹説话。

    青橙见她xiǎoxiǎo年纪,到十分沉得住气,卖得公子还特特地把自己放在马车上,説是怕姚姒一个人会闷,唉,铁汉竟也有柔情,若是这二人能成,倒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桌上摆着四碟diǎn心,一壶茶水,四只茶杯。只是,任马车如何颠簸,这桌上的杯碟茶壶却纹丝不动,红樱瞧着稀罕极了。姚姒却是知道的,富贵人家,出行的马车都是有讲究的,就拿这桌子来説,这桌上的杯杯碟茶壶与桌面都是用了磁石,是以两面吸得紧紧的,马车虽説颠簸,但桌面上的东西却是不会动的。

    马车大约行了二三个时辰,外面马儿长嘶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青橙面上一喜,可算是到了,叫她窝在这马车里,真是混身不自在,哪里比得过打马扬鞭来得畅快,这回五爷可欠着她一回了。

    姚姒瞧青橙这样儿,鼻间扑来一股咸湿的味儿,她心里想着约模是到地儿了,只怕还是在哪个靠海的地儿。

    青橙跳下马车,姚姒要跟着跳下去,青橙哪里敢让她往下跳,二话没説,就把姚姒抱下了马车,红樱怕自己被青橙抱,羞得自己赶忙踩着xiǎo凳往下跳。

    赵斾自己也下了马,走上前来,看见姚姒的xiǎo脸隐隐泛红,知道她这是高兴,他也跟着高兴,看来这样安排是对了。

    待姚姒站稳,触目便是波光波光粼粼似万diǎn金,不远处海浪拍着声响,一来一回的,还真是在海边。她笑盈盈的朝赵斾道:“五哥,这里是海耶!”

    真是孩子气,看她兴奋成这样,赵斾的脸上也扬起了笑。

    青橙长长的吸了口气,脸上是真的欢喜,对姚姒道:“可算是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月儿港,五爷的军营便驻在这儿。”説完,拉着她便走,一边説道:“今儿便在这里安顿下来,晚上五爷带你坐船出海。”

    姚姒一愣,要出海,瞬间她也兴奋起来,朝赵斾吃吃的笑。两世人了,还真没有坐过海船,更别提要在海上过夜,她兴奋的朝还傻站着的红樱娇笑道:“红樱,快跟上。”

    月儿港是个天然的港口,海湾边停了二十多艘高大的船舰,时不时的有水军来回巡逻,见到赵斾,都停下来给他行礼,赵斾见到自己的兵,脸上神情严肃,略问了几句那兵头,便放了他们过去。

    赵斾的主营建在靠山边,都是扎起来的营帐,在主营旁边,竟还扎了个xiǎoxiǎo的营帐,青橙拉着姚姒落后赵斾几步,对姚姒咬耳朵,“诺,你看,那是五爷专门为你建的营帐,还特地靠在他的主营边上,哼,五爷可够偏心的,亏得我劳心又劳力的,就把我给扔到山上住着。”

    姚姒听得她这样打趣自己,是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恨青橙这口没遮拦的,只把脸转过去,恰好的,青衣急急的迎了上来,先给赵斾行礼,便朝青橙笑起来。

    姚姒哪里肯放过,详装问道:“咦,青衣为什么对着姐姐笑,喔,我知道了......”她这知道了的后面把音拖得老长,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其意各人自知,青橙被个毛丫头笑,又见青衣涎着脸,这回她也有些下不来,朝着青衣啐了口,“没个正经样,主子在前面你也在这装神弄鬼的!”

    到底一路车马劳顿,确实是饿了。青橙陪着姚姒一起用了饭。军营里的饭食姚姒自是没见过,却见桌上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青蔬,鱼是海鱼,肉是野鸡肉,蛤蜊姜丝清汤,看着很是有味口。姚姒比往常多用了半碗,见青橙也吃得香,心里顿时明白,莫不是这是单独给自己开的xiǎo灶?

    她这样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待青橙用完了饭,便问青橙:“五哥这会子也用了饭吧!”

    青橙一笑,指了指她的头,道:“五爷那么大个人了,哪里会饿着肚子,你这心操得好没意思!”

    姚姒这回没害羞,只笑着回她:“姐姐不必瞒我,必是五哥回来事儿多,这会子怕是还没空儿用饭,回头我也不便去五哥那边,姐姐一会子且帮我告诉五哥,不必特意的给我开xiǎo灶,这样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给你们添了这许多麻烦去了。”见青橙要説话,她便抢了话又道:“姐姐若真拿我当妹妹,就帮我劝一劝五哥,若不然,下次哪里还好意思同五哥出来。”

    青橙见她执意这样,心里到是对姚姒改观了不少,显少有大家xiǎo姐吃得下苦的,这孩子瞧着年纪xiǎo,倒也性子爽朗,能设身处地为人着想,也不是那等矫情之人的腥腥作态,怪不得五爷对她这般上心!

    见天日辣起来,正到中午,青橙自己也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便要告辞,又拉着红樱指给她瞧,半山上有坐xiǎo木屋,便是青橙住的地方,红樱一一记下来。

    姚姒送青橙出门,她自己也累了,叫红樱去用饭,自己便进了里屋,只见一张xiǎoxiǎo的架子床,瞧着床上的被褥床罩都是新的,且用的也都是柔软的棉布,各色用具也一一放置在屋角,心里越发的念起赵斾的好,到底敌不过身子累得慌,把外衣脱了去,只穿着里衣倒头就睡下。

    她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掌灯时分才醒,秀气的伸了个懒腰,红樱听到动静便进了屋子,要上前侍候她下床,姚姒朝她摆摆手,自己把外衣穿上,又腰弯穿了轻软的绣鞋便下了床。

    红樱打了热水进来,她洗了脸,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红樱道:“姑娘,赵公子在外面等着和姑娘一同用饭呢!”

    “啊?你怎地不早叫醒我!”没得让五哥等她的道理,急急的便出了屋子。

    果然,赵斾坐在桌上,自己在打棋谱,见得她来忙停手,又见她睡得xiǎo脸通红,实在可爱得紧,便笑道:“你这一觉倒睡得香,险些要错过饭diǎn了。”

    姚姒不好意思起来,低了头,也上前来帮他把棋子一粒粒捡到棋盒里,一边説道:“要五哥久等了,咱们这便要上船出海了吗?五哥可用过饭,若是在等我,不碍事的,我带几块diǎn心随便打发便成,可别耽误了上船。”

    “哪里急成这样,饭都没用呢?”赵斾再不逗她,叫红樱把饭菜摆上桌来。

    姚姒也没闲着,给他面前摆碗布箸,桌上依旧是四菜一汤,两碗香米饭,她期期艾艾,到底也未曾把话説出口。

    赵斾是何等人,只看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中午,青橙便把她的话带到了,没曾想这丫头倒懂得民间疾苦,倒是xiǎo瞧了她去。他详装没看见她的神色,动箸夹了两块清蒸鱼到她的碗里,“趁热吃,这海鱼冷了便一股子腥味。”

    姚姒从善如流,也给他夹了块肉,他夹起来吃了,二人你来我往,一顿晚饭用得甚是香。

    待二人用过饭,他便让红樱去拿一件她的披风过来。海上风浪大,如今这时节着实冷,红樱便知道这是要上船了,进了里屋,早就把准备好的一件素色缎面的夹绵披风给她系上。

    海上风急浪大,姚姒心里隐约明白赵斾接下来要做什么,便叫红樱留下来看屋子,红樱柔顺的diǎn了diǎn头,送了他二人出门。

    海风吹得前面提灯笼的xiǎo兵衣服猎猎,大红的灯笼也随风摇摆,赵斾走在前面,眼见得姚姒咋进冷风里抖擞了一下,便伸手拉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她顿时急了,想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死紧。

    她面上一红,好在这会子天也黑了,人也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她才回神,想着,他也太大胆了些,却见他立在前面替自己挡风,被他紧握的手微微有些潮意,便知他其实也是极紧张的,又看他的脸,夜色中,那双眸子如星般闪着莫名的光芒,他的身子高大,自己躲在他身后,只觉得温暖安心,心想,他大概也是第一次牵女孩儿的手吧,自己手里能感受到他越来越多的湿意。

    他确实是紧张极了,鬼使神差的就拉了人家的xiǎo手,只觉着这手温凉无骨,握着了就不想放开,只是他自己却没想到,怎么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他对自己道,你xiǎo子有diǎn出息才行,她叫得他一声五哥,当然这辈子都要护着她,这海风这样样的大,他自己受得住,可她这娇滴滴的xiǎo女儿,哪里受得住这冷,这样一想,他总算是替自己找了个好借口,手心也渐渐的不出汗了,就连步子也同她一致,他替她遮风,亲自扶了她上了舰船,这才十分不舍的放开她的手。( ) 


第66章 别样心思

    赵斾带姚姒上了舰船,姚姒的眼晴便挪不开了。她只觉着自己好像进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身上,虽然夜色昏暗,但船上有光亮,xiǎo兵手上的灯笼恰好能让她瞧见这船通身漆黑,许是船只吃水浅,露出来的船身上四周开了弩窗矛穴,赵斾扶着她橙上船梯,到了楼船上便觉着如履平地。

    单单只是这只舰船便给了她太多的振撼,更别説舰船上放置的炮车、檑石、还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的笨家伙,此时她的心里越来越没底。

    赵斾也不取笑她,他指着船上的桅杆对她説道:“那是桅杆,桅杆上是用蒲草叶子编织的硬帆,海山风大,硬帆围绕桅杆旋转,若是顺风,咱们船便驶得非常快,恰恰好,今儿咱们的船便是顺风,倒省去不少力气。”

    姚姒见他又指了指别处,一一将船上的物事指给她瞧,她倒也虚心受教一番,心里想道,往后自己少不得要同这些物事打交道,不懂这些东西只怕自己少不了纸上谈兵,她本就心智坚定,决定了的事若非实在无法,是不会轻易的放弃,现在赵斾亲自打diǎn她,又何尝不是为着将来着想。

    “五哥,多谢你!”她双目晶莹,此刻眸子里再不是一望望不到底的深沉,而是满满盛着感激。“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空在纸上谈兵,但五哥没在心里笑话我,反而亲自带着我走这一遭。”她抬起头,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很是郑重的道:“从今往后,我再不疑你的用心,必尽我终身之力助五哥!”

    他没曾想,她郑重的説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是明白了他的用心的。他心里好一阵激昂,只觉着为她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他想到了她刚上船的那一刻,适才她脸上的郁色他不是没有看到,但她能这样快的明白她的不足,却未曾在无知的面前怯懦,其心智之坚着实难得。

    他仿佛找到了知己,心潮一时起伏激动,最终却是化成了眸中一池春水,戏谑的diǎn了diǎn她微红的鼻尖,笑道:“难道以前,你心里一直在疑我不曾?説来听听,看你疑我哪里?”

    看这话説的,她再是不懂风情,却也明白了几分他话中的别样意思,终归脸皮薄,又不肯顺着他的话,又不想做那等xiǎo女儿态,真真是为难煞了,便拿眼恨恨的盯了他几眼,装着很是正经的回他:“现在我就疑着呢?五哥还没説要带我去哪?或是接下来咱们要做些甚?或是......要与什么人见面?”

    这心肝,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忒是玲珑。他有意引导她,便笑道:“你猜猜,咱们要见的人是谁?”

    她心动眼动,瞧他这一幅考究的模样,倒是被他激起来几分好胜心,一时,还哪里记得适才二人间的xiǎo绮旎。

    夜风越来越大,海风吹来一股股的寒意,她只顾着想问题出神,也就不觉着身子冷得厉害,可她两颊渐渐的由红变青,他解了身上的厚昵绒披风,转头就披到了她肩上,趁着她愣呆着没回神,一股脑的低下头又给她系上风帽的带子,这动作一气儿呵成,等到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触及这衣服上头的余温,她才惊觉他做了什么。

    要解下来还给她吗?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他觉着她矫情,可是不解下来,好像也不大对劲,解还是不解,她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心里怨怪他,才这么会子功夫,就作了几次怪。

    天知道她是怎样令自己看上去是正常的模样的,她盈盈弯腰朝他福身,“谢五哥!”只是这句话説得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他衣服上余留着他的温度,以及时不时钻到鼻间的属于他的味道,她的脸不由得红得要滴血似的,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这幅窘样,越发恨自己没出息。

    他瞧着她这么个模样,晓得自己才一个晚上频频动作,是有些不厚道。只是她却是一味的详装镇定,百般掩饰,却从不肯正面的迎合,他对自己道,不急,他有的耐心,他会等她长大。这样的心思一起,他的话语便不自觉的带了几许温柔,笑道:“海上风大,你身子娇弱,可别着了凉。”

    他起身,关了楼船上那扇风窗,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绮旎,他很是爱,直想多和她説会话,便道:“可能猜得出来,咱们要去见谁?”他一边説,一边朝着墙上悬挂着的海防图,要指给她看。

    她起身走近,顺着他的手指,朝那海防图上看去,这幅海防图花得十分的精细,整个东南沿海的海防都作了细细的标注,东南沿涨,受倭寇侵袭最是严重,因此,便设了卫所达六十几个,再是守御千户所约模上百个,再有巡检司,关口,城寨,营堡,墩,烽堠等等不计其数。随着他的手指,指在了福建这块图上,便是一排密密麻麻的xiǎo字,她凑近了仔细看,宁德、罗源、连江、定海所、长乐、梅花所、福清、万安所、崇武所、泉州府、福全所、永宁卫、惠安、金门所、平海卫、田浦、陈坑、烈屿、塔题的巡检司、铜山所、诏安、漳浦等都描绘都清晰可见,只是却没见月儿港,这念头只一闪,她也没大注意,越瞧这海防图,她便也有几分激动起来。

    “我实在是猜不出,五哥要去见什么人?好五哥,快告诉我呗!”他这关子卖得大,又是看海防图又是坐舰船,只怕对方来头不xiǎo。

    这声“好五哥”实在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不欲diǎn破,自己是好一阵的偷着乐,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样,便道:“左右要到明日才能见面,也不急着这一会子,且先告诉你这里头的盘根节错的关系。”他话风一转,便又接着道:“你既知道福建官商有**成是秦王的人,整个福建説是他秦王的地儿也不为过。陆上官商勾结,海上他们自然与倭寇也扯不清,你也知晓,那洋人远渡重洋来咱们大周做生意,也是有些个势力的,説来海上的局势丝毫不比陆上复杂,牵边的也更多。”

    知他在面授机宜,她听得十分认真,他顿了顿,又道:“东洋国xiǎo地窄,如今横行海上打劫杀人,这群髡头跣足、手舞长刀的倭狗,时不时偷袭我大周卫所烧杀抢掠的,这便是真倭寇。还有一部份,称之为假倭寇,是窜行海上的海贼,他们多半也是东南沿海的惯犯,里头势力复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他们统一由洪家姚家这样的家族所掌控;在海上他们对海商打劫,杀人掠货,无恶不作,朝庭每年花在抗倭这里头的军饷,几经辗转,最后都是落到了秦王及其爪牙们的口袋。”

    “听説也有那红毛鬼子作乱的,这股势力又是如何?”姚姒在此之前,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谭家以前便是海商,所以对海上的势力知之甚详,她便是向谭吉打听这些事的。如今听他这么説,便想起来这茬。

    “你説得不错,红毛鬼子我们称之为荷兰人,荷兰人认真算起来,倒不算是倭寇,只能説他们居心叵测。”

    “这又如何説?”她问道。

    “荷兰人虽説打着做生意的愰子,但其心可诛。你道他们做的什么正经生意?荷兰人私底下将火药大炮和火铳卖给倭寇,又同秦王私底下有往来,长远来看,大周和倭寇打起来,荷兰人只怕图的是以后,是以,这才叫人担心啊!”

    她不期然他是这样説,大周如今主弱臣侫,加上秦王野心勃勃,众皇子夺位明争暗斗,大周堪忧矣!怪不得在不久的将来,大周史上出现了那么多的能臣武将,大周实在万幸。

    “荷兰人的舰船较之我大周,是实实在在的领先,不然,焦家也不会花大价钱从荷兰人那里买回一些造舰船的技艺。只可惜,焦家也被荷兰人骗了,那东西是人家如今不要了的,才会卖给焦家,只焦家竟还当宝,真的造出了舰船,巴巴的送到秦王跟前去献媚。”

    “不过焦家船厂里有个师傅,竟是个厉害的能人,在造舰船上还算有diǎn真材实料。只可惜,秦王同荷兰人一向有往来,荷兰的重炮和火铳,大周难望项背,是以,秦王的私兵,有一万人配备了这种荷兰火铳,他才那样的有底气,一朝阁老,説灭就灭。”

    姚姒再想不到,这里头的事儿竟是这样的复杂,姜家确实是知道了秦王的一些底细,所以被秦王灭杀。如今,再想不到她竟然无意思中摸到了这门道里来,实在是叹世事无常。

    他望着她微黯的面色,叹道:“可怜我大周,泱泱大国,四海来朝,如今内忧外患,什么时候才得明君治国,能臣分忧!”

    她望着他那样年轻的面孔,却已染了不少的风霜,好男儿志在天下,他也是有一番大志向的。她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见他説出这样的话后,情绪一时有些低沉。

    她的心竟然有些难过,少年赤子之心,最是难能可贵,他心里存了这样大的志气,想是后面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拼搏,好在老天有眼,竟是成全了他,叫他在大周的历史上,也有了一抹重彩。

    她笑着,头一次主动拉着他的手,很是郑重道:“五哥,咱不怕,事在人为!似五哥这样的好男儿,天下必定有许多。如今咱们能做的,便是尽自己的本心,将来势必有那么一天,把这些倭寇都赶出国门,扬我泱泱大国之威。”

    这样的软语劝慰,确实贴心,他回握了她的手,脸上再不复沉郁。男儿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为国为家虽死犹荣,他一时间感概万千,胸中一股豪情万千,双眸亮晶晶的,握着她的手只不放。

    她瞧着他的模样,多少是猜得出他的心思的,不想他那么的不顾己身,索性把话diǎn透,道:“自古战争几人回,可是,或许家中的老母妻儿在殷殷期盼他的归期,五哥,别的话我不多説,你且要活着!”

    最后几个字,她説得重逾千金,定定的望着他的眼,只得他一个承诺。

    他从不轻易许诺,他亦知她的心意,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可最后,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他道:“姒姐儿,我一定会活着归来,你且等着我!”

    他怕唐突她,怕吓着她,因此话就没説得那么露骨。他显少叫她的名字,何况又説得这样的郑重,一句话,着实含了那许多未尽之意。

    她脑中轰的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时间思绪万千,到底选了装傻,嗔笑道:“五哥説得什么混话,这么大盘生意还没开始,我自是希望五哥平平安安的。”

    她拿话遮了过去,他也不逼她,左右她懂这里头的意思,终究有那一天,他会亲口对她説,要她等他归来。

    这句话,向来是丈夫对妻子説的,将来自有那么一天,他要对她説这句话。( ) 


第67章 养成

    姚姒虽説不怎么晕船,但她十分认床,因此便起得晚了。待她梳洗后,触目所视一片海茫茫,海天相接,竟使人生出些宽阔无边之意,这种无边无际之感,仿佛使得那些心里的意难平,简直不算个什么。

    船上的阿兵们到了这茫茫大海上,反而如渔得水,他们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半裸在外面,没一会,便听得一阵大笑声,原来是有些阿兵跳下海去,捉了不少的海渔上来,有那水性好的,索性到海底摸了些渔虾贝类。赵斾立在那群阿兵里头,也是半裸着身子,姚姒到底没敢再看下去,坐在床上,脸上烧红。

    中午的饭食特别的丰盛,新鲜的海味十分鲜甜,姚姒特地多吃了半碗饭,赵斾见她吃得香,忙不迭的给他夹菜。许是经过几日的相处,又加上昨儿两人説了大半夜的话,她对他的态度随意了几分,见他替自己夹菜,她倒没再不好意思,自己也给他添了几箸,二人之间多了些亲昵温馨。

    到了半下午,姚姒正在屋里看书,忽地见侍候她的侍女xiǎo满领着七八个手上拿着衣裳什物的丫头鱼贯而入,xiǎo满进门便朝她恭敬地道:“五爷吩咐,客人就要到了,让xiǎo婢们替姑娘更衣。”

    xiǎo满带着人忙活了快半个时辰,才堪堪给人装扮完。赵斾踩着diǎn进得屋来,就见屋里的人儿穿着月白绣花xiǎo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发间半掩着银镶珍珠的xiǎo花冠,别无花朵;耳垂白玉環,腰下系着秋香色银绣牡丹凤纹绵裙,因是坐着,锦裙下只堪堪露出一弯缀了明珠的玉色鞋尖,他一时有些怔住。

    他也曾暗地里想过,她穿上他亲手为他挑选的衣裳鞋袜头面,会是个甚么样的人儿。

    他这样的瞧她,到底叫她不自在起来,她起身轻声的唤了声“五哥”,他便觉着眼前的人儿妙姿软语,竟有了几分少女的婉丽。

    好在他回神得快,也知道自己微微失态,也有几分不自在,一挥手丫头们都垂头退下,他故作轻松道:“这样一装扮,倒似大了两三岁的样子,倒也便宜。”

    她知道他所指的“便宜”是什么,因着脚上穿了时下极流行的高低鞋,今日里又梳了髻,衣裳的料子虽华贵却因着她在孝期而选的都是清丽之色,瞧着再没有一团孩子气。

    她道:“五哥,接下来咱们要见的是什么人?如何行事,五哥且给我提diǎn几句。”

    这正是他此刻前来的目的,他轻咳了声,脸色这才看起来与平日一致无恙,道:“此人来自极远的北大西洋,这个人取了个咱们汉人的名字,叫古奇,古奇的商队往返大周一趟至少要一年半,一年多前恰好我带队剿一伙海寇,便碰到古奇的商队被东洋倭寇抢了,几经周转,我救了他一命,并帮他夺回了商队。”他一叹,又道:“此事説来话长,那次是他第一次远渡重洋而来,因不熟悉那一带的水域从而叫东洋倭寇给拿下。后来我助他与咱们大周这边的商人做生意,他带着几十艘商船载着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香料和种子等等满载而归,并约定了下次再会面。这次便是要会他而来,一来,我出动舰船也算是替他振摄海上那些宵xiǎo,二来,也想先验验他带来的番货。”

    姚姒心里虽猜测此人来头,却没想到是个洋人,她心里一暖,他算是色色儿都替她想到了,她盈盈望着他,却也道出了担心之处,“五哥,在商言商,且不説咱们银钱够不够吃得下他的货,光是他后面要带回的各色咱们大周的货物也不少,这一来一往的,所费时间只多不少,咱们可调度得过来?再有,这样大的动静,会不会太打人眼了些?”

    他晒笑,这丫头,説起这个到也不是全然无知,想来,很是下了几分功夫在里头的,他多少有些安慰,道:“咱们吃不下,多是人想分一杯羹去,你且不用担心,此次见面,不过是带你来见识一下,往后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先观察此人品性倒是真的。”想到她刚才言语未尽之意,便哼了一声,“京里太后娘娘病重,只怕时日无多了,裴贵妃虽居贵妃位,这几年来圣上却显少去她宫里,裴家眼看要失去太后这棵大树,只盼趁着太后这一查,一举让圣上封秦王为太子,因此很有些上窜下跳,秦王这阵子只怕忙得焦头烂额。”

    她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下大安,笑呤呤道:“我都听五哥的。”

    她这付全心依赖,着实叫他窝心不已,想抬手摸摸她的头,自己跟自己天人交战了会,还好半途止住了,少不得又扯了些会面的事来説。

    赵斾并无避讳的,就在船上布置的雅厅里接待了古奇。姚姒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了这个魁梧的金发碧眼的异邦男人,落落大方的跟在赵斾身后,与他见了礼。

    姚姒这一身精致的贵族仕女装扮,少女研丽清芬的身姿,加上她姿态优雅大方,抬眸对他微微福身一笑,叫这个异邦的男性着实惊奇了一把,当时他嘴里似乎自言自语了几句番话,不过那时,赵斾已经拉着她一起坐在了主位的长榻上,而且还有意无意的拿袖子挡了人家古奇的目光。

    屋里分宾主坐下后,就听那古奇开口了,他竟是会説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我亲爱的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赵斾微微diǎn了diǎn头,一拍手,只见屋里鱼贯而入十二位着各色衣裳仪态万芳的女子来,十二人分做三,各自往主人那边素手上茶。

    姚姒这才注意到,这十二个女子单是身上的衣裳料子便不简单,细细一看,这才发现是南方有名的云锦、宋锦及四川的蜀锦,料子名贵不説,衣裳上的绣活更招人眼,不单有苏绣、湘绣,竟连粤绣和蜀绣也有,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斾这招分明是用人做活招牌。有了这个想法,她再瞧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屋内一色儿花梨木的傢俬,博古架上却不是金玉玩器,而是精美异常的从几大窑出来的瓷器,由大到xiǎo,釉色从青花、玲珑、粉彩、颜色釉等各不一,从薄胎瓷再到雕瓷,这些精致的瓷器端的是美不胜收。

    古奇用了茶,不过与赵斾略作寒喧,眼晴就被屋里的各色东西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上前一一把玩细瞧,看到丫头们身上的衣裳布料和那精美的绣花,也顾不得失礼,眼晴似乎盯在上面一样,倒真显了几分商人本色。

    觑了个空,她朝赵斾眨巴了下眼睛,意思是説,看这事办的,可真是用了心的。

    这次赵斾带着她与洋人会面,让她内心振撼不已,直到她老时,对儿孙们説起这次的事情,亦是深深感叹。就像一个无知的xiǎo孩,偶然看到了大人们精彩世界的一角,其无穷尽的求知欲被激发出来,她想,她的人生,怎么难够虚耗在那方内宅与几个无知妇人穷斗,这个世界,值得她把有限的心力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去。

    这次的会面,让她的内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直到客人离去,舰船返航,赵斾又带着她见了几个卫所的指挥使,等到回航,她仍有些晕晕忽忽。

    这丫头,还傻呢!赵斾瞧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他领着她做着寻常女子不能做的事,确实算是用心良苦。他不希望她一直过着被仇恨蒙蔽的日子,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有着男儿也无法比拟的坚强意志,机敏而又大胆,不应该被困闺阁中。他心爱的女子,必定是个能跟他志趣相投的知己,哪怕将来,他为了娶她,会遭受着世人以及家族怎样的阻力。他赵斾的妻子,怎么能是一介柔弱无知的妇人。

    坐了五六日的船,到得地面上,才叫真真正正的脚踏实地,等人到了月儿港,两人都有些疲累,姚姒更是觉着骨头缝里都乏得慌,一到屋里略作梳洗,晚饭都没用,直接上床睡死。

    赵斾就没这么好命了,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青衣把一堆堆书信和朝庭明发的邸报,以及府里暗自收集的消息,都分门别类的分别摆放在他面前,还没等他坐稳,便道:“主子,姚五姑娘叫人送来口信,问姒姑娘几时归?”

    赵斾微一抬眼,青衣便再不摆弄了,涎笑道:“这不为了显得主子和十三姑娘亲近么,xiǎo的这才自作主张称姒姑娘。”

    赵斾脸色微松,青衣知道这记马屁拍对了,又道:“姒姑娘的庶姐姚八姑娘送了信到琉璃寺,説是要上山看望姐妹,五姑娘如今急得不行,又怕姒姑娘赶不回来到时不好圆谎,因此便叫她身边的兰嬷嬷去铺子里递了口信。”

    “八姑娘几时到?”赵斾一语切中问得简洁,青衣看了看主子,道:“明天。”

    “你连夜叫人送信给五姑娘,就説明儿姒姐儿必到,且叫她安心。”

    “那姒姑娘那边要告诉一声么?”青衣又问。

    “不必了,这几日着实累着她了,明儿我亲自送他回寺里,路上再同她説。”赵斾连声吩咐,未了似乎想起什么,竟然嘴角上翘,又吩咐道:“叫厨房不要熄火,姒姐儿什么时候醒了,就叫她们现做了送上。”

    青衣很是狗腿的“诶”了声,声音轻快,赵斾抬眼瞅了他一下,青衣顿时笑道:“xiǎo的这就去安排,保准儿的饿不着姒姑娘。”( ) 


第68章 下马威

    第二日,赵斾果真亲自送了姚姒回琉璃寺,又叮嘱她説过得几日再来看她,且让她不要伤神古奇那边的事。

    姚姒心里一阵泛甜,这五哥当的,真不是一般的贴心。她送他出山门,提裙便往屋里跑。好几日与姐姐分开,除了想念,还有许多话想説。

    姚娡把几个粗使婆子支使得团团转,自己只带了兰嬷嬷一个人在院门口等妹妹。才没一会子功夫,就见妹妹提裙跑来,xiǎo脸上并未见多少疲色,却是哂得黑了些,见她后头没赵斾的身影,想到昨儿半夜兰嬷嬷叫醒她回事,一时间感慨万千。

    “姐姐,我回来啦!”姚姒心里雀跃,上前就抱住了姐姐。

    姚娡摸了摸她的头,嗔怪道:“可算是着家了,瞧你这样儿,黑了,好在没瘦,不然姐姐可得找他理论去。”一边説话,一边却是拉着她往屋里走。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赵斾,姚姒听她以这样的口气提到他,想到这几日的相处,又怕姐姐看出些什么,忙扯了她的衣袖,撒娇道:“姐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嘛,可没敢缺胳膊少腿的。”她虽在説着话,却见着姚娡身边只得兰嬷嬷一个,院里里外都没人,便明白姐姐这是早为自己打好掩护,又想到自己出去几天,依着姐姐的性子,必定没少担心,她紧了紧姐姐拉着自己的手,一路无言快步回了屋里,便吩咐红樱把带回来的东西整出来。

    等姚娡坐好,她端端正正的给姚娡行了个福礼,很些歉意道:“姐姐必定为我担心坏了。”

    姚娡十分欣慰的笑了,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心里直感叹,妹妹这一回出门,没成想这才出去几天,性子到是放开了不少,从前一幅少年老成样,着实不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儿家,这回虽説自己是有些怨怪赵斾这样不忌讳些妹妹女儿家的声誉,但他能使得妹妹有了好的改变,到是对他改观不少。

    姐妹俩挨着説话,兰嬷嬷早就和红樱出去整理东西,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姚姒对姐姐一味的撒娇卖痴,又把这几日赵斾带她出海,又看见人下海捉渔,海山的风光又是如何,只把这些拿出来説。

    姚娡含着笑,知道妹妹的话里有些保留,却也不恼,渐渐的听得十分入迷,心里也是向往不已,要是能坐着船出海,领略这海天相接的别样风景,那该多好。

    姚姒一边説,一边注意着姐姐的脸色,见她脸上多有向往之色,心里打定主意,必要叫她也坐船去看一回海景。

    闲话説完,姚姒便扯上了正题,问道:“八姐这回怎么想着要来琉璃寺看望咱们?她什么时候到?”

    姚娡便回道:“你才出门那日,娴姐儿便打发了一个婆子来回话,倒也没説旁的什么,只説想来看望咱们,叙叙话。”

    “来的婆子可认识?”姚姒心一沉,只怕无事不登三宝殿。

    姚娡皱起了眉头,淡声道:“那刘婆子我认识,是从前老太太院子里的二等婆子,进不得屋里侍候。刘婆子的嘴巴甚是紧,倒是贼眉鼠眼的直往咱们屋里瞧,这样的不规距,我也懒得同她説甚,打发了几个钱便让她回去了。”

    姐妹俩一时对视了眼,彼此都看出了些门道,姚娡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咱们如今都避居到这里来了,那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是金生的事露了出去不成?”

    “不会的,金生那边张叔有留下人看着,若是有事他们必定会来回我的,我看不是别的事,只怕是八姐受了人挑唆,来生事的。”姚姒略一想,便大概猜出姚娴的来意,眉间就有了几分冷厉,“只怕焦氏要进门,又是修院子又是忙东忙西的,就那边几房太太们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只是不知是谁在后面挑唆她,与她又有些个什么好处?”

    姚娡心里也是有些猜测的,倒是没她想得这样深,听她这样一説,脸上便有几分恼恨,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无论如何,总归都是三房的女儿,难道咱们脸上无光,她就能在人前有脸面不成?”

    “姐姐何至于动怒,就八姐这性子,不是我説,想她背后之人也不是个高明的。咱们也别费这个神,一会人来了,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姚姒忙安慰她,又道:“一会人来,我自有安排,姐姐只管硬着些,拿出长姐的气势来,这回必定叫她吃次闷亏,看她还敢不敢没事总来招惹咱们,难道真当我们是块软豆腐不成。”这话説完,又低声细细的把自己的主意同姚娡一一分説。

    姚娡听得是连连diǎn头,脸上也有几分促狭之意。

    将将午时三刻,采芙便进来道:“八姑娘刚进山门,正往咱们院子走来。”

    “知道了,带个婆子去迎迎。”姚娡吩咐了声,便和姚姒手挽手出了门。

    姚姒和姚娡都换了一色儿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裳,坐在会客的厅堂上,等着姚娴进来。

    几个月不见,姚娴身量拨高了不少,一身黛色八成新的绣绿萼梅xiǎo袄,披着白狐毛的坎肩,头绾垂挂髻,耳挂一双绿油油的水滴状坠子,下面配着艾绿色的绣缠枝花百折裙,一只白玉佛手压裙,端的是身姿婷婷袅袅,脸儿娇艳丰润,瞧着竟较之前大变了样,而她身后,跟着四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四个婆子,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屋子。

    姚姒姐妹俩都起了身,略迎了迎姚娴,各自见了礼,便分宾主坐下。屋里,采菱上了茶,姚娡便向姚娴问了一圈儿府里的长辈安,又问几个姐妹们可都好,姚娴眼睛咕噜朝屋里溜了圈,脸上淡淡笑意,却掩不住一些傲色。她漫不经心的回了姚娡的话,説府里的长辈及姐妹们都安好。

    姚娡便又道:“八妹是稀客,难得来一回的。只不过如今母亲的牌位立在屋里,妹妹少不得要随姐姐去,给母亲行个礼。”説完,竟就起身,亲亲热热的要拉姚娴一起去,只是才刚拉上姚娴的手,她便惊讶道:“八妹今儿怎的穿成这样,叫人瞧了去可不説是咱们姚府书香世家,竟连这diǎn儿礼数都不懂?”

    姚娡突然对她发难,且説的又是实情,姚娴的脸上刚才还是得意之色,这会子又青又红,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

    姚娴是三房的庶女,庶女自然也是要为嫡母守孝的,且不説她愿不愿意,礼法上就是这样,再説钱姨娘也才去逝没多久,便是心里稍微有diǎn谱的人,也不会真个儿在嫡母和生母的孝期里穿得花枝招展的。姚娡身为三房长姐,这话当然説得,而且才説完这话,转头便去训跟来的丫头婆子们,她重重的哼了声,“明知姐儿有错,你们做贴身丫头的就这么放任姐儿出丑么?丫头们不懂,难道你们这些老货也不懂?越发的没了规距,这话就是拿到府里老太太身边去説,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姚娡占着大义道理,自然怎么説都是对的,这几个丫头婆子本就看不上姚娴,这会子又挨了一顿训,心里只把姚娴这主子恨上了十分。

    姚姒这才出声劝道:“八姐还xiǎo呢,想必是不懂这些道理的,这些丫头婆子们也难免有个疏失,这大冷的天,姐姐暂且饶了她们去。”説完,朝绿蕉睃了眼,绿蕉会意,她笑嘻嘻的上前口中朝那四个脸带傲气的丫头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今儿倒是冷得出奇,难为姐姐们陪八姑娘到寺里来看望我们姑娘,光是这份心意便是难得的,这不,旁边屋里早就准备好了茶水diǎn心,想必姐姐们也都乏了,不若去隔间歇歇脚。”

    这还差不多,此刻这些丫头婆子算是看出来了,五姑娘想必是要给八姑娘来一个下马威,这会子大概只拿她们作伐子呢,只是到底又不敢狠得罪了,这才叫个丫头出来做好人,其中两个脸上依然带着傲气的彼此望了一眼,心道,挨了一顿骂,等回去了好不得要在当家人耳边拿这姐妹的错好好説道去,眼前这个亏且就忍下来。绿蕉见人不动,便和采芙两个来拉,一会子功夫,八个丫头婆子走得干干净净。

    姚姒冷眼瞧着这四个丫头倒真个儿随绿蕉去了,竟是没一个留下来服侍姚娴,心里晓得这些丫头婆子怕也只是面上对她恭顺,暗里也是瞧不起的,她心里便有了些底。

    姚娡这时候却又软和下来,温声对姚娴道:“不怪姐姐刚才这样説你,着实是你错了,姐姐怎么着也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説一説你,不然,岂不是叫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去,八妹你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姚娴脸色憋的通红,刚才这一出在丫头婆子面前出了回丑,回头传到府里去,这还怎么了得,少不得又得拿出些银钱来打diǎn这些祖宗,心里直把姚娡恨得不行,可到底又怕姚娡再闹出些什么来,心里想着丫头婆子走了也好,也就方便她行事了,只是她心中有气,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负气随着姚娡往供奉姜氏牌位的屋子走去。

    姚姒走在后头,拿手帕掩了下脸,实在是为姚娡这一出喝彩,姚娡这个下马威给姚娴,看她接下来还怎么张狂去。

    姚娴冷着脸,不过是在姜氏牌位前做做样子,态度十分敷衍的上香跪拜,姚娡再没説她,接着她和姚姒也给姜氏上了柱香,三人又回了厅里。

    这回屋里的氛围就有些不一样,姚娴吃了亏,到底忍的艰难,但一想到今儿来的目的,就把刚才那阵难堪揭去,抹下脸,就当刚才那事没发生,对姚娡扯了丝淡笑,道:“妹妹不知几羡慕五姐和十三妹,你们倒是好,在这寺里躲清净,可难为我,这阵子是烦透了。”意有所指的开了场,见姚娡和姚姒彼此对望了眼,她就接着道:“你们不知道吧,之前咱们三房的院子,如今可再找不着影儿了,那焦氏进在即,加上老太太把那焦氏看得重,焦家越发的得瑟了去,现如今不光把芙蓉院给拆了重建,便是连院子名都给改了,叫什么韶华居,你们给评评理,这继室进门,动静闹得这样大,可不是在打我们三房女儿的脸么?”

    姚娴很是满意姚娡越来越黑的脸色,便添油加醋,道:“不是妹妹诉苦,若不是老太太收留我,叫我如今住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去,这姚府这么大,只怕是没了我的容身之处的。那焦氏,面上装着贤良,在老太太面前卖乖讨巧,把老太太哄得什么似的高兴着呢,如今焦氏还未进门,便叫我没了活路,五姐,你们可是太太亲生的,依着焦氏那样的性子,妹妹实在替你们担心,这不,妹妹好不易求得二太太,叫我出了这趟门,还不敢叫老太太知道这事。”説完,倒拿起了帕子,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

    她这唱念俱做,姚姒心里实在腻味得慌,真是个蠢的,这样直白的挑拨离间,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么一年来,越发没长进些。

    姚娡半真半假的劝道:“八妹是个玲珑人,你必是知道我和姒姐儿如今这景况,哪里还能往府里説上什么话,如今你住在老太太那边,倒是因祸得福了去。”她一味的劝姚娴要忍耐,只不肯説那焦氏半句不好的话。

    姚娴心里恨,好个滑不溜手的,连一句坏话都不肯説,看来还要下些狠功夫才行,她略一思量,脸上做着同仇敌忾的样子,忿忿道:“不是我説,只怕这里头你们还未看清楚,那焦氏,年轻貌美不説,还那般的有手段,若是将来她过了门,当真生下咱们三房的嫡子,这三房可就全部是她焦氏母子的了,我可是在这里好心提醒你们,三房的家业你们是知道的,这往后,三房可还哪里有咱们三姐妹的立身之地啊。再者,五姐年纪大了,等出了孝,就那焦氏一句话的事,就打发五姐出门子,好坏不知,依着焦氏那狡诈样,给五姐选一门外面看着光里头实则乱七八糟的人家,到时且有五姐好哭的。”

    这话确实説到姚娡心上去了,因此她脸上就有些动情,只扭着手上的帕子,一脸乌云,却又不説话。

    姚娴心里很是得意,这下把狠话撂出来,你就上了心去,刚才还装样一幅毫不在乎的,哼。她装着同情的样子,又出声了,这次却是对姚姒道:“还有十三妹,整天似个闷葫芦样子,这样xiǎo家子气,将来指不定随那焦氏怎么揉圆搓扁去。”

    这话一出,姚姒和姚娡都吸了口气,姚娴越发得意起来,却也晓得见好就收,只拿起茶碗低头品茶,时不时的瞄两下对面两人的神色。

    屋里一时没人説话,好半天,姚娡才一脸悲色的对姚娴道:“好八妹,难得你这样有心,还特地来寺里提diǎn咱们,那依八妹所説,焦氏进了门,咱们都没好日子过,可你是知道的,我和姒姐儿还要在寺里守完三年孝,这许多事情也没八妹人在府里知道得多,左右咱们姐妹一损俱损的,八妹若有什么好diǎn子,不妨説出来听听,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説不定还真能想出些法子去对付那焦氏。”

    姚娴这回就有些飘飘然,心里更加看不上姚娡,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被老太太一句话就扫地出门,连嫁妆都被老太太拿捏着,哪里像自己这样的聪明,略施一些xiǎo恩,二太太便帮忙向老太太求情,把那三千两银子给拿回来捏到自己手上来了,如今看到姜氏的两个嫡女,在寺里过着这样清苦的日子,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呐。( ) 


第69章 6桂姨娘

    依着那人对姚娴的指示,是希望她能挑拨得姚娡姐妹俩与焦氏闹起来,因着她们是三房嫡女的身份,拿着姜氏一年的丧期都没过为由,如果闹得焦氏先没脸,在这种姚焦两府已经板上钉钉要做亲的情况下,唯一的可能便是焦家要拿乔,至少不让世人指摘女儿有错,那么势必两家为了脸面而要把婚期延一延,这样便能为她多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姚娴却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姚娡和姚姒回府大闹一场,这必定会触了老太太的逆鳞,如若能借着此事从此叫她们进不得姚府的门,等于是变相的被赶出姚府,那么,三房便只剩得她一个女儿。焦氏进门,听説父亲不会亲自迎娶,她打听到的是到时府里会送焦氏去广州府与父亲圆房,到底这些年,父亲那边一直是她在打理,説话权肯定是有的,只要自己这边能成事,那人答应她,到时自己随焦氏一起去广州府,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三房唯一女儿,到时别説是一门好亲事,只怕青年才俊只有自己挑的份。

    她这边想得十分美好,手捧茶盅只不説话,故作沉思的样子,等到拿乔够了,这才对姚娡道:“妹妹刚才是仔细的想了会子,这不还真有个主意,只不知合不合五姐的意。”

    姚娡瞧她那轻狂的样,忍了嘲讽,面上装得着急上火样,道:“都这会子了,我听你这么一説,早就慌了神,八妹既然想到了好主意,那就快説吧,五姐且在这里多谢你了。”她口中虽説多谢,但人却没起身,仍端着身份。

    姚娡这样子,越发的叫姚娴证实了姚娡是真急了,只是拉不下脸面,心里想着她是个好糊弄的,于是献计,“过几天三姐就要出门子了,五姐何不以给三姐添妆为由,那日回府里趁着满府宾客在,哭一哭太太一年的丧期可都还没过,那焦氏便要急着进门,到时五姐对着人洒把眼泪,再让五姐你的丫头去説道,把焦氏人还没进姚家的门,便是如何欺负三房的嫡女,又是如何对先头太太不敬的话透出去几分,这种半遮半掩的话,才是叫人无穷想像;再説了,这些都是事实,即便你们不去説,又有哪个瞧不明白,只不过嘛,你们这一闹,才是名正言顺,铁定把焦氏的不贤不慈给坐实了,想必焦氏进门对着咱们便矮一截,这种动动嘴皮子的事又能落得这样大的好处,傻子才不干呢。”

    信了你的话才是傻子呢!姚姒看了一场戏,都到这会子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见姚娴一幅自得的样子,有心套出她背后之人,装着十分戒备她,冷不丁插话道:“八姐,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大对劲,若我和姐姐真的依你所言回府去闹一场,焦氏固然没脸,我们可是把老太太和焦氏得罪狠了,后面只怕没我们什么好果子吃,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八姐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相反的,我们不吭不闹事,府里做事理亏在先,待焦氏进门,我们也不惹事生非,安安份份的守完这三年母孝,焦氏总不会亏了我和姐姐去。若焦氏真的给三房生下嫡子,三房的家业给她们又有什么不对,説不得将来三房的女儿出门子,还得要靠她的儿子给撑腰不是?”

    姚姒説完这些话,倒惹得自己一身恶寒,但她猜着,以姚娴的脑子,这么浮于表面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

    姚娡也装着才愰神过来,脸上恼色很是明显,恨声道:“可不是么?亏的我把八妹当好人,叫你帮着出主意,原来是叫我们姐妹去当恶人,我们把人得罪光了,左右没你什么事?哼,你的话,我是再不信的。”她越説越恼,端起了茶,叫了采菱,道:“人都上门来欺负了,给我送客。”

    姚娴哪里想到姚姒这个看似木讷的人会説出这样一番话出来,好在她脑子转得快,笑道:“唉哟,算我没把话给説明白,当然了,你们去闹一闹,这里头自是有莫大好处的,难道你们不想去父亲的任上么?”

    “这事和去父亲的任上有甚关系?”姚姒依然是一脸戒备,明摆着是不相信她的话,姚娡也diǎn头,不过却是再没説送客的话。

    姚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看姚姒,只把眼晴盯着姚娡看,装着一付神秘样,道:“这事我説出来,你们可别外传。”她满意的看见姚娡脸上神情有些松动,诱惑道:“这不,你们怎么把父亲身边的桂姨娘给忘了,若是咱们给焦氏下脸子,桂姨娘可是説好了的,到时替咱们在父亲面前説几句好话,咱们帮着桂姨娘,桂姨娘自然是要给我们些好处是不。”

    姚娡与姚姒两个这才互望了眼,都了然于心,然后姚娡的脸上神情几转,便沉默不语。

    姚娴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她脸上随即就变了颜色,一幅随你信不信的样子,淡声道:“原本我也可以不告诉你们的,只是我瞧着你们这日子过得哪里还像个大户人家的xiǎo姐样,我这可是一番好意,若是你们实在不肯去做,説实话,于我是半diǎn干系也无,我呀,如今住在老太太身边,得老太太怜惜,日子竟过得比太太在生的时候还要强些,什么去广州府父亲的任上,我是半diǎn不稀罕的。”

    果然是桂姨娘,就是不知道桂姨娘是怎么和姚娴搭上的,姚姒弄清楚了姚娴背后之人,便再不耐看她腥腥作态,对姚娡使了个眼色,姚娡会意,转头就对姚娴道:“八妹的话,我和姒姐儿得好好想想,若真能去广州府与父亲团聚,也是个好的。”

    姚娴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费了这么多口舌,心里那是想当然,以姚娡姐妹如今的落魄样,是一定会按自己的话去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在她看来,铁铁的能成。因此做了一场戏,就有些嫌弃这屋子寒碜,想打道回府,可屋子里没半个丫头在,她毫不客气的支使姚姒,道:“天儿也不早了,説了这半天话,怪累人的,十三妹且去叫叫我的丫头们来。”

    她这像支使丫头一样使唤姚姒,姚娡实在忍得辛苦,姚姒倒混不在意,竟真个儿起身去帮她叫丫头,姚娴的嘴角立时翘得老高,心里那阵舒爽,直如三伏天喝了盏冰。嫡女又如何,人説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今儿才算瞧见了,心里更坐实了这事儿能成,待丫头来了,她扶着丫头的手趾高气扬,一脸的得意尽显无疑。

    “呸,张狂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去。”姚娡实在忍不住,对着姚娴远去身影,狠狠的吐了口胸中的恶气。

    “姐姐,你理得她去,跟她计较没得跌份儿。”天欲使其亡,必先使人狂,姚娴这幅要作死的样子,自有人会收拾她。

    姚娡嫌屋里姚娴坐过,一迭声的吩咐叫人打水擦洗她坐过的椅子,那样子分明是被气得狠了,她也不在厅上呆着,转头拉着姚姒往她屋里去。

    兰嬷嬷亲自给两人上了茶水diǎn心,绿蕉和采芙两人便躬身进了屋子。

    先前姚姒便是同姚娡这样説的,兰嬷嬷去套那四个婆子的口风,采芙与绿蕉两个性子跳脱的人则是与姚娴身边的丫头套近乎,此刻姚姒见这两个丫头嘴角隐隐带着笑意,便知她俩人收获不xiǎo。

    “説説,可从她的丫头们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了?”姚娡急性道,显然是还生着闷气。

    采芙与绿蕉彼此望了一眼,绿蕉上前一步,倒筒子似的道:“回五姑娘,奴婢和采芙姐姐两个把人往屋子里一带,茶水diǎn心的好声好气的招待,那几个丫头显见对八姑娘也没多少真心,刚才挨了五姑娘一顿训,八姑娘却没替她们説句话,因此这几个心里便存下了气。采芙姐姐便与奴婢拿话套,还真问出不少东西来。”她顿了下,才接着説道:“自两位姑娘来琉璃寺,老太太便封了芙蓉院,也不知三姑娘同老太太是怎么説的,八姑娘就挪到老太太那边住着,却也不是在正院,只在西角门边选了个xiǎo院子与她住。一来二去的,八姑娘便与二太太勾搭上了,如今二太太待她,倒像是亲女儿般,竟然还説动了老太太,把三千两银子交给八姑娘自己拿着。今儿八姑娘能来,还是二太太答应的,八姑娘是説来寺里看望姑娘,实则在二太太那边的説法是,要替三姑娘要添妆来了,二太太这才乐呵呵的放她出门。”

    姚姒听得她这么説,心里就明白了,只怕二太太这雁过拨毛的性子,是想哄了姚娴手上那三千两银子去,姚娴又一向把银钱看得紧,倒是拿这银子吊着二太太帮她在府里谋划,这两人,未必心里不明白对方打的算盘,可真是狗咬狗。

    姚娡拿眼瞟了下采芙,采芙便笑道:“前些日子,广州府那边打发人往府里给老太太送寿礼,顺道也给三姑娘添妆,这四个丫头里,有个叫红杏的是贴身服侍八姑娘的,她亲眼看见八姑娘私底下打赏了那送礼的花妈妈,两人避着屋里的丫头婆子説了一二个时辰的话,待花妈妈离开时,八姑娘又偷偷的交给花妈妈一大包东西,红杏可是瞧见,那都是八姑娘挑灯给三老爷和桂姨娘做的衣裳鞋袜。”

    “这两个,竟然就这样给搭上话了。”姚娡朝妹妹看过去,却见姚姒嘴角含笑。

    “姐姐,这有甚,两人皆有所求,自然就勾搭上了。”她朝姚娡叹道:“桂姨娘这人有diǎn意思,她是娘以前的贴身丫头,十多年前,老太太使了计把娘接回老宅,娘不放心别人,就抬了她做姨娘,跟在父亲身边。这些都是后宅惯常用的手段,只是娘未曾料到,桂姨娘到底变了节,有了自己的想头,在广州府站住了脚。”

    “依着你这么一説,那桂姨娘竟是拿咱们当枪使?当我们是傻子不曾?我呸,一个两个的下作东西。”想到被个姨娘这样的算计,姚娡的好性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惹毛了。

    “姐姐别着急上火,这事我自有打算。明儿姐姐拣两幅上等的头面,且让兰嬷嬷回府一趟,给三姐添妆。”説完朝兰嬷嬷吩咐道:“甭管谁来问话,你一推三不知,八姐若是单独招了你去问话,你就对她説,在三姐的好日子闹这样的事不大好,二太太必定不会高兴的,等到老太太生辰那日,到时府里必定会打发人来接,那时再行事。”

    姚姒这算是把姚娴的心思摸得透透的,打发兰嬷嬷回去添妆,这样也是为着姚娴在二太太面前好交差,而选择在老太太寿辰那日闹开去,必定叫老太太更加的厌恶她们,却不知姚姒这回用了个拖字决,桂姨娘是怎样的人,还得找人好好去查查,説不得拿这桂姨娘做个好棋子,好好做番安排。

    姜氏这边尸骨未寒,那头只忙着再作新郎,个个又都算计到她们姐妹头上来,天下岂有这么便宜的事!( ) 


第70章 知人事

    兰嬷嬷回了姚府一趟,二太太见姚娡姐妹给女儿的添妆是两幅金头面,当着人没説什么,背后却放话出去,説姚娡姐妹xiǎo家子气,姜氏留下来的嫁妆那么丰厚,竟然才拿出两幅赤金头面出来。可二太太也不想想,府里其它几房的姐妹,哪个有这般大的手笔,不过都是些自己做的手帕子扇套之类的xiǎo玩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姚姒冷笑了声,又问兰嬷嬷姚娴是何反应。

    兰嬷嬷想到姚娴当时那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朝自己摔了盅茶碗,好在她避得快,不然那滚烫的茶水只怕堪堪往自己身上招呼,虽説现在是冬天,可姚娴屋里烧得炭盘,自己当时只着了件夹袄,若真的给淋上身,只怕皮都要烫掉一层。只是身上虽然躲过去,腿脚上却挨到了,这会子虽换了衣裙和鞋袜,可还是一阵阵的疼。

    真是xiǎo妇养的,xiǎoxiǎo年纪恁毒辣了些。可这些话哪里能在十三姑娘跟前説,就是五姑娘那边也不能透出些什么,这姐儿俩如今这般处境已经够闹心的,没的再添些风波出来。

    困此兰嬷嬷只低头回姚姒:“八姑娘见只有老奴一个人回府,避着人对老奴説两位姑娘不识好人心,这么个大好机会给放了过去,再要她出主意只怕不可能的了,想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拉下脸来要她帮忙的。”

    反正她上下嘴皮子碰一碰,怎么解气怎么説,这样的冷嘲热讽,到也合姚娴的尖酸性子,只是姚姒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她眼尖,早就瞧见兰嬷嬷出门前穿的可不是这身衣裳。

    既然兰嬷嬷存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姚姒也没diǎn破她,便笑着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为着我和姐姐,让嬷嬷辛苦了!我送嬷嬷出去。”

    兰嬷嬷孤身一个人,当年姜氏也就是看她无依无傍的,才费心让她跟在姚娡身边做管事嬷嬷,赏她金银显得生份,对这样心中清明的下人,姚姒思付着,只怕自己待她尊重些,才是兰嬷嬷想得的体面。

    果然兰嬷嬷面上不显什么,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高兴,忙道:“哪里就要十三姑娘送,老奴做这些是应该的。”她虽阻止姚姒,但姚姒拉着她的手,就由着姚姒把她送出了门。

    回了屋,姚姒便吩咐红樱去查查今儿跟兰嬷嬷一起回府的是哪个随车婆子,红樱知情,也没惊动兰嬷嬷,到姚姚姒晚饭前,便打听到了,回道:“是八姑娘朝兰嬷嬷摔了茶碗,那么烫的茶水,虽然隔着衣服,但随车的婆子是亲眼瞧见的,兰嬷嬷上车前嘶了好几声气儿。”

    红樱也在心里叹气,八姑娘这哪里是伤个下人,分明就是以此来下两位姑娘的脸,稍一不顺着她便摔打下人来出气,这性子,哪里还有半diǎn大家闺秀的宽和贞静。

    姚姒听了没吭声,叫红樱找出烫伤药来,且让她悄悄儿的给兰嬷嬷送去,这事儿谁也没惊动姚娡。过了两天,红樱回了趟城里替姚姒送了几封信出去。

    寺里日子宁静,姚娡管家看账,再有几处庄子上送来年货,她已是十分忙碌,又要亲手给姚蒋氏做衣裳当寿礼,见姚姒不情愿动手,她只得替妹妹揽下来,又多做了双鞋,这样,两姐妹给姚蒋氏的寿礼便齐全了。她这样一忙起来,哪里还顾得旁的什么,加上姚姒早就同她説过,桂姨娘和姚娴的事,她且不要去管,姚娡到真个儿不去管。

    姚姒自然也没闲着,趁着赵斾还没来,她自己就先细细的作了分析,古奇的货船有几十艘,虽然赵斾找了几个卫所的指挥使在这里头掺了一脚,但货物种类繁多,如何分配是大问题,她这里得做到心中有数;再有,古奇停留岸上的时间只有半年,半年要筹齐古齐所需的货物,里头其它东西还好説,只一样,绣品是要时间的,她仔细的回想着,上一世哪家绣庄绣品齐全,哪家是专门绣蜀绣和粤绣,这一样样的思量起来,日子过得便快。

    赵斾很是准时,姚姒回来不过才五六日,他便后脚赶来了。这回不只他一个人,除了青橙随身侍候,他还带来了八个实在堪用的老掌柜,里头竟然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赵斾依然住在从前的屋子,看他就这么随意的进出琉璃寺如入自家门似的,加上寺里的主持慧能对他态度不一般,这让姚姒心里有diǎn猜测,但她深知,不该知道的东西便不要深想。

    赵斾让青橙请了姚姒过来,便把那妇人叫进来让认人。那妇人梳着圆髻,一身半新不旧的姜黄色袄子,脸上微微笑着,既不近也不远,倒是让人颇有好感。

    那妇人上前给她行礼,对着她很是恭敬,自称程娘子,苏州人。姚姒早前就听赵斾把她的来历説明了,程娘子夫丧无子,她从前替夫家管着生意,但后来夫家的xiǎo叔子长成便容不得她,就污她贪了铺子里的银钱,借此把她赶了出来,却因缘际会被赵斾所救。赵斾手头上也是有些产业的,程娘子这些年都在替赵斾做事,为着方便她往后行事,她的身边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人。

    姚姒侧身只受了程娘子半个礼,又让她坐,程娘子却没敢坐,只抬眼看了眼赵斾,赵斾微微皱眉,冷声道:“往后你是姑娘的人,姑娘叫你坐,是看重你。”

    这不轻不重的敲打,姚姒也没出声,只微微笑着。程娘子这一稍作试探,心下哪还有不明白的,她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给姚姒弯腰行了一礼,这才往下道的椅子上坐下,却也只刚刚挨了个椅边。

    两人初初见面,姚姒略作询问,便交待跟来的红樱带程娘子去安顿住处。

    屋里服侍的人极有眼色的都随青橙一起退下,姚姒敛了神色,却是对着赵斾郑重其事的行了个大礼。

    赵斾的意思是,往后生意上的事情,除了海上的事,所有陆地上的生意往来,一律交由姚姒来打理。这个消息无疑是他对她全盘的肯定,她心情很是复杂,先前,她仅靠一股意志,便与他説要做这海上的生意,但其中的事情有多艰难,又有多少关系要打diǎn,海上的那摊子事他要费多少心力去谋划,还有她不曾想到的一切的一切,他都替她打diǎn好了,説白了,她什么力都没出,就凭白得了这些人力,他的这份人情有多重,她估算不出。

    赵斾甚至与古奇谈妥,古奇的货物可以先交由她这方去处置,双方只需签订一个条约,那就是在古奇规定的时间里要凑出他所需要的货物,若有延期,其罚金是出奇的高。姚姒再笨,却也明白,古奇只怕还对赵斾提出了别的什么,想想也知道,朝庭如今下了禁海令,古奇如何通关,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他的人身和船只安全,这些只怕赵斾都没对她説。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若她运作得当,货物一进一出,她这边毫无资金压力。

    这样的人情,已不是几句空洞的话语能表达,她什么都没説,这个大礼他是一定要受的。

    赵斾哪里会不明白,若受她一礼,她的心里会好过些,都随她去。他起身双手扶起了她,却见她泪盈于睫,又怕他看见,因此便把头扭过去。

    “真是个傻姑娘!”这话满满是宠溺,他第一次对她用了些力道,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他自己,从她手里抽出手娟子,轻轻的替她拭去将落未落的眼泪。

    姜氏去逝,他都未曾见她落泪,到后来就更不曾瞧见她为谁哭过。他的心有些疼,外人只看到她的冷漠自持,可他却瞧见,她有一颗最是难得的赤子之心,她其实是个最实心眼的xiǎo东西,你只要稍稍对她好些,她会回你十倍的好。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能快快长大。

    他柔声道:“你值得这些!”他的手还未放开,搭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温柔惊了她,她心下百种滋味,胀得心里鼓囊囊的,仿佛再无力承受,她轻轻的从他手上挣脱开,别过脸,好像一瞬间,她所有的从容淡定都消失不见,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这样的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含着半开蔷薇的娇羞,激得他心里一阵热涌,他克制又克制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他对自己一遍一遍道,还不是时候,不要吓着了她。

    屋里静谧美好,这个时候谁都不肯出声打破,好半晌,她到底是找回了些理智,忍了又忍,至少面上看起来已无刚才的失态,她轻轻咳了声,丢下一句话,“红樱这丫头我不大放心,我先去瞧瞧程娘子安顿得如何。”人就跑出了屋子。

    他脸上羡着笑,差diǎn晃花了青橙的眼,难道......谁説这xiǎo子不知人事,看看,先前就拉上了人家xiǎo手,这会子,肯定是干了什么非礼勿视的事,好吧,五爷终于成人了。

    姚姒跑回了屋里,拿被子把自己头脸给蒙了,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劲,自己跑什么跑呀,人家赵斾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他不过是説了句“她值得这些”,她当然值得,她可是把那封秦王的罪证亲手奉上,又把姚家的走私的帐本无私的敬上,她当然值,她这样安慰自己,越想越觉着就是这样,便吃吃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却觉着脸上湿濡一片,她到底是狠了狠心,把心里那些还未冒头的见不得光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很是利索的掐断。

    她倒是真个儿去瞧了瞧红樱给程娘子安排的住处,才不过一会子,程娘子的屋子就布置得有模有样了,她进了屋,程娘子就对她道谢。

    她对程娘子笑道:“程姐姐不必客气,往后处得久了,便知我的为人。”

    她这声姐姐,叫得程娘子一惊,但脸上的神色便不似先前那般冷硬透着客气,忙推辞道:“奴婢哪里当得起姑娘一声姐姐,姑娘快别这样叫了。”

    姚姒坚持叫她程姐姐,程娘子推不过,心里感叹她看着年纪xiǎoxiǎo,为人处世却灵活变通,她本闺名一个贞字,便道:“若姑娘不介意,往后便叫奴婢贞娘吧。”

    姚姒见她这样坚持,便笑着唤了声贞娘。( ) 


第71章 下药

    赵斾把贞娘的来历对姚姒説得很是清楚,又让贞娘认了她为主,姚姒自是明白他的用意,意思是贞娘可以放心的用。

    如今的世道,女子抛头露面在外行商的也不是没有,但从未有未出阁的女子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做,姚姒虽不介意自己的声誉,但她深知,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并且以女子之身做一番作为,是多么的困难。世道对于女子的教条严苛,想她上一世挣扎于世几经磨难,又如何不知。

    礼仪规距虽然束缚人身,但如若反之而行,正因熟知其中的厉害,拿来为自己所用,这才是她将来的出路。

    这席话,她没对赵斾説,也没对姚娡説,但独独对贞娘道明。是夜,当姚姒把贞娘叫来屋里,二人好是一番长谈,贞娘把赵斾带来的其余七人的身份来历过往一一道明后,姚姒幽幽的叹了口气,説了这么一番话出来。贞娘从前替夫家打理生意,后来却被夫家无情设计陷害,身败名裂更是险些丧命,世人对于女人的严苛她最能体会。

    屋里烛火融融,而面前瞧着还有些稚气的姑娘,却説出了这番的惊人之语,贞娘终于明白,这样慧敏出奇的女子,是值得以赵斾那样的人中龙凤,这样的费心费力的亲自替她谋划的。

    贞娘自此再不敢xiǎo瞧了姚姒去,真真心心的开始替姚姒做事。

    姚姒以一句话收服了贞娘,第二日,贞娘待她的态度较之于昨日,脸上除了恭敬,还多了几份谨慎xiǎo心,以及眉眼间掩藏的一份佩服。

    赵斾早就吩咐人空出他的东厢房来,并布置成一个议事厅的样子。当那七名掌柜进得屋来,就瞧见他的身旁同榻坐着个身量看上去仿佛幼学之龄的姑娘,可瞧着年纪虽xiǎo,她脸上也微微带着笑,但她人却自成威仪,犹其是那双眼晴,老辣幽深,人在她的注视下仿佛有种无处遁行之感。

    能跟着赵斾做事,哪个不是有些眼力劲的,见赵斾待她是那样的不同寻常,两人同榻而坐,另一个意思,便是等同待之,这样明显的呵护,七人进屋便恭恭敬敬齐齐向俩人行礼。

    赵斾心里满意这七人的眼力劲,朝姚姒微微笑道:“这七人往后便是你的人了,若他们办事不力,未能替你分忧解难,你只管自己做主随意发卖便是。”

    他这既是给姚姒撑场面,也是对底下七人的一番警告,众人心里哪里会不明白,以赵斾的冷傲脾性,加上那样的手段心机,又是这样的维护着姑娘,七人到底面上是服服贴贴的,口中都道,往后必定尽心尽力的替主子分忧。

    姚姒自是明白赵斾这样待她的良苦用心,因此甚是配合,朗声对这七人道:“往后有劳诸位了,你们既是五哥身边出来的人,我自是不疑你们的忠心,但我做事一向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今后上下团结一心,用心做好事,我必不亏待你们去!”

    这七人都是行商的老手,见过的世面多,人情手腕也是有一些的,却不曾想,她是这样简洁明白的一番话,看样子倒是个爽快性子,七人你望我我望你,又对她行了主仆礼,口中都称她为主子,又表了一回忠心。

    赵斾在边上瞧着,脸上的笑容也明朗起来,他扫了眼贞娘,就见她明显是被姚姒给收服了的样子,再见下面这七人,面上倒也一派服贴;再看姚姒,身姿端正的坐着,却又散着几分随意,她嘴角虽有笑意,但脸上不怒自威,确也有了几分当家理事人的态度,他心里欢喜,但也知道该放手时要放手,他态度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又厉目将七人一一看去,这才起身出了屋子。

    姚姒知道,他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但这些很够了,往后,她势必要拿出些真本事来,真正的降伏住这些人。

    姚姒让这七人坐下,却叫贞娘坐在了她下首的右边第一把椅子上,红樱进屋里来,一一给八人上了茶,姚姒也端起了茶盏,不动声色将这些人各自的神态尽收眼底。她拿贞娘这一试,倒叫她瞧出些意思来,她轻轻的啜了口茶,却将手上的茶盏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过了几息功夫,她开门见山道:“我也不来那套虚的,诸位的来历过往,五哥皆交待人与我细説过,从今儿起,诸位好,我自好,诸位安,我自是安。”

    那七人听她这样説,就都要站起来,她抬手轻摇,便叫人又都坐下,看这七人也都敛眉聚神,她便接着道:“往后你们称我十三姑娘便成,”又指了指贞娘,对这七人道:“贞娘往后负责来回在你们与我身边走动,除了这个,她负责商行的总账缉查,商行所有事务她皆有权过问。”

    贞娘脸上一派平静,这七人心里起了xiǎoxiǎo的讶异,听她这样沉声吩咐,都敛神聚听。只见她抬手指着坐在贞娘下边的三人,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张子鸣,刘大成,陈守业,你们三人今后负责商行举凡开铺营运之事务,”这样随口便叫出他们的名字,坐在右边的三人心里皆惊,往日里,他们确实负责的是铺子里的营运事项,这是他们十分熟悉的职司,如今依然是这样的职司,显然是真的把他们的过往摸得是一清二楚的,心里再不敢轻视姚姒。

    姚姒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奇不意,确实是让这七人再不敢xiǎo瞧了她去,张刘成三人听得吩咐,起身便恭敬的道是,姚姒又指了指左手边的四人,依然用着刚才的语气,简单明快的吩咐道:“进货方面,便由周留与杨大盛两人全权职司,刘络总缆所有进出的银钱调度,王铭职司所有人事及外务。”

    姚姒一通吩咐,可以説把各色事务都做了安排,此刻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人便能各司其职的着手办起事来,但这些人的具体能力如何,她当然要试试。她把各人的神色都瞧了一遍,到没看不愿之色,当然,这些人若连这diǎn眼色都无,也就不值当赵斾特意的挑出来给她用了。

    她又抬手指着贞娘桌子上面堆着厚厚的账册,扬声吩咐道:“这里是即将要进来的货物明细,里面另有需要采买的各色清单,这一进一出都有了,就看你们的动作了,咱们的时间只得半年功夫,里头的内情你们皆知,今儿你们且开始动作罢,初步拟几个方案出来给我瞧瞧,余下还有一些事务,贞娘会一一告诉你们,明儿这个时间diǎn,我再来。”

    他们这八人本来就是要替主分忧,姚姒开头便把话説得明白透彻,她不安好,这些人也没个好下场,自然拿出十二分的劲儿,认认真真的开始做事。

    姚姒把红樱留下,她自己出了屋子,迎面就瞧见赵斾立在太阳底下眉舒目展,也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她脚下略踌躇,到底是轻轻的走到他身边,唤了声“五哥”。

    这声五哥恁地好听,他眉眼俱欢,想説什么,却什么也没説出口,他朝她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极温柔的抚了抚她微皱的眉头。

    她到底不是个真正的稚龄女子,任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忍着捂着狠心着,把自己的心缩起来,却也快被他磨得要端不住,她脑子一糊,心里面那diǎnxiǎo心思便再端不住,她狡黠的冲他瞅了眼,道:“五哥,若是我把事情办砸了,或是远不如你的期望,五哥待如何看我?”

    她这样xiǎo心翼翼的,确实是取悦了他,他抬眼竟发现她眉眼间含了一股浑然的娇羞春意,竟险些使得他把持不住,他没回她的话,一把拉住她的手,他就那么紧紧的牵着她,在她恍惚间,已经被他带到了一排长年青绿的足有人高的花木林里,她抽了几下那人却不放。

    她脸上难得的脸红了,她低着头,各种难为情,不敢抬头看他。心里着实后悔説刚才那番话,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一路行来他心里已经翻涌了无数个要不得的念头,他暗骂自己无耻,心里却又沾沾自喜,他紧了紧她的手,怪声怪气的道:“如果你把事情办砸了,那就以身抵债。”

    “啊?”她立时抬起头,错愕的瞧着他很严肃的脸,这么严重?她有些明悟了,怪道要拉她带这里,竟是在全她的颜面,并非自己想的那乱七八糟什么的,她像是若有所失,却又像是松了口气,语气轻快竟是笑道:“五哥你就放心,为了我这自由身,怎么着也要拼了xiǎo命把事儿做漂亮了不是!”

    这下轮到他目瞪口呆。

    冲着这句以身抵债的话,姚姒干劲十足。商号正式取名为“宝昌号”,琉璃寺里有一条暗道从山下直通赵斾这个院子,因此他的东厢房就让出来做了她的书房兼议事厅,八个人议出几个方案来,古奇的那三十六艘船洋货,最终她拍板,按照东西的价值分成甲乙丙丁四个类别,又议出让出三分之一的货物给那几个参矛进来的卫所,但也不是由得他们挑,而是按甲壹乙贰丙五丁七这样的分配货物,其中零零总总的姚姒又拍板定下许多事项,又亲自向赵斾汇报如今的状况,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她亲自写了几封信,又叫人快马送往那几处卫所去。

    她这样一通忙活起来,日子便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六姚蒋氏的五十一岁寿辰那日,姚府里早先便打发人来让姚姒姐妹俩不必回去给姚蒋氏拜访,姚姒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因此,在姚娴打发婆子来传她口信,让她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借着给姚蒋氏送寿礼的借口回府去,不然就别怪她不顾姐妹情份了。

    姚娡被姚娴这几句话气倒,姚姒忙安慰她让她安心,道:“姐姐只管安排人将寿礼送回府去,若八姐再使人来催,你且不见。若婆子再这样无礼,姐姐只管叫上人捆了她打一顿再送下山去。”

    姚娡心里始终存着担心,道:“八妹性子阴毒,又被钱姨娘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咱们这样明晃晃的打她脸,指不定她会闹出什么事来推到你我头上去。”

    姚姒却不欲多説,只安慰她不要多想,转头就让管着姜氏铺子里的掌柜们上山来核账,姚娡也就没那功夫去担心姚娴使坏了。

    等到腊月中旬,姚姒终于等来了一个人,此人是张顺走前留给她使用的,长得极是普通的脸,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打探消息却是一把好手。

    姚姒在后山的四角亭里与他见面,当然,亭子三面都挂上了防风的厚实帘子,红樱立在那面未垂帘子的廊柱下守着。

    姚姒坐着,那人站在她面前回话,低低的声音,“桂姨娘无根无傍的,当年是太太的贴身丫头,读书看账样样都是太太教会她的,太太回老宅来之前,就把她提着姨娘,刚开始两三年,桂姨娘极是听话,对太太倒也忠心,三老爷身边有个风吹草动的,桂姨娘都会给太太通报。三老爷喜她性格讨喜,桂姨娘自己也惯会xiǎo意温存,是以广州府里,后宅倒是她一人独大。”

    姚姒听着时不时的diǎn头,这与先前她所知道的桂姨娘的事差不多,见他打住,她便示意他继续説下去。

    “太太待她宽容,放权予她在后宅有所作为,是故,这些年广州府没一个侍候三老爷的丫头有孕,三老爷日渐宠她,桂姨娘的心思慢慢的倒养大了,到后来时不时的在太太与三老爷之间有意的挑拨,太太与三老爷之间本就存了些气,加上钱姨娘暗中与桂姨娘往来,后院无一人有孕本就不寻常,桂姨娘便意有所指是太太所为。”

    “只是桂姨娘这些年也不知怎的,三老爷最宠的便是她,可她却也一直没身孕,这些年求神拜佛,寻了多少方子,肚子还是没起色,眼见得新的三太太就要进门,于是就趁着给府里送年礼的机会,使了她的心腹婆子花妈妈来,花妈妈按桂姨娘的指示,搭上了八xiǎo姐,説是若然她有法子叫焦氏晚些日子进门,最好是闹得焦氏没脸能坏了这门亲去,桂姨娘许她,事儿办成,便把八姑娘接到广州府去,又説出了孝到时给她寻一门好亲。”

    姚姒多少猜到些,桂姨娘与姚娴两人,必是有些利益纠缠的。只是,为何桂姨娘这些年一直肚子没动静呢?

    “桂姨娘为何不孕?可有查出来?”

    “xiǎo的费了些周折,找着多年前有个在广州坐堂的大夫,如今已经回老家惠州荣养了,据那大夫説,桂姨娘的身子瞧着像是曾经受过寒伤了身子,实则应该是吃了一味药,这药一般的大夫配不出来,倒是多年前有在京里的高门大户出现过。”

    这样説来,对桂姨娘下手的十之有九是钱姨娘,只是不知是姜氏的纵容还是钱桂二人暗中给彼此使的绊子。

    “説起来,桂姨娘像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这些年倒心心念念的给三房生个儿子。”姚姒止不住的嘲讽,出来得久了,怕人起终,忙对那人道:“你且多留几日,过后我会让人给传信,事儿既然你已铺排下去,只等那药我叫人配好了再送给你,无论如何,要快,绝不能让广州府的人起疑心来。”

    “xiǎo的明白。”那人低声道。

    屋外红樱远远的守着,而屋里,姚姒开门见山的对青橙问道:“青橙姐姐,你医术这般了得,可会配制一味令男子绝育的药来?”

    她这没头没恼的説出这样的话来,唬得青橙瞪圆了眼,回道:“xiǎoxiǎo女儿家,要这药来做甚?虽説这药不好配,但也为难不了我,只你老实告诉我,这药要给谁用?”

    姚姒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无一丝暖意,良久恨声道:“他们毒死了我娘,你是知道的,如今我不过是给他下一味绝子药,叫他从今往后,没自己的亲生儿子罢了!”

    青橙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説,转身出了屋子。

    过了三四天,红樱拿了个xiǎo匣子进来,道:“姑娘,这是青橙姑娘交给奴婢的,并吩咐奴婢同姑娘説,这东西药效霸道,一但给人用上便再无转寰,还请姑娘三思。”

    姚姒想也没想,第二日叫红樱下山,把药送给了那人。( ) 


第72章 试探

    眼看就要过xiǎo年,按説姚家应该要接姚娡姐妹回姚府过年,但姚府那边不曾使人送来半个口信,竟然连交给寺里的米粮银子也没让人送来。姚府对她姐妹二人的绝情狠心,放任她们在寺里自生自灭的态度,跟来服侍的几个粗使婆子也急煞了眼,人往高处走,眼见跟着的主子没前途,她们做奴婢的自然心里有想法,因此做上来的饭菜能凑合就凑合,院子里落叶满地也没个人去认真扫洒。

    姚娡冷眼瞧了几日,心里便有了主意。这日她让采芙把四个婆子都叫来候在外屋,又让采菱称了银子,她把银子交给兰嬷嬷去添香油钱,又大手笔的布施了每个僧人两套新衣。

    四个婆子以许婆子带头,她们人虽在屋外,却是听得见屋里的説话声气的,又见兰嬷嬷揣了那么大包银子送到寺里添香油钱,却不想着打赏她几个干活的,心里便存了那许多怨气。许婆子也有想头,两个绵软的姑娘竟然还要自己掏银子付寺里的伙食费,看如今府里待这二人的态度,这往后哪里还有什么好前程,不若趁此机会回府,虽则也对那下山采买的油水很是不舍,但一想到回了府,在姚蒋氏身边偶尔露个脸什么的,得的赏赐却要比这多多了去。

    姚娡眼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把这四人叫进来,又责骂了一通。这四个婆子本来心里就存了气,又挨了通骂,心底更是生了离意。姚娡越发的不耐,却独独把许婆子留下,直向许婆子诉苦,説她姐妹二人如今算是无萍的根,也不知道今后要飘到哪里去。

    许婆子只是听着,心里却认真的计较起来,照这样看来,真个儿再留下来便遭了。第二日,以许婆子为首,四个婆子跪在姚娡面前求去,理由自是舍不得府里的一家子老xiǎo等,姚娡等的就是这个,她半真半假的挽留了一番,这四人毫不动容,便一人赏了半钱银子,又让兰嬷嬷送她四个回府。

    姚娡这一手顺势去了四个婆子,做得毫不打眼,叫人实在没得挑处,姚姒很是欣慰。

    要説姚娡这大半年来,确实成长了不少,她的变化都是朝着姚姒对她的期望在走的,若是再练个三两年的,到那时,即便往后她遭遇了什么不堪,姚娡没自己护着,她也能在内宅活得下来。

    无怪乎姚姒会这样想,她如今走的这条路,将来如何却不好説,但要掀翻整个姚家去,她自己注定是不会善了的。而姚娡,等出了姜氏的孝,有她看着,寻个家风清正的xiǎo户人家过日子倒是不难。

    兰嬷嬷回府与管事的把人交割后,亲自去找了大太太的陪房刘嬷嬷唠嗑,又送了些好处给刘嬷嬷,刘嬷嬷收钱办事,又在大太太面前説道了几句,这才打发走兰嬷嬷。

    兰嬷嬷被个xiǎo丫头子送出大房的院子,xiǎo丫头贪玩,哪里认真送人,把兰嬷嬷丢在半道上自己跑开了去,兰嬷嬷想着,左右出来一趟,也好打探打探府里现在的情形,便去找了与她相好的一个婆子,哪知,竟真的得了一个不大不xiǎo的消息。

    兰嬷嬷回来衣裳都没换,往姚娡身边推心置腹的説道:“按説周太太与咱们太太是手帕交,虽然太太不在了,但周太太使人上门送年礼,府里再怎么怠慢两位姑娘,却也该使人来告知一声,如今这样,倒显得是咱们不知礼数,若是特地打发人回去问候,倒闹得一府人没脸。”兰嬷嬷歇了一气,见姚娡只是扭着手上的帕子,她心里明白,娡姐儿这是害羞了,只是如今没个长辈替她张罗,难道真眼睁睁的看着这门亲事被人坏事了不成?于是兰嬷嬷又劝道:“説句私心话,太太先前与周太太两人口头的约定,姑娘是知情的,想必老太太也明白,但如今以一句“两位姑娘要守母孝不便见客”为由,就拦了人家。想那周家是什么人家,哪里会不知道这里头有猫腻,自己人窝里斗,生生叫人看了笑话,老奴是替姑娘担心,想那周家最是重规距,若是对姑娘起了二心,那该如何是好啊!”

    姚娡面皮薄,初初听兰嬷嬷説周家打发人来送年礼,心里多少是欢喜的,这説明周家并未因姜氏的故去而冷落她们,相反,周家礼数尽到,这分明是有意交好姚家,只是又听兰嬷嬷説,老太太拦着人家周太太跟前的李嬷嬷不让见她姐妹二人,这心思便险恶了。

    姚娡心里存了事,神情多少有些郁闷,没多久,姚姒便从兰嬷嬷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她却不像姚娡那样,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周家真的看重姐姐,人家就算拦着,恐怕也会想了法子来见姐姐一面;若就这样顺水推舟的装作不闻不问的,那这周家也不过如此,説不得还是姐姐的大幸。”

    先前她是关心则乱,如今听姚姒这样一説,兰嬷嬷哪还不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是把姚府给恨上了,姚娡可以説是她一手带大的,情份比不得旁人,姚家这是往死里在作践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其恼恨可想而知。果然老话説得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那她少不得要替娡姐儿好好打算。于是兰嬷嬷是左思右想,觉着人家周家李嬷嬷来不来是她的事,但至少得让人知道娡姐儿如今在哪里才行啊,于是她扯了个谎子回了城里,扯上几个尺头,装了几盒糕饼diǎn心的,便找上了那在姚府厨上当差的好姐妹。

    兰嬷嬷的xiǎo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姚姒的,只是她却睁只眼闭只眼的,任兰嬷嬷私下去动作,其实她也想看看,若周家知道了她们姐妹是被姚家所弃而不得不在琉璃寺住着,会不会拿出些手段来寺里见她姐妹二人,有心无意的,这一试也便知了。另一重意思,姚姒想着,姐姐的婚事也该着手考虑了,这周家,若真是个好的,不是看上姚家的门楣而是更爱重姐姐的人品,那这门亲事倒也可考虑一二。

    就在兰嬷嬷的担忧与期盼下,倒真的盼来了周家太太跟前的李嬷嬷。

    李嬷嬷本是为送年礼而来,没曾想才刚出山东的界便遇到一场大暴雪,这样路上一耽搁,到姚府就晚了个把月,好不容易到了姚府,姚老太太倒也热情,给她的打赏十分丰厚,又拉着她的手细细问周家众人可安好等,李嬷嬷开头倒没觉着什么,只是在説要见三房的两位姑娘时,姚老太太脸上明显的不喜瞒不了人,又説两位姑娘为母在寺里守孝不大方便见人,李嬷嬷是周太太身边第一心腹,这回来哪里是为着送年礼,分明是来瞧一瞧未来少奶奶的人品的,可这人见不着,这里头便有些意思了。

    客随主便,李嬷嬷在姚老太太的挽留下,装着不在意的住下来,只是暗中却打听起三房的事情来,直到有一天,有个送餐的婆子説露了嘴,李嬷嬷这才知道三房的两个姑娘自姜氏去后,就去了城外的琉璃寺里,只是她心下却也纳罕,这眼见得就要过年,难道姚府都不接她们回来团圆吗?这念头一起,李嬷嬷才知这姚府也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只怕水深着呢。

    李嬷嬷略出了些xiǎo钱,便把该打听到的都打听清楚了,心里思量了一回周太太的吩咐,这才打定主意,她向姚府辞了行,待马车驶出彰州,便要赶车的车夫转了道向琉璃寺来。

    姚娡和姚姒在堂屋里接见了李嬷嬷,屋里烧足了炭火,茶水diǎn心的倒也精致,李嬷嬷拿起来尝了一口,茶是陈茶,diǎn心一看就是外头买的;她再一瞧两人身上的衣裳,因着在孝期里不着艳色,可再怎么样都是姑娘家的,这头上却通无一物,衣裳还是去年时兴的样式,李嬷嬷心里便有了底,只怕这姐儿俩真如她打听的那样不甚得宠于老太太。

    姚娡待李嬷嬷很是客气,接过周太太给的一匣子宫花,直对李嬷嬷道谢,又轻言细语的同李嬷嬷説话,又问周家太太和周家姑娘的近况,却一句不提周家公子之事。

    李嬷嬷回道:“太太还是老样子,每日里掌家理事,只是有一样,一到冬日便犯咳疾,只是今年瞧着倒是少犯。”

    姚娡听李嬷嬷这样説,心里自然是担心的,便问是否有请杏林高手瞧过,这么个咳却也不是办法,又问周太太吃的是何方子等。

    李嬷嬷听她这样説,且她神色间的担忧不似作假,便叹道:“劳姑娘关心,太太这是老毛病,过了冬日便不碍事的,説来,这还是生了少爷后落下的毛病。”李嬷嬷自话自説,“太太只得少爷一个嫡子,虽则后院也还有两位庶出的少爷,可待少爷却是十分严苛,不过少爷却是个懂事的,读书十分刻苦用功,今年可不就中了秀才,太太这阵子可高兴了,这才连老毛病都犯得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太这是高兴少爷有出息。”

    姚娡一听她这话里提起了周少爷,忙把头侧过去,脸颊染红,却又不好不答话,只低声赞道:“周太太好福气!”

    李嬷嬷本来提周少爷的事,便是存了心在试探,见她如此避开谈论周少爷,又见她仪态端芳,瞧着温柔和气,又是个知晓闺阁礼仪的,心里便满意了几分。

    姚姒在一旁瞧着煞有意思,李嬷嬷问什么就答什么,李嬷嬷看着这姐儿俩,一个温柔持礼,一个娇憨可爱,并未因姚府这样待她们而心生不忿,到是高看了姚娡几分。

    姚娡留李嬷嬷用饭,又打赏她一些物什,再把给周太太和周家姑娘做的几块手帕和抹额拿出来作回礼。李嬷嬷接了,亲自收好了便离去。

    兰嬷嬷待人走后,便去姚姒屋里,道:“姑娘,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弄巧成拙?”

    其实,今儿她和姚娡的穿着打扮与寻常倒也无甚区别,只是摘了头上那些玉饰,再有便是那茶水diǎn心,还有屋里姜氏留下来的一些摆设等等都叫她收了起来,这本就是姚姒刻意的,如今她见兰嬷嬷还不明白,索性把话给挑明了,道:“你怕甚,嬷嬷只看到了周家的门楣和家声可相配姐姐,可姚家不也是诗礼传家的人家,内里还不是照样龌龊不堪,我娘这一辈子已叫他们坑害了,难道姐姐还要走娘的老路不成?”她这话掷地有声,兰嬷嬷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

    姚姒便再道:“如今咱们且不清楚周家的意图,她们看上的到底是姐姐的人品还是姚家手中的权势,如今咱们确实是十分不得老太太喜爱,有爹等于没爹,这也是实情,用不着咱弄虚作假。这李嬷嬷回去,自然是要向周太太説明的,若周家看重的不是姐姐的人品而是旁的什么,这一试便知道,你且瞧着,若周太太有意护姐姐和我,是一定会替姐姐做些什么的,反之,姚家姑娘那么多,舍了姐姐再选一个也就是的,何必为着我和姐姐和罪姚府呢?”

    兰嬷嬷见她分析得这般透彻,心底已经是凉了一半,少不得打起精神来看好了姚娡。( ) 


第73章 得逞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张顺从京城赶了回来,略在山下梳洗后便上来琉璃寺。姚姒见到他很是高兴,顾不得先问他事情,晓得他还没用饭,便叫红樱亲自去下厨。红樱得令,脸上含着笑脚步轻快的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很快便亲自提了个食盒往偏厅里摆上,热腾腾的一大碗素面,配着笋丁豆干香菇丁,端的是香气四溢;她又从下一层食盒里拿出两碟绿油油的素菜,两碟刚出笼的diǎn心,虽説都是素食,但看着就可口。

    张顺也没同红樱客气,亲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箸筷,大口的吃起来。

    红樱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张顺用饭的侧脸,她面上微微泛着羞意,一幅想瞧又难为情的样子,绿蕉掀了布帘子瞧得屋里一眼,捂了嘴直偷笑,悄没声息的走开了去。

    张顺用过饭,姚姒便和他在偏厅説话,红樱上了茶,又往屋里添多了两个火盆,这才和绿蕉一起退出屋子。

    张顺先交待了一番从彰州出发何时到的京城,到京城后又和谭吉找了一段时间的铺面,张顺又与京里一些友人会面等,姚姒几乎没开口问,他便把事情从头细细交待清楚。

    得知铺面已选定,现在正在装修,谭吉陈大等人商议了一番,定在年初八那日开业;谭娘子在幕后作账房,焦嫂子及秋菊打杂,各人员的安排便初步是这样。姚姒非常欣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铺面,还把铺头开起来,説明谭吉还是有些手段的。

    其实姚姒倒不担心铺子的事情,既然把事情都交给谭吉全权处理,她倒真个儿撂开手去由得谭吉打理,现在她最关心的反而是此次张顺京城之行的其它收获。

    张顺朝帘子外看了一眼,才用极轻的声音对姚姒道:“此次xiǎo的带回来三个人,都是道上有名的练家子,三人年纪都不大,也没个家室拖累,这些年xiǎo的也没与他们断了联系,当年姜家事发,此三人还着实帮了些忙。”他细细的把这三人的身家来历一一説明,听得姚姒频频diǎn头。

    “如此説来,这三位好汉倒也有情有义,再説我信得过张叔的人品,往后他们三人便跟在张叔身边做事,待年后我这边再做具体的安排。”

    张顺便没在这方面多言,直接入了正题,道:“京里最近也不大太平,太后娘娘病了有xiǎo半年,今上为着太后的病情,特地遣秦王大殿下在皇觉寺做了七天的祈福法事,不过xiǎo的出京时,听説太后的病情愈渐严重,依xiǎo的估计,太后娘娘恐怕时日不多了。”

    他见姚姒听得极认真,似乎陷在他刚才的话头里,便接着道:“今上一日不立太子,皇子们为争这个无上之位,便一日势成水火。太后是裴贵妃的亲姑母,听説便是皇后见了裴贵妃都要礼让三分,未必不是太后在上面施压,此番太后若有个万一,秦王在宫里的势力自然是比不过皇后的,再加上今上的身体时好时坏,福建这边离京城遥远得很,只怕我们的时机要到了。”

    姚姒脑子转得极快,自然听得明白张顺话中的未尽之意,秦王在宫里失了太后的势力,裴贵妃手段有限,那么秦王的心力只怕多半要放在宫里,而福建,有赵斾明里暗中的几番谋划,这盘海上的生意,确实是到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你説的很是,虽説五哥那边得到的消息只会比我们多,我想他那边必定做了相应的对策,但我们往后总不能事事依赖别人,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京里的线势必要尽快铺起来,哪怕我们只能得些朝庭上零星的消息,于我们来説都有莫大的用处。”

    张顺忙diǎn头道是,又把京里打听到的僻如王首辅及其它朝庭后宫皆有牵连的人家一一道来,两人在屋里説了约模两个时辰,张顺才离去。

    第二日便是除夕,姚娡放了厨娘回家去过节,因此晚上这一顿团圆饭便是由兰嬷嬷带着红樱和采菱几个一起整治的,统共就只剩几个人,便也不分主子丫头什么的,团团围了一桌子吃了顿团圆饭。饭毕,姚娡又给四个丫头每人五两银子的打赏,兰嬷嬷则是十两银,这般的丰厚打赏,喜得几个丫头合不拢嘴。

    开平二十年的大年初一,如同往常一样,在阵阵爆竹声中迎来,只是这一年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太后于大年初一薨,消息传到福建时已到正月初八,而初十正是姚家迎娶焦家妇的日子。太后这一薨,姚焦两府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把红绸换白幡,为太后守孝三个月,而两家的亲事自然得挪后。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在广州府的桂姨娘,她使了多少手段想将姚焦两府议下的婚期延后,只是都无疾而终,太后老人家这一去,倒是便宜了她去。当时喜得她直念了声佛,又叫起一府的丫头婆子开始动起来,首先便要把府里那高挂的大红灯笼和喜布拆下来换成白色,又叫人把姚三老爷的新房锁起来,各色事务安排妥当了,这才招来心腹花妈妈説事。

    桂姨娘才换了身秋香色暗菊花纹的刻丝禙子,斜倚在花梨嵌玉石的罗汉榻上,许是喜过了头,这会子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到底眉眼间还残留了几分喜气,她人身得娇xiǎo玲珑,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花妈妈才掀起帘子,她便朝花妈妈招手,示意她上前来説话。

    花妈妈见她这样的神色,心里自是晓得她为哪般,又有心奉承,忙喜孜孜的上前xiǎo意道:“真是天公作美,给姨娘硬是挣来这好几个月的时间,姨娘真是个有福气的,若是抓紧了这几个月怀上身子,给老爷添个哥儿,那才是姨娘的后福呀!”

    桂姨娘伸出细白的手指朝花妈妈指了下,花妈妈这才在她脚边跪坐下来,双手轻轻的替她揉捏着,她这才答花妈妈的话,“话也不是这样説,若真是天公作美,直接叫我怀上个哥儿才叫好,只是这么些年来却是没半diǎn动静,眼看焦氏进门在即,我这心里是一日凉过一日,今日叫你来,也是问你,上次叫你找那游方郎中的事,现在如何了?”

    花妈妈事儿当然有办成,这会有心在她面前显摆,忙道:“可叫奴婢费了好些力气,又叫奴婢家的带人跑了好些路,才追上那郎中,因着过年姨娘事儿忙,老奴便把那郎中好吃好喝的给哄了下来,只道出了正月十五,才叫他进府来给姨娘看脉。”

    她觑了眼桂姨娘,见她脸上并未见多急切,花妈妈心里便急了,心想,这个游方郎中费了她不少的力气,她可是打听到这郎中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后街上有个五六年不曾开怀的娘子,因着吃了那郎中开的药方,这不她亲自去瞧过了,果真是怀上了,那家人喜得什么似的,那娘子之前的情形便同桂姨娘十分相似,花妈妈心道,为了自己一家子将来的前程,无论如何也要劝桂姨娘动心,因此便把这游方郎中原本五分的本事便夸成了八分,又拿后街上这名娘子开怀的事説给桂姨娘听,慢慢的,桂姨娘便有些动心了。

    桂姨娘却也没説死,只对花妈妈説,过两日叫她带这个游方郎中来给她把把脉。

    花妈妈服侍她多年,自然把她的脾性摸得准准的,回家与她那口子一番相商,又亲自拿话语敲打了那游方郎中。只是那郎中却是个有脾气的,见花妈妈似是不信他,便起身背了药箱硬是要走,説就算出价千金他也不给人看脉,花妈妈自认为阅人无数,又见他这样一番作派,心里是真的信了个十成十。

    过了两日,花妈妈果真带了这游方郎中进府,那郎中四十多岁的年纪,青布道袍,长须白面的,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势头,桂姨娘却当时没见人面,直把人郎中凉在屋里喝了快四五盏茶,又叫丫头时不时的给她説这郎中在屋里的情况,见这郎中也不左顾右盼,也不逗丫头説话问事,只管低头坐在那喝茶,桂姨娘心里便有了些底,没过多久便叫花妈妈把人往里屋带。

    桂姨娘也没兴那些个规距,她坐在榻上,伸出玉样的手腕,那郎中却低着头也不瞧她,只从那随身带来的药箱里拿出条丝帕盖在她手腕上,左手摸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再换右手,半个时辰过去了,那郎中却连连摇头叹气。

    桂姨娘见这郎中的样子,一颗心快要跌到谷里,到底使了个眼色给花妈妈,花妈妈也在急,见他收了摸脉的手,便急道:“你这郎中好没道理,一边摸脉一边摇头叹气的,我家太太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给説説呀。”

    花妈妈打肿脸充胖子,把桂姨娘在外人面前喊太太,桂姨娘心里很是欢喜,便对那郎中更是端起身架来,也不主动问她的脉相。

    那郎中这次很直接,道:“照太太的脉相看,怕是十多年未开胎吧,太太的身子瞧着倒问题不大,只是想要怀得子嗣,除了太太要按我的方子吃,男子那头也需得吃我一剂方子才行。”

    桂姨娘一听得这话,倒与之前给她看脉的郎中説法不一,之前那些都説她身子偏寒才久无孕,而今这个郎中的説法倒是新奇。她朝花妈妈看了一眼,花妈妈听得他説能让桂姨娘得子,早就喜出望外了,又收到桂姨娘的眼风,忙问起了究竟,“你这郎中,怎地説法倒与先前给太太瞧病那些郎中的説法不大一样呢?莫不是你也没得法子保我家太太能怀上,才随意扯个谎子不成?”花妈妈的话带了几分威胁,不错眼的盯着郎中看。

    郎中却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只管提笔写了两张方子,末了才道:“既是不信老夫,何苦又留下老夫来给瞧病,老夫行医半世,只求问心无愧,这方子我留下,吃不吃由你。”説完,把药箱一背,头也不回的便走出了内室,留下桂姨娘与花妈妈面面相觑。

    那郎中出了府便不见人影,花妈妈事后又叫人去寻,有人説看见这郎中往码头去了,待人再去码头边找,却哪里有半个影子,花妈妈回到桂姨娘身边,便给她出主意,道:“奴婢瞧着这郎中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是这么个性子,既然他留下方子,姨娘何不把方子给先前那几个大夫瞧瞧看?”

    桂姨娘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便叫花妈妈拿了方子去找大夫验证,花妈妈出去两三天,再回来时脸上便止都止不住笑意,她对桂姨娘道:“奴婢先找的是城东的仁和堂的郑大夫,后来又找了李大夫和陈大夫,三个都説给姨娘吃的方子确实是有助女子行经养宫,奴婢家的伯娘便是接生婆子,打xiǎo儿伯娘便与奴婢説道,这女人啊,想要孕得子嗣,最重要还是在于腹宫,先前的大夫所开的方子无不外乎説姨娘体寒,吃了这么些年的药,姨娘也没个动静,説不得还真是没吃在diǎn子上啊。”

    桂姨娘眼晴一亮,指着那张男子的方子便问道:“这张呢?又是如何説的?这是给老爷吃的,若真有个万一,老爷头一个不饶的便是我。”

    花妈妈却笑嘻嘻的把嘴凑到桂姨娘耳边细声道:“这个方子再是无碍的,女子需得男精而成孕,这个方子嘛姨娘你听我説......

    到底説了什么,只见桂姨娘听着听着,脸上却红了一片,末了,朝花妈妈啐了口,“老不正经的!”

    花妈妈赔了笑,又凑到桂姨娘耳边去嘀咕了几句,这次,桂姨娘没再作羞样,直接吩咐她按单子煎药来。

    晚上,桂姨娘描眉diǎn唇的,极是温柔xiǎo意的服侍姚三老爷,哄着姚三老爷喝了碗説是补身子的药,花妈妈进来服侍二人歇下,她在屋外守夜,只听得屋里两人闹了大半夜,她是过来人,屋里两人来来回回只怕总有个四五次,又闹得这样的猛,第二日桂姨娘都起不了床,花妈妈这回是打心里的欢喜,一心盼着桂姨娘一举得男。( ) 


第74章 恼羞

    姚姒很快便得知广州府那边已经成事,只是不知为何,事情没做成之前她很是希望尽快能成事,真听説桂姨娘和姚三老爷用了药,预想的快感却并未如期而至,她似乎浑身不得劲儿,她再不在屋里呆着,她去了主屋那边,给姜氏的长生牌位上了柱香,又跪着念了几遍经,良久,她伸出自己依然细瘦的双手看了又看,一滴热泪突然落到她手心,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她同自己説,刚才那样的失态只是误入了魔障,而今她撑过来了。

    等想起身的时候,哪里知道腿脚已经麻木无力,就见旁边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那只手只轻轻一拉,她就被带了起来,她“呲”了声才瞧见是他,一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也不知被这人看了多久,她莫名觉得难堪。

    赵斾瞧她这么个样子,低声叹了口气,狠了狠心,把她一把拦腰抱起,转头便往她屋里去。

    她呆了呆,等回神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人已经被他放到屋里靠窗的长榻上了。

    实在是难堪得紧,她心里怪他唐突,怎的就把自己给抱了呢?只她一向爱在人前端着,就算心里再羞再恼,面儿上端的比谁都无事。

    “谢五哥!”她咬紧了牙,为了掩饰似的,双手轻轻的在脚关节处狠狠儿的揉搓起来,只把头低低的,也不再搭理他。

    他站在她榻前,有些居高临下,瞧她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想要説diǎn什么,最终只轻声説了句:“真是个傻姑娘”。

    傻姑娘正在难堪,心里正一半羞一半怒,理智早就飞得没影,她自嘲道:“是有够傻的,矫情个什么劲儿,不过就是一味绝子药,值当我做出这么个样子来恶心自己么?”

    他见她越发的不像样子,他如何不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他正是爱煞了她这份难能可贵的善良,对姚三老爷出手,正正是因为她还念着一份父女情份在,若不然等着姚三老爷的便是一味毒药。

    “姒姐儿”,他坐在她脚边,眼晴却定定的望着她,极尽温柔道:“若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就不要为难自己,往后随着己心而动,姚家这样的下作,你不动他们,他们也会把自己作死,在五哥心里视你如珍宝,如何舍得看你这样为难自己!”

    她自动忽视他话里的那句视她如珍宝,再这样暧昧不清的她都快要疯了,她无比后悔刚才自己发什么疯,真的是脑子被浆糊了。

    她打起精神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放空,这才对他説道:“就这么一次,叫我明白了对亲人下手是种什么感觉,五哥不必替我担心,他日我再不会入了迷障。既然五哥都觉得我这般好,我怎么能不善待自己呢?”説完,她便扬声朝外喊红樱,红樱缩在外头有些不敢进来,她又喊了句“人来了都不知道上茶,你们这丫头到会比主子躲懒。”

    红樱再畏惧赵斾的眼神,却不敢不听姚姒的话,急忙回了声“这就来”,绿蕉急急的把茶盘递给她,她就端着托盘掀帘子进屋。

    早在红樱进屋前,赵斾就讪讪的坐回了椅子上,他忍着恼意,恨恨的瞪了眼姚姒,心里却无不期盼她快diǎn长大。

    他俩个在屋里当着丫头的面,自然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赵斾不过説得几句话就离去,姚姒送他到门口,説晚diǎn再去他那边説事,就转回了屋子。

    红樱跟在她身后,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终于惹火了姚姒。

    “五哥是什么时候来的?”对着红樱她再不端着,脸上真真切切的含了几分羞恼。

    “姑娘才跪到太太牌位前,赵公子人就来了,只是赵公子不让奴婢通传,又让奴婢和绿蕉两个去外面守着,奴婢俩个没法子,便随赵公子去了。”红樱一气儿就把赵斾给供了出来。

    姚姒瞪了眼红樱,道:“你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咱们自己不立起来,难道还指望别人尊重些,打今儿起,谁来都一样,再有下次,扣一个月月例。”又指着绿蕉道:“你也是。”

    两个丫头如何不晓得,姑娘这是恼羞成怒了,挨了一顿骂,两人出来你看我我看你,都掩了嘴笑。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总归是赵斾自己理亏,虽説他与姚姒两人之间他先对人家动心动情,但人家姚姒那头还端着不肯给句实在话,他怕把她吓着,也着实有些后悔自己孟浪了。但抱也抱了,xiǎo手也拉了,他心里其实很是得意,仿佛这样做是在她身上下了只属于他的印记,这媳妇便跑不了啦,他越想越觉着乐呵,像无数陷入初恋的男女那样,既期待又有些不确定,既甜蜜又想得到更多对方的回应。

    他自己一个人傻乐,守在屋外的青橙和青衣看了一场稀奇,彼此挤眉弄眼的,青衣抖起了胆子,趁青橙一个不注意,就拉上了她的手,还在人家xiǎo手上摸了几把,青橙反射性的甩手就给了青衣一下,青衣机灵着呢,躲开却也没很躲,青橙那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脑脖子后,啪的一声,青衣假装很受伤,嚷嚷道:“唉哟喂,你这是谋杀亲夫呐。”

    赵斾在屋里喊了声:“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进来,看爷的笑话还没看够!”

    青衣和青橙都敛了神色,恭身走进屋来,赵斾指着青衣道:“瞧你这出息,老大不xiǎo了的人了,媳妇还没摆平。”青衣苦着张脸,偷偷朝青橙望了一眼,闭着嘴作委屈样。

    赵斾便向青橙问道:“你的事你心里有数,你就给句实在话,你要是愿意,爷我今儿就替你们做主,把这亲事定下来,等出了太后这孝,就把婚事给办了,都老大不xiǎo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成样。”

    青橙噘着嘴,没觉着半diǎn不好意思,回他道:“爷你就偏着他吧,求亲就要有个求亲样嘛,爷你瞧他这xiǎo人得志的样儿,这哪里是将我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一向口无遮拦,想一出就説一出,没半diǎn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赵斾也头痛了,懒得看她们这对冤家再腻歪,丢下一句话:“等出了太后的孝,四月初二就替你们主婚,其它的你们看着办!”

    赵斾的话一向没人敢违抗,青橙哪里想到她只不过是看了一场主子的笑话,她的终身就这样被定下来了,真是怎么想怎么都亏,她撸起袖子,对着青衣就是一顿好打,还边打边嚷嚷。

    青衣由得她花拳绣腿的打,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主子爷,比他亲爹还亲啊,终于能叫他抱上媳妇了。

    姚姒在屋里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到下午缓了一阵,便嫌自己矫情,赵斾来找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她再不耽搁,带着红樱出门,就往赵斾住的院子来。

    赵斾正在屋里看文书,屋外青衣守着,姚姒每次来几乎都是青橙,这次看见是青衣,便同他打招呼,又问赵斾是否得空儿。

    青衣哪敢耽搁,赵斾老早就交待,只要姚姒来,不用通传他,只管把人带进去,他便替姚姒打帘子,见红樱在外头守着,颇有些不解。

    红樱用眼神朝里一睃,青衣便明白了,两人相视一笑,都守在了屋外。

    “来了,有个紧要公文要看,你稍坐会。”赵斾朝她抬头微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姚姒diǎn了下头,左右无聊,见桌上有壶茶,便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轻放在他手边。

    赵斾确实是在看公文,不过却不甚紧要,只因他上午才做了那等孟浪之事,姚姒这会仿佛没事人般的来找他,倒叫他有些忐忑。不过她还晓得给他倒茶,是不是説心里消气了?

    公文总有看完的时候,他过了会子,故意抬头伸手臂,一幅懒懒的样子,自顾自説,“总算是看完了,京里最近不太平,如今咱们的动作可得加快了。”

    姚姒巴不得他説些正经话,顺着他的话回道:“可不是,今儿五哥来,只怕是有什么要吩咐吧。”

    见她眨巴着眼,一幅你快説的样子,他心情大好起来,笑声就有些大。

    他这一笑,似冰融雪消,她在心里呸了声,他怎地生得这般英气好看呐!

    赵斾哪里知道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倒真个儿説起正事来,道:“古奇的事情,我瞧你安排得可圈可diǎn,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份能耐。”

    亏她把他当作知心人,他就是这样看她的?姚姒有diǎnxiǎoxiǎo的受伤,不过嘛,左右她脸皮厚,做什么也不做那等妄自菲薄的事,她朝他无奈又可气的眨巴了一眼,意思十分明显,瞧他这话説的恁地不好听,什么叫她有这份能耐,她确实有这份能耐好不好。

    他装着没看见,又道:“我今儿来是要同你商量,接下来我边那边会安排人针对姚家的船只来,不单抢他海上的货,还要顺着他那条线摸出背后走私火器的荷兰人来,还有,凡是与姚家这里头挨上边的,统统都趁机要么收为己用,要么一网打尽。”

    他停了话,看她重重的diǎn了下头,他才往下説,道:“姚家虽与洪家是亲家,又拉上与秦王有关的焦家,但到底如今他并未明正言顺的归顺在秦王门下,但姚家却是铁铁的投靠了王阁老,王阁老是谁,这只老狐狸,去年把姜家斗下,无非也是想要姜家手上的东西,他要秦王的罪证做甚,无非也是防着秦王的。事情到这里,倒叫我有些瞧不清楚了,现在趁势动姚家,一来是试探京里的反应,二来,擒贼先擒王,拿姚家来震摄那帮子依附在姚家门下的乡伸大户,得叫他们看看,福建的天要变了。”

    还有第三,他永远也不会説出口,世道人情,以定国公府如今的门楣,如何会同意他娶一个毁家灭族的女子进门,姚家外面光鲜内里实则由他掌控着,总好过将来满门灭族的好,他对她越陷越深,越是喜爱,他就要为她想得更多,更舍不得她将来被世人的口水所淹没,她在他心里,珍如瑰宝,她的名声他容不得外人有一丝质疑。

    她几乎没一丝疑虑,很是郑重道:“五哥,我曾説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疑你,你放手去做吧,这一生我最感谢老天爷的,是能够遇到五哥你,得你良多帮助,我只恨不是男儿身,不能回报你一二。”

    幸好你不是男儿身,他有些啼笑皆非,却又觉着她的话十分窝心,他为她做的这许多事终究是值得的。不过转头他就有些不喜,她动不动就这样郑重其事,弄得他心里很有些没底,难道她对着他,就不能有diǎn儿xiǎo女儿情态什么的?他对她的期望可不是她的感激之心,他无奈叹息,她什么时候能开窍呢?什么时候能对他炙热的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回应呢?

    两人在屋里説着话,姚姒便把张顺带回来三个功夫很是了得的人説给他听,依着她的意思,是希望赵斾能帮他看看人,一来,她要用那三人,虽则她信张顺的人品,也对那三人有着最起码的信任,但知人善用,对于惯在道上混的人,她是有些摸不透的,索性一事不烦二主,让赵斾替她瞧瞧,她是放心的。二来,多少有些想借赵斻的势。

    赵斻是什么人,她的意思他还能听不出来,那三个人如何,他早就叫人打探清楚了底细,这会子见她説出来,明显是把他当自己人呐,他一喜,便替她拍板了,“张顺是个忠心的,我看你身边也缺这么个好用的人,往后张顺就留在你身边听你吩咐,至于那三个人,你在京里也得有人,其中一个叫威二爷的,倒是个细致人,有勇有谋,善打听消息,这不你上次説要往京里铺排一下人脉,我瞧着他就十分合适;至于另外两人,你把人交给我,回头我瞧瞧人,若是人愿意,我就把他们安排到船上去,海上这块,现在由得我替你揽着,説到底,最后还是要你来接手的。”

    姚姒喜出望外,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递枕头,他这是里里外外的都替她打diǎn好了,她笑得很是欢实,亲手捧了杯茶递到他面前,一劲儿叫他喝茶。

    瞧她这傻劲,他把茶接过,很舒心的用了几口,道:“好姑娘,加把劲啊,做好了五哥重重谢你。”

    这到底是怎么个谢法,他没説,只在心里偷乐呵。( ) 


第75章 收服

    整个春日因着太后的孝,各处都禁了喜乐,来琉璃寺的人却越来越多起来。

    姚姒足不出户,一脑门子都在琢磨着生意上的事儿,因着青橙在四月初二成亲,她和姚娡都在孝期,若是做些针线活去添妆,却又忌讳着她还在母孝里,怕冲了喜,因此她特地叫银楼打了八套头面首饰给青橙添妆,叫贞娘送到月儿港去。

    古奇的半年之约只剩不到三个月,许是他带来的番货新奇得紧,赵斾给他的那七个人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三十几艘船货除去分给那几个卫所的,加上再匀出一些到谭吉那边,其余的货竟然已卖得七七八八;而进货那边除了瓷器和绣品因着古奇要的数目非常大,这些东西要制成成品却非一朝一夕,便有些棘手。

    负责采买的是周留与杨大盛,这两人倒也算能干,只姚姒在与这两人接触的过程中,觉得这两人对她有些轻慢,能干的人都有些瞧不起人,姚姒深知这个理儿,因此倒也没理会,却私底下让贞娘多注意进货的进度。

    贞娘办起事儿来很是妥贴,没过多久,在没惊动周杨二人下,发现一件事,绣品那块出了些问题,只怕要凑不齐古奇要的数量。

    贞娘对姚姒很有些推心置腹,细细的把事情始末便説给她听,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周杨二人负责采买,这又是他们做熟了的事儿,又见姚姒人xiǎo又是个姑娘家,虽説有赵斾在后面替她撑腰,但自以为有些xiǎo聪明的人就是这样,对着自认为是弱者的人都会有总轻视的心理,对姚姒自然也抱着这样的心态。瓷器这一块他们使了些手段,好歹勉强能凑足数量和交期;只这绣品一样,他们虽派人去了四川收购,但古奇的数目要的大,绣品在路上一来一回的也不止半年,到现在也才订不到一半的数量,余下的数量又赶不及出货期;而苏绣,原本他们是最没压力的,也已经同几个绣坊签好了文书,只今年不知是怎地,宫里负责采买的内监开春后去了江南,几大绣坊因着要接宫里的活计纷纷毁约。

    绣坊毁约赔钱了事倒是xiǎo,只他们再到哪里去找人接他们的活计去?他俩人初次为姚姒做事,既存了轻视她的心里,自然也不能让姚姒看不起;再者,每月例会时虽説会过问一二他们各自办的事情,却从不见她轻易插手他们的事情,于是这两人满以为姚姒只是个易糊弄的主,便很有些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并未上报,而是私底下去再寻绣坊接活,并出高价高购现在的绣样成品。

    姚姒听完贞娘的説法,深深觉着老天真是帮她,她上一世在绣坊做了多年的活计,对各大绣坊自然是知之甚深。她仔细的思量了会子,心里便打定注意,要趁机借这事收服周杨二人。隔日,她便拟了份绣坊名单,叫贞娘送去给周留与杨大盛,她又好是一番交待贞娘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又叫贞娘按她説的行事,若他们不深问,不许贞娘多説。

    古奇偏爱苏绣和蜀绣,原本周杨二人倒不觉着为难,只是经了上面的事情后,这二人才发现事情要坏事儿了,正在想法子补救的时候,贞娘送来了一份姚姒拟的名单,这二人才知道,原来姚姒看着好糊弄,实则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周杨二人收到名单后,加快了人手去调查,原本苏绣列为四大名绣之一,上至宫里的娘娘下至王公夫人们也都爱苏綉的精致,是以苏绣的产量一向供不应求,再找绣坊接活哪有那么容易,只一样人家的订货期都要至少一年以上才接,而蜀绣只在蜀地流行,绣坊里正经会蜀绣的绣娘不多,他们二人却不曾想,姚姒给的四家绣坊其名不盛,但其中有三家却是养了许多会蜀绣的绣娘,又积压了一些蜀绣的成品,三个月的时间却也够凑齐要交的数量来;而另一家“巧针坊”周留却是知道些底细的,巧针坊与目前大周最大的苏绣坊“锦绣坊”本是同出一源,都出自江南的郑家,两兄弟因家业起纷争,因此将原本的郑家绣坊一分为二,郑家老二开的锦绣坊这几年因走通了宫里的路子,生意是越做越大,而郑家老大的巧针坊,这些年不是绣坊失火便是惹官非,眼见得就快没了活路,但郑老大却是个有些成算的,不管如何没落,只把手上的绣娘紧紧的抓住不放,锦绣坊原本就是要巧针坊手上的绣娘,巧针坊偏不放,如今就这么僵着。锦绣坊打的主意不谓不好,巧针坊没生意,再如何贴钱养着绣娘也不是长久之计,托宫里那条关系,巧针坊的绣艺再精湛也接不到单子,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让出绣娘来。

    周留与杨大盛两人一番琢磨,姚姒这个时候给他们这份名单,确实有些别个意思,他俩个老手,倒不知道这些绣坊的具体底细,而姚姒一个闺中还未及笄的女子,她是如何得知的;再説这名单不早不晚的,来得正是时候,这里头的示恩敲打之意不谓不明显。

    两人好一番合计,到底心里没底,便双双上山来求见姚姒。

    姚姒正在屋里练字,听得贞娘説周留与杨大盛来了,她不急不忙的停了笔,又整了整衣赏,这才叫贞娘把人领进来。

    名单是贞娘送过去的,里头的内情贞娘自然是知道的,才这几天功夫,周留与杨大盛两人就上山来了,贞娘心道,看来最先被姑娘收服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两人了。

    周留与杨大盛恭恭敬敬的给姚姒行礼,她这回并未像上次那样侧身只受了半礼,今日她坐着倒是受了他俩个的全礼,这才叫他们坐,红樱上茶,贞娘立在她身侧,微微躬着身,周留与杨大盛心里俱是吃惊的。

    想当年贞娘也算是个人物,即便后来与他们几个一起共事,那傲气也是不减的,没曾想才几个月,贞娘对姚姒的态度已然成这般,他俩人互望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不同寻常。

    姚姒见他俩人这般神色,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很是直接道:“瓷器和绣品两样东西,我也知道是难为你们了,只你们有了困难为何不急时上报?”她这话带了很重的质问语气,周留与杨大盛哪里想到她这样的直接,一坐下来就发难。

    周留抹了把汗,急急起身,杨大盛原本还坐着,见周留动了,他也跟着站起来,二人也都微微躬了身,周留便道:““实非xiǎo人存心隐瞒,实在是这件事xiǎo的两个人如今正在想法子,xiǎo的二人既被姑娘委身重任,自是要替姑娘分忧解难的,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哪里敢拿这事来烦姑娘。”

    姚姒冷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周留,周留到底大着胆子也回望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周留便觉着周身都在她的寒光下,他那些xiǎo心思竟无处遁行,一滴汗竟落下来,周留赵发的难挨起来。

    一旁的杨大盛就识时务多了,他拉了周留一把,两人竟直直的就朝她跪下,他毕恭毕敬的朝她道:“xiǎo的两人不敬主子,更有失职瞒上不报之嫌,求姑娘责罚!”他略停了停,再次出声,竟是两个人同声道:“只望姑娘看在xiǎo的两个是初犯,还望姑娘且饶过一道!xiǎo的两个再不敢擅做主张瞒上不报,往后必定用心做事。”

    姚姒凉了他们一会,也不出声,还是贞娘在一旁打圆场,出声相劝,道他俩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姚姒这才缓和了神色,又叫贞娘扶他二人起来。

    这样一番下力敲打,周杨二人再不敢心生别意,也不敢xiǎo瞧了她去。二人便把打探来的消息説给姚姒听,请她拿主意。

    姚姒当即便道:“巧针坊已是在强撑,若説我没那个想吞下它的意思也不尽然,只那郑老大这般硬气,倒也不能一味的对他用強;再者,咱们的生意也不单只做这一回,往后与洋人交易,少不了这些精致的绣品,你们两位都是行业里头的前辈,我一介刚踏足的xiǎo女子,经验上难免想得不够周到,不知你二人对这事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她这一打一拉的,又肯在言语上抬高他们,周杨二人的心气便顺了。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周留受了她一顿敲打,倒也得出些心得来,知道她不喜拐弯抹角的,直来直往倒是合她心意,便出声建议道:“不若让xiǎo的跑一趟苏州,亲自与那郑老大见上一面,若能説服得他把巧针坊卖给咱们当然是好,如若不行,那咱们就用手头上的单子为由,至少争取入一半股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姚姒上一世便是在巧针坊做绣娘,深知巧针坊的兴衰典故,如若不趁着巧针坊现在落魄出手,等到郑老大找上了京里的靠山,那时便迟了。听了周留的话,她并没diǎn头也没説不行,而是又问杨大盛,杨大盛却考虑得更全面些,道:“巧针坊与锦绣坊虽説各地都开了分铺,但两者都把总店和绣庄设在苏州,如今他两家势成水火,巧针坊前年厂房又失了一场大火,把所有分铺都收了来支撑总店,如今不若咱们游説那巧针坊移出苏州再迁到南京,咱们出资给他们盖厂地屋子,这样一来,既避开锦绣坊的耳目,又在盛产丝绸之地落下,其成本倒比在苏州低了些许,又能蓄些力气东山再起,这样岂不更好!”

    确实是个好主意,姚姒在心底也赞同杨大盛考虑得周到,便拍板同意他们的建议,让周杨二人回去再仔细商议拟出条款来给她瞧,周杨二人忙diǎn头不迭,姚姒便端茶送客,贞娘送他二人出去,这二人自是朝贞娘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一些关于姚姒的diǎn滴,这才下山去。

    过得两日周杨二人再上山来讨了一回主意,姚姒便派周留往苏州走一趟,没多久周留传回来消息,巧针坊同意迁到南京,所有置产置地的费用皆由他们这边出,而且古奇这批苏绣单子的布料他们得先出,也一并把这些银钱当作入股的股金,而且只让他们这边占四成的股,并提出条件来,他们这边不得干涉巧针坊对于绣娘们的掌控,意思是説他们就算是入了股,也没办法插手绣娘那一块,姚姒提出的条件是银钱好説,但一定要占五成股,而且她也想试试巧针坊现在残留的能力究竟如何,便提出要他们在两个月内赶出绣品来。

    两方来来回的拉据,周留再回来时便带回了与巧针坊的契约,他们最终入五成股巧针坊,这是宝昌号成功收拼的第一桩产业,姚姒当作其它几人的面,很是赞美了周杨二人一番,末了又给了赏,看得其它人都动了心思。

    日子在忙碌中便不知不觉的到了五月,姜氏是五月初六去逝的,姚姒和姚娡添了许多香油钱给琉璃寺,请了僧人给姜氏做周年祭,而姚府那头,显然很是急切,把迎焦家妇进门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二。( ) 


第76章 焦氏

    姚家把娶焦氏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二,大太太亲自打发人来琉璃寺,以姚姒她们还在为母守孝,就免得回去冲了喜气为由,不让她们回府观礼,这样的xiǎo事值当大太太身边的刘婆子亲自跑来一趟,就很有些意思了。

    刘婆子话儿説得漂亮,“不让两位姑娘回去观礼,也是府里老太太体恤两位姑娘的意思,这新太太刚进门,万一给冲撞了什么的岂不是白白叫人説嘴,这老太太呀,是真的喜爱焦氏得紧,光是这次下聘礼就花了五万银子,现如今哪一房不是羡慕得很,都巴结着焦氏呢。”

    姚娡脸上即时就黑了一层,既为着老太太的狠心无情,也为姜氏不明不白的死而抱屈,老太太现在这般的抬举焦氏,不惜这样的下她和姚姒的脸子,这让以后她们见着焦氏不就矮了半截吗?到底她还存了丝理智,心里也清楚这刘婆子説这些话来,定是没安好心。

    姚娡忍着怒火朝刘婆子睃了一眼,刘婆子脸上讪讪的,一边想着大太太的交待。大太太的意思是,尽量挑拨得这两姐妹跟焦氏失和,最好闹得焦氏没脸,这样,焦氏即便受宠于老太太,可一进门就跟前面太太嫡出的两个姐儿闹上了,説出去名声上也不好听,那么,她做这大嫂的到时出面替焦氏在人前澄清一下,可真是既得了焦氏的好又卖了老太太的乖,反正这姐妹俩如今无依无傍的,不踩白不踩。

    姚姒坐在姚娡身边,亲自端了茶递给她,又朝她使了个眼色,姚娡这才没对刘婆子发难。

    “刘嬷嬷喝茶。”姚姒脸上带着笑,便问起府里上至老太太下至诚哥儿等人安。

    刘婆子説得口干,喝了口茶水,有心想再挑拨一番,她心思一转,便道:“説到这个,府里最近倒也事多,老太太和老太爷倒好,几房太太还是老样子,只是府里考童生试的几个哥儿却不知怎的,到下场那日二房和四房的哥儿没事,偏五房的三位哥儿拉起了肚子,便误了进场,为此,五太太狠是发了通脾气,又求老太太要带几个哥儿回京城去。”

    “老太太可应了五婶娘的请求?”姚娡见刘婆子停下来,忙问她。

    刘婆子见姚娡哪里还有刚才的黑口黑脸的,心里有些得意,这两个姐儿虽説是主子,到底也不敢真的给她脸子瞧的,她故意的又喝了几口茶,还叹了口气,这才拖着腔调回姚娡,道:“老太太倒好,只让五太太一个人回京去,三个哥儿就留在老宅读书,五太太如何肯,为此再不提回京的事儿。”

    刘婆子顿了顿,一时説得兴起,便停不了嘴,又道:“两位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吧,二奶奶原本怀相就不大好,姐儿没足月就生下来,像只xiǎo猫一样大,奶都不大会吃;加上大奶奶前些日子竟然xiǎo产了,坐胎都好几个月了,没曾想倒发生这样的事儿,大奶奶要调养身体,这不,老太太便叫大太太管家,大太太好几年没碰过家事了,一接手才知道,唉呀,两位姑娘的月例银子和四时八节的衣裳头面,也不知叫府里哪个黑心鬼给吞了下去,这不,今儿大太太叫老奴来,也是给两位姑娘赔个礼,往后再不敢叫人短了两位姑娘的东西去。”

    姚娡听到这话,自然是对刘婆子有了些好脸色,又道大太太的好,还记得她姐妹俩的事,并赏了个荷包给刘婆子。刘婆子拿在手上掂了掂,心里很有些看不上,到底还是收在了怀里,又把娶焦氏进门还费了哪些花用,姚家又是如何给焦氏的各种抬举都叫刘婆子説了个遍,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刘婆子才离去。

    姚娡与姚姒两人才重重吐出几口浊气。

    “姒姐儿,你説大太太这安的是什么心,难道咱们看上去就是个好惹的不曾,叫谁都想要咱们回府去闹上一回,真是欺人太甚!”姚娡在刘婆子走后,一口浊气吐出,也不能吐尽她心中的憋闷。

    “姐姐何需为着这些人动怒,就当是看猴儿耍了一场戏就成。”她拉了姚娡向里屋走,屋里早已换上了夏日轻薄的帐幔,凉风习习吹来,她和姚娡坐在了靠窗的榻上,很是正色的对姚娡道:“大太太在咱们面前挑泼,其目的不外乎要咱们出头去闹得焦氏没脸,她好捡漏在人前做好人,既讨好了老太太又让焦氏对她心存感激,这一惯是大太太的手法,才管家就知道有人扣了咱们的份例,这是想对咱们卖个好呢,好歹要出diǎn利让咱们上钩不是,姐姐若连这diǎn也看不透,往后只怕还有得气受。”

    姚娡虽説成熟了不少,但这脾性却没见长,每每被姚府来人受一番气,姚姒今儿索性把这话挑明了,道:“姐姐,咱们志不在回姚家,今后你我自有去处,我安排姐姐学管账理家,无非是希望姐姐将来能在内宅独当一面,事事不依赖旁人。”她见姚娡有些动容,便叹了口气,“咱们的心太xiǎo,装不下那么多的委曲和不甘,何不只把那对自己好的有用的装满了,自己有了本事,便能心安的活着,这才是往后姐姐该想该做的。”

    姚娡听得很是动容,好半晌才哽咽道:“这些道理姐姐从前不明白,总觉得姚家欠娘的,也欠了咱们的,咱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苛待咱们,你我姐妹这些年有爹等于没爹,我是气,更是不甘。如今听了你这一番话,往后我再不会为着那边的任何人动气,姒姐儿,枉姐姐痴长你几岁,却没你看得透。”

    俩姐妹平素各忙各的,虽説相依为命,但似这般的交心説话,已是许久不曾,姚姒有心不叫姚娡长歪了去,只把那些上进励志的话来磨她,又把上一世她听到的一些内宅事例説给她听。

    有了这一遭,当姚府再使人来见她姐妹俩,説是焦氏要去广州府,临走之前要来见见她们,姚娡对着那自称是焦氏身边的柳妈妈很是客气,从容淡定的与柳妈妈周旋了一番,外人看来到很是得体。

    焦氏十二进的姚家门,十五回门,十六便开始打diǎn行装,待收拾了三四日,嫁妆都没拆开,便又打包全部运到广州府去。待到五月二十那日,焦氏一大早的就让人先行来琉璃寺打diǎn,等到中午时分,连她带丫头婆子一行足有十几二十来人,先给寺里各处添了香油钱,又拜了菩萨,这才来到姚姒她们住的xiǎo院子。

    姚姒打眼一瞧,焦氏倒是识趣,只带了柳妈妈和另外四个俏丽的丫鬟进屋来,其它人都候在屋外。

    姚娡领着姚姒及一众丫鬟迎了焦氏进堂屋,焦氏脸上含着笑,带了几分羞怯,她的年纪只不过比姚娡大两三岁,名份上却是姚娡的继母,三人见面自然少不了尴尬。

    焦氏被迎进屋,兰嬷嬷带了四个丫头忙着上茶,姚娡带着姚姒当作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的面,便给焦氏福身请安,嘴里喊了声:“给太太请安!”

    焦氏忙虚扶了一把,口中忙道:“往后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多礼,快快坐下,咱们説会子话。”

    姚娡便拉着姚姒在焦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主位上却是空着。

    姚姒得空打量了一眼焦氏,只见她今日里穿了件真红绣花缎面的长身禙子,挽着元宝髻,头上遍插珠钗,下面是黛色的马面裙,裙摆摇曳时却只看到那双高低鞋的鞋跟,光是身姿瞧着就曼妙动人,十七八岁正是琦年花貌的年纪,她本就生得不俗,一张芙蓉面特地描眉diǎn唇,又恰到好处的含了几分新妇的娇羞,真真是明艳万芳,只是她那双眼似蒙着屋雾般叫人瞧不大真切。

    许是见人打量她,焦氏朝姚姒笑了一下,便道:“你是姒姐儿吧,才一阵子不见,就长高了许多,瞧着倒不像之前一团孩子气”见姚姒只含了浅浅的笑,焦氏便朝姚娡道:“那会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就数娡姐儿最是安静,如今看来,娡姐儿却越发出落得水灵了。”

    “太太夸赞了!”姚娡惜言如金,末了就叫焦氏用茶。

    焦氏从善如流,果真端起茶盏挽了一口便放下,便又问她们在寺里可还习惯等,言语温柔含量着恰当的关切,姚娡只干巴巴的回了句“一切都好,多谢太太关心。”

    姚娡这样的冷淡,听在焦氏耳中自有别意,她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子,却很快就隐去,她却装作抚衣袖的时候,朝她身边的柳妈妈看了一眼。

    焦氏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姚姒的眼晴,她本就对焦氏有防心,再加上焦氏今儿来寺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倒是有些猜测。看来,接下来柳妈妈要上场了。

    屋里一时静下来,柳妈妈便站出来,朝门口一个手拿托盘的丫头招手,那丫头便走到焦氏跟前,柳妈妈便朝姚娡笑道:“来之前,老太太拉着太太交待了好些话,虽然太太大不了你们多少,但如今太太既已进门,母女名份已定,老太太的意思是,咱们姚家诗礼传家,自然礼不可废,两位姑娘这就来与太太见礼罢。”

    柳妈妈説完话,便一迭声吩咐人把跪垫摆在焦氏脚边,又来扶姚娡.

    柳妈妈説的这见礼,自然不是一般的福身行礼,而是行大礼,要跪下给焦氏叩头,而柳妈妈又来強行扶她,姚娡既不情愿又有些恼怒,正要甩开柳妈妈的手,却见姚姒站起身来,朝柳妈妈伸手,笑道:“老太太最是个知礼数的,平素就一向把规距看得比天大,今儿太太好心来寺里来望我和姐姐,我和姐姐自然是要向太太行礼的,不过嘛,太太来时,老太太必定还交待了旁的吧。”

    她拉了柳妈妈朝焦氏走了两步,望着焦氏道:“太太必定知道,我母亲的长生牌位也供在寺里,正好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太太前几日打发人来时,我就同姐姐説了,太太是个知书识礼的,必定会来寺里在我母亲灵前行礼,果不然呢,今儿可就来了。”( ) 


第77章 伏笔

    焦氏今日来琉璃寺,其本意并非是为着受两个前太太所出嫡女的大礼,虽然姚娡姐妹不得姚老太太的欢心,甚至他们的父亲,即是自己还未谋面的丈夫,听説也甚是不关心这几个女儿,可无论如何,作为继室进门,这个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如若不然,去了广州府,若是丈夫无意问起留在老宅的三个女儿近况如何,那她到时该如何説,是以,她不顾柳妈妈的反对,甚至连老太太也不喜她来琉璃寺,只她却知道,一个女人在后宅过得如何,还得看她在丈夫心里的地位,她就算再不愿来这一趟,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柳妈妈曾是焦太太身边的得力人儿,这次她出嫁,便把柳妈妈一家子给了她做陪房,柳妈妈精于内宅之事,无疑对她是一大助力。先前柳妈妈便劝説她,她年轻面嫩许多事不好説不好做,不若一开始便拿出继室的气势来,给姚娡姐妹来个下马威,将来才好拿捏她们。柳妈妈的这个説法,也是内宅妇人常用的手段,是以她才同意柳妈妈去扮黑脸,这样一试便可知姚娡姐妹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了。只是没曾想,大的那个气性流于面相,这样心中没多大城俯的人倒是好拿捏,只是这个xiǎo的不声不响的,倒是有些道行。

    焦氏心道,姒姐儿这话既是顺着柳妈妈拿姚家规距来説事,也是反将了她一军,如若自己强行要姒姐儿姐妹俩个对她行大礼,那她就得先向姜氏的牌位执妾礼,説来説去,闹得面上无光的是她焦氏,柳妈妈这一步可谓是失策了。不过,她焦氏若连这diǎn都不曾想到,还如何有那等魄力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焦氏竖眼看了一眼柳妈妈,柳妈妈知其意,虽心有不甘却也懂得这个时候要听焦氏的,忙换了幅嘴脸,反而拉着姚姒的手赞道:“太太您瞧,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十三姑娘,怪不得来时,老太太就有交待老奴,説若是两位姑娘要按理法规距,叫太太去给先太太行礼,便要老奴务必要阻止呢,您瞧,还真叫老太太给猜着了。”

    柳妈妈这不阴不阳的话,姚姒浑没听到耳朵里,有胆子敢给她和姚娡下马威,便要承受得起去姜氏牌位前行礼,若焦氏敢去,她也认了,只不过瞧柳妈妈自打嘴巴的话,她倒是想听听这柳妈妈拿什么话来开脱。

    柳妈妈説没立时出声,焦氏却是一了口,她依然一幅笑盈盈的模样,端着温和的语气朝柳妈妈嗔道:“就你爱作鬼,好好儿説话,别弄得两位姐儿一愣一愣的。”

    这是给柳妈妈端架子呢,姚姒瞧着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便知焦氏未必没有准备对策,既如此,还得要防着些焦氏。她抿了嘴笑,走到姚娡身边倚喂着她,吃吃的笑道:“姐姐,原来是柳妈妈逗我们玩呢,三书六礼,虽説因老爷不能亲迎而叫人替代,事急从权,也非是不可,只不过太太这样进了门,到底也还没把拜天地进洞房两样给全了,哪里就恁急着要到母亲牌位前去尽礼数呢,柳妈妈,您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个聪明厉害的丫头,这倒把一耙的本事开口就来,听听她这话,好像是她焦氏急着要到姜氏灵前行礼,就恁急的要做这三太太的宝座一样,既然她焦氏没把礼数行齐,那自然就还不算姚家人,那也就不存在嫡女向继母行大礼了。

    焦氏朝姚姒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就几不可见的朝柳妈妈diǎn了下头。

    柳妈妈吃了个暗亏,又见焦氏示意她行事,于是就放开了胆儿去闹,她嘴巴连着啧啧几声,对着满屋子的丫头们夸张的笑道:“这话儿幸亏是老奴几个听着了,不然若是叫外人听了去,指不定背地里要怎么埋汰姚家去。”她笑了一阵,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看着姚姒,话儿就故意的有那么几分语重心长,“到底是个没亲娘的孩子,天可怜见的,十三姑娘喂,需知女子讲究一个贞静讷言,哪里就像您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见天儿把拜天地进洞房这样的话成天挂在嘴边的,这些话哪里是个姑娘家该説的?”

    屋子里就有几个丫头掩了嘴笑,柳妈妈的脸上便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柳妈妈这是打算豁出去胡搅蛮缠了,真是哪里痛就戳哪,话里话外可劲儿的讥讽嘲笑,姚娡火大得很,焦氏放任柳妈妈闹,她若是出声帮腔,未免有主子欺负下人的嫌疑,但若是由得姒姐儿再説下去,同样姒姐儿也落不着好,她心里一急,就站起身来打算开口。

    姚姒岂不明白柳妈妈和焦氏的用心,懒得再同柳妈妈歪缠,对于焦氏,她自有一套做法,不能一味的人前示弱,人善被人欺,世人对继母总多了几分苛刻,观焦氏行事,便知她是个爱惜羽毛的,那么,给焦氏一种强势的感觉,反而会令到焦氏对她们心存忌惮之心。

    她一改先前的娇憨之色,对焦氏説话的神情便多了几分强势,“太太是新妇,面嫩,我人xiǎo也不知礼,不若太太使人回去问下老太太该如何,咱们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话。”

    不管如何,今儿这一局打成了平手,双方都心存了试探,大概也就知道往后如何行事了,焦氏也知道,继室难为,若叫那有心人往外面乱传一通,即便自己占了理也成了没理的,她抬眼细细的瞧了姚姒几下,心道这丫头倒不是个省油的灯,往后大把的日子,还怕收拾不了她,于是也就顺驴下坡,她掩了嘴笑,拿手指了指姚姒,嗔了声:“姒姐儿还同xiǎo时候一样,喜欢作怪,拿这样xiǎo的事情去烦老太太,仔细老太太捶你。”

    焦氏一句话,便把刚才柳妈妈与姚姒的弩张剑拔定义成是她人xiǎo作怪,柳妈妈同屋里的四个焦氏身边的丫头就都捂了嘴笑,一场硝烟弥消于无,姚娡算是看明白了,她也笑,不过却是起身拉了姚姒在她身边,一边笑一边説道:“可不是爱作怪么!瞧着都像个大姑娘了,只这性子还是一diǎn儿没变。”説完又对焦氏带了那么diǎn歉意,道:“多谢太太走这一遭,我知道太太不日就要去广州府了,若是老爷问起我和姒姐儿,烦太太説一句,我和姒姐儿很好,这里清清净净的,我和姒姐儿喜静,且让父亲不必挂心。”

    姚娡这么一説,便把话题扯远了,两方似乎都忘了才刚打过一场嘴仗,焦氏就回她:“你且放心,你们父亲虽挂心女儿,却也知道府里有老太太在,哪里就真能亏了孩子们去,我今儿来,也是替老爷来看看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对老爷説。”

    焦氏最后这句话,才是杀手锏,好话歹话,在三老爷跟前就看她怎么説了。都是聪明人,焦氏话里的弦外之音这般明显,姚娡哪里听不明白。

    不过焦氏却是错算了,姚三老爷这爹当的有等于无,姚娡哪里还在乎她在姚三老爷面前怎么説,姚娡不过抿嘴一笑,淡声回道:“那就多谢太太了!也祝太太一路顺水顺风,早日给父亲生个嫡子,咱们这一房便后继有人了。”

    説者无意,听者却有心,焦氏自己存了xiǎo心思,便当这是姚娡在服软,但她毕竟是新妇,在两个名义上的女儿面前,谈到子嗣问题多少有些不自在,忙捧了茶盏掩饰。

    姚姒真给姚娡叫绝,有心换无意,这句话算是diǎn晴之语,她有心添把火,于是避了人轻轻的拉了姚娡几下,脸上恰到好处的就有了几分不岔。

    姚姒这一番xiǎo动作,自然都看在了焦氏眼里,姚家三房无子,而其它几房多多少少都在打着过继的主意,她还没嫁进姚家便打探得清清楚楚。焦氏不笨,心里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姜氏的今天便是她的明天。

    焦氏没有坐多久便离去,姚娡和姚姒送她出门,两人回了屋,姚娡便有些心事重重,姚姒知道她为着哪般,劝了几句话,便回了自己屋里。

    夜里,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想了许久,若焦氏是个心胸旷达的倒还罢了,大家互不为难日子也就这么过着了,但依焦氏今日来的阵仗,显然她不是这样想的,焦氏的性子里带了几分刻薄,还有几分不甘,她看出来,老夫少妻,如花般的年纪给个大了一轮的男人做继室,任何人都会心生不甘,正正是因为她的不甘,年深日久,焦氏的刻薄禀性只会随着岁月有添无减。

    上一世,焦氏便把姚娡随意的打发了,嫁的还是那样不堪的人,便看得出她是个面甜心苦的,是以,对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的示弱,才有今儿她对上柳妈妈这一出,焦氏来探望她们,无非是在搏名声,也打着收服她姐妹的心思,只不过事非所愿,今日过后这梁子算是结上了,但姚姒不后悔。

    她在姜氏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如今轮到姚娡,她如何还肯大意轻心,思来想去,想了一夜。

    第二日,姚姒起床后,便交待红樱下山去,到下午张顺便来了。

    姚姒在四角亭和张顺説话,他交待张顺,“你安排个妥当人进广州姚府去当差,等焦氏过去后,有意无意的把我娘当年是如何与三老爷分开的事儿,还有因没生儿子,老太太是如何磨搓我娘的话,都给透出去,叫焦氏好得知。”

    张顺是知道她给姚三老爷下绝子药的,如今又这般行事,其用意不外乎要焦氏急着生儿子来稳固地位,可三老爷早已不能生,焦氏想得子,便不得不......”

    张顺想了想姜氏的遭遇,什么话也没説,下了山就去按姚姒的话安排开去。( ) 


第78章 因由

    焦氏回到姚府,先去蕴福堂给姚蒋氏请安,大太太正在姚蒋氏跟前説话,见焦氏进来,便热络的拉着焦氏的手,暗地里睃了一眼,见焦氏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一哼,知道焦氏会装样子,这后母见着前任留下来的嫡女,总是有一番热闹瞧的,她只作不知,笑呤呤的道:“可算是回来了,今儿走这一趟如何,娡姐儿姐妹俩待你可有失礼?老太太刚才还在问三弟妹回没来呢?”

    焦氏便微微含了笑,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大太太的手,便给姚蒋氏请安,口中道:“是媳妇的不是,叫老太太为着我担心,不过,媳妇就知道老太太是疼我的,这不,媳妇心里也惦记着老太太呢!”她起了身,走到姚蒋氏身边,便轻言细语的道:“老太太,早起请安时,闻到您屋子里有股子药味,天儿也渐热起来了,老太太您可是身子有不适?”

    焦氏三言两语便把大太太很有用心的一番话给带过去,她对姚蒋氏一番嘘寒问暖,很是得姚蒋氏的心,一屋子的儿孙,只怕都有闻到她屋里的药味,只是都习以为常了,可却只有焦氏把这话问了出来,到底还是有些贴心的,姚蒋氏笑得很是温和,对焦氏柔声道:“看把你精的,连我屋子里这diǎn子味道都闻得出来,唉,这人老了,不是这里便是那里不舒服,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姚蒋氏便是这样的性子,姜氏刚回老宅时也是对她这般嘘寒问暖,也曾xiǎo意贴心,只姚蒋氏概当看不见,认为高门里出来的媳妇,天生便有一股子看不起她的念头埋在心里,所以她百般对姜氏挑剔。如今姜氏去了,焦氏进门,焦氏的家门虽然在彰州算是大户人家,只不过在姚蒋氏看来,焦家门弟是比不过姚家的,是以对焦氏便有股子优越感,焦氏xiǎo意的奉承,她便认为这是焦氏的孝心,焦氏是把她这婆婆放在心上的。

    焦氏有股子伶俐劲,最善察言观色,见姚蒋氏并未理睬太太的话,显然对她还是有些维护的,焦氏这样一想,便摇着姚蒋氏的手娇笑道:“老太太哪里就老了?媳妇怎么瞧不出来?再説了,人吃五谷杂粮,偶尔有些xiǎo病xiǎo痛的也有,老太太只管放心好生将养,媳妇那里陪嫁了一株百年的老参,回头媳妇便送来给老太太用。”

    百年老参虽不常见,但姚蒋氏掌家几十年,也不是没有这类精贵的东西,但媳妇愿意把嫁妆拿出来给婆婆享用,那就又不一样了。姚蒋氏很是高兴,拉着焦氏的手,直赞她用孝心。

    大太太瞧着她婆媳两个做戏,心里直泛腻歪,又有股酸劲一直哽在心里,晓得这时候给焦氏上眼药不是时候,便扯了个由头退出了屋子。

    姚蒋氏眼见得屋里没人,便问焦氏:“你是新媳妇,原本就面嫩,原该是她们作xiǎo辈的来给你问安拜见的,只她姐妹两个身上有孝,我怕冲撞了你,这才没令她们回来,哪知你是个多礼的,一心倒替她们作想。”见焦氏听了她的话,脸上攸地染层羞意,姚蒋氏便越发温和道:“你同我説説,娡姐儿和姒姐儿今儿可有为难你?”

    焦氏心里一时想了很多,是趁机给姚娡姐妹两上些眼药呢,还是説些粉饰太平的话?她忽地就想起出阁前,母亲对她説的话,都説继室难做,无论做好或是做坏,总会有人拿来説事儿,索性不若表现得不过份亲厚,也不过份疏远便是,左不过姚老太太对那姜氏母女三人也不大喜欢,你做做样子便过去了,

    焦氏虽认同母亲的话,却更想在姚蒋氏跟前博一把同情,她故意在听到姚姚氏的这番话后把头低下去,等到再抬起头来便装作无事却又笑得有那么一些勉强,道:“回老太太的话,媳妇今儿不曾受到委屈,娡姐儿和姒姐儿还xiǎo呢,才新近丧母,总会有些脾性的不是,媳妇总归是继母,又与她们大不了几岁,是以也没同她姐妹二人多聊会,不过,媳妇既然有缘入得姚家的门,被人称一声三太太,人前人后便把姚家的脸面看成是天,媳妇走这一趟,却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能得娡姐儿和姒姐儿的谅解,便是夫君将来问起她二人来,媳妇也有话説不是。”

    焦氏这半真半假的话,加上她那么个别扭样子,姚蒋氏已然偏移的心就更偏了,心里认定了,焦氏此番必定是受了姚娡姐妹二人的冷待,可难得的是,焦氏没説半个字她二人的不是,反而把话挑明了来説,她这个坦诚样子,姚蒋氏倒有几分意外,觉得焦氏虽聪慧却并无多少城俯。

    只不过,姚蒋氏心里再是满意,面上却并未显几分。焦氏怕言多必失,反而是这样含含糊糊的,最是叫人猜测来得效果好,觑着姚蒋氏的面色,便又道:“媳妇年纪轻,原也没经过多少事,今儿索性趁着这机会,求老太太赏媳妇一个得用的妈妈吧,不然媳妇这一去,怕给夫君带来麻烦,老太太好歹再疼媳妇几分,有了您身边的妥当人,媳妇做起事来也觉着分外有底气!”

    姚蒋氏进门时婆婆早就去了,后头她做了婆婆,五房媳妇哪一个不都防着她往屋里放人的,焦氏这么一説,姚蒋氏便朝她看去,焦氏面带真诚,并不似言不由衷的试探,姚蒋氏在心里对焦氏便又添了一层喜欢,真觉着这个媳妇是娶对了。

    人都爱奉承,犹其是一个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儿媳妇这样的xiǎo意奉承,姚蒋氏也有了几分喜色在脸上,她略推了推,见焦氏又往她身旁靠,又摇她的衣袖,咋看一幅娇气的xiǎo女儿样子,姚蒋氏这才随坡下来,便答应了焦氏的请求,笑道:“好好好,我老婆子这里别的没有,得用的妈妈却还是有那么几个的,你既是看中了我身边的人,索性説説是哪一个,左右是将来在你身边服侍,怎么着也要合你心意不是。”

    焦氏深觉自己这一手是神来之笔,竟是讨得姚蒋氏这样的欢心不説,广州府那边的桂姨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有了姚蒋氏身边这么一尊大佛,还怕收拾不了桂姨娘么。

    焦氏倒也知道分寸,把话説得十分真诚,説哪一个都好,只要是老太太给的她再放心不过的。

    焦氏这样的体人意儿,同样的也讨好到了姚蒋氏,姚蒋氏便説她屋里得用的几个妈妈是哪几个,如今都有哪些职司,又把这几人的资历略对焦氏説了,便要焦氏自己挑,她婆媳二人礼尚往来了一番,焦氏便挑了姚蒋氏身边的燕妈妈。

    燕妈妈原本是在姚蒋氏身边服侍,后来到了年纪便嫁了府里外院管门房的一位管事,燕妈妈嫁人后,连着生了两子,又加上她时常回来姚蒋氏身边请安,每回请安都给姚蒋氏带向样她亲手做的衣裳或是鞋袜,很是得姚蒋氏的心。燕妈妈的男人这几年又升上来做了总管门房的,这样的人,无疑是焦氏要笼络的。

    燕妈妈被人唤进了蕴福堂,姚蒋氏当着焦氏的面,又打又拉的对燕妈妈説了一席话,“将你给老三媳妇,是看在你这几年倒也知进退,是个妥当人,往后跟在三太太身边,凡事要多替主子要忧,主子但凡有不想不到的,你们这些老人便要替主子们想得周到,再有一个,你虽是我身边的人,可别仗着这一层身份让三太太难做,若叫我知道了,你这差事保不保得住两説,只这些年的脸面便要没了。”

    焦氏其实一早便是看中燕妈妈,见姚蒋氏这话不光是説给燕妈妈听,也有説给她听的意思,倒是没再説什么讨巧的话,主仆两个一番见礼,燕妈妈得了这样的好差事,自然也是欢喜的。

    焦氏在蕴福堂侍候姚蒋氏用完饭,便叫姚蒋氏打发回来,説她这一日辛苦了,就不用再在那边立规距了。焦氏也算是瞧明白了,真心不要她立规距,便不会是在她事儿都做了才説这么一番客气话,这几日下来,她总算把这位声名在外的婆婆的性格给摸清了几分,姚蒋氏的性子便是要人捧着她,时时对她伏低做xiǎo,事事请她帮着拿主意,多xiǎo意奉承些,她焦氏的日子才安生好过。

    焦氏回到韶华居,柳妈妈和她的贴身丫头含笑就被她叫进了屋里,又把燕妈妈与柳妈妈几个等认识,柳妈妈一见燕妈妈便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主意还是她帮焦氏拿的,因此待燕妈妈很是客气,燕妈妈却并不拿大,与柳妈妈説过几句话,又夸了几句丫头懂事漂亮,这都是焦氏会用人,总是很是对焦氏拍须溜马一番。

    柳妈妈把燕妈妈送出屋,又拉着燕妈妈説了许多体己话,再折回来时,焦氏已经叫含笑服侍着换了衣裳,躺到了榻上去。

    焦氏这一天劳心又劳力的,确实疲惫不堪,含笑正给她捶腿,她半眯着眼,朝柳妈妈指了指,柳妈妈便拿了个xiǎo杌子坐到焦氏脚边,轻声对焦氏道:“太太,老太太可有説甚么话?”

    焦氏去蕴福堂,并没带柳妈妈过去,只有个xiǎo丫头跟着,柳妈妈这样问,焦氏知道她的意思,便道:“老太太倒是无碍,这几天总算是撒出去的银子有了回报,老太太的脾性咱们也摸出了几分,她既然中意儿媳妇把她供着哄着的奉承,这些倒也难不到我,如今倒也算误打误撞,得了先机,从老太太那里要了燕妈妈来,如若我不先开这个口,老太太指不定会想了旁的法子来塞人进来,到时咱们就被动了,今儿这样刚刚好。”

    “还是太太心思灵慧,早一步想到这个法子来讨好老太太,老奴瞧着这燕妈妈是个明白人,明白人好啊,知进退懂得主子的心意,太太再多以拉拢,谁能逃得过银子的诱惑,如今太太缺什么也不缺这些阿堵物啊,这样,咱们去了广州府,用起燕妈妈来便多几分成算,xiǎoxiǎo一个桂姨娘算什么,到时留她一条贱命都算她烧了高香了。”

    焦氏却也没得意成这样,她为人一向谨慎xiǎo心,虽听柳妈妈这样説,心里却并不这样想,桂姨娘虽无子嗣,但能让姜氏失了姚三老爷的心,把姜氏冷落在老宅十几年,其手段不可xiǎo窥。

    “妈妈只管将燕妈妈拢络好,届时自有咱们的好处,至于广州府那边,一切等咱们到了那边再看,妈妈千万别xiǎo瞧了桂姨娘去,想她在那边把持多年,后院并没有一子半女的生下来,足可见她的厉害了,咱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柳妈妈便diǎn头,焦氏一向是有主意的人,而且手段了得,焦氏的话她再没有不听的,便不再在这上面打转,又説起今日见姚娡姐妹的事来,“那两个xiǎo蹄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哪一家的规距,不给新进门的继母行大礼的,还拿先头的死人来压太太,亏得是太太大度,没与这没教养的野丫头计较,不过,老奴不明白,为何太太不在老太太跟前给这两个丫头上些眼药,想来,到时就算老爷有舔犊之情,老太太这边却是过不去的,那两个丫头想翻天倒也难。”

    焦氏摇头低声一笑,道:“若那两个是儿子,我多少便有些顾忌,两个没教养的丫头罢了,若我真的在老太太耳边上些眼药,老太太便会觉着我不容人,不若什么话也不説,却又作些委屈样,叫老太太自己猜去。我不惜冒着老太太的不喜,你道今儿我为何非要去琉璃寺,便是预料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来嘛,我博了个大度的名声,不跟xiǎo辈计较;二来,老爷虽説做到了二品大员的位置,可我身上却没任何诰命,有了今儿这一出,老太太知道委屈了我,必定会同老爷説,这样的事咱们不好开口,老太太来説是最好的,为着这些,今儿这diǎn子事算得什么。”

    柳妈妈这才了然,为何焦氏非要自降身价的往琉璃寺走一趟,心里不禁越发的佩服她想得长远,拿两个无用的继女做跳板,这样好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 


第79章 权欲熏心

    掌灯时分,姚老太爷冷着脸进了蕴福堂,姚蒋氏正在同燕妈妈交待事情,见姚老太爷回屋来,忙把燕妈妈支了出去。

    姚蒋氏偶听得最近姚家的生意似乎不大顺,但因着从前大老爷管着那头子见不得光的事情,姚蒋氏也不会操那份心,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外头的事情样样都是老四跟着姚老太爷身后,她虽是后宅的主母,奈何这外头的生意,她是插不得手的,想到这,姚蒋氏便怨怪起大老爷来。

    大老爷自从伤了那处不能人道后,休养了两三个月,这消息不知怎地渐渐的也传到外间去,一个大男人出了这种事,只会叫人笑话,越发闹得大老爷没脸,从前大老爷最爱在外寻花惹草,如今倒好,他也不去外头,新近买了几个妖妖娇娇的丫头,成日里大房那边不是哭便是闹,大太太也不管,姚老太爷对长子十分的失望,很是骂了几顿,可大老爷照旧我行我素,姚蒋氏在中间也不知道説了多少好话,如今也没得法子了,今儿难道又是大老爷惹了他不痛快了不成?

    姚蒋氏心里虽存了事,手头却利索得紧,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全部退下,她亲自服侍姚老太爷宽衣,待姚老太爷坐定后,又捧了盏温热的茶递到他手上,一边xiǎo心翼翼的问道:“您都一把年纪了,大夫也交待不可妄自动气,今儿是怎地了?可是生意上不大顺利?”

    姚老太爷与她几十年夫妻,一旦他不顺心如意,姚蒋氏从来都是软语安慰,虽説老大的不成器多少是她慈母多败儿,但看老妻这样xiǎo心翼翼,他深深叹了口气,回道:“老大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我瞧着往后也是不中用了,你不必在我跟前替他打马虎眼,他这辈子,有姚家一日便有他一日富贵,旁的再无可能。”顿了顿,便又道:“今儿我不妨同你説,咱们海上那头生意很有些不太平,一伙也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海贼,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手头上的家私伙也厉害,船只多出我姚家二倍之多,近期那伙人在海上很是收拢了些势力,这才短短几个月,我姚家的生意便损了十之有七,从前依附的商家也去了一半,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专门冲着我姚家来。”

    姚蒋氏心里一惊,先是听姚老太爷话中的意思,这头家业看来是不能由老大来承继了,再听他后面的话,越听越心惊,姚蒋氏可不是什么无知妇人,她立即愕声问道:“这可了不得了,洪家那头,且不説如今成了亲家,就是先前,咱两家的关系那也非一般呐,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説一荣俱荣,但一损俱损可是实打实的,如今这算什么,竟不管咱们去?还有京里那头呢?往日里咱们撒大把的银子都喂了狗不成?”

    姚蒋氏的气性上来了,嘴里便有些使泼撒气,在她心里,那些人以前都受着她姚家的供奉和好处,如今姚家有难,他们倒像是不管不顾的样子,她是好一番气急。

    姚老太爷被老妻的话实在是説到心坎里去了,姜家未倒之前,他姚家仗着姜家的势,加上他也不吃独食,手头大方,又暗中奉承着洪家,是以这门生意倒也做得不错,后来老三暗中搭上了王阁老一系,在秦王扳倒姜阁老一系中暗中出了大力气,又许诺给王阁老的人一年供奉那恁多银子,是以姜家倒下后,姚家不但未受到牵连,反而是傍上了王阁老一系,又对秦王两头暖昧着,这才能保住现在这门家业,谁曾想,今年太后这一薨逝,京城不论朝上还是后宫,都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来替他姚家解难儿。

    姚老太爷很清楚,这股来历不明的势力,能一下子使这么猛的力气来针对姚家,恐怕这里头的事悬着呢,他也不对姚蒋氏道明,只是沉声道:“你放心,连你一个内宅妇人都想得到的事情,洪家与京里那头也不是笨人,我姚家若有个损失,可不单单是失了那百十万两银子那么简单的事,我还不信这个邪去,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姚定中可不是吃素的。”

    姚蒋氏是知道姚老太爷养了一批私兵的,人不多,也就三五百人,可架不住这些人手上个个都配着荷兰人的火铳,那乌澄亮镗的东西,打到人身上就是个血窟窿,人的命立马便没了,姚蒋氏心道,就该拿出这一批人马出来,叫这伙胆大没边的贼子有去无回。

    姚老太爷也是一时气闷,才对姚蒋氏説道几句,刚才那些话儿,只怕姚蒋氏会多想,便又宽慰她:“几十年风风雨雨的都过来了,就这么diǎn坎哪里会过不去,我是担心老三那边。”他有意转移话题,声气儿便不似刚才那般冷硬,“老三媳妇几时启程,各处可都打diǎn好了,我同你説,焦家那个给秦王做妾侍的嫡女,听説已叫秦王升了侧妃,当初也只是看中了焦家的船厂,看来这条路子倒是赚到了。”

    姚蒋氏听了这话果然脸上有了喜色,秦王是什么人物,那是多少人想巴结都想不来的事儿,但若是通过这条线能搭上秦王,再加上又有先前秦王板倒姜家时姚三老爷出的力,那么姚家多少在秦王那是挂上了名号的,今上尊敬太后这个嫡母,中宫无所出,虽説亲自抱养了恒王,但秦王到底是今上的长子,无嫡立长嘛,千百年来都是这么个説法,若是......

    姚蒋氏光是想到后头的好处,便觉着现在这些事都不算个事儿,姚家不缺银子,缺的是姚家子孙将来行走官场的扶持,她在心头过了一圈儿,便把如何安排焦氏的话一一同姚老太爷説,末了,又道:“燕妈妈是老人,叫她跟着去,主要是去看看老三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从前我是压着姜氏,但人也没少往老三身边送,这么些年了,怎地就一无所出呢,又不是不能生,若是焦氏进门就有喜,咱们和焦家便越来越紧密,您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便是姚蒋氏在给姚老太爷打包票,不会用婆婆的身份压着焦氏,姚老太爷深知老妻一向强势,有意无意的就想压过媳妇,但这回他还是需要郑重提醒她,莫要坏了事儿,因此他的口气就重了几分,道:“这回不一样,你莫插手老三那边的事儿,人既是焦氏向你要的,给了就给了,至于那边,你由着焦氏去作伐,我也想瞧瞧焦氏的能力,再者,我同你一样,都希望老三能得一嫡子,若是要隔房的过继过去,始终是一大憾事,若再有人到你耳边嚼舌根,你只管拿话狠狠儿的敲打过去。”

    姚蒋氏不曾想姚老太爷这般的护那焦氏,想来确实是现在姚家的事情棘手,焦氏那边还需好生哄着,姚蒋氏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为让老太爷放心,她脸上很是真诚,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误了您的大事的。”

    姚老太爷这才面带满意之色,又问她:“婷姐儿嫁过去这些日子,你这做祖母的,是该好好关心一下,明儿你就打发人去洪家,多问问婷姐儿,不介意对婷姐儿説説最近咱家的难处,且看洪家是个什么反应。”

    姚蒋氏diǎn头道是,姚老太爷却又紧接着道:“家里的女孩儿们眼看都大了,不拘三房的两个适龄女孩儿,其它如妙姐儿几个女孩子,养她们这般大,如今家族有难,是该要她们为家族出些力气了,我最近看中了一些人家,明儿把名单给你,你好生瞧瞧,先打发妙姐儿出门,其它再慢慢挑着先。”

    姚蒋氏对此并无疑虑,女孩儿养这么大,家族有难,就算把她们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妾也不为过,再説了不过一介庶女,有谁能説道去。

    有了姚老太爷的交待,姚蒋氏花足了心思,按説新媳妇进门,娘家人是不能立即上门的,但姚蒋氏在人情世故里摸了多年,深知道那些规距是做给人看的,便亲自下了帖子请焦大太太上门听戏,真等焦大太太上门后,却是把焦大太太往焦氏屋里带。

    焦大太太陪女儿説了一下午了话,姚蒋氏开了花厅办了大宴,很是款待了焦大太太一行人,也是为焦氏饯行,等到焦氏启程时,又送了许多精贵的东西,拉着焦氏殷殷细语,姚蒋氏对焦氏种种关爱,落到了其它四房媳妇眼里,各个怨气深重。

    日子渐渐热起来,五月很快过去,转眼便到六月。

    六月六,家家晒红绿,彰州的习俗是,这一日各家各户要把衣物棉被之物拿到太阳底下曝晒,被这一日的太阳晒过的东西不会生虫,而姚姒正是这一日生辰。

    过了这一日,姚姒便是十一岁的姑娘了。姚娡作为姐姐,一大早的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碗长寿面,用食盒装了提到姚姒的屋里。

    屋里很是热闹着,红樱和绿蕉带头,年后才从庄子上提上来的几个xiǎo丫头子也在跟前凑热闹,xiǎo丫头们长在乡野,到了这里后她和姚姒又没很拘着,一个比一个淘气,这样有生气的丫头,便得原本寂静的xiǎo院多了几分烟火气。姚娡看着这热闹劲,便朝姚姒笑道:“xiǎo寿星要发赏钱啦!我瞧着这几个丫头平素服侍得倒也算尽心。”末了便冲一屋子的丫头大声道:“今儿是你们姑娘的好日子,除了你们主子赏的,我那再赏一份,人人都有。”

    绿蕉最是个活泼的,听得姚娡这话,立马很狗腿的带着一屋子丫头,又拉上姚娡身边的采芙和采菱一块儿给她磕头,欢快道:“那奴婢们就多谢五姑娘了,赶明儿五姑娘生辰,奴婢们一准儿的给您多磕上几个头。”

    有绿蕉这句话打头,其它的丫头好话儿便没停过,一个个欢快的似过新年。

    姚姒吃过长寿面,又穿上了姚娡亲手做的衣裳,一件月白色的细纱禙子,杨柳色的百折裙儿,她这两年眉眼长开了些,又加上练了xiǎo半年的五禽戏,身条窜高了不少,和姚娡站在一处儿,两个齐齐高。

    “姒姐儿真是长大了,倒跟姐姐一样高啦!”姚娡脸带欣慰,拉着姚姒左右看了看,衣裳倒是合身,只不过这素净的颜色越发显得她气韵冷清。

    要説姚姒的长相其实不像姜氏,姚家的五位老爷都生得俊,其中以三老爷和五老爷俩兄弟为最,拿糙话来説,她这是随了姚家人的好皮相去。

    姚姒见姚娡盯着她的脸瞧,心里大概也明白姐姐的心思,她这张皮囊似足了姚家人,加上焦氏月前来这么一出,姚娡多少是有些想头的。

    “怎么了,莫非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她眼一睃,自己便吃吃的笑起来,“再怎么好看也没姐姐生得好呀,不过,今儿我是寿星,姐姐可得容我长一回脸。”她故作玩笑,在姚娡面前美美的转了几圈,纱裳料子轻薄无力,顿时随她化成了朵花儿。

    “你呀,尽作怪。”姚娡掩了嘴笑,把姚姒拉到身边,无限感叹:“人生得俊,只这一身衣裳却不大衬你,这两年且将就着,等咱们出了孝,到时姐姐再给你做些有颜色的衣裳,xiǎoxiǎo人儿,穿得太素净了,显得单薄。”

    “我倒觉着这身儿正好,这大热的天儿,我又苦夏,这身衣裳可凉快了。”姚姒一向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就是不往姚娡的想头那去搭话,姚娡自己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提那等扫兴的事,便按捺住心绪,姐妹二人就衣裳再説到头面首饰,话题早已扯得没边际。

    到下午青橙来了,姚姒欢喜得很,青橙自打成婚后,便再没来过寺里,今儿这还是头成妇人后头一次上门,知道她是为着送生辰礼上门来的,姚娡也很礼待她,亲自起身去交待厨下送些凉爽可口的吃食送上,便把屋子留给了她二人説话。( ) 


第80章 难为

    青橙的气色看上去很好,这成了婚的妇人和做姑娘时却有不同,到底眉梢眼角多了份妩媚春情。

    姚姒打趣了她两句,“青橙姐姐这是有了姐夫便忘了妹妹罢,好些天也不来瞧我,知道姐姐新婚必定忙,如今看到姐姐的样子,想必同姐夫倒似蜜里调油的和美,恭喜姐姐啦!”

    青橙本就是个疏朗的个性,叫姚姒笑了几句也不羞,拿手刮了她的鼻子,嗔道:“你就可劲儿笑话吧,反正啊,这债也算是有主可找的,五爷那可叫我记上一笔了,改明儿你出阁时,看我怎么笑话你。”

    青橙就是个嘴上不吃亏的性子,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姚姒自己反倒闹了个大红脸,她本想回青橙几句,却又莫名心虚,暗自后悔就不该拿青橙来打趣。

    她同赵斾之间的那diǎn子蒙胧的爱恋,青橙最是瞧得明白,女儿家面皮薄,怕她真个儿来气,青橙忙把放在桌上的红木匣子朝她推过去,笑道:“今儿你生辰,这是五爷让我送来的,五爷前些天出海了,这东西五爷老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説是这一日要送你贺你芳辰呢!”

    姚姒定晴一看,这红木匣子只在上头涮了层清漆,闻着还有淡淡的桐香味,匣子的扣柄是对铜锁白玉扣,匣身雕了朵重瓣的秋菊,菊瓣似松似针重重叠叠,很是考究手工,单是这只xiǎo匣子,便透着雅致不凡,里头的东西只怕更是贵重,姚姒便有些不敢伸手,菊谓四君子之一,所谓人淡如菊,他送这东西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脑中频频猜测,心有些乱,她抬了头朝青橙睃目,意思很清楚,这贺礼怕是太过贵重,她哪敢收下。

    青橙噗哧一笑,“你呀,平时瞧着挺大胆的一个姑娘,也没见你如何拘礼,今儿怎地倒有些xiǎo女儿的扭捏了?”见姚姒不出声,青橙自己把匣子转了身,又轻轻把铜玉扣一压,匣子被她打开再推到姚姒面前,青橙便道:“若论富贵,五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拿那些金银堆起来的俗物来送你呢。”青橙的话説了一半,姚姒便看了过来,匣子里头放了两只拳头大xiǎo的胖海螺,细看下一只大diǎn一只xiǎo些,大只的那个螺纹竟是红白相间的,xiǎo只的是粉白螺纹,两只xiǎo东西静静的依偎在红姑绒的里衬上,怎么瞧怎么的喜欢,姚姒一下便对这样的东西爱不释手。

    青橙瞧她眉眼间都是喜色,心下感叹,这两个倒是心意相通的,怪不得五爷神神秘秘的一个人拿了刻刀做活,意是连装东西的匣子都要亲自动手,那两只海螺是前次出海时,他亲自跳到海里寻获的,为着一份生辰礼,五爷这样的用心,显见五爷这是一头栽进了情关哟。

    “怎么样?喜欢吧!你拿起这海螺放到耳边听听。”青橙见她还在犹豫,就自己拿起那只红色的海螺放到她手上,示意她放到耳边听。

    不可思议的,姚姒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呼啸的风声,待把海螺拿开,那声音就没了,待再放到耳边,又听得见,她不由得睁大了眼。

    真是个傻姑娘!这样的xiǎo东西在海边的人都不陌生,难为她了,竟稀罕得了不得似的。青橙有些想笑,心道,五爷这份生辰礼算是送对了,瞧这姑娘都乐傻了似的,便忍不住道:“这匣子可是五爷亲手做的,怕人看见,做活都是避了我们几个,也不知道费了多少蜡油去,唉哟,往前我可没瞧见他对人这么上心过。”

    她这话一出,姚姒的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青橙的话太露骨,叫她怎么答话呢。

    青橙看她羞的低头不语,又笑道:“自打那生意开始做了,五爷在海上的日子便多起来,这不,这两只海螺也是五爷下海摸来的,东西虽不值几个钱,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羞也羞过了,总不能一diǎn表示也没,姚姒看见青橙促狭的笑,便故做镇定的同她道谢:“多谢五哥的礼物,我很是喜欢,这么热的天儿,烦姐姐还特地跑一趟,要不姐姐今儿就别回去了,红樱最近跟寺里掌勺的师傅学了几道爽口的素菜,井里也拜了瓜果,晚上咱们一块儿説説话可好?”

    青橙本就是要来寺里陪她的,知道这山中清苦,无人解闷,她这是借着送礼的机会来这里好消暑呢,哪里会不答应。

    “这还差不多,好吃好喝的招呼这才对得起我这大热的天,ding着大太阳给你送生辰礼来。”她笑呵呵的拉着姚姒,细声道:“怎么样,咱们五爷不错吧,出身虽然高,但最难得的是身上一丝纨绔之气也无,又是这样的体人意儿。”她成了婚后,更加的口无遮拦。姚姒急了,怕她再胡乱説些什么,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听了半天壁角的姚娡见屋里再説下去不像样,掀了帘子微笑着进了屋,便招呼青橙用diǎn心果子,姚姒这才长嘘口气。

    青橙陪了姚姒两天,就返回了月儿港,姚姒做了许多吃食和瓜果让她带回去,最后临出门时,交给青橙一封书信,她心里鼓跳如雷,却又觉着自己不过是给赵斾写了封寻常的问候信,怎地在青橙面前就那么不自在呢?到底故作镇定,又交待青橙一路xiǎo心。

    青橙接了信妥善收好,这才笑嘻嘻的对她道:“你放心,待五爷见了你的信,指不定就会立马回信儿给你。你呀,可别偷懒,每日都要打一通五禽戏才算。”

    姚姒见她难得没打趣自己,却是殷殷交待她要保养身子,这样的情谊很是感动,她眼眶微微有些红,看着青橙上了马车,目送许久才转回屋。

    晚上姚姒就寑前,很是意外的,姚娡自己拿了铺盖到她屋里来,一进门便吩咐屋里值夜的绿蕉替她收拾,一边自己就跑到姚姒床上,一幅无赖的样子,道:“我那屋子的纱窗今儿叫虫子咬了个洞,反正你床大,今儿我就在你这将就挤挤了。”

    这哪是将就啊,姚姒哭笑不得,心里笃定她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説,故意的拿了个借口,还学人家一幅无赖的样子,分明还有些拉不下脸来啊。

    姚姒装作不知情,笑道:“屋子可叫采芙她们薰艾?这纱窗也得换下来,要是叫虫蚁爬进了屋子可就不好了。”又吩咐绿蕉,今儿不要她值夜,她把姚娡的被子抱上了床,又从格柜里拿出个枕头来,自己躺了下去,瞧着姚娡一幅难为情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这么好笑么?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翻白眼这种不雅的动作姚娡是做不出来的,她朝姚姒睃了眼,恨声道:“今儿你就把话给我交待清楚了,你説,你和那赵公子两人是怎么回事?”説到激动处,她一个挺身就坐起来,定定的望着姚姒,面上颇有几分厉色。

    还较真上了,姚姒心知今儿不把话説明白了,指不定就背上了个私相授受。她也坐起身,很是认真的对姚娡回道:“姐姐,即便你不问我,我也是要同你説的,在我心里只把赵公子当作恩人来待,他之前救过我们,后来,我们又有一些旁的交集,但请姐姐放心,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姜家和我们姐妹俩的将来作打算,赵公子为人仗义,也是将我当做妹妹在待的,先且不説别的,咱们如今是什么处境,爹不疼娘没了,家族只怕也容不下我们,赵公子出身权贵之家,他就像那天上的明月,明月皎皎,不是我这等污浊之人可以肖想的。”

    “你......?”这话她竟然听出了几分悲切,姚娡心里很是矛盾,一面希望妹妹不要对这样远在天边的男子动心,怕将来真用了情,若不能修成正果,落得个黯然神伤何其惨淡;一面却觉着妹妹敏慧强干,这样坚韧的好女子是值得像赵斾那样风神如玉的男子去守护的,她的姒姐儿配得起这天下间的好男儿,她左右为难,忽然也生了一些悲意,且不説妹妹的归宿,便是她自己,也还不知道将来要飘到哪里去。

    姚娡深深叹了口气,拉起姚姒的手,轻轻的抚摸,温声道:“姒姐儿,你我都命苦,若是这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你,若是上天眷顾,叫我们的姻缘落在xiǎo户人家也未曾不好,一辈子只作个寻常妇人,相夫教子,也就过了这一生,赵公子那样的人太耀眼,咱们不能惦记。”她狠了狠心,终于下了决定,姚家这样的新贵都是这般醉心权势,可见权势多么惑动人心,何况是处在权利ding端的堂堂定国公府呢,国公府嫡出的公子,他的婚姻岂能简单,时人讲究门当户对,这既是约定俗成,也是一道深深的门坎,她的姒姐儿,错在了出身不好,命也就不好。

    姚姒如何不懂姚娡话中的意思,这是叫她放弃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不要再与赵斻牵扯下去,姐妹俩安安心心的什么也不想的过日子,她可以么?

    除了要为姜家翻案,除了想要改变上一世她和姐姐的命运,她问自己,是否有一丝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情丝在拨动她久旷干渴的心呢?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赵斾忽然就那么放在心上了?每次见他,她都莫名欢喜,却又紧紧压抑,他对她的几次孟浪,她除了羞恼,究竟有没有一丝甘之如饴?

    是啊,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在云端之上,一个落在尘埃里,她的心里有多阴暗只有自己知道,明月皎皎啊,她怕污浊了他。

    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上一世,柳筍对她也算是明月寄相思吧,可柳筍在老家早已娶亲,她不晓得那样算不算是爱情,她只知道,她的心有些钝痛,想哭却无泪,拖着残缺的身子,也不好再误人,她做出了选择,她入了空门,从此心如死水。

    这一世,但愿她再不要遇到柳筍,可情之一事由天不由人,叫她遇到了赵斾,那样风清朗月的人物,对她diǎndiǎn滴滴的用心,像滴水穿石,终究是让他入也她的心了,天幸她保留了一丝清明,从来对他不假言色,再上心她也装着懵懂无知,叫他不知如何出声,如何下手,她,终究是亏了他的。

    罢了!她艰难的下了决心,定定的望着姚娡道:“姐姐放心,往后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我再不会同他有纠葛,若有违逝,就叫我.....”

    她的话只説了半截,就叫姚娡狠狠的捂住了嘴,姚娡哭得很伤心,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用发下重逝,都是姐姐不好,姐姐説的都是什么混话呀,姐姐不逼你了,都由得你去吧。”

    姚娡心软了,姚姒的话这样的郑重,透着下定决心的狠绝,她莫名的害怕,“姒姐儿,我不该疑你的,你不要怪姐姐好不好,这个世道这样的艰难,人心难测,咱们都如浮萍一样的活着,若能随心的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姐姐别哭,再艰难咱们都不哭,我不怪姐姐,若是可以,姐姐一定要嫁个好姐夫,将来我若是没地儿去,就随姐姐过日子罢!”姚姒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做那悲色,再难,放在心里便罢,心里的苦别人看不到,她也能假装过得好,这样就够了。( ) 


第81章 多事之年

    姚似的这番决心下得很足,第二日便把赵斾送的那两只海螺连同匣子都收了起来。认真説起来,这份礼物是赵斾第一次送她的东西,两人之间又有那么层意思,这便显得不同,她如今把东西压在了箱底下,只当这事就到此为止。

    其实她心底未必不痛不怨,也想到今后的日子,依然少不了同赵斾打交道,但事已至此,她也想好了,若赵斾再拿话来撩拨她,到时就狠一狠心,存了心去伤一个人,是有千百种法子的。只她一面求着人帮忙,一面又伤人至厮,要想切割这里头的纷乱关系,实在很是艰难。

    姚娡日日跟姚姒在一处儿,她也留了个心眼,知道她把赵斾送的东西收了起来,这几日也像无事人般,并无反常之处,这个妹妹的性子她如何不清楚,只怕是伤心难过到了心坎里去了,人前才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的样子,这样的决绝态度,姚娡有心想説什么安慰一下,终究是难以张口,她这样的行径无异于棒打鸳鸯,事情走到现在这样,她只能往好处想,若能就此叫妹妹断了念想,未尝不好。

    有些事多想无益,实在解不开便索性丢开去,便一心粘在了生意上,心里头想着,觉着那头亏欠了人家,便无论如何要把头生意弄好了,方觉着有些补尝。

    古奇的货到五月底的时候便已全数交到了他的船上,这笔大生意,终于开了个满堂红,也叫姚姒明白了,为何那样多的人甘于冒犯朝庭律令的风显,也要想尽了法子往里头钻,实在是这里头的利润惊人。

    手头有了这笔不大不xiǎo的银钱,她便琢磨着后面该如何铺排,这日,她便叫贞娘把七个常柜都叫上山来,五月底随古奇的货回来的还有先前外出的几员,这下七人凑齐了,刚好要一起商量着后头的事儿。

    姚姒想过了,海上这头生意最多还有个三四年,待新帝上位,头一条的施政便是开海禁,到时朝庭会在几大沿海之地开埠,海上贸易成了朝庭一家的独门生意,那么,现如今最大的考量是,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更大的财富。打仗无非是耗银子,依现在赵斾处于挨打的局面,朝庭既是养兵却又时常难发下军饷,这样的情况下,银钱便成了赵斾最要紧的东西。

    待七个常柜和贞娘都齐齐坐下后,姚姒该夸的没少夸,奖励之物也没少给,见各人都面泛红光,喜形于色,姚姒便开门见山的道:“这次的差使各位办得还算尽人意,后头海上源源不断的来货,你们也有条不絮的运作如,这diǎn,我甚是多谢各位的齐心协力!”

    底下八个人都异口同声的説不敢当,是东家安排得当。姚姒diǎn了diǎn头,便又道:“你们也知道,这回古奇的生意算是开了个满堂红,但你们也算是这个圈子里打滚过的人了,这里头的汹险是知道的,刀上舔血的日子只是无奈之举,最终咱们宝昌号还是得要有些正当的营生,所谓生意,你们恐怕比我要清楚,既要开源,也要节流,况且,依着现如今这么个势头,朝庭那边同倭寇正面打起来是迟早产的事儿,如何尽快的赚银子,便成了当务之急,当然了,海上这门生意是根本,除了这个,我今儿便要询问各位常柜的意思,要如何开源?

    张子鸣,刘大成,陈守业,这三人本就是负责掌管铺子的营运,姚姒这样问,他三人便各自望一眼对方,再思量了会,张子鸣才试探道:“按説现在咱们除了没在京城设铺,另有偏远的之地也没,现如今咱们宝昌号所有的十家铺子和一家绣坊,再加上公子那边源源不断的货物涌进来,又接些洋人的xiǎo单,十家铺子确实不够看,只是不知,十三姑娘的意思是,要继续沿袭现在的铺子风格,还是别有打算?”

    之前姚姒便让贞娘透了口风出去,三人怕是早有一套商量,如今张子鸣这样问,不过是在探她的口风,姚姒便微微笑着diǎn头,道:“若要沿袭现在的铺子,又是怎么个法儿?若是开别的行当,你们三个既有好的想法,不妨説出来让大家伙听听,今儿让你们上山来,本就是要议议这个。”

    张子鸣听她这样説,便壮着胆子道:“我们三个也算是私底下商量了会子,我们的意思是,要继续开铺子卖洋货,这回却不在几个州城,而是往那中等的府县和边城之地去开,咱们的洋货也算打开了些局面,世人好跟风,这股风怕就要漫涎到那些地儿去,此时确是个扩铺的良机。”

    姚姒心里自有打算,又问周留杨大盛以及刘络和王铭,这四人虽説负责的是进货和银钱方面调度,但扩铺是大事,少不得他们在后面各项的周转,姚姒便抬眼微微笑着,示意他们有话便説。

    周留前次绣坊的事情也算将功补过,到底把事情是办圆了,因此同姚姒打交道得最多,很是清楚她的脾性,便直言不讳道:“张掌柜的主意虽説不错,但有一diǎn,物以稀为贵,咱们如今的铺子已经够调度,何不从旁的方面开源呢?既然这门生意是剑走偏锋,咱们何不开设几家当铺和古玩铺子,这里头的好处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可以从这里洗白了出去。

    ”

    姚姒并未説好也并未説不好,便示意贞娘説话,贞娘主张把银钱投到布市,并设工坊养蚕,一来多少有挟制巧针坊之意,二来,这门生意算是维稳开源,正正当当的把钱洗白,所谓开源,还是要走正道。

    八个人三个主意,各自便都敞开了口,把这里头的利弊优劣都分析了遍,半天下来,姚姒心里多少有了主意,这是大事,她需得时间来仔细想想,便叫他们七个下了山,约定过十日再来做决定。

    姚姒把贞娘留了下来,对着那七人她不便言明,却是对贞娘道:“咱们不能图眼前这一diǎn子利益,这门生意虽説挂了我的名头,只怕赵公子是在那人处有报备过的。”她伸出了四要手指头,意思贞娘瞧得明白,所谓那人便知道是何人了,却又听她道:“如今是那上头忙着争那位置,便顾不得这头了,事急从权,各个斗得乌鸡眼似的,待真有那一天那人上位了,这么个把柄可是杀手锏,咱们不光为着现在,得为赵公子考虑,如何做些有利百姓民生之事,能做多少便是多少,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唉,説到底,不过是我连累了他。”

    贞娘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赵斾对她的一番情意,她一连称赵斾为公子,刚才人多她自然是要这样称呼没错,可她一向在私底下都叫赵斾一声五哥,今儿倒是一口一个赵公子,便以为她刚才了生辰便觉着自己大了,到底是个姑娘家,开始知羞懂事,又见她言语间却又处处是为着赵斾在做打算,这份敏慧细致可算是用尽了心力,赵斾对贞娘有恩,贞娘跟了姚姒几个月了,多少看透了些事情,将来若是这个做了他的贤内助,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姚姒却不知贞娘是这样想的,这可真是误会百出,她这么对贞娘説,无非也是希望贞娘把这个意思透给那七人知道,有些事情做归做,却不能明面上拿来説。

    贞娘便回她道:“姑娘不必担心,那七人都是公子使出来的,姑娘是这样的意思,那他们没有不从的,该怎样做,奴婢知道。”

    隔天贞娘便下山去,可贞娘这一走,却足足过了三四天才回来,原因却是从贞娘走的那一天起,天气便变得阴沉沉的,到半下午就刮起了大风,夜里一场始无前例的大暴雨倾城而下,雨滴若有黄豆那么大,这又是风又是雨的下了足足两天。姚姒忽地纠了心,陆地上都这样大的风雨,那海上的赵斾岂不是更加危险,她很是焦急,但风大雨大,人又下不了山,好不易等到风停雨歇,张顺第一个上山来,她便肯求张顺跑一趟月儿港,去打听赵斾的消息。

    可等张顺下山,她不禁很是后悔,説好了要放下的,如今这样又算哪般,到底纠结了一番,她对自己道,人命关天,就把他当作哥哥待,亲人不得音讯,做妹妹的怎么能不焦心。

    等到贞娘回来,琉璃寺木制的山门都给吹倒了,还吹走了好些屋ding,寺里的僧人也无心念经,都被安排加了紧的修缮屋宇。

    贞娘见姚姒住的这个xiǎo院倒是没事,想是建得坚固,便捂了胸到底是松了口气,便説张子鸣他七人都平安无事,因担心她在寺里的情况,风雨一停,她就赶紧了上山来。

    姚姒便问她城里如今状况如何?之前张顺上山来,她倒只顾着担心赵斾了,不过想想也知道怕是一场浩劫,连寺里的房子都给吹倒了,城里只怕场面更加可怕。

    贞娘便道:“城里城外听説倒了一半的屋子,这场大暴风雨百年难遇,其中倒的屋宇多是平头百姓的,压死了不少人,满城又很是积了些水,这还是近的,听説福州乃至于整个东南都叫这场灾祸给祸害了。”

    姚姒也替那些无辜之人叹息,心里又为赵斾焦心,便吃睡都不好,日日到菩萨面前念经,又叫贞娘下山吩咐人,看朝庭对这场灾难是如何安置的,一边又怕自己走形了被姚娡看出门道来,便日日在屋里不出门。

    贞娘隔天便回来,想起城里的惨况,便对姚姒很是叹息,道:“林县令想是调令在即,因着这次死了不少人,城里到处又都是积水,怕引起瘟疫,便叫那些苦主尽快把人埋了,旁的事是一概推溜不管,只是可怜那些塌屋失亲人的苦主,房屋是一辈儿积攒起来的家底,就这样毁了,叫人可怎么活啊!”

    一説一个叹气,贞娘神神叨叨的,就朝姚姒xiǎo声道:“姑娘,我还听説了,先前北方来了一场地牛翻身,后头湖广江西一带春汛泛灾,再有咱们这地儿又经了一次大暴风雨,会不会都同太后娘娘薨在大年初一有关联呢,不然,今年这事儿怎地这么多,朝庭即便是要管,也没那么多银子管呀,苦的啊还是那些平头老百姓。”

    姚姒也不忍,道:“年景不好,再遇上个不管事儿的贪官,这日子只怕还有得苦。”

    女人心肠软,见不得这些悲苦的事儿,贞娘就问她:“姑娘,咱们可有法子帮一帮这些人?”大街上衣裳衣裳褴褛的一堆人,不是拖儿带女失了青壮丈夫的,便是家里只剩孤儿寡母的,何其可怜,那惨况,贞娘很是难忘。

    姚姒苦笑,朝庭都不管,她哪里有这份能力去管,不过,到底是恻隐之心,便道:“大的忙帮不上,待我想想,看有没得好的法子帮帮这些人。”

    贞娘难得的号了声佛,脸上头一次带了几分欣赏几分感激,姚姒只淡淡一笑。( ) 


第82章 二计

    姚姒既然答应了贞娘要想法子帮人,便认认真真的开始想法子,她想到了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还被姚蒋氏给关在屋里不见天日,直到开平二十一年才逃出去,她逃出姚家后便一路向京城走,孤身一人上路,一路担惊受怕不説,手头的银钱也不多,便一路想法子做些活计,只可惜因为开平二十年的时候,大周各处都有灾情发生,一路上随处可见逃荒的百姓,那些人大多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不得已离乡背井的四处讨生活,她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女子,哪里抢得过那些饥饿的妇人,那时为了生计,不得已把姜氏唯一留下来的一双碧玉手镯给当了,才不致于饿死在路上。

    如今想来,到下半年,湖广和东三省几个地方又闹干旱,粮食的收成一下子锐减,朝庭这些年国库日益耗在了替今上修陵寝上头,哪里有余钱落在这救灾上头,不过,后来听説是恒王当殿请旨下江南筹粮,后来在江南很是杀了一批贪官,又开了几处粮仓,这才不致于闹得民众起暴乱。

    这些往事她慢慢的在脑海中忆起,可是,能想什么法子帮助彰州城里受灾的百姓呢?不单这桩事令到她头痛不已,宝昌号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也一愁莫展。

    这日,她刚午睡起来,便听到堂屋里有説话声传来,仔细听,隐约是个男子的声音,她有些好奇,便问红樱,屋外是哪个在同姚娡説话?

    红樱便道:“是青山大哥来了,这场大暴风雨,着实是吓人,青山大哥估模着是来瞧瞧两位姑娘的。”

    是了,林青山是孙嬷嬷的第三子,自打孙嬷嬷去了后,他在慈山书院的费用都是姚娡叫人打diǎn的,还有一年的四季衣裳和书墨纸笔的,也是姚娡一手包办了,林青山很是刻苦有功,只可惜因着他身上有孝,便错过了今年的童生试,姚娡还替他婉惜了几回。如今看来,林青山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至少没有因为孙嬷嬷的暴毙而迁罪于她们姐妹。这样的人有志气,知进退,説他功名心重也算是,姚姒忽地转头一想,林青山如今在慈山书院读书,那林县令的公子听説也在慈上书院,书院的学子,不泛热血之辈,若是能够利用他们......

    姚姒顿时就想了一条好计,她朝红樱吩咐道:“你去跟姐姐説,就説我有话要与林三哥説,且让他先别走。”

    红樱也不问她是什么事,听得她吩咐就往外头去。

    过了盏茶功夫,红樱便进来道:“五姑娘回屋去了,姑娘这会子出去正好。”

    姚姒便起身去了屋外,林青山原本是坐着的,看见她出来便站起身,朝她问好,姚姒diǎn头笑了笑,示意他坐,又让红樱给他上茶。

    林青山相貌生得一般,却有股子书生的儒雅之气,较之先前孙嬷嬷还在时,人越发的沉稳起来。姚姒便打发了红樱下去,林青山一见这个势头,便知她要説的话约模着紧要,便笑朝姚姒抱拳,轻声道:“看见两位姑娘无恙,xiǎo的这才心安。”

    他自称xiǎo的,眉眼间并无半分不自在,这样的意思便是仍尊她姐妹二人为主,这样的人看着就是精于为人处世,又能这样的隐忍,将来其成就必是不可xiǎo觑,那么,这次的事,就拿来考较他一番,若是能做得成,往后也不妨多相助他一二,也算是与人结个善缘罢。

    “实不相瞒,留下林三哥,确实有事要请林三哥帮忙。”人敬她,她便回敬一声林三哥。

    这里头的意思林青山明白,寻常只听説十三姑娘不大管事儿,今儿既然求到他头上去,只握是他能做到的,因此他毫不含糊道:“不知是何事,并不敢当十三姑娘这样説,只要是xiǎo的力所能及的事,绝不推辞。”

    见他这样的直白,姚姒也就説到正题上,道:“这场暴风雨百年难遇,我听身边的人説,城里的房屋倒了一半,也死了不少人,留下活着的人不是孤儿寡母便是老弱妇孺,林县林听説不久就要调离他处,如何振灾这些事情只怕是能推就推,这样可不是苦了那些灾民去。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彰州的富户只多不少,若是他们拿一些钱出来施舍,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听説林公子是林三哥的同窗,我今儿是想同林三哥説,若是能得林三哥在林公子耳边鼓动一番,并説动学院的一帮热血才俊向林县令发动请愿书,依我想,林县令是聪明人,事情闹大了,又有这样不出钱也能赚名声的好事,哪里不肯去做,若能做成,好歹也算功德一件。”

    都是聪明人,一diǎn就透,林青山不禁讶异的抬起头,好半晌才激动得站起身,拍手称赞道:“十三姑娘可真算是菩萨心肠,这样的diǎn子是如何想出来的,xiǎo的实在是佩服!”他脸上带着浓浓的欣赏,笑道:“这事不难,我同林公子也同窗,也有几分相惜之意,原本林公子对林县令这样处置灾民也有几分抱怨,xiǎo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姚姒便站起身,认认真真的朝他福身施了一礼,这才道:“那我就替那些灾民谢过林三哥了,对了,等你们上请愿书那日,我会让人当场便向你们布施灾银,最好是,你们书院有出身富人之家的,也都请他们慷慨解囊,银子不在多,难得是有那份心意,我相信也能慰藉这些灾民的心。再有,往后请林三哥别再自称xiǎo的了,若林三哥愿意,你们之间又有孙嬷嬷这份情意在,你当我们姐妹是亲人便成。”

    林青山再也坐不住,他很是激动,善于为自己创造机会的人,总能在各种事端里寻找机会,原本错过了这次的会考,他确实有几分不得志,原本身为奴仆之子,虽然被主家放了籍,但书院多少人看不起他,他是知道的,这次他觉着他久等的机会来了,若能办妥了这件事,其中的好处只多不少。可他也有几分自制之力,强制压下心中的喜悦,朝姚姒也抱拳回了一礼,道:“得十三姑娘这样的相待,那我只好从善如流了,往后两位姑娘若有事情需要我相助,就叫人去慈山书院寻我,我还是那句话,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绝不推脱。”

    姚姒见林青山这幅热切的样子,便知道这件事成功的机率又增加了一半,看着他稍露功名的笑脸,她一叹,这样的人看来往后不能得罪了,只不近不远的处着便成,冤有头债有主,他的丧母之恨,就叫他去找姚家人报去吧,她把刚才那番试探之意就此放下,再不提什么助他之意。

    有了这番安排,姚姒便交待贞娘日日下山去打听城里的状况,事情确实如她所料的在走,林青山和林公子带头,向林县令递了万民请愿书,林县令作为政坛上的老手,这样划算的买卖自然是同意的,当时林青山和林县令及书院的一干学子跪于县衙前,口口声声的説为灾民请愿,又请当时围观的百姓舍银,人心都是肉做的,这样的善举到底是感动了围观的许多人,当时有个富商就捐了两千两银子,银子是富商叫人抬到了县衙门口,这样的大手笔,叫人热血得很,林县令便出头对那富商很是感激一番,这情形一时在彰州城传唱开来,没过几天,林县令便一家一家的登门造访,最后终于説动了一票富户出银出力做善事,据説最后总计捐出来的银钱足足有五万两,可灾民众多,若分摊到那些灾民手上却不知最后能分到多少。

    这样结果也算是好的了,姚姒并没有奢求更多。许是好人有好报,姚姒灵机一动,倒是想到了宝昌号接下来的动向了。

    十日之期已到,姚姒便同张子鸣等八人道:“你们的三组意见,我都仔细的想过了,有几条,我今儿便同各位商议好,就拍板下来。”

    八个人个个都瞧向了她,很是好奇她做的是什么决定,不过,不论她做什么决定,他们都只能尽心尽力的去完成。

    姚姒满意的看到了他们各人脸上的神色,便道:“首先,我同意开设当铺和古玩铺子,不过这两样的铺头需要新开几个,铺头设在何处,需动用的银钱是多少,人员如何调度,还请你们下去后拟个方案出来;第二,开设养蚕织布的工坊也要开,不过却不是现在,我要等,等巧针坊在这个行业里头看能走多远,工坊迟早是要开设的,这个提案待留往后;第三,我否决掉新增洋货铺子,诚如你们所説,物在精不在多,这十个铺子已经足够了,不过,如今京城没有设分铺,从前我是有顾虑,如今倒不是不忌讳着,但既然京城水混,咱们不去插一脚实在浪费,这么着,京城那边尽快将分铺开起来,各色物件样样选些精巧贵重的东西摆上;至于第四嘛,我要你们从今天开始调拨人手暗中往各州省去买粮食和糖,不管是新粮还是陈年旧米,除开上面几项所需用到的银钱,余下的全部买粮,能买多少是多少,悄悄儿的把粮食积中到江南和福建囤起来,我不发话不许停。”

    众人听到前三条时,多少都有些预料到了,但至于这第四条,就有些摸不清头脑了,按説今年大周几处地儿确实是闹旱灾,只因着去年是个丰收年景,囤新粮还好説,但陈年旧粮为什么还要下大本钱去囤,这个就有些冒险了,一个不xiǎo心,若粮价下跌,或是粮食保存不当,新粮也变成了陈年旧粮就要掉价儿了,那损失可就亏大发去了。

    张子鸣很是不赞同,劝道:“姑娘为何为囤粮,不但囤粮便是那旧年的粮食也囤起来,是为着什么?虽説咱们大伙都听姑娘示下,但事关宝昌号,姑娘不得不谨慎些啊!”

    刘络和王铭很少讲话,这回也存不住气了,他俩个年纪都上了四十岁,人很是沉稳,也劝道:“朝庭自有粮仓,规定了每年这些粮仓得存多少粮,朝庭户部里头年年派人去查验,这里头即便有作假,真到了天灾**的时候,料想也不是能动摇国本的,十三姑娘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险?”

    姚姒若然没有上一世的经历,估计现在也如他们这般想,但恒王下江南时,从京城出发一路到苏州再到泉州,沿路经过了上百个粮仓,但十有九空,大周的底都快要被蛀虫败光了,真相竟是这样的让人不可想像,这些都还是柳筍后来偶然同她説起来的,柳筍后来很得帝心,有一回出京办差,查的便是这样的事情,一个堂堂正二品的当红京官去办这样查粮的差事,足可见新帝这是防患于未然啊。

    姚姒知道现在她没有説服人的理由,既然没有理由,她也不需客气的同他们説任何理由,上位者对下属説明原委是给一分薄面,直接吩咐叫人办事是威严,她也打算不同他们多説,只简明的説了句:“各位不需要理由,我这么做自有道理,所谓上令下行,五爷那儿我自有交待,你们若不服,便只管去找他。”

    她这是拿势来压人了,八人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有这样的想头,赵斾当时叫他们八人来姚姒身边时,可是把狠话撂下过,往后他们只需听姚姒的安排便可,若有任何不服,他赵斾有千百种手段叫人服。他们跟着赵斾多年,哪里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主子爷看重人家十三姑娘,十三姑娘人虽xiǎo却不可欺,这样的道理他们都明白,是以,现在姚姒拿势来压,他们就算心里再不情愿,却只能听吩咐行事。

    姚姒心里叹道,欠赵斾的人情,她便一分一分的还,哪怕她殫精竭力,也在所不惜。( ) 


第83章 突变

    姚姒的囤粮之计才刚议定,张顺便从月儿港回来,他带回了赵斾的一封亲笔信,姚姒当即拆开来看,料想是赵斾匆忙间仓促写下的,信里只得寥寥数语,看得姚姒顿时胆颤心惊。

    赵斾的信里説,东洋倭寇就在月前已经占了琉球,荷兰人也开始不安份起来,频频率舰船在东南海域示威,只怕接下来大周与倭寇间的海战一触即发,海上就要乱起来了,要姚姒有个准备,至于海上那门子生意,就得看接下来的状况如何,往后青衣会负责往她这边传递消息。

    姚姒过了最初的惊慌,她又把信仔细的看了几遍,心里一边分析,琉球是大周的属国,看来此次东洋倭寇来势汹汹,大周被个番邦xiǎo国欺辱至此,威严何存?就如赵斾所説,战事一触即发,那么,海上这盘生意里头,不管是和洋人做交易还是打劫走私贩,货物的量都会锐减,这与她才刚定下宝昌号的走向并无多大的背离。只是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并不清楚朝庭是否有开海战,但如今只要战争一打响,米粮和军需物资只怕都会在价格上有拨动,那么,她的囤粮之计是做还是不做呢?

    张顺站在一旁也有几分焦急,姚姒的脸上刚才可是真真切切的露出了几分惊惶,只他还沉得住气,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姚姒是不会瞒着他的。

    果然,姚姒只失神了一xiǎo会,便把手上的信直接拿给张顺看,张顺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怔忡住了。

    良久,姚姒才沉声道:“张叔,还得劳烦你尽快下山去,今儿天晚了,明儿叫宝昌号的八大常柜一早来见我,就説我有事情要与他们相商。”

    张顺忙diǎn头,姚姒便又道:“若他们向你打听事情,你且先不要説出去,另外,一会我修书一封给谭吉,请张叔尽快使人往京城送去,务必要快。”

    她交待完这几句话,果真就往隔间的大书桌上挥手写了一封信,又用密蜡封好,这才交给张顺,道:“若然真如五哥在信中説的那样,彰州城只怕不久后就会大乱,战事一起,何处不惊慌,张叔且多叫些人手在身边,不论如何,你的安全比什么都要重要。”

    张顺沉默了一会,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道:“若真的乱起来,琉璃寺只怕会不安全,两位姑娘身边,我看还是由我带些人就在寺里住下来,山下那边我叫人留守便成,姑娘看可成?”

    姚姒知道,仓促间去哪里找些身手了得的护院来,再説她和姚娡以及丫头婆子们,个个都是女眷,若由外男住进来,始终是不大方便,再説,赵斾一定在寺里留了人下来,她们姚娡的安全现在暂时无碍,若万不得以,到时再让张顺带人住上山来也成。她把想法对张顺説了,张顺没得办法,只得同意。

    第二日,贞娘和张子鸣等人来得及早,姚姒开门见山的把赵斾信中的情况一一説出来,末了才道:“今儿要各位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宝昌号才订下来的走向,只怕还得顺应时势稍做更改了!”

    各人都跟着赵斾见过些世面,虽説消息来得突然,但还不至于引起众人的惊慌,各人在姚姒面前倒也放得开,都xiǎo声的议论起来。末了,张子鸣看了几眼其它几人,才站起身来朝姚姒道:“朝庭里每年都要议上几回海战之事,若真如五爷所料,海战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会打起来,这样看来,宝昌号的货源势必受阻,咱们的铺子才刚有赚头,若是收起来一半,想必宝昌号定会受重创,这接下来可不好説了。”

    姚姒也知道难,宝昌号靠的是洋货起家,如今再转它行,各个方面势必会阻力不xiǎo。而张子鸣的话只对现在的状况作了预见的分析,却并未提什么实质有用的意见,姚姒在猜,此人不是有顾虑,便是有其它打算,她朝张子鸣笑道:“张掌柜説得不错,这是现实问题,咱们半路出家才撞上这门生意,想那横行在海上多年的几家,必是也会面临到和咱们一样的状况,您是经历过事儿的,若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言,説出来大家伙也一起听听,事关宝昌号的生死,你们可不许藏私啊!”

    她这半是抬举半是敲打的话,张子鸣哪里会听不出来,他朝姚姒直看了眼,抬头对着其它七人道:“既然十三姑娘把话説到这份上来了,老奴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便把目光朝向姚姒,道:“战事一起,粮食等军需物资势必会起价,大肆囤粮只怕会引起朝庭的忌惮,老奴斗胆劝一句话,若要宝昌号平安的经营下去,囤粮一举还请姑娘停下来。”

    张子鸣开了头,杨大盛也出声附和道:“我本就不赞成十三姑娘这样做,现在看来,就算我等八人同意,只怕也不能再做此事,后面即便要咱们把铺子收一半起来,再把手头上银钱投到旁的生意上,也未不可。”

    姚姒宝宝的朝刘络和王铭看去,刘络抚了把半长的胡须,这才站起身来,“子鸣和大盛的话虽有道理,但却过于保守,我却是不赞同。”他这话一出,姚姒便笑了起来,张子鸣想不到刘络竟然还同意在这个时候囤粮,他想反驳,但刘络接下来很快又道:“各位且听我把话説完。”他转身朝屋里其它人看了眼,才沉声道:“各位可别忘了,咱们五爷如今可正在海上,若海战真打起来,朝庭便是硬挤些银钱出来,但一来咱们不知道这场战事要持续多久,五爷的后援你们可曾考虑过,十三姑娘打理宝昌号,哪样事情不是以五爷为先,如今你们怎可一味的钻进铜臭味里计较些许xiǎoxiǎo得失呢?”

    他这话一出,顿时叫其它人如醍湖灌ding,可不是么,他们这还真是忘了宝昌号的初衷了。

    姚姒这才起身,她朝刘络微微福身,清声道:“咱拉不光是要囤粮,还得加紧了去办,五爷虽説如今领着参将的衔,但东南三省至少一大半是秦王的人,若这战事打起来,五爷十之有九是要上前线的,上次秦王伙同倭寇夜袭彰州,各位难道还不明白,那是他秦王要五哥的命啊,秦王只需在军饷上弄弄手脚,五爷带的兵可就吃苦了,粮食是必须品,咱们既要给五哥准备着,也还要趁着这次多囤些粮,若是下半年秋粮短收,又加上有战事,粮食和糖的价格价势必会大涨,咱们多少要为五哥筹措些银子出来,各位可都明白?”

    男儿沙场拼命,为的无非是军功,他们也希望赵斾少年得志,既为大周扬威,又以军功博得前程,主子荣,他们跟着的这些人自然也好,是以,姚姒这番话一出,没有人不明白的。

    既然朝着这方面开了个头,接下来张子鸣一改先前反对之色,众人七嘴八舌的便开始议起来,最后姚姒拍板,先前的十家铺子不减,留下半数的铺面先开着,京城开铺的计划也搁下,余下五间铺都在产粮之地,便由那五家铺出面购粮,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则是由刘络主理囤粮的事,众人都知道这事慢不得,还得做得十分隐蔽,便又细细一条一条商议,当然了,先前要开设的当铺和古玩铺子也暂停,现在的宝昌号唯一目前标便是粮食。

    姚姒把这次宝昌号的决定写了封信,并交给张顺亲自送到月儿港去,又问青衣赵斾的归期,青衣也不知道,只交给了一封信给张顺带回来,信里一一列明了打海战的军需物资明细,看笔迹是赵斾的字样,姚姒一看就明白了,他把贞娘和张顺叫来,由着贞娘在幕后主导,张顺在前头出面,加紧了在黑市淘买些军需用品。

    九月末,当天气转凉的时候,朝庭的水军同东洋倭寇在琉球岛屿终于打了起来,战事一开,就打得很是激烈,朝上有人主张议和,有人义愤着要打,主和还是主打,两派人马争议不休,可正在朝庭左右不决时,荷兰人朝大周开了第一炮,福建炸了窩,这下主和的人不出声了,红毛鬼子都欺到了国门口来了,焉有不打之理。

    秋粮果然欠收,姚姒的担心又深了一重,好在去年是个丰收年,姚姒便交待刘络,不要购新粮,那陈了两三年的粮只管先买下来,就这样,等到开平二十一年的正月时,姚姒已经把手上所有的银子花光,而这个时候,谭吉和陈大回到了彰州。

    先前姚姒给谭吉的信里,先把赵斾信里説的事告知了他,然后就叫他慢慢的开始清空洋货,要做得不打眼,再一方面,她叫谭吉把手头上所有的银钱全数拿去买药材和硫磺石,谭吉是何等精明之人,这两样东西在战后势必会需求量大增,特别是硫磺石,如今大周的火药器材里,都少不了硫磺,硫磺用量大,官府虽也禁止大量囤积,但一般不起眼的量却是睁着眼闭只眼的,打diǎn好里头的人便成。虽説这样的行径等于是在发国难财,但以她们的银钱实力,只能説是一个xiǎo得不能再xiǎo的石子投到了大海里,丝毫不打人眼。谭吉收到信后,便把京里的铺子叫谭娘子打理,他带着陈大出了京,就往那产硫磺矿的四川、甘肃去採买。

    姚姒的想法便是要多挣银子,宝昌号已经在粮食上做起了文章,谭吉那边,姚姒变买了一些姜氏手头上不大值钱的产业,凑了些银钱出来,这次谭吉和陈大回来,姚姒先前已经收到他的回信,这回谭吉是回来拿银子去买货,并把京城那间叫“茂德行”的铺子的账本给姚姒查看。

    这时节虽是正月,天气却十分阴冷,谭吉和陈大一路风尘,姚姒想得到,他们这回为着铺里的事情都没赶得及回京去过年,两人虽説收拾好了才来见姚姒,但两人的憔悴却被他们面上的喜悦所遮掩了。( ) 


第84章 重逢

    姚姒和谭吉陈大快两年没见,期间也只是书信往来,自然是先问了谭娘子和焦嫂子以及秋菊等人是否都安了,得知她们一切都好,她便翻开茂德行的细账来看,只是看了几处便合上账薄,她心里有底,就笑着对谭吉和陈大道:“辛苦你们了!人説京城居大不易,京里的生意难做我是知道的,如今茂德行在短短不到两年就能在京里立稳了脚跟,实在是不容易。”

    陈大耿直,脸上笑意就没停过,只对姚姒説这是应该的,谭吉却犹自向姚姒叹气道:“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强差人意,姑娘心善,我却颇有些无颜见姑娘。”

    这却是谭吉过谦了,姚姒依旧温声笑道:“先生把京里的铺排做得很是不错,若非你安排得当,我也不能知道京里的动向,光是这一处我便要多谢先生了,这生意上头我也知道,一两年间实难以看出个什么来,再説我既信得过先生,自是有信服的理由,先生之才不用我多説,实在是辛苦先生了!”

    谭吉不光打理茂德行,还把先前张顺带回来的名叫李季生安排在铺子里作掩护,李季生心思细微,不光身上功夫了得,也极善收集消息,是以姚姒先前便安排李季生去京城,后头的一切都是谭吉和李季生打理。茂德行虽然才开铺一年有余,不仅没亏,反而颇有些赢利,谭吉在他家族鼎盛时,手头上打理的银钱数以万计,姚姒知道他这是自谦,因此她在言语便多有恭维他。她知道,以谭吉能力,此事既然有了个极好的开头,便不怕往后的生意做不大。

    场面话説完,接下来便言归正题,谭吉和陈大半年内跑了川肃两省的硫磺矿区,又一路收购药材,此次回彰州一来是要在此将手头上购置的一大批药材托镖行运送回京;再有谭吉同硫磺矿那边的卖家约定在彰州交货,先前他只付了定金,谈好的交易条件便是货到再付尾款,硫磺这样的东西,若是数量多起来,自然只能是黑市交易,道上的规距是见到货才付银钱,这也是谭吉要尽快赶回彰州的原因。

    姚姒是知道内情的,她便问谭吉:“对方可説好什么时间diǎn与咱们接头?虽説他们做这行的自有他们的渠道,但咱们可万万要xiǎo心谨慎些。”

    谭吉知她的意思,他向帘子外扫了眼,这才低声回她道:“姑娘放心,这人在道上很有些名号,彰州如今乱像渐生,上头当官的对于这种黑市向来睁一眼闭一眼的,只不要闹得大动静又有银子可挣,也就放了过去,再説,咱们此批的数量也不大,只要这人在路上不出差子,到了彰州也就算是安全无虞了。原本我与他们约定是在正月十五那日接头,待我验完货,便得在姑娘这里取银子交割去,一面diǎn银一面给货,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咱们这头再把货放到姑娘先前租赁好的货仓便成。”

    姚姒知道谭吉是个稳重人,他説不会出大差错便有七八分了,她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起了身,打开桌上一早就准备好的锦盒,盒子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叠厚厚的银票,谭吉扫眼过去,便知她这是筹到了买硫磺的尾款。

    姚姒把锦盒递到谭吉手上,便道:“银子一早就给你们准备妥当了,拿去吧!”

    谭吉心有疑问,姚姒手头有多少银钱,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如今这笔银子数目较大,他也大概猜出来些来内情,便郑重的朝姚姒抱拳,道:“不出半年,我一定会给姑娘赚回来翻倍的银两,到时只请姑娘把太太的嫁妆赎回来,不然,我谭吉如何对得起太太?”

    她就知道这事绝对瞒不过谭吉去,她也不否认,只是带了几分期盼之色朝谭吉道:“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如今宝昌号也要用银子,茂德行也需现银周转,凡事需要变通,我相信我娘九泉之下一定会体谅我的这番不得已。”

    姜氏对谭吉有大恩,如今听到姚姒为了筹措银子而变卖了姜氏的产业,谭吉心里如何好受,不过他也知道,姚姒这么做没错,他不禁在心底重重一叹,姜氏的产业绝对不能败在他手上,只要有他在一天,姜氏的东西他都要好生护着。

    谭吉是个极妥当的人,自从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日与硫磺矿的人接上了头后,接下来的一应事情处理得十分谨慎xiǎo心,到底是有惊无险的把这事给办妥了,陈大就随镖行的人先行回京去,姚姒知道谭吉这一回离家许久,必定也想念家人,因此便交待他,待他把硫磺石之事安排妥当后就回家一趟,谭吉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几个弟妹需照拂,往日里姚姒怕引起人的注意,并不曾叫人送东西上门,索性此次谭吉回来,她就叫他在家中住些时日再回京去。

    宝昌号和茂德行这两边的生意都在有条不絮的运转着,姚姒不再似先前那般忙碌,许是人一闲下来,先前那些强行压抑的东西便如藤蔓一样在她心里恣意疯长,夜深人静时,赵斾的身影总会在她脑子里飘浮,她终于知道,她的心有一半不受她的控制了,先前所发的誓言言犹在耳,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青衣那边的信件越来越少,赵斾消失了一年多,她不知道他人如今在哪里,有时她忍不住想,她与他所有的交集,会不会是梦幻一场?有时她也会胡思乱想一通,如果赵斾在海上受了伤怎么办?又遇到暴风雨了他能否躲得过?荷兰人有洋枪火炮,东洋人凶狠残忍,所有的好的坏的,统统都往她脑海里钻。

    阴雨缠绵的时节,昨儿满树的桃花还蘼蘼盛开,一场风雨过后,落花铺得满地成愁,姚姒自己满腹心事,坐在八角亭中看着这场花雨,不知怎地,竟觉得有些冷,她紧了紧双臂,红樱瞧着这天气,她一叹息,悄悄地转身就回去取披风。

    姚姒自己恍恍惚惚的,忽地,有片落红飘到了她的手上,她抬头往眼前那颗桃树瞧去,不期然,模模糊糊的,仿佛有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她一惊,不可置信的起了身,就朝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跑了几步,待真真切切的见到了他人,她忽地如梦中醒来,胸腔里酸胀得厉害,脑子也嗡嗡作响。

    眼前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他的身量拨高了不少,先前如玉的一张脸再也不复见,面前的人眉毛英挺,一笑,黑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这淡淡的笑容陌生却又熟悉,这个还穿着甲胄的年青人,一个身铁血之气,真的是他吗?

    可就在她愣神的这会子,她整个就被他拥入了怀,她的脸贴在冰凉的甲胄上面,鼻息间满满是男子的气息,她不争气的落下了泪,长久的担忧一旦松懈下来,她就软得发虚,也抖得厉害。她用了些力来挣脱,又不要叫他瞧见她的泪,只把头低低的往一旁转。

    他狠狠地用了些力气,紧紧的把她箍入怀中,也不言声,他微微扎人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前,肌肤相亲,她抖得更厉害,这会子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他定是吓着她了,他出了声,“姒姐儿,傻姒姐儿!”他喃喃自语,半是满足半是期盼的,含了无限情思。他知道她落了泪,这泪是为他流的,他的心也鼓胀起来,他微微用了些力,扳起她的脸,轻轻的就拿他的指腹替她拭,他的指腹生了茧,哪怕只是轻轻的几下,也在她花般娇妍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微红的印迹。

    只有她的这一双diǎn漆妙目里,才能窥探得一丝她对他的情意,他忍得很是艰难,真想低下头亲一亲她的眼睛。

    她很是难为情,这样的情不自禁她很是后怕,狠了狠心,用力就把他推开,低低的喊了声“五哥”。

    这一声五哥,到底叫他回了些神,久别重逢,是何等的叫人欢喜,他轻轻的“欸”了声,她的不自在都瞧在了他的眼里,他就看着她道:“长高了不少,快十三岁啦,到底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

    两人间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也就拣了这不痛不痒的话来説,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在他热切的目光里嗡声道:“五哥不也长高了?险些叫人没认出来。”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这爽朗的笑声,多少有些以往的影子,姚姒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也抿了嘴笑,笑一下瞪他一眼。

    去取披风的红樱急急的跑了回来,打眼一瞧,可不了得,怎地有个外男在姑娘跟前,她心一急起来就没多想,快步跑上来就想替她家姑娘解围,哪知一上来就把两个在傻笑的人给扰了。

    她急急的蹲身给赵斾行礼,心里晓得她这是坏了人的事情,她家姑娘嘛,这些天来心神恍惚为着哪般,她这贴身的丫头自然能猜到几分的,她很快就在心里思量了把,终于下定了决心,也不待赵斾发话,她草草的给他行了礼就退到几丈开外去,却也不退下。

    有了丫头在旁看着,虽然丫头人站得远远的,两人到底有了些顾忌,姚姒忍住重逢的喜悦,就问他今儿怎地会来寺里?

    赵斾自己知道自家事,抵不过相思成灾,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就是为着来见她一面,因此而多绕了多少海湾他也值得。他牵她的手,慢慢走到一颗桃花树下,轻风徐徐吹来,两人身上顿时落花成雨,他温柔的望着她,低声呢喃道:“想回来看看你长得有多高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高还是矮了,我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等待你长大的时光,姒姐儿,你可挂念五哥?”( ) 


第85章 情定

    他温柔的望着她,低声呢喃道:“想回来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高还是矮了,我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等待你长大的时光,姒姐儿,你可挂念五哥?”

    如何能不挂念他?若这世上有一种药,能抵得过这种入骨缠绵的悸动,她愿意花千金去换,原来话本里説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竟叫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她只觉着心悸的难受,快要呼吸不过气来。

    他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柔情似水,心中希望她即时就能diǎndiǎn头,再好不过的是能对他説几句体意人的话出来。

    她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忽然不敢再抬头望他的眼晴,她咬紧了牙槽,缓了好几息,避重就轻的含糊道:“一年年的长大,当然会不一样,难道会长成个妖怪不成。”一边説一边把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这人,怎地越来越耍无赖起来。

    他见她也不説想他,也不説不想,女孩儿家面皮薄又矜持,只拣了这么句话来应服,他的心雀跃起来,低声调侃了句:“许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打发张顺一遍遍的去月儿港问人。”

    “谁想了?”不知怎地就蹦出来了这么句,那娇嗔负气的样子,立时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恁地不厚道,非得把人惹得恼羞了,见他越笑越大声,她是图了一时嘴快才嘀咕了这么句,她那个后悔啊,她面上下不来,甩袖就要走。

    他哪里肯就这么放她去,心里惆怅了一回,他再不敢造次了,拉了她的一片衣袖轻叹起来:“好姑娘,我可就这么会子功夫,一会儿还得回船上去,咱们好好説会子话可好?”

    瞧他説的这般可怜,她顿时就心软了,心里挣扎了几回,到底抵不过想亲近他,她转身,红着脸把那片衣角从他手中抽回来,也不言声,只轻轻朝他颌首。

    他心里满满是甜,从袖中掏出一支xiǎo巧玲珑的簮来斜斜的插在她头上,这支簮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一见光便五光十色光华耀目,少女双眸盈盈含光,似惊似呆,他犹自不满意,又拿手比了比,把簮再往髻上正了几分。

    他的身子不轻意的越靠越近,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直跳,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她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不管不顾的放纵下去,她往下一蹲身,他的手落了空,半空中还抓着那只玲珑簮。

    她顾不得羞怯,狠下心想要把一肚子的话説出来,他却朝她宠溺的笑了笑,双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他道:“别闹,都是大姑娘了,虽是守着母孝,可头上不能没diǎn子东西。”他轻轻的再次往她头上插了那支簮,光华流转,她的脸有了人间的生气,再不似蒙蒙胧胧的悬在半空中让他挠心抓肺,他眯起眼怔怔的看了半晌,哑着声看着她的眼晴,动情的呢喃道:“姒姐儿,本来这些话不该现在説的,但我等不及了,不知道今天这一别,明儿再见面又是几时,再过两年你就要及笄,这支玲珑簮我提早插到你头上,你......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炮火无情,听他这话,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姚姒直想哭出来,老天爷,她究竟要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似欢喜却又难过得甚,心像泡在沸水里滚得生生的疼,也许这一别离再见无期。

    这回,他把她逼到了死角,再不容许她装聋作哑,她万千后悔对姚娡还未説出口的誓言,她深深的责怪自己,怎么能不战而屈,她和他的未来即便是没有未来,她也想要拥有片刻的美好,这么久以来的压抑片片在她心里碎裂开来,她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背,她望着他的眼晴,他的眼晴里倒映着她的脸,她重重的含了无限深意的一声叹息,“何苦来招惹我呢?咱们这样糊涂着何尝不好?”

    世间男女,两情相悦是何等的美好,她的怨怪泻了她的底,原来他对她的情思,她心里都明白着,这一刻的惊喜太过大,充散在他的五脏六腑,他像是喝了酒似的有些飘飘欲仙,索性趁了这势头,他的脸就慢慢的低了下来,两人越挨越近,近到都听到彼此微微的喘息声。

    她就算再没有经过情事,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的手刚要抵上他的胸,只是还来不及她做什么,他的唇就湿湿的印在了她的眼晴上,她的头脑顿时浑沌一片,微微的晕泫袭来。

    她的眼睫毛轻轻一颤,痒痒的扇在他的脸上,他竟然有些颤抖,血潮一股恼的翻涌开来,他险些把持不住。他万分不舍,天人交战了许久,才松开放在她肩上手,他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遂出声説道:“宝昌号你打理得很是用心,我很是放心,自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好生等我回来,等我......”

    等他什么?这未完的话彼此都明白,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殷殷细语,怎地不叫人情动,她的一肚子话都化成轻轻的颌首,终于説了句体人意的话,“我等着五哥凯旋而归。”她抬起双眸,许是为了安他的心,她説得很是郑重:“若五哥敢舍了这一身去,我必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死后也不与你魂魄相见。”

    再没有什么能比得过"qing ren"间的相和更叫人欢喜,只是欢喜过后,满心都是沉淀淀的涩痛,他的姒姐儿,他该拿她怎么办?若他真有个不测,她这一生该怎么着去?

    他也后悔起来,怪自己对他敝开心扉把话説得太早,所谓患得患失,赵斾原是不相信男子会有这样的举动的,如今,他自己经历了一朝,再看她一幅説到做到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后悔。

    这可真是要人命了,红樱站在不远处吓得出一身的冷汗,赵公子往常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怎地今儿这样的孟浪?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她家姑娘要吃亏?她在原地转来转去,心急如麻,见他俩人还傻傻的你望我我望你,她一跺脚就跑开了去。

    姚娡来得很快,可也是半盏茶的功夫了,赵斾早已不见人影,只有姚姒呆呆的立在树下,神色似喜似悲,她一眼就瞧见妹妹的头上多了支簮子,她的脸上也残留了几分红晕,姚娡忍不住一声叹息,挥手让红樱退下。

    “姒姐儿,他可是同你説了什么?”姚姒不是个心志不坚的女子,先前她分明在她的劝説下,息了那暗自滋生的情愫,甚至险些发下誓言,可瞧她现在分明是情愿陷进去,不管不顾的了。姚娡显少对妹妹急言厉色,这会子説出来的话就有几分重,“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我也相信你先前説的话,言犹在耳,姒姐儿,是你説的,他那样的家世人品,咱们这样自身尚且不知囫囵的人,你与他将来又能有个甚么好结局?私相授受,这是一辈子的把柄,你怎可糊涂呀!”

    “姐姐,我没得法子了,”姚姒转过身,朝姚娡道:“我知他的性子,他这一走势必是会拼尽全力的,沙场征战历来几人回,此后生死不知,相见也不知是否有期,姐姐,人生难得一回痴,且容我随性儿一回罢!”

    姚娡喃喃几声,想出声却又不知道説些什么,她一跺脚,恨声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你了,你想怎样且随意去,姐姐没的在旁做个嫌弃人。”

    搁在平时,姚姒早就粘上来扭着姚娡一番撒娇了,这回她却有些不对劲,她的眼神跑得远,朝着大海的方向定定的望去,也不知在看些个什么,姚娡瞧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无奈连声叹息,桃花依然舍了枝头要随风起舞,就连姒姐儿都铁了心,那她呢?她的归宿又在何处?是周家吗?她想到周家太太这两年来的关照,时常打发人来看望她们,但究竟是否有那层意思,她如今也未知,今年八月就要出孝,日后,她们姐妹又该何去何从?

    两姐妹心里都存了事,晚饭草草的用过就各自散了。姚姒回了屋,屋里diǎn着两盏桐油灯,山上的风入夜就大起来,吹得两只灯火要灭不灭的挣扎,她有些触景生情,仿佛一支灯是她,一只是上战场的赵斾,屋外是呼哮的风声,她焦急的跑到窗边,红樱忙唤了声“姑娘”,却见她自己又快又急的把支窗楼的横木给放下,又拿起桌上的黄铜剪子把灯芯剪了一截,两盏灯火顿时亮起来,她这才眉头微松。

    屋里只有红樱一个,今晚并不是她值夜,绿焦去打水至少要一刻钟才回,她知道这会子不説,等明儿更不好开口,等姚姒坐定,她便朝着姚姒跪下来,道:“请姑娘责罚,今儿是奴婢自做主张了。”

    姚姒没想到她这样的实心眼儿,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拉了她起来,红樱平素看着沉稳,实则也是有股子倔劲,今日大概是怕她吃亏吧。她笑着拉了红樱的手,索性趁着这回把话説开了,她望着红樱,很是正色道:“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需记住,我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只知道这辈子我注定要与别人活得不一样,你是我身边最近的人,只能思我所思,想我所想,明白吗?”

    红樱立时就垂了头,她似有所悟,这才重重道:“姑娘,是奴婢想歪了,奴婢记住了,这一生奴婢只会思姑娘所思,想姑娘所想。”

    姚姒知道,红樱大概是怕她走歪路,怕她今后回不了头吧。她这几年的所做所为几乎都没瞒着红樱,红樱是在姜氏身边长大的,对于这个世道的礼教与道义,一切源于姜氏所灌输,只是,这个世道的礼教与道义,姜氏遵从了一辈子却还死于非命。( ) 


第86章 指点

    因着昨日之事,姚娡心里存了些闷气,觉得赵斾行事太过孟浪,在她心里,妹妹虽説年纪xiǎo可主事算是精明利落,但情之一事尚未开窍,依赵斾的身份,这样的天之骄子,如何会对妹妹付以真情呢?再者,两人之间这样往来不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若将来他二人真的能成其好事,只怕也少不了落人话诟。

    姚娡想到这些,再看看自己手上给周太太绣的鞋面,不禁一阵唏嘘。

    姚姒进了屋,见到的便是姚娡这样的神情,见姐姐一会叹息一会又对着手上的针线发呆,她多少能猜到些姐姐的心事。

    周太太心善,见到她们姐妹这样的处境,每年都会派了身边的妈妈来送节礼,不説虚寒问暖,但至少表明了一种态度,周太太和姜氏当初的打算,到如今周太太还是算数的。姜氏是开平十九年殁的,她姐妹二人丧母得服斩衰,二十七个月的孝眼看着今年八月就要出孝,姐姐这是有心事了。

    “姐姐”,姚姒柔声唤了声,走进了屋里。

    姚娡这才回过神来,见是姚姒,她胡乱把手中的鞋面往针线篓里塞,这才迎了妹妹进屋。

    “怎么这会子得空,平常不是都得歇会午觉么?”姚娡拉她坐到身边,看妹妹眉目生得越发玲珑,这才惊觉妹妹已经慢慢长大。

    “左右无事,来瞧瞧姐姐在做甚。”説完,看了眼那针线,挑了眉对着姚娡笑,“周太太待姐姐好,年年都亲自打发人来给咱们送东西,姐姐温柔知礼,这几年也不知做了多少针线送给周太太,看来周太太是真喜欢姐姐的。”

    姚娡的脸顿时红成一片,她朝妹妹啐了口:“口无遮拦的,也没个羞。”

    姚姒掩嘴直笑,姚娡又羞又恼,她朝妹妹恨恨的瞪了几眼。

    姚姒起身抱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好姐姐,快别生气了,都是我的不是,妹妹这厢给你赔不是了。”

    她撒娇扮痴,哪里像是给人赔不是应该有的样子,看妹妹这样,她心里再有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拿手指diǎn了diǎn妹妹的头,道:“罢了,姐姐总是盼着你好的,若你真的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拦你,只一条,你年纪xiǎo不懂事,他赵斾是男儿,不会知道女儿家这一辈子都受名声所累,往后啊,且让他顾着你些。”

    姐姐到底是为着她好,她diǎn了diǎn头,两姐妹算是把昨日的事给揭过去。

    “对了,昨儿林大哥往我这跑了一趟,送了些时令鲜蔬和草菇,我瞧着他特地问到了你,也不知他找你是为何事?”她略停了停,叹了口气,道:“虽我按你説的,母亲去的那年我就赠予了两间铺子给他自去经营,可人都有傲骨,我瞧得出来林大哥是有大志气的,两间铺子按説一年也有五六百两的出息,林大哥的束脩和纸笔费应该是够的,周嬷嬷和锦香锦蓉的家人,咱们欠她们的,往后必要厚待。若林大哥真的求了你什么,看在周嬷嬷的份上,你且尽力帮帮他吧!”

    姚姒倒不知道有这事,她心中有数,林青山上山来,只怕是今年秋闱的事,她想到,似他那样有野心有抱负的人,眼看着就要出母孝,定是把重心都压在了举业上,就怕他所求不xiǎo。

    姚姒暗自在心里分析,面上却并未有异色,这两年林青山时常上山来,有时是同寺里的和尚论经,但许多次他都借故在姚娡面前出现,这样的不寻常,不得不让人多想。她不欲姚娡在林青山的问题上多做关注,就道:“这是一定的,回头我去安排,且瞧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几句话就把这事给敷衍了过去,又怕姚娡起疑心,就拉着她往内室里去,待两人肩挨肩的坐在榻上,她这才轻声道:“姐姐,今儿我来是想问姐姐一句实在话,姐姐觉得周家如何?”

    姚娡诧异的望着妹妹,觉得妹妹这话问得没头没恼的,哪知姚姒很是正色道:“姐姐过完今年的生辰就十八岁了,等八月除了服,老宅那边定是会有动作的,广州府那边是个什么打算咱们也未得知,姐姐对自己的亲事,心里可有成算?”

    姚娡听完她的话,脸上却并无多少讶异,显然这个问题她早就思虑过无数次了,都到了这会子,她也顾不得羞怯,思量了一会她这才回妹妹:“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在世时就与周太太有口头约定,我及笄那年,周太太送了一支玉簮来,这些年你也看得出来周太太的用心,我,我自是愿意的。”

    这话説得再明白不过了,姚姒再没打趣她,而是道:“我希望姐姐这一世能嫁得一户好人家,公婆体恤,相公疼爱,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只要你看中周家,我这里必会想法子全了姐姐的心愿。但若姐姐无意于周家,只是碍于周太太的人情,自可对我言明,待出了孝,我想了法子让广州府那边来接咱们,到时咱们再慢慢替姐姐挑人家,至于老宅那边,咱们是不能再回去的了,姐姐的意思如何?”

    姚娡眼晴慢慢的红了,她揽过妹妹细瘦的双肩,心里除了恨自己没用外,既是觉得亏欠又是感动,“姒姐儿,姐姐没用,原本该我承担的事情都叫你揽了过去......”説着説着,她哽咽得出不了声,拿了手帕子遮了半张脸,双肩耸着无声哭泣。

    姚娡这两年渐渐的变得懂事持重起来,从前那偏执的性子改了许多,人也越发的能干,只是这动不动就爱哭的性子没变,姚姒也很是无奈,看来,周家那边得叫人去查查了,也要看周家这次在姜氏孝满的时候,是不是会有所动作,这些,都得张罗起来。

    第二天,姚姒提笔给周太太亲自写了封信,她用词很是斟酌,除了对周太太这几年的照顾很是感激外,她很是委婉的在信中提及她和姐姐现在的处境,今年她们姐妹就要除服,琉璃寺毕竟只是暂居之地,老宅归不得,广州府那边还不知道会否来接她们,这样的境况下,姚娡的亲事可以説没人做主,但同时也暗藏了她们姐妹实在是已被家族所弃,两人身份飘摇之境地,旁的未再多言,她之所以这样写,一是这些事情即便她不説周太太肯定是知道一二的,另一方面,她想看看周太太想要姐姐做媳妇的真正用意,如果媳妇娘家不得倚仗,那么周太太还愿意结这门亲事的话,而周家又没别的反常,则这门亲真的可结,反之则然。

    她在信末印了自己的私章,把信封用烛油封好,红樱下了趟山,把信亲自交给张顺,张顺便安排了人去送信的同时再收集一些周家的事情。这件事了了,过了两天,林青山再次上山来,这次他并未再去见姚娡,而是直接找了姚姒。

    姚姒并未在屋里接待他,而是去了琉璃寺西面朝海的那处高地,红樱远远的跟在后面,姚姒很是开门见山,朝林青山淡淡的笑道:“林大哥今日来找我,只怕是秋闱之事吧!”

    他狭长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跳了下,双肩耸了几下,这才含了几丝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十三姑娘,有时我很是怀疑,您明明是尚在稚龄,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慧沉静,想必以后,必定际遇非凡。”

    海风劲大,吹得人衣袖猎猎,姚姒借着抚头的动作掩饰住了她的吃惊,她朝林青山笑了笑,并未就他这个问题回答,而是道:“林大哥的学识,就连书院里的院长都出口夸赞,想必高中是没有问题的,恕我愚钝,实在是猜不透林大哥所求为何?”

    两人都用了些心机,林青山想着,姚姒必是猜得出他的来意,却故意不diǎn破,而今看来,是真的不会帮他这个忙,林青山心里很是失望,福建之地,早被秦王把持,士子录取得看上头的意思,原本是看她与定国公的赵公子有所交集而来求一份人情,看来这步棋终是行不通,他喃喃道:“十三姑娘也没得法子么?”

    他的脸上终究是有了几分失落,姚姒看得心里一叹,还好,他没有把他所求之事説出来,不然,两家的情份就真该要磨灭了,她有些不忍,想起周嬷嬷待姜氏和自己的忠心,她在心里衡量了一遍,这才道:“不是我不帮忙,这份人情即便用在你那也不合时宜,定国公在朝中一向是终于天家的,秦王的人未必会买他的面子,不过,我却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就看林大哥的用心了。”

    林青山被她説中了心事,既叹她的聪敏也有一丝不堪,但听她后来説有更好的办法时,他眼中渐渐的清明起来。

    姚姒看他这样的沉得住气,心里既欣赏又加重了防心,她道:“如今战事吃紧,去年粮食又欠收,京里的那几位闹得很是难看,我得到消息,恒王会在早粮产收之时奉命下江南来筹粮,林大哥抓不抓得住这个机遇,就得看林大哥的手段了。”

    林青山初闻很是惊疑,待后细想,这必定是定国公府传来的消息,这再没有错的,一时间,他想了很多,脸上渐渐兴奋起来,还好他还没失态,他重重的朝姚姒揖手作谢,姚姒却侧了半个身,福身对他道:“我不过是将所知之事説予你听,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听説恒王最是喜实干之才,林大哥要费心了。”

    依着林青山的野心,想要在彰州做一番事情出来不难,唉,她心里一叹,就当是还周嬷嬷舍身的情份了。

    林青山再次对他揖手道:“十三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等急功近利之人,您的大恩,我用我娘的性命作还,十三姑娘和五姑娘待我的这片恩情,是我林青山所欠的,我在此承诺您,日后您二位若是有用得着我林青山的,我必会尽我之全力替您效力。”

    倒也是个拎得清的汉子,姚姒有些动情,含了微微的笑,亲自给他福身施了一礼,道:“我和姐姐往后就仰仗林大哥了。”

    林青山面上难掩笑意,海风扑来一阵腥湿的味道,他的身姿立在高崖上,仿佛慢慢的伸直了驱干。( ) 


第87章 卖女

    姚姒回屋,心里很是感慨,若林青山真的能有一番际遇,今日她也算是与他结了个善缘,但姚娡那边,如果林青山真得了势,到时他若要在姐姐的婚事上做些什么手脚可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尽快把姐姐的婚事定下来才不会夜长梦多,转头又想,恒王下江南筹粮,很可能林青山会在彰州闹出一番大动静,那么,宝昌号那边就不能再暗中收粮了。

    她把贞娘叫了进来,吩咐她即刻下山去,通知宝昌号停止收粮的动作,只叫人把粮仓守好了,若是有民众拿着豆子地瓜什么的来粮铺里换米面,她交待贞娘,得叫铺头的伙计不许为难人,务必要给人淘换。

    贞娘心里诧异,但看姚姒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她利落的diǎn头,回头就下山去。

    去年因着是水患粮食欠收,今年却是干旱,禾苗娇贵,但类似豆子地瓜类的茎类作物至少还能收作,与民夺利,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也只能做这些来补偿一二了。

    她囤粮的目的,本来大半的原因却是为赵斾作准备,但现在看来,她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些。恒王这趟下江南必定不简单,至少几处属于恒王的势力,如镇守西北的定国公以及赵斾这两处,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必定是军粮堪忧,是以恒王才在夺嫡的紧要关头下江南来筹粮,反之,只要定国公和赵斾能稳住,怛王则安。

    她想通了这diǎn,后面的思路便越发的清晰起来,顺着这条线,他甚至想到,赵斾在彰州不声不响的经营了几年,绝不会一diǎn成果都没有,有没有可能是在为恒王打前哨呢而恒王则以奉旨筹粮的目的,顺势把原本属于秦王在江南和福建的势力给连根拨了?这个猜测令到她兴奋不已,她的面颊渐渐晕红起来,那么这顺手的刀不用白不用。

    想到能替母亲报仇,这份快感在她心内激荡不已,她的手隐隐发抖,前世今生,姚家所有负她们母女三人的,一个都跑不了。

    报仇这件事成了姚姒心头的魔,借刀杀人的念头在她的脑海盘桓许久,却也没个头绪。

    姚家与福建的乡绅大户盘根错节,私底下盘霸海上的走私生意多年,也许,她能做的仅仅是让恒王有个向姚家动刀的理由,拨出萝卜带出泥,后面恒王要剪除秦王的羽翼,就非她能参予的了。这样想来,她却深感遗憾,可惜不能借此为姜家做任何对翻案有益的事,但她却并未恢心,一步步来,现在首要做的事,却是要想办法把姚家往恒王手中的刀上送。

    姚姒这边正在苦苦思虑的时候,姚家也有人惦记着她们姐妹二人。

    阳春三月间,花红柳绿时,蕴福堂里依然是一派花团锦簇的富丽样子,只是正房的门口,却是五太太身边的心腹崔家的和姚蒋氏身边的大丫鬟在守门。

    屋里,姚蒋氏坐着,五太太立在她身边,两人却正在细声説话。

    “按説,咱们和莆田的宋家也只是一般的交情,只是去年她们家送来的年礼却较往年多了三成,这个且不説,昨儿个李家办春宴,没曾想那宋家大太太竟然也在,老身瞧她言行间对我甚是热络,给媛姐儿姐妹几个的见面礼也很是拿得出手,又七弯八拐的问起了娡姐儿的年纪,若是老身没猜错,难道这宋家想和我姚家有结亲的意思不成?”

    五太太崔氏笑晏晏的道:“老太太您猜的没错,这事儿确是李太太牵的线,这宋太太和李太太是同族的姐妹,昨儿个李太太便拉着媳妇透了几句,确是这么个意思,这宋太太想替她嫡出的幼子求娶咱们家姑娘。”五太太説到这里就觑了眼姚蒋氏,见姚蒋氏果真皱起了眉,五太太心里便有了计较,道:“这宋家是莆口的首富,宋大太太生了三个嫡子,听説他们家的大爷十八岁就成了举人老爷,今年秋闱倒也志在必得。”

    “噢?”五太太的话叫姚蒋氏挑了挑眉,五太太就接着道:“宋二爷这些年子承父业,接了家里头的生意,倒也是个稳妥持重之人;这宋三爷,今年年方十八,虽説没两个哥哥这样耀目,如今却也在读书,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看宋太太这样的行事,若娶了咱们姚家的姑娘,又是三伯家的娡姐儿,看来宋太太疼爱幺子果真不假。”

    “怎地偏是娡姐儿,我姚家还由得她宋家挑么?”姚蒋氏又皱起了眉,五太太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讥诮,心里怒骂,老婆子这些年是越发的端架子了,这几年任她如何想法子,老婆子就是不放她回京去,若不是她急欲离开老宅而转头有求于焦氏,也不会答应替焦氏揽下这么个活计了。

    五太太忍了心中的情绪,捂了帕子轻声笑着劝道:“老太太,媳妇倒是觉得,这门亲事倒也是可为。”她话头一转,道:“周家虽説几年前与前头的三嫂子有过口头约定,但这几年下来,一来周家待咱们家并不热络,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周家这样轻慢咱们,这亲不结也罢;二来,周家太太与先头的三嫂关系亲厚,端看娡姐儿姐妹俩这几年来待您的态度,就可得知她们心里必定存了些怨气,若説借到周家的势,媳妇看来这势还指不定是谁借走了。”

    姚蒋氏这回深深的看了一眼五太太,心里头却也有些疑惑,宋家的事情,崔氏倒是极为上心,只是她却深知这老五媳妇的心性,并非如大儿媳和二儿媳那般的贪财,一时间姚蒋氏也想不透,不过崔氏有句话説对了,若与宋家结亲,便是姚家与宋家结了两姓之好,相较于把娡姐儿嫁去周家,有着这与那等等忧患,还不若把娡姐儿嫁到宋家去,她想到这两年来姚家在海上的生意一落千丈,虽説姚家有这个底气坐吃老本,但为着子孙后代计,这暗门生意迟迟早早是要丢手的,到那时,姚家正当的生意,还需得和宋家结盟才是。

    姚蒋氏越思量越觉着把娡姐儿嫁到宋家去是个好主意,她的脸上慢慢的却浮上了些笑容,颇为慈和的道:“还是你思虑周详,为了咱们姚家,这两年来辛苦你里外操持!你説得很有些道理,这宋家倒也值得咱们再瞧瞧。”姚蒋氏説完这话,便又轻声吁气,“娡姐儿她姐妹俩虽然对我心存怨忿,但她老子却有一颗慈父之心,前些日子来信,眼瞧着娡姐儿要除服了,让我给娡姐儿寻一门好亲事,既然宋家有意,不妨咱们也设个花宴,请了宋家和几家通家之好来赏园子。”

    五太太心里琢磨着姚蒋氏这话的意思,心里顿时明白,看来是拉不下脸叫娡姐儿姐妹回来,少不得要她做这个面子了,五太太便道:“既然请了宋太太,不若媳妇向老太太讨个恩典,花宴那日,且叫娡姐儿她们姐妹也回府来,也好叫宋太太瞧瞧。”

    姚蒋氏半晌才diǎn头,却道:“也不知老身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虽説她姐妹二人没良心,但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会害了孙女不成,也罢,到那日你且叫人接她们回府,旁的你且先不説,毕竟娡姐儿还在孝中。”

    五太太忙diǎn头应是。

    晚间,姚老太爷进了屋,姚蒋氏便把宋家欲娶姚娡的事情向他细説,“宋家想为宋大郎铺路,意在娡姐儿做幼子媳妇,您瞧着这门亲事如何?”

    姚老太爷一听是娡姐儿,便知道宋家所谋何意,有个二品大员做岳丈,宋家这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姚老太爷琢磨着,宋家在这个时候提出结亲,必是是看准了他姚家的现状,自从海战开打以来,姚家在海上的勾当便被迫停手,原本还有荷兰人的洋铳可以同秦王做交易,但现在荷兰人也在战事上掺和进来,姚家失了这头的爆利,势必要早做打算的,姚老太爷抚须一笑,宋家不愧是莆口的首富,生意人无利不起早,选在这个当口和姚家结亲,既是示好也是结盟,倒也相宜。

    姚蒋氏望着姚老太爷一闪而过的笑意,便知这事有戏,便道:“您难道另有打算?妾身可曾坏了老太爷的大事?”

    姚老太爷就笑道:“你只管开你的花宴,这门亲事倒也做得,只不过,他宋家选择在这个时候结亲,自以为打得一手好算盘,那我姚家趁机拿他宋家一倾的盐田,也不为过。”

    宋家起家缘于盐业,姚蒋氏未加多思便已想通,她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讨好的笑意,对姚老太爷道:“看来后天设花宴,来客不止是宋太太了,男客那边的宴请,就设在轻水阁,您瞧着可行?”

    这都是些xiǎo事,姚老太爷没太在意,他对老妻diǎn头道:“你看着安排就成,让老四待客,由我出面还太抬举了他宋家。”姚老太爷眼里不置可否的含了几许狂傲,姚蒋氏忙笑着附和道:“倒是,哪里需要您老出面,我瞧着再让瑞哥儿陪着一道,这孩子倒是比他老子有出息,借着这机会,让瑞哥儿好生跟他四叔学学。”

    瑞哥儿是大老爷的幼子,自打大老爷颓废后,姚蒋氏见瑞哥儿不是块读书的料子,只得施展百般手段把自己的亲孙子给抬起来撑大户的门面,这么好的机会,姚蒋氏岂会放过。

    姚老太爷如何不明白老妻的心意,倒也没反对,不反对就是diǎn头,姚蒋氏忙道:“那妾身就等着老太爷的好消息了,左右娡姐儿要八月才出孝,前头的换庚帖等等俗礼倒是可以先走,只待娡姐儿除了服,婚期就安排在年底,这样倒也好让其它房里的姑娘安排婚期。”

    姚娡今年十八岁了,底下姚姮姚媛等姐妹早就议好了亲事,只因姚娡挡在前头没出嫁,后头説好亲事的姑娘也不能嫁,是以姚蒋氏才会这般説。( ) 


第88章 警告

    来琉璃寺送信的人是姚蒋氏身边现如今得用的李婆子,听説姚府里打发人过来,姚娡一边让采芙把人引到中堂去,一边让人叫了姚姒过来。

    这么个时候不年不节的,来的人又是姚蒋氏身边的李婆子,姚娡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因此先找了妹妹过来,想问问一向多智的妹妹一会该如何应服。

    姚姒把姚蒋氏向来视为第一大仇人,姚蒋氏的一举一动都含着深意,她略一思量,便猜到了李婆子此行,必定是为着姐姐的婚事而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姚姒拉起姐姐的手,声音颇为坚定:“姐姐,不管老宅那边是何意,先出去探探这李婆子的口风,总归姐姐需记得,万事有我,姐姐不必害怕。”

    “嗯!”姚娡打起了精神,这才携了妹妹的手去堂屋。

    见得她二人出来,李婆子忙起身行礼,作为祖母身边的老人,李婆子的礼她们姐妹都不能生受,二人受了半礼,姚娡就笑着让她坐,叫人上茶来。

    “老太爷和老太太身子可健朗?”姚娡朗声问起。

    李婆子是知"qing ren",口中忙道:“两位老主子身子都十分健朗,五姑娘有孝心了!”李婆子边説着客气话,那眼神却是溜溜的望了几眼姚娡,心中感慨,娡姐儿生得就像戏文里説的那“琼姿花貌”般,这样的好颜色,怪不得那宋家指名要娶她。

    姚姒也在暗中打量这李婆子,见李婆子毫不掩饰的神色,心中越发肯定她的来意。

    姚娡对李婆子这样的眼神有些厌恶,略起了些不快,懒得再拐弯抹角,便问道:“不知今日嬷嬷来此是为何事?”

    李婆子嘴边的笑就没停过,忙道:“两位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里过几日要办花宴,老太太甚是想念两位姑娘,先前念着两位姑娘为母在寺里守孝,是以过年过节都没接两位姑娘回去团圆,此番老太太就説,眼瞧着两位姑娘今年就要除服了,不若趁着府里此次设花宴回府露露脸,也消弥先前一些人的胡乱猜疑。”

    见过不要脸的,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么?姚娡心中大恼,这几年不闻不问的待她们,见她们快要除服了就来做做面子,不,也许不是面子功夫,説是花宴,把她姐妹二人卖了犹未可知。

    姚娡一时间心恢意冷,亲人不像亲人,她懒得同李婆子啰嗦,直接道:“老太太的心意我知道,姚家书香名门,我姐妹出府为母守孝,外间只会赞姚家知礼守节的,若有那胡乱嚼舌头的,公道自在人心,老太太又何需理会。还请嬷嬷回府后同老太太説,我和姒姐儿就不去凑热闹了,待我姐妹二人除了服,自会回去给老太太磕头。”

    好厉害的嘴皮子,翅膀这就长硬了不成?别以为离开姚家的大门就受不得老太太的撑控,李婆子心里满是不屑,口中直道:“来时老太太便有交待,务必要让老婆子我把话传到,花宴设在三月十二那日,到得那日自然府中会来人接,还请两位姑娘早做准备,免得老婆子我回去难以交差啊。”

    这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李婆子説得很是理所当然,姚娡的脸气得微红,姚姒忙盈盈起身,双手挽在了姐姐的手臂上,对李婆子淡声道:“老太太的一番好意,我姐妹二人无有不从,烦请嬷嬷回去告诉老太太,到得那日自会妥当打diǎn后回府。”

    这还差不多,李婆子也不欲多留,姚姒朝兰嬷嬷睃目,兰嬷嬷笑着送李婆子出门,待到出了院子,兰嬷嬷便塞给她一个素色荷包,里头有二两银子,李婆子拿在手上掂了掂,脸上这才有些笑意。

    “李嬷嬷走这一趟辛苦了!瞧这天色还早,不若去我那里吃杯茶水再下山如何?”兰嬷嬷婉转相留,李婆子抬眼看了下天色,倨傲的diǎn了diǎn头。

    两姐妹一时间相对无言,各有各的心思,姚娡后知后觉,大户人家所谓的花宴,实则是私底下相看姑娘,姚蒋氏这是眼见着她要除服了,打算把孙女卖个高价?一时间她心思起伏难安,苦于无对策。而姚姒相较于姐姐这般的束手无措,她却从中窥出一丝契机,想通了这个,她温声唤了声姐姐,“老太太既然派了身边的李嬷嬷来接,咱们不回府去,倒叫人觉得心胸狭隘,无端被人猜测几分,姐姐只管放心,咱们且去会会,看是哪一家人想把姐姐娶回家去?俗话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再説,姐姐温柔知礼,这不,一家有女百家求嘛!”

    姚姒的话果然安抚了姚娡无措的心,她深知妹妹在她的婚事上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只得勉强diǎn了diǎn头。

    姐妹二人各有各的心事,枯坐了半个时辰,兰嬷嬷才回到屋里来,进门便道:“这李婆子口风甚是紧,无论奴婢如何旁敲侧击,都被李婆子给糊弄过去,看来,此事必定是老太太有交待,二位姑娘,是奴婢没用。”

    兰嬷嬷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姚娡也意识到了,只怕她的婚事必定不简单,姚姒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回屋。

    到了三月十二那日,刚到寅时,姚府便来了一群丫鬟婆子,其中赫然有五太太崔氏的贴身丫鬟田黄,姚姒是知道的,崔氏身边的翡翠自从三年前送到京城去了后,她身边得用的便是田黄,只是来接人却用到了田黄,听説田黄是专门打理崔氏的衣赏首饰之人,田黄的来到,令到姚姒觉察出,这事件背后只怕少不了崔氏的影子。

    田黄带着一群仆妇先给她姐妹二人行过礼后,便自行挥手叫仆妇们先行下去,只留了个背着包袱的xiǎo丫头在。田黄见人都下去后,她笑盈盈的上前对姚娡欠身道:“恕奴婢傍越了,五姑娘这身打扮只怕不妥。”她复看一眼姚娡,今日姚娡只草草着了件月白色的禙子,下面是素青的百折裙,外罩了件雪青缎面银绣腊梅的披风,头上几朵素银簮环,“这样的穿扮确实符合孝期里穿,若是去赴宴却过于素寡了diǎn,来时五太太便交待奴婢,务必让奴婢给两位姑娘掌掌眼。”言罢,不待她姐妹有什么反应,便叫那背包袱的丫鬟上前,径自解开那包袱皮,自顾自的指挥起采芙和绿蕉几个丫头,“这是五太太特地给两位姑娘准备的衣裳头面,快去重新给两位姑娘梳头整装。”

    采芙和绿蕉几个顿时面面相觑,姚娡望了妹妹一眼,见她轻轻的diǎn了diǎn头,也没做多説,只得回了屋重新梳装。

    过了盏茶功夫,她姐妹俩人掀了帘子再出来时,田黄难掩惊讶之色,她颇为满意的diǎn了diǎn头,对着她二人道:“五姑娘花容月貌之姿,配这身妃色衣裳柳色缎地绣花百蝶裙,头上明珠耀目,实在是将府里的姑娘们都比了下去。”

    田黄的的溢美之词听到姚娡的耳里是那般的刺人,特地只对她加以评论,姚娡在这个时候再看不出来今日花宴有问题,那真是蠢蛋了,今日之辱,令姚娡清醒的意识到这两年的清闲日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妹妹付出了多少心血才令到她有安生日子过,这样想来,先前的不甘与屈辱都深深的埋进了心里,脸上却再不似刚才的那般外露怒色,她露出了一丝淡笑,走到姚姒身边,替她把头上那支珍珠簮扶正,看着妹妹波澜不惊的神色,一袭柳芽绿的裙裳映得妹妹如娇花照水般的出尘,她的心仿佛得到了安定,她对田黄微笑道:“哪里,都是田黄姑娘的巧手,想来田黄姑娘在五婶娘身边定是深受倚重。

    田黄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暗讽之色,意喻她仗势欺凌弱女,这样的话却也没令到田黄生气,她依然笑盈盈道:“五姑娘过奖了,不是奴婢手巧,是两位姑娘原本就生得好看,稍一打扮就姿容出色。”

    姚娡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这才知道这田黄确是个厉害角色。

    姚姒从头到尾把田黄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做奴婢的底气是做主子的给的,田黄的态度便是五太太的态度,田黄强势的手段,只能説明五太太是一心要促成这门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婚事,只是,是什么令到五太太这样的主动,这就值得推敲了。

    姚娡吃了亏,姚姒冷冷的朝田黄瞥了眼,眼里警告甚浓,田黄吃了一惊,这样挟风含霜的冰冷眼神,无端使她轻轻一颤,在田黄先前的认知里,只觉着这十三姑娘木讷并无存在感,如今看来,只怕这xiǎo的比大的不知要厉害多少去。

    田黄深知不欲在这里逞口舌,正事要紧,她朝外打了个手势,候在外的婆子立即进了屋,田黄便吩咐道:“时间不早了,两位姑娘都已收拾妥当,这就扶姑娘们上马车。”

    寅时三刻从琉璃寺出发,直到辰时三刻才到姚府,田黄领着姚姒姐妹进二门的时候,只见五太太恰好迎面而来,姚姒和姚娡忙给五太太福身行礼。

    五太太来得很是巧,对于她姐妹的行礼问候diǎn了diǎn头,口中虽然説着“不必多礼”的客套话,但那双锐厉的眼晴却把姚娡从头看到脚,就像查验待价而估的货物般,姚娡的手恨得直发抖。

    姚姒伸了手紧紧的握住姐姐颤抖的手,她温声对五太太笑道:“几年未见,五婶娘风华依旧,气蕴更胜往昔,听説如今是五婶娘掌家,适才进了门,见沿路仆从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五婶娘不愧出身京都名门,端的是好手段。”

    她话里含诮带讥,不无影射五太太强硬的替她们姐妹换衣之举。

    五太太微愣了一下,再看姚姒的目光就含了七分的严厉,“是个聪明的姑娘,既然知道你五婶娘治家严谨,那娡姐儿和姒姐儿今儿可得顾着些身份,莫要行事冲动,让人白白笑话。”

    这实实在在的警告,让姚姒眉头轻皱,看来,五太太劳心又劳力的掺和在姐姐的婚事上,所图必不xiǎo。( ) 


第89章 相诱

    对于姚家,前有杀母之仇,今有仆婢折辱之恨,是谓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姚姒看着这座华丽的屋舍,延绵屋脊,她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她略停了几步,抬头逼自己狠狠的呼了几口气,这才压下心中的翻腾。

    姚娡走在前面,似有所察的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妹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她忙转身走到妹妹身旁,姚姒用眼神示意她无事,田黄扶着五太太走在前面,此时已经转过了长廊,这个时候无谓节外生枝,姚娡牵起妹妹的手,二人相对无言的跟了上去。

    蕴福堂的花厅一向是用来待客的,今日既是赏花宴,自是少不了应景的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的摆放在院子各处,丫鬟打起了薄纱帘子,五太太带头进了屋。

    “老太太,可把人给盼回来了。”五太太拨高了声音,走到姚蒋氏身边,又道:“还以为赶不及了,媳妇正愁着呢,这下好了,幸亏没耽误事儿。”

    姚蒋氏笑睐睐的拍了拍五太太的手,“你做事,老身从来都是放心的。”

    “给老太太请安!”田黄觑了个空,恭恭敬敬的给姚蒋氏蹲身问安。

    “这趟差事你办得不错,回去让你们太太好好赏你。”姚蒋氏言罢就朝姚姒姐妹招手。

    姚姒进了屋后略略打量了几眼,屋里只有几个脸生的丫鬟婆子侍候着,除了五太太其它几房人一概未见,姚姒心知,姚蒋氏这是要亲自掌掌眼,想必,接下来定是敲打一番。

    果不其然,便有个着青衣的圆脸丫鬟出了声:“两位姑娘给老太太见礼!”説完,旁边就有xiǎo丫头放了两个素色蒲团在她和姚娡的脚边。

    若真当她们是亲孙女,刚才进屋时,何故把她们姐妹凉在一边,把个丫鬟抬起来下她们脸子。再者,祖孙之间何需行如此大礼,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姐妹俩个规规距距的给姚蒋氏行了大礼,xiǎo丫头扶了她们起来,便听到姚蒋氏笑着对五太太道:“娡姐儿和姒姐儿长高了,这猛地一见还真认不出来。”

    “怨不得老太太没认出来,就是媳妇刚才咋一见也没认出呢。到底是女大十八变。”説完又朝姚娡招手,道:“快来给老太太好生瞧瞧!”待到姚娡上前,她便拉着姚娡的手叹道:“説起来,子孙人伦,这几年也不回府给老太太请安,是你们两个不孝。”

    五太太这半真半假的指责,时人重孝道,可真是好大一ding帽子叩下来。

    姚蒋氏便道:“她们心里没我老婆子,可我这个做祖母的,总不能跟这两个xiǎo的计较。”婆媳俩一唱一和的,一个打一个拉,何谓虚情假意,便是如此。

    姚蒋氏望着面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姚娡,到有八成像姜氏,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姚蒋氏的脑中一闪而过那些旧事,姜氏如今坟头上的草只怕都快有人高了,如今她两个女儿任由她拿捏,能在宿敌面前以胜利之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份快感是何等的畅快。姚蒋氏笑得越发和谒了,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她姐妹在琉璃寺里的日常之事,末了便道:“今儿祖母有远客到,你们姐妹又是刚回府,一会且就呆在我身边帮着祖母待客。”

    姚娡和姚姒都diǎn了diǎn头,见她们如此乖顺,姚蒋氏便吩咐她们:“祖母自xiǎo教导你们,女子需得贞静娴雅,不可出言无状行事乖张,今儿个你们万不可失礼于人前,丢了我老婆子的脸面是xiǎo,害得姚家被人説道便不好了,若出了什么差子,到时祖母只怕都护不了你们,琉璃寺日子清苦啊,祖母正想着,待你们出孝后,就把你姐妹二人接回府来。”

    姚娡只觉得屈辱难堪,麻木的diǎn了diǎn头,姚蒋氏这才对五太太diǎn头。

    等xiǎo丫鬟带她们去偏厅整装时,姚蒋氏对五太太道:“一事不烦二主,田黄这丫头机灵沉得住气,我看一会你把田黄安排在娡姐儿身边服侍,省得出差子。”

    “老太太説得是,田黄这丫头倒也当得起您的夸。”五太太xiǎo意的奉承道。

    陆陆续续的有客人上门,蒋家李家焦家等,不是亲家就是通家之好,姚蒋氏身边,大太太和二太太在屋里待客,这时,只见五太太迎了个穿着很是富贵看样子四十多岁的妇人进屋,她身后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姚蒋氏作势就要起身迎上去,那年纪大的妇人几步上前连连道:“当不得老祖宗这样的大礼,妾身和李太太是族姐妹,亦听闻过贵府些事,今日一见,这才相信唯有老祖宗这样的品格,才能教养得出一门三进士来。妾身厚个脸皮,给老太太请安了!”

    叫老祖宗是客气,称一声老太太,这才显得亲厚,宋太太这样的上道,姚蒋氏满是笑意,连声客气,便指了指姚娡,“娡姐儿,这是莆田宋家的大太太,快向你宋伯母问好。”

    果真是宋家,姚姒心头的猜测落实,暗嘘了一口气,忙随着姚娡一起给宋太太福身施礼。

    那宋太太身后的女子是宋家行四的姑娘,待两方客气的见礼问候,姚姒和姚娡各得了一套见面礼。

    屋里极是热闹的一番契阔,宋太太的眼神时不时的就落到了姚娡身上,姚娡再迟钝,却也猜出来这宋家的意图,心里不禁又恼又恨,这宋太太哪里是在看她,眼神分明带着几分挑剔,叫她坐立难安,觑了个空,她便对姚蒋氏轻声道:“老太太,姐妹们都在西花厅那边,不若由孙女带着琴妹妹去那边,好让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们説话。”

    姚蒋氏很是慈爱的笑道:“今儿可是説好,你要帮祖母待客的,哪能这样撂挑子。”言罢还拿手diǎn了diǎn她的头,屋里的人就都笑起来。

    “老太太,不若我带琴姐姐去找姐妹们去可好?”姚姒施然起身道。

    姚蒋氏听姚姒这样説,便看向宋太太,宋太太会意,便笑道:“琴姐儿,你跟这位妹妹玩去,只一条,娘可交待你不许胡闹。”

    宋琴韵朝宋太太撒娇的喊了一声“娘......”xiǎo女儿的娇嗔样子,看得众人又都笑起来。

    宋琴韵出了屋子,倒也没像先前那样看着娇气,她挽着姚姒的手,一幅自来熟的亲热劲,xiǎo心的探询:“姒妹妹,有个姐姐真好,可惜我母亲只得我一个女儿,头上虽説有三个哥哥宠着,可到底男孩不若女儿家心细,我看娡姐姐温柔和气,想必你们相处得十分和气吧。”

    姚姒顺着她的话回道:“可不是,咱们家里姐妹们多,我和姐姐年少失枯,亏得姐姐能立得起来。”

    听在宋琴韵的耳里,这话就有好几层意思了,家里姐妹多争执必多,姚娡能立得起来,想来她的性子必定是带着几分强硬的,自家三哥那么个霸王性子,这要是娶了姚娡,夫妻二人个性都强硬,可不是个好事,她的眉头就微微皱了几下。

    这么细微的表情,姚姒没有放过,宋琴韵连声打探,姚姒有意的引导,又不着痕迹的把姚三老爷并不大中意她们姐妹的事情喧之于口,她故作自怜自叹,短短几步路,宋琴韵便连连皱眉。

    宋琴韵倒也聪明,并不一味的听信姚姒之言,到了西花厅,姚媛在待客,见她们进来,姚媛很是热情的把宋琴韵带到她的xiǎo圈子里去,也不知是否有意的,倒把姚姒落在了门口。

    姚姒自嘲的笑了笑,打眼一瞧,厅里半数都是熟面孔,各有各的xiǎo圈子,就连姚娴,都故意似的装着没看见她,姚姒见她和二房的姚姄以及蒋家的几个姑娘亲亲热热的样子,她摇了摇头,先前就听説姚娴跟二房走得近,没想到现在还掺和进来蒋家,二太太韦氏xiǎo气贪财,她的次女姚姄就生得跟她十足十的性子,而蒋家的人性阿谀又凉薄,姚娴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看来这两年也没个长进。

    见她踌躇在门口,四房的姚姮便笑着上前来,极亲热的道:“十三妹妹倒是变了不少,怎地不进来。”

    姚姒忙笑着喊了声:“六姐姐”。

    姚姮若有所指的説道:“立在门边上可不好看,许久未见你了,走,咱们去那边廊下坐着説会儿话。”

    姚姒笑着从善如流的diǎn了diǎn头,姚姮便挽起了她的手,笑着问姚娡的近况,听説被老太太留在屋里待客,姚姮轻嗤了声。

    待到两人坐定,姚姮的丫头远远的站开了去,姚姒故作疑惑的问道:“六姐刚才何故?”见姚姮不语,姚姒便轻叹道:“想我姐妹失怙在前,又离家去琉璃寺守孝,处境已然十分艰难,六姐只怕是在笑我姐妹没骨气吧。”

    这话半真半假的,给姚姮稳稳的递了个梯子,她心道,姚姮故意把她引到这里,只怕是知道些内情的,姚家的状况她这两年来可没少打听过,自从廖嬷嬷病死后,随着大老爷的颓废,姚蒋氏失了左膀右臂,越发的看着姚四老爷坐大,姚蒋氏的不甘心与愤怒,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暗地里的打压。上一次乡试时,四房的厚哥儿很是不巧的上吐下泻,因而错过了那一次考试。四房的心情姚姒可以理解,只怕是生吃了姚蒋氏的心都有。而她姐妹出府为母守孝形同被家族遗弃,只怕对姚蒋氏也是一肚子的怨恨,是故姚姮这才在门口碰到了她。

    姚姮一开口,果然话中有话,“十三妹妹有所不知吧,听説老太太宴客的名单里有从莆口来的宋家,这宋家是莆口的首富,也不知她们是如何结交上老太太的,今儿宋太太带着一双儿女来咱们府里做客,我父亲这会还在外院设了宴招待宋二爷,又叫瑞哥儿陪席。”説到这里,她有意的停了下来,直到姚姒神色起了变化,她才接着道:“宋大爷和宋二爷皆已成亲,听説宋太太还有一幺子,堪堪到了説亲的年纪。”

    果真是宋三郎这个畜牲!姚姒脸上便隐隐显了几分恨意。

    她的这么个失魂样子,就都落在了姚姮的眼里,她趁势道:“姒姐儿,今儿老太太把五姐姐留在屋里陪客,其它姐妹却都在西花厅,做得这样明显,怕是你们姐妹早有所察了吧。”

    明人不説暗话,姚姒心道,不能一味的装弱,既然四房抛出橄榄枝来,她就看看四房是何意?想通了这diǎn,她看着姚姮,慢声道:“五婶娘明知我和姐姐身有重孝,田黄却仗势把我姐妹的素裳换华服,宋四姑娘明里暗里是向我打探我五姐姐的事情,若是到这会子我还不知道她们这是何意,那也就不值当六姐一片心意了。”

    姚姮被她这样説倒也不恼,她朝四周看了看,就低声朝姚姒耳边道:“莆田的宋三郎行事乖戾喜好男风,人所周知。”言罢,便弄起了手上的帕子,笑道:“这样的人家,难道十三妹妹看着五姐跳火坑不成?”( ) 


第90章 连环计

    “这个家里,要説比尊贵,你和五姐堂堂二品大员的千金,她们却这样作践你们,若三太太还在生,她们安敢如此?”姚姮的话十足十的挑拨,姚姒不禁想着,四房用长女来她跟前上窜下跳的拨弄,是吃定了她们手足无措后再随他四房的人摆弄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六姐莫非有什么主意不成?我自是不能看着姐姐嫁给那样的人渣。”姚姒暗自想道,姚姮大费周张的告诉她宋家的事,其目的究竟是希望她去破坏姚宋两府之间的亲事?还是四房眼红这门亲,想替厚哥儿把宋琴韵给娶到手?但她转头又想到,姚姮的口中仿佛重diǎn説的是宋三郎不可嫁,却并未説宋家有任何问题,这样看来,后者的分析比较占理。想通了这diǎn,她就忽然意识到,姚宋两府作亲,姚蒋氏那方必定获得利益非常大,四房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摘现成的桃子啃。

    姚姮听她这么説,似笑非笑的朝她望了几眼,道:“我一个尚在闺中的女儿家,哪里就有什么主意帮到你,不过是看在三婶娘从前同我娘交好的份上,把这事告诉你一声,省得到时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这个样子,分明是吊人胃口,姚姒却不上这个当。四房想借她们姐妹的手去闹事,好把这桩婚事给黄了,但她却隐隐觉着姚姮的态度很是值得人推敲,她一边极力的这般怂恿她去闹,一边又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这种不寻常,立刻让她想到,只怕姚宋两家做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三房若不嫁女,那四房就娶妇,原来如此!

    “看来,六姐也帮不到我们。”她喃喃的出声,这幅强作镇定的样子,在姚姮看来,快要上勾了。

    哪知姚姒忽地急切道:“六姐显然是早就知道宋家之事的,妹妹却有些奇怪。按説五太太掌家,我姐姐的婚事却还轮不到她来做主,可这次五太太出人又出力的,未免过于殷情了些,若是让我知道这背后是何人在搞怪,我绝不会让她好过。”

    姚姮松了口气,她觉得姚姒此刻肯定是内心极其挣扎,迟迟早早她们姐妹必定是会来找四房求救的,不过嘛,照此看来,姚姒的这份莽撞到是值得利用一下,顺水上眼药的事情不做白不做,便道:“前些时候,三婶娘身边的花妈妈回了趟老宅,説是替三太太送家书和土仪回来孝敬老太太的,听下面的丫头闲嘴,説五婶娘事后把花妈妈叫去屋里説了好一阵的话,私底下又送给花妈妈一支金簮子。”

    姚姒很清楚,只怕这事十有□□是可信的,四房在老宅经营许久,这diǎn子秘密只要花些力气必是会打听到,不然,以五太太谨慎的性子,哪里会大张其鼓的笼络花妈妈。

    前世,姚娡是在姚姒出逃以后,才胡乱被姚蒋氏嫁了,所嫁之人便是宋三郎这个畜牲,没一年姚娡就被折腾得没了。直到多年后,姚姒在京里安稳下来,才求了柳筍去打探姐姐的事情,当得知姐姐已埋骨多年,而当年的事情,只查得姐姐是被焦氏作主嫁的宋家,而今看来,竟然真的是焦氏在背后捣鬼。

    姚姒得知这些事情后,再无心同姚姮互弄心机,她稳了心神,对姚姮道了谢,“多谢六姐相告,这份人情我会记在心里,往后必定回报给六姐。”

    姚姮见好就收,也不肯逼狠了她,便笑道:“咱们姐妹,説这些就见外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难事拿不定主意,不妨找人给我送信,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妹妹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姚姒便説要去更衣,匆匆的就走开了去。姚姮望着姚姒远去的身影,脸上浮现一丝自得的笑意,如今这个家里谁能帮姚娡摆脱嫁给宋家,她一定会回来求她的,到那时,姚蒋氏就等着看好戏了。

    且不説姚姮心里是如何盘算的,姚姒匆匆的离开长廊,正碰到绿蕉四处寻她。先前进了蕴福堂后,姚姒借口绿蕉要去看府里相熟的xiǎo姐妹,便放了她出去,实则是叫她打听事情,现在看到绿蕉这幅笑脸,想必是打听出了些事情来。

    “姑娘,奴婢......”绿蕉才张口,就叫姚姒以眼神打断了。

    “这里不是説话的地方,等回去再説不迟。”她一边吩咐绿蕉,一边朝着花厅去。

    好在没过多久便开了席,姚娡也被姚蒋氏放了出来,她找到妹妹,眼见着没人,那眼泪就落了下来,xiǎo声泣道:“姒姐儿,我不要嫁到宋家去,那宋太太的看人的目光,就像我是她志在必得的猎物般,好妹妹,你要救救我。”

    姚娡这是被逼急了,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就镇不住,説出来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

    “姐姐,你先不要自乱了阵脚,这里人多眼杂的,再哭下去,一会该怎么跟人解释。”姚姒的话一字一句説得很重,这样的镇定样子,确实安抚住了姚娡,在她心里,妹妹説到便会做到,她也知道,这会子不该失态而引起人的猜疑,她急急的拿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抹去,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往招待姑娘们的西花厅去坐席。

    散了席后,五太太又安排了xiǎo戏,这回再没有把姚娡叫过去陪客,姚姒便叫了田黄来,问她:“你去问问五太太,看能不能让我和姐姐这就回琉璃寺去,再晚一些便要天黑了,左右一会客人离开时,也不需要我和姐姐送,若是能这个时候安排回寺里,那是再好不过的。”

    田黄犹豫了一下,只一会她就diǎn头道:“十三姑娘且稍候,待奴婢着人去请示五太太。”説完就冲不远处的xiǎo丫头招了招手,那xiǎo丫头听了她的吩咐就往正房跑去,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却是姚蒋氏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待她上前来,就对姚娡两人恭身道:“两位姑娘只怕是累了,老太太让老奴来带两位姑娘去歇息。”説完话,她却同田黄低声不知説了些什么,田黄就摇了摇头,随后,李嬷嬷便带着她们往西角门走去,边走边低声跟她们解释道:“原本老太太想留了两位姑娘在府里住几日的,但后来又想到两位姑娘骤然回来,三房的院子也没收拾过便作罢,适才人多口杂,老奴胡乱扯了个慌子,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会就由老奴送两位姑娘回琉璃寺去。”

    李嬷嬷的话很像是敷衍了事,这样不把她们姐妹当回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行事偷偷摸摸,姚娡浑身气得发抖,好在还有丝残存的理智在,上了马车,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姚姒拿起她的手来一看满是血痕。

    回了琉璃寺后,红樱烧了热水,姚姒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素衣,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一回。原本是红樱守夜的,这会子她却叫红樱和绿蕉一道儿守夜,主仆三个説话直説到四更天。

    第二天,红樱下了山,把张顺叫了上来,姚姒很直接的把自己对焦氏的猜测説给他听:“我和姐姐目前和焦氏也算是无冤无仇,焦氏却窜通了五太太,怂恿老太太把姐姐嫁到宋家去,回头你就安排人到广州府去给我查,从焦氏和五太太再到宋家,看看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利益纠缠。”

    张顺也很是吃惊,这可真是你不去害人,人却要来害你。这几年他替姚姒办事,所见哪一次姚姒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这次,姚姒则有些气急败坏。他静静的diǎn头,却听姚姒低声道:“张叔,我得知恒王欲请旨下江南来筹粮,不能再看着姚家祸害人了,我欲借恒王殿下的刀,来一个借刀杀人。”

    张顺的心漏了一跳,少言少语的他第一次冲动的劝道:“姑娘,恒王的消息来源可靠么?不到万不得已,姑娘不要兵行险招,反而把自身给陷了进去呀!”

    姚姒不能告诉张顺她消息的来源,她蜇伏这些年,也实在是想不到好的法子整垮姚家,从她的脑中开始有了借刀杀人的念头后,便开始日思夜思,该用什么法子,但经过昨日姚府一行,竟让她想到了个一个连环计。

    “张叔应该信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不摆脱姚家,我这个样子何谈替外祖父一家翻案,如何借恒王的刀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张叔听完后再説是否可行?”

    张顺紧皱着眉,只听得姚姒沉声道:“张叔可听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缓了缓,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之计,欲利用金生引大房的姚博瑞入壳,在粮食上打主意,只待秦王下江南,到时咱们只管引了秦王来,即便秦王不来,也要引了他的手下人来彰州,界时咱们只管在姚博瑞的粮食里面放荷兰人的洋铳,让秦王的人来个人赃并获,姚家绝计跑不了一个勾结海寇哄抬物价的罪名,拨了姚家这颗萝卜扯出如洪家焦家李家这些泥,这现成的把柄,秦王如何不想要。”

    张顺的脑子仿佛不够用,想了许久才想通这连环计的关健,方才明白她所説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深意,好一招避人耳目插赃嫁祸的连环计!不过,他也没掉以轻心,忙道:“对姚家下这么大的手,难保不会让姚老太爷有所察觉。”

    “这个我自是有后招,姚四老爷与姚老太太及大房有着解不开的冤仇,一旦姚博瑞上勾,我自会想法子叫姚四老爷替姚博瑞遮掩,姚四老爷此人城腑及深,一直想独揽姚家的生意,其人极具野心,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让大房就此翻不了身。咱们所需要的,只要他肯替姚博瑞遮掩,就能方便咱们行事,事后谁管他们狗咬狗去。”( ) 


第91章 做局

    自打廖嬷嬷过世后,廖家两房儿子的日子过得便不再那么如意,二房水生和媳妇倒还好,各自身上的职司虽説没变,但姚府里谁不是看菜下碟的人,又加上五太太治家甚严,银子是不能再明着捞了,这两年来,磨也磨得快没了锐气,两个倒是老实当差混着日子过。

    只是金生却不如弟弟这样想。先前老太太叫她管着城西的米铺,后头又被姚蒋氏指派着让她管着前三太太姜氏的嫁妆,金生满以为这是个肥缺,高高兴兴的在姜氏那一干铺子里很是作威作福了一阵,却不曾想这银子还没捂热,却叫那天杀的煞星给治服了,自此以后,每月虽有二十两的进项,只是却要不时的在姚蒋氏跟前替那两位姑娘打马虎眼不説,这种欺上瞒下的勾当做得多了,他是极清楚姚蒋氏的性子的,如若哪天发现他金生这两年早就背主,那把他生生打死都有得份。他不是没想到再回头去求大老爷,但大老爷那么个颓废样,又如何能指望得上,大太太又视他如眼中钉,是以外头人看着他风光,实则人人都在背后笑话他金生没用。

    这没用的金生渐渐的就爱上了赌,先是还能xiǎo赌几把,直到后来那赌瘾越来越大,家中除了正头娘子没被卖掉,其它通房姨娘什么的早就成了她赌桌上的银子,更别説廖嬷嬷留下来的私己了。

    这几日,金生的手气恁地不好,今儿又是输得连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了,还舔着张脸赖在赌坊不走,那赌坊的管事看在姚家的面子上,称了二百两银子来,却叫金生按了手印做了一张借据,是只这二百两银子还未捂热乎,五个回合不到就眼睁睁的看着进了别人的口袋,金生对着赌桌狠狠呸了声,到最后又找那叫赖麻子的赌坊管事再借了三百两,只是他的手气实在够背的,这三百两也打了水漂,这回那赖麻子便不肯再借,金生被输得气性大了,脑子一糊就同人干起来,赌坊可是养着些打手的,金生叫那些个凶神恶煞们胖揍了一顿,就叫人给扔到了大街上。

    此时日头偏西,金生只顾着赌,到这时才发现肚里饿得厉害,可这个样子家去,指不定又被弟弟水生説道,想要往那相好的暗娼梅娘那里去,可现在他浑身上下摸不出个铜子儿,去了只怕也得被梅娘的老妈子给轰出来。

    正踌躇不前,冷不丁的就听到后头有人唤他,转身一看,原来正是他狐朋狗友里的一员,此人叫刘三福,是个地痞无赖,整日里偷鸡摸狗无所事事,从前金生还在大老爷身边得宠时,这刘三福可没少仗着他的势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刘三福看着昔日的好兄弟现在这样的狼狈,便拉着他道:“走,跟着哥哥我喝酒去,今儿是梅娘的妹妹荷娘出阁,一杯酒水总少不了兄弟的。”

    原本刘三福见到他便哥哥长哥哥短的,现在倒反过来,在他面前一口一个自称哥哥,这落差太大,金生正要发火,却又忍了下来,原因无它,刘三福一説起梅娘来,想到那婆娘一手侍候人的功夫,金生心里就痒痒起来,哪管此时口袋空空,倒拉下了脸来随了刘三福而去。

    娼门里説是女儿出阁,实则是女子的处子破身之夜,价高者得。老妈子带人整治了二桌酒席,一席上七八人,倒是坐无虚席,刘三福带着金生就坐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席上去,一时间杯酒无停,倒也十分的快活惬意。那荷娘生得一幅好相貌,犹其是那双睛晴生得很是妩媚,朝人勾魂的望一眼,似金生这样轻骨头的人,早就酥了半边身子去了,无可奈何囊中羞涩,若标得荷娘出阁,那少不得要一二百两银子去,可恨呐,若是今儿借的五百两银能翻本回来,此刻这等xiǎo美人就是他的了。

    金生越想就越气,狠命灌了几盅酒,尿急了,他起身就往官房去,这时月明星稀,梅娘的院子应景的种了几株老梅树,影影绰绰的从梅树那边就传来説话声,金生扶着门廊被夜风一吹,倒去了些酒意,顺风而来的,还有那两人説什么银子的话声,听到银子这两个字,金生不由得两眼冒光,他猫着身子悄悄的往那梅树靠拢,张耳就听到其中一个説道:“好哥哥,别説兄弟我闷声发财不告诉你,也是该我走运,前些日子去乡下帮东家走了一趟货,那收货的东家儿子不成器,把货银给输个精光,不得已只得拿了家里的米粮来充货银,我东家近日因事恰巧又不在城里,兄弟我一想饿死胆xiǎo撑死胆大的,听説邻县有人出高价收粮,把心一横收了那十几车粮食,就往邻县跑了一趟,这一转手,除了给东家的货银,这不恰恰赚了个三百两。”

    只听另一人急道:“此话当真,兄弟快快告诉我,邻县是哪一家米铺在收粮,去年北方水患,今年又大旱,这粮食的价格本就高,若这时候有人高价暗中收粮,岂不是説越往后粮价会越高。”

    先头那人显然是故意卖关子,另一个软磨硬泡的才叫那人透了音,道:“我只告诉你一人,这事兄弟你定要保密,不然这路子若是叫旁人得知去,我可把丑话説在前,到时可虽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那是那是,兄弟快説是哪一家?”那人声单很是焦急。

    “且告诉你,邻县有家叫太昌米铺的,只在私底下收粮,兄弟我这次回来,便是打算再去乡下收些粮食,再多走几趟,等老子手上有钱,就把家里那只河东狮给休了。”那人道。

    金生听得正起劲,却不曾想叫这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虽然他用手捂住了,但到底怕惊动到人,反正该听的都已听到,就急快的闪了人。

    这下酒也不吃了,也没空再想梅娘了,只一门心思琢磨着再去哪里借些银子回来做本钱。他朝弟弟水生开了口借银子,水生媳妇那是个看银子比自己命都重要的,当场就和水生扭打起来,水生这头便没了指望,又去昔日相熟的几家人借钱,也遭到拒绝,地下钱庄看他一个奴仆,又哪里肯借给他,这几头都碰了壁,金生就把心一横,找上了张顺讹银子。

    金生破灌子破摔,到张顺面前人五人六的扬声,要么给银子封嘴,要么他就要到姚蒋氏跟前自守去,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张顺二话没説,抡圆了胳膊就把金生胖揍了一顿,可是揍归揍,最后还是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老话説,要想驯服人,少不得大棒加个甜枣,又打又拉才能笼络人,这个道理金生也明白,但拿到了这三百两银子,哪里还去管身上的伤痛,他咧着嘴又跟张顺表了会子忠心,这才抱着银子怀着发财梦去张罗收粮食。

    金生的事情,张顺当天就报给了姚姒,得知一路都有人跟踪着金生,姚姒就不再过问张顺事态的发展,这几年来,只要她交待给张顺的事情,他没有一件事不让人放心的。

    做下这个大局,姚姒可算是算无遗策,既然这事都交给了张顺去安排,她就把心力都放在了如何解决宋家的事情上。宋家的事情説来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但姚姒却另有打算,姚娡的性格现在看来过于软弱无主见,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改掉,将来在夫家也是个受气包。姚姒也在反省,看来这几年,她是把姚娡保护得太好,惭惭的让她生出些依赖的心思,长此下来,姚娡见事事有人替她打理好,只安然在内宅理家便以为这是将来的人生了,但世事多变,她护不了姐姐一世,若她在这件事里真遭了什么不测,那将来谁来护着姚娡。

    是以她暗自决定,至少在姚娡出阁前,把她的性子给磨一磨才好。既决定如此,姚姒便做出一种姿态来,让姚娡得知她自打回来后,却什么动作也没,整日里只在屋里做些针线写写字儿。

    姚娡自那日从姚府回来后,从此就存了些心事,无论兰嬷嬷如何劝,总是闷闷不乐,眼见着一晃就进了四月,而姚姒那边却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周家也未有任何信件回来,两件事一激,忍了半个月的姚娡再也沉不住气了。

    一进了妹妹的屋子,她就把屋里所有的丫鬟都打发下去,见姚姒正坐在窗边做针线,她手上是一件雪白中衣,手上飞针走线正在缝边,妹妹气定神闲的仿佛没事人一般,俗话説得好,泥人都有三分火性,难道妹妹答应她的事只是随口説説的?

    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与不甘都在她胸中翻滚,无处发泄,她心中怒极,一伸手就夺过了妹妹手上的活计,随后扔到了桌上,恨声道:“姒姐儿,姐姐只问你一句,宋家这个麻烦,你帮是不帮我解决?”

    姚姒被她蛮横的夺去了手中的针线,到也没恼,只一笑,道:“姐姐为何这般説?”

    她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徹底的激怒了姚娡,她百般情绪,想要指责妹妹几句,可狠心的话终是难以説出口,最终全部化成了眼泪。

    姚姒也不去劝,她依然坐在窗前,待姚娡哭够了,这才淡声道:“姐姐哭过后,心情如何?那宋家的事情可被你哭着解决了?”这清凛的声音,从来不曾有过的轻漫语气,姚娡有片刻愕然。

    “那日姐姐从姚家回来后,即便是把手撑心抓得满是血痕,是否有半个人为你怜惜?”她的诘问排山倒海而来,

    姚娡懵了!( ) 


第92章 婚事背后

    屋里的气氛很是低沉,姚姒看姐姐的脸上露出了惊骇与徬徨之色,心想,火候快到了,她一改方才説话咄咄逼人的态度,脸色变得很是柔和,起身拉起姚娡坐到自己身侧,重重叹息道:“古语有云,居安而思危,旁人的怜惜只在一时,姐姐的路还有一世那么长,缩在乌龟壳里固然觉得安全,若是有一天,我遭遇到任何不测,姐姐若还是这样一幅经不住事的样子,到时何人能帮你我?”

    这样的语重心长,姚姒确实费了一翻苦心。她望着姐姐渐渐羞愧不已的低下头去,便道:“姐姐你抬起头,望着我。”

    姚娡慢慢的把头抬起,睁着一双肿胀的双眸定定的就望向了妹妹,妹妹的眼晴黑而亮,双眉英气而又精神的挺起,秀气的脸上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生气和大无畏的果敢,一时间心中万千情绪翻滚而来。

    她很想狠狠的哭一场,哭命运何其不公,叫她姐妹受这种飘零无依之苦,又深恨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是刚才哭得狠了,这个时候眼晴酸涩,哪里还能流得出眼泪来。

    姚姒的心也在疼,可是不痛不立,她望着姐姐那张带着怨忿羞愧的脸,一把将姐姐揽住,一字一句的道:“从今以后,都改了吧!”

    “姒姐儿,姒姐儿......”姚娡恨声喊着,难成一语。

    姚姒明白,这种心头的大彻大悟,带着疼痛的成长,哪里是一言两语能説得清楚的,她如释重负般的叹息了声,只把姐姐搂得紧紧的,眼角无声的落下了一滴清泪。

    这一夜,姐妹两个都没睡好,姚姒心里在琢磨着该想些什么法子让姐姐改变,而姚娡则是痛定思痛,今日妹妹这当头一棒确实让她醒悟过来,她身为长姐却没担起长姐之责,反而越来越依赖妹妹,遇事没主见,还一味的逃避,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第二天姚娡起得很早,天色还昏暗着,她梳洗一番后,并未让丫鬟替她梳妆,她自己动了手,拿了螺黛把原本略淡的双眉画深了许多,从不梳高髻的她让采芙替她挽了个百合髻,浓厚的流海抹了一层头油全部给梳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挑衣裳时,她选了身玄青色的暗纹杭绸禙子,牙色的长裙,这样一装扮下来,从前温婉无害的姑娘,就退去了几分稚嫩,看着颇有几分当家理事的气势了。

    采芙和采菱相视一眼,却都不敢説什么,她们只知道昨儿姑娘在十三姑娘那边哭过后回屋,就把自己关了一下午,晚饭也用得不多,昨儿是采菱守夜,夜里姑娘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儿又是这样的反常,两个贴身丫鬟都很是揣测,眼巴巴的望自己的姑娘。

    姚娡并未理会两个丫鬟对她的关心,留了两个丫头在门口,她径自去了供奉姜氏牌位的正堂,捻了香拜过姜氏后,就跪在了姜氏灵前,长跪不起了。

    采芙机灵些,就低声问采菱讨主意,“姑娘这个样子有些吓人,要不要去告诉十三姑娘去?”

    采菱就摇头,二人眼巴巴的干看着,也不知姑娘要跪到什么时候去。直到天色微亮,姚姒早起过来给姜氏上香,才发现姐姐身边的两个丫鬟苦着张脸,见她来像看见了救星似的。

    “咱们姑娘在里头跪了快一个多时辰了,奴婢两个实在是担心,十三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采菱低声问道。

    姚姒微微笑了,姚娡这样做,她哪会不明白,看来这是个好的开始,她安抚两个丫鬟,“姐姐没事,你们不必担心,回头去准备早饭,一会我和姐姐一块用。”

    两个丫鬟闻声就松了口气,姚姒又指着叫绿蕉一道儿和她们去,三个丫头会意,看来这两姐妹是有话要説,忙福身退下去备早饭。

    姚姒进了堂屋,朝姚娡唤了声“姐姐”,屋里diǎn着白烛,她一眼就发现了姐姐今日似有些不同,会心一笑,捻了香也给姜氏上香,就跟着跪到姐姐身边。

    “你来了。”姚娡柔声回了妹妹,却没睁眼,依然阖着双目跪得笔直,口中似是在念经。

    看到姐姐梳了高髻,烛光下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神态虔诚而肃穆,整个人看来较之往日确实多了分从容大气。

    看来,姐姐痛定思痛,也是愿意改变的,她心里很是欣慰,只要姐姐有这份心,她一定会尽全力帮她。

    姚姒和姐姐用了早饭,姚娡就牵了她的手回屋説话,两人肩挨肩的坐在南窗边,四月的微风轻轻吹来,带着泥土草木的清香,时光静谧而美好,姚娡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握紧了妹妹的手,很是坚定的道:“姒姐儿,这几年辛苦你了!从今往后,就换姐姐做你的依靠。”

    姚姒很大力的朝姐姐diǎn了diǎn头,此刻她心中很是感动,鼻息间涩涩的,她定了定稳住了心神,朝姐姐展了个极灿烂的笑容,“我相信姐姐説到做到。”

    没想到事情风回路转,回了一趟姚家老宅,倒是让姚娡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样的收获却是姚姒未曾料到的,她不禁再次感觉叹,世间之事往往祸福相依,但人定胜天。

    姚娡又道:“你和我説説,现在姚家和宋家都是个什么状况,里头又牵扯进去哪些人,知己知彼才好行事,姐姐总算是想通了,就拿这宋家作我的试金石,妹妹在一旁相看,若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好,你可要知言不讳啊。”

    见姐姐説出这样一席话来,姚姒是真的高兴,她连连道:“好,好,姐姐有这个心,一定会成的。”

    两姐妹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鼓励之色,姚姒就把那天姚姮的话説给她听,又把姚家现在几房之间的矛盾一一説来,末了,见姚娡惹有所思,她就诱发性的问姐姐:“姐姐不妨从这个角度想一想,人做事之前必定会先恒量得失,做事必定都有动机。”稍停了一下,见姚娡似有不解,她就笑道:“姐姐想想,焦氏最想要什么,五太太又最想得到什么,四房和老太太呢?”

    姚姒的话仿佛给她开了一个新天地,她顺着妹妹的思路,想了想,就道:“老太太素来就想打压四房,并希望大房能接得下家业,只是大爷一心走科举,是以老太太就扶了大房次子瑞哥儿上来,又把五太太留在老宅掌家,説来都是在合力打压四房。”她朝妹妹腼腆的笑了笑,望着妹妹,内心却不确定自己説得是不是正确的。

    姚姒就赏了姐姐一个大大的笑脸,diǎndiǎn头,又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説。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了姚娡很大的鼓舞,她接着道:“记得两三年前在老宅,那次你让我去找五太太送簮,我多少看得出五太太和五叔父夫妻感情甚笃,如果五太太想要掌家权,早在大太太和二太太相争时,依五太太的手段,那时完全可以趁势一举夺下,但是五太太没有这么做,这就不难看出,五太太必定是想要回京城去,才不愿趟掌家这个混水。所以,五太太最急切的,是希望回到五叔父身边去。”

    这次姚姒没有吝啬赞美之词,她拍了拍手,称赞姐姐:“不错不错,原来姐姐竟是深藏不露啊!”

    对于妹妹的调侃,面嫩的姚娡羞红了脸,她朝妹妹瞪了眼,就装着一本正经道:“只是焦氏远在广州,説来她与五太太好像也不会有所交集,若説五太太想回京去,只怕向焦氏求助也无益,而她却又这般殷情的配合,我就实在想不通了。”

    姚姒收起了笑,就道:“那姐姐你再想想,焦氏想要什么?”

    姚娡沉思了半会子,有些不确定的道:“焦氏嫁给父亲已经有两年了,却一直没传出什么好消息,我想子嗣是她目前最为焦急的,还有一个,母亲身上的二品诰命还在,可我却没听过父亲给焦氏去请封,这样看来,诰命也是焦氏所急。”她看向妹妹,“不知我説得对是不对?”

    姚姒心下感慨万千,这样看来,姐姐不是不聪明,只怕是自己误了她啊。她朝姐姐diǎn头,道:“确实如此,想那焦氏两头都急,这两样东西都是她在姚家的立身之本,是以,当宋家向她透露出要求娶姐姐的意思时,焦氏便想到了五太太,这也不失为一个合纵连横之策。”

    姚娡听她这么説,却越加糊涂了,便道:“这又怎么説?”

    姚姒回她道:“姐姐莫不是忘了,五太太的大哥目前任职礼部,礼部掌各官眷的封诰之事,焦氏派花妈妈回来,其目的就是要和五太太交好,肯定是许诺会帮五太太使法子助她回京,但焦氏为人谨慎,出于各种顾虑,于是她就拿了姐姐的婚事做桥,一来可以试探一下五太太;二来,未必不是借着这件事不大不xiǎo的欠五太太一个人情,以后便有了和五太太叙人情的由头。而且,还有一diǎn,我亦只是猜测。”説完,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只怕焦氏想得更深,若三房真的没儿子,那五房有三个嫡子,任挑一个过继到三房,三房和五房从此同气连枝,互享其背后的人脉,这桩买卖互惠互利,各取所得,只怕五太太心里也是清楚的。”

    姚娡低低的“啊”了声,仔细把妹妹的话想了一遍,深觉她的这个猜测,十有**是真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姚娡失声道。( ) 


第93章 周家回信

    当姚娡失声问妹妹该怎么办的时候,姚姒却摇了摇头,道:“姐姐你再想想,宋家为何看中的是你而非其它房里的姐妹?宋家又是如何与焦氏搭上的?”

    姚娡这回很认真的想了会,却并未答她的话,而是若有所察的问妹妹:“莫非你派人去广州府和莆田县分别查焦氏与宋家了?”

    姚姒眉眼弯弯,冲姐姐轻轻颌首。

    姚娡这回算是后知后觉了,难怪妹妹自姚家回来后毫无动静,只怕不是没动作,而是早就派人去广州府和莆田县打探,而这两处一来一回少不得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她这才恍然明白妹妹的一番苦心,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好妹妹,怪姐姐不该那样疑你。”姚娡脸上带着浓浓的歉疚,拉了妹妹的手,不知道该説些什么,想要哭却又记得自己才在母亲灵前发誓不再哭泣的,她忍了忍,到底是把眼泪给逼回去了。

    姚姒微微笑着,心里止不住的一阵阵欣慰,笑道:“昨儿张叔才上山来,这里头的缘由我慢慢説给姐姐听。”説完,她放开姐姐的手,亲自倒了杯茶水递到姐姐手上,便娓娓道來:“説来,这也是各家都有利益纠缠,焦氏与宋大奶奶陈氏有亲,那陈氏一向与宋二奶奶白氏不睦,也是那陈氏有些xiǎo心思,她自己的丈夫走科举,又怕家业落到二房手上,这才搭上了焦氏这条线。陈氏的心思很好猜,若宋三郎娶了姐姐,那样宋大爷背后便有了姚三老爷这门靠山,官场上关系复杂,若无人便是你再有才华,那也得人赏识你,这是一桩;再来,那宋三郎虽然行事荒唐却是最得宋太太的喜爱,若有了姐姐这层关系,大房和三房连成一片,二房又岂是她的对手,是以,陈氏不仅説服了宋大太太,而且还暗中送了一万两银子给焦氏,焦氏虽説陪嫁颇丰,但这一万两也很是诱人,是故,才有了后头焦氏与五太太之间的走动。”她望着姐姐渐渐冷峻的脸,口气不无嘲讽:“姐姐这也算是人在家中坐,莫名降横祸吧!”

    姚娡一听她这样説,就恨声道:“区区一万两银子,焦氏便把我给卖了,怪不得老话説得好,最毒莫过蝎子针,最狠不过后娘心。”良久不知想起什么,她便问道:“父亲难道不知情吗?母亲去时他説公务繁忙不回来奔丧,但咱们姐妹可是他的亲骨肉啊,他就这么的狠心冷情不成?”説完这些,她才想起来,仿佛妹妹从未叫“父亲”这个称呼,不得已説到父亲时,也只用姚三老爷来称谓,只怕妹妹早把人心看得透亮,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把他当父亲看。想到这些,姚娡心里止不住深深的失望,到这会才真真正正的明白,她和妹妹从来都是孤立无援,而这几年,妹妹瘦弱的肩膀究竟都承受了哪些痛楚。

    对于姐姐的愤怒,姚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轻声道:“他这么些年来,把娘和我们丢在老宅不闻不问,是谓无情;姜家出事后,娘曾写信求他帮忙为姜家疏通,他却回信义正言辞的训斥母亲,説母亲已是姚家人,管不得姜家事;不仅如此,他还投靠了外祖父的政敌王阁老,这样的无耻行径是为不义,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他也配让我叫他一声父亲。”

    在“父亲”这样的话题上,两姐妹的情绪都有些低沉,自哀自怜却不是姚姒会做的事,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道:“姐姐听了这些,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来?反正这回呀,我就偷个懒,都看姐姐的了。”

    姚娡忙回道:“你放心,这事情我得好好合计一下,不光要把宋家这门亲事搅黄了,就是焦氏,我也要让她没好日子过。”

    看到姚娡这样斗志昂扬的样子,姚姒很是鼓励了姐姐一番,真个儿就做个甩手掌柜去。

    只是待姚娡走后,她趁姐姐在忙事情时,就把兰嬷嬷找来,自然很是交待了一些话,兰嬷嬷是个明白人,觉得自己服侍的姑娘自己心里清楚,姚娡这算是头一遭做这么大件事,她心里也是不放心得很。是以,当姚娡做了哪些事情时,兰嬷嬷都会来讨姚姒的主意。

    姚姒对兰嬷嬷这样的识相,赏了她十两银子。她知道,兰嬷嬷虽説无牵无挂的,但也希望将来老了有些银钱傍身,兰嬷嬷推脱了一番,最后便收下了。

    几天下来,姚娡并未有什么激进的举动,她只是做了些糕diǎn让采芙送回姚府去,姚姒心里倒是有些底,看来姐姐倒也是个稳妥人,知道要先去打探府里各人的反应。

    既然説好了让姚娡去解决她的事情,她就真的只在暗中观察,又过了几日,没想到周家的回信到了。

    姚姒打开来看,信是周太太亲笔所书,只一页纸,她一目十行很快就把信看完了,周太太在信中先是问候了她们妹姐,又殷殷交待她二人一定要好生读书习字,接着便説等她们姐妹出孝时,她会亲自过来参加她们姐妹的除服仪式。周太太的信里,很适当的表达了一个长辈待晚辈的叮咛爱护之心,信末附上了礼单,説是得了些好料子,便叫去送信的随从给她们带回来了。

    姚姒看完信沉思良久,许是关心则乱,周太太这样含糊的回信,到把她弄糊涂了,她弄不清周太太这样的用意,便叫人把东西拿进来,红樱和绿蕉一个个打开,除了些山东的土仪,如红枣阿胶之物,余下便是一匹匹包好的料子。

    姚姒忙叫两个丫头把料子都拣出来,两匹四喜如意云纹锦锻,两匹缕金百蝶纹的杭绸,以及四匹素色的罗纱和几样颜色雅丽的焦布,姚姒伸手摸了摸,料子细软颜色正,都是好料子,她不禁感慨,周太太这几年,可以説待她们姐妹很是妥贴周到。

    这时红樱却低呼:“姑娘,最里头竟然有两匹石榴红刻丝的料子。”

    姚姒忙把那料子拿在手上看,这石榴红刻丝的料子,无一丝花色,这样的料子正正是用来做嫁衣的,她顿时茅塞顿开,难道説周太太是在暗示要来提亲?

    是了,她不禁想道,她和姐姐都是姑娘家,周太太最是重礼仪了,哪里就能把姐姐的亲事跟她説呢,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周家不愧是诗礼传家的人家,一言既出,定当守约,她这回是真的松了口气。

    “快去请姐姐来。”她迭声吩咐屋里的两个丫鬟,红樱和绿蕉瞧她先是皱眉不语,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她眉间都是喜色,两人对视一眼,绿蕉便机灵的跑出去请人去。红樱知道有客来,连忙去准备茶diǎn。

    姚娡来得很快,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怎地这么着急上火的?”

    姚姒脸上满是笑容,她把信递给姐姐看,等姐姐看完信,她就指着桌上一堆的料子,笑道:“周家伯母真是个好人,诺,这回又送了许多料子来。”

    姚娡一眼就瞧见了那两匹石榴红刻丝的料子,她的眼晴亮晶晶的闪着光,口中喃喃道:“妹妹,这,这......”一幅就怕自己猜错的模样,她捂着胸口,就怕妹妹回答的不是她所期待的。

    姚姒看着姐姐这样的失态,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连连diǎn头,回道:“姐姐,周家伯母不愧是母亲的手帕交,周家重情重义,不説这些年对我们姐妹的照顾,便是两家当年只是口头的婚约,而在得知我们形同被姚家所弃的时候,还会承认这门婚事,这周家就值得人敬重。”

    姚娡连声“嗯嗯”,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两姐妹好半天才缓过来,姚娡就説要拿那两匹缕金百蝶纹的杭绸出来给姚姒裁新衣,等到除服后就可以穿了,又挑着那几匹素色的罗纱和焦布,指着説这可以做件比甲,那罗纱可以做几条挑线裙子,还不时的拿料子在妹妹身上比划。

    这几年两人守着母孝,身上的衣裳不是月白就是青黑,正是穿红着绿的年纪,姚姒明白姐姐内心的雀跃,看着姐姐拿着衣料比来比去的样子,觉得这样的日子无比的安好。她对着姐姐就道:“就依姐姐説的,不过,那两匹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就拿来给姐姐裁件禙子,我记得上个月谭娘子给我梢回来一些料子,里面有两匹桃红色的贡缎很不错,拿来给姐姐做两条马面裙是最好......”

    姐妹两个説起衣裳料子,又説到如何给周太太回礼,直到丫头摆中午饭才罢。

    用完饭毕,姚姒就让红樱把去周家送信的人叫进来,又示意她去守门,红樱知机,连忙退到门边去望风。

    那去山东送信之人是张顺安排的,名叫柴安,姚姒就问柴安:“这一趟去查周家,可查到些什么?”

    柴安忙恭身回道:“回姑娘,这周家乃是山东泰安县的大族,一县倒有半数人姓周,周太太的丈夫周安诚这一房是嫡出的老五房的后人,周家一门读书人,为官者虽多却都不显贵,周大人现任郑州府的同知,其人极是重信守诺,虽有政绩,许是因为过于耿直,得罪了一些人,便一直在同知这个位置任了多年。”

    姚姒听他这般説,心中便有了数,又示意他接着説。

    柴安便又道:“周大人娶已故吏部侍郎之女孙氏为妻,孙氏也就是周太太这些年只生得一儿一女,周大人还有两名xiǎo妾,也只生得两个庶女。这些年周大人在外为官,周太太守在家教养儿女,很是得人称赞。周公子在上一科时中了举,那时便有人上门想要与周家结亲,但听説都被周太太打发了,只以周公子年岁还xiǎo为由。xiǎo的特意打听了那周公子的品性,倒是个耿直上进之人,师长和周窗对他的评价也都好,后来xiǎo的特意接近周家底下的人,这周公子也洁身自好,并无通房丫鬟,听説周太太管家甚严,周家xiǎo姐知书识礼,就是两个庶女也都颇通文墨,依xiǎo的看来,这周家家风严正,确实是户好人家。”

    姚姒的心里却还有更深的顾虑,若瑞哥儿的事发,恒王到时会如何处置姚家呢?到时周家的态度还是这样坚定不移吗?

    但她相信母亲的眼光,周家确实适合姐姐,周太太为人处事老道至极,相信姐姐若是真嫁过去,有周太太在前面教导,姐姐的日子决计不会难过,

    其它的事,就一步步见机行事吧!只要姐姐这一世能平平安安的,她耗尽心血的筹谋一切就值得。

    她重重的赏了柴进,待红樱把人送出去,她略一沉思,就铺纸给周太太回信,信里,她很直接的把宋家通过继母焦氏而打算求娶姐姐的事情説明了,又把这里头所涉及到的姚家众人和焦氏及宋家的利益纠葛一一説明,至于她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缘由的,她一字未提。

    把信封好后,她就去了姐姐屋里,两姐妹商量好了给周家的回礼后,她就叫姐姐把这些日子给周家太太做的鞋子衣裳以及给周xiǎo姐打的络子和绣的手帕等物也放到回礼里,又怂恿姐姐给周太太及周xiǎo姐写信,姚娡羞得不得了,但还是扭扭捏捏的提笔给周家母女写了信,第二天,姚姒把自己给周太太的信以及姐姐写的信合在一起,又叫柴安去山东送信。( ) 


第94章 大闹

    周家的来信,让姚娡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但对焦氏的恨意却油然而生。在她心里,宋家固然可恨,但若不是焦氏贪心又起歹意,她何至于受那些屈辱。她思前想后,很是费了些神,提笔亲自给远在广州的父亲写了封信。

    待信写好,她又花了三个日夜和两个丫头一起给父亲和焦氏各赶制了一套夏衣,对此两个贴身丫头很是不解,焦氏那样的人,也配她们姑娘给她做衣裳?对此姚娡却什么也没説,又叫兰嬷嬷去准备了些药材和彰州的xiǎo吃,等这些都准备好,这才让采菱把长生叫来。

    姜氏还在生时,长生一直在姜氏跟前做些跑腿送礼的活计,姜氏去逝,长生并未像其它人那样求去,姚娡便把他的月钱提起来,留在她姐妹身边当差,活计也不多,长生一年往琼州岛给姜家送节礼和银子要跑个两三趟,这两年从来没出个差错,姚娡也正是看中他的机灵,有心把他当作陪房来培养,便对长生好一番交待。

    长生是个机灵的,当时就懂了,这信看来是不能落到焦氏的手中,若姚三老爷问及两位姑娘的情况,他到时还得想好説词才行。

    采菱送了长生出门,眼见无人,就羞红着脸对长生道:“姑娘昨儿説了,让我开始绣嫁衣,待你这趟差事回来,就择日让我们成亲。”

    长生当时就喜得跳起脚来,趁着无人,偷偷的拉了采菱的xiǎo手。

    姚娡做的这些事情,没多久姚姒就听説了,得知姐姐把采菱许给了长生,也在替采芙挑亲事,她心里便有种老怀宽慰之感。

    姚娡给姚三老爷和焦氏做衣赏,又送了药材和吃食去,自然是交好之意,但姐姐的信里,只怕是不经意的告了姜氏的黑状,长生人又机灵,焦氏收了宋家一万两银子的事情,是瞒着姚三老爷的,若是这事给捅了出来,只怕焦氏的日子就没那么顺心了。

    看来姐姐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如何笼络人,也懂得用些xiǎo手段了。

    过了两天,姚姮身边的丫头突然来到寺里上香,又往姚娡身边请安,且説了一会子的话,姚姒对此并无疑问,没想到第二天,姚娡就对妹妹道:“姒姐儿,跟姐姐今日回姚府去,今儿个不闹她一场,总让她们觉着你我姐妹是好欺负的。”

    姚姒见姐姐这样説,立时心中有数,定是与姚恒有些关素,她装着不解,姚娡便把嘴凑到妹妹耳边低声细语了好一阵,见妹妹听完后目瞪口呆的样子,她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冷道:“和这些虚情假意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她们要脸面,就得让她们没脸,反正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孑然一身舍出这没用的名声,怎么也要搅黄了她们的算计去。”

    姚姒没想到姐姐竟然会想出这么个法子,实在是哭笑不得,本意想要阻止,但她前头才説过一切由姐姐自行做主的话,如今再反对姐姐这样做,那岂不是出尔反尔;只是由得姐姐这样回去闹一场,好像也落入了姚姮的圈套,她左思右想,忽地福至心灵,她才琢磨着要怎样和姚家划清界限,这会子可不就有现成的法子来打头阵了。

    她稳住了心神,朝姐姐轻轻颌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看着妹妹一幅全心的支持和信任的模样,姚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她摸了摸妹妹的头,神情很是决绝。

    姚姒便説要回屋去换件衣裳再出门,她回到屋里,就交待红樱,如果今天她们没有回琉璃寺,那就是代表她们被困在姚府里,到时叫她下山去找张顺想法子。

    红樱眼中含量着浓浓的担忧,无声的diǎn了diǎn头,帮着姚姒换了件素色旧衣,又把钱袋里头放了二十几两的碎银子,这才送她出门。

    姚娡diǎn了六个xiǎo丫头跟着,姚姒一看,这六个丫头都是姐姐去年从田庄提上来的丫头,虽然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可在庄子上长大的孩子,看着生得瘦弱,但一餐能吃掉两三碗米饭,这力气自然也是够的。除了这四个丫头,如采芙红樱这等大丫鬟一个也没带,兰嬷嬷好説歹説的劝,死活要跟着去,姚娡这回却不为所动,只和姚姒带了六个看着瘦弱的丫头上了马车,并交待兰嬷嬷要看好家。

    趁着太阳才冒了个头,姚娡一声吩咐,姐妹俩及六个丫头分坐了两辆马车,静悄悄的下了山。

    等到了姚府一行人下了马车,正是午饭的时候,姚娡把时间掐得准,她带着人急冲冲的就往蕴福堂去,一路上边走边用手揉擦眼晴,姚姒看着姐姐这么个样子,既心酸又觉得滑稽。

    姚娡昨儿得了消息,今日李太太要上门来和老太太説话,李太太此番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宋府来讨个媒人做,姚娡心想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随手便招了个丫头,问老太太这会子在哪里摆饭,那丫头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便照实説了。

    姐妹俩彼此望了一眼,都肃起面容,姚娡一马当先,三步并两步就往待客的花厅跑去,远远的就听到里头的説话声,待姐妹俩人走近打眼一瞧,屋里摆了两桌席面,姚蒋氏和李太太坐一席,姚府几个太太们作陪,另一席大概是李太太的媳妇,由大奶奶和二奶奶及三奶奶陪客,

    姚娡冲进了屋,她左手抓起五太太的发髻,右手对着五太太的左脸就这么一抓,口中恨声喊道:“你这个烂心烂肝的毒妇,你説,你又收了宋家多少银子。”边説边往五太太身上拉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五太太一声尖叫,这才叫屋里的人回过神来,候在一边的丫头婆子急忙上前去拉人,只是一人多便挤在了一起,你推我拉的,有人急着往后退却踩了别人裙子的,此类种种慌乱,不过片刻,屋子里碗筷杯碟,汤汤水水的酒了一地儿。

    姚蒋氏还没闹明白这进屋的是何人,早有丫鬟架着她就往门边上挪,这时却又有丫头婆子的冲进来一批,拉人的拉人,扶客的扶客。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李太太惊魂未定,她的儿媳妇扶着她退到了门边上,瞧着屋子里不过眨眼功夫就一地狼籍,她的眼晴瞪得老大。

    姚蒋氏待丫头婆子把姚娡抓住,她这才看清楚闹事的人,她心头的怒火蹭地就往上冒,额头的青筋直现,朝姚娡怒喝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你,你反了天了!”

    姚姒趁着屋里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跑进屋,对着姚蒋氏恨声道:“老太太,我五姐只是一下子气昏了头才冲撞了各位,想那焦氏收了宋家一万两银子,这才要把姐姐説给宋家,五太太这样的殷情,又收了宋家多少银子?屋里的各位太太奶奶都是有儿有女的,我和姐姐虽没了倚仗,但也容不得你们这般欺负,敢问一声,你们就是这样子卖自家女儿的?”她嘲着屋里的众人一一望去,眼里满是嘲讽。

    姚姒的话不亚于在姚蒋氏脸上狠狠的刮了一巴掌,她气得浑身颤抖,看着李太太和儿媳妇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强忍着怒火,大声喝道:“胡言乱语的瞎説些什么,你给我住口。”又对屋里婆子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两个孽障给我拖下去。”

    姚姒本意也是想要把事情闹大,至于这样做会直接对她姐妹有什么后果她也顾不得了,她心里只是想着,也许经过一事,她们姐妹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但这样也好,若能借此事就此脱离姚家,这个险怎么都值得冒。这些念头一时在她脑中极快的闪过,她就做了决定,见婆子来拉她,她忙给那六个丫头使眼色,意思是不要上前做出什么事情,然后就朝李太太喊道:“李太太,你也是有儿有女的,那宋家xiǎo儿是个什么德行你难道心里不清楚,你把我姐姐往火坑里推,你就不怕做了亏心事要遭报应么?”她才喊完这句话,就见几个粗壮婆子已经将她抓住,不知是谁往她口里强横的塞了一团帕子。

    只听“啪”的一声,姚蒋氏气得朝姚姒脸上重重的刮下去,此刻她已经老羞成怒,生生被这两姐妹气得快吐血,今儿又在李太太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这心头的气血一上涌,整个人就直直歪在了丫鬟身上。

    不知是谁喊了声:“不得了啦,老太太被五姑娘和十三姑娘气昏过去了。”

    姚姒心里极有数,姚蒋氏身子好得不得了,这会子只怕是觉得颜面无存,不想直接面对李太太婆媳二人,这才借机装晕的。

    李太太婆媳二人惊魂初定,又看了场极稀罕的大戏,到底还是顾着姚家几分面子,很快就告辞而去,至于这桩婚事,李太太决定回去后就给宋太太送信,劝自己的族妹,这样野蛮无礼又彪悍,且对长辈不敬的女子,哪里能娶回家去。

    姚姒和姚娡两人被一群粗壮的仆妇带了下去,走时,五太太的眼晴里冷得能淬出毒汁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两条血痕很是显目,姚娡高昂了头,脸上没有一丝悔意。

    一旁的四太太心里直是拍手称快,只恨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用帕子捂住了嘴,慢慢的退到了人后头。( ) 


第95章 心机深沉

    姚蒋氏昏倒,五太太又伤了脸,四太太一幅不愿揽事在身的样子,大太太与二太太两人一个对眼,心里便计较起来。

    这几年风头都被五太太抢了,老太太跟前最得意人儿便是这个五儿媳妇,五太太管家,把大房和二房安在各处的人拨了个干净,这油水是没得捞了,叫人如何不恨。再有,这姚家的几房媳妇论出身显赫,除了死去的姜氏外,就数这五太太崔氏,崔氏对上面的几个嫂子可不像姜氏那样忍耐,但凡其它几房闹出些什么动静来,到了五太太这里便无情面可説,按着家里的规距办事,大太太与二太太可是怀恨在心已久,如今亲眼看见了五太太出了这么大个丑,这心里可是大大的解气。

    大太太挺身而出,拿出了长嫂的气势,这个时候知道要和二太太联手,便吩咐屋里交待二太□□排,她亲自送李家婆媳出门。

    大太太心里一萝筐的坏心思,她挽了李太太的手臂,连连道歉,“让李太太看笑话了,三房的这两个姪女往日性情再是乖顺不过,这两年在琉璃寺替母守孝,整日伴着青灯古佛,亏得这两孩子能熬得住,只是今日也不知是怎地?説到底这没娘的孩子也是可怜呀。”

    大太太这话説得太露骨,叫李太太这等聪明人自然是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两个失怙少女,从乖顺的性子到今天这般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舍出了名声来闹事,而且一进门就挠花了五太太的脸,这仇恨得有多大?李太太想着那姐妹俩像要生吃了五太太的样子,想来就有些后怕,又想到族妹竟然私底下给了焦氏一万两银子,説不得五太太也得了不少,可轮到自己这,就得了几样头面首饰,不患寡而患不均,李太太这心里就不平衡了。

    李太太望着大太太落井下石的样子,到底存了几分理智,没往大太太的话头接,而是回道:“谁家没些糟心事儿呢?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过两天我再来看她老人家。”李太太心里很是看不上大太太这幅轻狂样,但人前却不肯轻易落人口舌,急急的带着儿媳妇就上了轿子。

    只是姚家发生的事情,李家的丫头婆子们可都是看见的,主人家又没下禁口令,是以这事没过几天,就传遍了彰州大户人家,谁家都有儿有女,一边虽説看不惯姚家这样的欺凌弱女,一边何尝不是在看姚家的笑话。

    大太太折身回屋,就见刚才待客的花厅已经收拾好,众人都在老太太的屋里,大太太进了屋,只见老太太在那哼哼,而请来的老大夫正在替五太太看脸上的伤口。

    五太太此时已略作了收拾,只是那保养得宜的脸上两道红痕十分的醒目,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得意。大太太捂了帕子偷偷的笑了一阵,这才装模作样的往老太太床榻边瞧,又甚是关心的问丫头老太太现在如何了。

    姚蒋氏装昏倒,只是不想面对李家婆媳,现在人送走了,只碍于大夫还在,只在那不停的哼哼。

    大太太就起身走到五太太那边,见那大夫不停的摇头,大太太便问道:“这脸往后不会留伤疤吧,唉哟,五弟妹这脸要是毁了,五叔那不得生生心疼坏了,娡姐儿这丫头,可真下得了心,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呐。”

    五太太气得心肝儿疼,顾不得脸上的伤,怒目朝大太太狠狠的剜了眼,大太太脸上讪讪的笑,到底是没敢再激怒她。

    田黄也是一肚子的气,便对那老大夫道:“您老倒是説句话,咱们太太的脸要是留下了疤痕,到时可别怪我带人去砸了您老的招牌。”

    一个丫头説话是这样的有底气,二太太酸溜溜的朝大太太递了个眼色,大太太在心里冷哼了声,却也没理会二太太的怂恿。

    五太太见那老大夫苦着张脸,就训田黄:“你这丫头,无端端的吓唬老大夫,不得无礼!”

    她主仆俩一个唱黑脸一个□□脸,那老大夫就苦了脸道:“太太这脸上的伤痕好在不深,老夫开一些药给太太早晚涂于伤口处,切记不可沾水,还要忌口,约模两三个月,这伤痕便会淡去,旁的老夫再不敢保证,便是这位姑娘砸了老夫的招牌也没用。”

    五太太沉下了脸,朝田黄睃了一眼,田黄知机,待老大夫写下方子,又留下了药膏子,她亲自送出门,在路上趁着无人便给那老大夫塞了个荷包,里头约模有二十两银子,那老大夫倒也没推脱。田黄便道:“您老也是惯常行走在内宅的,出去后这话该怎么説,您老还得多花些心思,若是外边有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就不是砸招牌能了事的了。”

    老大夫忙diǎn头不迭。

    四太太没在人前凑热闹,等五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老太太那边也嫌屋里人多,她就回了缀锦院,进了长女的屋里后,一挥手就叫屋里服侍的都退下去。

    姚姮扶着母亲坐到上首,见母亲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些笑脸,她便问道:“娘,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四太太拉了女儿的手,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笑道:“老太太还在那哼哼呢,装的倒也像样子,只你五婶娘这回,是谓面子里子都没了。”

    姚姮早就得知在花厅的事了,见母亲的话隐隐透着些幸灾落祸,便猜五太太脸上的伤定是有些严重的,忙问道:“那大夫怎样説?五婶娘最是爱美了,想不到娡姐儿倒是狠得下心来,这娡姐儿倒是比姒姐儿好糊弄,稍稍diǎn拨一下就上了勾,只是,女儿却有些担心,娡姐儿会不会把女儿给供出来?”

    四太太抚着女儿的手,就安慰她:“我儿放心,有你爹在,谁能动你试试看,若娡姐儿蠢笨到把你説出来,到时你只管打死不承认,谁能把这盘脏水泼到你身上去;再有,焦氏自己贪心,收了宋家一万两银子的事情真真切切,你五婶娘心心念念要回京去,这才心急上了那焦氏的贼船,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这事情她倒是不敢太过为难娡姐儿姐妹俩,可却会把老太太和焦氏给恨上了,你娘我看着她们窝里斗,这心里才觉得为厚哥儿出了口气。”

    姚姮想了想,确实如母亲所説,娡姐儿旁边还有姒姐儿呢,这时候把自己扯出来,于她姐妹没有任何好处,若是这时候她暗中想法子让老太太不敢太过处罚她们,这份人情也就相抵了。细想了想,她就劝母亲,道:“娘,看在从前三婶娘的份上,若这个时候我们替娡姐儿姐妹在老太太那里説些好话,在外面再弄些谣言,老太太顾着名声,肯定不会太过为难她们,这样一来,好叫娡姐儿她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利用人就把人给扔了,这样恩怨两相抵,我瞧着姒姐儿要比她姐姐聪明,人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将来日子还长着,咱们能拉拢一个是一个。”

    四太太想了想,觉得女儿这话説得很是,不过她一向是以夫为天,便对女儿道:“你这想法也对,不过这事我还得跟你爹好好合计合计。”

    姚姮便diǎn了diǎn头。

    五太太回了屋,一院子的丫头婆子禁若寒蝉,田黄招来几个丫头替五太太换衣擦药,好一通忙乱,才刚收拾妥当,院子里便有丫头来通报,説是几位少爷和两位姑娘来探望太太。

    五太太生了三个嫡子一个嫡女,五房还有一个庶女养在她身边,五太太教养儿女甚是严厉,几个孩子也对母亲是敬多于爱,五个儿女进了屋,看见母亲的脸不仅红肿起来,而且那两条丑陋的血痕卧在五太太脸上,使得五太太看上去越发的冷厉,各人脸上神情不一。

    姚娥年纪xiǎo,又是崔氏的幼女,看见母亲这个样子吓得早就泪汪汪,一旁的庶女姚姝轻声的哄着妹妹,看上去很是乖巧,五房的长子鸿哥儿哽着头朝田黄问是谁伤的太太?

    田黄朝五太太瞅了眼,五太太就出声让屋里服侍的都下去,又叫姚姝把姚娥抱下去,等屋里只剩下三个嫡子时,五太太就朝自己的三个儿子沉声道:“你们都要看清楚了,母亲脸上的伤就是你们几个的耻辱!”

    三个半大的孩子眼里就蓄满了泪,犹其是两个xiǎo的,道:“母亲你告诉我们,是何人所伤,我也要把伤了母亲脸的贱人给挠花。”

    五太太厉目扫向自己的两个幼子,又看了眼大儿子,这才道:“挠花别人的脸,只是逞匹夫之勇,母亲常教导你们,凡事要过脑子,多想多听多看。鸿哥儿,你是长子,母亲很欣慰你没像你的弟弟们这样冲动,你説説,母亲今日受此辱,究竟是谁造成的?”

    姚博鸿低下了头,他已经十七岁了,又是长子,内宅那diǎn子事情即便不懂,但少不了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半晌才嗡声道:“母亲,咱们回京城去吧!”

    五太太的脸上顿时就落下了泪来,她盯着长子看了会,便对两个幼子説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不许去找娡姐儿和姒姐儿的麻烦,母亲今日之所以被娡姐儿姐妹羞辱,其因却在你们祖母身上,是我太想回京城去和你们父亲团圆,这才不xiǎo心着了别人的道儿,你们三兄弟这就去给你们父亲写信,就説你们母亲的脸怕是好不了了,你们三个一片孝心,希望父亲能派人回来接母亲去京里医治,你们几个也甚是想念父亲和外祖一家,旁的一概不可多説。”

    三个孩子自然胸中含了一把火,diǎn了头道是就退下,田黄替五太太掖了被子,低声道:“太太没怪我吧,当时奴婢离得最近却没上前替太太遮挡。”

    五太太温声对自己的丫头道:“亏得你机灵想得远,正正是应了那福祸相依的道理,我不过是与焦氏虚以委蛇,四房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不知我故意折辱娡姐儿她姐妹二人,但凡有些气性的,都会做出些事儿来。这老宅鬼鬼魅魅的太多了,姜氏这样的下场,我就是做梦都会吓醒,只是可怜了我三个孩子,我这做母亲的要利用自己的儿子才能离了这吃人的地方。”

    且不説姚府各人的心思,姚姒和姚娡被婆子们一路推搡着,就被关在了蕴福堂北边的一处屋子里,虽是四月的天儿,可房子久没住人,人一进去就透出股阴冷之气。

    李婆子亲自过来diǎn了两名粗使婆子守门,另外还给屋子上了一把铜锁,姐妹两人就给关在了屋子里。

    这间屋子原来是放些杂物的,不知是什么原因空了出来也没它用,屋里一套旧桌椅,姚娡拿手抹了椅上的灰,这才扶着妹妹坐下,看到妹妹的左脸此刻肿得老高,五个手指印清晰的印在脸上,姚娡不禁万分后悔。

    姚姒拉了姐姐坐下,想笑一下安慰姐姐,却不曾想扯动了面颊,她“咝”地一声,忍了忍痛,对姐姐道:“不碍事,事情既做下了,就没有后悔药吃。”

    姚娡忍泪忍得辛苦,把头背过去好一阵才折回来,对妹妹既愧疚又心疼,轻轻的拿帕子拭了妹妹嘴边残留的一丝血迹,恨声道:“老太太这一巴掌怕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你现在可听得到姐姐説话?可有哪里不适?”

    説实话,刚才她耳朵还嗡嗡作响,这会子倒是好些了,她朝姐姐diǎn了diǎn头,道:“就是脸上痛,其它的倒还好。”她拉着姐姐的手,想到自己的猜测,就问道:“姐姐,你不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些?按説那些丫头见我们来,依着礼肯定会进去通报一声,但我和姐姐一路走到花厅,没半个下人相拦,这确实有些不寻常。”

    姚娡想了会子,确实如妹妹所言,她一脸警觉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道:“难道你发现什么不成?”

    姚姒便问道:“姐姐,你把当时挠五太太时的各人方位説给我听,特别是田黄站在哪里?你冲进去扯五太太的头发时,我在外面看得极清楚,田黄当时并未有任何动作,直到你划上了五太太的脸,田黄这才像猫一样的扑上来抓住姐姐的手。以田黄的机灵,在姐姐扯上五太太的头发时,就会扑向姐姐,为何她会故意迟了那么会子?”

    听到妹妹这样一説,姚娡后知后觉的,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仔细的回想了下,当时她看到五太太坐在大太太的左边,屋里确实站了几名丫鬟在布菜,而五太太的身后,她确定站着田黄,她们两人挨得这相近,没有理由田黄不舍身为主的?而要等到她五太太的脸划了下去,田黄才像只凶猛的野兽般抓向自己。

    她不可置信的朝妹妹看过去,脸上满是愕然。( ) 


第96章 挨打

    姚姒朝姐姐低声叹道:“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为何五太太要那般对我们。”

    “你是説,五太太和田黄先前那样折辱我们是有意而为之?难道她们一早就算计好了,专等着咱们上门来闹事不成?”姚娡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但细细思来,确如妹妹所言,以五太太前几年的为人,从不会轻易的去得罪人,而且也不贪念权柄,可如今她算是把老宅的几房都得罪狠了,又无端在自己的婚事上横插一脚,这却不像五太太一惯的性子,事出反常即为妖啊。

    姚姒朝姐姐diǎn了diǎn头,她不禁感叹,这五太太藏得可真够深的。

    五太太的目的确实是想回京城去,这两年掌家,估计把姚家老宅这几房撩拨得差不多了,又把焦氏给算计进来,只怕她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行事。而今天她和姐姐上门来闹事,田黄作为五太太的贴身忠仆,自然明白机不可失,这才没有舍身护主,而却在姐姐得手后才扑过来阻止,看来,五太太是打算利用她脸上的伤来谋划回京去。

    想明白了这diǎn,她悬着的心就此放下一半,转头便对姐姐耳语:“一会若是老太太把我们叫过去问话,姐姐万不可説是我们自己派人去广州查焦氏,也不能把姚姮给供出来,到时只做一幅惊惶后怕的样子出来,依着老太太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以为我们是有所顾忌才不説的,她便会怀疑是老宅的人在弄鬼,到时老太太必定会去查,四房做的事是瞒不了人的,咱们的目的便是让老太太觉得我们是被人给利用算计了,且让她们私底下互相攀咬去。”

    姚娡也觉得妹妹的话在理,能让老太太觉得她们蠢笨,总好过知道她们姐妹私底下弄鬼要强。

    姐妹俩一大早的才用了早饭出来,赶到姚宅又闹了一场,已是饥肠辘辘,现在被关在这屋子里,连杯茶水都没,更别説有人给她们送午饭。

    两姐妹忍饥挨饿的,足足被关了两个多时辰后,才被李婆子面无表情的带去蕴福堂。

    姚蒋氏散了头发半躺在榻上,额头上包着块青金色的抹额,双眼下垂,脸上神情阴戾。看见她姐妹俩被李婆子带进来,姚蒋氏一个眼色,屋里除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外,其它丫鬟都悄身退了出去。

    “跪下!”姚蒋氏到这时仍然余怒未消,斜眼见姚姒姐妹俩倒是听话的跪下了,她抬手抚了抚脑仁,缓了好一阵,才忍着怒气问道:“娡姐儿,説,是谁告诉你三太太收了宋家一万两银子,没凭没据的,听风就是雨,你今儿可是出息了,把老太太我这些年的脸面算是丢得一干二净!”

    姚娡被姚蒋氏阴森的语气惊了一下,但想想事情已经这样了,害怕也没有用,于是抬起头对着姚蒋氏道:“老太太,我和姚姒姐儿只是没了母亲,她们这一个二个的便都欺到我们姐妹头上来,我是您的孙女啊,在您身边养了十四年,这么些年便是养只猫啊狗的,也都会有些感情,您的心是铁做的吗?”

    姚蒋氏没想到姚娡对自己的问题不仅避而不答,反而牙尖嘴利的説了一些话,含沙射影的直指她枉顾子孙人伦的做出卖孙女的事情来。姚蒋氏活到如今这么个岁数,可算是在后宅呼风唤雨多年,她的话从无人敢违逆,如今频频遭到姚娡的言语攻击,一口老气差diǎn没提上来,指着姚娡语气急促道:“你,你这个孽障,我,我要打死你。”

    李婆子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给她抚胸口,又吩咐人给老太太喂药丸,忙活了好一通,姚蒋氏一口气顺了,咬了牙就吩咐屋里的粗使婆子,“把人给我拉到院子里打手心,没我吩咐不准停,可真是反了天去,今儿个不好好教训这两个孽障,明儿岂不要闹翻了天去。”

    屋里的婆子听了吩咐就上来拉人,姚姒的眼神都未动一下,姚娡却是愣了愣神,照这样打下来,只怕她和妹妹的手掌心都要被打烂去,想到这,她朝妹妹望了眼,顿时就决定要向姚蒋氏求情,过她一人背,妹妹的身子一向单弱,受这五十下岂不是要了她半条命去。

    只是她还未有动作时,姚姒就拉住了她的手。

    姚娡见妹妹朝自己使眼色,又把她的手拉得死紧的,分明是一幅不赞成她去求情的样子,她的心里一阵钝痛。都怪自己行事冲动鲁莽,只想着如何推了这门婚事,后果她不是没想过,事是她一人做下的,到时过她一人受着,却哪里想到,老太太恼羞成怒的把两人都拉出去打。

    院子里一溜的丫鬟婆子立在廊檐下,姚姒和姚娡两人就跪在中庭的地板上,两个婆子各拿了一把榆木的戒尺,这戒尺厚二寸,看着光溜滑亮,可想打在人的手掌心该是何等的痛。

    婆子脸上隐隐含着讥笑,虚套道:“两位姑娘,老奴也是听吩咐行事,得罪了!”

    婆子的话音刚落,板子就上手了,“啪”的两声,姚姒和姚娡两人纤白细嫩的手掌心就红了,姚娡望向妹妹,见她挺直着身子又咬紧了牙槽死死忍着疼痛,姚娡的眼泪就再难忍住,不停的往下落。

    “不许你们打姒姐儿,事情是我一个人做下的,要打就打我。”她把两只手伸到两边,婆子原本在打她的右手,这下左边也叫她挨了去,姚姒忙把姐姐的手推过去,却又叫姚娡推开了。

    婆子们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早有丫头进屋去回话,转眼屋里就传来姚蒋氏的咆哮声:“越发的没规距了,叫你们打个人也不会,要你们何用?”

    婆子们吃了挂落,心里不痛快了,也不管是谁的手,见了就打,力道也越见越大。

    廊下的丫鬟婆子们像是看稀奇一样,对着挨打的两人指指diǎndiǎn的,愣是没听到这两姐妹哼过一声,有那胆xiǎo的,听到那种让人骨头缝里都会吃疼的声音就捂起了耳朵。

    有那在别处当差的听説院里在打人,都倚在了门缝里偷偷的看,又有各房来蕴福堂打听消息的,没过一会子,各房各院就都知道三房的这两个姐妹正在挨打,两位姑娘的手掌心是红肿不堪,这手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就要废了。

    消息传到五太太的梨香院时,五太太便叫田黄替她更衣,“这会子老太太就是打给我们几房看的,敲山振虎嘛,想必如今几个院子里都得了消息,看来,这台阶还得你太太我去搭,不然,这姐妹俩真要是把手给打废了,我也于心不忍。”

    田黄噘着嘴,回道:“就太太您好心,虽説咱们是利用那两个,但娡姐儿伤了您是真,奴婢想想就觉着后怕,若是娡姐儿拿刀子上来,那时该怎么办?老太太要打就打呗,不打这口气郁在心里,指不定太太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傻丫头,即便我不去,你瞧,四房的人必定会去替她们求情,虽説我不稀罕那宽容大度的名声,但若这姐妹俩真有个好歹,于我又有难听的话出来了,别啰嗦了,扶我去吧!”

    田黄再没吭声,给五太太披了件真紫色的披风,就扶着她去了蕴福堂。

    五太太进了院子,见那姐妹俩手肿得老高,额头疼得全是汗,可姐妹两人身子依然跪得笔直,口中也不知塞了一团什么帕子,只怕防着她扔痛而咬到舌头。

    五太太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她进了屋就朝姚蒋氏求情:“老太太,您也别动气了,这两个丫头挨了这么些打,也该长记性了,您老人家最是菩萨心肠了,就饶了她们去吧。”

    姚蒋氏不为所动,只是指了指五太太,道:“你呀,就是太心软了些,看看你脸上的伤,这两个丫头胆大包天,今天这事估计明儿就会传出去,我就是把这两个孽障打残了也没人敢説我姚蒋氏不慈。”

    五太太一听婆母这话,心里打了个冷颤,这得有多狠的心要把人打残,想到这她越发的谨慎xiǎo心了,就朝姚蒋氏跪下来,恳求道:“老太太,媳妇也不会説话,媳妇这厢给您跪下了,求您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三伯那里只怕不好交待呀。”

    姚蒋氏听到儿媳妇説到远在广州府的三儿子,她立时就想明白了,儿子官居二品镇守一方,若是被御史抓住一句内宅不和而参一本,到时确实会有些麻烦。

    这时李婆子进来回禀:“四太太和姮姐儿来了,想必也是为求情而来。”

    姚蒋氏这敲山振虎的对像大半是为了警示四房的人,这会子见四房还有脸来替人求情,心里的火气又蹭上来,对李婆子道:“你去告诉她,不见,谁要再敢替这两个孽障求情,我连她一块儿打。”

    五太太这时还跪在地上,见李婆子出去传话,思头便思量起来。

    姚蒋氏见媳妇还跪在地上,对这个五儿媳也有一diǎn怜惜,忙叫田黄扶了五太太起来,又问她这会子脸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五太太便笑着説不大疼,便趁机劝姚蒋氏,她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一会若是四嫂子进来求情,我看您就放了那两个丫头吧。容媳妇説句大不敬的话,宋家那儿眼见着娡姐儿是嫁不成了,我想三嫂那边必定是有收宋家的银子的,不然娡姐儿她们又是怎么会知道的,四房在这里头一门心思搅黄了这门亲事,不就是为着厚哥儿娶宋家女儿么?我瞧着,这时候不是追究谁的问题,要紧了的是不能让四房得逞,就算要娶宋家女,也还轮不到厚哥儿去,大嫂那边,瑞哥儿眼见着也到了年纪。”

    姚蒋氏听得怔住了一会,便笑着对五太太夸道:“亏得你心思清明,可不提醒了我,瑞哥儿若有这么个岳家帮衬,往后也能ding门立户了,唉呀,老婆子我这是被那两个xiǎo孽障气得都没了章法。”

    五太太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冷哼,哪里是没有想到,而是要她去做了这个得罪四房的恶人。她看着姚蒋氏面上笑融融的样子,不禁一阵恶寒。

    没过一会子,四太太母女就进了屋来,给姚蒋氏行了礼,四太太一向在姚蒋氏面前缩着,姚妲就上前对姚蒋氏笑盈盈道:“祖母慈悲,想必五姐和十三妹妹如今一定知错了,求祖母且饶了她们去吧,若是她们姐妹有个三长两短的,外头的人不会説她们姐妹对上不孝没规距,却会指责咱们姚府欺凌弱女。想我姚家在彰州从不霸凌乡亲,年年舍银施粥接济贫苦之人,这样的名声,哪里就容得人随意指diǎn呢。”

    姚蒋氏忙叫了姚姮上前,摸了摸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会,道:“姮姐儿长大了,也知道要维护咱们姚家的名声了,好吧,既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替她们求情,那老婆子我也懒得做坏人。”

    “谢祖母!”姚姮抽了手出来,欠身给姚蒋氏施了一礼,就站在了四太太身边。

    姚蒋氏就吩咐李婆子,“你去传话,今儿就到此为止,你亲自送了那两个孽障回寺里去,再拿五百两银子捐给琉璃寺,你就説是我説的,我那两个不肖孙女做错了事,因此被我罚了,待手养好了,就罚她们抄百遍女戒,这段日子就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了她们。”

    李婆子知其意,忙应诺。

    姚姒和姚娡两个撑着口气上了马车就晕过去了,李婆子把人送到后,很是敲打了一番屋里的一干大xiǎo丫鬟,见人人垂头不语,李婆子很是满意,她给寺里的知客僧捐了银子,很是委婉的表达的姚蒋氏的意思,知客僧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最会做人了,自然应允不提。

    待李婆子走后,知客僧忙把这事向上报,等慧能主持知道借居在寺里的姚家姐妹受伤晕过去后,她本身略通医术,连忙过去替她两人把脉,又看了看两人被打得皮肉都烂了的手,直摇头叹气。想到赵斾对这姐妹中xiǎo的这个那样的上心,不禁一阵苦笑,这要是知道这丫头遭了这样的罪,指不定怎么心疼去。

    慧能叫徒弟拿了上好的金创药来,又开了方子,交待兰嬷嬷,若她姐妹二人发起了烧,就把药给喂下去,屋里要通风。

    姚姒姐妹俩早上出门时,红樱就有不好的预感,兰嬷嬷和她两人从早上望到晚上,好不易把人给盼回来了,却没想是这么个样子,一屋子的丫头倒抽了几口冷气,到底也经过些事,在李婆子面前装了老实样,待李婆子一走,红樱就找了个丫头去给张顺报信。

    这一夜确实难过,姚姒和姚娡都发起了烧,许是疼得很了,两个频频无意识的哼哼,才换过的干净衣裳,过不得一会就像水里捞出来的,看着两姐妹这么个样子,屋里的丫头心疼难过得无以复加,却束手无策。

    天微亮的时候,张顺带着青橙终于来了。

    青橙进了屋替两人看了手上的伤势,又摸了脉,两姐妹如今高烧不退,青橙恨不得这会就给姚蒋氏下一贴毒药毒死这老太婆,这都长了颗什么黑心烂肝呢?把人这是往死里在打啊。

    青橙重新开了药方子,叫人立即煎药去,又把带来的药膏让红樱几个帮着涂到她两人的伤口上,这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她又叫人烧了两桶热水,里头放了些药材,待水一次温后就让丫头把两人泡到里头,这样一通忙活,到了晚上,两人的烧终于退了。

    半夜里,姚姒醒了过来,她是被疼醒的,屋里diǎn着盏油灯,就见红樱和绿蕉倚在她床边打盹,看两个丫头一脸的疲色,她也没闹醒人,实在口渴得很想喝水,她想起身,手一动,顿时痛得冷汗直冒。

    红樱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见到姑娘醒了,一脸的惊喜,忙把绿蕉踢醒。

    姚姒便説要喝茶,但一开口,声音嘶哑不説,嘴里一阵阵的泛着苦味。

    红樱喂她喝了一盅茶水,绿蕉便去唤青橙。

    姚姒有大半年快没有见到青橙,没想到两人再见却是这么个情形,她一眼便看出青橙的肚子微微隆起,显见是有了身孕。

    再多感激的话都难以説出口,姚姒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青橙姐姐”。

    青橙却没好声气,没理会她舔着脸的叫人,只把手扶在姚姒的脉上,过了会子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她没好气的朝姚姒狠狠剜了眼,恶声恶气的道:“再有这样的事,我也不来救你,只把你往大海里一扔喂鱼算了,省得这头把我没吓出病来。”

    姚姒的手不能动,便把头往青橙怀里靠。

    青橙只是嘴上狠,心里这会子早就软了,对姚姒没由来的生出了浓浓的怜惜,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姚姒的头,道:“若不是我叫你每日里耍五禽戏,就你这xiǎo身子骨,这回怕是挨不过去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依你的聪明劲,怎地做这没头脑的事出来。”

    姚姒却没答她的话,抬起头便问她姚娡现下如何,青橙便回道:“死不了,你姐姐身子骨壮实得很,下午就醒过来了。”

    姚姒diǎn了diǎn头,就把耳朵贴在青橙隆起的肚子上,轻声道:“好宝贝,我是你姒姨,这回辛苦你娘了,等你出来,姒姨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还给你做衣裳布偶玩,好不好?”

    青橙嗔她道:“还真是个孩子,刚出娘胎的娃哪里能吃你做的东西。”説完心里又泛起怜惜,这真是没娘的孩子,这些事情若是有亲娘在,哪里能不知情。

    姚姒脸上顿时两条黑线,脸上讪讪的,忙叫红樱扶青橙去休息。( ) 


第97章 矛盾

    姚姒的手包着一层厚纱布,所幸才四月的天,一天又要换三四回的药,两只手感染的机会较少,饶是这样,青橙的心也提在半空中,就怕姚姒这边有个什么不好,赵斾那边若是得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青橙挺着肚子劳累,姚姒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是现在她这么个样子,只得吩咐红樱带着xiǎo丫头好生服侍青橙,她自己在床上躺了两天,实在是躺不住了,便説要在院子里走一走。

    青橙是大夫,自然知道病人走动走动,对身体的复原是有好处的。她diǎn了红樱扶着姚姒,也没叫让xiǎo丫头们跟着,三人就沿着xiǎo径往后山随意走动。

    琉璃寺建在山上却又临海,种植的花木多数都是四季常青,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郁郁葱葱,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恣意绽放,花红柳绿的春景,就连青橙都舒展了眉。

    “青橙姐姐,我和姐姐这次多亏有你,不然后果难测。”姚姒笑盈盈的对青橙道谢。

    青橙斜了她一眼,嗔道:“知道就行,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胡来。”这两天青橙总算是从兰嬷嬷口中把话套出来了,心里多少猜到姚姒会这样鲁莽行事,多半是为了姚娡,可这样的用心良苦,也不知道姚娡这回能不能受教。她光是想到张顺大半夜的把她从营地找过来,当时只知道两姐妹人都昏了过去,可没把青橙吓个半死。

    “你呀,都不知道该説你什么好。”青橙diǎn了diǎn姚姒的头,道:“但愿你姐姐这回是真学乖了,晓得你这片良苦用心。”

    姚姒见青橙对自己做的事心中有数,脸上便微微的红了,叹息一声,道:“从前是我的错,一味的将她护着,到现在才知晓后悔,不过现在姐姐真的改变了许多,这样即便将来我若有个万一,姐姐她也会想办法坚强起来。”

    青橙却从她的话里敏锐的听到了丝不寻常,她打眼瞧了四周,见不远处有个亭子,就朝红樱吩咐,“那边有个亭子,劳烦红樱姑娘回去替我拿个垫子来。”説完,有些不好意思道:“自从怀了这个xiǎo的,是什么都要注意了,这样的天万万坐不得冷石櫈。”

    姚姒两世人了,这些事情还真没注意到,她忙吩咐红樱快去。

    红樱知趣,知道青橙这是有话要跟姑娘説,就应诺,转身就折回去拿东西。

    青橙见红樱走远了,这才一改先前的懒散,她把姚姒拉到身边,看着她很是正色的问道:“这些日子我虽没来你这里,但也知道你吩咐张顺去做了些事情,若是不介意,可否跟我説説,这是怎么回事?”

    姚姒本就想单独跟她説这个事情,见此情形,就把先前的谋划一一説给青橙听,“......这几年我也想清楚了,若是没有五哥在后面暗中帮忙,估计我和姐姐也难活到今天,我母亲在天有灵,必定也希望我能替她报仇。”提到姜氏,姚姒的声音有片刻的温暖,道:“你不知道,到现在我一想到姚蒋氏那个泯灭人性的毒妇,我心中就像火烧一样,恒王下江南,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又怎能放过。”她看了看青橙,又道:“便是姐姐今日不提,我也是要跟姐姐説的,五哥那边烦请姐姐你知会一声,不论五哥是赞同还是反对,我绝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这句话,她説得很是斩钉绝铁,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説。

    青橙好半晌无语,这样的人伦惨剧,她作为一个外人都异常愤怒,何况是当事者。只是看姚姒现在的情形,可真算是不择手段来报仇,看得出来,她的执念很深,而且这件事情又又把恒王这样的人物给牵扯进来,她就深觉得不安。

    青橙在赵斾身边多年,恒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多少是有数的,恒王此人深具谋略又很是能隐忍,光看他只是养在皇后身边,却能令到皇后视他如己出,説亲母子也不为过。这样的天潢贵胄,哪里能由着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这事对恒王有着莫大的帮助,但能算计到他头上去,姚姒将来能有什么下场还真难説,青橙的头就隐隐作痛。

    无谓的劝戒是没用了,青橙是个简单的人,对于那些惯常耍阴谋阳谋的人的思维,她不愿费那个脑筋去猜,当时赵斾出航前就交待过她,若姚姒这边有个什么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若是事关姚家一门的性命,就叫青橙务必要想法子阻拦。

    当时她有问过赵斾却是为何?赵斾只是摇头叹息道:“姒姐儿心心念念的要替母报仇,算是入了魔障,若是一不xiǎo心做了错事,我怕她将来会后悔。她执念太深,还不明白,对于仇人,未必就要把对方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有时候,看着人活着受罪求死不成反而更能解恨。

    这些话她很想拿来劝姚姒,心念一起,便委婉劝道:“这件事牵扯到五爷,我就算想隐瞒也不行了,只是五爷他人如今正在外海,这两年来海战打打停停的,我和青衣万分担心五爷的安全,若你这边又事发,我担心五爷两头挂心。”她看着姚姒的眼晴,幽幽叹道:“姒姐儿,姐姐痴长你几岁,不得不説句公道话,你的心入了魔障,又有几分心是放在五爷身上?你难道不知道,五爷待你是怎样的一片心意?对于仇人,未必就要把对方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有时候,看着人活着受罪求死不成岂不更能解恨,何必多造杀孽?”

    青橙这是把赵斾拉出来,想用赵斾待她的的情意来感化姚姒,只是姚姒一头掉进了报仇的业障里,姜氏被毒死的那个晚上,这些年她每每梦到都惊出一身的冷汗,这种种痛苦和怨恨,每每吞噬着她的心,在她心里,能看着姚家一伙人上断头来才能解恨,又怎会听人劝。

    “五哥待我的一片心,我这生万死难报。”想到赵斾,姚姒闭起眼,心中万分情绪纠缠,“可母仇不共戴天,五哥必会理解我这样做,等我母仇得报,我余生便听凭五哥差遣。”

    青橙听到她这样説,直为赵斾摇头,她本是爽快人,心中也是赞同快意泯恩仇这种做法,但赵斾特地嘱咐过她,便是一定有其深意,见姚姒执着于此,她知道再説下去,只会闹得不欢而散,便道:“唉,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冤家,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姚姒心中的纠结不比青橙少,説到赵斾,她的心中多少又添了些不明的愁绪,良久才问青橙:“五哥他......他可有受伤?”

    青橙看她这个纠结样,便没好气回道:“总算是还有diǎn良心,知道问一问五爷的状况,若你一直不问,我还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五爷这辈子都怕捂不热了!”

    姚姒的脸倏地就染红了,青橙就趁机替赵斾造势,打趣道:“怎么,我这话可有説错,五爷回回都让补给的船稍来信问你,我这回信回的都手软了,还不能随意胡扯几句,可你呢?五爷出战在外,也没见你给五爷做件像样的衣裳鞋袜,再不济,也给做件能挡风遮雨的披风吧,这在海上日晒雨打的,五爷又一惯不用丫头服侍,原本还有我这么个不擅女红的人给打diǎn,现在我却要撂挑子了,肚子里的这个还做不过来呢。”

    姚姒心知赵斾也没到这样可怜的地步,但一想想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日日在海上飘,哪一场战不是用性命在拼,出征在外生死难料,一时间心头闷涩涩的,原本就对赵斾有丝若有似无的牵挂,这下是越发的牵肠挂肚了,只是到底脸皮薄,不肯做出那等xiǎo儿女情状来让人看笑话,心里又希望青橙能多説些赵斾的diǎndiǎn滴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就道:“等我的手好了,姐姐孩儿的衣裳鞋袜就交给我来做吧,只是五哥那边,要劳姐姐多费心了。”

    青橙就笑了,她是过来人,知道她脸皮薄不肯叫人看出情状来,就道:“那敢情好,只是京城那边知道我有了身子,足足送了好些东西来,只怕我这孩儿长到一岁大都不愁没衣裳鞋子穿,我看呀,你还是给五爷做好了。这次也不知是怎地,夫人只顾着让人给我的孩子送东西,五爷那边却只送了些药材来,衣裳鞋袜的等等一件都无,我这又有了身子,正愁呢。”

    姚姒明知青橙给自己挖了个坑,但却心肝情愿的往里跳,道:“那要不,我试着给五哥赶出些衣袜来,姐姐再留多几天,我这就回去要她们栽布。”想了想,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赵斾的脚有多大,硬着头皮就问青橙,青橙这回肚皮都笑疼了。( ) 


第98章 指望

    两人回了屋,青橙推説累要歇息会子,趁着屋里没人就给赵斾写了信,信中将姚姒近日打算借恒王的手暗算姚家而替母报仇之事一一写明了,总之事无巨细的,只要是涉及到姚姒的事情,都写得很是详细,信末又説姚姒的手再休养个一两月应当无大碍,又把周家对姚娡的意图也写进了信里,趁着姚姒在屋里指挥丫头们翻箱倒柜的找料子时,她把信封好后,就叫人赶紧的往青衣那边送去。

    姚姒对此一无所知,适才青橙的话确实説动了她。这几年一直受着赵斾的庇护与关照,而她却从没有为赵斾做过些什么,这样一想来,就很是惭愧,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回报赵斾待自己的一片心。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心里有他,不过份沉溺,不患得患失,这样也许就很好。但青橙的话diǎn醒了她,也许她待赵斾远远没有赵斾待她真诚可亲。

    她想了想,海上缺少淡水,一天到晚的操练练兵,只怕贴身的衣裳不知一天要湿多少回,再一想赵斾那样一幅谪天仙人的模样,哪里能忍受得了一身的汗臭味,她决定给赵斾做几身中衣。

    以姚姒前世的女红水平,给人做衣裳只需目测一下那人的身形便能知道做衣裳的尺寸,更何况是她心里挂念的赵斾呢,她让绿蕉带着xiǎo丫头们把装布料的樟木箱子打开,她记得先前有几匹细棉布的料子放着,细棉布吸水性好料子软和,不管是用来做xiǎo儿贴身的衣物还是给赵斾做中衣都最合适不过。

    绿蕉管着她的衣裳首饰,自然很快就替她找到了那几匹白色的细棉布,却不知她要用来做什么,一边指挥xiǎo丫头们把料子拣出来,一边问姚姒,“姑娘,这料子倒是好,摸到手上软和得很,却不知道姑娘是拿来要做些什么?”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笑了笑,道:“瞧奴婢这个记性,姑娘这是打算给青橙姑娘的孩子做衣裳吧!青橙姑娘人这么好,又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正好,奴婢手头上没有什么活计要做,这回就让奴婢动手吧。”

    姚姒就diǎn头,道:“可不是么?青橙姐姐女红不好,往后咱们替她的宝宝多做些针线活计,有来有往,这才是相处之道。”她却没説自己打算给赵斾做中衣,这样难为情的事情,又怎么好跟绿蕉説,反正这伤再养一些时候,等手上长出了新肉,估计就能动针线了。

    绿蕉这时就笑道:“姑娘説得很是,可不是这个理儿。”

    这时,xiǎo丫头已经把布料摊到了桌上,便收拾其它的箱子,姚姒想到姚娡那边的采菱定下了婚期,便吩咐xiǎo丫头把那匹大红色的杭绸捡出来,吩咐绿蕉:“听説姐姐把采菱的婚期定在九月,这匹料子你一会送去给采菱,就説是我给她的添妆。”

    绿蕉跟采菱关系不错,听得这样,忙喜得一迭声的向姚姒道谢,道:“采菱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长生临走之时就留了些银钱给她,説是给她买些脂粉花用,哪晓得采菱一分未动,上次奴婢去她屋里就见她在裁衣,看样子是件男子的衣裳,奴婢就打趣她,这丫头脸皮倒厚,直説长生待她好,她哪里舍得花用这些钱,这几年都存了起来,不是给长生做夹衣棉袄的就是给他做鞋袜,奴婢瞧着,这两个倒是一对儿好的。”

    姚姒听着若有所思,心念一动,就问绿蕉:“采菱除了给长生做些针线外,平时可还有别的往来?”她这话问得突兀,连忙笑着补了几句,“我这话没它意,只是想着她和长生两个都不容易,很是该相互关心。”

    绿蕉一向是个心思直不会多想的,并没有觉察出姚姒这话里头的不妥,张口就道:“可多了,采菱见长生回来了,时不时的给长生开个xiǎo灶,长生屋里收拾的像个狗窝,采菱得了空儿就去山下给他打扫一番,屋里的东西洗晒归拢,长生的哪一样不是采菱在张罗着。这样看来,长生待采菱好倒也是应该的。”

    姚姒心里直惭愧,回想一下她和赵斾之间的好像从未如此,她也从来没有亲手为赵斾做过些什么,怪不得青橙説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又冷又硬,连一份赵斾待她的心都比不上。

    绿蕉再説了些什么她就恍了神,心里打定了主意要亲手给赵斾做中衣。中衣最简单,做起来很快,穿在里面也不怕被人瞧见,不比别的容易打眼。

    姚姒便让绿蕉拿几了四匹布去给青橙未出世的宝宝做东西,余下还有七八匹料子,她让xiǎo丫头们拿到隔壁的书房去,那边有个栽衣的案板,xiǎo丫头们听了吩咐,分了两头就开始搬料子。

    晚间的时候,姚姒去看望姚娡,见姐姐那双原本细嫩如玉的双手此时都裂了开来,跟自己的手一样露出鲜红的皮肉,采芙替她上药,她愣是咬紧了牙没吭声儿,姐姐一向娇气,便是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会哼哼,这会子却能忍下痛来,想来姐姐经此一事后,是真的变得坚强了许多,姚姒直觉得这一顿挨打也值得。

    姚姒自己的伤也同姚娡一模一样,她才上过药,想来看看姐姐的伤恢复得如何,姚娡便问妹妹这几天可还好,两姐妹都一个心思,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一笑,姚姒便觉得同姐姐的心近了许多,她等姐姐上完药,就挤到姐姐身边,把头挨在她肩上,细声细气的道:“那天戒尺大部份都打到了姐姐手上,很疼吧!”

    姚娡就笑,手上不方便动,便轻轻的碰了妹妹的头,道:“不疼不疼,你看,咱们又一次平安的活了下来。”隔了半晌,她才道:“我终于明白了,比起我回姚府去闹事,我知道你一定有更好的主意,可你还是由着我去闹事,姒姐儿,你的这片心意没白费,姐姐领你这份人情,吃了这次的教训了,往后,做事情定会三思而后行,再不鲁莽行事。”

    姚姒没想到姐姐説出这么一席话出来,她能想通了这些,而且痛定思痛,姚姒相信她一定能成熟起来,她朝姐姐重重的diǎn了diǎn头,赞道:“嗯,咱们往后就要这样,凡事有商有量的,便是有再大的难关都不要紧,相信我们一定会踏过去的。”

    在门口正要进来的青橙听到她们姐妹的话,也不禁很是感动。这两个丫头虽説父母缘分浅,但姐妹齐心,友爱谦让,并未丧失心底最纯真的良善和亲情,而姚姒对姚娡更是一番良苦用心,心里感叹,赵斾没喜欢错人。

    过了几天,姚姒和姐姐的伤口开始发痒,青橙很是高兴,道:“伤处发痒这是好事,这就説明伤口在长新肉了,可得忍着diǎn不能挠。”又替她们把了脉,见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出来也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青衣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既然你们姐妹俩无大碍,我这就得回营地去。”青橙便向她姐妹辞行。

    姚娡和青橙相处了这些天,也很是喜她爽朗直率,见她要走便相留,“姐姐挺着大肚子的为着我们姐妹劳累奔波,我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眼看我们手上的伤就快好了,姐姐且多留几天歇息一阵也好。”

    姚姒却朝青橙望去,见她神情坚定,便知她这是一心要回去,也就没有强留,她望了望天色,若这个时候走,至少晚饭前能赶到营地,她便对姚娡道:“姐姐且由青橙姐姐回去吧,不若我们送些自己做的xiǎodiǎn心,还有她们几个给青橙姐姐肚子里的孩儿做的针线,姐姐不妨去准备一二,我这就陪青橙姐姐去收拾。”

    姚娡很是感激青橙,听到妹妹这样説,觉得多少是自己的心意,便叫一屋子的丫头们忙活起来,衣裳布匹,各种糕饼diǎn心的吃食,滋补的药材,新鲜的青菜,等等这些日常吃的用的,准备了好些东西。

    姚姒和青橙回了屋,就让红樱给青橙收拾东西,见屋里人都在忙活,就低声对青橙道:“姐姐回去后,且要好好顾着身子,下半年就要生了,且看看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交待人去告诉张顺,我一定想尽法子也会给姐姐办好。”説到这里,她停了停,才蚊声道:“至于五哥那里,我也不知道如今海上是个什么情形,除了替我娘报仇之事没得退让外,其它的一切我都听五哥的,我这里有封信,若姐姐再往五哥那里送信时就顺便,也不用安排特意的送一趟。”

    姚姒便把袖口里的信拿出来递到青橙手上,还想再説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説起。

    青橙接过信后放到自己的袖袋里,就见姚姒的脸色较平常有些不同,她也不diǎn破,笑道:“有你这句话就成,反正我脸皮厚,要你帮忙的时候绝对不会客气的。”她略停了停,就朝姚姒挑眉道:“姒姐儿,你可是答应给五爷做衣裳鞋袜的,我可是把你作了指望,到时五爷没换洗的衣裳责怪下来我可不管。”

    姚姒的脸上到底有了几分羞意,瞪了一眼青橙,无奈的diǎn了diǎn头。( ) 


第99章 责问

    姚姒的手养了十几天,还没有好全时,就开始给赵斾做衣裳,她做了六套中衣,十双袜子,鞋子也没做那复杂的样式,简单的青布厚底鞋做了两双,除了鞋底是红樱和绿蕉帮忙纳的外,其它的姚姒都没假于人手,这些活计赶了几个日夜,在四月快要过完时,终于赶制了出来。

    只是这几样东西做出来,她犹嫌不足,想着她最担心赵斾会受伤,思量了许久,看到琉璃寺的青竹长得老高,又找了些古书逸志和兵器谱,便叫红樱几个出了些银钱,让寺里的和尚帮忙砍了一些青竹,按着她给的尺图,再把青竹据成一片一片的,把竹片上打上些xiǎo孔,四边再磨得滑溜溜的,然后再拿倒太阳底下把这些竹片晒干,就吩咐红樱和绿蕉捻了粗粗的棉线,再按赵斾的身形,把晒干的竹片一片片缝成一件背心样式,最后把这竹衣缝进一件中衣里面,等做成拿到手上一看,若不是几人知道这件中衣里面另有东西,外人光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而且这件衣裳的重量绝对要比一件甲胄轻上许多,姚姒自己穿在身上试了试,还是觉得重,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法子,只好先作罢。

    她把东西都包好,才让张顺送到营地去交给青橙,青橙见姚姒真的给赵斾做了衣裳鞋袜,脸上的笑容就没止过,她把东西拿出来瞧,一看那针脚细密绵实,便知道是姚姒亲手所做,心里老大安慰,拿手一件件的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其中一件衣裳有些怪异,想把衣裳拆开条缝来看,到底是怕破坏了姚姒的心意,便把青衣叫来,夫妻二人研究了半天,青衣这才笑呵呵的道:“这衣裳里面应该是竹子,没成想,十三姑娘是这样的有心。”

    青橙一diǎn就透,知道姚姒这是特意地为赵斾做的能挡刀箭的衣裳,就对青衣笑道:“原还当她是个冷心冷情之人,没曾想只是外冷内热,到底是没负五爷一片深情。”

    夫妻两个连忙把东西包好,又把上次姚姒给赵斾的信也一块儿包好了,特地派了艘传讯用的xiǎo船送去给赵斾。

    五月初六是姜氏的忌日,姚姒和姐姐手上的伤已无大碍,就施了些银钱给寺里替姜氏做了七天法事,姐妹俩七天没怎么合过眼,七天下来,人又瘦了一截。

    而这时,姚宋两府作亲的消息就送到了姚姒这里来,最终和宋家结亲的却不是四房也不是姚娡,而是大房的次子姚博瑞定下了宋家的嫡女宋琴韵。

    姚姒没加多想就想通了,为何是大房和宋家联姻,看来四房也没她想像的那样得姚老太爷所爱,而姚蒋氏想是花了不少的心力才为大房谋来了这门亲事,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大房这是拣了个天大的便宜了。

    而另一个令姚姒毫不惊讶的事情,便是五太太过了五月初五端阳节后,就带了五房的几个儿女很是低调的回京城去了,姚家由大奶奶刘氏再度掌家。

    姚姒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姚娡,姐妹俩唏嘘了一阵,姚娡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远在广州府的焦氏,就有些焦头烂额了。

    姚三老爷这日从衙门回来,进门就怒气冲冲,焦氏像往常一样笑着迎上去,却没想到姚三老爷怒目瞪了眼焦氏,屋里的花妈妈见势不对,连忙把屋里一干大xiǎo丫鬟都带下去,又把正屋的门虚掩了,她自己就猫身贴在了门边上偷听,只听得里头传来姚三老爷的怒骂声:“你做的好事,那一万两银子你是何时收的?背着我一万两银子就把娡姐儿给卖了,你这后母当得好哇!”

    屋里的焦氏就掩面哭泣起来,一面哭一面快速思量对策,她与姚三老爷好歹做了两年多的夫妻,最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刻薄寡恩的性子,别説对亡妻有情,便是三个亲生女儿那也不见得有半丝亲情在,如今劈头就骂开来,肯定不是真心为着大女儿着想,想着丈夫又是个把自己的脸面最为看重的人,他如今这样説,显见得是知道了她收了宋家一万两子的事情,看来必是有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

    焦氏眸光几闪,便对着姚三老爷做了幅西子捧心的样子哭喊道:“老爷冤枉啊!且听妾身解释,老爷是知道妾身的为人的,从不贪那些个黄白之物的,我焦家自有陪嫁的嫁妆给我,何苦我要贪下他宋家的一万两银子呢?”

    焦氏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姚三老爷的怒火就熄了一半,想着焦氏往日里并非这样的眼皮子浅的。这两年他对焦氏可算是宠爱有加,他又喜焦氏那娇嫩嫩的好颜色,加上焦氏行事不张扬,也素来温柔乖巧懂事,心里也是想着莫非冤枉了娇妻去?

    可他心头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疑虑,老宅那边的来信和娡姐儿来信都提及了焦氏收了宋家的一万两银子,后宅的事他显少过问,焦氏也向来不让他操心,看来是得听听焦氏怎么説。

    姚三老爷就拉起娇妻,脸上的神色也就没进门时那样的难看,只是等焦氏颤崴崴的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时,却不想她就歪在了姚三老爷身上,春裳料子薄,焦氏柔软香馥的身子贴在身上,説不出的叫人心痒。

    “唉哟,老爷,妾身起得急了,劳老爷扶一把。”焦氏软了声调,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样的美人恩很是有用,姚三老爷连忙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训了你一顿,怎地娇气成这样?成何提统?”他嘴上虽然这样説,身上却很是受用,贴着娇嫩嫩的身体,説出去的话就再度转了个弯子,“你快説説,到底有没有收宋家一万两子,若是有收,莫非是有什么苦衷不成?”

    焦氏再度抹了把泪,哽咽道:“这银子妾身真个儿没收,不过却是收了宋家来的几抬礼盒,当时那宋家大奶奶身边的婆子只説是送给我的一些药材吃食,我也就收下了,不曾想前儿花妈妈整理库房时,发现那些盒子里竟然装的是银子,妾身这才知道这宋家做了这样的事情,妾身一时惊慌,又怕老爷误会,正想着怎么跟老爷开口説,却不曾想老爷却知道了,妾身这可真是有口难言啊。”

    姚三老爷细想了会,确实宋家来人的那天,焦氏是跟自己説过,收下了宋家的礼物,又説那宋家的家势如何,宋家三郎是个什么模样等等,那日自己好像喝了diǎn酒,两人躺在床上又被焦氏撩拨了一通,当时他记得自己交待过焦氏,説一切让她作主便成。

    焦氏娇弱的抽泣着,她坐在姚三老爷的腿上,高耸的胸部也跟着一抽一抽的,五月的天衣裳又轻薄,哪个男人经得住这样的磨蹭,姚三老爷的脸色就乌消云散,压低了声音故意训道:“你也是的,这个家由你当着,怎地这样不xiǎo心,叫人握住了把柄,这宋家想来也不是个心思正的,想来你也是叫他们哄骗了,往后可得精明些,万一给我的政敌抓住些什么把柄,老爷我那时可没情面可説。”

    焦氏就抬起脸来朝姚三老爷diǎn头,道:“老爷训得对,妾身就是太嫩了些,这些人情往来上必定会多加注意,唉,説来妾身也惭愧得很,进门两年来,怎地就没半个动静,也怪我着急上火,难免就怠慢了些家事人情。”

    姚三老爷听了她的话后就笑了起来,“看来,为夫还得多加把劲儿才行!”説完就把焦氏一把抱起往内室走去。

    在外的花妈妈边听边捂了嘴笑,看来男人都过不了美人关,老爷这样的二品大员,在外多威风凛凛,不説那心机手段多厉害,多少人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眼,这样的人回到内宅还不是在太太手心上捏着,这女人啊,就得拉得下脸来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这不,这样的事情老爷就轻飘飘的给放过去了。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就往门缝里瞄去,刚好看见老爷抱着太太往内室去,没过多久,里头传来羞煞人的淫蘼之声,她脸上的笑就再也止不住,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太太的肚子这回就中。

    等屋里云消雨歇,花妈妈叫人打了水来送到内室去,没多久姚三老爷端起脸走了出来,花妈妈很恭敬的送他到门口,看见人走到夹道上去了这才折身回来,她进了内室就看到焦氏散了头发只着了xiǎo衣躺在床上,神情妩媚慵懒,她的腰下边垫了个软枕,身上只姜了薄薄的一屋纱被。

    花妈妈心中有数,这是个民间的方子,説是行房后就把腰垫高,那东西在里头长时候不流出来,这样容易怀孕,花妈妈神情就很是期待。

    焦氏就挥手让丫鬟下去,只把花妈妈留下来,就低声与花妈妈説了刚才屋里的动静,吩咐她:“你去查查,老爷是如何得知的?再把老爷跟前的来福叫来好生问问,老爷最近都见了何人,又去了哪几处?”説完就停了停,带着些不确定道:“我估摸着老宅有安插人在咱们这里,可这里原先当差的丫鬟婆子不是被我发卖就是放到了庄子里,这现下当差的可都是我带来的人,若説这些人有什么问题,我却也不敢肯定。”

    花妈妈很是惊讶,她管着府里的人事,这岂不是説她没尽心尽力当差,忙替自己申辨:“太太,这些人都是太太娘家带来的,绝不会存了二心,再説太太对他们可不薄啊,背主的事儿量她们也没这个胆子。”

    焦氏diǎn了diǎn头,却也没在这个话头上再纠缠,她略作思量,就吩咐花妈妈:“晚些时候我再给老宅写封家书,你叫了妥当的人回去送信,再拿我那妆盒里的那套镶宝石头面出来,拿匣子装好了,叫回去的人偷偷的送给娴姐儿,务必要把最近老宅的动静给我打听清楚了。”

    花妈妈便应诺,道:“这件事就交给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让太太失望。”( ) 


第100章 准备

    花妈妈办事老到,没几下子就从来福嘴里套出了话来,得知是三房的长女和老宅那边都写了信告了她的黑状,焦氏吃了这么个教训,又得知姚娡给自己和丈夫都做了衣裳,还有些吃食药材送来,心里倒知道再不敢xiǎo瞧了那两边的人。

    花妈妈便劝她:“这五姑娘也忒会做人了,明着是孝顺老爷和太太,却不声不响的阴了太太一把,再有老宅那边的水实在是深得很,老宅的人只能示好而不能得罪,三房前头的姜氏便是前车之鉴,这两处太太可万万要当心。”

    花妈妈的意思是,若老太太一个气不顺,叫了焦氏回老宅尽孝去,再背上一个苛待嫡女的名声,那日子得有多糟心。

    焦氏哪里不明白花妈妈的意思,只是她却笑道:“老爷今儿把这事轻轻放下,就必定会为我解释一二,不管老宅中的人信是不信,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肯维护我的这一番心意,她们自然会在心里掂量掂量,与其得罪我或是与我交好,熟轻熟重哪样重样?妈妈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最大的靠山便是老爷。”

    花妈妈经焦氏这样diǎn拨,豁然开朗,就奉承焦氏道:“还是太太站得高望得远,是奴婢想差了。”

    焦氏的脸上就有了那么一diǎn得意,笑道:“我也想过,咱们身边的人必是没这个胆子背主的,这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必定是西院那个透露出去的,我想宋家还没蠢到把自己做的事喧闹得人尽皆知。”

    花妈妈见焦氏把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了,再一想想,若説府里头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真的只有西院的桂姨娘了,花妈妈就试探道:“留着那个也是个祸害,不如......”

    焦氏知道花妈妈的意思,她皱了下眉,回道:“不可,十几年了也生不出个蛋来,留着她在那里出丑,也显得我对前头那位的尊敬,就是老爷也看得到我的贤惠,养着她跟养只猫啊狗的有甚区别?”

    花妈妈心里却不赞同,心道,太太这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自信能拢络住老爷的心,可女人总有老去的一天,那桂姨娘能在老爷身边十几年,她也在府里与桂姨娘奉承了十来年,桂姨娘可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只是这些话她咽回了肚子里,心里叹气,看来焦氏还是不大信任自己,她脸上就笑了笑,再不出声。

    花妈妈做为后宅的管事娘子,自然是挑了妥当人去老宅送信,又按焦氏的吩咐,挑了些人参燕窝的养身药材,又给姚家各人都送了些布料等礼物,又叫人私底下送了姚娴一套头面首鉓,往后老宅发生的一切事情,姚娴就一封封信写给焦氏。

    眼见着快到六月,果然早粮欠收,姚姒收到京城那边李季生的密信,信上説皇帝已有多日没上朝,朝事多由王阁老把持,秦王大出风头,恒王也不得不避其风芒,据一些xiǎo官们私底下在议论,秦王有可能把恒王给弄出京城。

    姚姒仔细的把这封信读了两遍,又回想了一下前世知道的事情,心中猜测着,恒王必是先秦王一步动作,避出京城,而请旨下江南来筹粮,江南一带是秦王和王阁老的地盘,恒王此行无异于入了虎狼窝,是以秦王必以为恒王捞不着好处,才放心让恒王出京。但前世,恒王在江南杀了不少的官商,一举把江南和福建之地的刺头拨了个干净,恒王会这样大刀阔斧的行事,不可能没有倚仗和后手,那恒王的倚仗又是什么呢?

    姚姒又不能把心中的疑惑説给别人听,实在想不通也就不去费那个精神,她只知道一diǎn,恒王必定会如同上一世那样下江南来筹粮,那么,宝昌号手头的粮食就要心快且要不动声色的抛出去了。

    姚姒把贞娘和宝昌号的几大掌柜又叫上山来,就向几大掌柜説,她接到京城来的消息,对于恒王下江南筹粮这个消息她没diǎn明,只是説有可能朝庭会派人下江南来筹粮,几个掌柜都是经过些事情的,结果商议下来的决定,便如姚姒心中所料,宝昌号手上的粮食留不得了,需得不动声色的开始抛出去。

    姚姒便欣然赞同几个掌柜的话。

    几个掌柜的下了山,姚姒却把贞娘留了下来,又叫了张顺进来,三人团团坐在屋里,姚姒便道:“时间不多了,两位的事情都办得如何了?”

    张顺和贞娘看了眼,张顺就道:“鱼儿上勾了,金生前前后后倒卖了几次粮食,赚了七八百两银子,就去怂恿姚博瑞。这回因姚博瑞得了宋家这么个岳家,姚四老爷是明里暗里把他给闲置起来,不叫他沾一分的手在铺子里,姚博瑞气急却又奈何不了,有心想做番事情令姚老太爷和四老爷刮目相看,便在金生的怂恿下开始倒卖起粮食来。”

    贞娘便拨着算盘,道:“邻县的太昌粮铺从ding下铺子到收金生几次粮食,以及接收姚博瑞第一次大批的粮,总共亏了二千两银子,我听姑娘的,几天前就把太昌粮铺关闭了,且一应相关的人都抹去了痕迹,料想就算是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姚姒就diǎn头笑道:“你们两个配合得很好,姚博瑞赚了第一批银子,肯定尝到了甜头,势必会想尽了法子去筹银子来屯粮,加上早粮又欠收,粮价日益上涨,他手头的粮食就不会多到引人注意,这样一来,精明的姚老太爷就不会起疑心,姚四老爷久在彰州行事,姚博瑞的事情想瞒住他却是不容易,但我估计经了宋家一事,姚四老爷是巴不得看姚博瑞出丑的。”她略停了停,就起身朝张顺福身道:“接下来请张叔万万要xiǎo心行事,成败在此一举,我姚姒在此多谢张叔了!”

    张顺哪里想到姚姒会这么郑重的给他福身行礼,忙忙避了过去,接着他就朝姚姒抱拳道:“姑娘放心,xiǎo的虽然不会説话,但事情一定会给姑娘办妥了。”

    姚姒的脸上就显露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张顺见从前她从未这般喜怒于色过,心知这件事对姚姒无比的重要,越发打起精神来。

    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姚姒预定的局面在走,可是姚姒却不得不考量几个很重要的问题,首先是宝昌号。宝昌号先前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屯粮,现在银子是在成倍的回笼中,宝昌号手头上有了这么大笔的银子,接下来该把银子投到哪些赚钱的产业中,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二是,恒王如果收拾姚家,那作为现在还是姚家一份子的她和姐姐又该怎样不受到牵连?如果她们不想受到姚家的波及,那就只有被姚家除族一条路可走,可无缘无故的,姚家利用她们姐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轻易逐她们出家门?

    姚姒苦思瞑想,觉得想出来的法子各有利弊,一时间也难以决择,又想到毕竟被除族是大事,还是要先探探姐姐的口风。

    她去了姚娡的屋里,见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采芙一个在当值,采芙迎了她进屋,边走边xiǎo声向她説道:“长生回来了,姑娘才打发他下去歇息。”

    姚姒想着长生回来必定是带来不太好的消息,她朝采芙笑着diǎn了diǎn头,就看到姚娡坐在窗户底下,脸上一片沮丧。

    “姐姐,怎么了?”姚姒走上前唤了一声,姚娡就拉她坐在身旁,苦笑道:“我原来心底还存了一思侥幸,他就算是无情无义的人,也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丝情义,却是我大错特错,不该心存幻想的。”

    姚姒就拍了拍她的手,冷笑道:“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伤心,他既无情我便休,想那样多做甚!”

    姚娡没想到妹妹会説出这样一番话来,缓了好大会子才道:“焦氏收了宋家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千真万确,他却是个糊涂的,焦氏説甚他就信,半分没有为我出头的意思,还叫长生带了信回来,説什么不要让我们听风就是雨,而诋毁继母,还説什么叫我们安心在寺里呆着,等出了母孝再让老太太把我们接回家去,信上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算作作样子,也该对我们虚寒问暖一番,他这样做,却叫人真真是寒了心,我们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父亲?”

    姚姒抱住的姐姐,试探着道:“不如,我们想法子离了姚家,从此和她们一刀两断好不好?那样,我们就再不是姚家人,姚家人也管不了你我,再也算计不到我们头上去了。”

    姚姒没想到自己正想着怎么试探姐姐的意思,这机会顿时就来了,她的话充满了诱惑,从此摆脱受人算计摆弄,那是何等的自由。

    姚娡听在了心里,一时间只觉得妹妹的话説得很对,姚家不异于虎狼窝,她宁愿这辈子无依无靠也不要再担惊受怕,她看了看妹妹,就道:“你可有法子?”

    姚姒听姐姐这样问,便知道她也不反对和姚家一刀两断的,就道:“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姐姐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去想法子,只是有一diǎn,我们若被姚家除族,往后,若是周家因此而有什么变故,姐姐心里可要有准备。”

    姚娡明白她的意思,道:“若周家不是看中我的人而是姚家的家势,这门亲不结也罢,这辈子姐姐就守着你过日子,咱们到时搬到别的地方去,从此隐性埋名不理世事。”

    姚姒眼眶微湿,没想到姐姐经了这些事情后,能看得这样开,她满心里的高兴!道:“好,好,我这就想法子,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去哪都好。”( ) 


第101章 状告

    才刚进六月,天儿就使劲的热起来,这样的酷暑天儿,又是大中午的,就连那树上的鸟儿也受不了,往那树阴里躲了就不出来,按説飞禽走兽都如此,何况是人。只是在彰州通往福州的官道上,随处可见一群群衣裳褴褛的百姓睁着饥渴的眼,哪里顾得了大热的天,只要看到但凡是能裹腹的东西就团团上去抢,这样的情形已然屢見不鮮。官道上茶寮的老板叹息着摇了摇头,指着他收养的孤儿道:”看好喽xiǎo子,若不是老头子我收养了你,这世道哪有你xiǎo子的活路。”

    xiǎo男孩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但比起路边那看着就饿得面黄饥瘦的孩童来却要好得多,至少每日里还能吃到一顿饱饭,闻言只是傻笑。

    茶寮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头,那双浑浊的眼晴里含着悲悯,只是那情绪却只一闪而过。

    这条官道是彰州往返福州的官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茶寮恰好能让人喝口茶水解解泛,是以老头才能勉强能渡日。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xiǎo男孩的耳朵灵,惊喜的朝老人喊道:“爷爷,你听,有马蹄声传来,又有生意上门了。”

    老人耳朵背,听了孙子的话却是一喜,看见孙子只顾着伸头往外瞧,老人把肩上搭的汗巾往xiǎo孙子身上抽,喝道:“还不快些把烧好的凉茶拿出来,再懒就不给你xiǎo子饭吃。”

    xiǎo男孩这才一溜烟的跑进去准备茶水。

    这时候漫天的尘土飞起,十几匹轻骑“得得”的由远逼近,老人的半辈子都湮没在这条官道的灰尘里,听这马蹄声规整有力,便知并不是普通人的马匹,连忙打起精神来。

    果然,这十几匹人马停在了这间低矮的茶寮前,老人带着孙子躬着身子迎了上去,“几位客官里头请,喝些茶水解解泛,xiǎo老儿的店里还有些马料。”

    为首的黑衣男子就朝四周望了一眼,眼看那名看着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模样的青年下得马来,黑衣男子就上前低语了几声,那公子哥儿就diǎn了头,后头就有人把马拴在了马糟里。

    老头极会看眼色,忙后搭巾拿在手上朝那上首的桌子擦了擦,又叫孙子提了茶壶出来。

    等那贵公子坐下,老头提着的壶水就被刚才那名黑衣男子接了过去,叫老头把摆在桌上的粗瓷茶杯拿开,后头就有人摆上了一只素青花瓷杯上来,那人往杯里倒了水,又拿出了根银针往里试,待确定银针无变色,这才把茶杯往那贵公子人面前递。

    老头看着这一群人实在是讲究,他看惯了那些大家公子外出的讲究样儿,也不恼,待那贵公子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老头的脸上就笑开了花儿。

    这时,xiǎo男孩已经独自把一捆捆的马料不知从哪抬了出来,便有黑衣人上前去查看,xiǎo男孩眨着双不甚灵气的眼道:“这马料我爷爷把它藏在地窖里,客官放心,绝对没问题。”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查看了一会,也不用xiǎo男孩搬,他自己一气儿提起几捆马料就去喂马。

    贵公子喝了茶,便叫那些黑衣人也自去用茶,他朝官道外打量了几眼,就朝那老头招手,道:“这样的情形都有多久了?这是从彰州逃难的人吧!”贵公子一口的官话,他虽刻意的温和,却还是露出几许威严出来。

    老头便颤颤惊惊的回道:“回公子爷,这两年天公不赏人饭吃,这样的情形从今年就有了,最近衙门又开始征税粮,许多人家地里没收成便逃难出来,真是作孽啊!”

    贵公子再没出声,老头便不敢再作答,一行人无声的歇了会子,就又打马远去,老人捏了捏手上的一绽银子,足足有五两,且是上等的雪花银,急急忙忙往兜里塞,生怕被人瞧了去。

    琉璃寺里,张顺却正在和姚姒説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据我们的人回报,恒王殿下一众人马是六月初一从京城出发,从京城走陆路到天津,听説是要在天津港坐了海船一路往江南去。”

    姚姒拨指一算,今儿已经六月中旬了,恒王的官船若是走海上,只怕就快要到江南的地界了。

    张顺这时又道:“林青山那边最近有些动作,先是鼓动了慈山书院的一伙学子们,他带了个头写了万民陈情书,又把林县令家的公子给拖下了水,请求县衙开仓振粮,林县令现在把儿子拘在了家里,可林青山见县衙不接这个万民书,就干脆在县衙对面带着人长跪不起,这些天晌应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林县令叫了所有的衙役紧紧守在衙门前,就怕来个暴动。”

    姚姒听闻后若有所思,心里想着林青山终于动了,而且是鼓动学子闹事,倒是有些胆量,却也越发觉得这样的人要敬而远之。

    她想了想,就对张顺道:“叫人暗中盯紧了姚博瑞的粮仓,现在我们得做两手打算了,一是若城里真有□□,而还未等到恒王的人来,那就把人引向姚博瑞的粮仓去抢粮,叫那些学子和世人都亲眼目睹姚家私藏军械,姚家就算想把此事盖起来也不容易;另外一条便是如咱们期待的那样,恒王的人来到福建,到时咱们只要有了恒王的行踪,就把告发姚家的书信想尽办法递到恒王面前,引恒王的人马来彰州。”

    张顺心里明白,走到现在这一步,再没有任何退路,只是到时姚家若是判个满门抄斩,她们姐妹又要怎么逃脱?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问出了口:“姑娘的退路可想好?”

    姚姒微微笑着朝他diǎn了diǎn头,起身往里屋走去,待走出来时,她手上却拿了样东西,她递给了张顺,朝他瞅了眼,示意他打开来瞧,张顺双手把这份纸卷打开细看,竟是份状词。

    他惊愕万分,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姚姒,姚姒却轻轻的颌首。

    张顺怀着复杂的心情把状词看完,又把它卷了起来,低声问道:“姑娘准备几时动手?到时我随姑娘一起去,两位姑娘身娇体弱,哪里受得了那些板子上身!”

    大周律,子告父母是要挨板子的,姑娘这样一来,等于是自伤八百损敌一千啊,张顺很想阻止,但也知道阻止不成。

    姚姒盈盈笑道:“这板子既然要挨,也要看挨得值不值,我和姐姐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姚家免得受牵连,唯有走此一途。”她接过张顺递回的状词,道:“明儿且离不得你去,你一会下山去后,就把人安排起来,把人分成二组,一组人专门散到人群里去鼓动一二,务必要叫彰州人人皆知我姚姒状告亲祖父母杀害我亲母之事;第二组人就混到在衙门看热闹的人里头,老太爷这个人我很是看不透,以防他到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我和姐姐带回姚府去,你的人到时要注意了,看到姚府来的人若真要对我和姐姐不利,便装成是同情我和姐姐来打抱不平的,切不可叫人看出些什么来。”

    “xiǎo的知道,姑娘不必担心,就算姚家有天大的胆子敢在衙门里抢人,也要看打不打得过我张顺。明儿一早我上山来接两位姑娘。”张顺就道。

    姚姒diǎn头同意,又交待了一些晚儿要注意的事儿,就让张顺下了山。

    姚姒转头就去姚娡屋里,她把安排都説给了姐姐听,“我和姐姐且受明儿那处灾难,但母亲的冤案总算是能叫世人得知,不管林知县私底下是和姚家怎样的交情,这案子也由不得他不受理。”

    姚娡双眼红通通,闻言只是轻轻颌首,就把明儿要穿的孝服和帷幕都摊开来给妹妹看,又和妹妹商量着明儿要带哪几个丫头跟着,两姐妹在屋里为着明儿的一战都在尽力的准备着,兰嬷嬷却在门外直叹气。

    而此时,官道上的那十几骑人马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装扮,极是低调的住进了彰州城东离县衙不远处的一幢宅子里。

    只见那贵公子换了身素纱衣,头上却簮了支蟠龙簮,正在坐书案前看着手上的信件。

    “回稟主子,那聚在衙门对面闹事的人是慈上书院的学子,那带头之人叫林青山,是个秀才,守母孝而担搁了举业,今次之所以聚在衙门前,是因他写了份万民请愿书,希望林知县能开仓济民。”

    贵公子头也没抬,只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淡声吩咐道:“去查查此人的来历。”

    底下头回事的人急忙应诺,却听得那贵公子缓和语调,又吩咐道:“给琉璃寺的慧能送信,问问赵斾那xiǎo子还有几天能回,特特地拜托我往彰州来,他就是正火急火燎的打红毛鬼子,也得给我赶回来。”

    “是,主子。”回事之人没耽搁片刻,就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天还没擦亮,姚姒就起了身,梳洗后就换上了那身孝服,除了支固定头发的银簮,通身无一丝金玉之物。她和姚娡用了早饭,diǎn齐了跟下山的人,张顺就到了。

    张顺亲自驾着马车,车里坐了姚姒和姚娡以及跟来的采芙和绿焦及别外两名xiǎo丫头,直朝县衙驶去。

    等到日头升到了头ding,姚姒扶了姐姐下马车,两姐妹相视看了一眼,手挽了手就往衙门口的大鼓走去,姚姒拿起了鼓捶,“咚咚咚”的几声,震得连那一旁威武的石狮都似要清醒过来。

    “何人闹事?”衙役赶了过来,看到是两个身着孝服戴着帷幕的娇滴滴的xiǎo姐,那衙役就喝斥道:“看你们的样子也像是闺中的xiǎo姐样,这里可是衙门头,这鼓岂是胡乱敲着好玩的,去去去。”説完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赶人。

    姚姒上前一步,把手上的状纸这才递了上去,声音清冷冷却又不容忽视的高声道:“我有冤情,我要告姚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谋害其嫡媳姜氏,望县太爷受理。”

    衙役当差有了年头,往衙门里递状纸告人的不是没有,这会听着却新鲜了,姚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若説是彰州的第一人家也不为过,忙喝斥道:“你们乃是何人?”

    姚娡走上前大声道:“我们姐妹是姚家三房的嫡女,姚家上下害死我亲母,这位差大哥,烦请您进去通报。”

    衙役皱了眉头闪过几丝念头,可众目睽睽下,只得按捺下思量,转头就往后衙去。( ) 


第102章 堂上

    衙役手上拿着状纸,xiǎo跑着进了后衙,看到了付师爷,忙巴上去把付师爷拉到廊下低声道:“付师爷,可算找着您了,这不,xiǎo的遇到个棘手的事情了,还请您老帮忙拿个主意,这东西要怎么处置?”衙役看了看后衙正堂的门,挤眉弄眼道:“县令大人最近为着公子的事烦恼,xiǎo的可不敢进去触一顿排头,”

    付师爷撇了两把八字须,就看衙役把他手上的状纸递过来,他接到手上却没立时打开看,问衙役,“又弄些什么鬼,有事快説,老夫可没那闲功夫。”

    衙役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嘴里连声“啧啧”,又把头凑到师爷那边神神秘秘道:“可是了不得了,这姚家也算是本地的第一家,一向是以大善人自居的,可谁能想到,今儿姚家的姑娘把姚家给告了,説是姚府老太爷及老太太谋害其亲母姜氏及其丫环锦蓉锦香和陪房林孙氏。”

    “什么?”付师爷听傻了眼,这才急急的打开手上的状词一目十行的看,果不其然,付师爷略一沉思,就打发衙役快去看看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再来回,他则急急的拿了状纸就往后衙去。

    等到林县令也看了状词,衙役进来报道:“才这么会子功夫,咱们衙门外就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外头现在説什么的都有,这,这......”

    林县令与付师爷相互看了几眼,都陷入了沉默。

    付师爷脑中急转,便进言道:“大人,这姚家咱们可得罪不起啊!大人此刻应尽快着人知会姚家,至于这状纸嘛,咱们也得接下,外面围了这么多的百姓,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只怕彰州城里马上就会人尽皆知,接下来嘛......”

    林知县立刻就知道了师爷的意思,他会意的diǎn了diǎn头,打发了衙役,就朝付师爷道:“本县何尝不知道这姚家得罪不起,可本县身为一县的父母官,自当要为苦主主持公道。”

    付师爷就抚了他那八字须道:“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且听我説......”

    屋里二人压低了嗓子説话,付师爷説得口沫横飞,林县令听得眼晴却越来越亮。

    而离县衙不远处的xiǎo宅子里头,又有人往那贵气公子跟前回话:“主子,现在衙门口围了不少的人,倒是发生了个稀罕事,本地的姚家被自家亲孙女给告了,这事倒也凑巧的很,您道那苦主是谁?就是前两年坏了事的姜阁老之女姚姜氏。”

    “喔?”贵公子伸出白净的手揉了揉头,从案牍中抬头,道:“我记得姜阁老有一嫡女,确是许配给了福建一户人家,其婿姚东筳便是现任的广州府布政使司,这个姚东筳是开平五年那一科的探花郎,出身福建彰州,难道便是这个姚家?”

    不必主人下令,早有人出去查探,很快就有人回来禀报:“主子您説得不错,确实是这个姚家,福州的洪家xiǎo儿娶的便是姚家女儿,远在京城的崔家,以及本地豪门旺族李家焦氏以及莆田的宋家都是其姻亲。”

    贵公子听到下人説到福州的洪家和京城的崔家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他低声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好个赵斾。”

    “走,本王也去瞧瞧热闹。”那贵公子仿佛心情很好,走下桌案就叫人更衣。

    一旁的护卫这时候便劝道:“主子,外头围了那样多的人,衙门对面又有学子闹事,万一有人趁着人多行刺,万万请主子三思。”

    贵公子这时冷哼了声:“本王主意已定,他们若是能跟踪到彰州来,也算是他们的本事,你们可就要想想,是哪里出了漏洞。”

    那回事的人顿时冷汗涟涟。

    姚姒和姚娡在衙门外等了快半个时辰,二人虽説戴着帷幕身着孝服,但薄薄的一层帷幕如何能抵挡得住好奇之人的眼晴,老话説想要俏一身孝,姚娡已近十八岁,娇弱的身姿亭亭玉立,姚姒虽説年纪还xiǎo,但一身气度叫人侧目,两人虽然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仍被人一圈圈的指指diǎndiǎn。

    姚姒见此就把姐姐往自己身后拉,用自己的身形遮住了姐姐,又有两个大丫鬟在挡着,多少挡住了些猥琐的目光。

    姚娡毕竟从未这样在人前抛头露面,原本就心里紧张不安,看到妹妹始终如一的维护自己,她紧握的拳头就悄悄放开,拉了妹妹的手,也跟妹妹一样一脸漠然。

    等到衙门外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林县令这才扶了头上的乌纱帽坐到了堂前,衙役们列班上堂。

    姚姒和姐姐被衙役请到了堂上,摘了帷幕,这时外面围观的百姓便挤到了堂前,人群里不断发出声声议论,一声盖过一声。

    林知县朝付师爷看了眼,拿起惊木板重重一拍,立时里外鸦雀无声。

    “堂上是何人击鼓鸣冤?还不报来?”林县令面无表情,对着立在堂下的姚姒姐妹只扫了一眼,就朝一旁的布帘子望去,这时立在帘子处的丫鬟就轻轻的diǎn了diǎn头,林县令心里有数,这是刚才説好的暗号,里头的县令夫人是见过这姐妹两人的,只怕是错不了。

    姚姒和姚娡被那面前的衙役一声低喊,“还不跪下回话?”

    以她和姐姐今时今日的处境,林县令不讲情面,确实是民见官要下跪,姚姒就拉了姐姐跪在了堂前,却抬了头朝上回道:“回大人,xiǎo女闺名姚姒,和姐姐姚娡今日是为亡母姜氏击鼓鸣冤,适才xiǎo女已然将状纸呈上,xiǎo女虽在闺阁,但素来听闻林大人是位秉公办理的好官,望大人收了我姐妹二人的状纸,替我亡母姜氏伸冤。”

    林县令实在是难掩惊讶,这番话説得振振有声,説他是好官,若不受了这状纸,外面又有这样多的百姓在看着,这还真是将了他一军。这么的伶牙俐齿,看着年纪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林县令顿时皱了眉头。

    “既然你们姐妹是要告其亲祖父母,按大周律,子告父母或子告祖父母,实乃不孝,告之前便要受二十军棍,本官看你姐妹二人乃一介弱质女流,受不受得住且另説,且当堂打这二十板子也有损你们闺誉,本官念在你们是世姪女,听本官一劝,撤了状纸立刻家去,不可因些许挑拨就对亲人生了怨忿不孝之心。”

    林县令的话一出,顿时叫挤在衙门前看热闹之人发出一阵哗然之声,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大人......”姚姒忙道。却不曾想,这时有个衙差来报,打断了了她的话。

    “大人,姚府四老爷在外求见。”

    林县令忙道,“让他进来。”

    外边就有人让出一条道来,姚四老爷跑得脸上一层汗,见了林县令就作揖,连连抱拳解释,“叫大人看笑话了,都是两个姪女气性大,最近为了其婚事受了些委屈,何曾想她们竟然这样不孝,我家老太爷适才听説了,让我给大人带个话,这两个不孝女就由我带回家去,至于惊扰了大人,稍后我家老太爷一定置酒给大人赔罪。”

    外面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姚娡一听这话就沉不住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几番想説话却又不知怎么説,显见是气得狠了,姚姒就冷着声道:“大人,我和姐姐愿受那二十军棍,也要为亡母伸冤,若是大人任他将我姐妹带回去,明儿我和姐姐活不活得成还两説,想我姐妹二人自从母亲亡故后,就避居在琉璃寺,终日担惊受怕,眼看就要出母孝,这才求人写了状纸递给衙门,谁曾想,大人身为一县父母官,又是这般的推诿了事,难道是惧于姚家权势而想循私不成?”

    林县令苦了一张脸,朝姚四老爷无声的望了眼,意思再明白不过。

    姚四老爷心里直对这老奸巨滑的林知县骂娘,心里快速思量着对策,嘴上却是对姚姒喝道:“给我住嘴,你们这两个孽障,休得胡言乱语。”姚四老爷虽有私心,可姚家若是蒙羞,他也落不着好,虽然内里一窝鸡眼似的斗着,但关起门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他就接着道:“不瞒大人,我家老太太一听这个事儿就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没醒来,我姚家在彰州一向不欺凌霸道,天冷施粥,天灾施银,大人可是亲眼所见的,也曾赞过我姚家仁义良善;再説我姚家书香名门,一门出了三进士,老太爷治家严正,决计不会做出那等谋害媳妇性命之事,还望大人看在你我两家的交情上,不要听信了xiǎo儿负气胡言。”

    林县令就显出很是为难的样子,姚姒就故意冷笑道:“林大人,莫非你怕了姚家去?我且告诉你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自顾自起了身,就朝外面的人群大声道:“我母亲姜氏,姚家三房的媳妇,是被姚老太太半夜里亲自带人给我母亲强灌了□□毒死的,那天是开平十九年五月初六,刚进寅时,我母亲身边服侍之人也一并遭害,这便是自诩为书香名门做出的勾当,我母亲......”

    姚姒的嘴就被姚四老爷一把捂住,姚姒使劲的掰,脸上涨得通红,姚娡一看也立时起了身来扯姚四老爷的手,这时,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就叫喊起来,姚四老爷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急急的就松开了手。

    林县令见水到渠成,又有民众的呼喊请愿,便不再理会姚四老爷,他把惊木板再一拍,下了命令:“给我将堂下的这对姐妹各打二十大板,这状词本官接下了。”

    姚四老爷才刚失了态,又见林县令这样子做态,心里也明白了,只怕这林县令一改往日的巴结奉承之态,就知他是决计不会这么轻易的给姚家这份人情了,一时间,他急急的朝外面的xiǎo厮便了个眼色,就不再发一言。

    这时就有四个穿着衙差衣裳的婆子上堂来,两两把姚姒姐妹二人就按在了堂上的地板上,衙差准备好板子就要上前施刑。

    这时,却突然有个声音传来,“且慢!”( ) 


第103章 侮辱

    姚姒被差婆强按在地上,以为板子就要上身,但预期的疼痛并未至,却听到这声“且慢”,这些年的自持再难把住,百般情绪涌向心头,也顾不得思量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急急的把头往后转,就寻到了他的身影。

    逆着光,只觉着那团光晕里的人是他却又仿佛不是他,晒得黝黑的一张脸,双目寒星熠熠,英气的脸上蕴藏着一股子冷傲孑然,她睁着双水润的眼朦朦看他,脑子竟一阵阵的晕眩起来。

    他朝她轻轻一瞥就停在了她身边,再不看她,而是朝着林县令不怀好意的讥讽道:“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好官,这二十板子下去,焉还有这两位姑娘的性命在?你身为一县父母官,岂不知理法不外乎人情?难道就没起半diǎn怜悯之心?”

    看热闹的人群再次哗然,低头交耳的就纷纷议论起来,想想也是,这么娇嫡嫡的两个xiǎo姐,明知要挨二十板子却还依然要抛头露面来衙门提告,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这就説不过去了。

    林县令听得这话,顿时怒不可遏。

    这是哪里来的无知xiǎo儿,空口无凭的就胡言乱语一通,竟然这样不怀好意思的揣测他,林县令倏地就起了身,就要发作时,却望到衙门口有百姓一个个的伸了手指,仿佛在朝他指指diǎndiǎn的,林县令尚存了一丝理智,又收到付师爷频频使来的眼色,到底是忍下了胸中的那口恶气,冷声喝道:“堂下是何人在喧闹,本官自然是按朝庭的法度行事,无知xiǎo儿,你信口雌黃污蔑本官,你究竟是何意?”

    一旁的姚四老爷睁大了眼仔细的端详了突然闯进来的赵斾,搜肠刮肚的,也没想起来眼前这个一身气度不凡的少年人是谁,看场中的情形,这人只怕是要护着三房的姐妹两个了,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猜测,他暗里朝姚娡打量,心中猜测着难道是姚娡在外惹了什么浪荡子不成?

    林县令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把赵斾从头打量到脚,又观他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隐隐含了几分贵气,适才进得堂上时闲庭信步般如入自家园子似的,林县令心里警醒起来,觉得姚家的姑娘告发姚家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透着几分蹊跷,莫非是受人指使不成?不然姜氏就算是冤死也快三年了,这三年来姜氏这两个嫡女为何不告发......

    赵斾这时嗤笑了声,显然是没把林县令的话放在眼里,他朝周围的人扫了眼,道:“听説姚家在彰州乃是首善之家,而今看来其内里竟然是这样的藏污纳垢,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在我看来,你这县令莫非是收了姚家的好处,或是怕惹了姚家这麻烦,这才一不过堂二不查实就要板子上身谋人性命不成?”

    林县令犹如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越发的肯定堂上这少年来历不凡,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情激昂起来,有人喊着不能打人板子,有人指着姚家説缺德,还有人拿怀疑的眼神望着他,林县令的头脑就慢慢的清醒了,他把得失重新衡量了一下,心思几转,就打定了主意。他朝姚四老爷轻轻的摇了摇头,其意思很明显,他就算有心想护,只怕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这当口,他怎么肯落人口舌。

    姚四老爷在心里直骂娘,这林县令可真是滑不溜手,逮着空子就拿来示恩,当谁不知道他这是装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私心里只怕是顺理成章的审了这个案子,姚家到那时可就要花大价钱来摆平他了。

    姚四老爷急了,他忙朝林县令抱拳,冷笑道:“大人,公堂之上岂容得这xiǎo子空口白牙的胡诌一通,且我姚家一向积德行善,行得正坐得直,岂能容他污蔑,这xiǎo子来历可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打住了话头,却朝姚娡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冷哼道:“説不得我姚家这回要让大人看笑话了,我这两个姪女被家中老太太打发到琉璃寺去替母守孝,身边没半个长辈在,这女孩儿家大了,心思也大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姐妹有什么行为不检diǎn的地方,勾搭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往姚家泼些脏水......”

    姚娡恨恨的盯着姚四老爷,眼晴里蕴着一团火,女儿家的名声岂能这样被他给污蔑,她气得浑身发抖,挣开那两个差婆就指着姚四老爷反唇相讥道:“四老爷口中可要积些阴德,你无故毁我姐妹名声,不过是想引人故意遐想那些不存在的不堪,你们姚家把我姐妹二人弃在琉璃寺不闻不问的,如今倒拿这来説事,你又安的是什么心呐?”

    姚姒看了眼姐姐,又望向场中的一干人等,等她看到了赵斾唇边的一丝讥诮,心里豁然明朗,这才明白赵斾的用意。

    她想起了兵法上写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怕赵斾是看破了她告状的用意,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话激林县令,他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底气的样子,反而令到多疑的林县令忌惮起来,林县令有了顾忌就不会明目张胆的偏帮姚家,姚四老爷来此地之前,姚老太爷肯定会有交待,説不得令他必要时行必要手段,丢车保帅,再往她姐妹头上泼脏水这些手段,只会层出不穷。她想到了很多......而就在今日,只怕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她心思百转,朝赵斾望去,眸中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含了一丝柔情。

    只是,姚四老爷的话更难听起来,他没等林县令出声,就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指责姚娡道:“娡姐儿,你老实説,是不是你不守闺阁之礼而和这xiǎo子相好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人模狗样的东西,骗了你的身子后就引你做些不孝不忠的事出来,姚家养大你们姐妹,你二人就是这样回报祖宗的恩德的?我姚家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伤风败德的女孩儿?你们又何曾对得起你父兄姐妹和家族亲人长辈?”姚四老爷听着耳边传来的倒喝声,自觉扳回了一局,望着姚娡姐妹像看着什么下贱的东西似的,这是彻底的撕破了脸面在羞辱人。

    事情到这里,公堂成了摆设,林县令和付师爷二人眉眼不停的飞来又飞去的,一干衙役也直愣着看着面前这场好戏,更不要説外面围观的人群了。

    姚姒怒不可遏的指着姚四老爷,恨声道:“你这是含血喷人!我们可是姚家的女儿,你为了转移人的视线,就往自家的姑娘身上泼这样的脏水,亏你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下作事是你们做不出来的?”

    姚娡的耳膜里一鼓一鼓的尽是人群里的声声猜疑,眼晴里看到的是人们毫不遮掩的嘲笑,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姚四老爷深知这个时候正是时机,就对看戏的林县令作揖,道:“回大人,人説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却也顾不得了,我这两个姪女两年前因痛失其母而对我姚家心怀怨忿之心,家中老太太才叫她二人去琉璃寺守孝,其目的不外乎要她们净心反省,谁知这两个不孝女屡教不改,在外时常散播谣言不打紧,前些日子她二人还对家中长辈大打出手,不仅气昏了家中的老太太,还把五太太的脸给毁容了,这些事再做不得假的,想我姚家实在是有苦难言。而如今这两个孽子反而受人唆使来衙门告其亲族,这样罪大恶极的行径,我姚家再也不敢包庇了,来时家中老太爷有吩咐,从今日起,这两个不孝女再也不是我姚家人,我家老太爷亲自把这两个孽子的名字从族谱上给划去了,往后这两个孽子再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皆与我姚家无关,还望大人知情,还我姚家一个公道.......”

    姚四老爷的话还没説完,他只觉自己的衣袖一动,就听得砰的一声响,他朝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姚娡撞了柱子倒地不起,而柱子上是一片触目的血迹,而原本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少年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了柱子那边,急急的往姚娡嘴里正塞着药丸。

    而这时,外头人群里不知是谁带头喊起来。

    “姚家逼死人啦!”

    “真是作孽哟!这存心就不让人活了啊!”

    姚四老爷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回神,他抹了脑门上的汗,对坐在上首的林县令叹道:“这丫头好狠的心啊,这是存了心的陷我姚家于不义啊,莫非是她自己做的丑事被人发觉而羞愧自杀?”

    这个时候了姚四老爷还不望狠狠的踩一脚,林县令瞧着姚家人的这股子狠劲儿,心底一再的思量,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以这案子的当事人生死不知为由头,这案子自然是逾期再审。

    这一天怕是彰州城最为热闹的一天,白天在县衙公堂上发生的一幕叫人实在是匪夷所思,彰州的大街xiǎo巷都在纷纷议论。姚家爆出了这样的丑事来,姚蒋氏再度气昏了,就连姚家的下人出街都会叫人指指diǎndiǎn,姚家不得不闭门谢客。

    姚老太爷的秋鸿馆里灯火通明,这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姚四老爷依然跪在秋鸿馆的廊檐下,守门的童儿一脸惊惊颤颤的,各自低了头也不敢朝姚四老爷那里望。

    过了许久,屋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人影,那人从姚四老爷身边极快闪过,几下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见了踪影,而老管家没过一会也从书房走出来,他走到四老爷身边躬身道:“老太爷説,没出息的东西,你那根花花肠子老子我还不清楚,这一辈子你就是个庶子,嫡庶有别,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起来。”

    姚四老爷听完老管家的话后,没有任何的变色。

    夜深沉,灯火灭,人已静,他仰了头去看悬在头ding的明月,却只见乌黑的一团云遮住了明亮的月色,他的脸色止不住的一片灰败。( ) 


第104章 后续

    姚姒在姚娡的床边守了一夜又一个白天,而姚娡却始终没有清醒过来。虽然青橙一再的保证姚娡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因失血过多暂时昏迷着,但醒来后脑子是否受了撞击的影响而有什么后遗症,这diǎn青橙也不敢説。她望着姐姐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不由得心痛如刀绞。

    她没有想到姐姐是那样的刚烈,姚四老爷的一翻颠倒黑白的话竟然令到姐姐撞柱以死明志,她不停的责怪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当时,她任由姚四老爷把脏水向姐姐身上泼,而她却只想着如何激姚四老爷説出除族的话来。如果当时能注意到姐姐的异常,或者能提醒一下姐姐,事情也许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青橙説要人多和姚娡説话,多唤一唤她,或许她会有些清醒的意识出来,姚姒隔得一会子就在她的耳边叫唤,“姐姐,你要快些醒过来,等你好些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去......”

    如此反覆説话,姚娡却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天色又暗了下来,兰嬷嬷带着几个丫头一拨拨的劝她去吃些东西,她却不肯吃也不肯离开床边。

    红樱看着她的脸都落了形,朝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人出去。

    二人行到屋檐下,兰嬷嬷就叹气,“红樱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没得大姑娘还没醒来,二姑娘却倒了下去。”

    自打昨天一行人从衙门回来后,姚姒就吩咐下去,从今以后这间xiǎo院里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而且把从前姚府里打发过来侍候的几个婆子全部遣退回去,可以説现在在这xiǎo院里服侍的人,都算得上是她姐妹俩的忠仆。是以兰嬷嬷的话没避着人,“我是怕老宅那边若是对两位姑娘再下什么黑手,如今也就咱们这几个人,若真到了那一步可该怎么着啊?”

    “嬷嬷您别担心!”红樱朝里看了眼,拉了兰嬷嬷低声道:“张顺大哥如今就在寺里带人守着,您老可别慌了神,如今两位姑娘这么个样子,嬷嬷您这个时候可要立得起来,若是能熬过去这个坎儿去,往后跟着两位姑娘离了这地儿,不怕日子过不下去,嬷嬷您撑着diǎn儿。”

    兰嬷嬷这话原本不过是想探探红樱的口风,见她这般的镇定,心下一松,拉了红樱道:“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没红樱姑娘定得住,怪不得二姑娘这样看重你。”

    “哪里当得嬷嬷您的夸!”红樱心里雪亮着,兰嬷嬷在老宅一直是大姑娘的管事嬷嬷,这么些年下来,多少是清楚姚府的一些阴私事情的,她这样説不过是在提醒自己,要防着老宅使坏。红樱对兰嬷嬷就欠了下身,很是诚心实意的道:“这几天且要劳烦您多辛苦些,我们这几个丫头年轻面嫩了些,两位姑娘被除了族,身上又有了这单官司,底下头的人难免有些人心浮动的,您老是见过些事儿的,这些天院子里的一切您就多费心了,待二姑娘抽出身来,一定会谢过嬷嬷此番的辛苦。”

    兰嬷嬷见她丝毫不揽权,説儿又説得这样诚恳,不由得在心里又高看了她二分,心里感叹二姑娘xiǎoxiǎo年纪就这样会□□人,兰嬷嬷便没有推脱,拍了红樱的手重重的diǎn了diǎn头。

    红樱和兰嬷嬷分了手,就找到了正在巡逻的张顺,这回她却不似在兰嬷嬷面前的从容镇定样,她焦急的问起来,“可曾有赵公子的消息,我们姑娘很是自责,一直守在大姑娘的床边不吃也不喝,这可怎么是好?”她望向张顺,紧捂了胸口低声问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回的事儿怎么看却有些蹊跷,赵公子待姑娘的心我是看得明白的,他若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不可能这会子都还不现身,张大哥,莫不是......”她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极是紧张的问道:“莫不是他来了?”

    张顺朝她diǎn了diǎn头,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分明装满了疑问和担忧,却晓得分寸没有细问,这么个懂事的模样,他纷乱的心忽地静了下来,他不停对自己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稳得住,赵斾人去哪里了他能猜得出来,必是恒王的人来了彰州,想必接下来彰州必有一番大动荡,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説,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不善言辞的他干巴巴的道:“二姑娘素来坚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红樱又添了一重心事,一时间心口扑扑的直跳,愣在那里也不知要该怎么办的样子,张顺心里无端起了些怜惜,他几番张口却不知要説些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笨拙的安慰,叫红樱顿时回过神来,想到他对自己做了些什么,面色红得就要出血。

    而此时,彰州县衙对面的xiǎo宅子里,看似一切与普通百姓人家无异,可院子里头一拨拨的暗卫正睁大了眼睛藏在屋檐和树梢里,正屋东间的书房门前,远远的立着几名黑衣人一动也不动。屋里,赵斾举着灯,墙上挂着一幅舆图,他伸了手指指着舆图一边看一边説话,而他身旁,正伫立着一名背着双手的年轻男子。

    屋里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除了中途送吃食进来,任何人都没敢打扰到屋里的人。屋里只开着一扇窗棂,四周虽説摆着冰,可天儿这样的热,两人也不知説到什么一时兴起,哪里还顾得汗湿了衣襟。

    堪堪到了亥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只听得带头走出来的年轻男子哈哈笑了几声,待下了门前的台阶,快要到二门口,他转身拍了拍赵斾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去吧,再不放你走,只怕你心里要怨恨本王不体恤你了。”

    赵斾连忙拱了手向他告罪,言语很是恭谨利索,道:“多谢殿下!此一别还请殿下万万保重!”

    看到他这样的急切,恒王不禁又笑了起来,他再没多言,只是在赵斾上马前,他亲手把马鞭替给了赵斾,沉声道:“这大周的江山,竟然已经危重至如此,五郎,攘外必先安内,本王坚信,不破不立,成败就在江南这一役,去吧,替本王把大周的海防守紧了,它日建功封赏自有时。”

    赵斾听到恒王这样的话,脸上隐隐现了几分凛冽的杀气,他抱拳冲恒王沉声道:“臣必定不负殿下所托,夜已深,殿下且回屋去。”説完,他双腿夹了马腹,一以当先的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恒王望着远去的身影,站了良久方才回屋,待他进屋坐定,就有人进屋回话,“主子,彰州城中几家大户皆有屯粮,再加上几家不良的商家,咱们的人悄悄的去查过了,光是这些屯粮就够彰州的灾民吃三个月了。只不过,咱们的人发现了一件极是怪异的事情。”

    “噢,发现了什么事?”恒王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的啜饮了一口。

    “回主子,这姚家前儿才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咱们的人专往那姚家xiǎo儿屯粮的库房去查看,竟然发现了里头有荷兰人的洋铳,主子,这件事有蹊跷。”

    恒王听下头人这样説,脸上却没半diǎn惊讶,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蹊跷?莫非你们叫人发现了行踪?”

    回话的人顿时低下了头,“主子,属下该死,想那姚家的老头是个人物,这么些年横行海上勾结倭寇,京里那位的银子泰半从这里得到,如今咱们才刚到彰州,先是叫咱们看了一场衙门里的好戏,又叫咱们发现姚家的横行海上的罪证,这事就显得很不寻常。要説咱们的行踪被人发现倒也不至于,但如果有人早就算计好了,专门等着殿下来彰州,这样才可怕。”

    恒王听完却是哈哈笑了几声,他想起赵斾先前同他交的底,脑海中就想到那日在堂上的两姐妹,大的性情刚烈不惧死,xiǎo的那个年纪这样xiǎo,却能有那样的胆量与心思,也怪不得赵斾会钟情于她。

    “不怪你们,有人存了心把罪证往咱们手上递,你们且顺着这条线去查,查到什么即刻来报。”

    回话的人忙领命而去。

    赵斾骑着马,跑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琉璃寺,他下了马就直奔姚姒的xiǎo院。

    张顺闪身上前,把这两天的情形一一説给他听,待到他叩了门,里边即时就有人把院门打开,红樱撑着灯笼迎了他进门,赵斾放轻了脚步就朝姚娡的屋里走去。

    屋里亮着盏xiǎo油灯,姚姒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会子也熬不住了,撑了手抵住头就歪在了床边,赵斾走上前蹲下身,这才瞧见她不过两日就脱了形,他的心就纠起来。

    那天姚娡撞了柱子,还好他出手快拉住了姚娡一片衣角,纵然是这样还是叫姚娡给撞破了头,后来他派了人去把青橙接来,又快马加鞭的把她两姐妹送回到琉璃寺,忙忙乱乱的,也没顾上和姚姒説什么话,这会子猛地一瞧见,满是心疼怜惜。

    听张顺説她不吃也不喝,两天下来,正常人都会挨不住又何况是她,赵斾又一阵的恼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红樱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姑娘不肯听劝,奴婢几个也是没了法子了,姑娘身子本来就弱,这不吃不喝怎生是好?”

    赵斾朝她望了一眼,低声吩咐道:“去做些清淡的粥水端上来,我这就把她送回屋去,再不能由她这样糟蹋自己了。”説完,他轻轻碰了下姚姒,见她没有醒,就双臂一张,轻轻的就抱起了她,红樱紧紧捂住了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赵斾已经抱着人出了房门。( ) 


第105章 情意

    短短的一段路,却叫赵斾走得很是艰难,望着歪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再不似往日里的一幅自持清冷的模样,变得无比乖顺,他的心一会儿喜一会儿又怒,可就是这样的她却叫他不肯轻易的挪开眼去。

    她的眉还轻蹙着,就着明亮的月色,他的手就轻轻的抚了上去,描绘她的眉锋,细腻的脸颊,他的手停在了她樱粉色却干枯的唇上,他不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这朦胧的月夜里,他的脑子慢慢晕眩起来,心腔里面像是燃着一团火,他的手竟然轻颤着。

    他确实没有想到她竟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宁愿毁了她自己的名声,宁愿把他们的未来全部赔光,这样的绝决,就是为了能替母报仇,毁了姚家去,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也许他在她的心目中,是排在了仇恨的后面的。只是,她为什么又给他做衣裳和鞋袜,还做了那样一件古怪的竹衣,难道她不知道送男子中衣,只有像妻子这样亲密的人才能相送?

    她是那样的聪明,心有七窍,岂会分不清楚他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她又为何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难道她对他根本无心?还是在她心里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和他修成正果?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将她摔下,慌忙之中他紧紧的收拢了自己的手臂把她越发的揽紧了,好像这样就能填补他心里的那diǎn子虚空。

    他的心里渐渐的就起了些怨恨,骄傲如他怎么能承认不叫自己钟情的女子放在心尖上,望着这样大的动静都未醒来的她,心下千般思量万般无奈,到底又替自己找了许多的借口,她如今才这么个年纪,也许于男女之情上也只知道个囫囵,他对自己説,他不急,这辈子他就认定了她,不管往后的路多么的辛苦,他也要紧紧的抓住她不放。

    赵斾是个心智坚定的人,短短几步路叫他心思千回百转了一番,等到他把她放在床上,他就稳住了心神。

    灶上一直没敢熄火,红樱很快就提了个食盒进了屋,又把几碟子xiǎo菜和清粥摆在桌上,就上前来打算唤醒姚姒。

    赵斾拦住了她,吩咐道:“夜已深了,你且去歇着,这里我来就好。”他话音沉沉,却叫红樱听出一丝异常,又看他刚才的脸色不对,哪里敢説出什么男女之防的话,到底是不敢逆他的意,悄身退出去时,又顺带把房门给关起,她却不敢走远,就在外间找了把椅子坐下替屋里这对儿守门。

    赵斾看着她睡得沉,本想叫醒她起来用些吃的,可转头一想,叫醒她只怕她也不会歇着,他叹息了声,弯身把她床上的薄丝被铺开,轻轻的替她盖在身上,又去抽她头上的发簮。

    屋里昏灯照影,他的手却僵住在她的头上,她头上的这支簮子半隐在发间,他竟然到这时候才发现,这支簮子就是他送她的那支,他心里讯速的被一阵阵甜蜜灌满,就着半明半灭的油灯,他瞧着她不安的睡颜,只觉得这夜心情激荡起伏,犹不能自持。

    鬼使神差的,他就脱了脚上的鞋,合着衣就挨着她躺了下去,脸挨着脸,两个枕着一个枕头,一条儿薄丝被盖在了两人身上,被子下面,他寻到她的手,把她的包在自己手掌中,拿了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犹有伤痕的手掌心,心忽地就安定下来。

    若她心里没装着他,那他就逼着她把他装在心里,若她不爱她,他会使尽了各种手段令她爱上他,他对自己説,这一辈子还长着,他一定会捂热她的心。

    半夜里姚姒半梦半醒间,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一下子想到姐姐,顿时清醒过来,她眼儿一睁开,屋里半昏半暗的,身子一动,这才发觉手一紧,赵斾竟然和她头抵着头睡在她身边。

    她心如擂鼓的跳跃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出声叫红樱,可到底是没敢发声,不知要该怎么办时,赵斾醒了过来,两个悠悠的对上了眼。

    这夜深人静时,两人目光交缠,到底她很快回了神,纵然此时有千言万语要问,也难抵她脸上的尴尬,她声似蚊蝇,“你......你怎地睡在我床上?”饶是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和任何一个男子同床共枕过,这,这......她一着急就要起身,顾不得手还被他暖和的大掌紧紧包覆在他心口。

    他哪里能让她躲开,“别闹,听话,好好的睡一会儿。”他不依她,单臂一揽就把她按下往自己怀中攥,下巴抵着她的头ding,手搁在她背上,不容她做任何反抗。

    她几经挣扎扭动,又低声哀求他,可他似乎不为所动,霸道的越揽越紧,手也紧箍在她腰上,两个胸贴着胸,严丝合缝。

    这样的强盗行径,终于令到她不安起来,他这是何意,这样的欺负她,一天一夜未睡,才打了个盹儿就遇到了这种事,她的脑子昏沉沉的只觉得不够用,怎么想也想不透。

    这样的难堪终于令到她崩溃了,眼泪似泻而出,她闷在他胸口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能感受到她的徬徨和羞愤,他却没有做任何的安抚,只是紧紧的搂着她,半晌才哑着声咬牙含恨道:“从前是我太过放纵你了,让你把这自己逼得没一丝退路,你背着这样的名声过一辈子,我和你的事将来有多难你会不清楚吗?你是被仇恨蒙住了心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

    听到这样的话,她只觉得悽惶。她承认,若是拿赵斾和报仇比,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报仇为第一,原来是她玷污了他的一番情意,她还有什么好説的。他那样高傲出尘的一个人,却在她手里得不到一种纯粹的感情,想来是他没办法承受的。

    她很是艰难的把眼泪逼了回去,事已至此,她也为自己感到羞愧,既然如此,她就起了断腕的心思,这样纠扯不清下去,于自己于他都是一种折磨,如今她的名声已坏,他那样的显赫家世,她们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若是勉强在一起,只怕情爱会被世俗的压力去了七分,他是这样的人中龙凤,他是这样的好,她怎么能拖累他?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她把头从他胸口抬起,狠起了心,冷声道:“所以你要这样欺负我?赵斾,原是我错看了你。”

    赵斾伸出手遮住了她的眼晴,这双眼晴里面泛着冷幽幽的光,他受不得这个,心中一凉。刚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弄到了这般地步,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行径有多无耻,説到底,他还是在怨恨她,他这是不甘,想扳回些许自尊,他恨声道:“你这样的不乖,我怕一放手你就不见了。”

    她的心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辈子只怕心里再不会容任何人进来,打从她对姚家设下了计谋,她就预料到了她不会全身而退,而她和赵斾再不会有将来,那时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心眼,一心想着报仇,可是现在眼看姚家倾覆在即,却赔上了姐姐的性命,又辜负了赵斾的一翻表意,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和自责。

    身子轻轻的抖了起来,她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説道:“赵斾,你该知道我从来就没把你放在我的心上,从前那般待你,不过是我下作,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绝计没办法替母报仇,也无法保全我和姐姐,我,我只有接近你,才能达成我的心愿,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xiǎo人。”

    她伤人的话就这样卒不及防的説了出来,赵斾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心底的怒火这次彻底的被她撩拨起来,觉得自尊像是被她用脚狠狠的踩在脚底下,理智通通丧失。

    他望着那张説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的xiǎo嘴,他狠狠的把她压在了身下,她的眼晴还叫他用手遮着,她像是没反应过来,惊得微张了嘴,而他趁势覆上了她的唇,在她不断呜咽声中辗转肆虐。

    她想逃却逃不开去,想躲无法躲,像个不得其法的孩子,他在她唇上蛮横的嘶咬,像是要倾尽他心中所有的怒火。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心,他微微的回了神,松开了遮住他双眸的手,放开她的唇,却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又低头吻了下来,这回却不似刚才那样的蛮横,他渐渐地吻出了些心得,吻得她泪眼凄迷,心神散乱不堪,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

    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忘情的在她的唇舌之间游走,情窦初开的少年,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了第一次身体上的接触,就有些不管不顾起来,等到他发现身下的人在颤抖时,他的意识这才归位,这才发现她领子上的盘扣已经叫他扯开,露出了里头粉色的肚兜,而她泪眼滂沱,双唇已经红肿不堪,她的双手死紧的抓着床单,脸带惊惶。

    他忙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安慰赔罪。

    琉璃寺的打鸣的雄鸡发出了第一声的鸣叫,红樱立时就立起身来,她摇了摇酸痛的脖颈,静悄悄的起身在房门外敲了几下,没过一会子,赵斾就从里头开门出来,外屋黑漆漆的也没diǎn灯火,红樱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他低低叹息了一声,“好生照顾你家姑娘。”他人就出了屋子。

    红樱送他出门,瞧着他消失在晨雾中,转身折回来就往里屋走,屋里还亮着那盏油灯,看见姚姒背着人躺在床上,她听了一夜的壁角,知道屋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diǎn破,只是把薄被轻轻的替她盖好,再把油灯吹熄了,又静悄悄的出了屋子。--10615962927502790642+dliineda+104-->( ) 


第106章 送人

    天亮时分,绿蕉进屋来,见了红樱就喜笑眉开的道:“刚才我去了趟大姑娘那里,听采芙説,大姑娘昨儿下半夜里醒来了一次,只不过意识还不大清醒,不过却是认得兰嬷嬷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大姑娘总算是醒过来了。”

    红樱听她这样一説,双手合十説了句“菩萨保佑”,见绿蕉要去推房门,她心里不安,忙一把拉住她,低声阻止,“姑娘昨儿半夜里才回的屋,这会子且让姑娘好好睡一觉。”

    绿蕉不疑有它,连忙放轻脚步就和红樱出了屋子,又打发端了洗脸水的xiǎo丫头下去。

    红樱瞅了几眼屋子,心里直是七上八下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哪里料到昨儿夜里屋里的那两个竟会吵架,后面还闹了那样的事情,她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屋里diǎn了安神香,姚姒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这一夜流了那样多的眼泪,一双眼晴就算是闭着也涩痛得慌,睡不着也醒不来,直到隐隐约约的传来绿蕉的説话声儿,她悬了几日的心终是落了下来,就想起身来梳洗去看看姐姐,却猛地想起了昨儿夜里赵斾对她做的事儿,她伸手摸了摸肿胀的唇,这么个样子哪里能见人,想想只得作罢。

    许是人一放松,先前的疲乏便都跑了出来,姚姒这一觉睡到辰时末才醒。屋里没人,她撩了帐子唤人进来,看到进屋来的是绿蕉,她竟然松了一口气,绿蕉大大咧咧的性子,想必瞧到她这么个样子也不会去胡乱猜想。

    她让绿蕉准备热水沐浴,掩了嘴装作打哈欠的样子,起身就往布帘子后面的浴间走,到也没叫绿蕉看出什么。等到热水都备下了,她没叫丫头服侍着,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解了衣裳坐到浴桶里,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锁骨上有几处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迹,想到昨夜的荒唐,她的心止不住一阵痉挛,满口都是苦涩。

    待到梳洗好,她自己又往脸上敷了些粉,穿了件珍珠盘扣领子的比甲,虽然双眼还是有些红肿,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去到姚娡的屋里,没曾想采菱正在给她喂饭,姚姒快步走上前,惊喜的唤了声“姐姐”,瞧着姐姐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布,很是担心她的脑子是否有影响,她朝姐姐一迭声的问起来,“姐姐,你瞧瞧,可认得我是哪一个?你又是我的谁?她们呢?”她指了指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你可认得出来她们都是谁?”又怕姐姐认不出人来,一颗心咔到了嗓子眼里。

    姚娡虚弱的朝妹妹笑了一下,慢慢的抬手,摸上了她的脸颊,“叫你担心坏了吧,你是姒姐儿,我哪里会认不出来。”

    姚姒喜得直在心里谢天谢地,拉着姐姐的手哽咽不成声。

    一旁的兰嬷嬷就笑着劝她,“大姑娘醒过来,这是高兴的事儿,二姑娘快别伤心了。刚才青橙姑娘来给大姑娘瞧了脉,又给开了些补血的膳食方子,説是身子再养些日子就会大好。”

    姚娡看妹妹这般的难受,她也慢声劝,“这回我能逢凶化吉,肯定是娘在天上保佑我呢,一会儿你帮我给娘上三柱香,等我能下床了,再到娘灵前去道谢。”

    姚姒抬头望着姐姐笑,顺着她的话道:“是的,一定是娘在保佑我们,姐姐你要快些好起来。”説完,就把采菱手中的碗接过来,自己拿起了勺子给姐姐喂饭,两姐妹一个喂一个吃,很是温馨。

    姚娡用完了饭,便问起了那天的后续,姚姒据实回了她,説衙门因她撞了柱子,这个案子便暂时押后,至于到什么时候再过堂,便是她也不知道。

    姚娡脸上便有了几分失望,姚姒见姐姐才刚醒来便要费神,怕她头疼,便不许她多想,“姐姐现在需要静养,反正咱们的目的达到了,世人皆知姚家害了母亲的性命这事儿,官字两张口,衙门里的事儿非是那么的简单,左右有我在呢,你若再胡思乱想,我是不依的。”

    她把头轻轻靠在了姐姐的肩上,满腹的心酸。

    为了报仇,她昧着良心残害无辜,姚家虽然有该死的人,但也有那么多不该死的人,从前只恨着叫姚府满门倾覆才解恨,只是事到如今,她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报就要得报的快感,只有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一时间,心中竟是万念俱灰。

    姚娡哪里发现妹妹的心思,她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再一回头看看从前的心性,竟是许多事都看开了去,也悟出了些人生的道理,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再没问什么。

    姚姒看着姐姐睡着了,才起身离去,也没回屋,去了青橙的房里。

    青橙的肚子已经显怀出来,姚姒进了屋,就朝青橙行了个大礼,算上这次两回了,若非青橙挺着肚子来回奔波的给她们瞧病,只怕她和姐姐也没这么快好起来。

    青橙没想到姚姒一进门就给她跪下了行这样大的礼,急急的拉了她起来,挽了她的手就一块儿坐到了榻上。

    挨着坐在一起,青橙眼尖,这一瞧就看出了些究竟,姚姒的眼晴红肿,可脸色却很是娇妍,双唇虽然diǎn了口脂但难掩咬痕,她是过来人,心下顿时明白发生了何事,何况她一早叫身边的丫鬟告知了赵斾昨儿夜里来了琉璃寺的事情,她是真没想到啊,五爷那么个人,竟然也有耐不住的时候,想想都叫人好笑,却又不敢真笑出来,就憋在了心里闷笑,一双亮晶晶的眼晴就若有所思的朝姚姒望过去。

    姚姒瞧她那么个样子,哪里还猜不到她这是贼精的猜到了些什么,脸攸地就像上了胭脂似的红透了,很是难为情的低了头,只盼着青橙不要再笑话了,又怕绿蕉看出些究竟,就转头吩咐她去把午饭摆到这里来,她要和青橙一起用午饭。

    等绿蕉出了房门,青橙见屋里只有她二人,拿手指了指姚姒,就再也止不住的呵呵直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子,见姚姒不理她,也就歇了声气,一把拉起姚姒的手,两根扶脉的手就往她手上摸去。

    姚姒任由她给自己把脉,调匀了呼吸,静静地也不出声,等她把完了脉,才问她:“青橙姐姐,我的身子可还好?”

    青橙笑着回她,“我可跟你千万交待,你这xiǎo子骨一向就要好生将养才行,上次手受伤还没复回元气,你又耗这么多心神忧思多虑做什么?回头吃上两个月的药补补。”见她不以为然,她拿手指狠狠地diǎn了diǎn她的头,好笑道:“你若有个闪失,光是五爷那我就难交等,怎么着,是不想我过些安生日子了么?”

    姚姒能感受到青橙是真的关心她,只她满腹心事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和赵斾也许这就完了,昨儿她做成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恨他不尊重她的模样,想必是真的伤了他的心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自尊和高傲踩在脚底,想想她做的可真是过份,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已经要不起他了。

    想到这些,她咽下苦涩淡淡笑着回青橙:“你的医术是我不疑的,你説要吃药就吃吧,若是吃药能治好一切,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她一语双关,青橙却是没听出什么来,只当她也着紧自己的身子,就真起身开药方去。

    等开好方子,青橙吹干了纸上的黑迹,就拿给她,到底是想知道她昨儿个和赵斾是怎么一回事,一幅很是好奇的问道:“唉呀,知道我藏不住事儿,快diǎn儿老实交待,昨儿个你和五爷是怎么一回事呀?”问完,很是耍赖的去挠她的痒痒,一幅不説就要继续挠下去的样子。

    姚姒最怕人挠她痒痒,青橙所碰之处犹其奇痒难耐,心知青橙这是摸到了她的经脉来下手,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笑,一边又左支右躲的告饶,又怕伤着青橙的肚子,真真是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姚姒在榻上扭动逃躲一番,领子上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松开了,青橙是个贼精的,自然是把她脖颈上的红印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见她笑成这样仍是招来,自己也觉着好笑,两个就滚成了一团。

    过了两天,青橙又看了看姚娡头上的伤口,见她破口的地方慢慢开始结痂,又见她这两天并未有头晕恶心的情况,又问了她一些从前的旧事,见她五六年前的事儿还记得清楚,她就宣布了好消息,説姚娡再安养个三五天就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不过一定要人扶着,且刚开始也不能太过劳累。

    姚姒和姐姐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是欢喜,这样就表示姚娡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来,姚姒的心可算是落到了地上,几个丫头也都高兴起来,纷纷给青橙道谢。

    屋里很是欢快,却没想到,这时候有个xiǎo丫头进屋来朝姚姒欠了欠身,説是有客人来访。姚姒忙问是何人,那xiǎo丫头就道:“那人説是青橙姑娘的相公,来接他娘子下山的。”

    姚姒忙起身,吩咐那xiǎo丫头给客人奉茶,就笑盈盈地扶了青橙往待客的地方去,一路打趣她,“到底是青衣大哥心疼娘子,这回指不定要怎么埋怨我了,説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总是一出事儿就麻烦姐姐挺着大肚子奔波劳累。”

    这回换成青橙脸红了,她啐了一口姚姒,“混説什么,他也懂得心疼人,那到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瞧着这回必定是五爷打发他来的。”

    没成想这回给青橙猜着了,青衣见她二人,又瞄了几眼他娘子,就把立在堂上的女子指给姚姒瞧,“这回是奉五爷之命,给姒姑娘送个使唤的人来,她叫海棠,五爷説,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会拳脚功夫,海棠习武多年,留在姑娘身边使唤是最好了,若是遇到什么事,至少不叫人欺负姑娘去。”説完,就叫海棠认主。

    姚姒呆怔了一会子,却不明白赵斾给自己送个会功夫的丫鬟来是做什么,但见海棠高高瘦瘦的,相貌普通的很,但行礼的时候身姿轻盈,面相温和,让人一见就生了好感。

    姚姒不敢要,自然不会受她的礼,她避了身过去,便对青衣道:“好端端的,五爷又破费了,只是这人我却不能收,况且我这里也不缺使唤的人用,劳烦青衣大哥还是把人带回去吧。”

    她竟是一幅很干脆的拒绝样子,青衣和青橙两两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些门道来,一个无端端的送个会功夫的丫鬟给人使,且海棠原本是赵斻身边暗卫出身的,论身手可算是十分了得,这无疑是将来主母的待遇了,她这回是真真的吃了一惊。

    只是姚姒却不收,而且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得出来很是想撇清与赵斾之间的关系,难道这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昨儿赵斾真做了欺负人的事出来?青橙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心就偏向了赵斾,觉得姚姒身边确实需要个会功夫的丫鬟来保护她,就劝她:“五爷一片心意,再説现在世道不好,姒姐儿,你可别説我偏着五爷了,这人既是送来了,又是五爷发了话的,你不收就是为难青衣了不是?”説完,就把海棠叫到身边来,指了指姚姒对她道:“好生保护你主子,姒姐儿人很好,你可要听她的话,服侍得姑娘好了,就是给咱们五爷长脸了,还不叫一声姑娘?”

    海棠没二话,又蹲身给她行礼,姚姒看屋里的情形,这人估计是不收也得收了,她只好叹息一声,心里千回百转的,到底是把人给收下了。

    青橙就顺道告辞,姚姒给她们准备了一车的礼物,送她们夫妻到门口,这才折身回来,见海棠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她抚了额就叫红樱领了海棠下去收拾一间屋子住下。( ) 


第107章 打听

    姚娡头上的伤恢复得很快,她在床上躺了三日就能下床了,姚姒扶了她可以早晚在院子里走上一会子。

    瞧见妹妹身边多了个脸生的丫鬟,听人唤她海棠,又见她言行对妹妹很是恭敬,只是妹妹对她却是个不冷不热的样子,她深知妹妹的为人,不是那等会给丫头婆子脸子瞧的,私底下问了红樱才知道这丫头是赵斾送妹妹使唤的,不禁感叹赵斾贴心周到,她暗忖,妹妹是个极要强的人,难道想歪了去?

    她寻了个空就劝妹妹:“我瞧赵公子行事处处透着体贴,想来是真心待你的,可我瞧着你却有些不对劲儿,人家好心送个会功夫的丫头来侍候你,怎地你反而给人脸子瞧呢?”

    姚姒满口无言,却又怕她看出些什么来,忙低了头拿了竹签子叉了块蜜瓜递给姐姐,心想,她和赵斾的事情还是瞒着姐姐好,这一思量,很快想好了説辞,“姐姐,若凡事都太过依赖他,我们满身的人情债只怕怎么还都还不完,他是一番好意,只我却也有自尊心,总是这样难免不叫人看低了去,若是将来......”

    她很是清楚姐姐的性子,这话就这么説一半留一半的,半真半假,很容易就让人顺着她的话头去想。

    这个他自然是指赵斾,姚娡一深思,就自动的脑补了她未説完的话,可不是么,看赵斾待她那样的上心,事事周到,若是将来姒姐儿真嫁了他去,可不就会觉着欠着人情而自觉矮了三分去,如今她冷着海棠,只怕也是端着一种姿态,不想让海棠轻看她去。

    姚姒瞧着姐姐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必定是叫自己成功误导了。

    若以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要和赵斾再无私底下的来往才好,从一开始她怕赵斾起疑心,而故意要了三个承诺就轻易的把外祖父的密信给了他,如今想来她一开始就暗藏心机,立心不纯,赵斾越是待她好,越是叫她看出自己的卑鄙无耻,她如今冷着海棠,聪明如赵斾,一定是能看得出她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意图。

    姚娡自然是不知道妹妹对她用了心机的,一想到妹妹为她受了这些本该是她作为长姐要担起的责任,也是唏嘘不已,哪里还忍心説教妹妹,于是就放过不提。

    姚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很是愧疚的望了几眼姐姐,心下止不住阵阵惘然。

    眼见姐姐的伤势渐渐在恢复中,姚姒就把重心收回到姚家身上来,她叫了张顺来,头一句便是问起姚博瑞那个粮仓现在的状况,张顺急得嘴上起泡,説起这个,他也一脑子的想不明白,“姑娘,我可以肯定恒王的人一定到了彰州。”他用了很是肯定的语气,“这些天我是日夜都隐身在那附近看着,就在姑娘您从衙门回来的第二天,我亲眼见着几个黑衣人进了他的粮仓,看他们动作迅速齐整,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高手,我当时偷偷地跟了一段路,却还是跟丢了,是以,我才想不明白,既然恒王的人有了这个把柄,怎地还不动姚家?”

    姚姒听完他的话,良久没出声,若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件事,恒王既然手上有了证据,那么姚家铁上钉钉的是跑不了的了,可她碰到的是将来的帝王,帝心难测,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透到底她是哪里出了批漏。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仍是没半diǎn头绪,姚姒索性不去想,又问他:“那林青山那边呢?可有什么大动静?”

    张顺回她:“聚在衙门附近的学子越来越多,而且还涌出了许多的难民来,林青山就叫人放出风声来,説彰州要开粮仓振灾,是以先前那些往城外走的逃难百姓都涌回了彰州城里来,县衙门附近全围满了灾民,这人一多就容易闹事,最近彰州城很是不平静,林知县是天天的往城中的大户家里游説他们舍米施粮,眼见城里就要有动乱,那些大户人家人人自危,不得不忍痛舍出些陈年旧米出来。”他看了姚姒一眼,道:“这样看来,林青山肯舍了一身,这样为灾民筹谋,虽説有其私心,但到底也救了些人的性命。”

    姚姒打心底里看不上林青山这样的投机,但回头一想自己的行径又与他有何异,便有些意兴阑珊,加上又担心借恒王的手报复姚家的事情有变,略问了几句姚家的动静,得知姚家并无异常之处,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等张顺离去后,她抽了书案上的大画纸,就从姚家开始,把凡是与姚家亲厚的人家,有姻亲关系的亲戚,又有生意上往来的人,她把这些名单写在了纸上就一一琢磨,她的心思全用在了这上头,难免有些事情就疏忽了。

    海棠来了几天,红樱瞧着她虽然话不多,但对姚姒却很是恭敬,见她手上没分到什么事情做,却也不会偷懒不合群,夜里主动请樱带着两个胆大的xiǎo丫头在院子里巡夜。

    红樱对她不惊不燥的识时务很是满意,见她针线功夫委实不行,常常自己指diǎn她一二,一来二去的,两人倒也相处融洽。

    今日张顺上山来的事情,姚姒早就交待了红樱,叫她支开海棠,红樱虽不解,但也确实想了个法子,她叫海棠拿了个花棚子去找采菱,因着采菱要綉嫁妆,姚娡并未再叫她在屋里侍候,采菱性子好爱帮人,这样一留就把海棠留了半下午。

    许是采菱教人仔细,海棠一得空儿就往她那跑,这事儿叫姚娡得知了,有心想替妹妹做个人情,就把海棠叫到自己屋里説话,问了她多大年纪了,会些什么等锁事,末了赏了她几匹尺头和一些吃食。

    海棠一一收下,朝姚娡道了谢,第二天再来采菱的屋里请教针线时,就给姚娡身边服侍的都带了些xiǎo礼物,不外乎是些外形巧制的女儿家的xiǎo东西,像银质雕花的戒指,描花的梳篦等物,东西不贵重,也适合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家用,姚娡见她于交际上应酬往来很是上道,又透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并未仗着是国公府出身就瞧不起这些丫头,倒有几分欣赏。

    姚娡见屋里的丫头们像过年一样的透着欢喜劲儿,索性叫丫头开了几个箱子,拿出些从前她攒下的一些不贵重的饰物,叫这些丫头们一人挑一件,就当是赏她们这些日子的辛劳了,不单她屋里人人有份,就是妹妹屋里的那些服侍的也一人留了一件。

    姚娡挑了个一diǎn油的银簮给了海棠,又替她插到了发间,直説好看。海棠给她谢了赏,姚娡也没拦着,她看了几眼屋里的热闹,虽然也笑,却轻轻抚了抚头。那模样,就有了几分嫌屋里闹。

    海棠心下一动,瞧了几眼屋外的天色,眼眸几经变幻,于是对姚娡欠身笑道:“姐姐们都忙着,姑娘大病经不得吵,不若奴婢陪了大姑娘就在树阴下走走?从前习武的师傅告诉过奴婢,多活动活动有利于身子复原。”

    姚娡本就是在试探她,她有心想从海棠那里打听一些京城定国公府里的人情家事,见她这样识趣,心里待她又喜欢上了几分。

    海棠扶了她出了院门,就朝她向西指,笑着道:“那儿有个凉亭,通往凉亭的路上树木都生得高大,这会子走过去正正好晒不到太阳。”

    姚娡自是知道她指的是哪里,西山的凉亭临海,那儿不对外头的香客开放,xiǎo径上绿阴森森最是凉快,姚娡是知晓她晚晚都带人在xiǎo院子周边巡夜的,心里并未对她这样熟悉寺里的地形而感到什么异常。

    二人一边慢行一边説话,姚娡观她言行倒也极有分尺,该説什么不该説什么拿捏得当,很快话题就从京里的物事而説到了定国公府,海棠倒筒子似的説道:“虽説京里权贵如云,可咱们定国公府又与旁的勋爵人家不一样,自太祖定国后,就论功行赏大封了当时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将士,想当初封了那样多的国侯伯的爵位,到现今爵位还在又深得帝心的只怕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咱们定国公府世代戍守西北,家里的尊贵体面都是男儿们真刀真枪的挣出来的,家里的爷们长到一定的岁数,都要送到西北去历练,大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咱们五爷当年不过才三岁,就叫国公爷带到了西北,当时,夫人那样不同意却也没办法。”

    海棠的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对定国公府的祟敬与身为定国公府的奴婢而自豪,姚娡能想像出来,定国公府那样的累世大族,一代一代的荣华富贵,外人只看得到他们表面的荣光,内里谁又看得见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身为子孙的他们付出了什么,姚娡叹了几息气,就拉了海棠的手微微动容,“不瞒姑娘,今儿单独叫了你出来陪我走走,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的意图,如今我是两眼一抹黑,姒姐儿更不必説,非是我有意向姑娘打听定国公的事情,我瞧着你们五爷是真心实意的在待姒姐儿,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舔了脸来向你问这些话了。”

    海棠笑得很实诚,回她道:“大姑娘不必介怀,有话只管问我,若我能告诉大姑娘的,绝不会藏着掖着不説。”

    瞧她説得不像是在敷衍自己,姚娡也就没再扭捏,她试探着问道:“我仿佛听説定国公夫人宗室出身?”( ) 


第108章 操纵

    海棠笑着diǎn了diǎn头,眼见凉亭就在前方,她扶了姚娡走过去,待坐下来,就着刚才的话题续道:“夫人确是出身宗室,乃是常山王的独女,因着常山王妃早逝封地苦寒,夫人也没个兄弟姐妹,就被太后养在了身边,封了端仪郡主的封号,及笄后就被先皇指给了咱们定国公。”

    姚娡听到海棠的话后,面上虽然没显露什么,内心里却是越听越是惶惶。

    海棠瞧了她一眼,多少猜到几分,她有意的把定国公府如今的情形透露出来,就敝开了话头,“咱们定国公府跟旁的勋贵还有一样不同,那就是人口简单,不像别的世家大族繁衍生息都是一个大院里挤着好几辈儿人,可咱们定国公府历来只住着袭爵的那一房人,是以大姑娘不必紧张,现如今府里上有老夫人慈爱,虽説夫人出身高贵,可为人最是公正平和不过了。夫人生了世子爷和二爷四爷及五爷,庶出的三爷六爷七爷也都是养在夫人身边,偏偏这一辈儿却没得个姑娘,夫人可不像别家的婆婆那样严厉,直是把媳妇当作女儿在疼。”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妹妹和赵斾的姻缘,似定国公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分明是规距森严又极有底蕴的,这下是越发的替妹妹发愁起来。

    姚娡也不是那般的不识好歹的,见海棠的话没再接下去,便心有意会,她轻轻拍了拍海棠的手,很实诚的对她道谢:“今儿可是多谢你了,看得出来你是个爽快人,若是姒姐儿她有什么怠慢你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姚娡如此在一个丫头面前摆出这样的低姿态,确有她的用心,以她和姒姐儿如今的身份和名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温和谦逊一道,姒姐儿虽説聪明,可在她眼里,于人情来往却是还欠了几分不足,想想海棠能让赵斾挑来侍候她,必定也是存了几分要她提diǎn姒姐儿的意思的,可惜了,姒姐儿钻了牛角尖去。

    海棠听得她这样説,急的连忙起身,诚惶诚恐的道:“大姑娘折煞奴婢了,五爷来让奴婢侍候二姑娘,往后奴婢就是二姑娘的人,大姑娘可别再説甚指diǎn的话了。”

    姚娡暗自在心里diǎn头,刚才她这番话未必就没有试探之心,她看海棠一脸正色的样子,瞧着也不似作伪,心里有了些底,她扶了海棠起身,笑道:“不管如何,我心里是感谢你的,往后,若是有甚为难的事不好同姒姐儿説的,你可以来找我。”

    海棠只得diǎn了diǎn头。

    海棠和姚娡有了这番交情,再往采菱那里请教针线的时候,姚娡多半会找了她过去説话,有时见她针法不对,也会指diǎn一二,如此过了五六天,海棠成了姚娡那里的常客,对此,红樱和绿蕉并未起什么疑心,自然姚姒也就不知情。

    这日夜里,海棠巡完夜,打发完两个跟随的xiǎo丫头回了屋,见xiǎo院里各处人都已安睡,她换了身轻便的夜行衣就悄悄的掩门而出,几个纵身人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慧能的禅房这时却还亮着灯,海棠一溜烟的就进了屋,她给慧能行了礼后,就垂着头立在了门边。

    慧能并未看她,他手中正拿着棋子一人分两角下棋,等到黑子吃了一子白子,他才出声,平和的声音里有些不耐,“老和尚我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要替他干这拉皮条的事儿,他自己想娶媳妇想疯了,可怜老和尚我这回算是没脸了,不过是叫他替和尚我办一件事,就这样支使老和尚我。”

    海棠对他非常恭敬,虽然慧能怨声载道,但她一听这话就笑了,道:“替人成全一桩好姻缘,可不是天大的功德!这几天我瞧着大姑娘为人谦和有礼,大方又不失温柔,这样的好姑娘奈何在婚事上却一波三折。原本周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可惜了,周大人一听説了彰州发生的事情,就歇了这结亲的心思,前天五爷身边的人递了消息过来,説是周太太已经在替周公子挑人家了,就是奴婢看着这姐妹两个也是佩服的,这世道名声重于性命,能豁出这两样的人,活在世上的路有多难走,这是可想而知的,五爷正正是为了将来能和二姑娘成就好姻缘,这才想替大姑娘和恒王牵线的;再説了,这成与不成,还得看天意叫他们有没有这缘分,您老呀,这是在做好事儿,功德无量呢!”

    慧能听她叽叽喳喳的,一气儿没停就把话儿都説齐了,指了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果然跟什么样的人就学得什么样儿,你爷爷可没你那么多话,我看五郎这回是气急眼了,追个姑娘倒要先解决大姨姐的婚事,没出息的东西。”

    海棠哪里敢当面笑出来,硬是把脸憋得老红。

    慧能在心底直叹气,恒王心存大志,单看他在彰州布上的棋局,便知他手段非常,若有幸那个位置叫他坐上了,定国公府只怕少不了会落下个操纵裙带的名声,只是时也势也,皇室日益忌惮定国公手中的兵权,姚氏姐妹无依无傍的,若是姚大姐儿叫恒王看上了而纳入后宫,这也未尝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明日恒王会来寺中进香,先前就递了话来叫不必关闭山门,寺里日日都有香客进香,人多口杂的倒也好行事,也省得被人瞧出刻意,西山那边是姚氏姐妹常去之地,老和尚到时会引了他去那儿,其它的就看你们的了。”

    海棠听了一喜,忙跪下给慧能磕头,口中道:“多谢老祖宗了,奴婢替五爷先向老祖宗拜谢。”

    慧能朝她摇了摇头,“老和尚早已是方外之人,俗世身份你莫要再提,回去罢!”

    第二日天气晴好,海棠起了个大早就往姚姒身边凑,红樱带着她侍候完姚姒用完早饭,姚姒就把人都赶出了屋子,一个人关在屋里,也不要人侍候。

    红樱见怪不怪,见海棠面上疑惑,她就笑道:“咱们姑娘若是琢磨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也不理人,也不叫人侍候,自己一个人有时能关在屋子里一日不出房门,咱们呀,且自行忙活去。”

    见海棠微微惊讶的模样,就拉了她往自己屋里走,道:“我看这些天你跟采菱学针线,倒进益许多,反正屋里的活儿不多,或是接着做针线,或是练拳脚功夫,你也别拘着,看着安排就行。”

    海棠笑着道是,就向她备案,“那行,昨儿采菱教了我几个针法,瞧我这笨头笨脑的样子,学功夫在行,可拿针却是不行,今儿还得再去那屋里请教几下才行。”

    红樱听她这样説,直掩了嘴笑。“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叫xiǎo丫头去找你的。”

    海棠也没和她客气,望了望屋里的沙漏,算好了时间,就拿了针线篓子,又带了一块大红色刻丝的,就往采菱那边去。

    等到了采菱的屋里,两人客套几句,她故意的就拿出了那块凤穿牡丹的绣品出来,采菱一见就连连称奇,这样漂亮的好绣样她何尝见过,一时觉得极是稀罕,就带着她一块儿去了姚娡屋里。

    姚娡把那绣样拿在手上也是看了又看,直赞这上面的花色艳丽看着几近像真的,犹其是那只凤凰活灵活现的,针法很是奇特,众人围着这块绣样叽叽喳喳的説起话来。

    姚娡哪里经得住吵,海棠趁机道:“瞧大姑娘这几日往院子里活动得勤,脸色看上去倒有了几分红润,要不,奴婢再陪着您去走走,不然一会太阳该大起来了。”

    她一脸期待的望着人,看着就像只可怜兮兮的xiǎo狗儿,姚娡哪里会不同意,就道好。

    海棠瞧着她身上一件家常的素色绣绿色折枝梅花对襟禙子,头上只得几支素银簮子,头上还缠了纱布,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看着就让人起了无限怜惜之意,直在心底道好。

    半道上,她又给姚娡出主意,説她的伤口这些天应该正在长新肉,若是这个时候试试用一用脑子,也好知道这伤恢复得如何,不如回去拿了琴出来,到凉亭上摆上弹一弹,再好不过。

    姚娡知她心思活泛,想必是听人説起她善弹琴,她也一时有些手痒。

    海棠的缠人功夫可非一般,软磨硬泡的就让姚娡答应下来,她把姚娡送到凉亭,就説自己回去拿琴。( ) 


第109章 缘分

    虽然正是六月的天,但琉璃寺地势特别,山中清凉不説,阵阵海风吹来,最是怡人不过。

    海棠离开有会子了,姚娡枯坐在亭中很是无聊,放目四望,一片花木葱笼,玉簪素净,芍药娇妍,红红白白的半掩映在绿荫里,煞是好看。

    许是这一路走过来经多了磨砺,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便有些大彻大悟,心性也再不像从前那样抑郁,看人看物就发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体会。从前看花开花落听廊前落雨声,多半是伤感的,只觉得落红无情,雨丝飘零一如她这苦命人,但如今再看眼前这片姹紫嫣红竟相绽放,蜂随蝶舞,她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生机,都説草木比人有灵性,从不辜负大好春光,她这才觉得,从前的日子真真是白活了一场。

    心境一开,不知不觉,竟把那从前的自怜自艾都抛开了去,她提了裙子出凉亭,慢慢的沿着眼前这条花木扶疏的xiǎo径赏玩起来。

    她生得像姜氏,长得长眉入鬓,容貌娟丽,犹其身段儿生得好,如今又消瘦得有diǎn弱不胜衣之态,再往那一立便自成一股子风流写意,微风轻轻一送,衣袂飘飘,直宛如画中人。

    恒王立在不远处,一个错眼,那画中人捏了绣花帕子掂起脚尖来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儿,羞却着一张素净的脸儿把周遭一瞄,眼见无人的她,把那朵柔丽的xiǎo花儿轻轻往她乌黑的鬓边一插,拿手摸了摸,许是又觉着难为情,却又舍不得把花儿拿下,好不为难人。

    恒王静静的望着那边的人儿兀自出神,一旁的慧能掩了脸上的笑意,意有所指的出了声:“这姚家大姐儿历经了一番生死,倒比从前开朗了不少,倒也算是一番造化。”

    恒王似笑非笑的看了慧能一眼,他“噢”了声,又看向了那画中人,“这就是那日在衙门里状告姚家后又撞柱明志的姑娘?”

    慧能diǎn了diǎn头,想着刚才恒王看过来的眼光了然,他却不动如山,笑了笑就道:“这姚家姐妹也算是命途多舛,从前她母亲姜夫人还在生时,对寺里多有布施,老和尚怜她姐妹二人孤苦无依,这才舍出一片清净地给她二人为亡母守孝。”

    “如此吗?”恒王状似自言自语的发话,这样的情境,如何叫人猜不出来,这老和尚,竟也干起了这等营生,虽有几分不悦,却也没失态,他面上的笑意并未淡下去,就真个儿的观赏起面前这幅少女赏春的画面来,神态很是怡人。

    慧能也笑,都是聪明人,他号了声佛,道:“我佛慈悲,今日也算是老和尚的一diǎn私心,世人皆信缘法,这姚家大姐儿至纯至孝,孝心可嘉,菩萨才会令她与殿下有这场缘分,殿下仁爱宽厚,还望殿下还她姐妹一个公道。”

    慧能这话説得很是巧妙,适才与恒王讲佛谒,我心中有佛,是以看万物都是佛,至于恒王看面前的这个少女是何,那就不与他老和尚相干了。

    恒王面上满是闲舒,也不答慧能的话,真如那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对于这红尘美色很是陶醉,那画中人到底是簮了那朵花儿,却叫手上的绣帕被风吹远了,一路追,绣帕飞到了人高的木槿树梢上,她回头左张右望了半晌,终是惦起脚伸出纤手往树梢上够,却怎么也够不着,烈日炎炎,她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细纱衣袖被她一抖一抖的就滑了下去,粉白的半截手臂露了出来,她惊慌下急忙的收回手掩好衣袖,脸上满是懊恼。

    隔得不远,佳人宜恼宜嗔的天真模样,就像她素衣上绣的绿梅般清新脱俗。恒王纵身几个跨步,风平浪静的就立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摘了那绣帕子,往她面前一递:“拿好了,xiǎo心风再吹走。”

    姚娡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便见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立在身后,他手上是那条被风吹走的恼人绣帕。一想到这么丢人的事情被个陌生的男子瞧了去,她羞得不行,接是不接,要不干脆不承认这条绣帕不是她的。

    但这主意一起立马就被她否决了,那帕子是她自己绣的,上面绣了她的名字,这东西怎么能落到外男的手上。

    他见她眼神几经变幻又羞又怯的模样,便隐约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朗声笑道:“莫非是我弄错了,这不是你的东西。”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就要把绣帕往回收。

    她唬得不行,连声摇头:“不不不。”拿手扯住了帕子,又难为情,迭声辨解:“这,这是我的东西,多谢公子了!”帕子到手她才觉安心,欠身朝他一福,没曾想一阵晕眩袭来,她捏了帕子又惊又窘,眼看就要歪下去。

    刚才出了大力气去扯绣帕,又在骄阳下晒了这会子,头上的伤口先前流了那样多的血,身子还是虚的,这样一弯身,自然就一阵阵的发晕。

    恒王嘴角含了丝玩味的笑,伸手就扶上了她的手臂,这么一托,她这才没倒下去。

    待她睁开眼瞧清楚了,原来是他扶了她,不得了啦,她轻轻一挣脱,手臂就从他手里溜出来,她急急地往一旁的木槿树靠上去,这才稍稳住身形,可还是晕得很,她只好又闭起眼熬着,心里不禁埋怨起了海棠,这丫头去了那么久也不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见她不领情,手上骤然失去了那若有似无的温度,他心生起了不悦,见她半眯着眼柔弱的倚在这半人高的木槿树下,如此孱弱的模样,十分惹人堪怜。

    他仔细的把她看了个遍,松松挽就的头发半垂在肩上,头上缠着一圈儿白纱布,隐隐能闻到清苦的草药味道,她的双颊隐隐带着红霞,映着惨白的脸色,竟诡异的十分撩人。

    他的面上就有了几分释怀,京城里少不了攀龙附凤的女人,不乏手段百出者,可面前的这个女子,天真自然不作态,她前些日子才在衙门里撞柱,那日他在外头瞧着,出了那样多的血,虽然能走动了,到底气血虚得厉害,刚才那么一福身,自然气血不归位就晕眩起来。

    他朝慧能的方向覤了眼,却哪里还有慧能的身影,他心下一叹,慧能眼里看见的是佛,那他的眼中所见的是什么?

    “那边有处凉亭,不若我扶着姑娘你去那边歇息一会子可好?”是画皮还是佛,又有什么打紧,他掩下心思,到底还是开了口询问起来。

    姚娡倚了这半刻时候,觉着微微好了些,她心里盼着海棠快些来,但睁了眼瞧迟迟不见她的人影,她身子软弱无力,这会子再没力气,想想这四周一个人影也无,心里很是后怕,想着去到凉亭那里,好歹那儿的地势高些,若是她这里有什么异样,她也好叫喊。

    她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身量欣长身姿端正,即使是一身素色的道袍却也难掩其清华气质,又见他面相生得好看,微微的含笑看着自己,他脸上并无一丝猥琐的神色,她隐隐觉得面前的男子应该不是个坏人,但又觉得不对劲,此处因着靠近后山,琉璃寺里并未对外头的人开放,他这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她就起了警惕,脸上也起了戒备之色,强撑着扶了树,让她看上去也不至于那样柔弱,她便问道:“敢问公子,此处你是怎么进得来的?”

    他见她强撑,有些好笑,便朝慧能的禅房指了指,道:“这寺里的主持慧能是我故人,适才从他那边过来,见着此处景色怡人,不曾想遇到了姑娘你。”

    姚娡顿时松了口气,适才他説话时眼神并无闪烁,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这样的人,怕是不会説谎吧,再想到慧能这几年对她们姐妹的关照,脸上不由得就温和了几分,也罢,就由他扶她去凉亭吧,不管如何,总好过现如今她这样的夫礼于人前强些。

    她虚弱的朝他diǎn了diǎn头,“劳烦你了,我的丫鬟回去取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到。”

    都这样説了,这姑娘却也还知道这样的提防人,他轻轻的笑了起来,扶上她的手臂,慢慢的就往凉亭挪步。

    一段不长的路,姚娡走得很是辛苦,这十八年来,莫説是见外男,就算是偷偷的望一眼都觉得不应该,可如今这个陌生的男人扶着她,他手掌心的温度传到她的肌肤上,莫名其妙的让她脸红心跳,她深深觉得羞耻不安,把头偏向了一边,脊背僵硬的挺着,抓着帕子的手捏得死紧。

    惹説恒王这时能对姚娡起什么情思,那倒也不至于,京城中好看的美人多了去,姚娡的容貌倒也只能算个中上,再説他也不是那等耽于美色之人,之所以觉着有趣,不过是起了些别的心思。

    那日在衙门外他瞧得清楚,赵斾这xiǎo子急冲冲的赶了来,就是为了这女子的妹妹,慧能引了他来这里的心思他并非猜不透,慧能一介方外人,若説他有这操弄裙带的心那到也不至于,那就只能是赵斾。

    恒王稳稳的扶着她,他能感受得到她的紧张与不安,对着这样一个看似柔弱但实则刚烈的女子,他在心里叹了声可惜了,想到姚家暗地里的所做所为,他忽地就同情起赵斾来,怪不得他要把这个女子往他面前送。

    他送她坐在了亭子的石櫈上,就避出了凉亭,立在亭外,他问她是否好些了?

    她瞧他这样的知礼,想到刚才她还把他想着是坏人,心下很有些愧疚,回他的话就説得很是温和,“这会子好多了,多谢你了!”

    寥寥几句话説出口,接下来再要説些什么,她委实很头痛,又不能把人干量在外头,她抬头望了望升起的骄阳,心里就打鼓,这会子叫人在外头晒着太阳,会不会不太好?

    她实在是不知道要説些什么,他把她的窘态都瞧在了眼里,他忽生的探究之心,“其实我见过姑娘,那日你姐妹二人在县衙里状告姚家,当时姑娘撞了柱子生死不知,后来又被除了族,姑娘如今想来可会后悔?”( ) 


第110章 游说

    他问她后不后悔?

    这种事姚娡宁愿没有机会来后不后悔。

    她朝他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的望去,里头深不见底,这样的人,终究是可惜了,也生了一颗世俗的心,想必他心里也是觉着她们姐妹是忘恩负义之辈,凭什么姚家造了这等孽,却叫她们姐妹两人遭受这等指谪。

    她收回眼不再看他,到底念着他扶她过来的几分恩情,忍住了口出恶言的冲动,她重重的呼了几口气,这才冷声回他:“我看你生得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想必是父母手里捧着长大的娇儿,你可曾想过没有亲娘的孩子是怎样的痛,我知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一介女子做出这等惊天骇闻之事,觉得即便是心中有着这样那样的冤屈,也不能这般对待生养了自己的家族,是不是?”

    亭外长身而立的男子有片刻愣神,她看在了眼里,就变成了他是赞同这话的意思。

    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辨解下去徒惹人笑话,她冷笑道:“若是舍了我这一命,能让亡母冤情得诉,那又何妨!我,不悔!”

    “好一个不悔!”他忽地朗声大笑起来,她却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黑白分明的眼仁儿睁得大大的望向他,就好像在问他为何而笑。

    他瞅着她那双仿佛会説话的眼晴,径自走到亭中,在她对面的石櫈上坐下,道:“我并未指谪你,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跟着自己的心走,并不为权利和**所羁,姑娘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你有着一颗干净而善良的心。”

    原来她又误会了他,还对人这般指责,她羞愧得更加无地自容,她真有他説得这般好吗?他这话是在赞美她吗?好多念头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她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喃喃了几声“我,我......”

    其实她很想説,她真的有他説得那样好吗?

    他把她的种种情态都看在了眼里,真是个实在的姑娘,这样的单纯可爱,看她的样子,就不难猜出她一定很少被人夸赞。

    他朝她轻轻的diǎn了diǎn头,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曾发现的温柔。

    她自然明白他diǎn头的意思,心里止不住的雀跃和羞涩,她把头一偏,拿了绣帕遮了半张脸,终是有些难为情的。

    他瞧着她这样一幅羞涩的样子,脸上就慢慢的浮起了笑容。

    海棠回了屋,就吩咐xiǎo丫头们准备茶水diǎn心等什物,听説采菱那屋里还在讨论那块绣样,她拍了拍胸口,又故意的拖上了些时候,磨磨蹭蹭的又拖上了些时候,等找到琴抱着出了门,又在路上慢慢的捱着,眼见得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心知她若是再不出现就説不过去了。

    她抱了琴又提了个食盒,就往凉亭走,隔得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她又捱了些时候,这才装作急冲冲的模样xiǎo跑起来。

    恒王不动声色的朝远处睃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她的丫鬟找来了,有心替她解围,便笑着道:“你瞧,那边来了个抱琴的丫鬟,莫非是你的丫鬟找来了?”

    姚娡一听如蒙大赦,眼巴巴的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海棠,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回他话,“可不是么,总算是来了。”

    海棠进了亭子,眉眼敛了低垂着头向姚娡解释,“姑娘恕罪,实在是奴婢......”

    姚娡哪里会当着外人的面责难她,她笑着以眼神止住了她的话,只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今儿多亏了这位公子的帮忙。”见她手里提了食盒又拿着琴,就起身帮她提了食盒,等她把琴放在了石櫈上,海棠很是乖巧的屈膝向他道谢。

    恒王忙道不敢当,望向海棠轻盈的身姿时,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

    海棠大气都不敢出,极谨慎xiǎo心的从食盒里取出茶水diǎn心摆到石桌上,又从食盒底屋取出了两个素青花的白瓷杯子,利落的倒了两杯茶就分到两人的面前,她提了食盒就垂头立到了姚娡身后。

    姚娡请他用茶,恒王端了茶放到鼻间轻嗅了一下,茶是福建出产的铁观音,却是陈了一年的旧茶,他心中了然,明白她姐妹二人的处境,想必不会太好。他喝了一口,没露出丝毫不喜的样子,又再喝了一口,就起身要告辞。

    姚娡略有几分失望,她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可又一想,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的交集,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就又释然了。

    她目送他身姿萧洒的离去,几个错眼已不见了人影,她呆呆的出了会神,望着这满眼的姹紫嫣红,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的阵阵钟声,她捂起了脸,怀疑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春梦。

    姚姒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一会儿想赵斾的事情,一会又思量恒王和姚家的事情,有太多的牵绊占了她的心思,几天下来脑中一片乱。

    若不是贞娘大着胆子拿了宝昌号的账本来求见,她还不知道要在屋里闷多久。

    这两年来,贞娘实际上跟在姚姒身边的日子并不多,姚姒聪慧好学,往往贞娘稍一提diǎn她就想透,是以这两年下来,生意上的决窍她该教的都教完了,而姚姒显然是不负她的期望,宝昌号又有其它几个生意上的老手,自然是越做越大。这趟粮食生意,使得宝昌号的资产翻了将近两倍,如今谁能相信,二三十万两银子挣回来,不过是短短两三年的事儿。

    贞娘坐在厅里,想到赵斾前些天与她説的一番话,她不禁很是好笑。自古情之一事最是磨人,似五爷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有这样为情苦恼的时候。这两个冤家,偏生都是聪明人,怎地这感情的事儿上,就这样的钻了牛角尖去。

    姚姒略做收拾,换了身天青色的焦布比甲,素着一张脸,眼窝有些陷进去,一看便知是思虑过甚。

    红樱打起帘子,贞娘一眼就瞧见了她这样憔悴的样子,迎了上来,屈膝朝她见礼,虚扶了她一把就惊道:“姑娘这几日可是睡不大好,怎地把这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贞娘虽是卖了身与赵斾,但与姚姒之间亦师亦友,有些话她并不拐弯抹角。

    红樱上了茶水,朝贞娘若有所指的皱眉,就退了下去。

    姚姒就朝贞娘颌首,微微笑道:“这些日子睡得不大好,叫你担心了,今儿上来,可是账目都核算出来了?”

    见她不想提,贞娘自然不好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打开包袱,把面前的茶水拿开,就把里头几本厚厚的账册都摊在了桌子上,“姑娘猜得不错,宝昌号手头上该收起来的铺子也都收了,粮食的账也已经做了出来。”她指了指面前的几本账册道:“今儿上山来,一来是让姑娘看看账,二来,也是杨大盛他们几个来托我问一声,今后宝昌后该怎么如何走,姑娘可是有了打算?”

    “喔,”姚姒拿起桌上那堆账册里的写着总账的账本翻开来看,若有所指的道:“莫非他们有什么好的主意?”

    贞娘不过是个传话人,闻言就回道:“姑娘莫要恼,这些日子左右他们也没事做,大家伙就商议了一下,如今咱们手头上只有京城还有两家铺子,其余的全部收了起来,再就是南京的巧针坊那几成股,加上手头上的这些银子,姑娘,现在宝昌号的出路迫在眉睫,也不怪他们如此着急。”

    姚姒听贞娘的意思,心里想着他们只怕是已经有了主意,也是,做为宝昌号的老人,急主人之急,他们能有这个主动,她怎么会怪责他们,其实她心里有数,看着账面上那二三十万两银子白白放着,确实叫人难安心。

    “説説,他们都是个什么主意?”她笑了笑,把账本覆起,拿了茶轻轻的啜了口,就示意贞娘放开来説,那神情,分明没一丝不悦。

    贞娘放了心,笑着回道:“他们几个的意思是,一是巧针坊这两年来接了不少的大单,资金上周转还是有些困难,不若趁着这一次咱们手头有些银子,再议增资;再有就是,姑娘既然要打算离了彰州,去哪不是去,咱们不如把宝昌号的重心挪向京城去。”

    贞娘xiǎo心翼翼的道:“这几年各处都有灾情,外头乱糟糟的,生意人最怕乱相,再没有哪处能稳过京城,杨大盛走南闯北的,到了京城择几门营生不是难事儿,既然五爷这边不需要咱们暗中帮扶着,那咱们选择京城去,至少五爷能把心放下来不是,免得他记挂着两头。”

    姚姒算是听出来了,什么他心挂着两头,分明是他还在计较这次的事儿,她半晌没有説话,看来,贞娘和杨大盛他们几个,必定是受了赵斾的指使,来游説她往京城而去。一时间,她心头大震,一时间苦涩难当。

    那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狠了心説了那样的狠话,説这一辈子再不想见他,他离去时她一幅不原谅他的样子,现在想来她心头都一阵阵的痉挛,他为何不放手,还要把她安排到京城去?

    “你同我説实话,这是不是五爷的意思?”她幽幽一声叹息,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就知道瞒不过姑娘去,五爷确实是这个意思。”她起了身,走到姚姒面前蹲下身来,握了姚姒的一双冰凉的细手叹道:“姑娘难道真的对五爷没一diǎn儿男女之情吗?”

    见她别过了头去,贞娘语重心长的道:“我多少能猜到姑娘这几日为何事而烦恼,在我看来,姑娘这般聪慧,如今却是一叶障目啊!”

    “宝昌号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姑娘合该要把这些银子好生利用起来,姑娘想一想,您的外祖父姜家众人可还等着姑娘替她们洗去冤情,等着姑娘替她们翻案呢,若恒王真的拿住了姚家的把柄,那姚家就绝对的跑不了,要下狱要抄家灭族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恒王眼下肯定在彰州有了一翻布局,姑娘若再呆下去,就怕姚家逼急了会对两位姑娘不利,五爷的用心,姑娘可知?”( ) 


第111章 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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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她神思恍惚,烦躁难安,好像一切都是从赵斾离开后开始的,从前那种安然若泰的心态再不复存,她摸着胸口跳得急快的心不停的自问,究竟是为姚家还是为着与赵斾牵扯不清的事情而烦恼。

    姚姒被贞娘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贞娘挽了嘴微微笑了笑,再不多言,有些话稍微提diǎn一两句,余下的就要当事人去想开了。

    “五爷他除了是这么个意思,还有别的吗?”姚姒恍惚了一阵,好在很快回过神来,见贞娘摇了摇头,她把贞娘扶起来,送她坐下,就道:“若是去京城,也未尝不可,叫他们写个章程出来,要预备多少银子多少人手,这些都要他们仔仔细细的商量。”

    贞娘见她话里的意思多半是赞成的,就知她这是听了自己的劝告,心里不禁对赵斾更加的赞叹,只要拿姜家的事情这么一説,赵斾当时就料定了她绝不会拒绝的。

    贞娘便回道:“这是一定的,只要姑娘吩咐下去,具体去京城的一应事宜,他们就可以着手开始计划起来。”

    姚姒微微颌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就对贞娘道:“至于巧针坊增资的事情,就由周留去跑一趟南京,再让他把咱们宝昌号要去京城落脚的事儿透一些出去,这两年巧针坊虽接了些单子,只都是在回本,若真要做大,自然是要增资的,想那锦绣坊这几年做了内库的生意,把巧针坊甩了几里地远,郑老大是个有气性的,未必就没有想要大干一场的心思,这样一来,咱们提增资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贞娘满是欣慰的不住diǎn头,这件事姑娘的想法跟杨大盛他们几个是差不离的,再没有什么能比上下一心抱成团要来得好,她来之前还满是担心,她们算是赵斾的人,还怕她心里存了些想法,如今看来,姑娘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宝昌号能做大,她们几个比任何人都要欢喜。

    “那敢情好,这两件事还得奴婢亲自去跟他们説,姑娘有这份雄心,咱们跟着姑娘的人也浑身充满了干劲,奴婢这就下山去。”贞娘满面笑意,她心里想着,只要姑娘一日还做宝昌号的主,就一日不可能真的同赵斾一刀两断,如今看来,姑娘也不像那等左性之人,赵斾交待下来的事情,她总算是没有办砸。

    姚姒送了贞娘下山后,刚刚回屋,红樱就急冲冲的上前来道:“姑娘,出事了,你快去大姑娘那瞧瞧。”

    听见説姚娡出了事,她第一时间想到可能姐姐头上的伤势有什么问题,急忙问红樱:“就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叫人去请大夫了没?”

    红樱扶着她一边xiǎo跑一边回道:“不是大姑娘的伤情反覆,是周家来了人,姑娘陪着説了会子话后,那婆子就急急的下了山,之后姑娘就把自个儿关在屋里,任谁敲门都不应。

    姚姒听完她的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那日她拉着姐姐的手説什么后果难料的话,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周家反悔了不成?

    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姚娡屋里,内室的门果然紧闭着,兰嬷嬷带着采芙和采菱三个人守在门前,三个人都急得一脸的汗。

    她朝兰嬷嬷睃了一眼,兰嬷嬷会意,随她避到屋外,就恨声道:“姑娘,这事儿可真是他周家不厚道,派了婆子来説了几句话,送了些礼来,就能把先前的两家的婚约当作从没发生过,这样的出尔反尔,亏他周家还自诩什么书香世家,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嬷嬷先别恼,慢慢的把事情的经过説给我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姚姒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心里止不住的一阵阵叹息。

    兰嬷嬷説得急,但好歹把事情给説清楚了,原来周家派了个婆子来,那婆子却不是周太太身边服侍的,是周大人的奶娘,直接从任上过来的,带了一车的赔礼,话儿却説得很明确,当初周太太与姜氏两人只是口头有约定儿女做亲之事,周家是信诺守义之人,周大人便派人前去广州府提亲,哪知姚三老爷气恨两个女儿在彰州的所做所为,根本没让周家的人进门,还放话出来,説她姚家已经将那两个孽障除了族,姚家不承认这门亲事也不认这两个女儿,周家受了气,大惊之下就派人打探了彰州发生的事情,于是周家这才知道她们姐妹状告姚家的事情,周大人性子本就古板,当即就説这门亲事作罢,就派了婆子来结了这件事情。

    姚姒听了半晌无语,竟然是姚三老爷在坏事儿,想那周大人本就为人甚是古板,就算周太太有心做亲,却也不能违逆丈夫的意思,这样看来,却也怪不得周家,姐姐算是和周家无缘了。

    她吩咐兰嬷嬷:“姐姐如今指不定怎么伤心,嬷嬷你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在姐姐面前再提起周家,既是要撇清关系,那嬷嬷赶紧去库房将周家前前后后送来给姐姐的所有东西都整出来,并派人追上那周家来的婆子把东西全数还给她们吧。”

    “这......”兰嬷嬷还在犹豫,这件事就没半分转圜的余地吗?

    姚姒疲惫的捏了捏额角,对兰嬷嬷摇了摇头,“即便能挽回什么,就能保证姐姐嫁过去不受委屈吗?便是有半分的疑虑,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姚姒立在姚娡的屋门前,把所有丫鬟都支了下去,她轻轻的叩了叩门,对着里头道:“姐姐你开开门,有什么你跟我説,姐姐你人这样好,善良又乖顺,是她们周家没福气。”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能听到里头传来姐姐的抽泣声,她又叩了叩门,一幅她不开门她就不走的样子。

    没过一会,门吱吖一声打开来,姚娡肿胀着一双眼,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姚姒心里隐隐作痛。

    她唤了身姐姐,进了屋扶她到窗边坐下,又把屋门打开,窗棂支起来,风一阵阵的吹进来,好歹吹散了些些郁气,见洗脸架上有水,就绞了帕子亲自给姐姐擦脸。

    姚娡的眼泪止都止不住,这回是真的伤了心,她没想到姚三老爷真是能这般狠心,亲手毁了亲生女儿的亲事,二来也是为周家悔约而痛苦难过。

    “哭吧,好好的放声哭一场,别都憋在了心里。”姚姒揽了姐姐在怀,用手轻轻的拍着姐姐的肩背,并不狠劝她。

    姚娡伏在妹妹的怀里狠狠的哭起来,她想到这些年来的遭遇,直叹上天不公,为何要叫她遭受这些磨难。

    等姚娡哭得累了,她对姐姐道:“咱们去京城,再也不回这伤心地了,从此天高海阔,还怕没有姐姐和我的一条活路么?咱们一切从头开始,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你説好不好?”

    姚娡哭得睁不开眼,她拉了妹妹的手哽咽道:“去京城好吗?真的能从头来过吗?”想到她们身上还有官司,就问道:“那咱们不告姚家了吗?就这么放过他们,我,我怎甘心?”

    她拍了拍姐姐的手,像是保证似的,道:“咱们把状纸撤了,姚家往后如何,你且瞧着,人做孽天在看,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她们的。”

    这个风口浪尖的撤销状词,外头的人一定会认为她们姐妹是为姚家所迫不得已而为,先前是她想差了,就如贞娘所説,姚家的把柄握在恒王的手上,恒王必定是会找一个最佳的发作时间,恒王有什么布局,那不是她能猜得到的,但姚家一定跑不了,这个她可以肯定。

    她没有同姐姐细説里头的原由,晓得姐姐伤了心,她就和她描绘到京城里生活的样子,“咱们买个二进的xiǎo院子,要在院里栽几株果树,再搭一架葡萄架,春天花儿开了,满院都是香味儿,夏天我和姐姐可以在院里的葡萄架下面乘凉,秋天果子熟了,就可以酿果子酒,做果脯,听説京城的冬天特别的冷,会下大雪,她们的屋里都要砌炕,不似咱们南方人生个火盆就行。唉呀,那咱们得准备一些皮子和冬衣的料子出来,这样就算是下个月动身,到了京城刚好天冷,那只能在路上加紧做冬衣了......”

    她啰啰嗦嗦的,把未来的日子该要如何,説得事无巨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曾经在京城生活过。

    姚娡起先只是麻木的听着,看着妹妹脸上对新生活无限寄予的模样,也渐渐的听得入了神,若是真能那样过日子,该有多好啊!不,是一定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就她和妹妹守着彼此,即便是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会活得很好。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那咱们就去京城,到时姐姐给你布置闺房,冬天要用绒布做帘子,夏天换上银红的细纱,窗玻璃上要贴上高丽纸,你屋里要摆一张大书桌,博古架上不摆那些个金玉器,咱们放些洋人的稀罕东西......”

    许是未来的日子描绘得太好,两姐妹在屋里説了一个下午,直到撑灯时分,兰嬷嬷亲自进来问饭摆在哪里,她们两人这才打住。

    见姚娡再不似先前那样伤心,屋里一干服侍的都松了口气。

    第二日,姚姒便吩咐张顺去衙门撤消状纸,林知县自然是同意的,这件事于他也很是苦恼,手一抬也就准了。

    ...

    ...( ) 


第112章 害怕

    既然决定要搬去京城,姚姒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张顺把状词拿回来后,姚姒就吩咐他把留意恒王和姚家的人手都撤了。

    对此张顺很是不理解,姚姒就道:“姚家跑不了去,如何替姜家翻案才是最重要的,咱们此番去京城徐徐图之,总好过在这里空等着强。”

    她望着张顺激动不已的神情,心里一阵感慨,“我和姐姐打算这个月底就起程,越来越好,日子有些赶,张叔你这里的一应事情就都要加紧收手了,等人都回来齐全了,你和手底下的伙计一起随我和姐姐进京。”

    张顺重重的diǎn了diǎn头。

    姚姒便给谭娘子夫妻写信,在信中她告知他们,她和姐姐七月底就要起程进京,请他们帮忙尽快在京城找一处合适的房子,具体原因并未在信中详説;接着她又提笔给青橙也写了封信作告别,想着青橙的产期就在冬月,便吩咐兰嬷嬷挑了些皮子和细软的布料出来,叫张顺亲自去送。

    眼看着姚娡开始打diǎn行装,遣散一些不愿离开故土的仆役,姚姒也开始着手处理姜氏在彰州的一些产业。姜氏从前在彰州置下了四个铺面和一个田庄,她就和姐姐商量,希望能把铺子卖掉,至于田庄就先留着,她心里清楚,那田庄是个几百亩的上等良田的庄子,原本是姜氏留给姐姐作陪嫁用的。

    姚娡想着这辈子也许再不会回来彰州,对于妹妹的意见,她没有多説什么,田庄留不留下都不打紧,左右是下人在打diǎn,于她来説,彰州是个伤心地,她再不想同这里有什么瓜葛,若是能尽快离开这里,最好不过。

    过了两天,张顺从月儿港回来,一见到姚姒,他满是欢喜,“姑娘,五爷那边一早的就安排好了海船,就等着姑娘具体几时起程。”

    姚姒眼神一闪,赵斾这是料定了她会去京城吗?

    张顺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想着赵斾这样安排,却是再好不过了,“五爷交待了青衣,到时就让两位姑娘从月儿港上船,旁的一概不用姑娘操心,xiǎo的也觉着这样妥当,这两年来陆路上确实不大太平,两位姑娘坐了船一路航行到天津港下船,再从天津走陆路去京城,这样也不至于让两位姑娘一路上太过疲乏。”

    确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姚姒心里説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若是要对一个人好,是容不得别人有拒绝的机会的。

    “这样会不会太过麻烦五爷了?”她不死心,想要让张顺察觉出她并不太想领赵斾这份人情,脸上就有几分踌躇。

    谁知张顺却会错了意,以为姚姒这是女儿家面子薄,在不好意思,故而在他面前有此一问,他就笑道:“不会不会,五爷留下话来,説这也不是为着姑娘一人。姑娘想想,两位姑娘身边服侍的就有十几口人,再有宝昌号那边杨掌柜他们几个,还有xiǎo的身边几号人,这样一算二三十几号人,还有各人的行李等杂物,五爷还拨了几名护卫一路跟随,五爷説不过一条船,比起大家伙这一路的安全,算不得什么。”

    姚姒便知道这件事只能依着赵斾了。

    晚饭时候,姚姒把这个事情跟姚娡这么一説,几个大丫鬟顿时满脸的期待,她们长这么大又何曾坐过海船。

    姚娡看着屋里热闹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连忙问妹妹:“这是真的吗?赵公子他人真好,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只是咱们承了人家这份人情,该怎么是好?”她望着妹妹笑得若有所指,顿时叫姚姒一个头两个大。

    她垂了脸避开姐姐含笑的目光,嗔了句:“反正债多不愁,欠得多了也不在乎这一处了。”

    姚娡挽了嘴直笑,“你这丫头,都叫他把你惯坏了,哪有这样説话的。”她摸了摸妹妹的额发,却不是真的在责备妹妹,看着妹妹怔愣的样子,就道:“罢了,他既是有这片心意,你受着也无妨,姐姐这回呀,算是沾了你的光,也叫我坐一回海船,看看是个什么滋味!”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就开始讨论起来,在船上要带些什么吃的用的,衣裳要准备哪些......

    姚姒一个激灵,难道真像姐姐説的那样,仗着他对自己的情意,从前她真的是任性妄为?

    她猛地记起来,那天夜里他生气时紧紧禁锢着她,説从前是他太过放纵她了,才叫她做了那样不顾后果的事......怪不得就连姐姐也觉得是他宠着她。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一边在享受着赵斾给她的一切,一边又矫情的説要与他划清界限,就在这一刻,她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她这是在害怕,她在自卑,赵斾是那样的好,他像天上的太阳,有着一切令她仰望的美好,而她却是那样的阴暗,还有那不值钱的可怜的自尊在做祟,説到底,不过是她怕自己配不上他,其它的什么説辞通通都是借口。

    她悄悄的出了屋子,倚在檐下的廊柱上浑身虚脱无力。

    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这些时日会莫名的烦燥,为何眼见姚家倾覆在即却没有一丝的快意,因为她把心丢了,在她以为她不过是利用他时,那颗卑微的心早已为他沉沦。

    晚上是红樱值夜,半夜里起夜时,就着月光她就见着有个人影坐在屋檐下,她揉了揉眼晴,仔细的看了下背影,这才发现是她家姑娘。

    虽然是夏夜,但山上的风大,姚姒一向的身子弱,红樱摸了黑拿了件外袍,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她披上,“姑娘什么时候起来的,更深露重的,也不披件外衣,夏日风寒可是要遭罪的。”

    “睡不着,就想起来看看月色。”姚姒转过头来,拉了红樱坐在身边,“来,陪我坐坐。”

    红樱抬了头,就见天边挂着老大一轮明月,不知名的虫儿在周遭鸣叫,月色四胧,隐约可听见远处阵阵的海浪声,层层树影摇摆,像个巨大的怪物在起舞,她心里有些害怕,朝姚姒身边紧紧挨过去,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她两颊好似染了胭脂一样的红。

    红樱很是吃惊,赶紧用手遮了口鼻故意打了声哈欠。

    姚姒哪里知道自己的情状被红樱发现了,她望着天边的月亮,很xiǎo心的问道:“你可有喜欢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红樱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张了张嘴喃喃几声,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姚姒看了眼红樱,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这几年来张叔脚上的鞋身上的衣裳,一大半是出自你的手。”她笑了笑,望着红樱,“等这回去了京城,我就示意张叔来提亲,女儿家青春年华有限,张叔也老大不xiǎo了,你们两个既是彼此都看对了眼,那就赶紧的把婚事办了,我知道,你们有心替我娘守孝,眼看你都快二十了,原是我耽误了你。”

    “姑娘......”被姚姒一把道破了心事,红樱又羞又喜,“奴婢,奴婢哪有?”到底是面皮薄,不肯轻易承认这等羞人的事情,红樱把头转过去,用手捂了脸,十分的羞赧。

    姚姒笑出了声,红樱忍住了羞意,心底十分纳罕,莫不是姑娘转性子了不成?

    姚姒起身走到廊下那桅子花树下,轻轻的叹息,“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识好歹,又矫情,又自私?他那样待我好,我却拿冷脸子甩他?”

    “不不,姑娘,这......”红樱急着否认,旁人只看到她冷淡的外表,那却是她的伪装,她的姑娘,是那样的善良美好,她那样一再的拒绝赵公子,不过是心里有了障碍,姜氏的悲惨遭遇,到底是给她家姑娘的心底留下了阴影。

    姚姒却自言自语的叹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也是个懦夫,面上再假装得无坚不催,心底其实却是在害怕。”

    “姑娘你在害怕什么?赵公子他待姑娘这样的好,样样体贴周到,什么事情都替姑娘想到做到在前,奴婢瞧着,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这样待姑娘的人,奴婢不明白,姑娘为何要对自己那样狠心?明明心里有着赵公子,却还要那样伤他?”红樱鼓起勇气,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説了出来。

    都説旁观者清,当局都迷,这话她早就想説,只是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

    红樱的话问得很犀利,姚姒却并没有作答,而是缓缓説道:“那年随我娘去见外祖母,回来的路上的遇到了贼人,他那么个时机出现,巧得很,我心里便对他起了疑心,后来几经试探,为了祸水东引,便把外祖父的东西交给了他,我心里其实明白,他那样的自负骄傲,岂会是空欠别人人情的样子,我当时就用了心机,装作一幅大方的样子把东西交给他而不索求任何回报,而他却同我説,他许我三个愿望,只要不违背道义人伦,只要我要求,他都会为我做到。”

    她揪了一片桅子花树的叶子,在手中转了转,陷在了回忆里。“自那以后,我和他虽不时常见面,却总能互相通信,那时我总相信,我娘再不会出事的,哪知......却事与愿为,我娘还是那样走了,琉璃寺肯接纳我和姐姐长住,又免了闲杂人等的打扰,他不説我也知道是他出面求来了这个人情,我心里是感激他的。后来又有了宝昌号的成立,他与我分析时政,带我出海,一样样的教导,这世为人,能碰到这样一个待我真心的人,是我幸,我的心被他撑得无限大,开始渐渐明白了,我此生的路注定与那些吟风弄月的闺阁xiǎo姐不同,我慢慢发现会时不时的想他,在他出海的日子,我会为他担惊受怕,他给我的越多,我就越是自卑,我处处摆弄心机,毁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就是要绝了那条后路,我怕,我怕我和他有缘无分,到头来不得不屈服在强权下,怕走了我娘的老路。”( ) 


第113章 失踪

    眼见过了中元节,彰州城里开始有流民带了头开始四处抢粮,连带的隔邻几个县也都开始不太平,海上频频传来炮响,沿海一带渔民再也不敢出海,而彰州这个曾经是海上走私的猖獗的地方,乱了起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説是恒王到了福建,很快就会发粮食振灾。

    等到消息传到姚姒这里时,恒王的第一批振灾的粮食已经到了彰州,那日,整个彰州城空前热闹。

    张顺急冲冲的上山来,等见到姚姒,他激动的道:“姑娘,恒王动手了,这回振灾的粮食您道是从何而来?”

    屋外树上的知鸟叫个不停,屋里亮堂堂的,正是中午的时候,热气仿佛从地上冒出来,见张顺一头一脸的汗,姚姒往他杯里续了凉茶,“莫非......”她这尾音拖得长,朝张顺看了眼,眼神亮晶晶的。

    张顺朝她diǎn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道:“这粮食却非从别处运来的,城里的几家大户屯粮最多,暗地里都开了粮仓向恒王殿下献粮。”

    “恒王算无遗策,先前毫无动静,偏偏等到起了爆乱后便筹来了粮食灾振,光是这仁爱的名声就能传千里远。”她摇了摇手上的素面娟扇,问道:“那姚家呢?姚博瑞的粮库还是没动静吗?老宅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彰州这些大户,哪个敢説自己是清白人家,海上走私,勾结倭寇烧杀抢掠,样样都是杀头的大罪,他们能轻易向恒王殿下献粮,这就很不寻常,莫非是叫人拿住了把柄?若是这样,那姚家这会子就不可能毫无动静。

    张顺却皱起了眉头,疑惑不已,“先前姑娘叫xiǎo的把人都撤了,这不xiǎo的还是不大放心,就叫人乔装去那粮库前转悠了几下,这才发现不大对劲,那粮库四周都无人看守,咱们的人装着无意露过,那时正是黄昏时分,里头却不xiǎo心闪过一丝奇怪的光,那分明是刀锋被阳光折射所映的寒光,如若不是恒王的人还能是谁?可怪就怪在姚家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样才叫人十分费解。”

    姚姒也想不明白,隐隐觉着她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关健,却又模糊得没有方向。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恒王到底还有什么后招?姚家呢?姚老太爷天性中就有着趋利避害的本性,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的平静无波?

    “罢了,既然想不通,咱们也别去费那个劲,眼瞧着这海上的炮一天比一天响,xiǎo的却是担心咱们月底能不能动身,虽然五爷都打通了关节,可炮火无眼的,姑娘,要不再晚些动身可好?”张顺今天来,却是主要为了这件事,哪里料到这些天海上的战状这样激烈,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姚姒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赵斾都安排好了,这个时候再生变故,却还是要烦他去作安排,这样一想却是无论如何不想延期上京的,“不打紧,张叔是怕我和姐姐这些女眷会害怕吧。”她笑了笑,道:“世道不太平,走到哪都一样,既然都定下了行程,就不要无谓变动了,姐姐那边,我会去説的。”

    听姚姒的意思,是要坚持按着原定在七月底起程了,张顺没能劝动她,只得做罢,心里却不无担忧,他起身就向她告辞。

    姚姒便起身送他,无意间就看见张顺的目光往帘外睃了一眼,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红樱远远的坐在门槛上拿了针线活在做,她微躬着身,露出了晰长的脖颈,侧脸上带着柔顺的笑意。

    姚姒就顿住了脚步,“张叔请留步!”她出声留了张顺,见他不无疑惑,她脸上满是笑意,朝屋外睃了眼,又给他倒了杯茶。

    张顺看她这意思,是还有话要説,却又见她笑得意有所指,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张叔,我一直当张叔你是家人,今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就替红樱问问,眼瞅着她都二十了,张叔什么时候才打算向她提亲呐?”姚姒开门见山,问得非常直接。

    张顺蹭的就站起来,这么高大的个儿,説起自己的亲事时,脸红得像关公,他喃喃道:“姑娘,xiǎo的不是有意的,红樱姑娘她......”

    姚姒拿了娟扇掩了嘴直笑,“红樱这几年跟在我身边忙前忙后的,张叔若真的对她有那意思,等上了京城就快准备好彩礼向他哥哥陈大提亲去,她的身契我到时自会给她。张叔这些年孤身一人的,风里来雨里去没个人照应,红樱跟在我身边,我最是清楚她的性子,温和柔顺,持家是一把能手,我心里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作伴。”

    张顺在心里苦笑,红樱待他好他知道,只是他......他抬眼朝帘子外看去,她正在纳鞋底,一看那鞋的大xiǎo,便知又是给他做的。

    “红樱姑娘很好,谁娶到她都是福气,只是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是江湖出身,就怕委屈了她。”如果这是姑娘所希望的,他不会拒绝,他掩下心底无由缘的失落感,微敛了眼,待再抬眸,眼中再无任何波澜。

    “若是,若是红樱姑娘不嫌弃我无根无底的,待去到京城,我就向陈大哥提亲。”

    “这可真是太好了!”姚姒直笑得眉眼弯弯,原本她心里还存了几分犹疑,怕红樱是剃头胆子一头热的,她这才出言这么一试探,没想到他这就把话説定了。

    张顺虽是姜家的护院,但这些年来她真是把他当作成自己的亲人在看,没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她看重的人过得好的了,张顺重情重义一条好汉,红樱柔顺持重,若她们两个结成了夫妻,日子必定过得很是美好。

    他望着她欢喜的一张脸,心里很是满足,他的脸上就慢慢的扬起了笑。

    待张顺再告辞,姚姒就打发红樱送他,等到红樱回了屋,姚姒就见她脸上像搽了胭脂一样晕红一片,便知道必定是张顺跟她説了。

    “奴婢多谢姑娘!给姑娘磕头了!”红樱很实在的就往姚姒面前跪下来,却叫姚姒一把拦住拉了她起来。

    “傻丫头,你们过得好,我看着就高兴。”她是真高兴,拉了红樱的手拍了拍,“看来我得给你准备嫁妆了,还好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到时呀,一定体体面面的把你嫁出去......”屋里就响起了一阵阵的欢笑声。

    绿蕉提了个食盒,将将走到门口,就见张顺急奔上前,见了她就急道:“快去向姑娘通报一声,就説我有急事要见姑娘。”

    绿蕉心里纳闷,红樱才送他下山,怎地又返回来了,却瞧见张顺一脸煞白的样子,她再不敢耽搁,掀了帘子就进去通报。

    很快姚姒便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张顺她吃了一大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姑娘,五爷的舰船叫荷兰人的洋炮击沉了,现在生死不明,青橙姑娘派了人来传信。”张顺抹了把汗,声音颤抖的把话一气儿説完。

    “怎么会这样?”姚姒脚下一个踉跄,幸好红樱和绿蕉两个伸手扶了一把,她这才站稳。

    “你仔细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五爷的舰船是在什么地方被击沉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青衣现在在哪?不行,我得去月儿港。”姚姒迭声的发问,手中的娟扇叫她一抖就滚落到了地上,她犹自不知,只觉得心都纠在了一起,闷闷的疼。

    张顺脸上满是沉痛,到底是男人,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回道:“姑娘问的xiǎo的一概不清楚,我在下山的时候碰到来人,是青橙姑娘打发来的,説了这些便急冲冲的赶回月儿港去了,青衣带着人出海去寻五爷去了,月儿港那边现在是青橙姑娘一个人在撑着,姑娘若是要去那边,xiǎo的这就下山安排。”

    姚姒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她的手狠狠的撑在了一旁的圈椅上,骨节泛白。

    “绿蕉你去请姐姐过来,红樱你去叫海棠来,记住,不许乱説话。”她疾声吩咐,待见到两个丫头脚下生风的跑出去安排,她这才对张顺道:“你这就下山去,叫上咱们所有的人,随我去月儿港,五哥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张顺diǎn头,转身就出了屋子。

    姚娡来得很快,见到妹妹,她忙问出了什么事?

    姚姒把姐姐迎进里屋,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刚才青橙姐姐叫人送口信来,説是动了胎气不舒服,月儿港那边她也没个知心人,青衣又不在,许是心里害怕,叫我去她那边xiǎo住几日,我一听怕是她出了什么事,这才急着叫姐姐来,我着实担心青橙姐姐的状况,是以特地跟姐姐説一声,一会我就去月儿港,看这时辰,刚才天黑就到。”

    听説是青橙出事了,姚娡也提起心来,她安慰妹妹:“青橙姐姐照顾我们良多,她这个时候动了胎气,指不定怎样惊慌,平时你们就要好,这会子你很是该去陪陪她。”説完,似又想起什么来,忙道:“我屋里还有些上好的药材,这就叫人包起来,一会你把它带去,多住些日子也无妨,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姚姒忍着心中的煎熬不住diǎn头,她怕再説下去就要露陷,忙道:“那我就不跟姐姐多説了,药材什么的她那边尽有,姐姐自己留着,那边毕竟是军营重地,我把红樱和绿蕉两个留下,只带海棠一个去,天色不早了,我这一去,姐姐一定要注意了,莫要独自出这xiǎo院。”

    姚娡便再没多説,见海棠手上提了个杭绸包袱,又殷殷叮嘱她要顾好妹妹。

    没过多久,张顺上山来,他赶了辆马车,姚姒和姐姐挥了挥手,甩下车帘后,吩咐道:“尽快赶,天黑时分一定要到。”

    车夫甩起了鞭子狠狠朝那两匹马儿一抽,马车飞一般的动了起来。

    ...

    ...( ) 


第114章 照顾

    天儿才擦黑,海风迎面一阵阵扑来,带着咸苦的味道,海棠扶了姚姒下马车,青橙得了信迎了上来。

    几日不见,青橙的肚子仿佛又大了一些,她急急忙上前扶了她,唤了声青橙姐姐。

    青橙朝她微微颌首,见海棠跟在后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中了然。

    三人进了屋里,姚姒心里油煎似的,扶了青橙坐下,就焦声问道:“如今可有找到五哥他人?”

    青橙扶了肚子摇头,“事情是大前天发生的,青衣如今也没递个音讯回来,五爷如今在哪,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我这里急得不行,只好叫人给你送信。”

    姚姒身子一软,脸儿煞白,海棠眼急手快的托了一把,急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姒姐儿......”青橙慌忙给她扶脉。

    “我没事,不用担心,姐姐若是方便,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是怎么一回事?”姚姒抽回了手不欲青橙多耗心神,又示意海棠扶她坐回去。

    青橙晓得她心里急,她自己何尝不是心急如焚,这两天肚子坠坠的往下沉,十分的不舒服,撑了三天,早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具体形情我这里也不大清楚,听知道五爷的舰船是在东海海域被击沉的,韩将军率舰船赶过去的时候,海上已是一片火海。”

    姚姒意识到赵斾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捧着茶杯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心头一阵阵的发凉。前世赵斾并未这样早逝,可这一世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有事。

    可不管如何,她不能慌急,“不会的,五哥他一定会逢凶化吉,我们不能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这话既是劝别人,却也是在劝自己,她闭起眼狠狠朝嘴里灌了一口茶水,再睁开眼时,脸上多了些镇定。

    “青橙姐姐,你前后派了几次人马前去打探?”她望着青橙疲惫而又满含担忧的脸,见她双手捧着肚子眉头一阵阵的皱起,她顿时感觉不好,青橙该不是会是真的动了胎气?

    “姐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连忙唤海棠,“快,和我扶了姐姐去里间躺着。”

    青橙确实是在强撑,煎熬了三日,已是疲惫不堪,如今打眼瞧着姚姒还算是镇定,她便有些撑不住了,肚子一阵阵的发紧,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清楚现在她的状况。

    她没推辞,等到躺在了床上,就叫海棠去吩咐丫头,按她先前开的药方再熬一碗来。

    姚姒替她盖了张薄被,灯光下青橙的脸色有些不好。

    姚姒拉着青橙的手,镇静的道:“这儿是五哥的营地,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马,想必这些人都和咱们一样都替五哥担心,咱们如今要做的便是静心等待,我相信五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姐姐如今不宜再操心,有什么事情便吩咐我去做,可好?”

    她从容坚定的语气安抚了青橙紧磞的心,待喂完她喝完药,海棠提了食盒来,两人虽説都没味口,但还是胡乱塞了些东西入口。

    青橙很快就昏昏睡去,她亲自守在了床边。

    海棠出去了一会子,再进屋里来时,就拉了姚姒往一旁説话。“我瞧着营地里依然整肃,并未有任何异常,不若奴婢晚上在这里守夜,姑娘歇息去。”

    姚姒摇了摇头,青橙的样子不大好,她身边只得两个做杂务的xiǎo丫头,她又怎么放心得了,赵斾如今生死不明,她也睡不着。“你去给我抬张榻来,今晚我来守着姐姐。”

    海棠哪里敢让她来守夜,忙劝道:“姑娘身子也不好,又赶了一下午的路,这里还是奴婢来吧。”

    姚姒很坚持,“现在哪里还有这些讲究,你也去歇息,再説你对这里熟悉,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时刻注意外头的情形,我看青橙姐姐许是动了胎气,这几天你和我都看着diǎn,再不行,明儿再轮到你来守夜,一定要让她卧床静养着才好。”

    海棠想想,确实是这样,遂不再劝,找人抬了张榻来摆到屋里,铺上软和的褥子,又打了水来亲自服侍姚姒洗漱,这才退下去。

    第二天,依然没有任何音讯传来,姚姒忍住心头的焦急安慰青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説不定这会子已经找到人了,只是咱们还不知道。”

    第三天,青橙没忍住,又打发了一批人出去打探消息,姚姒却不许她下床,和海棠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守在她的屋里。

    如此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姚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人眼看着都脱了形,几人相对无言。

    直到第八天的黄昏时分,先前跟着青衣出去的第一拨人里头回来了一个,终于带来了赵斾的消息。

    姚姒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来是怎么过来的,听得那人説在一个xiǎo岛上找到了受伤的赵斾,因为他所受的伤势较重,岛上缺水断粮的,他们找到赵斾时,他周身都是伤口,而且已经化脓,倒在半湿的沙滩上淹淹一息。

    听到是这样的消息,姚姒和青橙顿时脸色都黯了下来,如今人是找着了,却又更添了层担忧。该问的都问了,那人却只知道这些情况,青橙心里明白,必定是丈夫怕她着急,故而在找到人后第一时间便打发人回来报信。

    她挣扎着要起身,赵斾如今在三沙湾的港口营地养伤,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説是要准备药材就要赶到三沙湾去。

    海棠从前跟在赵斾身边时出过几次海,自然知道三沙湾在什么地方,她附耳对姚姒道:“姑娘,三沙湾在福州的上头,从这里过去少説也要两日车程。”

    姚姒听海棠这一指diǎn,就对青橙摇了摇头,“姐姐不可以,明知道动了胎气还要抢着去,便是五哥也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她在屋里走了两圈,仔细思量了下,就道:“我替姐姐走一趟,我想着青衣大哥是个稳妥的人,既然只让来人回来报平安,便是不同意姐姐冒险而走这一趟,而且那边必定少不了好大夫,姐姐这里的治外伤的成药若有药效好的,或是有那等珍稀药材,就让我带过去。五哥伤势如何,不亲眼目睹,难叫我安心。”

    青橙想了想,只得无奈的接受这个提议。

    等青橙吩咐人准备好了一些成药和成包的药材,还有能行的令牌,姚姒早已经叫海棠和张顺准备好了马车,趁着夜色,她们三人连夜向三沙湾赶去。

    日夜兼程的赶路,到第三天的上午终于赶到了三沙湾。

    青衣得到信,赶忙出门来亲自带姚姒进了屋里。这是个三间的土屋,里外围了几层的士兵,青衣指给她看,赵斾如今在东边屋里养伤。

    姚姒的一颗心悬得老高,突然间不敢进屋,也不敢出声问赵斾的情况。刚才进门时,青衣分明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她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青衣像是知道她的心事似的,低声道:“一身都是伤口,犹其是后背上的口子有二寸长,大夫把五爷身上的伤口里的腐肉都挖了出来,就开始发烧,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却是昏迷的时候多,如今大夫还不敢説脱了险境。”他看了看她,语气里有着恳求,“营地里都是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姑娘您既然来了,xiǎo的就把五爷交给您照料了。”

    姚姒重重颌首,她捂住了胸口突然袭来的悸痛,颤抖着手一把掀起了帘子,就进了屋。

    青衣没有跟进去,转身去寻张顺和海棠。

    赵斾半趴着沉睡在床上,上身*着,便是下面也只穿了条宽腿的纱裤,这时候她顾不得羞,眼晴顺着头看到脚,他的头上手臂上以及后背和腿上都缠着雪白的纱布,纱布上隐隐有着暗红色的血迹,他的脸色白得像张纸,眉头紧紧的皱着,唇上也结了层血痂,再没有往日那等飞扬的倜傥。

    姚姒的眼泪蓦地落下,就半跪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颊,他脸上的温度烫得吓人,显然这是还在发烧。

    她的手指冰凉,手掌心抵在他的脸颊上,不肯挪开,只有真实的触到了他的脸,她才觉得这不是个梦。

    昏睡着的他许是感觉到了脸上有个冰凉的东西贴着自己而感觉一阵沁凉,他无意识的就想得到更多,微微动了动,直往她的手心蹭过去。

    “睡着了还不老实!”她一边掉眼泪,一边低语,眼中的温柔仿佛能融化千年的冰雪。

    见一旁的洗脸架上盛着一盆清水,旁边还有几块白色的巾子,她起身拧了块湿巾子,轻手轻脚的替他擦脸,如此换了几回水,算是把他全身都擦洗了一遍,末了,就拿了杯子倒了杯清水,又用纱布沾湿,就替他润湿那加痂的双唇。

    等到把这些事情做完,她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就拿了把扇子轻摇着替他扇风。

    “五哥,是姒姐儿来看你了,你要快diǎn醒过来。”她扇几下,就柔声低语几句。

    “从前是我不好,你看,我都知道错了,只要你醒过来,姒姐儿都随你,再不惹你生气。”説着説着,刚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都落在了他的胸口。

    海棠守在门外,听得心里酸酸的,可转头她又安慰自己,五爷若是醒过来,她一定要把这些话都説给五爷听,看看,姑娘她从前是想不通,实际上姑娘的心里是有五爷的。

    ...

    ...( ) 


第115章 表白

    “姑娘,该给五爷喂药了。”海棠立在门外,虽然不忍心打断里头的温馨,但药要趁热喝才会有好的药效。

    就在她説话的当下,青衣已经提着食盒进了堂屋。

    听得屋里头轻轻应了声,海棠便给青衣打起帘子,跟着他进了屋。

    “你们来了。”姚姒起身,脸上犹带泪痕,一看是青衣提了个食盒,海棠帮着打开,里头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

    青衣端了药上前,对姚姒道:“姑娘,要给五爷喂药了。”他看了姚姒一眼,表情非常沉重,“这几日要给五爷喂药是难事儿,一碗药能喝进去一xiǎo半都不容易,有时喝进去了还会吐出来,大夫配了几味药丸,都是吊着五爷的命,不然这不吃不喝的又受了这样重的伤,正常人都难以撑下去,要是再喂不进去药和汤水,xiǎo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姚姒听他这么一説,心沉到了谷底,望着他消瘦而又苍白得没一丝生气的脸,只恨不得自己能代他受这份苦痛。

    她心里明白,一个昏睡没有知觉的人,要喂苦药和汤水进去,有多么的不容易。“那你们是怎么给五爷喂药的,要不要让我来试试?”

    青衣就diǎn了diǎn头,他把药碗递给姚姒,自己坐在床头轻轻的扶起赵斾,又让海棠在赵斾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儿纱布巾子。

    姚姒把药碗挨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药温刚刚好,青衣看到她这样娴熟的样子,心里那一diǎn疑虑顿时消去,看来姑娘很会照顾人。

    姚姒拿起汤匙试着送了一口药喂进赵斾嘴里,可惜不成功,送进他嘴里的药马上就顺着嘴流到了纱布巾上。

    她不死心,又喂了一汤匙,他还是没有吞咽下去,依然流了出来。

    姚姒想了想,就吩咐海棠上前端起药碗,她把赵斾嘴巴一捏,再送了一口药汤进去,却还是不行,最大的原因是赵斾跟本就不吞下去。

    姚姒又送了第二口,并让青衣把他的头稍稍向后仰,这回一汤匙的药汤喝进去一半却也洒了一半。

    如此下来,一碗药汤多半洒进了纱布巾上,真正能进赵斾的肚子里没多少。

    青衣就摇头苦笑,这样的情形这几日都在上演,他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今日比昨儿个要好些,好歹是喂进去了一些。”

    姚姒却忧心不已,赵斾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十多天来都还未有意识的真正清醒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看了看青衣,沉声道:“劳烦你再去端一碗药过来,我想我有法子喂五哥喝药,不管如何,我要试看看。”

    青衣听见她説有办法,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就道:“这几天来每次都会多煮两碗以备用,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去把药端来。”

    他出去了一会,果然又端了碗温热的药汤来。

    姚姒把药放在桌上,转身对青衣和海棠道:“你们且在外面等候,一会我再叫了你们进来。”説完,许是想到接下来要用那种方式喂药,她的脸色就极不自然起来。

    “姑娘不用我们帮忙吗?”海棠忙道。

    站在一旁的青衣却是看出了些门道,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连忙朝海棠使了个眼色,“我们听姑娘的,就在门外候着,若是姑娘需要,就唤xiǎo的一声。”

    青衣出了屋子,却落后一步,转身把房门轻轻的掩上,又放下了帘子。

    海棠这才迟钝的意识到,姚姒要用什么法子喂药,她瞪大了眼晴,不敢置信的望了望青衣。

    青衣回了她一记眼色,再不理会她。

    姚姒眼瞅着青衣和海棠出了屋子,然后青衣又折回来替她把房门给掩上,她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挨到他的床边,深深呼了几口气,到底没敢再耽搁,她端起药碗含了一口药汤,尽管舌头传来阵阵苦味,她却不觉得为难,闭起眼她就覆在了赵斾的嘴上。

    药汤缓缓的进了他的嘴巴里,严丝合缝的,她的双唇紧紧贴着他的,见他无意识的微微挣扎,她狠下心来,伸出双手就禁锢了他的头,唇舌再稍稍一用力,他的喉咙就轻轻的动了下,这口药汤全数进了他的肚里。

    人从生下来就学会了呼吸,从此鼻子和嘴巴一吸一呼的配合,并与生俱来的会吞咽,稍稍一使外力,即便昏睡去了却还有吞咽的本能在,因此,第一口喂成功了,接下来便越发娴熟起来。

    不知不觉的,她含一口逼他吞咽一口,这碗药一滴不剩的被她给喂得精光,搁了碗,又细心的帮他擦拭头上的汗。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姚姒见他没有把药吐出来,她顿时心头大定。

    她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脸上满是欣慰,她略把自己收拾一番,就起身把门打开,唤了青衣和海棠进来。

    青衣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空空如也的药碗,又见屋里并没有赵斾吐过的痕迹,到底放下心来。

    海棠脸上的笑意就没止住过,她认认真真的给姚姒屈膝蹲了一礼,就拿着空药碗出了屋子。

    青衣也对姚姒道谢,“姑娘这一路都没歇过,xiǎo的给姑娘准备了些吃食,五爷这边由xiǎo的亲自看着,姑娘用些饭食也去去乏。”

    姚姒深深知道她不能倒下去,人要吃了饭才有力气,因此她没跟青衣客气。

    两天一夜都没阖过眼了,她用过饭后,海棠又准备好了热水服侍她梳洗,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只觉得眼皮直打架,但到底撑着去赵斾屋里瞧了一眼,见他睡着沉,她实在熬不住,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太阳正要落山,她不知道自己这是睡了多久,海棠也没在屋,她急忙忙的把自己收拾好后,就往赵斾屋里去。

    得知她不过是睡了一个多时辰,她拍了拍胸口,就怕自己这一觉睡过去而耽误了给赵斾喂药。

    赵斾依然没有清醒,许是中午那碗药起了效果,他身上的温度虽然较常人还是高些,但至少已经不那么烫人。

    大夫给他扶了脉,説这是个好现象,趁着大夫给赵斾换药时,她赶紧的用了晚饭,再回到赵斾屋里时,就按着先前的法子,又给他喂了一碗药。

    营地里没有女人,只有姚姒和海棠两个,姚姒看着青衣满是胡渣且眼窝深陷的脸,心知他这些时日一定是熬坏了,就和青衣商量,晚上由她和海棠轮着来给赵斾守夜,白天刚是她和海棠一起看顾赵斾。

    对此青衣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他把姚姒的屋子安排在了西边,和赵斾养伤的东边也只隔了一个堂屋,屋里非经允许并不许人随意进入,这样屋里发生的一切,外人就很难窥视得见。

    姚姒心里明白,青衣这是在替她着想,到底她和赵斾男女有别,心里很是感激他的这番安排。

    晚上姚姒留在赵斾屋里照顾他,上半夜的时候,赵斾终于退了烧,呼吸也相较先前平稳了不少。

    大夫是随传随到的,青衣就守在外屋,听姚姒説赵斾退了烧,急忙把大夫叫起来。那大夫摸了赵斾两只手的脉,脸上也有些激动,道:“脉相较之前要平和些,况且又退了烧,显见是药效起了作用,也是参将大人求生意志强,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了,不过,还是要坚持把药给大人按时喂下去,照这样看来,只要大人能醒过来,大人身上的伤口就不会再恶化下去。”

    大夫的话令到屋子里的几人心头大定,个个脸上都藏不住脸上的喜色,见夜已深,青衣就把大夫客客气气的送回了屋。

    姚姒见人都退了出去,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她跪坐在他的床边,握起他的手,把他的手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五哥,你听到大夫説的话了吗?咱们再加把劲儿,你要快一些醒过来,好不好?”她眼眶湿润,她的脸贴着他温热的手心,心里觉得这样才踏实。

    “傻,丫头。”寂静的夜里,就见床上原本沉睡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产生了幻听,一时间脑子有些懵。

    他的手却抚上了她的脸,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挲。

    她一个激灵,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就着朦胧的灯光,就见他是真的醒了过来,那刚才就不是她的幻觉。

    “五哥,五哥,你真的醒了吗?”她还不死心,又揉了把眼晴,再瞧一遍。

    她就是他的良药,他看到她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天知道他多么感谢上天叫他遭这一回的难,“担心坏了吧!”他望着她,嘶哑着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到底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该是怎样的心心念念,才让他醒来先不问自己的身子如何,而是与她这样的纠缠。

    她满心的激荡,不知如何开口,想到先前自己的所做所为,只觉得无颜面对他,背过身,“我去叫大夫来。”

    他哪里容她走脱,拉住了她的手不放,“大夫能治身却医不好心,姒姐儿,你就是我的良药。”

    有种她两辈子也不曾有过的感觉如雷击着她,她的眼泪瞬间汹涌而至,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全身如被人施了法定住了似的,心跳得那样的快。

    她隐忍的低泣都叫他听在了心上,他脸上的希寄就变成了一种令他目眩的喜悦,他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纤细的手,“姒姐儿,你转过身来。”

    只听得一声轻叹,她慢慢的转过了身。

    他的手攀上的她满是泪痕的脸,包着纱布的手指那样温柔的划过她肿胀的眼晴,消痕的脸颊,再到她的双唇,他呢喃了声,“姒姐儿,乖,别再和五哥闹了好吗?”

    她无声的diǎn了diǎn头,抬手也抚上了他凹下去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唇,“五哥也是我的良方。”她往他额头上亲了亲,朝自己的心口指了指,“没了五哥,这里空落落的!”( ) 


第116章 掳人

    他眉梢眼底的喜悦似水波一样漾在脸上,她对他的心迹附和得这样的叫人猝不及防,心底被莫名的东西填得满满的,以致他怀疑这简直是个美到不真实的梦。

    他把她揽到怀中,叫她听他的心跳声,“你听听,这里跳得那样的快,这该不是在做梦吧。”

    赵斾从来都在迁就她宠着她,她都知道。她亲他的额头,亲的时候是怀着一股子的激动莽撞,情不自禁的就説了那样的话,现在才知道羞得厉害,顺着他揽她的力道,脸颊挨着了那层薄薄的衣料,才听得他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五哥不是在做梦。”她的眼泪慢慢的就氤湿了他胸口那一层薄薄的衣料,她第一次知道,喜悦比悲伤更能叫人无法自控的流眼泪。“我这一生何其有幸,于芸芸众生中遇到了你。”她喃喃低语:“五哥待我的好我都放在了心上,以后再不跟你闹xiǎo性儿,再不叫你替我担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随你。”

    “姒姐儿,姒姐儿......”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再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刻内心那像海水一样无穷的欢喜,“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叫她再是不忍心。萤萤灯光下她抬起了头,看到他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眸子,里头燃着灼灼的光,能叫人融化在那里头,她抬手覆上她的眼晴,不叫他看到她的羞怯。

    她又轻又快的如蜻蜓diǎn水一般亲过他的额角,双颊如飞霞映在了脸上。

    他哪里能这样的放过她,趁她将将要抬头时,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按上了她的头,她的嘴就对上了他的唇。

    她惊得眼晴瞪得老大,他却开始对她攻城掠地起来,探了舌头在她的xiǎo嘴里勾缠,她羞得无地自容,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来,整个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她的身子软软的再无力支撑,双手紧紧的捉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揽了她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尽管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却统统丢在了恼后,她的两片儿xiǎo嘴又香又软,他再不似第一次亲她时的那种生涩不得其法,什么叫做唇齿相依,这种令人头晕目眩而又急切的想要得到更多的异样感观刺激着他,他尽情的攫取着属于她的一切,用力的探索她所有的美好。

    她再是想不到他会这样弄她,一口气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身子软得像一摊春水,异样的晕眩阵阵袭来,她想,她是喜欢他这样待她的,只要他欢喜,她甘之如饴。

    他怕惊吓到她,到底是万分不舍的结束了这场狂野,他和她贴着,彼此都能听到那跳得如擂鼓的心跳,却又都有些难为情。

    寂静的夜里,只听得海浪阵阵,远处不知何时传来了雄鸡打鸣的声音,她又羞又难为情还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拿袖子遮了脸,撑着软软的身子从他怀里起了身。

    他一时大急,以为她恼了他要走,沙哑着声音大喊了声:“姒姐儿,不要走,我,都是我孟浪了,我,我给你赔不是。”

    她嘤了声,斜倚了半身对他微微一笑,“我不走,我只是,只是......”只是太难为情了,她一时间羞红着脸,到底道了声:“我去喊青衣唤大夫来,五哥的身子要紧。”説着,逃也似的掀了帘子出门。

    赵斾在昏睡了十几天后终于清醒过来,青衣和海棠以及张顺这几个都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大夫给他把了脉,説只要外伤恢复得快,很快就可以下床活动。

    青衣把大夫客气的送出门,转头便吩咐人给月儿港去送信报平安。

    姚姒这边和赵斾甜甜蜜蜜的,可在琉璃寺的姚娡却出了大事。

    那日自姚姒走后,姚娡便闭了院门,也吩咐丫头婆子们无事不要下山去。如此过了两日倒一切都安好,只不过到了半夜里的时候,几个蒙面人不知怎么躲过了寺里巡查之人,其中一个拿出了个烟筒似的东西朝各个屋里吹了吹,没过一会子,xiǎo院子里的人全被这伙黑衣人给迷昏了过去。

    其中有个带头的就朝身后七八个蒙面人打了个手势,这些人分作两堆就分别进入了姚娡和姚姒的屋子里,等到再出来会合时,两人身上各用麻袋套了两人个扛在肩上,其中那个从姚姒屋里出来的黑衣人眼神有些闪烁,他就朝那头领走过去,是好一阵交头接耳。

    “上头交待咱们要带走那两个xiǎo娘子,可那个xiǎo的竟不在屋里,你説他妈的怪不怪,先前明明打听到这两个xiǎo娘子都在山上好生呆着的,这不,没有正主儿,就把屋里看门的一个丫头扛了出来。若上头的主子追究下来,叫人得知咱们连两个丫头也看不好而弄丢了一个,上头的脾性他们是极有数的,这么些年来海上一霸可不是那等看上去面善之人。xiǎo的这一着急,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好歹到时追究起来,就説咱们慌急火燎的掳错了人。”

    那领头的听手下人这样説,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到底没得法子,朝这些个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就如来时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被掳走的人正是姚娡和在姚姒屋里守屋子的绿蕉,两人睡得正香时,又被人下了**药,哪里知道是叫人给掳走了。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而在县衙对面宅子里的恒王却还没歇下,书房的灯diǎn得亮堂堂的,恒王以手扶额,正在看桌上厚厚一叠的文书,这时,守在门外的护卫轻轻的叩了叩门,恒王轻声应了声。

    就进来人恭敬的伏在地上回禀道:“殿下,姚府有动静了,咱们的人看到从姚府出来八个人趁着夜色直往琉璃寺去,到了琉璃寺后,他们就蒙了脸又极xiǎo心的避过了巡查之人,就直奔两位姚家姑娘住的xiǎo院子里,又使了"mi yao"把一院子的人给迷晕了,把姚大姑娘和另一个在姚二姑娘屋里当差的丫鬟一起掳走了。”

    恒王并未抬眼,依然在看着手上的文书,缓了一阵才道:“可有看清,他们把人给带到了哪里?这伙人的身份查清了没?”

    那人就回道:“回殿下,看那些人的身形,一看便知是在江湖上混的,而且这种宵xiǎo的手法看着也像是亡命的江湖人,那姚定中手底下有个人,这些年黑道上的事儿都是那人在带头,这一伙人没少在海上杀过无辜的人,他们把人带到了城里的一间十分不起眼的xiǎo院子里,那院里也就四五个人守着,属下实在猜不透他们为何要掳走姚家姐妹,这才来回殿下。”

    恒王丢了手上的文书,朝一边正在抚须沉思的谋士许晋良看了眼。

    “殿下,这事只怕没这么简单。”许晋良笑了笑便道:“殿下,这回荷兰人的炮击沉了赵参将的主船,但赵参将却将荷兰人的二十几条船给击沉了,这份军功怎么着都跑不了。”他朝着京城的方向指了指,又道:“若这个时候赵参将的军功报了上去,朝庭必会对赵参将封赏,韩将军是圣上的人,又历懂得明哲保身,到时咱们的人再使些力气,福建海防的将领必定是赵参将无疑。”

    恒王把许晋良的话仔细的推敲了几遍,就轻声笑了起来。

    许晋良便又道:“若是这时候赵参将的名声受损,而且是引诱姚家的姑娘,若再往坏里头想,赵参将把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闹大了肚子,又有先前姚四老爷在县衙堂上那番指谪,这岂不是坐实了赵参将引诱以及背后怂恿人家姑娘状告亲族家人,试想想,皇上最恨这种无法无纪之人,这军功若是凭白这样没了,殿下无疑是损失最大的,这真真是一条好计啊。”

    恒王哼了声,许晋良却正色道:“那姚定中简直就是个老狐狸,一面对殿下信誓旦旦的投城,一面又暗中与那位暗通曲款,想要两头都靠着,这世上就没这便宜的事情,殿下,姚家姑娘要救,而且要快,不然一旦出了什么难以想像的事,后果极是严重。”

    恒王只沉思了那么一会子,就对那跪在地上的护卫吩咐道:“你带了人速速去把姚家姑娘和那婢女给救出来,再把那些人给绑了,记住,动静不要闹得太大,人救出来了,就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许晋良却劝道:“殿下明日就要起程去江南,这,这......”他是想説,殿下身边带着个姑娘,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又是一番动荡,实为不智,况且,他们这趟行程极是危险,又要隐蔽行程,带个姑娘确实不大方便。

    恒王却对他摇了摇头,“赵斾生死未明,不能叫他后院失火,这样的良将,是本王之福。”

    许晋良这才恍然了悟,略一思量便想通了其中关节,也就不再多説什么。

    姚娡醒过来时,头来晕着,昏沉沉的随着马车摇摇恍恍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等到觉得有些不对劲,用手撑了自己的身子慢慢的坐起来,透过帘子照进来的光亮,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是躺在马车上的,而她身旁,有个端坐着的年轻男子,正拿着本书在看,许是听见她的动静,他一抬眼,便和她双目对上了。

    “你醒了,可有觉得不适?”他醇厚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关切,她这才瞧清楚,原来是那日在琉璃寺里碰到了男子。

    她大惊,花容顿时失色,説出来的话都在发抖,“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不,不不,这是哪里?我的丫头和兰嬷嬷呢?”

    她快要急得哭出来,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难道他是个坏人,把她掳了出来?那她身边的丫鬟和兰嬷嬷呢?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一想,再也抵不住心中无限放大的恐惧,她紧紧的抓住马车的车壁,要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他见她像只受惊的xiǎo白兔,睁着双黑白清澈的眼晴,泫然欲泣,脸色苍白,一脸的戒备瞧着他,他放下书,马车里有个四四方方的xiǎo茶几,茶几上是一套白色的茶具,他亲手倒了杯茶,朝她递过去,笑道:“这事説来话长,姑娘难道认为我是坏人不成?”

    她见他笑得光明磊落的样了,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她的心底也起了疑惑,她确实口渴得厉害,到底抵不过对于茶水的渴望,捏起杯子,到底不习惯当着一个外男的面喝茶,就用袖子遮了脸,却又喝得急,待杯子见了底,她发出了呛声。

    她把袖子放下,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再不敢看人。

    他见她把头垂得不敢看人,却伸了舌头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像个讨吃的孩子,好像吃不够还想要,他的心微微的软了下来,怜悯地给她又倒了杯茶。

    她这回没有置疑,端起杯子漫条斯理的喝完了茶,到底是对他轻声道了遍谢。

    “你放心,你身边的人都还在琉璃寺,我留了人在那边看着,想来不会出事的,你安心便是。”他见她嘴边残留了一丝水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明黄的素雅帕子朝她递过去,她别了脸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边,脸上烧得厉害。

    只是她却是忽略了这帕子的颜色,是什么人才能用明黄色,她一时之间哪里还记得这个,一迭声的就问起他来,“敢问公子,我是怎么会在公子的马车上?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起了那日在琉璃寺,他替她拣帕子,那时便想,这人不是个坏人,如今仔细的瞧他,一张不怒自威的脸,犹其是那双凤目深遂不见底,他的五官生得很美却不显阴柔,看着一幅谦谦君子的样子,见他他头上簪着一支盘龙簪,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朝自己手上那明黄色的帕子看了看。

    他把她的情态一一瞧在了眼里,轻声笑着道:“昨儿夜里有人用"mi yao"把你迷晕了,而我救了你,被贼人带走的还有一个叫绿蕉的丫头,她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她再不知世事,却也知道什么人配用明黄色,彰州城里传言説恒王在彰州振灾,莫非他就是恒王?

    这个认知叫她自己吓了一跳,急忙就敛神跪在了他面前,“贵人请恕xiǎo女的无知,实在是不知道贵人的身份。”説完,她把那烫手的明黄帕子急急的放在了茶几上,再不多言。

    恒王伸出手把她扶起来,笑道:“不知者无罪,你这丫头运气好,恰好叫本王的人瞧见了,掳走你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亲祖父......”

    徐徐清风从马车的帘子缝里钻进来,听着恒王不三言两语的就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一説出来了,姚娡满脸的泪,她朝恒王深深的拜了下去,起来时额头都磕得红了。( ) 


第117章 上京

    姚娡被恒王所救一事,慧能打发了人给赵斾送来了急信,与此同时,恒王的密信也到了他手中,他看了信后沉思了好一阵子,看着姚姒在他身边忙进忙出的,他心里既是怜惜她又是替她心疼。

    谁人都有父母生养,而她的姒姐儿,似乎这辈子父母缘分浅,姚家那帮子畜牲不如的东西,怎么会想着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毁了她们姐妹去,説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她,他在心里对自己道,没亲人缘分就没吧,他的姒姐儿这辈子有他一个人疼爱着怜惜着就好。

    他这样一想,便决定把这件事先瞒下来。自从他失踪时开始,姚姒便忧心忡忡,这些日子瘦得都脱了形,前儿还听她咳了几声,若再把姚娡的事情説与她听,无异于又让她担心。

    赵斾吩咐了青衣,不准任何人在姚姒跟前説出一星半diǎn的关于姚娡的事情,青衣自然知道轻重,这些日子以来,赵斾身边一应照护的事情都是姚姒在打理,他入口的药汤,吃进去的饭食,都是她亲自做的,一切为的无非是怕那些粗手粗脚的兵士做得不合他的胃口,需知病人最是要在饮食在精心,若非她心里不是把赵斾放在心尖上,又怎会这样为他劳累操持。

    是以,青衣虽然知情,到底也把这消息瞒了下来。

    赵斾在床上养了几日,由于姚姒照顾他很是妥贴周到,很快他便可以下床由人搀扶着走动几步。

    这日,韩将军亲自前来探病,赵斾与他单独説了会子话,等韩将军一走,赵斾便对姚姒説,韩将军希望他能回月儿港去养伤。

    他身上大大xiǎoxiǎo的伤加起来有几十处,只怕没两个月这伤是养不好的,姚姒很是高兴,“五哥能回月儿港去养伤,那就太好了,在那边有青橙姐姐在,五哥的伤也会好得快些。”

    没想到赵斾却立即唤了青衣和海棠进来,并命她们现在就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动身。

    姚姒听了却皱起了眉头,赵斾这是给他挖了个坑让她跳,这人,怎地就那么多的心眼儿。

    他的伤口都还没愈合好,即便马车上铺再多的软和之物,还是会颠簸人,也怕到时他的伤口崩裂。等青衣和海棠一出去,她便劝他,“五哥不可,再怎样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等五哥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回月港也不迟啊,五哥这性子可真急。”

    赵斾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拿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意有所指的笑道:“我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将来你就知道了。”

    “又胡説,我不理你了。”她见他这样打趣她,就又脸红了,作势就要出屋子。

    他拦住她,知道自己刚才又冒失了,他也有些讪讪的,便扯了个理由,道:“咱们离开月儿港太久了,再説青橙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在那边,还不知道怎样的担心。你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两天的行程咱们慢慢走就行,只要你在我身边,这diǎn子伤口算不得什么。”

    她的心里慢慢的就滋生出了些甜蜜来,却别了头继续不理他。

    他伸臂轻轻揽了她,亲了亲她的秀发。

    她的头发生得极好,青丝缕缕很有光泽,他嗅着她发上清香的味道,喃喃低语,“姒姐儿,我在京里叫人给你置了个三进的屋子,那里地段僻静,你安心去京城住下,待我伤好了,年前势必会回京一趟,到时我亲会和母亲説我们的事儿,你这般的善解人意又是这样的好,想必母亲绝不会多加为难我们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説起她们将来的事情,而且还提到了定国公夫人,想到他这样的体贴,事事都想在了她的前头,她感动不已。

    她刻意的忽略了他最后説的那句话,心里清楚,她和他的事情,必定不会像他説的那样顺利,不然他先前也不会那样的生气,这样美好的时光,她却不忍心破坏,到底是转过了身,娇羞的朝他嗔了句:“谁要住你买的屋子,那成什么去了?我要和姐姐还有谭娘子和贞娘她们一起住。”

    她虽然在笑,然而那笑容里却含了股绝决,她説不要他的房子,是真的在拒绝。她一个丧母的次女,又是被家族除了族了女子,名声还那样不好听,又与赵斾有着私通的嫌疑,这世俗对于女子的教条她占了大半数,这样的她,又怎么会入得了定国公的眼,再住到赵斾给她置的屋子里头,那成什么了?

    赵斾眼见她拒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情,“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补救,却又觉得越描越黑,见她掩了嘴笑得眉眼弯弯,这才知道叫她给糊弄了一把。

    “你个坏丫头,越发的没规距了,连五哥也敢打趣,看来,不给你diǎn颜色瞧瞧,也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他作势要去挠她胳肢窝,她最经不得人挠痒痒,哪里容他下手,两人这样一通闹,刚才那一diǎndiǎn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

    他把她拉在自己身边坐着,摸了摸她的额边,缓缓道:“姒姐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先别着急,听我説完。”他想来想去,姚娡的事情再不能瞒她下去,便把恒王的信从一旁的xiǎo矮柜里取出了递到她手上。

    等她拆开信来,顿时一脸的惊愕,姐姐被姚老太爷派人掳去,她一目十行,信本来就很短只得寥寥数语,她霍地就站起来,许是起来得猛了,不禁一阵阵的眼冒金星。

    他急忙的搂了她在怀中,安慰道:“你姐姐这会子是同恒王在一起,大概这个时候应该到了杭州了,你别着急,恒王既然救下了你姐姐,自会护她周全的,好在那会子有恒王在,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来。”

    会出什么事情来?她知道他是留了口德的了,这件事只要往深里想,便知道这是姚老太爷使的一招毒计,既能毁了她们姐妹的人生,也能拉赵斾下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人呐,人都説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知道她心里难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慢慢的扶了她坐在榻上,道:“我只想让你知道,纠结于过去,只会令你白白的痛苦,姒姐儿,把从前的一切不好的记忆都忘了,从今往后你有我,有我一个人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这辈子五哥还没有对谁食言,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等你及笄了,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半晌她才轻轻颌首,不知是感动他所説的话,还是终于想通了,她哽咽道:“我听五哥的,再也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从今往后和姐姐好好的过日子,只要五哥这一辈子别再像今次这样叫人担心,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姒姐儿再无所求。”

    她乖得令他心疼,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明早咱们就动身,除了绿蕉跟在你姐姐身边外,你们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没事,彰州再是不能呆下去了,等回到了月儿港,你让张顺去通知贞娘他们立即护送你上京去。”

    她这才明白先前他那样急切的要回月儿港去,原来是这件事等在这头,她圈臂围住了他的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眼眶微湿。

    她想,赵斾做任何事情,都以她为先,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对他好,如果,她和他实在不能结成夫妻,那她就在他身边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也行。

    马车跑了三天,才从三沙湾跑到了月儿港,姚姒一掀车帘子,就瞧见红樱和兰嬷嬷以及采芙采菱这些人候在马车前,青橙扶着肚子,红樱跑上前来扶她下了马车,就一眼的泪花儿。

    “姑娘,总算是回来了。”喊了这一声儿,又瞧见赵斾从里头出来,青衣和张顺一边一个搀了他缓缓下了马车。

    姚姒在边上扶着他,一行人都进了屋子。

    青橙瞧着赵斾煞白的脸色,便知道他这是疼的,必定是他身上的伤口崩开了。待赵斾躺到了床上,她就叫青衣除了他的衣裳,果然,他身上有一半的纱布上都氤了血色,青橙急急的写了个方子就叫人去煎药,又从屋里摸出几瓶伤药,叫青衣拆开他的纱布,清洗他的伤口后再涂上药。

    姚姒在外屋里走来走去,红樱几个丫头个个都眼巴巴的朝里屋望,过得好一会子,青橙满是疲惫的出来,姚姒急急的迎上去便问:“姐姐,五哥他还好吗?都是我,五哥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这样急冲冲的赶回来。”她急得一脸的汗,眼角还隐有泪痕。

    “哪里是为着你,我知道必定是五爷不听劝,这才着急赶回来的,知道你急,这会子里头都收拾好了,你且进屋去瞧瞧他。”青橙替她掖了掖眼角,便把她往屋里送。

    红樱和几个丫头很眼色的没有跟进去,各个都立在屋里,彼此对视一眼,就抿了嘴直笑。

    赵斾这伤养了一个多月后,姚姒行了除服礼,又给姜氏做了一场法事,这才带着宝昌号和张顺几个坐上赵斾安排的海船启程上京去。

    船在海上行了约摸二十来日就到了天津港,许是担心姚娡,姚姒一路都是忧心忡忡的,加上贞娘和红樱几个丫头都晕船,这一趟行程,可以説很是磨人。

    等到了天津港,下了船后,姚姒便吩咐在天津住上几天,又命张顺使了人先行赶去京城知会谭娘子他们。

    这一路各个都累得紧,姚姒觉得身上的骨头都络人,这一路又见几个丫头也都因为晕船而脱了形,等住到客栈里后,又叫人请了大夫来,这样一耽搁下来,就到了九月。

    从天津到京城约摸七八日的路程,九月初九重阳节那日,姚姒一行人进了城门,谭娘子夫妇和和陈大焦嫂子几人等在了城门口,等到见到姚姒的马车,个个都眼眶湿润。

    姚姒到底没住进赵斾给她置的屋子去,谭娘子夫妻早前就在四喜胡同给她买了个三进的房子,第一进就住了宝昌号的杨大盛他们,第二进便是陈大夫妻及一干仆役,最后一进便是姚姒和姚娡的屋子。

    姚姒和谭娘子夫妻她们久别重逢,晚上就开了几桌席面,席面是谭娘子从定胜楼里叫来的,姚姒上一世也吃过定胜楼里的席面,其中有味香丝春卷做得很是好味道,如今再尝了这道diǎn心,想着上一世在京城的diǎndiǎn滴滴,真是恍如隔世。

    用过了饭,各人都歇息去了,独独姚姒却把谭娘子夫妻和陈大夫妻叫进了堂屋説话。

    “不怪我心急,实在是担心姐姐,不知道恒王如今回京城没?”姚姒问得很是直接,左右这些都是她信得过的人,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谭娘子便上前道:“自从收到了你的信,我见天儿便让人打听消息,有人説恒王在江南遇刺,也不知情况究竟是怎样?还有人説恒王在江南造了许多杀孽,老天看不惯眼,这才叫他病了一遭,这,説什么的都有,咱们的人也不敢狠打听,怕叫人看出些苗头来。”

    谭吉也上前劝她:“姑娘常説的一句话,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几年京里的局势很是诡异,恒王毕竟是皇子,就算他真遭遇了什么不测,朝庭和宫里必定会有番大动作,姑娘才到京城,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是先歇息一阵缓过些劲儿来,咱们这边的人手一直在探听消息,若一有大姑娘的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来回禀姑娘的。”

    姚姒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遂不再问她们,她实在是累,也没甚精力再説些什么,便叫人都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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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琐事(捉虫)

    姚姒歇了好几日才缓过劲儿来,等丫头们把行李收拾归整好,焦嫂子便带了人伢子来,姚姒看那伢婆穿着齐整,并不胡乱吹虚,带来的人也干净整齐,她心知焦嫂子是个稳妥人,又看地下立着一溜儿婆子媳妇子,便挑了四个粗使婆子,两个灶上的年轻媳妇子。

    既然打算在京城长住,她这里一屋子的女眷,总归不大方便,焦嫂子便求到她跟前来,説要回她身边服侍。

    姚姒自然是愿意的,看焦嫂子一幅干练的样子,想是这两年历练出来了,索性diǎn了她做内宅的管事媳妇,又提了长安做外院的管事,兰嬷嬷管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这样安排下来,看着才像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她给赵斾写了信报平安,又把在路上替他做的几件秋衣两双鞋一并包好,叫了先前护她上京来的那几个护卫送回彰州去。

    谭娘子眼瞅着姚姒得闲下来,便带了茂德行的账册来,等两个并肩在屋里坐下后,谭娘子就把手上的蓝色包袱皮打开,恭恭敬敬的把里头的账册往姚姒跟前递,“本来姑娘一落脚就该把这些东西给姑娘的,是相公説姑娘初来京城来,必定要忙活好一阵,是以才拖到这时候来。”

    姚姒接了账册,却搁在了桌上并不打开来看,谭吉夫妻她是不疑心的,便笑道:“你们夫妻我是信得过的,不年不节的,这账我也不看,你一会还是拿回去。”她笑着拍了拍谭娘子的手,脸上很是诚挚,“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是天子脚下,我也知道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心里都明白师傅这是在避嫌,但我这儿确实是没这个必要,师傅回去且跟谭先生説一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人虽然上京城了,却不瞒着师傅,姜家的事情是头等的大事,往后茂德行还是麻烦你们夫妻打理。”

    谭娘子见她説出这样一番诚意十足的话来,很是感动,拉了姚姒的手,目眶微湿,“我们夫妻也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份,先前得着了太太的大恩,又得遇姑娘这样的看待。”

    听谭娘子提到姜氏,姚姒脸上一黯,满是晦涩。“我娘若是还活着,也必定拿你们夫妻当自己人待,若是能为姜家翻案而洗去污名,只怕这才是我娘的心愿,往后我还少不得要你们夫妻的帮忙,索性我把话説开了,你们不必这样试探,我还是那句话,有钱大家一起赚才好。”

    谭娘子的心这才落到实处,她就怕姑娘一年年的长大,自古人心会变,这些日子她着实是担着心的,如今看来,姑娘初心不改,依然是这样的磊落光明。

    谭娘子先前便知晓她们夫妻上京城来,并非仅仅是为着生意,这几年下来,她们手头上也经营了一些人脉出来,此刻有心提diǎn她,便把这里头的事情一一详説给她听,“……茂德行开业至今,便是洋货铺子赚了些银钱,再是姑娘提diǎn相公做的药材和硫磺的生意,又积累了些银钱。姑娘也知道,朝庭明令不许官员与民挣利行商贾之事,但京都居大不易,这几年下来,相公有意的结交了些在京城旅居的低阶官员,那些人因是外乡人,官阶虽不高但手头却又有那么diǎn子实权,相公便用了我的名义,由着我出面与这些官太太们周旋,如今我与她们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姑娘放心,不是那等见不得光的放印子钱之类的,如今茂德行一年倒也有个两三万两银子的进账,其实银钱倒是次要的,相公知道姑娘的心愿,待姑娘休歇一阵,便由我带了姑娘去结识这些个官太太,不管如何,但凡与姑娘要做的事情有关的,我们夫妻一定尽力而为。”

    谭娘子的话句句都説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她不禁深深感叹,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有时候一个善念种下的因,就能得善果,“叫我不知道説什么才好!你们的好我都记在了心里。”她朝她深深一福,“劳烦你们夫妻了!”

    谭娘子避过了身去,并未受她的谢礼,她扶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盈盈的道:“这本就是我们夫妻该替姑娘做的,便是不为姑娘,也为着太太的大恩。”

    姚姒便给她续了杯茶,谭娘子见自己提到姜氏时,她眼眶红红的,晓得自己无意间又勾起了她的心事,有心不让她往那头想,便拿了那些官员家里的八卦来説给她听,两人在屋里説了一下午的话,姚姒承她的情,知道这是谭娘子借着八卦各家的事,有心让她先做到心中有数,等到结交这些人时,也好拿捏分寸。

    两人又説了会子话,谭娘子便要离去,她送了她出门,“我初来京城,要忙的琐碎之事还多着,结交这些官太太一事,师傅便缓些个来罢。”

    谭娘子心里明白她这是忧心着姚娡一事,估计这些时候也没那个心去结交应酬那些个官太太们,她脚下微停,朝她diǎn了diǎn头,便辞了她出去。

    茂德行的事情没让她操心,宝昌号这边她却不能丢手不管,待各人都安定下来,她叫上了所有人聚到了专门设立的议事厅议事。

    各人心里都有谱,宝昌号手上现在除了巧针坊一半的股外,手上都是现银,也就等于是一切要从头来过,众人何尝不知道在京城立脚并不容易,因此各个都非常谨慎。

    周留率先出言,他朝姚姒拱手一揖,道:“姑娘,我就先説了,巧针坊的郑老大同意增资,可是却提出来让咱们再添二十万两银子进去,而他那边则是以织机和绣娘折成同等的银子,郑老大把话説得很是明白,这二十万两银子他确实拿不出来,但他手上有能工巧将,花了几年的时间研制出了一批新型的织机,xiǎo的亲眼去看过,那新式织机较于现在的织机确实改良了不少,单是一天织出来的绸缎就比旧式织机多了三成。”

    他的话一出,顿时叫屋里的人都抽了一口冷气,既是为着郑老大开口就要二十万两银子,也是为着那新式织机,若是周留的话属实,这巧针坊倒也有这个底气放出话説不出银子只以实物折成,八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陷入了沉思。

    姚姒却只是笑了笑,对于周留他们的表现也很是理解,若非是这个原因,前世郑老大凭什么稳坐南北直隶最大的布庄和绣坊,生生把锦绣坊挤掉而抢了内库的生意。

    “你们几个的意思呢?”她朝杨大盛张子鸣等人看去,毕竟二十万两算是将宝昌号七成的现银都投了进去,她还是想听听他们的意思。

    杨大盛便抚了胡须拱手回她:“xiǎo的几年前和周留与那郑老大打过交道,此人能屈能伸,落难时不显颓丧,倒是个人物,xiǎo的觉得这银子得增,但怎么个添法,xiǎo的几个还要仔细商议看看。”

    杨大盛的话很是客观,姚姒望了一眼余下的几人,眼中也多是赞同之色,便看向贞娘。

    贞娘笑了笑,福身道:“奴婢也赞同增资,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于咱们算多,但这京城里贵人多如牛,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能拿得出手的大有人在,那郑老大肯把话説得这样明白,也是看在从前咱们宝昌号拉了他一把的情份,是以,这二十万两银子投进去,奴婢认为不亏。”

    余下几人都出言赞同,姚姒便拍了板,同意了增资,笑道:“这件事情就由周留与杨大盛去主持,我唯一的要求便是,郑老大若要再找人入股巧针坊,我不拦着,但人选一定得要我同意才行,只有这diǎn我要坚持,你们下去后议个章程出来,旁的还有什么你们就看着添减。”

    她这样一説,贞娘就明白了,郑老大一心想挤掉锦绣坊,若巧针坊扯进了不该扯进来的人,为着五爷着想,她们也该谨慎些。

    见周留他们一径的diǎn头,姚姒便知他们是听明白了,便笑道:“余下银子不多了,咱们既然在京城落脚,自然该有一些营生,我不拘什么,只要不是做那等有违人道的勾当,我都随你们去操弄,只一条需记着,不能打着五哥的旗号去做事,若叫我知道了,也不留你们,你们哪儿来便往哪儿去,我这里再不留你们。”

    这算是在重重的敲打了,坐在底下的八人顿时都立起身,个个都口中道“不敢”。

    姚姒语气一松,笑了笑,“正事是説完了,不过却还有一桩私事,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既然有敲打,自然是少不了施恩,“你们几个也算是五哥得用的,在我这里做事也勤勉,既然咱们如今在京里打算长住,总叫你们抛家别舍的也不是办法,左右咱们这宅子够宽敝,再者只有我和姐姐两个,总觉得这宅子里人气少,你们如若想把家眷接过来的,我是十分欢喜的,不拘着男孩女孩,到时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娘子们一起做做针线説説话儿,你们在外做事也安心。”

    众人再不想她能替他们想到这上头来,八人中除了贞娘是独身一人,其它七人哪一个不是一大家子散在各地,如若能接到京城来一家子团聚,又能让孩子们读书习字,这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屋里先前的冷凝气氛一消,大家瞧着姚姒这话不似在説笑,纷纷交头接耳的xiǎo声商议起来。

    她朝屋里的几人睃了眼,众人脸上大多含着激动之色,端了茶润了一口,就笑道:“这事情若你们没意见,便定下来,有那想把家眷接过来的,便同贞娘説,我到时再行安排。”

    等过了两日,贞娘就笑呤呤的报到她这里来,“都説要接了家眷来团聚,就使了奴婢来给他们説情。”

    姚姒笑着让红樱给贞娘上茶,“这下可好了,人多热闹。”按着她的意思,最好是能在过年前把这些人的家眷接到京来,一家子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最好。

    贞娘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是来讨姑娘的话,他们商量了个办法出来,让刘大成一个人带着人去把各人的家眷接到京里来,如若现在出发,倒也来得及在过年前赶回来。”

    姚姒便笑着应允,“这样我就安心了,一会你且去告诉他们,所有银子由我来出,务必要把他们的家眷齐齐整整的带回来。”説,便叫红樱去开她的放银票的匣子,从里头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交到贞娘手上,她又拣了一千两俱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用一个xiǎoxiǎo红漆匣子亲手交给贞娘,“这是我私下里给你的,你孤零零的一个人,银子不嫌多,拿着用吧。”

    贞娘虽叫夫家休弃出来,但娘家还有老娘兄弟,她是个孝顺的,手头上的银子一大半的倒是拿去接济了兄弟。

    贞娘顿时推脱不肯接,“这怎么能行,这银子奴婢不能要,姑娘平常就有月例银子,又有宝昌号的分红,奴婢哪里还能再要姑娘的私己。”

    姚姒抿唇一笑,把匣子又塞到她的手上,“再不接我可要生气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他们几个我都有补贴别的,现在轮到你这,就只好拿这俗物给你了。”

    贞娘这才接下来,却结结实实的给她磕了个头。

    姚姒送她出门,回了屋子,红樱便叹气,“姑娘,咱们要养这么多人,还要请夫子,那一个月得花多少家用?咱们这样值当吗?”

    她知道红樱的意思,无非是怕她花了银子尽养闲人,她叹了口气,对红樱失笑道:“傻丫头,他们几个为我劳心扑命的,我自然也要替他们着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所谓种善因结善缘,咱们能立足于此,不正是靠着谭娘子还有你哥嫂以及贞娘他们的努力。如今我和姐姐也算是开门立户了,所谓真心,便是你来我往上一diǎn一diǎn的积累的,有舍才会有得,他们好了,自然我才能好。”

    见红樱被她説得一脸讪讪的,又怕这丫头多心,她笑了笑,“你放心,替你置办嫁妆的银子还是有的,昨儿听焦嫂子説,张叔去向你哥提亲去了。我瞧着,最好在年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姐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到时希望姐姐能在你们婚礼前到京,这样顺道儿把采菱和长生的婚事也给一并的办了,也给这宅子添些喜气。”( ) 


第119章 背后

    将将进了十月,京城便下了一场初雪,姚姒一日日的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恒王几时回京城,也没能听个准数。眼瞅着再有两个月便要过年了,便自己安慰自己,再怎么着恒王是一定要回京过年的,到那时,便能和姐姐团聚。

    才进京一个月不到,赵斾的信先后便来了三封,回回都安慰她,説是姚娡已经得知她们到了京城,只要恒王回京,她是一定能找得到她的。

    为着这个,她夜里diǎn了灯,熬了几宿,每回都赶在送信人要回彰州时,包上几个大包袱叫人稍回去,里头无非是些做得厚实的冬衣和厚底鞋,怕他担着心,信回得长长的,事无巨细的把上京后的一些琐事也都向他説了个遍,目的无非是要安他的心。

    他们两个这厢遥寄相思,定国公府中世子夫人曾氏却是满面惊诧的指着手中的信望着世子赵旌,“世子爷,五弟在信中説的可都是真的?”

    世子赵旌笑着朝妻子颌首,觉得妻子的反应在自己意料之中,便笑道:“咱们兄弟七个,就属老五最是桀骜不驯,性子也多乖张,他自xiǎo就被父亲接到边关长大,行事作风倒学了那边的开放民风,他如今既然有了中意的姑娘,咱们作为哥哥嫂子的,自然要替他高兴。”

    世子夫人曾氏听丈夫这么一説,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这是要説服自己接受五弟看中了个丧母又被家族除了族姑娘家,光是这样的出身,她想了一想,便觉着头痛。

    世子赵旌上前按了妻子坐在榻上,把她手中的信收起来,柔声道:“五弟眼看着都快二十的人了,这些年又随父亲征战在外,他还那么xiǎo的时候便送到了边关去。母亲的心思我明白,我们兄弟七个,母亲最觉得亏欠了他,是以在五弟的婚事上,就格外的挑剔,总想找个家势出众人品相貌都好的姑娘家配与他才好,在我看来,只要是五弟喜难就成,那姑娘出身上是低了些,还不,五弟头一回求到咱们头上来,这回还得劳烦夫人在母亲面前多周旋了。”

    曾氏知道丈夫一向对底下头几个弟弟很是爱护,这些年夫妻做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恩爱有加,见丈夫这样xiǎo意的求她,曾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朝丈夫嗔了句:“好好好,就你是个老好人,瞧你这大老远的拐了个弯,不就是让我在母亲面前先替他瞒一阵子么,这事儿妾身会看着办的。”

    世子赵旌笑着肩并肩的坐在妻子身边,温声道:“也不会要你帮着五弟瞒多久,五弟这回是半条性命都快没了,人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立了这份军功,朝庭上现在还在撕扯不清,我猜着朝庭不拘着赏赐什么,五弟年前是必定会回京一趟的,到那时,他自会与母亲明説,到时我们再替五弟在母亲面前説説情,他也大了,这亲事是该定下来了。”

    曾氏附和diǎn了diǎn头,起身给丈夫倒了杯茶,亲手递到丈夫手上,笑道:“我瞧着五弟这事,咱们做哥嫂的还得用些心,那姑娘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不若由着妾身寻个机会相看一二,若果真人品模样儿样样都好,这事我在母亲面前也有个底儿在,若那姑娘并非五弟説得那样的好,而是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妾相的意思,这事儿还真不能由得五弟去胡闹。”

    妻子能这样主动的去相相那姑娘,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很是这个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就叫为夫瞧瞧夫人的火眼金睛!”

    曾氏娇笑着甩了丈夫一记眼色,“不用对妾身用激将法,左右啊,这事成与不成,妾身算是两头都讨不着好,瞧瞧世子爷给妾身找了个好差事!”

    世子赵旌哈哈笑了起来,揽了妻子的肩膀就道:“不怕不怕,一切有为夫给你撑腰!”

    合京城都知道,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夫妇感情十几年如一日的好,世子爷身边别説姨娘就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私底下时更是恩爱异常,这厢私底下打情骂俏都见怪不怪,屋里服侍的丫鬟悄悄的就退了下去。

    十月初六的半夜时分,恒王府的大门敝了开来,恒王妃刘氏领了府中几名得脸的管事立在风雪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恒王的车驾。

    恒王从马上下来,朝恒王妃diǎn了diǎn头,恒王妃激动的迎了上去,喊了声“殿下……”

    恒王立定,打眼一瞧,见立在门口迎接的只有几个得用的管事,其余人等一概不在,心中很是满意,“辛苦你了!”

    恒王妃目眶微湿,正要出声谦逊,却见后头马车里被人扶出个女子来,那女子披了身锦缎的素色披风,待走近了,就着灯火一打眼,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儿生得俏生生的,见了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王妃。”恒王朝那女子温言出声,那女子便朝她福身行礼。

    恒王妃面上的惊诧一闪而过,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要稳住,她忍下了心中万般的猜测,脸上起了些得体的笑容朝她微微颌首,既然殿下含糊着那姑娘的身份,她立刻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殿下进屋吧!”

    恒王朝姚娡望了一眼,那眼神不乏安慰,见姚娡抿了唇一笑,他就提步进了门,恒王妃刘氏紧跟其后,侍女碧玉上前扶了她的手,只觉着她的手冰冷冷的一片,碧玉侧头朝着后头的姚娡睃了一眼,就见她不卑不亢的被丫头扶着远远的跟在了后头,红色的灯笼把她的脸儿渡了层红晕,寒夜中,俏生生的像极了院子里才刚开的那朵红梅。

    诩坤宫的偏殿里,刘皇后把宫女都遣出了殿,看着恒王妃面沉如水,“裴贵妃一早到我宫里来,含讥带讽的説了半截子话,消息都传到我这里来了,老四带回来一个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恒王妃刘氏是皇后嫡亲的姪女,两姑姪一向亲厚,因此皇后的问话就没再拐弯抹角,“老四是本宫一手养大的,他好不好女色本宫还不清楚,你也不必瞒着我,听説老四在江南大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好齐全了不曾?”

    恒王妃对着嫡亲的姑母抹了把眼泪,昨儿灯下细瞧丈夫,那脸上身上还有些印子没有消去,她光是想到若是有个万一,这心里就燃着一把恨,“姑母”叫得一声又抹了一帕子泪,“您是没瞧见,老四的脸上倒是印子浅不就近了瞧还瞧不出,可他身上都是出豆的印子,那些挨千刀的,把染了豆疫的脏东西使了法子放到了殿下的屋子里,殿下才会在江南出豆娘,一屋子服侍的人死了十几个,若非那姑娘説她xiǎo时候出过了豆娘,舍身亲自服侍殿下,一应的汤药和照护不假她人的手,不然殿下他……”

    皇后听得心惊肉跳,双手阖起号了声“菩萨保佑”,“老四一早就进了宫,这会子他父皇还没放人出来,我听了裴贵妃的话,担心得不行,才这么急招你来宫里,听你这样一説,老四这回是吃了大亏了,幸好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恒王妃diǎn头,“殿下知道娘娘担心着,便是娘娘不招我进宫,我也是要来娘娘这里走一趟的。”她看了眼殿外远远立着的宫人,低声向皇后道:“虽説里头有这等隐情在,到底也于殿下的名声有碍,我瞧着那姑娘是个好姑娘,这事儿还得姑母给姪女拿主意。”

    皇后当然听得明白姪女话里的意思,这怎么安排那姑娘,以姪女的行事作风,怕是心中早有主意,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

    皇后便笑着叹道:“这男人啊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儿,咱们想要的他们未必不知道,只不过端看他们给不给,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只有后院安宁,男人才能在前面安心。老四若对那姑娘没一丝那意思,以他的为人打发些金银替那姑娘找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可他却不顾这些个名声把人带回了京城,就説明那姑娘在她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你不妨大度些,让咱们刘家把那姑娘认做义女,给她一个侧妃的名份,这样既是给老四一个顺水人情,又何尝不是成全了咱们刘家。”

    皇后有心教导恒王妃:“你姑姑我一辈子在这宫里,看似什么都用了,我却是知道自己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当年那样争那样斗,如今膝下连个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有,皇上的心里有没有我,我是清楚的,老四是养在我膝下,倒也孝顺,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我已经老了,护不了你们几年,刘家将来靠的还是你。”

    “姑姑,您春秋正盛,如何説这样不吉利的话……”恒王妃想到娘家承恩公府如今在皇上心中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皇后的话,确实是对娘家有利的,只是,想到恒王看向那姑娘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无意露出来的宠溺,他那样一个内敛的人,他何尝那样望过她一眼。

    恒王妃心中酸涩不已,“殿下虽未明説,但我瞧得出来,那姑娘很得殿下的喜欢,他看她的眼神便不同,府上郭侧妃,李姨娘,便是我,何尝得到殿下这样的眼神,娘娘説的话我都明白,就是有些不甘……”

    皇后暗中摇了摇头,拉了恒王妃的手,叹息了声:“娴儿,你是正妃,又生了嫡长子,这一辈子不论是哪个姑娘进门,都不能越过你去。”皇后望着姪女,很是正色道:“皇上心中未必没有数,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罚哪一个都心疼。老四险些死在了江南,这回回来又把差事办得不差离,这个时候你做主替她纳侧妃,把姑娘纳进门算是把老四在江南的这桩事情遮掩了下来,在皇上来看是识大体。”( ) 


第120章 相看

    恒王回京,姚娡也跟着一同到了京城,姚姒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恒王府派了个嬷嬷上门来,姚姒客客气气的招待了那老嬷嬷,忍不住问了姐姐一些近况,那老嬷嬷只説姚娡一切都安好,旁的一概不答。

    姚姒只得忍住激动,得知姐姐过两日便会回来,等把那老嬷嬷送出门,她激动的吩咐兰嬷嬷把姐姐的屋子再收拾一遍,等丫头来报説收拾好了,便亲自去瞧。

    姚娡屋里熏着百合香,多宝阁上的摆着些西洋精巧的玩意儿,落地罩挂着鹅黄色的纱幔,抬脚进了里间,伸手往填漆床上一压,床上铺得厚厚一层褥子,她打眼一瞧,里里外外的收拾得一尘不染,很是满意。

    “我记得从彰州还带了架十二扇的山水花鸟屏风上京。”她对兰嬷嬷道:“不若叫人抬出来放在屋里,姐姐这间屋子大,虽然收拾得干净整齐,到底显得空荡了些。”

    “还是二姑娘想得周到。”兰嬷嬷脸上透着欢喜,自xiǎo带大的姑娘,如今乍然一分开,满心都是牵挂,听説人要回来了,如何不欢喜,转头便和采芙交待,“快去跟焦嫂子説一声,就説二姑娘吩咐要开库房抬那架十二扇的山水花鸟屏风到大姑娘屋里。”

    采芙应声就要出去,却叫姚姒喊住了,“你还得跟焦嫂子説一声,叫厨房把那些海货都发泡起来,姐姐最爱吃那道佛跳墙,还有鱿鱼羹。”

    采芙忙应是。

    “这两道菜怕是厨房还不大会做。”才买来的灶上的两个媳妇子只会做北方菜,因此兰嬷嬷便笑道,“不若由奴婢去厨房吩咐那两个媳妇子,再教她们做些咱们彰州的地道xiǎo吃,大姑娘在外面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瘦了没?”

    姚姒跟兰嬷嬷一样的想法,绿蕉机灵的凑趣,“要不奴婢也跟着兰嬷嬷一道去厨房,奴婢手上会做几道diǎn心xiǎo吃。”

    绿蕉的话一落,采菱也不甘示弱,“大姑娘爱用油炸xiǎo黄鱼配了粥水,奴婢也去……”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再不似先前那样人人都悬着心,屋子寂静得叫人脚步都不敢踏大声些。

    初十那日一大早的,厨房那头飘来各种熟悉的香味,馋得立在廊下的xiǎo丫头狠狠的吞了几口酸水,见着外院那边有个xiǎo厮xiǎo跑上来,説是大姑娘已经进了大门,xiǎo丫头扭头就往屋里跑。

    姚姒一听得説姐姐进了大门了,脸上笑意止也止不住,几个急行就出了屋子,地上结着一层薄冰,人走在上头一不xiǎo心就要打滑,海棠心细,几个跨步上前就挨到了她身边,以防万一。

    姚姒才到二门口,便看到姐姐披着一身大红锦缎的观音兜朝她走来,只露出半张脸,那下巴却是尖尖的,不似先前的圆润,她快步迎上去,叫了声姐姐,眼眶湿润不已。

    姚娡双手拉住了妹妹的手,哽咽的唤了声妹妹的名字。

    “姐姐快随我进屋去。”説完,掏了帕子替姚娡拭泪,笑着挽了姐姐的手往上房去。

    兰嬷嬷带着采芙采菱并几个xiǎo丫头立在屋门前,见着她们姐妹的身影,欢喜的蹲了个安,兰嬷嬷笑着含泪喊了声:“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姚娡朝兰嬷嬷颌首,和妹妹一起进了屋,就瞧见一架山水屏风立在屋里,转过屏风一眼就瞧见靠窗下摆了一张榻,屋里帐幔桌椅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等和妹妹靠着南窗坐在了榻上,拉了妹妹手不肯放,“难为你了,这几个月怕是担心坏了吧!”

    姚姒扑到姐姐怀里,只觉得安心,半晌才笑着道:“好在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如今咱们也算是应验了从前説的话,一切都重头来过,咱们总算是团聚在京城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姚姒心里感慨万千,妹妹是个心智坚强的人,该是怎样的强大和自信,才能在从前苦日子里不丧失对美好的向往,如今她们也算是达成了从前的愿望。现在她和妹妹两个人立了女户,往后她和妹妹关起门来过日子,何等的惬意。

    她摸了摸妹妹软软的额发,“这都是姒姐儿的功劳,从前姐姐想都不敢想还有这一天,就咱们姐妹两个,也不用看谁的眼色,也不用时刻担心着哪一天遭了谁的算计。”

    两人分开得这几个月,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説要问,兰嬷嬷极有眼色的把屋里的丫头都带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在了,姚姒便问她那日被贼人掳走后的情形,又是如何被恒王所救。

    见妹妹提到恒王,姚娡脸上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情,怕被妹妹瞧出些什么来,连忙出声把自己被贼人掳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跟妹妹细説,待説到被恒王所救,而后又跟随他下江南,她却説得极快,“……殿下在杭州的时候出了天花,当时殿下身边服侍的也都跟着染上了天花,我记得从前听兰嬷嬷説过我xiǎo时候出过豆,那时一心想着殿下若有个万一,只怕我也活不成了,便硬着头皮照顾了殿下十几日,直到殿下大安,又跟着他走遍了整个江南,殿下便告诉我,説你已经到了京城,我这才随他上京,后来又进了恒王府中,直到恒王面圣后回府,才吩咐王妃娘娘遣人来给你送信。”

    她并未告诉妹妹,恒王好好的是如何得的天花,而她进了恒王府中,王妃私下里和她又説了哪些话,恒王待她又是如何的不同。

    姚姒见姐姐説得粗略,又瞧她刚才似有顾虑,一时才想到,事涉恒王与官场的那些事儿,姐姐必定是被人交待了不能透露出去,她体贴的朝姐姐笑道:“还好姐姐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以前的那些事儿不提也罢。”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拉了姐姐的手就起身,“姐姐瞧瞧去,看我给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姚娡不禁微吁了一口气,好在妹妹是个懂事的,若她再问下去,她就怕她瞧出些什么来,如今她心里如乱麻是一团的乱。

    外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杯碟,瞧得她们姐妹出来,采芙笑吟吟的对外喊了声上菜,不过一会子,满桌子上都是地地道道的彰州菜,姚娡打眼一瞧,都是她爱吃的几道菜和xiǎodiǎn心,她不知道説什么才好,拉着妹妹上了桌,便对兰嬷嬷和几个大丫头道:“今儿不分主仆,你们都上桌来一起用饭,人多才热闹。”

    兰嬷嬷和几个大丫头又惊又喜,却到底从前的规距在,哪里敢上桌和主子一起用饭。

    姚姒便出声道:“偶尔一回罢了,今儿是姐姐回家的好日子,你们也别推来推去,红樱海棠绿蕉你们坐在我这边,采芙采菱兰嬷嬷坐到姐姐那边。”又转头吩咐xiǎo丫头去拿桂花酿,“今儿高兴,桂花酿不上头,就算我替姐姐接风洗尘了。”

    见她説得豪迈,兰嬷嬷几个你望我我望你,到底是坐到了桌上。

    姚姒却是酒量极浅,才用了三杯便上了脸,饭后姚娡和海棠扶了她就歇在了自己的屋里,望着妹妹醉得红扑扑的脸,睡在被子里还不忘伸手踢脚的不老实,她替妹妹掖的掖被子,索性自己也躺了下来。

    脸上微微的发烫,她的酒劲这才上头,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闭眼便想起了那么个人,却又想着恒王妃对自己説的那番话,心里又存了股子气,热烫的眼泪滚落进鬓边,一时间心思飘得老远。

    姚娡回来了,姚姒便和姐姐商量起红樱和张顺的婚事,她先前的意思便是希望两桩喜事一起办,这样也热闹。

    姚娡自然是同意的,两人商量好了,又找了当事人过来商量,红樱和张顺以及长生和采菱这两对也同意把婚期安在同一个日子,婚房了设在府里,两个新娘子则是提前两天住到茂德行那边的店里头去。

    这些细节商议好,接下来便是给红樱和采菱置办嫁妆了,采菱的嫁妆先前姚娡早就替她置办得七七八八了,只红樱这边婚期订得急,姚姒只让她赶制自己的嫁衣,其它的一概不用她动手,京城风物繁华,什么好东西买不到。

    姚姒有心还张顺一些人情,自然是打算帮红樱置办一些体面嫁妆,论谁对京城的商铺熟悉,自然是数谭娘子了,姚姒便请了谭娘子做向导。

    等天气一放晴,谭娘子便带着姚姒和姚娡以及三个丫头出门,马车一路赶到东门大街,几个丫头的眼晴便不够看了,整条街全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临立,气派的银楼,装饰得典雅的酒楼,各种好看的堆花铺子,香气袭人的胭脂坊……

    姚姒看着兴奋的绿蕉和采芙海棠三个,脸上只是笑,待马车停下,姚姒和姐姐戴上帏帽,她便指着眼前的那间银楼説要去看看,谭娘子就笑道:“姑娘眼光真好,这家珠宝记的名声一向很好,可以説是童叟无欺。”説着又低声指diǎn姚姒,“他们家的金饰和银器做得好,珠宝和玉器的品相却要次些,我相公和他们东家有些往来,説不得一会子还可以论些交情。”

    姚姒和姚娡听得俱是diǎn头不已,谭娘子真真是个妙人,进了店里就朝那接待的女伙计笑了笑,两人也不知説了些什么,等到姚姒和姚娡进了店里,便被人带到了雅间,等上了茶水,还有几碟子diǎn心奉上来,再过得一会子,便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真是稀客,难得谭娘子带了客人来xiǎo店,招呼不周了……”

    随后一个穿着鹦鹉绿褙子的中年妇人便进了雅间,谭娘子笑着起身迎上去,口中谦虚道:“姐姐客气了,是我家东家要替人办嫁妆,因此我便想到了你这里。”説完便替那妇人引见姚姒和姚娡,“这是我东家,大xiǎo姐和二xiǎo姐。”又对姚姒引见那妇人,“xiǎo姐,这便是珠宝记的管事许娘子。”

    那许娘子何等的精明,一听谭娘子介绍便心里有了底,眼神就朝姚姒打量了几眼,心中却又有些吃惊,想那谭吉何等的有本事,却能叫眼前这还未及笄的一个xiǎo姑娘管住,但她本就是生意人,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快就招呼起来,又叫伙计捧了些样式大方的金银手饰上来给她们挑选。

    谭娘子説得不错,这家银楼的金银手饰做得样式大方不説,服务却是出奇的好,姚姒和姚娡各自挑了些头面,等结算了银子,那许娘子又给抹去了尾数,姚姒知道,这却是看在谭娘子的份上,一时间只觉得这许娘子可真是会做生意,若她下次再想买些金银器物,自然是首选这家。

    许娘子送了她们下楼,伙计便把挑好的东西装了盒子打好包,姚姒使眼色给绿蕉,绿蕉出手便是一个荷包,里头是个二两的银裸子,那伙计接在手里一掂就掂出来,diǎn头弓腰的当即就给姚姒行礼道谢。

    姚姒扶了姐姐的手,将将要出店门时,不意竟然和个中年的婆子撞上了,一个是出去,一个是进来,两人这一撞,姚姒常年练那五禽戏,是以身手很是敏捷,她顿时拉了姐姐往旁边一躲,跟在后头捧着盒子的海棠却是惊讶的暗呼了声,瞧着那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姚姒确认姐姐没事,又见那婆子摔坐在了地上,她顿时觉得过意不去,忙上前询问那婆子,“你可还好?有没有撞伤你哪里?”见那婆子只盯着自己瞧,她一时间也没多想,以为那婆子被自己撞懞了,忙又道:“要不,我扶你起来吧,看看伤着哪里了?”

    绿蕉和采芙这会子才醒过神来,闻言就一边一个要扶那婆子起身。

    被撞人婆子被人扶起来,又安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对姚姒开口,“唉呀,我这里痛。”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腿脚,又是一声声的唉哟。

    谭娘子和许娘子两个一对眼,都心里没底,那婆子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禙子,头上却插了两支金簪子,一身的利落劲儿,一瞧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太太奶奶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这样的人,还真不好处置。

    谭娘子便上前拉了拉姚姒,对着那婆子笑道:“你老人家还有哪里疼,这是我东家xiǎo姐,适才我瞧着,也是你老人家进来得急,我东家xiǎo姐也叫你老给撞了,若非闪得快,这会子只怕也跟你老一样。”

    这话叫人一听便知是什么意思,要説错处绝对不是姚姒,这婆子急赶急的,这才撞上了人。

    那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嚷嚷道:“你东家xiǎo姐都没出声,你又是什么人,你走开,我要和你东家xiǎo姐説话。”竟是毫不客气的反讥了谭娘了一顿。

    姚姒便对谭娘子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言细语的同婆子道:“要不这样吧,我这就叫这店里的许娘子请大夫来替你瞧瞧,这件事不拘着谁对谁错,只要人没事,请了大夫来,该花用的银子就由我出,你瞧着这样可好?”

    婆子笑嘻嘻的道:“还是姑娘心善,不知姑娘是哪家的东家xiǎo姐?”

    一旁的许娘子却笑着上前对婆子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既是在本店出了事儿,这请大夫自然是由我去请。”説完当机立断的一声吩咐,旁边的伙计飞快的便跑出去请大夫去。

    婆子却站了起来,朝姚姒又打量了几眼,便道:“算了,我歇了这会子,也缓过了劲儿来,便不麻烦你们请大夫了。”

    海棠在一旁睁大的眼晴,世子夫人身边的喜嬷嬷,竟然舍出了脸来相人,看来姑娘和五爷的事情,夫人还不知情,她朝喜嬷嬷的背影望过去,满心的希望世子夫人曾氏能对姚姒有个好印象。( ) 


第121章 势利

    到了二十二那日,谭娘子早早的就过府来,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姐妹俩,谭娘子脸上不禁露出了极满意的神色。这也算是姚姒和姚娡第一次在京城的交际圈子里头露面,姐妹两个今日的打扮既庄重却又不失柔丽,商贾人家的身份在那摆着,若是越往那等华丽上妆扮起来,才是叫不分轻重。

    姚姒和姚娡及谭娘子三人到黄府时,不早也不晚,三人带着几个丫头一下马车,谭娘子便立在姚姒身边,有意无意的就落后个半步。

    主为尊,自然是走在前面,如今她是以茂德行的东家身份在交际,谭娘子算是个管事娘子,自然是要以姚姒为尊。

    姚姒伸手拍了拍谭娘子的手,示意领她这份情。

    谭娘子却似混不在意的笑了笑,“平素混闹,今儿却不大一样,两位姑娘只管往前。”

    姚姒知她説的是事实,便不好勉强。她一边走一边打量黄府的格局,却是个二进的宅子,看上去半新不旧的。曾听谭娘子説过,黄夫人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已经成亲,如今是最xiǎo的女儿出阁,看这庭院不甚宽敝的样子,倒也理解了黄太太私下里搭着茂德行做生意的举动了。

    迎客的是黄太太的大儿媳妇黄大奶奶,谭娘子经常出入黄府,自是和黄大奶奶熟络。

    “好标志的两个姐儿,却不知原来谭娘子还藏着掖着两个xiǎo美人儿。”黄大奶奶笑得极得体,眼神却朝姚姒和姚娡身上瞟了几眼,有意无意的便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打量。

    谭娘子忙笑着介绍:“这是我家两位东家xiǎo姐,才上京来的,只怕大奶奶还未识得。”説着便替姚姒和姚娡介绍。

    姚姒和姚娡这才朝黄大奶奶见礼,二人不若而同的道了声“见过大奶奶。”

    黄大奶奶便掩了嘴笑,“快快随我来,今儿客人多,太太忙得只恨不得多长出几双脚来,只怕今儿是不得闲替两位xiǎo姐引见太太了。”

    这话就有几分敷衍的味道,几人随黄大奶奶踏入花厅,姚姒和姚娡交换了个眼神,姚姒见姐姐脸上就有了几分愠色,她忙笑着回道:“黄太太贵人事忙,我们做xiǎo辈的万不敢打搅,等以后黄太太得了闲,我和姐姐再行拜帖来给黄太太问安。”

    黄大奶奶睃目过来,眼神就在姚姒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敢情好,往后得了闲儿可一定要来,咱们太太最是喜欢花儿一样的xiǎo姑娘了。”

    谭娘子便上前挽了黄大奶奶的手,“不和你客气,往后少不得还要来府上叨扰的,知道你今日里忙,就不占着你这大忙人了,我和两位xiǎo姐且先去给黄xiǎo姐添妆,也叫我们瞧瞧新娘子去。”

    许是谭娘子和姚姒的知情识趣,黄大奶奶端够了架子,使唤了个xiǎo丫头来吩咐带她们去黄xiǎo姐屋里。

    姚姒和姚娡两个给黄xiǎo姐各添了一支珍珠镶宝的头花作添妆,黄xiǎo姐屋里闹哄哄的,十几个姑娘挤在屋里笑闹,姚姒不过略説了几句吉祥话儿,便和谭娘子及姚娡出来了。xiǎo丫头就领着她们又回到了待客的花厅。

    才不过一会子,花厅里又坐了些人,xiǎo丫头却引着她们往靠门口的地方安了坐。看着黄大奶奶像穿花蝴蝶似的周旋在各个太太奶奶们之间,姚姒和谭娘子笑着对望了一眼,谭娘子唇边若有似无的苦笑了一下。

    商人地位低下,犹其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之地,黄大奶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之后便没再过来叙话。姚姒的眉角都没曾动过一下,这还只是刚开了个头,往后只怕还有想不到的冷眼,她抿了口杯中的茶,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起花厅里的太太奶奶们,望一处便问一句谭娘子,有那不知道的,便把人记在了心里,不过一会子,便把花厅里的人脸记了个七七八八。

    花厅里人多,各人身上的胭脂花粉味儿混在了一起,姚娡掩了帕子就有些不喜,她瞧了瞧外头的几树老梅花,脸上就有几分意动。适才黄大奶奶那样的轻慢行径,姚娡到这会子还有些郁气,便是恒王,也再没有这样瞧不起人过,这黄大奶奶,实在是个看菜下碟的主。

    姚姒一心二用,瞧着姐姐半掩帕子微蹙了眉头,晓得她心里头只怕是不高兴,她往姐姐身边挨过去,“屋里有些闷,要不姐姐陪我出去在廊下站站醒醒神?”

    谭娘子很是识趣,指了指外头的老梅树便笑着道:“左右离开席还早,两位姑娘且在廊下看会子梅花也好,适才我瞧着有相熟的人,也好上前去打个招呼。”

    姚姒便起身,海棠和采芙给她们披上披风,两姐妹手挽手就步出了门槛。

    天儿冷,屋里暖哄哄的,一出到外头,冷风迎面刮过来,顿时叫人一阵醒神。

    姚姒扶了姚娡,两个沿着回廓略走得几步,见左近无人,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替姐姐拢了拢披风,“若姐姐实在不喜欢,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家,再不叫姐姐来了。”

    姚娡怜爱的看了看妹妹,把她的手捂在了自己袖子里,笑了笑,“倒也不是喜不喜欢,这世上就有那样的人,长着一双势利眼,我,我只是一时转不过来。”

    姚姒心中一酸,説要重来,谈何容易?她自己矮下身来逢迎,可私心里却并不希望姚娡也成为她这样的人,她朝姐姐柔柔的笑了笑,“姐姐这样就很好,永远保持着一颗本心,其它的就由我去做。”

    “难为你了,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有见到姜家平反的那一天,即使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却也不能成了你的拖累,姒姐儿,给姐姐一些时间。”

    姐妹两个有了这么一番交谈,就都有了些不一样,俩人回了花厅才要坐下,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打头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走在前头,只见一年穿着喜庆的中年妇人神色很是恭敬地拥了个年轻妇人进屋,那妇人二十七八的年纪,通身的气度却压过了屋内所有的太太奶奶们。

    姚姒正不知道这是何人,却听人惊忽,“什么风把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给吹来了。”

    就有人xiǎo声议论起来,“怪不得黄夫人今儿高兴得什么似的,竟亲自在二门外安了人候着,我説是谁有这等面子,却原来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姚姒难掩面上的惊异,朝海棠瞥了眼,海棠却是diǎn了diǎn头。她下意识的就微垂了头,把身子半隐在了人群里头。

    姚姒再不会想到,定国公世子夫人曾氏,确实是为了瞧她一瞧,才会出现在这里。

    世子夫人曾氏进了屋,却并未在花厅里多做停留,她的眼神朝着屋里那个穿了一身杏子色绣兰草禙子的细瘦姑娘瞥了眼,就被黄太太引进了上房。

    姚姒的心跳得如同鼓雷,自己拿手压都压不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惊惶,嘈杂的花厅里,仿佛一下子失了魂儿般,好半天才微微回些神,随即一哂,暗道自己就这diǎn子能耐?世子夫人曾氏未必就是来堵她的,这会子还不知道她的意图,她怎么能慌神起来。( ) 


第122章 坚定

    世子夫人曾氏的到来,使得原本就热闹的花厅更加嘈杂了。要知道定国公府的女眷向来低调,一向只在京城ding尖的名门圈子里走动一二,加上定国公府一个xiǎo姐也无,就算要与定国公府攀交情,也是十分不容易。如今黄太太独得了这份殊荣,在坐的这些太太奶奶们又怎么不眼热黄太太。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听説定国公府还有好几个公子不曾定亲,嫡出的且别説,几位庶出的公子听説都到了年纪……”

    姚姒坐得刚好离着这説话的妇人不远,听了个开头,睃目往别处一瞧,旁的也是三三两两作堆,或笑或私语。

    “……那样的人家,依着咱们这些家势,配个庶出的正正是合适,定国公府几十年来圣宠不衰,儿郎又都有出息,将来又能分家出来单过……”

    “説是单过,那样一个大家族,真有些个什么事,还不是本家出面担着。再説,单过也有单过的好,姑娘嫁了人,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规距,不过几年便能自己当家作主,就算是个庶子,我也是愿意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姚姒不尴不尬的听着,她没想到定国公世子夫人这一来,倒叫这些个太太奶奶们起了这些心思,原本燥乱的心竟慢慢的平息下来。

    姚娡自然也把这些话听到了耳朵里,她笑着朝妹妹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几分促狭,把脸凑到妹妹耳边一阵咬耳朵,“没想到定国公府的公子们这样吃香,太太奶奶们都想要那样的好女婿,这还只是庶出的几个,真要是那位出现在这里,我们姒姐儿可该怎么办?”

    如今可好了,连姐姐都来打趣她,这些个长舌的太太奶奶们,就不能xiǎo声些么!姚姒哪里还能再听得下去,唤了海棠,便起身説要去更衣。

    出了花厅,姚姒扶着海棠的手深深吐了口气,沿着甬道闲闲的走,覤着左近无人,立在花墙投下的阴影里,到底还是叫那些个长舌妇人给撩拨起来了,“底下头的几个弟弟都开始议亲了,他为何这些年都没个动静?”这话一出口顿时又后悔起来。

    那样精明的人儿,偏偏一遇到五爷的事儿就慌了神,海棠掩嘴一笑,“姑娘又想些有的没的了,明明知道五爷的心在哪儿,何苦这样患得患失。”

    姚姒叫人説破了心事,脸上就有了几分不自在,瞅了海棠一眼,自己也觉着轻浮了,扯了片光秃秃的树枝,脸上就笼了些轻愁,“世子夫人今儿来,确实叫我乱了心,越是在乎就越是患得患失。”那枯枝叫她一折,“哔”一声就断成两半,“自古门弟是道鸿沟,叫那多少有"qing ren"难成眷属,五哥有多难,又替我和他兜了多少烦心事,从前不知,今儿却是真切感受到了。若我和五哥有一日就像这树枝一样,因为种种原人而叫人折成两半,我必不会怨恨他。”

    海棠大惊,急忙把她手上的枯枝扔得远远的,‘呸’了声,“还不到那个时候,姑娘怎地就对五爷没一丝的信心,五爷年前就会回京,到时必定会跟国公夫人把亲事説明,就算夫人不同意,上头却还有定国公爷,还有老夫人呢。”説完,便拉着她出了墙边。

    海棠的话无意中露出来的一两句,叫姚姒坐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世子夫人这样隐秘的私下相看,她早就觉得不大正常,原来一切只因定国公夫人心中有更好的儿媳妇人选,她姚姒,在这泱泱权贵云集的京城,什么也不是。

    赵斾他,该有多难,从前她还那样伤他的心,着实不该。心中升起的卑微与徬徨就渐渐熄了下去,不管有多难,她一定不能有任何的动摇。

    想到赵斾,哪里知道思念就像海草一样疯缠起来,她喃喃几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换药,还是不是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按diǎn儿吃饭,他又是个不听下头人劝的,也不知道这会子人是还在月儿港还是又上了船……”

    可真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亏得平日里那样能镇得住人,这姑娘家一沾上了情爱,到底就跟个孩子一样。

    海棠这回笑得欢实了,回了声:“就该这样才好,那诗里头不是还写着什么‘心有灵犀一diǎn通’嘛,説不得五爷这会子指不定怎么念着姑娘呢。这天大的事儿还有高个子的五爷ding着,塌不下来。”海棠服侍得她久了,嘴上就越是随性,打趣起来简直是口无遮拦。

    姚姒简直叫她这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丫头,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説。什么叫做心有灵犀一diǎn通,脑子里一想到这话里头的绮思,羞意就悠地上了脸,到底还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扭了头详装没事人般,“走吧,也该回去了,不然姐姐见不到该着急了。”

    海棠叫她这欲遮还掩的一番情态弄得很想笑,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只那双眼睛里的欢快止都止不住。

    姚姒这一回到花厅,却瞧出了些不一样,原来都在黄xiǎo姐的屋子里説话的xiǎo姐们却都移到了花厅里,有些跟在自己母亲身边端庄的坐着,脸上含了几分殷殷期盼,有些索性三两个的结伴坐在一处儿扮着矜持的模样儿。

    姚姒这桌上便有位太太带着女儿端着身子坐着,姚娡朝姚姒睃了一眼,等妹妹一坐下来,她凑过脸详装替妹妹抚衣裳上并不存在的摺皱,用了两个人能听到的话声告诉妹妹:“适才你不在,黄大奶奶把娘家的妹妹引见给世子夫人,听説世子夫人给了一只玉牌做见面礼,这不,在坐的太太奶奶们可都急上了。”

    姚姒眼不斜的端坐着,不过对姐姐一笑,所幸她想开了,这会子也不觉着对着世子夫人有多慌乱,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要瞧就给人瞧吧,大大方方的,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她喜欢赵斾,赵斾这样的努力,她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再怎么着,她一没偷二没抢三不失礼人,自己不能先慌乱起来。

    果然她才没坐下多久,世子夫人曾氏就被黄太太和儿媳拥了出来,花厅里最头等的席位早已经收拾出来,曾氏面上一如刚才进来的那样端方中带着些矜持,微微的笑着和黄太太一起坐了下来。

    姚姒远远的坐在门口,那边在説什么也难听得清楚,不过却是看到陆续有太太奶奶们上前去和世子夫人説话,xiǎo辈儿的姑娘们给世子夫人问安。

    曾氏并未有半分不耐,和各家的太太奶奶们多有交谈,她言语客气随和,身上的矜贵之气并不叫人觉得张扬,反而有种让人心悦的臣服,对上前给她见礼的xiǎo姐都有见面礼,再问得一两句话,那家的太太立马笑得合不拢嘴。

    在坐的太太奶奶们见机不可失,索性几个眼色一打,世子夫人的意图这样的明显,再不动起来便是傻子。因此各家带了自家姑娘来的太太奶奶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世子夫人才一夸哪家的姑娘水灵,下一家的太太便使出混身解数上前奉迎起来。

    不过两刻钟的时候,花厅里的姑娘们都得了世子夫人的夸奖和见面礼,那边一派热热闹闹的,唯她这桌冷冷清清,异样的突兀。

    姚姒这会子还看不出来世子夫人的用意,那就白活了一世了。这样大的阵仗,无非就是在做给自己瞧,身份地位摆在那,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仅从这里就可窥豹一斑,她仅仅是往那一坐,多的是家世清白人品不俗的人家上赶着往上扑。

    姚姒心里并非不心酸的,可也并不觉得世子夫的举动令人着恼,换作是谁,也会做出一些动作来,也会百般试探猜忌,毕竟这世上攀龙附凤的人太多了,她姚姒凭什么能获了赵斾的青眼。

    可明白归明白,这会子却也是尴尬。这花厅里的xiǎo姐们都去给世子夫人见了礼,若自己不去,倒显得自己与从不同,有故作姿态之嫌,可若是往那边凑过去,却又不免让人觉得心有攀附之意。

    怎样都是难,姚姒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世子夫人并非像海棠説的那样是帮着赵斾的,这明晃晃的示威,再明确不过的告诉她,若是识相,就自然该知道该怎么做。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谭娘子多少能猜到些,这个时候若是她姐妹二人有个长辈在,自然由着长辈带着给世子夫人见礼再是正常不过了,只如今她们姐妹带着个自己这个管事媳妇,身边没半个长辈人在,上不上前去给世子夫人请安,怎么瞧着都是两难。

    姚娡刚才还抱着看戏的心态,哪里想到事情一下子演变成现在这样,她再愚钝,却也察觉出了些不一样。她往世子夫人那边瞅了眼,只见世子夫人跟前围着一群人,各个有説有笑的,世子夫人被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中间,越发的衬出她和妹妹这桌的孤零。

    她和谭娘子对了一眼,就向姚姒讨主意,“姒姐儿,要不咱们还是去世子夫人跟前露个脸儿,姐姐带头,你跟在我后头。”

    姚姒这会子了却反而越加意志坚定,心中也静下来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在困难里头,反而越能生出些莫名的勇气和智慧来,她朝姐姐笑了笑,“咱们就不去凑那热闹了,黄太太是主人家,主人家没发话,咱们不去给人见礼也不算是失礼。”

    姚娡听她这样説,只得作罢,又往世子夫人那边覤了几眼,心里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如今她们身无长物,算是一无所有,可唯有一身的骨气不能丢。

    世子夫人曾氏虽然在和人説话,可眼神却有些飘向门口,她等了又等,却仍是不见那两个姑娘上前来,心里倒有些高看,可这还不够,还得再试探试探才行。( ) 


第123章 疼痛

    世子夫人曾氏念头一起,就状似无意的和黄太太指了指姚姒这边,“那两个姑娘却不知道是哪家的xiǎo姐,倒是有些眼生。”她话儿这样一説,眉头却微微的皱了一下。

    黄太太顺着曾氏的眼色望过去,连忙笑着解释,“不怪世子夫人觉着眼生,今儿人来得太多,便是我也不大认得齐全。”説完,忙向儿媳妇甩了个眼色。

    黄大奶奶覤了眼世子夫人脸上的神情,心里很有些怨气,世子夫人身份尊贵,谁见到不是上赶着巴结,那两个倒好,如今世子夫人这样问起来,倒像是她们主家失了礼数似的,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是笑晏晏的替自己解围,“都是我的不是,劳世子夫人这样询问,倒是她们失礼了,xiǎo地方来的,没多少见识。夫人若想见一见,我这就带她们过来给夫人问安。”

    黄大奶奶这话也就是客套一下,顺便给人上diǎn眼药,却哪里知道曾氏闻言却diǎn了diǎn头,“适才进来时,我就觉着那两个姑娘有些不大一样,大的那个瞧着便是个温柔知礼的,xiǎo的那个虽説年纪不大,可却是看着很是沉稳内敛,两个姑娘都极合眼缘。”

    黄太太便出来打圆场,“唉呀,这却是这两个丫头的造化了,哪里曾想她们入了您的青眼。”説完便吩咐媳妇亲自去请人。

    黄大奶奶听到婆婆这样吩咐,哪里敢耽搁片刻,应了声儿,折身就去请人。

    “也是你们有造化,没曾想竟然入了世子夫人的眼,快快随我去和世子夫人见礼。”黄大奶奶急行几步就到了姚姒的桌前,见她姐妹两个神情俱是一愣,黄大奶奶脸上便很有些不屑,瞧着xiǎo家子气的,商贾人家就是上不得台面。她眉头一皱就很有些不耐,“快快快,可别傻坐着了,怎么这么diǎn见识也没,岂能由着世子夫人等你们。”

    姚姒和姚娡两人苦笑了一下,只得起身跟在了黄大奶奶身后。曾氏的意图这样的明显,姚姒反而沉静下心来。

    等到了曾氏的坐前,姚姒和姚娡两个给曾氏和黄太太行过礼,黄太太便给了两个荷包当作见面礼,嘴上赞道:“怪不得世子夫人头一眼便注意到了,瞧这水灵灵的鲜嫩模样,竟是丝毫不比这屋子里的姑娘差了去。”

    黄太太出此言本是揣度着曾氏的心思而去的,却哪里知道她这话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来,当即便有人把不忿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再怎么説,在坐的这些姑娘哪个不是官家出身,黄太太竟然拿一介商贾人家的姑娘和她们比,这怎么能叫人不忿。

    黄太太也机灵,顿时后悔自己説错了话,可话儿已经説出了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她急中生智,忙补救道:“我瞧着这姐妹俩,姐姐温柔贞静,妹妹沉稳知礼,还是世子夫人目光如炬。”

    曾氏早在她姐妹俩跟着黄大奶奶上前行礼时,便不动声色的把人打量了一遍。

    姐妹两个却生得不大像,大的那个生得一张鹅蛋脸,眉如墨画,唇若diǎn樱,一身宝蓝色绣折枝红梅的禙子,系着条姜黄色十八幅的金线阑边裙,既没有xiǎo地方来的xiǎo家子气,也没京城闺秀身上的张扬,曾氏先在心里赞了声,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姐姐生得这样出众,曾氏的目光却只停留一瞬,便转向了妹妹。然而越看却是越觉得惊讶,这姑娘身上有着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反而容易叫人忽略了她的长相。她心里就带了几分挑剔,再一细瞧,便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晴,可那眼神却如古井沉波,深遂得叫人一眼难以望穿。

    曾氏挪过眼,看着面前素净的一张脸,心中一叹,不可否认,若是再大些,只怕容色更在她姐姐之上。这样年纪的姑娘,按説不该有着那样的眼神,曾氏便有片刻的失神,赵斾看上的姑娘,果然很是特别。

    “哪里是我眼光好,是两位xiǎo姐确实生得好看。”她笑盈盈的就把自己手上戴着的两支碧绿手镯退下来,往姚姒和姚娡手上套,“也算我和你们有缘,这个且拿着戴着玩。”

    屋里顿时一阵抽气声,在坐的这些姑娘们,曾氏给的见面礼都是她身后的丫鬟给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出门应筹时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可这姐妹俩却是曾氏亲自退下自己戴的东西又替人戴上,如何叫人不吃惊。

    众人便都朝她们暗中打量起来,不过是寻常的装扮,首饰衣裳一样不出巧,不过生得好看些,难道这就讨得了世子夫人的另眼相待?

    姚姒连忙和姚娡把手上的玉镯退下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哪里敢要。

    姚娡瞧得一眼妹妹,看到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便把玉镯捧到了手上,对曾氏婉拒,“实在不敢要世子夫人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和妹妹不过才上京,适才有失礼处,还望世子夫人莫要见怪。

    姚姒晓得这个时候,确实自己不宜出头,便跟着姐姐一道儿,也把东西捧在手上,一幅受之有愧的样子。

    曾氏便朝黄太太嗔笑,“莫非我的东西上头有刺,瞧瞧看把这姐儿俩个闹的。”

    黄太太知情识趣,转头就朝她们笑了笑,“这是夫人看得起你们,可莫要再推了。”心里却诧异万分,她睃了一眼花厅,众人脸上各自精彩的表情就都落在了眼里,世子夫人曾氏这到底是在抬举这两个姑娘,还是有别的什么想头。

    都这样説了,再推辞便是不识大体,姚姒只得和姚娡两个把这厚礼给收下来。

    曾氏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问她们习不习惯京城的天气,是什么时候上得京城来……

    黄太太瞧着这样不成,今儿是自己姑娘出阁的好日子,让这姐妹俩见了贵人一面,已是一份难得的体面,若再这么下去,这屋里的太太奶奶们过后还不得把她怨怪死。黄太太这心思一起,便暗地里朝儿媳妇打了个眼色。

    黄大奶奶心里也不忿,凭什么叫个外人得着这天大的好处去,觑了个空就扭身上前,拉了娘家妹妹便往曾氏跟前送,那姑娘也是个机灵的,听到姚娡説到才上京不久,京城太冷还是不大习惯时,便装着一幅天真的出声道:“呀,姐姐不是京城人氏?那姐姐的家乡是何处?……这才下了第一场雪,咱们久居京城倒不觉得冷……”

    絮絮叨叨的一席话説出来,一旁便有人接声,“……外来的,怪不得不习惯……再冷些,梅花才会开……”

    姚姒见势便和姚娡立在一旁,很识趣的再不出声,黄大奶奶便适时的上前对黄太太和曾氏笑着道:“xiǎo姑娘们碰到了一起,总有説不完的话,好在一会子姑娘们是在一起坐席,且由得她们一起玩闹去,咱们呀,还是不碍她们的眼了。”

    曾氏不动声色的把各人的神情都瞧在了眼里,见目的已经过到了,自然就顺着黄大奶奶的话笑道:“説了这会子话,是该去瞧瞧新娘子了,瞧这时辰,只怕坐完席新郎官便要来迎新娘子了吧。”

    黄太太听了心中一喜,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把曾氏请去了女儿的屋里。

    接下来坐席,姚姒和姚娡自然是被安排和年纪相仿的姑娘们一起坐席,一桌子上八个姑娘,姚姒和姚娡便被这些姑娘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外。丫鬟站在后边布菜,也不知是不用心还是有心让她们姐妹面上难堪,席才坐了一半,两人的衣裳上头便叫这些丫鬟弄上了菜渍。

    姑娘们言语上的挤兑,丫鬟们的轻漫,太太们的势利,这就是姚娡今儿一天的感受,回程时,她坐在马车上,望着妹妹无动于衷的表情,她摸了摸手上曾氏给的玉镯,心里止不住一阵阵的疼。( ) 


第124章 夜话

    世子夫人曾氏回到定国公府,先回屋里换了身衣裳,歇得一会子后,就叫乳娘把才二岁大的幼子抱过来,逗弄了一回孩子,便抱着幼子往定国公夫人的上房来。

    定国公夫人五十开外的年纪,可瞧着才四十如许,看到大儿媳妇抱着xiǎo孙子来,便从儿媳妇手上把孙子接过来,放在了自己膝上逗弄。

    “这xiǎo子越来越沉手,便是媳妇抱着他都觉着吃力,母亲您还是把他放在炕上自己玩。”曾氏笑呤呤的劝,看到幼子在婆婆膝上十分的不老实,短胖的xiǎo手不住的够着炕桌上的茶果diǎn心,心里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孩子跟他前头的两个哥哥姐姐相差了十来岁,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一diǎn都没説错。

    定国公夫人不以为然,“xiǎo孩子家长得快,去年生下来才那么一diǎndiǎn大,连我都跟着愁。”拣了颗松子糖给xiǎo孙子,便道:“老五生下来也是这么丁diǎn儿大,才三岁就被老爷带到边关去,如今看着信哥儿,才知道一晃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曾氏不知婆婆这个时候是有意提起赵斾还是有感而发,便顺着婆婆的话笑道:“可不是么?仁哥儿一眨眼都十二岁了,孩子xiǎo的进候盼着他们快快长大,真个儿孩子大了,又替他们有操不完的心。”

    定国公夫便笑着颌首,指了指下首的一张围椅叫曾氏坐,“做娘的都这样。”便问媳妇今日吃酒的事情,末了一句话却説到了重diǎn,“可有合眼缘的姑娘家,旁的我不愁,只老五这个坏xiǎo子,一年拖一年的,死活不同意成亲,眼看着都快二十了,他不成亲,底下头的弟弟却都到了年纪,拖不起了。”

    曾氏心中早有成算,知道婆婆这话是要借自己的口传达给丈夫听,便笑着回道:“世子爷回回写了信给五弟,也説的是这件事,自古成家立业,成家在先立业在后,只五弟却是倒了过来,这回又立了这样大的军功,这男儿有出息了,不怕找不到一门好亲。母亲您也别发愁,説不得五弟自有主意。他也大了,这回过年能回来一趟,到时让世子爷私底下去问问五弟,究竟中意甚个样的姑娘。”

    定国公夫人连连diǎn头,“他们兄弟一向説得来,这回老五回来,很是该让老大去问问他。”许是想到这xiǎo儿子自xiǎo没在身边长大,便是连他喜欢吃用些什么,也都是问了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便又觉得心酸,“他们兄弟几个,我疼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只老五自xiǎo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心里只想着能替他挑一房出身样貌都上佳的姑娘给他,将来他就算分出去单过,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代替我这做娘的疼他,我也就安心了。”

    曾氏一听婆婆这话,接下来想説的话就有些説不出口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然是富贵至极,累几世积攒出来的名门底蕴在,挑媳妇时,只要姑娘家人品好,姑娘家的身份反而是其次。只是这人都有些执念,婆婆觉得亏欠了幺儿,出于一片补偿心理,便心心念念的要替幺儿挑一门好亲事,可现在的问题是,赵斾看中的姑娘却是个好的,只可惜出身不好。曾氏嫁过来十几年,多少是清楚婆婆的心思的,婆婆若是知道赵斾喜欢上了这样的姑娘,抬进来做妾尚可,这做正妻却是多半不会赞同的。

    曾氏在婆婆这里讨了口风,晚上歇下时,就和丈夫叹气,“我今儿试了试母亲的口风,一个劲的想替五弟讨个出身好模样佳的姑娘为妻,有些话我也就不好多説什么。我瞧着五弟这事儿挺玄的,两边儿都有立场,母亲也没错,五弟这回呀也是主意太大了些,自古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五弟和个姑娘家私订终身,怎么着都是五弟的不是。”

    世子赵旌揽了妻子的腰却是笑了笑,“在为夫面前还打马虎眼儿。”夫妻两人感情极好,赵旌极是了解妻子心里的那diǎn子弯弯绕绕,妻子从来在不自己跟前説婆婆的不是,“説説,今儿亲眼瞧了那姑娘,人怎么样?”

    曾氏朝丈夫嗔了一眼,往丈夫怀里靠了靠,才道:“那姐儿两个都生得一幅好容色,姐姐温顺和气,妹妹持重端方,瞧着倒是个不错的。只那姑娘确实年纪不大,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只不过当时人多,同这姑娘接触得有限,若説才看一眼便能看出些什么不妥来,却也不容易,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和那姑娘説上几句话才行。”

    妻子从来都是个稳重的人,不是那么肯定话儿不会説出来,赵旌却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姑娘人品好,那就成了。待五弟回来了,咱们再从旁説些好话,只盼着母亲能改变心意接纳那姑娘。”

    曾氏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婆婆一向固执己见,对于认定的事显少去妥协,不然公公也不会左一房又一房的妾抬进门,可这些话,她哪里能当着丈夫的面説出来。

    黄府一行,姚姒和姚娡很有默契的再没有提起过什么。于姚娡来説,心里又添了一重心事,旁人待她们姐妹的排挤和冷遇都不算什么,可定国公世子夫人曾氏的态度却很是令她忧心。

    可瞧着妹妹一幅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她几番想出口问她和赵斾是怎么一个打算,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她若真个儿问出了口,岂不是令妹妹难堪。

    姚姒很是感激姐姐的体贴,她和赵斾的事又哪里是三言两语可説得清的,索性闭口不提。其实除开这件事,真正令她忧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从黄府回来,她的心情就很沉重,从前她的想法是,只要慢慢的接近那些个曾经与姜家案子有牵连的人家,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她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交际应酬时,即便受再大的委屈她也能忍得住。可当真正踏入那个圈子,才发现一切和她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

    因为门弟观念,她的身份摆在那,那些个官家太太奶奶们面上説得再是漂亮,可也难同她交心,她光是一想到得花上无数的心力和时间周旋在这些妇人之间,最后可能得到的很是有限,内心就涌上一阵阵的无力感。

    可是若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若她现在否认自己,那她从前将谭吉夫妇弄到京城来经营了这些年,岂不是都白费了心力?

    可她转头又安慰自己,姜家的案子当年牵连得那样广,里头涉及到的人事只多不少,只要她有心,不拘从这里头的哪一家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事情她才能有方向使力。

    谭娘子隔了两三天后,陆续又接到了几张帖子,那日姚姒姐妹在黄太太家里受到的一应冷遇和排挤还历历在目,因此这几张帖子就有些烫手。

    她到底没敢耽搁,心里却不无忐忑,拿了帖子就往姚姒这里来。

    天儿越来越冷,才下过一场雪,连着又阴了几日,太阳却迟迟不肯露出脸来。谭娘子搓着手进了屋,姚姒便笑着迎了上来。

    “这样的天气,怎地这会子过来了?”姚姒抬眼往外头一瞧,就见呼啸的北风把院子里几株光秃秃的树木吹得吱吱作响,见谭娘子脸上冻得通红,忙吩咐绿蕉去厨房做些热热的diǎn心汤水上来。

    两人边説边进屋,屋里烧着炕,又摆了炭盆,谭娘子进来便把披风给脱了,姚姒便递给她一个xiǎo手炉,谭娘子身上暖和过来了,便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颜色不一的帖子朝她递过去,“这两日陆陆续续的又收到了些帖子,就赶紧的给姑娘送来了。”

    见屋里没人在,谭娘子边説边覤了眼她的脸色,便斟酌着道:“若是姑娘不愿意,也不要一味的勉强,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只管交待了我去办,若再来一回前儿的事,只怕我再无颜见姑娘了。”

    “説这些做甚,哪里就那样经不起了。”姚姒翻开帖子看了看,都是些和谭吉有着那样关系的人家。

    她合上了帖子,很是正色的朝谭娘子道:“你不必介怀那天的事情,从我安排你们到京城来,便是在为着今天铺路。”她叹了口气,提壶给谭娘子倒了杯茶,很有些推心置腹,“那天回来后,其实我也曾动摇过,倒不是为着受这些委屈而觉得难过,我就是觉着害怕,外祖父的案子当年闹得那样的大,早已物事人非,怕做这些功夫都是些无用功,也累得你们跟着我受苦;可我更害怕什么也不做,只是一想想远在琼州岛的姜家那些人,可能正在受着难以承受的苦难,我就不允许自己害怕。”

    谭娘子叫她这番话勾惹了出无限惆怅,当年的谭家在福建不説呼风唤雨,可也是富甲四方一个大族,后来斗然间叫朝庭抄了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好好的一个家叫弄得家不成家,可丈夫和自己还是在这条振兴家业的路上孜孜不倦的努力着,在很多方面,她们何其的相像,越是苦日子的熬着,反而叫人越能生出些孤勇。

    “姑娘,这里头有多苦多难,你説的我都明白。当年谭家瞬间没落下去,若非太太拉了一把,我和相公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可这么些年来,我和相公也从未放弃过振兴家业的这个理想,但凡有一丁diǎn儿的可能,我也希望姑娘也不要有所动摇。”谭娘子便劝她,“若实在不行,便去请赵公子帮忙,姑娘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咱们慢慢的来。”

    姚姒便摇头,“五哥有五哥的难处,若能帮得上忙,他是一定不会推脱的,只是这件事里头涉及的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同你説,姜家的事情,只能由我们这样在私底下暗着来。”她到底没把话説得明白,这件事不过是帝王的一diǎn子私心,为了保全一个儿子而冤枉了一个耿直的臣子,若是赵斾有什么动作,首先头一个不饶的便是皇帝。

    屋外,姚娡定定的立在厚布帘子下,脸上一片怔怔的神情。她从来不知道,妹妹心里竟然藏了这样多的事情,而她这个做姐姐的,何曾为妹妹分担过半分?( ) 


第125章 侧妃

    进了冬月后,姚姒也越发的忙碌起来,她再没有让姚娡跟着她一起出去应酬。姚娡也明白,若是自己跟着妹妹一起,只怕妹妹她必定会放不开手脚,与其这样,她索性把家事都接手过来,又主动将采菱和红樱的婚事也一并揽了过来。

    红樱的嫁妆先前陆陆续续的置办了一些头面首饰和布料,姚娡接手过来后,便和焦嫂子及兰嬷嬷三个出了几趟门,直到走了大半个京城,才把东西置得七七八八。

    姚娡出门要么是兰嬷嬷要么是焦嫂子作陪,可是她再是想不到,不过是出去了几趟,便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那日姚娡从喜饼铺里出来时,才申初过一刻钟,可天儿却早早的就阴沉下来,姚娡和兰嬷嬷上了马车打算回府时,不想马车行经一条xiǎo胡同时,却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给拦了路。

    马车无端停了下来,兰嬷嬷正要出声询问车夫出了甚事,才掀了车帘子,便瞧得七八个青衣xiǎo厮拦在巷子中间,正正的挡住马车的去路,靠墙根下,却立着个极年轻的绯衣公子,手里拿着把折扇,脸上却涎着不怀好意的笑。

    兰嬷嬷顿时被这样的情形唬了一大跳,堂堂天子脚下,竟然会有这种不可一世的拦路虎?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姚娡并不知外头的情形,听不见兰嬷嬷的声音,她这才觉着有异,顺着打起的帘子往开一看,顿时惊呆了。“这是……?

    兰嬷嬷毕竟是经过些事的,看那绯衣公子一脸的邪气,惊骇之下急忙把手一甩,帘子便遮住了姚娡的脸。

    “姑娘,只怕是要坏事了。”兰嬷嬷吓得一脸的汗,才説得这么一句,外边便传来那车夫的惨叫声。

    姚娡气急,顾不得兰嬷嬷下死力的拦着,一把掀了帘子,帏帽都忘了戴上便跳下车,朝那绯衣公子呼咤,“你们是什么人?半道上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我的车夫一顿打,还有王法么?你们还不住手!”

    “xiǎo美人,还道你要一直躲在车里头,得要爷请你出来才行,没成想是个性辣的,我喜欢。”绯衣公子话儿一出,便是这幅痞相,姚娡顿时叫气得浑身发抖。

    看美人一幅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的涨红着一张脸,也是难得的一道好风景,绯衣公子几个跨步便行到了马车前,隔得近了看美人,果真是这几日让自己想得挠心挠肺的美人,“爷惦记你好些日子了,今儿总算是有缘与xiǎo姐一见。”説音才落,他的扇子便抵住了姚娡的脸,要多轻挑便有多轻挑。

    兰嬷嬷舍了老命一把打掉那扇子,把姚娡护在了自己身后,便大声喊道:“你这贼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调戏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若你们再不住手,我便要喊人了。”

    绯衣公子这才声都没出,便有两个xiǎo厮上前不管不顾的就把兰嬷嬷制住了,“你个老婆子,恁地聒噪卦。”

    旁边的xiǎo厮听得他这一声,不知从哪掏出一团乌七八黑的布团就把兰嬷嬷的嘴给堵上了。那绯衣公子又上前了几步,将将抵到姚娡跟前,眼中的淫光渐盛,拿手极轻挑的就往姚娡脸上摸来。姚娡哪里能叫这登徒子得逞,急退到马车边,背脊抵住了车壁,冷汗直流,心里吓得魂儿都没了一半,“你是何人?我们从未见过面,你……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错不了,那日在黄府,xiǎo爷一眼便瞧上了你,这几日xiǎo爷早早的就把你的底给摸透了。xiǎo美人,你就乖乖的从了xiǎo爷吧。”

    姚娡眼看他就要朝自己扑上来,吓得面无血色,一阵尖叫,闭了眼拨了头上的金簪就不管不顾的朝这贼人刺去……

    只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皮肉被金簪穿透的闷声,她就像是对着穿气胡乱的挥舞了一阵,渐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不敢置信,急急的睁开了双眼,便见着适才还活蹦乱跳的xiǎo厮们一个个的不知道为什么都躺在了地下,而那个登徒子,嘴里被人拿了塞兰嬷嬷的那团布料死死的塞着,双手双脚却逞着诡异的外八形倚在墙角根上。

    “姑娘受惊了!”打头的一个高壮男子朝她走来,便对停在几步开外的马车指了指了,“姑娘且上那辆马车去,主子在里边等着姑娘。”

    姚娡狠狠的抹了把眼泪,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男子竟然是恒王护卫,她缓了半晌,才颤抖着身子走向那两毫不起眼的马车去。

    姚娡上了马车,看到恒王冷峻着一张脸,那眼神既深遂又冰冷。她不禁缩了缩肩膀,抱着双肩背抵着了马车壁,呆呆愣愣的样子,咬着唇一声儿也不吭,可身体却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恒王心里闷着一团火,想到她一直未曾给刘氏答复,这些天来就莫名的觉得气恼烦燥,刚才下头人报上来,説她叫人堵在了这儿,他立时就丢下了一干幕僚,心急火燎的就赶到了这里,所幸,没来晚了,当他看到她手里持着金簪状似疯魔的样子,那团火忽地就熄得无影无踪。

    他不过是在端着样子,叫她知道这世道险恶,叫她明白这世上唯有他能保护好她,可瞧瞧她现在这么幅可怜的模样,他再也端不下去,一把将她捉在了怀中,“若是我赶不来,你会怎样?怎地那样叫人不省心……”一边喃喃低语,一边紧紧的把她箍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她的惊吓。

    姚娡的眼泪顿时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无边的委屈漫延开来,她死紧的揽住了他的腰,就像攀上了唯一的浮木,哭得撕心裂肺……

    姚姒黄昏时一脸疲惫的回了屋子,就见到焦嫂子很是焦急的样子,“二姑娘,大姑娘今儿出去一整天了,这个diǎn了还没有归家,奴婢实在是担心。”

    姚姒今儿被人劝着喝了diǎn果子酒,脑子还在晕着,听到焦嫂子这样一説,顿时脑子一阵阵抽痛,“姐姐今儿几时出门的,是去了哪里,身边何人陪着。”

    焦嫂子连忙回道:“只有兰嬷嬷一个陪着,好似听大姑娘説要去喜铺店喜饼,车夫是张四,奴婢适才已经打发人去喜铺着人问了信,那边回説大姑娘是申初的diǎn儿出的铺头,后来奴婢沿着那条路叫长生着人去找,长生刚才回来了一趟,也是没找着人,姑娘,大姑娘不见了。”

    姚姒听焦嫂子这样一説,她眼前一阵阵的冒金星。姚娡才上的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就算是出门去,也一定会在黄昏前归家,她第一时间便意识到,姐姐一定是出事了。

    “快去叫人把张叔和贞娘找来,再给谭娘子那处送信,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全部出去找人。”她疾声就吩咐起来,也不要丫头服侍,她一把拿起才刚挂在衣架子上的斗蓬,就往正堂去。

    姚娡这晚并没有归家,姚姒带着人冒着寒风找了大半夜,因为京城宵禁,半夜里人都回来了,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好看。

    姚姒无奈,只得叫所有人都回屋去歇着。她不敢去想,一个妙年女子就这么凭空失了踪,等人一离开,她就再也撑不住而低泣起来。若是姐姐有个万一,她怎么能活得下去?

    红樱和绿蕉立在床边却不知如何去劝,大姑娘不见了,姑娘的天也塌下来了一半,京城这样大,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万一……万一,两个丫鬟也不敢想下去。

    这一晚姚姒眼睁睁的坐着等到了天亮,一大早的张顺便敲了屋门,红樱去开了门,张顺便垂着头对姚姒道:“若今儿再没有大姑娘的消息,xiǎo的便去发悬赏银子给道上的人,不管怎么样,xiǎo的都要找到大姑娘的人。”

    姚姒自然听得明白张顺话里的意思,姚娡这样一来,便再无名声可言。可她如今也管不得了。

    张顺略一抬眸,便瞧见她一双红肿的眼晴衬着青白的面色,才一夜间,她便似一朵凋谢的花儿,再也没有了往日鲜活。

    张顺并未再多説什么,转头便出了屋子,行至院中时,他狠狠地朝着院子里那株树杆捶了下去。

    天儿一亮,谭娘子夫妇和贞娘几个就聚在了一起,昨儿大家伙找了半夜,连一丝线索也无。个个眉头紧皱,束手无策。( ) 


第126章 心迹

    恒王要纳侧妃的消息才送到姚姒这里,恒王府便打发了人进府。

    来的婆子却是恒王妃身边得用的向嬷嬷,向嬷嬷穿着很是体面,一张圆团团的脸笑得和气。

    姚姒迎了她在屋里坐下,海棠上了茶,向嬷嬷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屋里的摆设,叫姚姒猜不出她的来意。

    向嬷嬷端了茶盏抿了一xiǎo口,再放在xiǎo几上时,就朝屋里的几个丫鬟睃了几眼。姚姒会意,挥手把屋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向嬷嬷便满意的笑了。“不是信不过姑娘身边的人,今儿奴婢过来,是奉的王妃娘娘的令,因着此事关系重大,是以老奴不得不谨慎些。”

    送个帖子需要恒王妃身边得力的婆子亲自来,姚姒的心慢慢的就沉了下去,愤怒,绝望,怨叹还是自责,这些词都不足以表达此时她内心的真实感觉。

    她的手在袖子里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面上却是无风无波,“民女初到京城,实在是想不出王妃娘娘找民女所为何事,我瞧嬷嬷是个爽快人,这里也没旁人,还请直説。”

    向嬷嬷在心里赞了声,好个沉得住气的丫头!便笑道:“老奴也就不在姑娘跟前绕弯子了,娡姑娘如今确实是在王府的别院里。”説着,便把三天前姚娡半路被人拦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説了一遍,“娡姑娘受了一翻惊吓,殿下动了大怒,那襄阳候家的庶孙叫殿下的人折断了手脚。这件事情是殿下吩咐下来,意思自然是不欲让姑娘牵扯进来。是以直到今日,宫里发了明旨,将娡姑娘指给了咱们殿下为侧妃,王妃娘娘这才命奴婢来给姑娘説一声。”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姚姒心里不禁悔恨万分,怪不得姐姐自回来后,总有几分不对劲,她早应该想到,恒王也是个男人,姚娡那样的纯真善良又涉世未深,江南的几个月,她二人朝夕相对,恒王全须全尾的把人给带回来了,却是个有心人,原来都应在了这里。

    姚姒一幅呆若木鸡的表情,向嬷嬷并不以为意,“娡姑娘在江南救了殿下,这也算是缘分,王妃娘娘宽厚贤惠,怜悯娡姑娘这样的出身,特地让承恩公府的大老爷认了娡姑娘做义女,皇后娘娘的懿旨是直接发到了承恩公那边去。”

    向嬷嬷的话无疑又是一重打击,姚姒再无心和向嬷嬷周旋下去,立起来就朝向嬷嬷福身,“怒民女失礼了,还请嬷嬷一会回去帮民女向殿下和王妃娘娘讨个恩典,无论如何让我和姐姐见一次面。”

    她言辞哀恳,向嬷嬷却没有一口就应承下来,“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替姑娘把话儿带到,只是王妃娘娘要张罗纳侧妃的一应事体,这些日子是否得空儿,便是我也不知。”

    姚姒心里明白,大抵贵人们都喜欢玩这种感恩戴德的一套,她对向嬷嬷便深深道了个万福,“那就一切都拜托嬷嬷了。”

    向嬷嬷脸上的表情就更和气了,再坐得一会,便辞了出去,姚姒一路送她到二门口,直到看到向嬷嬷上了马车驶出院子,她顿时肩头一垮,双手死紧的抠住了格棂门上的格眼,手上的青筋一络络的,任谁劝都不松手。

    两天后,一dingxiǎo轿把姚姒抬进了承恩公府,姚姒下了轿,扶着海棠的手跟着个引路的嬷嬷七弯八拐的进了一坐精巧的院子,进了月洞门,姚姒便看见姚娡立在屋门前,正朝她笑着招手。

    姚姒忽地不敢上前,近乡反而情怯,才几日不见,姚姒便觉得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立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梳了个堕髻,身上的衣裳秾丽,美丽得叫人耀眼。

    姚姒心中满满的酸涩,她多么希望这时候与姐姐的相见是坐在她们家中,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説话,隔得老远就能闻到厨房里头炖的佛跳墙的味道……

    姚娡看到妹妹来了,上前几步便拉了她的手,眼泪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姚姒轻声的唤了声“姐姐”,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要説哪一句。

    姚娡身后却走出个中年嬷嬷,笑呤呤的上前对姚娡欠身,“天儿冷,侧妃娘娘且和姑娘进屋説话去。”

    姚姒这才注意到这嬷嬷是个脸生的,可瞧她对姚娡一幅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却诧异。

    姚娡便朝那嬷嬷颌首diǎn头,便挽着妹妹进屋,一边走一边对妹妹道:“这是殿下给我的管事嬷嬷——春嬷嬷,兰嬷嬷那日受了伤扭着了腰,殿下便让她暂时在别院里养伤。”

    姐妹两个在屋里并肩坐在炕上,春嬷嬷带了几个丫鬟手脚极快的上了茶水diǎn心便退出一仗开外,姚姒晓得这是规距,又见姚娡一个劲儿的劝她用些diǎn心,又问她这些日子好不好,尽説些不痛不痒的话。姚姒的眼泪这回没忍住,她揽住了姐姐的肩膀,伏在她肩头无声的流泪,“姐姐,一切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都怨我,是我太粗心大意,是我害得姐姐变成这样的……”

    姚娡见她这样的自责,掩下满腹心酸,“傻妹妹,殿下他待我极好。我这样的出身,能得殿下的厚爱,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你该替姐姐高兴!”她摸了摸妹妹柔软的青丝,“这样也好,我知道你自xiǎo便不要我操心,只是往后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了,想来能够见面的日子也不会很多,你往后就一个人住在外头了,样样都要xiǎo心谨慎,若实在是想姐姐了,便给姐姐送信。殿下説,若是实在想你得紧了,便让我每隔一些时日,把你接到王府里xiǎo住些日子……”

    “不要再説了!”姚姒哽咽着打断了姚娡絮叨的话,抬起眼一脸的泪痕,她定定的望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望到人心里去,“你跟我説实话,是不是恒王他勉强你的,只要你説是,我总会想到法子出来,咱们就算将来亡命天涯,也不要你活成这样。”

    “胡説些什么!”姚娡急快的伸手掩住了妹妹的嘴巴,又怕妹妹再説胡话,她别过了脸去,脸上就有了几分娇羞,“殿下他……他对我真的很好,殿下是个君子,那日是我心甘情愿的。”她仿佛怕妹妹不相信自己的话,垂下了脸,期期艾艾的,终是附嘴在妹妹耳边蚊声道:“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不是殿下对我用强的,我,我心里是喜欢殿下的……”

    姚姒如遭雷击,她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瞧了半晌,姚娡的脸上像搽了胭脂一样直红到耳根,晓得妹妹在打量她,十分的不好意思,别过了脸,不知该怎么办好。

    姚姒瞧着她柔顺的侧脸,欣长的脖颈,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也不知道该要説什么才好。

    两个这样干坐着,彼此都有些难为情,还是姚姒先释然,她轻轻的拍了拍姚娡的手,“姐姐是以侧妃的身份入王府,那我回去后就给姐姐置些嫁妆吧。妹妹旁的不多,这银子却托了五哥的福,手头上这些东西再是不缺的。”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冠了刘氏这个姓也好,往后姚家就算有些个什么事情,也连累不到姐姐的头上来,姐姐往后可一定要幸福,更要爱惜自己。也不要替我担心,姐姐是知道我的本事的,再説我还有五哥,旁的人再难欺负到我头上来。”

    姚娡握紧了妹妹的手,重重的一diǎn头。

    那些个辗转反侧的失眠夜里,那样多的纠结,其实都只因她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并不属于她。许是老天见怜,替她做了选择。

    爱一个人总爱有些牺牲,不管是为着自己内心里的那diǎn子绮念,还是真的顺水推舟,亦或是为了妹妹将来能有个高些的出身,如今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这辈子从此就依附在那个男人身上,是她的男人,却也是别的女人的男人。殿下説,他喜欢她的纯真和良善,喜欢她没有经过世俗红尘的侵染,那她就做他一辈子的莲花,守着本分的心,安安静静的爱他。

    姐妹两个在屋里説了不过半个时辰的话,春嬷嬷便来提醒,“姑娘,时候到了,宫里的教导嬷嬷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姚姒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和姐姐离别。和来时一样,坐上了xiǎo轿悄悄的离去。

    姚姒心里苦闷难当,夜里就给赵斾写信,可是提笔起来,却又有千重的怨怼,不知该从何説起,墨汁一滴滴匀在了铺就的花箋上,最终她只写了两个字“想你”。

    姚姒不知道的是,当赵斾接到这封很是特别的信时,内心是怎样的激荡。在赵斾的心中,他和她的感情,更像是一场他对她的追逐,而今,“想你”两个字,是对他这些年来最好的奖赏。他把这两个字用她做给他的荷包放在了心口上,日夜不离。而原本还有几日才能启程归京的他,却不管不顾的,向韩将军告了假便飞快的往京城赶。( ) 


第127章 醉酒

    等到把书信发出去了,姚姒却又真真切切后悔起来,那样的两个字,不就是眼巴巴的盼着人回来么?这也太直白了些,想想就叫人羞得慌。

    可是姚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身边没一个人可以商量,头一个便是想到赵斾。但转头却又思量,不能总是给赵斾制造烦心事,好在只写了那样两个字出去。

    恒王纳侧妃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六,眼看着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姚姒只得打起精神来,她拿出了一万两银子,一应采买的事项就都交给了贞娘和谭娘子去办。而姜氏留下来的东西,姚姒除了把头面首饰留下来以外,姜氏所有的田庄和铺子以及古董书画,她全部列在了给姚娡的嫁妆单子上,还准备了二万两银票压箱底。

    姚娡的身份是侧妃,王府里上头有王妃掌家,她只怕姚娡将来受委屈,因此给姚娡置办嫁妆就很要花些心思,既不能太耀眼,又不能寒酸了去,姚姒便要求贞娘尽量往实惠上头考量。

    手头上既是有银子,也不怕买不到好东西,可陪嫁的人选却是个问题。

    姚娡身边除了长生和采菱能担些事外,余下的采芙和兰嬷嬷以及两个xiǎo丫头,竟是老的老xiǎo的xiǎo。姚姒看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又叫了伢婆来,挑了几回,才挑了五个十三四岁样貌普通的丫鬟,一个会些药理懂调养妇人身子的婆子,这样算下来,陪嫁过去的人选也尽够了。

    冬月底,姚姒把采菱和红樱两对新人的婚事热热闹闹的给办了,只是再怎么热闹,姚娡不在这个家里,姚姒心里便空落落的。

    贞娘和谭娘子办事很是妥当,晓得姚娡这样的身份不宜招摇,因此一万两银子置办出来的嫁妆虽然看着只有六十六抬,可每抬箱子都是压得满满的,手都插不进去。

    姚姒又往承恩公府走了一趟,姐妹两个不过是匆匆会面,就算有千言万语,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也不知该从何説起。她把嫁妆单子交给了姚娡,那二万两银票她用了个妆匣装了亲手递给了姐姐。

    姚娡接过去时,她捏了捏姚娡的手,眼晴往妆匣上停留了几瞬,姚娡便晓得这妆匣里头另有乾坤。看着手上那长长的嫁妆单子,姚娡哽咽不成声,心里暗暗发誓,现在妹妹为了她付出这样多,将来就换她来为妹妹撑起一切。

    姚姒从承恩公府回去后没几天,那边便打发人过来抬姚娡的嫁妆,前来的管事婆子倒是十分的客气,姚姒便把长生夫妻及采菱这几个陪嫁的丫鬟和婆子都交付给她。看着原本还塞得满当当的院落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人也去了一半,她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到了初六那日一大早的,姚姒便开始梳妆打扮起来。许是承恩公府见她这样知情识趣,特地下了帖子接她那日去观礼。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怨天尤人都不合时宜,唯有看着贵人的眼色行事,把一切的受都当成是一种恩赐,或许那样才能保得姚娡暂时的安稳。

    承恩公府虽是皇后的娘家,可在皇帝心中并非特别的看重,而今不过是发落一个义女给恒王做侧妃,虽然侧妃也是要上皇家的玉牒,可身份上还是做xiǎo,这样的身份,还当不得那些贵人的看重。是以姚姒到承恩公府时,便只见到寥寥宾客,丫鬟引了她去姚娡的屋里,她睃了一眼,姚娡的屋里却也还热闹,承恩公在面子上一向做得让人无可挑剔。

    “姒姐儿来了。”姚娡坐在喜床上,身上是一身蔷薇色盘金绣的嫁衣,头上珠翠围绕,面上艳若芙蓉。看到她来,就打算起身来迎,却叫一旁的春嬷嬷给按住了。

    “姐姐坐着就好。”姚姒快步上前,笑着给姐姐道了喜。丫鬟端了个xiǎo锦墩来,姚姒坐在她身边,抬眼仔仔细细地把她瞧了一遍,心中万分的不舍。

    屋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姚姒才刚坐下来,便有婆子上前道,“姑娘,该去辞别爹娘了,再过不得一会子,王府那边便来迎亲。”

    姚姒站起身来,到了这个时候,鼻子一酸,眼泪就倾泄而出。她急忙别过脸去,抬了宽大的衣袖拭了泪。再看过去,春嬷嬷已经替她盖起了粉色的盖头。

    姚姒想上前去搀她,脚还没迈出,斜刺里便有两个本家姑娘已经笑盈盈的扶起了姚娡,她脚步一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女眷拥着姚娡离去。

    这辈子唯一的姐姐出嫁,她却不能送她一程,看着别人背她上花轿,仿佛她和她一diǎn干系也没有,这样的情形,简直要剐了她的心。

    回去就有些恹恹的,晚饭也不曾动过几筷子,也懒得洗漱,和衣歪在了炕上,听外头风声大作,更加衬得一室的寂清。她忽然很想喝酒,人説一醉解千愁,她到要尝尝这个愁是个怎么样的解法。念头一起,嘴上便已唤人进来,看到来人是海棠,便指使她,“去给我拿一坛子梨花白来,你姑娘我今儿冷得很,这冷清的夜这样长,姐姐不在,我倒是有这宗好处,没人管,不用顾忌。”

    海棠看她自暴自弃的样子,眼神闪烁了几眼,摇了摇头却还是应了声,转头竟真个儿给她拿了一坛子梨花白来,食盒里还有几样佐酒的xiǎo菜。海棠一样样的把吃食和酒盅摆到炕几上,也不出声劝,退下去时把门轻轻的掩上。

    姚姒自饮自酌,喝得三杯下肚,便已经有了醉意。不知什么时候眼泪糊了一脸,她也不拿帕子拭,和着酒一口的吞下,越喝越急,脑子便越发的迷糊起来。屋里烧着炕,加上酒的催发,越发的的热起来,她索性解了外衣往地上一扔,就只着了件中衣,又往嘴里倒了一盅酒。

    赵斾携了一身的冷清进屋,打眼一瞧便看到心心念念的娇人正歪在炕上,屋里迎面扑来一阵暖香的酒气,她人脸儿醉得酡红,叫烛火一映,娇妍得像朵刚开的海棠。

    他大步流星的行到炕前,伸手就把她手上的酒坛夺下来,脸上一幅既心疼又恼恨的神情。果真是胆子大得没边了,一个姑娘家竟然喝光了一坛酒。

    姚姒虽然醉得迷迷糊糊的了,可自认为脑子清醒得很,看到有人从自己手上把酒坛子抢了去,哪里舍得放。这酒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喝着喝着,就叫人脑中只忆着那些美好的记忆,确实能解千愁。她不松手,极宝贝似的要把酒坛往怀里抱,抬了眼覤着夺她东西的人,这一瞧却是大吃一惊。

    酒坛子已经不重要了,这可真是醉得无边了,竟然会看到赵斾。她不敢置信,伸手就朝他脸上摸去。他的脸还带着些外头的冷清,她的手却是热热的,贪他那冰涼的温度,她的手流连在他脸上抚摸。

    这个梦真真是好,她想他的时候,他就在她的梦里出现。

    他一把捉住她不安份的手,叫她这样一撩拨,哪里还能生得起气来。胸腔里像是着了一团火,往她五根青葱似的手指上亲了亲,烛火下,她却怔愣住了。

    是了,五哥一向爱勾着她,就算是在梦里,也还是这样的大胆。她吃吃的笑出声来,含着无限的情思,呢喃了声“五哥”。

    这可真是要人命了!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张臂就把她禁锢在怀里,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在,低了头就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嘴软绵绵的,带着梨花白的绵醇,叫他深深的沉醉。他勾缠着她的丁香xiǎo舌,忍不住含在嘴里一通的咂弄,双手无意识的游过她的后颈,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抚上她的后背。

    这真是个美得妖艳治情的梦,叫他那样用力的含弄,她也动了情。第一次不甘于受他摆弄,她迎了上去,也学着他的样子和他唇舌相缠。

    这可真是老房子着了火,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被她这样一通乱缠,所剩不多的理智叫他扔到了爪哇国去,翻身就把她压在了火热的炕上,一路从唇亲向她的额,滑过红艳的脸颊,碰了碰唇,便吻上了她精巧细致的锁骨。

    初尝这种被爱抚的滋味,就算是醉着,身体也会有自己的反映。她微微的颤抖着,被他覆在身下,双手就很自然的搂上了他的脖子,娇娇的往他的怀里拱。

    青涩的身子却也有了微微的山峦,她在他怀里轻轻的蹭着,她的领子早就蹭开了一道口来,细白的一层肌肤裸露在他身下,这样的情状,冲得他一头一脑的汗。

    天爷,这可真是磨死人了,赵斾用了百倍的定力,喘着粗气把自己撑起来,转头就下了炕,拿起桌上已冷掉的残茶,猛地灌了几大口,这才稍稍平息他身体的燥动。

    这样下去不行,她还那样xiǎo,这样已然是过了界了。他慢慢的平复了几分燥热,再到炕前,就轻轻的唤她,“姒姐儿,醒醒。”

    她见他跟她説话,叫她的名字,便嘟囔了声,“五哥啊,我很是想你……”

    他心头又一热,一股陌生的情绪梗在了心上,他摸了摸她的头,呢喃着回道:“傻姑娘,五哥也想你。”( ) 


第128章 情深

    床前一盏烛火明明灭灭的,许是刚才动过情,一双眼眸氤着朦胧的雾气,赵斾的手就抚上了她的眉眼,指腹触过之处,细腻柔嫩。

    姚姒把他的手握住,往自己心口放,“五哥,这里疼。”才説完,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就往鬓边滚落。“姐姐她会幸福吗?”她问,心里期望他能应一声是。

    赵斾的心都疼到纠在了一起,他把她搂在了怀里安慰,“你姐姐她有她的人生,只要她觉得甘之如饴,那便是幸福的。”

    许是人一旦有了依靠,就变得娇气起来。她伏在他怀里闷声地哭,像个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不管不顾。

    胸膛慢慢地被她的泪水打湿,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拿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xiǎo心而又温柔。看到她这样的难过,他只恨不能替她难过,可是他不后悔。恒王和姚娡的缘分确实因他而起,可是事情的后来,却是由不得他。那是恒王与姚娡这辈子命定的姻缘。

    谁人在爱情里头不自私,他承认他赵斾确实存着私心,如果恒王有幸得到那个至尊的位置,他和她的姻缘也就走得顺畅一些。

    渐渐地她哭得累了,赵斾的怀抱让她觉得温暖又窝心,就眯瞪了过去,接下来她的记忆就完全迷糊了。

    姚姒被渴醒了,睁开了眼就觉着头痛欲裂,青色的帐子里迸进来一线微弱的烛光,她动了动,顿时一个激灵吓得魂儿都没了去。

    她的手被一双厚实的大掌覆住,那人与她十指相扣,手臂搁在她的腰际,她的背抵在他温热的胸膛,头ding传来一阵浅匀的呼吸声,两个人这样亲密无间的抱揽而卧,这个意识让她傻了眼,他是谁?

    她急急的把头转过去,对上他半含慵懒的眼,这个冤家,不是赵斾又是哪个?许是太过惊讶,她不敢置信的喃喃一声,“五哥?”看到是他,脑中慢慢的就浮现那个绮丽的梦,难道竟不是梦?她大惊失色,脸上蹭地就晕开了两朵红云,闭了眼不敢再看他。

    “胆儿不xiǎo,一个人竟然喝光了一坛梨花白。”他见她闭起眼晴躲羞,就知道这会子她必定是极难为情了。他起了戏弄之心,伸臂把她抱满怀,凑在她耳边咕哝,“怎地,把人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暗哑的声线里,真真切切的就含了几分委屈。

    她吓得把眼晴一睁,圆瞪着双目,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可能啊?”明明她只是亲了他,好像还躲到他怀里哭过,之后呢?好像记不清了。老天爷,叫人要羞死了!

    “我真的……真的,强了你?”她扭动了一下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摸了摸自己身上完好的中衣,又覤了眼他露在被褥下的衣领,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看她这么个可爱模样,他闷着声线一抽一抽的在她头上笑,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

    哪有人拿这种事来玩笑的,一时间她又恼又羞,拿了手捂住脸,恨不得这会子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他笑够了,在她捂面的素手上亲了亲,“傻姑娘,我的衣裳都叫你吐脏了,这件中衣还是你给我新做的,海棠在你衣柜里翻出来让我凑和着穿,你夜里又哭又吐,我哪里放心丢下你不管。”他把她的手拉起来握在自己手心里,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晴,因为宿醉而有几分憔悴的脸,柔柔地道:“再不许一个人醉成这样,也不许再饮酒,更不许把事儿都闷在心里头。从今天起,我便是你唯一的依靠。”他把她的手带到自己的心口,“这里面住了一个傻姑娘,我这辈子只想对她一个人好,她难过我也会难过,她高兴我比她更高兴,她疼了我比她更疼,我瞧它这辈子也就这么diǎn出息了,你要好好待他。”

    她重重的一颌首,往他心口的位置亲了亲,“傻姑娘説她知错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再难成声,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里头蓬勃而有力的跳动,心里鼓胀胀的,像是被蜜给填得满满的。

    赵斾叫她的这番回应激的一阵心旌摇荡,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却不似昨夜那样的急切。每一下都像是在品尝什么至极的美味,他轻咬慢尝,那样的温柔而深情。她闭着眼,心里眼里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在一阵阵的颤栗中,情难自禁地抱住了他的头,身子软得像一滩春水,他就是她的浮木。

    帐子里慢慢地映了些雪光进来,两个专注的人哪里管得了那个,他缠勾着她,她被吻得一阵阵的发晕。衣裳被扯开了,露出里面粉色绣梅枝的亵衣,她的山峦紧紧地贴在他刚劲有力的身体上,那一处越发显得突兀而恐怖。他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就吻上了她微xiǎo的山峦,那一diǎn尖而细巧,叫他好一阵的悸动。

    “姒姐儿,你相信五哥吗?”他把她嵌在怀里,染了**的眼眸深沉沉的,定定的望着她。

    “嗯,我相信五哥。”她媚眼如丝,脸上半是羞半是怯。见他不回应,怕他不相信似的,她勾起他的脖子亲他,在他身下细细的颤栗。

    这无疑是对他最好的回应,他哑了声道:“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自然知道他所谓的看是指什么,她蚊声“嗯”了下,悄悄别过脸去,乖顺得叫人心颤。他又吻她,手上却越发忙碌起来,中衣的腰带挑开来,亵衣的带子一根根的解,可就是那么几根不起眼的带子,却那么不听话,叫他急出了一头的汗。

    好不易把她的衣裳都褪了,却又怔怔,成了个呆子。原来女人的身体是这个样子!

    她的肌肤晶莹胜雪,刚才自己含咬的那一颗是红粉色的尖尖,边上匀开一层淡粉色的光晕,再往下,再往下他自是知道那里是什么,自己也羞红了脸,再一看她,紧紧的闭着眼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轻颤,她也是极紧张的吧。

    才説要做她的依靠,可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失望。他急急的把自己的衣裳脱掉,大被一铺,便兜头兜脑地把两个人都蒙在了黑暗中。

    “姒姐儿,别害怕。”他脱得光溜溜的,一挨着她的肌肤,她就抖。他把她抱在怀里,去吻她xiǎo巧的耳朵,一只手握着她的,慢慢的挪到那处血脉偾张处,见她缩着手不敢抚,他怕她害怕,一迭声的安慰,又去吻她的唇。

    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她确实有些害怕,可她相信赵斾,那也是他的一部份,她就拿手缓缓的挨过去。它却有自己的主意,在她手心轻轻一跳,她便觉着不怎么怕了。

    他极是敏感,适才她还紧紧的崩着,这会子却又变得柔软了些,便晓得她过了那一阵难捱。她闭着眼就摸了上去,却叫他闷声一吭。她打开眼一瞧,他似痛苦又似极乐的矛盾表情,叫她打心底里起了怜爱。

    这种事不需要师傅,她摸索了几下便找着了窍门,手指忽轻忽重的抚弄,激得他再难把持,顺着那玲珑的身线,从锁骨一路吻过山丘,圆润的肚脐再到那极乐处。

    她哪里经得他这样的拨弄,他吻到那处,用唇舌轻咂慢咬,她的心肝儿都要颤出来了,无意间就重重的一捏,他一声低抽,把她抱得死紧,身子抖了几下,她的手上便多了些东西,黏滑滑的……

    天已大亮,海棠守在门口,xiǎo丫头都端了两趟的洗脸水来,却都叫她都给拦了。xiǎo丫头是知道昨儿夜里姚姒要了酒,满心以为她这是醉着还没醒,海棠朝着紧闭的房门望了望,也没多説什么。

    直到屋里传来动静,她挑了帘子进屋,就见床帐密密垂着,里头坐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瞧上去像是赵斾。海棠垂了头并不敢随意张望,上前就听赵斾沉声吩咐:“你去提些热水进来。”

    海棠听得他这样吩咐,心里便有数,应了声‘是’,转身把丫头们都打发得远远的,她自己一手提一个热水桶放进了洗漱间,就垂头出了屋子。

    等到赵斾和姚姒两个洗漱好再出来,各自都有些尴尬。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有了这层关系,往后就再不一样了。

    赵斾回京要忙的事情确实太多。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再不敢耽搁下去。姚姒也知道他忙,到底忍着羞涩把他打理得清爽了,衣裳是她给他新做的,一件竹叶纹的直裰,外面是他昨儿穿来的一件墨色披风,她替他系好了腰带,又掂起脚帮他正了正冠,红着脸就把他送出了门。

    趁着这当口,海棠便一个人进了内室,亲自把姚姒的床铺和褥子都替换下来,姚姒返回来,床铺上早就换了套新的褥子和床单,再看海棠时,她脸上就十分的不自然。

    想一想今儿早晨那一场放纵,自己都觉得面皮燥得慌,再在屋里呆不住,转头便吩咐丫头把早饭摆到外间去。( ) 


第129章 温馨

    天色渐暗下来,雪片儿却越下越大,连绵的宫殿覆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仿佛所有的尔虞我诈和飘浮在这片巍峨宫墙上经久的波云诡谲都无处遁形。

    赵斾冷峻的脸上带了几分疲惫,撑了油绸伞踏出宫门,xiǎo厮青墨迎上来替他撑了伞,暗地覤了眼他冷肃的神情,“五爷,是直接回府吗?”

    “不,先去四喜胡同。”他沉了声吩咐,弯腰坐上马车,帘子一甩下,狭xiǎo的车厢便成了他一个人的世界。他揉了揉眉心,黑暗中脸上慢慢地就漾了一丝笑意。明明早上才见过面,这会子却又挠心挠肺的思念。

    姚娡这一嫁出去,原本就不堪热闹的xiǎo院越加冷清了。正院黑漆漆的,只有东厢房这边荧荧几盏秋灯。

    姚姒倚在炕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上的一本坊间的话本,很有些心不在焉。从前再是烦心事多,也不曾这样的乱过心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都不敢去想,实在是叫人羞。眼神儿时不时的就往门边的帘子瞅,殷切的希望下一眼就能瞧见令自己魂不守舍的那个冤家。

    绿蕉在床边铺床叠被,转过身来便看到她这么个失魂的样子,心里很有些想笑。姑娘这样一个端得住的人,却不曾想还会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到几时?”她没话找话,转身来提了温着的茶壶倒了盏茶放在炕几上。自从红樱嫁出去,屋里便只有她和海棠两个大丫头了,昨儿夜里虽然是海棠在值夜,可姑娘屋里就没熄过灯,昨夜里赵斾便来了,只是姑娘那会子醉得厉害,莫不是叫人看见醉态而还在难为情?

    姚姒丢开手上的书,捧了茶盏,拿手指轻轻的描摹茶杯上微凸的花纹,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她,“这雪且还有得下呢。”她记得前世也是这一年到的京城,纷纷扬扬的雪下下停停的,最终酿成了灾祸。她忽地灵光一闪,如果是这样,京城大雪成灾,那赵斾是不是就能晚一些离京。怪只怪昨儿夜里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今儿早上又是那么幅光景,偏偏忘了问他是什么时候归京的,能在京里呆多长的时候。

    绿蕉没曾想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又叫她晃了神儿,正要搭话时,门上帘子被人一挑,一阵冷风灌入,赵斾便走了进来。

    姚姒打了个冷颤,抬眸便往门边儿一瞧,灯火杳杳下,不是赵斾是哪个?

    她还在炕上歪着,看到他来便一个急起下炕去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急切,赤着脚连鞋都忘了穿。

    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赵斾的心雀跃起来,见她亦着脚就跑到了自己面前,毫不避忌的伸臂把她一把打横抱起,嘴上连声的怨怪,“怎地还像个孩子似的,鞋也不穿就下地儿跑。”话一出口,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像样,这境况怎么像个爱抱怨妻子不听话而丈夫倍感无奈的怨叹。

    姚姒搂住了他的脖子,羞得顿时往她怀里缩。屋里还有丫鬟在呢,他就不能避着些。

    绿蕉朝赵斾慌忙一福,红着脸就退出了屋子。

    赵斾把她放到炕上,瞧着她羞羞怯怯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身子不好,再一受凉可不又是一番折腾。”

    姚姒心里就像裹了蜜一样的甜,心里晓得他这个diǎn还来必是放不下她,心里的欢喜就漾到了脸上,“五哥怎么这时候来了?”打眼一瞧,他身上还是早上出门时的那身衣裳,心里猜着只怕是才从宫里出来就上她这里来了,到底没扭捏,自己穿了鞋,旋身出去一通吩咐,上前来便给他倒了盏热热的茶水,“五哥想必还没用饭吧,想吃什么?”

    赵斾叫她这么一説,还真是觉得饿了。宫里头的饭食端上来时已经是冷掉了,中午只好凑和着用了些,见她像个妻子一样,进屋便问对他嘘寒问暖,心里十分的受用,“不拘什么,做些热食端上来便成。”

    哪里能这么凑和,她很是心疼,转身拧了个热帕子来递到他手上,“今儿厨下熬了鸡汤,要不我去给五哥下碗杂锦面来吧。”大冷的天儿,得吃用些热汤热水才暖和。

    热帕子十分的管用,他就着手往脸上擦了一把,扬起眉脸上的疲乏似乎一扫而光。

    “五哥且在屋里稍坐,我去去就回。”她把他用过的帕子放置好,旋身便跑出去。

    赵斾一来,屋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便再不似先前那样萧斋瑟瑟,案冷疑冰。姚姒在厨房里不过是忙了盏茶功夫,便和绿蕉一人提着个食盒进了屋。

    赵斾学着她先前的样子歪在炕上,手上正正是拿着先前的那本话本在瞧,想到那画本里头缠绵的爱情,姚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和绿蕉两个抬了炕桌放在他跟前,不过一眨眼,她就像变戏法似的满满的放了一桌子吃食。

    説是给赵斾下一碗面,可哪有那样简单,早先她便叫厨房里准备好了东西,只盼着能和赵斾一起用一餐晚饭,如今再不麻烦,东西都是现成的。

    一碗热气腾腾的泛着黄油的鸡汤杂锦面,一碟子xiǎo笼汤包,一碟子酱牛肉,四碟子的爽口xiǎo菜,看得赵斾食欲大开。

    这些都是他爱的菜式,竟然这样快就做出来,那只能是早先就预备上了的。这样的意识叫他心口一烫,她必定是等着他的。

    屋里烧得热炕还摆了个炭盘,吃上这些热汤热水的,赵斾脸上便氤出了一层薄汗。姚姒坐在炕桌的对面,心思七弯八转,到底是从袖中掏出帕子替他拭,“急赶急的只能做得这些出来,凑合着用些。”

    女儿家面皮薄,他也不揭穿她,把一桌子的饭菜扫光,胃里才有了些暖气,很是心满意足。

    绿蕉进来把炕桌撤下,姚姒又给他递了个热帕子,他往脸上擦了把,就拉着她的手不放。

    “今儿都做了些什么?”他把她圈在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很自然的就想到今天早上的那场荒唐,他在她耳边咕哝,“有没有想我?”

    尽管两个人已经那样亲密过,听到他这样问,还是羞红了脸。她把头往一边斜,张口就否认,“谁想你了!”

    赵斾望着她这幅口不对心的娇模样,打心底发出了几声呵笑,脸上满是愉悦。他自xiǎo在兵营里长大,什么荤话没听过,那些成过亲的老兵常説,女人家就爱正话反説,刚才他进来时,分明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

    “这些日子我会非常的忙,可能没多少时间过来看你,你要好好在家,天气那样冷,也不要总是给我做针线,那样伤眼晴。”他变得唠叨起来,却又霸道的不许她做这做那,晓得她心里放不下姚娡,便又安慰她,“今天在宫中遇到了恒王,你放心,恒王待你姐姐很好,等再过些日子,説不定你姐姐会差人来接你去见她。到那时,我陪着你去,总之不许再为着她伤心了。”见她乖顺的diǎn头,他往她腰间一摸,又变了幅语气,痞痞的笑道,“你要是变瘦了,我会嫌弃的,所以要把自己好好的养胖。”

    听他这么一幅嫌弃她瘦弱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又把今儿早上的事情拿上来説,这人,怎地就没个正经的样子,倒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她轻轻的从他怀中挣出来,替他抚了抚衣裳上的褶子,“天儿不好,五哥也早些家去,既是忙就不要总来看我。再过得几天,刘大成他们几个的家眷就要到了,虽説人多热闹,可也打眼,五哥还是少些来,自己也要保重。”

    两个依依不舍了半晌,姚姒送他出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屋。

    赵斾回到定国公府时,已交快交亥时了,青墨上前替他换了身衣裳便道:“五爷,夫人那边有交待,让五爷一回来便去上房。”

    “可知道夫人是为何事?”赵斾才回京两天,昨儿夜里并未歇在家中,他心中有底,母亲只怕多半是为着这事。

    青墨便回他:“xiǎo的只打听到夫人身边的秋嬷嬷今儿招了门房那边的管事问话,具体説了哪些,xiǎo的还未查到。”

    赵斾朝他挥了挥手,神色渐渐归于冷峻。

    定国公夫人的上房灯火通明,赵斾才行到廊下,秋嬷嬷便带了丫鬟出来迎,见到他笑得一脸的慈爱,“五爷来了,夫人正在里面等着呢。”

    赵斾唤了声秋嬷嬷,丫鬟躬身掀了帘子,他进得屋里,看到母亲端坐在围榻上,手中正飞针走线的缝着一件男子样式的衣衫。

    “回来了?”定国公夫人并未抬头,问了声儿子,依然不停歇手上的活计。

    丫鬟端上来茶水,秋嬷嬷带着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就都退出屋里,赵斾瞧着这架势,是要长谈的意思了。

    “娘这是替谁做的衣衫?”赵斾想着自己一会要説的事情,决定把自己的态度放软和。“多少年没见娘拿针线了,您屋子里又不缺人动针线,何苦还熬夜做这费眼晴的活计。”説完这话,便上前把衣衫从母亲手上拿下。

    哪里知道定国公夫人却坚持,“就差几针了,收收线也就能穿了。也没费多少劲,到是年纪大了,眼晴确实是不好使了。”她望了儿子一眼,便拿手上的衣衫往儿子身上比了比,“你自xiǎo没在我身边长大,不比你几个哥哥,从前为娘想着亲手替你做几件衣裳,你爹都要説我这是慈母多败儿。如今你好不易回来一趟,娘就是再为难,也要亲手为你做件衣裳。”

    看来是要晓之以情了。赵斾也没再拦着,折身往一旁的围椅上坐了,手上捧了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説话。( ) 


第130章 将就

    定国公夫人没有用多长的时候,就把手上这件月白色的夹衣做成了,她用嘴咬断了线头,扯了扯衣裳便朝儿子示意过来试穿。女凤免费抢先看

    赵斾接到手上瞅了眼,针脚虽然不太细密,可这却是母亲一针一线给他做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他心里微微的感动。把衣裳披在身上试了试,倒也合身。

    “辛苦娘了!往后让针线房做便是。”他把衣裳放到一旁的xiǎo几上,脸上的神色微霁。

    “往后我也不替你操心了,该是叫你媳妇替你打理这些琐碎。”定国公夫人往肩上捶了捶,叹了口气道:“你也这样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趁着这回你在京城还有些日子,老夫人和我的意思是,叫你把婚事先定下来。”她便朝儿子覤了眼,“前些年你説还xiǎo,不愿成亲,我也不逼你。眼瞅着你底下头的几个弟弟都成年了,他们毕竟不是我生的,你这里再不定下来,难道还让我担这些恶名么?”

    “就听母亲的,儿子的婚事确实该定下来了。”怪不得这么晚了还在替他做衣裳,原来是为了引出这个由头来。亲生的儿子,有什么不能直説,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换成了他几个哥哥,只怕母亲不会这样,他心里顿时有了思量。

    定国公夫人脸上一喜,连声道了几个‘好’,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姑娘的人选我一早就替你瞧好了,武义候家的嫡幼女华姐儿是个温婉大方的,他们家与你爹是铁交情,这些年来咱们两家也走得近;再就是中山王次女昭明郡主,你xiǎo时候娘带你去中山王家中吃酒,你还抱过她呢;再来便是兵部左待郎家的嫡长女芳姐儿,芳姐儿不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上等的,这三个姑娘各有千秋……”

    定国公夫人边説边瞧着儿子的神色,见他脸上并未有意动,心里拿不准儿子的想法,便试探道:“依我的想法,还是华姐儿好,咱们两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武义候夫人算是我同宗的妹妹,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母亲一向固执已见,对于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他心中极是清楚,若再説下去,很是于他不利。他想了想,撩袍就跪在了定国公夫人的榻前,“要母亲替儿子费心了,这些姑娘家都很好,只是儿子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求母亲成全。”

    “什么?”定国公夫人怔愣住,看着儿子跪在自己跟前,心里屯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冷不丁的就説有了意中人,他这几年都未归京,难道是在外头看中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

    定国公夫人掩下心中的那层担忧,面上却也没了刚才的笑容,她把儿子拉起来,“和娘説説,你瞧中了哪家的姑娘?”也不説同意的话,姑娘家养在深闺,哪里能轻易见到外男,她的眼神停在了儿子身上一瞬,他脸上的坚定她瞧着分明,心里越发的有了不好的猜测。

    赵斾浅浅的笑了笑,“她叫姒姐儿,是已故文渊阁大学士姜大人的外孙女。”他避重就轻,并不言明姚姒的父族,“姒姐儿年纪虽不大,但知书识礼,聪慧端庄,才刚守完她母亲的孝,前些日子和她姐姐才迁到京城居住。”

    定国公夫人听到儿子的话后,心情直跌到谷底。几年前姜家的案子牵连了那样多的人家,儿子为何偏偏看中的是这家的外孙女,她顿时搜肠刮肚的想,姜怀的女儿又是哪一个,嫁到了何处,却偏偏没丝毫的印象。儿子只説了那姑娘的母族却不提父族,要么是父族不显,要么就是身份上有些不好听,况且又是个丧母的次女,这样的破落出身,她如何能答应。

    定国公夫人心头冒过千万总想法,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口子不能轻易开,一开始就应该堵起来。她看了看儿子,脸上再不复刚才的和气,“那姑娘多大的年纪?你跟娘説实话,是不是你们在外头有了什么首尾?”

    赵斾没想到母亲心里是这样的想法,急忙辩解,“母亲,姒姐儿才十三岁,她也是幼承庭训长大的姑娘,您应该相信儿子的眼光。”

    才十三岁,就勾得儿子嚷嚷着要娶回来,要是大些那还得了!定国公夫人皱起了眉,语气就有些严厉,“京城里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你不选,偏和个外头那不知根底的姑娘私相授受,你长这么大,我可曾教你这样行事?斾儿,你明知不可为而为知,就凭这一diǎn,那姑娘便让我十分的忌惮,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仍不死心,“姒姐儿她很好,儿子看着她长大,慢慢的就对她上了心,母亲现在对她存了偏见,都是儿子的错,若是您见一见她,必定会对她改观。”

    “什么叫做存了偏见,你还有理了不成?她是什么身份,还得你娘我屈尊去见她,你想都不要想。”儿子何曾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讨好过自己,这都是为他那个不三不四的女子,定国公夫人心中的火气蹭的就往上冒。“你爹就是教你这样行事的?你学什么不好,偏在这上头学了个十成十?”

    好好的説着话,她总能把事情往定国公的风流成性上头扯,一出声便是怨气连天,赵斾不免有些埋怨,“娘,这事又和爹有什么相干?説来説去,您就是嫌弃姒姐儿的出身……”

    看到儿子这样维护他爹,丝毫不怜惜她这个做母亲的苦处,定国公夫人气极,冷笑了着打断了儿子的话,“是,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样的出身,更是瞧不起她这样的下作行径,若真是个正经清白人家的姑娘家,又怎么会和男子私订终身……”

    母子两个都动了心火,屋外的秋嬷嬷暗叫不好,自己服侍的主子自己清楚脾气,只要扯上了定国公,夫人就像入了魔障。这事説来説去,还是赵斾的不对,夫人给他説的姑娘,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就不体量夫人的一番苦心呢。

    秋嬷嬷心里着急,想着要不要让丫鬟去世子夫人屋里走一趟,转头却看到赵斾冷着脸从里面出来。秋嬷嬷心里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劝説几句,却见赵斾从身边经过却又折身回来,“母亲心情不好,嬷嬷一会进去多安慰母亲,我明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秋嬷嬷diǎn了diǎn头,目送他离开,转头便往屋里去。

    定国公夫人望着诺大的屋室,可却是冷冷清清的,身边唯有一个积年老仆秋嬷嬷相陪。她疲惫地抚了抚额,“我这都是为了谁?难道是为着我自己?他怎地就不体量我这一番为母的心情,难道替他挑个出身高的媳妇还有错了不成?外头那些是个什么不三不四的,若真要娶进门,还不得让人把咱们国公府笑掉大牙去。”

    秋嬷嬷哪里敢接声,只一味的劝,“大医都説您心火旺,这样一番动气可不宜身子的保养。”

    定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我説的难道有错?他老子就是个风流成性的,见一个爱一个,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屋里抬,难道还不准我説了吗?”她指了指屋里,“你瞧瞧,自从他把斾儿带走,便再没有踏足过这屋里,便是有天大的怨气,这么些年看在我辛苦持家的份上也该消了,他到好,缩在西北不归家,又把儿子教成了这么个样子。”

    这话秋嬷嬷就更不敢接了,夫人一提起定国公,便是一肚子的怨气,如今年岁也大了,反而越发的看不开。

    赵斾冷着脸回了屋,青墨瞧他脸色不对,却也不敢问,垂了脸服侍他洗漱。

    虽然一早就预料到母亲会反对,可瞧着母亲那样恶意的揣测姒姐儿,他只觉得十分的刺耳,心里有些不好受,若説有错,也都是他的错,姒姐儿何尝不是被他一步步所逼。

    他又不禁后悔自己轻率了,如今和母亲闹得不欢而散,依着母亲顽固的性子,只怕是要反对到底了。

    上房发生的事情,没过一会世子夫人曾氏便知道了,她披了衣裳要起身,世子赵旌连忙叫她躺下,“这事你就当作不知情,还是我去劝劝母亲。”

    曾氏对丈夫的体贴很是窝心,对丈夫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一去,就摆明了这事我是知情的,倒不如咱们俩一起去,到时也有个商量。”

    世子赵旌见妻子坚持,也没再反对,两夫妻本来已经歇下了,如今只得又diǎn灯一通忙活,曾氏先替丈夫穿好了衣裳,却听丈夫叹了口气,“母亲这些年对父亲的怨气是越来越大,偏又固执,一心认定了要给五弟找个出身高门的媳妇,将来便是分家出去,到少会有得益的娘家可靠,这原本也没错,可错就错在母亲不懂得五弟的心,咱们男儿家,功名靠着自己去挣便是,若都靠了妻族,那便不是五弟了。再者,哪个男人心里没个想头,这一生就这样短短几十年,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不愿意将近,找个知心知意情投意合的妻子,这是多少男人的梦。”

    曾氏横了眼丈夫,嗔了声:“怪不得,原来你是在将就为妻啊。”

    夫妻两个嘴上耍着花枪,手头上也没耽搁,不一会就各自穿戴妥贴,两人肩并肩地去了上房。( ) 


第131章 撞到人

    第二日是腊八节,姚姒按着京城的习俗,吩咐厨房熬好了腊八粥,分别往谭娘子和最近走动的几户人家分送。贞娘和海棠几个见她再不似前几日那样郁郁,心里都松了口气。

    姚姒自己很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姚娡的事情让她很是萎靡不振,必是让身边的这些人愁坏了。她自己也想明白过来,事情已然如此,再一味的纠结烦恼却也不像她的性子,至少姐姐现在还好好活着,再往后无论怎样艰难,她也一定要护着她平平安安。

    谭娘子亲自回送了腊八粥过来,眼见姚姒振作起来,心里也是欢喜。见她长日无聊,索性便邀她一起去弘法寺拜佛。

    相传这一日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日,是为“法宝节”,弘法寺这一日何等的热闹,姚姒是知道的。谭娘子的一番用心她也明白,眼瞅着几个丫头都面露期盼之色,姚姒便欣然同意。

    弘法寺建在城西,因着多日积雪,通往弘法寺的路上湿滑难行,姚姒和谭娘子的马车足足行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弘法寺是除了大相国寺外香火最是鼎盛的寺庙,马车远远的停在了山门口的路边,打眼一瞧,山前门叫人挤得水泄不通,人来人往的是十分的热闹。

    谭娘子挽了姚姒的手朝她一指,“这弘法寺的香火听説十分的灵验,今儿咱们恰好赶上了大日子,人来人往,姑娘一会子千万要xiǎo心。”

    姚姒朝谭娘子颌首,眼晴一抬,天王殿、大雄宝殿、八角琉璃殿、藏经楼等依然威严矗立,便是那层层斗拱和宝ding上覆盖着的琉璃瓦也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心里也有不xiǎo的激动。上一世活得那样的艰辛,只得把一腔心愿付予菩萨,那些个青灯伴古佛的寂寥日子,竟是心如死水。后来那样的寂灭,心里究竟还是含了一丝不甘的。可是菩萨垂怜,叫她又重来一世。虽然母亲的性命她无法挽回,可是她也带着姐姐安生的活了下来,而今她和姐姐各自都有了自己要走的路,她并不是失去了姐姐。

    前尘往事交替她在脑海里,这些日子的烦忧与郁塞,在见着了这宝相庄严,只觉得心头霍然开朗。

    谭娘子见她似有怔怔,以为她是被眼前这一片威严的殿阁所震惊,笑了笑道:“不怕姑娘笑话,便是我头一次来参拜,也被这里的恢宏气势给震到了,这弘法寺不单香火灵验,最最出名的是殿内有一尊木雕的四面千手千眼观世音像,高有三丈,镀以金身,端的是宝相庄严,相传为一整株银杏树雕成,一会我带姑娘去参拜。”

    姚姒已敛了心神,随着谭娘子便拥入了人群里头。进了寺中,先行参拜了各处主殿,姚姒便拿出五百两银子给寺里添香油钱,替姚娡和赵斾各求了一个平安符,再去参拜了那尊四面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历来便有观音送子一説,姚姒很是虔诚的替姚娡求了菩萨,希望姐姐能早日梦熊有兆。

    弘法寺占地广,这样一圈儿参拜下来,贞娘和几个丫头倒是不显疲色,姚姒却是累了。谭娘子经常在寺里走动,和那知客僧也熟,略周旋了一回,便叫寺中空了一间厢房出来。谭娘子带着姚姒进了厢房,一路上倒认出了好几个相熟的人家。

    既是有熟人在,不去打声招呼似呼不大妥当,谭娘子把姚姒一行人安顿好,便自行出去应酬。姚姒眼见着几个丫头兴致不减,贞娘脸上还有兴致,索性只留了海棠在身边,让绿蕉带着其它几个xiǎo丫头自行去玩耍。

    海棠替她除了披风,又把手炉子里的炭灰倒尽,再添了块新炭进去,姚姒喝了口寺里的热茶水,身子这才觉得暖和过来。

    海棠递了手炉子给她,见她面色犹青,嘴上便咕哝,“这样冷的天气,姑娘实在是不该出门的。若是冻着了,五爷指不定怎么心疼。”

    她脸皮薄,这两日见着海棠还有些不大自在,闻言脸上便泛起了红晕,娇嗔了句:“你姑娘又不是瓷做的,哪里就弱成这样了。”

    海棠扑哧一笑,见她坐在一张硬木椅上,椅背处也没个靠垫,忙往她腰间塞了个软枕,“奴婢倒不是抱怨,昨儿五爷走时便交待奴婢,必定要把姑娘照顾好了。奴婢跟在五爷身边的时候也不短了,何曾见过五爷这样体意人过。”

    姚姒心里微微泛起了甜,覤了眼海棠,期期艾艾的道:“真的么?五哥他,他从前真的没有待别的女子这样好过?”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别説大户人家的公子,便是姚家,都有习惯在成年的哥儿身边放上两人个略懂人事的丫头,何况是赵斾。

    海棠很是难得的才憋住笑意,极力的替她前主人抱屈,“咱们五爷岂是那等人,像奴婢这样的被选出来跟着五爷的人,是和青衣他们一样打xiǎo就跟在五爷的身边,五爷长这样大,何曾正眼瞄过其它姑娘。”边説边瞅了眼面红耳赤的姚姒,心里明白为何她会这样患得患失。顿了顿,凑到姚姒的耳畔轻声道:“昨儿可是五爷的头回子。”

    姚姒哪里知道海棠直白白的就把这话説出口来,直羞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可羞归羞,知道那是他的头一次,她心底涌起了难以言明的悸动。

    主仆俩一时无话,歇了一会子,姚姒身上暖和起来。这时,只听得外间一阵急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却见绿蕉一脸惊色,见到姚姒便颤声道:“姑娘,奴婢,奴婢见到了五太太和三太太。”

    姚姒一惊,这三太太自然指的是焦氏,五太太在京城不奇怪,怎地焦氏也上京城来了?难道是姚三老爷这任到期,带了家眷来京候旨的?她掐指一数,姚三老爷的任期并未到,眼瞅着就快过年,这个diǎn儿焦氏上京来,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可还见到其它人?五太太她们可有看到你们几个?”倒是不怕了她们去,而是好不容易能清静会子,若是被姚家的人知道她和姚娡上了京,就怕姚娡那边再难有安生日子。

    绿蕉刚才很是惊慌,这会子见到姚姒十分的镇定,倒是慢慢的平静下来,听到她问话,忙摇头回道:“没有,没有,奴婢几个正要往大雄宝殿去,还没走到殿门口,却叫奴婢眼尖,正好瞧见里头两个贵妇人手挽手的从殿里出来,奴婢当时唬了一跳,急忙闪进了一旁的庑廊里,眼见得人走远了,贞娘便让奴婢先行回来禀报姑娘。”

    姚姒diǎn了diǎn头,贞娘相对五太太和焦氏来説,是个脸生的,如今她留在那边还未回来,肯定是要打听一些五太太她们的行踪。既然五太太和焦氏也来了弘法寺,那自然是要避开了去。姚姒略一沉思,便吩咐海棠去找谭娘子回来。

    海棠和谭娘子回来得很快,路上谭娘子已经得知事情的经过,见到姚姒脸上并未有异色,谭娘子还是安慰了几句,“姑娘莫急,姑娘如今再不是姚家人,就算是两方撞在了也没甚好説的,她走她们的桥,咱们走咱们的路。”

    姚姒便回她,“我是不怕什么的,就怕她们知道姐姐进了恒王府而去骚扰,如今能避着她们就避开些。”

    谭娘子心下明白,忙吩咐丫头们整装,贞娘也很快就回来了,姚姒并未问她些什么,得知五太太和焦氏还在观音阁参拜,她当即立断带着人便出了弘法寺。

    姚姒看了看天色,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下时辰,想着回去只怕也少不了要上两个时辰。来时,她和谭娘子原是坐一辆马车来的,而今返回去,便和谭娘子分开坐,毕竟四喜胡同离着谭娘子的家还有些距离。

    谭娘子也没坚持,只交待车夫一切要xiǎo心,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姚姒和贞娘及海棠坐了一辆车,另一辆车由绿蕉带着几个xiǎo丫头坐。

    才上车坐定,贞娘便沉声道:“姑娘,姚三老爷被朝庭下旨召回京城,焦氏这是随夫上京。”她説得这几句话,便把自己打听到的过程一一説来,“今儿来弘法寺里只有五太太和焦氏,京城人都知道,弘法寺里的千手观音于求子最是灵验,奴婢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堆仆役后面,便望到五太太不知和焦氏説了什么,焦氏很是虔诚的拜了千手观音,还很大方的捐给了弘法寺一千两银子。奴婢找了个由头和后面的xiǎo丫头子搭讪,这才套出话来,姚三老爷进京才没几天,旁的那xiǎo丫头也不知情,奴婢又怕露出破绽,怕姑娘着急,便没有深问下去。”

    焦氏求子心切,这diǎn她是知道的,可姚三老爷那样的封疆大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朝庭特召上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面本就结了冰又湿滑,马车也不敢快驶,摇了许久,姚姒掀了帘子往外一瞧,见外边又飘起了雪片儿,她才把帘子一放,就听到外面一声闷响,马儿长嘶一声,马车随即便急停下来,海棠伸臂一拉,姚姒和贞娘才没被甩出去。

    “出了什么事?”海棠一声急喝,自打出了姚娡被人调戏的事情,张顺便找了会些功夫的人负责赶马车。

    只听得外头的车夫镇静的回道:“回姑娘的话,只怕咱们的马车撞到人了。”

    海棠一把掀起车帘朝外头望了几眼,看到车夫走上前去在那倒地的人脸上和胸口捣鼓了一阵,返回来便道:“还有气儿,只是那书生像是发着高烧,可能迷糊间没看清路就撞上了咱们的马车。”

    姚姒疾声便吩咐,“快把人救起来,説到底是咱们的马车撞了人,不管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 


第132章 瞒着

    绿蕉的马车先行回府,那被撞的书生很快就被抬进了厢房,有人去请大夫,一应事情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姚姒就被海棠扶着下了马车。

    看到她周身无恙,张顺紧崩的肩膀才稍稍放松,红樱却吓得面色青白,两夫妻疾行几步迎上来,张口就问她是否有不适。

    姚姒摇了摇头,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我无事,大夫什么时候到?”马车撞到了人,虽説车夫先行查看了一遍,説那书生并无性命之忧,可多耽搁一分,那人就多一分的危险。

    张顺只来得及看到她微蹙的眉尖,紧声回道:“已着人去回春堂请大夫,最多一刻钟便有消息。”见她“唔”了声,便又道:“姑娘毋须担心,刚才我粗粗查看了那书生身上的伤势,只有几处擦伤,倒是他面色通红显见得是在发烧,看样子像是风寒之症。”

    “不管如何,咱们撞到人是事实,还请张叔费心,务必要把人给安置妥当。”她边走边説,脚步却稍顿下来,转过头看了张顺一眼,“焦氏和姚三老爷上京了。”

    张顺抬起头,脸上神情一滞,眼神几经变幻,可姚姒早就把头扭回去因此并未发现他的异色。她沉了声显得迷惘而伤感,“他来了,原以为我会无动于衷,可不知为何,我的心绪很乱。”

    张顺的心猛地一滞,垂了头把脸上的神情掩在了阴影里,双手紧紧的握了拳头却又瞬间松开,“姑娘若是想见他,我便去安排。”

    只听得风中轻轻一声叹息,“罢了……”隔了几息,才复听到她的声音,再不复刚才那样,“还是叫人暗中去查查,莫要叫那边的人发现了,我总是觉得有些蹊跷。”

    张顺目送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纤细身影,脸上只犹豫了一会,便转身出了大门。半个多时辰后,他出现在赵斾的书房中。

    这间书房是赵斾的xiǎo书房,里头布置得很是简洁,一张大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兵书和阵法图解,桌案的旁边便是人高的书柜,墙上悬挂着一幅舆图。

    张顺立在书房等了两刻钟,才见赵斾进屋来。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细布夹袍,微急的步伐撩得脚前的袍脚飞扬起来。张顺迎上去,不待他问,便将下午姚姒去弘法寺上香险些碰见了姚家五太太和焦氏之事简洁道出。

    昏黄的灯光下,赵斾的眉头松了松,张顺却有些踌躇,“五爷,咱们瞒着姑娘做这些事情会不会不大好?”

    赵斾的脸上便多了丝冷峻和锐利,一双深遂的眼眸看得张顺微微垂了头,“姒姐儿看似无情实则心软,姚家欠她的债,我这回一定帮她讨回来。”

    张顺微张了口,想説什么终究是没有説出口。赵斾睃了他一眼,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强硬,“这些事情不需要姒姐儿知道,没的让她烦心,你再延捱个几天便成。”这话一出,张顺抬眼看去,他目光清亮,并不因为瞒着人做了些安排而觉得理亏,反而有种磊落的坦然。

    赵斾的这种情绪影响了张顺,如果这一次能将姚家一举拿下,便再没有人能祸害得了姚姒姐妹,这样的念头一起,心里因着对姚姒有所隐瞒而产生的欠疚都变成了激动。

    眼瞅着年关将近,姚姒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除了要打diǎn各处的年礼外,还有茂德行和宝昌号的账要盘,恰好刘大成带着几位宝昌号成员的家眷抵京,宅子里一下子多出来十几号人要安置,姚姒身边纵然有贞娘和焦嫂子这两个能干人,却也忙得脚不惦地,焦氏和姚三老爷上京的事情,也就渐渐地甩在了恼后。这让张顺着实松了一口气。

    姚娡嫁入恒王府的第八日,姚姒终于盼来了一丝音讯。看着梳着妇人头的采菱躬身给她请安,脸上带着微微的激动之色,可她的一举一动明显较之前大有不同,一眼瞧去已初具王府奴仆该有的章法。姚姒只觉着心酸,覤了眼立在采菱身后的面生xiǎo丫头,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却无从问起。

    她敛下必绪,问了句“姐姐一切安好?”

    “侧妃娘娘一切都好,姑娘不必担心。”采菱赶紧笑着回了话,“王府里王妃娘娘贤慧明理,待侧妃娘娘直如亲妹一样亲厚,便是郭侧妃和李姨娘,也都相处融恰,只是侧妃娘娘思妹心切,王妃娘娘便开了恩,今日特地令奴婢前来给姑娘下帖子,明儿接姑娘到王府一聚。”

    姚姒听到采菱的话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瞧她这番话説得滴水不露的,可姚姒本就心思细腻,仔细一想,她的话里只提到了恒王妃和后院其它的女人,却半句恒王的话也没提,光是这份谨慎劲儿,姚姒便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

    从前瞧着采菱稳重老实,现在看来却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她心中稍稍放心。“这些日子思念姐姐得紧,却又不好贸然上门,如此倒是多谢王妃娘娘的一番体恤!”

    采菱笑盈盈地道了声是,便拣了些姚娡日常的琐碎之事説给姚姒听,两人心里都明白,当着这个xiǎo丫头的面只怕什么都不能详説,也就匆匆结束了谈话,采菱便辞了出去。

    候门一入深似海,自从姚娡嫁入王府,姚姒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寻常的大户人家,况且有正室姨娘的明争暗斗,何况是恒王府那样的皇室贵胄?姚娡又是个温和敏感的性子,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过得如何。

    不过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姐姐一面,姚姒心里也有几分兴奋。既然是恒王妃发下的话,那么明日只怕少不了要去拜谢恒王妃一番,只怕明天的穿戴便不能马虎。初次见面,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倒不需要正式的拜礼,可一应打赏下人的荷包以及金银裸子是不能少了去,再就是还得准备些姐姐爱吃用的物事。

    姚姒思量了一遍,便把焦嫂子唤进屋,好一通吩咐。屋里正説着话,哪晓得帘子一闪,海棠闪身进来笑着往姚姒耳边低声道:“姑娘,五爷来了,刚进大门。”

    姚姒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焦嫂子几个见了都掩了嘴笑,忙找了个由头辞出屋去。姚姒含着几分激动,出了屋子也顾不得披上披风,立在庑廊下眼晴直往二门处眺望。天儿虽説放了晴,可化雪的天儿,那风犹其刺骨的寒。

    远远地只见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披了身宝蓝色镶白狐的大氅,那人身姿如松,脚下信步闲庭,不过几息功夫便近在眼前。两人又有六七日未见面,正是情浓时,见着他来,她笑着迎上前两步。他长身玉立,她在女子中也不算矮了,却仍只到他的肩头,她微微仰了头看他,娇娇柔柔的唤了声“五哥”。

    他唤她“姒姐儿”,眉眼具是暖暖的笑意,却在见着她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时蹙起了眉,解下身上的大氅就往她身上披,“快进屋去,下回不许跑到廊庑下吹冷风。”

    他唬起脸来却吓不到她,这件大氅暖烘烘的,上面是他的味道,她心里甜滋滋的,不把他的愠怒放在心上,胡乱地“嗯”了声,就被他牵着进了屋。( ) 


第133章 梅园

    姚姒的手被赵斾牵着,她的手还带着些冰凉,可手心软乎乎的。他使了些坏,往她掌心里轻轻摩挲,两人一前一后,他的手掩没在她身上的大氅里,脸上的神情却是再正经不过。

    他这样的一番xiǎo动作含了种别样的温情,忍不住叫她微微红了脸。抬了眼睃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如悬胆,眼尾处稍稍上翘,这样的角度瞧过去,鬓若刀裁,他原来生得这样的好看。可是他的耳根为何红了?想到他还在她手心里作怪,面上微烫起来。

    不过几步路的事儿,却叫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将将进了屋,海棠手上的帘子才撩下,屋里光线一暗,自成了个独立的空间。他稍稍一用力,她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屋里暖烘烘的,她暗呼一声,他的话就落在了她的耳畔。“姒姐儿,可想我?”

    绮旎的声线温沉沉的落下,令她脸上烧得慌,闷在他胸口蚊声嗳了声,想他的话却怎么也説不出口。怎么会不想念?她知道他忙,虽然不得见,想他的时候,光是在心里想想她和他就在一座城的两个地方,空落落的心就像有了着落的地方。

    她的这番含羞带怯令他很是心满意足,“傻姑娘,五哥很是想你。”他的双手揽在她的腰际,彼此这样贴着,就着头就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味。他的心安定下来,“这些日子有些忙,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样的韵味,他用了“家里”这两个字眼,她回味过来,心中一阵阵的暖流回荡。第一次她主动伸出手圈住他的腰,xiǎo脑袋往她怀中微蹭,“都是些琐碎事,不过是打发些时间。”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丝寂寥的味道,心中微酸,“怕是闷坏了吧,一会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走走。”他的手往她头上摸,在她光滑如缎的发丝上来回的抚了抚,“咱们去梅园,那儿的梅花是京城有名的。”

    前世她在京城住了多年,对于梅园并不陌生,梅园在京郊,里头因种了十几个品种的梅树而闻名,每到隆冬春初,千株梅花竟放,香气满园关都关不住。这样的美景自是令她神往,“真的吗?”她抬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白的大眼晴显得不大置信,可脸上还是露了几分向往。“五哥不用当差吗?”

    从前她在他面前总是端着几分冷色,可慢慢地,这张冷颜被他渐渐融化,属于她的美好无形中就露出了些形迹。赵斾瞧着她如明珠朝露的一张俏脸,心里软得能出水来。柔了声道:“不当差,今儿就陪着姒姐儿。”

    能和他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会让人欢喜无限,他一定是忙中抽空,怕她一个人寂寞特地来陪她,这样一想,心里像揣了蜜一样的甜。她掂起脚,忍着羞意,极快的往他面上一亲,“谢谢五哥。”做了这番却再也不敢望他,垂下来的脸上满是羞臊。

    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这轻轻的一吻,顿时叫他难以把持,他有些心旌动摇,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姒姐儿”,他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她扭捏了几下,终于沉溺在他的温情里缓缓抬了头,下一瞬,他的吻重重的欺上来。

    他捧起她的脸,这回不同于前几次的轻怜蜜爱,他如狼似虎的在她口中横行,重重的舔咬让她有丝疼痛,异样的刺激让她一颤,这样陌生的悸动让她心口都仿佛热了起来。

    “我们成亲吧!姒姐儿!”他微喘了几息,搂着软软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极尽诱惑。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脑中还微微晕眩着,他的话却叫她一激,水光莹润的眸子悄然睁开,“五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这大概是他对她説过的情话里,最最动听的一句。

    “你愿意吗?”他含着无限期寄,低就着头亲上她的脸,把那一颗颗晶莹的泪都亲到了嘴里,泪是甜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在她微肿的唇上掠过,“姒姐儿,説你愿意好不好?”

    她的胸口慢慢地升腾起一阵阵的悸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姒姐儿説她愿意!”

    巨大的喜悦像电流一样迅速地充斥在他身体里,下一瞬她就被他打横地抱起,她叫他这样突兀的动作吓得一惊,惊呼声就被他哈哈的大笑声给掩埋。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在房间打了几个圈,一边喃喃自语,“姒姐儿,我很是欢喜,很是高兴。”説完又低下头去吻她。

    两个人在屋里闹了一阵,在外守着的海棠和绿蕉两个却是频频互使眼色,赵斾的笑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欢喜,莫非有什么喜事快来了?到底赵斾积威甚重,两个丫头也不好乱猜。过了一刻钟,就见赵斾牵了姚姒的手出来,前面的人欢喜满面,后头的人娇羞无限,两个丫头壮着胆子互相递了个暧昧的眼色,这才迎上去。

    赵斾既然是要带姚姒去梅园赏玩,自然把一切物事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姚姒这边来准备些什么。姚姒便diǎn了绿蕉和海棠跟车,赵斾扶她上了马车,旋身便骑上马,一马当先的冲出府去。

    梅园的景致确实是美,千株梅树半数都开了花,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幽幽的香气。

    赵斾先行下马,姚姒被海棠扶下马车,触目便见到一个开阔的院子,粉墙绿柱,庭院幽深,乌木做的门匾上书两个劲瘦的字-梅园,姚姒仔细一端详,梅园两个字端的是风骨嶙峋。

    这时便有两个中午仆妇上前来,施然朝赵斾福身,“五爷来了!”对着姚姒时刚道了声“姑娘”。

    姚姒见这两个嬷嬷身上衣着整洁干净,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心里正疑惑,赵斾便笑着朝她一指,“梅园是宜敏长公主的别院。”

    姚姒吃惊,前世虽然听过梅园的名气,可她却不知道这赫赫有名的梅园是宜敏长公主的产业,她心思几转,再一看刚才那两个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敢情不是来看梅花,而是别有用心呐。

    赵斾把她的神情都瞧在了眼里,安抚似的对她一笑,转头便向那两个嬷嬷温声道:“辛苦两位嬷嬷带路了!”

    她俩个忙道了声不敢。

    见两个嬷嬷在前边带路,他挨上前去把她的手握住,沉了声音和她道:“我母亲是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宜敏长公主和我母亲情如姐妹,xiǎo时候她很疼我,你是我看重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姚姒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他带她来的用意,就真是白活了一场。自从世子夫人曾氏两次相看,再到赵斾后来回京便再无消息,他却连个解释都无,这种种迹象都説明,定国公府是不赞同他和她的事情的。赵斾今日和她耳鬓厮磨的时候向她告白,如今想来就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鼻间含酸,他什么也不説,却先要安她的心,就是不想在她得知一些不好的消息时,不让她打退堂鼓。

    她敛下心中番腾的情绪,柔顺地朝他颌首,她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手心里抚了无,“我都晓得,我们的事怕是让五哥为难了吧!”

    他对她的冰雪聪明毫不怀疑,脚下一滞,醇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莫名地让人安心。“你莫担心,一切有我呢!”

    她xiǎo声嗯了声,xiǎo手紧紧的扣住他宽厚的大掌,“五哥,我不担心,一切有五哥呢。”

    她和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话里所含的全然信任和情意,他不再説些什么,反手和她十指相扣,两人的情状都掩在了厚重的大氅下。

    宜敏长公主有着清瘦的身姿,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凤目不怒自威,打量姚姒的眼神慢慢地由犀利转为温和。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端庄持重,一张还未长开的脸却已然可窥将来的倾城之色,举手投足间看得出来有着良好的教养。

    宜敏长公主先在心底赞了下,这样的女子眼中一片清明,脸上并无一丝媚色,显见得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往赵斾一瞧,这个孩子的脸上毫不掩饰出对她的维护和情义,她心中一叹。

    “都起来吧!给姒姐儿看坐!”

    她的话音一落,赵斾脸上带了笑率先起身,眼见得海棠扶起姚姒,便向她投了个安慰的眼神。她微微红了脸却避开他的眼神,向宜敏长公主微一福身。

    宜敏长公主眼瞅着这对xiǎo"qing ren"在她面前的xiǎo动作,却也不恼。从手上撸下个金镶宝石的手环,让姚姒走近些就往她手放,“好孩子,你的事我都听斾儿説了,你也很是不容易。”

    姚姒没想到宜敏长公主先是对她一番威压的扫视,到末了却能这样和风细雨的跟她説话,又得了这样的见面礼,心里想着这必是托了赵斾的福,但心中依然有些感动。“民女多谢公主抬爱!”

    “説起来也都不是外人,你姐姐既然入了恒王府,也就不是外人。”宜敏长公主説完,转头便向赵斾,“听説你母亲病了,这些日子可有好些?”

    赵斾苦笑的神情一闪而过,“母亲的身子并无大碍,正用着太医正的药,几位嫂子日夜在跟前侍疾,想来不日就会好起来。”

    这孩子,分明就是他把端仪给气的。“待天儿暖和些,我会给你母亲下帖子,这些年来把你们兄弟拉拨大却有着操不完的心,回去后跟你母亲好好説话,天下无不是父母,端和性子强我知道,你这做儿子的便是软和些也是应该的。”

    “斾儿遵姨母之命!”赵斾脸上一喜,有了宜敏长公主的劝和,母亲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咬定不赞同,他睃了眼姚姒,恰好和她四目相接,两个的眼中都多丝热切。

    “去吧,我的梅园里恰好开了几株绿萼梅,我也困了,你们自去梅园中赏玩一番,走时也不必来回我了。”( ) 


第134章 不安

    得了宜敏长公主的吩咐,赵斾和姚姒便退了出来。依然还是那两个嬷嬷在前方引路,转过庑廊出得月洞门,姚姒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眼望不到头的的梅树高低错落地长在半山坡上,横横直直迷人路。打眼瞧去,xiǎo绿萼、骨里红,紫蒂白、复黄香这几个品种随处可见,红梅像霞;白梅如雪;绿萼梅白中隐青、晶莹淡雅……纵然她满腹的心事,也被眼前这片美景给吸引住了。

    两个嬷嬷悄然退下,赵斾顿时像没了顾忌,他拉了她的手往山上走,“半山上有处琉璃亭,从那里往下望,好景美不胜收。”

    姚姒想抽回手,他却不放,她四下一顾,这才发现只得海棠和绿蕉两个跟在后头。她欲言又止,行到一株绿萼梅树下时,他放开了她的手,从树梢上摘了朵重瓣的绿萼梅花往她鬓边一戴。

    xiǎoxiǎo的花瓣带着淡淡的白青色,使得她看上去添了重柔丽,见她的眼晴像会説话似的朝他一瞥,他把她轻轻搂在怀里温言安抚,“乖,听话,什么也不要去烦恼,这本该是男人要担心的事。你只要好好等着我把你娶回家就好。”

    以他的骄傲,能和她这样説出来,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极限了。一个男人背后为你承担了那样多的烦心事,人前却从不肯显露半分为难,大概是真的在心里爱极了那个女人的。姚姒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觉得满足了。

    “五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好得让我心疼,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回报你。”她嗡着声,眼眶湿润,“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是为难,我一定不会怪你。”

    “真是个傻姑娘。”赵斾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半晌没出声。风斜着吹过来,他替她遮在了风口,握了她的和放在心口,低就着头朝她耳畔轻声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信五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想她一定是水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而滚滚落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説。”她执了他的手抵住自己的脸颊,脸上再不复傍徨黯然,“五哥,有你这句话,姒姐儿这辈子没有白活。”

    这一天两个人都沉醉在彼此掏出心迹的喜悦中,姚姒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马儿奔跑的“得得”声,神思有些神思恍惚。若是马车里再亮些,便能看得见她脸上氤氲着一股春情。

    赵斾骑在马上,风神俊朗的脸上难得的含了几许柔情蜜意。见得马车的速度放缓下来,挨着车壁他朝里头敲了敲,里头也回他几声细xiǎo的敲声,他便觉得满足了。

    已经交了酉时,赵斾在门口下了马,跟着马车进了里门,姚姒便从车里钻出来。海棠搀了她一把,待下得马车,两个人的目光又缠在了一起。

    他替她把风帽往头上裹了裹,见她睁着双水润的眼晴很是不舍,他花了些定力才能打住留下来的冲动,“我就不进去了,回去不许胡思乱想,好生歇着,明儿我再来陪你去恒王府看你姐姐。”

    适才回来的路上,姚姒有告诉他今日恒王府来人给她下帖子,她打心底是希望赵斾能陪她一起去的,如今听他这样説,雀跃的表情一闪而过。“五哥快回去吧!若是忙,明儿我一个人去便得,不能耽搁了五哥的正事。”

    他对她的xiǎoxiǎo矫情了然于心,却也不diǎn破,“哪里就能忙成那样,这diǎn时间还是有的。”转头便海棠和绿蕉,“今儿吹了些冷风,一会给你们姑娘熬一碗姜汤,要好生侍候。”话音才落便折身要走。

    姚姒上前两步,心里有些不舍,“我送五哥几步。”待近到他身畔,挽了他的手不肖分説的送他到大门口,看着他打马离去。

    海棠上前看着她望着远去的身影似有怅惘,忙劝了声:“姑娘,咱们且回吧,夜里风冷。”

    姚姒这才收回目光,海棠扶了她,绿蕉在前面和一个xiǎo丫头挑了灯笼在前引路。穿过回廊将将要进二门时,回廊的尽头却立了个修长的身影,提灯笼的xiǎo丫头吃一惊,唤了声柳公子。绿蕉打眼一瞧,原来是那天被撞的书生,想到姚姒在后头,她往前一遮,姚姒似有所感,往那长身玉立的身影一瞧,大红的灯笼映衬下,那人温润如玉,惊得她一声低呼。

    那人朝她微微一笑,便是隔了一世,这样的笑容她也不陌生。她脚步微乱,从他身前垂目走过,跨进了二门,可那道饱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神却如影随行。姚姒再回头一望,那人仍然立在回廊下,脸上的笑容越加深。

    怎么会是柳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姒忍着心头的疑问收回了眼神,神情却有些恍惚。

    进了屋,姚姒自己解下身上的大氅,绿蕉接过去往衣架子上挂,就听得她问起来,“刚才回廊上那个是谁?最近外院的人多,好些都瞧着脸生。”

    刘大成带回来一干家眷都住在外院,绿蕉并未做多想,回她道:“姑娘,刚才那人便是上回被咱们马车撞上的那个书生,这人姓柳,姑娘昨儿个还曾问起过这人的伤势呢。”

    姚姒正坐在梳妆台前,把手上的金镶宝手环退下,闻言一下子失手,宜敏长公主赏赐的手环就重重的磕在了妆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姑娘”,绿蕉见她神情有异,以为她是恼了刚才那姓柳的书生轻浮之举。也是,哪有个外男瞧见主人家姑娘而不回避开去,竟还一幅大大方方的样子,看来此人应该尽早打发了去。“姑娘莫恼,明儿我便去问下外院那边,瞧这柳书生应该是大好了,眼瞅着就要过年,咱们府上确实不大方便留他。”

    姚姒垂了眸嗯了声,内心却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上一世柳筍明明是在开平二十三年才出现在京城的,而今要过了年才是开平二十二年的年号,为何他提早了一年多出现在京城,而今又这般巧合下被她的马车所撞?姚姒的眸子几经明灭,上一世的记忆纷纷袭来。

    开平二十三年秋,那时的柳筍也是生了场风寒,寒门子弟病倒在路边无人问津,却因缘巧合被她所救。当时她已是巧针坊的绣娘,为了救他,她花光了手头上所有的积蓄替他请大夫瞧病。那时皇帝病重,不知为何朝庭加开了恩科,后来柳筍高中状元,接着皇帝便驾崩,从而恒王即位改元庆德。庆德皇帝甫一登基,柳筍便以一篇开海禁的通略从而得到了庆德皇帝的重用。再到后来,柳筍在京城有了府邸,而那时她的眼晴已经熬坏,再也做不得绣活,柳筍以报恩的名义接她入府,其后柳筍的妻室从老家上京,她心恢意冷下才遁入了空门。

    如果説柳筍提前出现在京城的原因,姚姒也只能有一种猜测,他必定是冲着明年的春闱而来的。可上一世,她并未曾听过柳筍在开平二十二年有参加过春闱。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管是早是晚,这一世她还是和柳筍遇上了。姚姒心里升腾起莫大的不安。她想到了姜氏,她曾那样努力地想挽救姜氏的性命,可终究还是失败了,世事仍然按着既定的轨迹而走。她不禁心惊肉跳,难道姐姐也会遭遇到不测,而她再怎样力挽狂澜,却仍然逃不开青灯伴古佛的命运吗?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早上起来时眼底下一大片的青色。想到今日还要去恒王府,一会赵斾会来接她,她头一回子往脸上敷了些粉,她的眉生得英气,又往两颊上了些胭脂。到底是年轻,肌肤底子好,这样一妆扮,倒显出与平日里不同的潋滟之色。

    赵斾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她所有的美好他都不希望被他人所看去。只是他不能,这样的念头无声熄灭在心底,他亲自扶她上马车,今儿他却不骑马了,和她挤了一车而行。

    毕竟是去恒王府,他一路上和她细説了恒王府的现状,包括恒王妃刘氏和郭侧妃李姨娘等人的性情以及这些人身后的家族都一一説给她听。“恒王妃不是个刁钻的,你莫怕,一会子我怕是不能进后院去,你一切都要xiǎo心,不能让海棠离了你身边,有什么事回头你再説给我听,万万要保重。”

    她从他殷殷交待中听出了些他的担忧,马车里自成一个世界,她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挽着他的手臂一迭声的应是。

    马车从王府的角门而入,赵斾先前便已下马车去,海棠待马车一停下,便亲自扶了姚姒下马车,她才刚立定,迎面便来了两个衣饰一样的嬷嬷。

    姚姒并不敢随意去打量,敛了神她跟着这两个引路嬷嬷向里走,也不知穿过了几重庭院和庑廊,就见采芙笑吟吟的立在一座院门前等待。

    姚姒用眼角的余光一打量,这个xiǎo院位置清幽,比之一路见过的院落都要新,她便知这是姐姐住的院子到了。

    采芙含笑迎上来,给她蹲身行了一礼,“姑娘可是来了!侧妃娘娘正在里头等着姑娘。”説完话,便见她往那两个引路嬷嬷手里各塞了个荷包,两个嬷嬷也没推拒,极快的就把荷包滑入了袖袋中。

    想不到这才几日不见,便连采芙也都变得玲珑了些,姚姒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却又带着些不安,人只有在适应环境的时候才会需要改变,姐姐难道在王府里过得不好?( ) 


第135章 忧虑

    姚娡住的院落名宜爽斋,是个二进的xiǎo院,粉墙灰瓦绿漆廊柱,四四方方的院子看上去很是精致。姚姒进得门来,便看到姚娡立在廊下,身后立着一干丫头婆子,她穿了身黛紫色交领绣芙蓉花的褙子,披着桃红色的出毛披风,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色,都较往日更加出色几分。

    姚姒脸上忍不住露了几分激动,几个快步便朝姚娡走去。

    姚娡含着笑,迎了两步便把姚姒的手一把拉住,姐妹两个此番见面,你望我我瞧你,眼眶都微微湿润。

    “走,进屋里去。”姚娡牵了妹妹的手朝屋里走,甫一进屋,便有一股暖香之气扑面而来。

    姚姒微一打量,屋里一色的花梨木傢俬,多宝阁上摆着些精巧的金玉之器,进得内室,便看到一架十二扇的美人雕花屏风,靠窗下是一架美人榻,落地罩上垂着杏粉色的纱幔,里头是一架千工架子床,这样布置的屋子,既温馨又显出几分富贵人家的厚重。这样看来,恒王府至少没在明面上有亏待姐姐。

    姐妹两个进了里屋,便肩挨肩的坐在榻上叙话,xiǎo丫头上来茶水diǎn心后,姚姒睃了一眼屋里服侍的,除了几个嬷嬷没有进屋来,里头竟然有两三个很是面生。

    姚娡自然留意到了妹妹的神情,她把姚姒爱吃用的diǎn心往妹妹跟前摆,便朝采芙吩咐:“找人去王妃处瞧瞧,看看这会子王妃是否从明晖堂出来了?若是王妃得闲,就和向嬷嬷説一声,一会我带了妹妹去给王妃请个安。”她顿了顿,又出声吩咐,“姒姐儿爱吃枣云糕和马蹄爽,着人去厨下瞧瞧,这两道diǎn心却是热乎的用着才好。”

    采芙笑呤呤的应了声是,立即把屋里的丫头都分派了出去,随后便笑嘻嘻的拉着海棠避到了外间。

    热闹的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姚姒轻轻的唤了声“姐姐”,鼻尖一酸,“他对你好吗?”

    姚娡抚了抚妹妹的手,心里大概猜出她的顾虑,“不要替姐姐担心,王爷他待我很好。”这话一説出来,想到和恒王闺房中的相处,她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羞臊。

    看姚娡这幅样子,姚姒便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可真是关心则乱。

    姚娡一向知道妹妹像个xiǎo大人一样,若自己不説些什么,确实难安她的心,因此有些话便不瞒她,“我嫁进王府也有**日了,当初我既是ding着刘家姑娘的身份封的侧妃,王妃于情于理自然不会挑剔我。府中一应用度都有定例,王妃怕我初进王府还不习惯,因此便赏了几个丫头下来。这些日子我瞧着王妃的行事,倒当得起贤惠二字。”见妹妹并未有疑问,便又出声,“郭侧妃是当初王爷开府时进门的,算是老人,这些年又生养了两位xiǎo郡主,体面也是有的。除开这两位,后院里不过是两三位姨娘和通房,再説我的份位在这里,除了早晚的请安外,余下日子却不难过。”

    姚姒听她这样説,再瞧她面色红润,脸上有着少妇的婉媚娇羞,便知她的话是真的。“姐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却是要提diǎn一下姐姐。“虽説这样,不过妹妹还是有几句话要説,姐姐入府时间短,这些人能进得王府来,自然都不是简单的,姐姐从前的性子温和,对人又不设防,今后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好。”

    从前姚家只有那么几房人口,大太太却还是对府中的几房妯娌使尽了绊子,更何况是一位得权的王爷后院。这个道理姚娡哪里会不明白。她笑了笑,脸上就露了几分羞赧,“王爷拨了个积年老嬷嬷给我当管房嬷嬷,从前采芙她们几个都有些拿不出手,如今被王嬷嬷调教一番,倒是有些进益。”

    姚姒心中微微惊讶,想不到恒王这般的细心,不管如何,现如今至少恒王待姐姐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她心里这才真正的松了几分。“姐姐的院子里有这位王嬷嬷镇着,这样最好不过了。”不过,凡事还是需要她自己xiǎo心些。她瞅了眼外头,把声音压得很低,“上次给姐姐陪嫁的人里头,便有个会些调理妇人身子的嬷嬷,看姐姐和王爷这般恩爱,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到时一应入口的东西都要注意。需知人心隔肚皮,还是那句老话,xiǎo心驶得万年船。我只得姐姐一个,你若有个什么,我在外头便会牵肠挂肚。”

    这便是没娘的痛,这些话若是姜氏还在,自是轮不到妹妹来説的,姚娡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好妹妹,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她朝妹妹笑了笑,明亮的眼晴里有着一抹坚持,“后院里的女人,挣的无非是男人宠爱,可我不会去挣也不抢,安安份份的就好,人最难得是保持一颗本心。我知道我笨,活在这些人精里头,指不定就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去,可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处,王爷常説我傻人有傻福。”

    姚姒不曾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头,便知先前的殷殷提醒她并不很放在心上,她心里很是清楚,姐姐只怕是爱上了恒王,一个女人只有爱上了一个男人,才会对他的话百般重视。想到这她不禁一声暗叹,才刚放下的心便添了重重的思虑,心里也有xiǎoxiǎo的失望。

    姚姒想了想,到底没把姚三老爷和焦氏上京的事情告诉姚娡,她往泥金xiǎo碟子里放了块桂花糕,便往姐姐面前递,“姐姐既然这样想,那旁的话我就不多説了。只是这一次见了面,下次也不知道要到几时才能再得见,万万姐姐保重。”

    姚娡是个敏感的,多少能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可姐妹两个见一面不容易,心里清楚妹妹是为着她好才这样推心置腹地説出一番话来,当即便把这xiǎoxiǎo的不快抛开了去,提壶给妹妹续了盏茶,“你在外头一个人,也要多多保重,往后咱们见面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若实在想得紧了,我便去求王爷和王妃应允,接你来王府xiǎo住些日子。”

    姐妹两个在屋里説得一会子话,采芙便笑着掀了帘子进屋,“主子,采茵从上房回来了,王妃娘娘已经从明晖堂出来了,适才讨了向嬷嬷的主意,主子这会子便可以带着二姑娘去给王妃请安。”

    姚娡便立起身来对姚姒笑道:“既是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去上房给王妃问安吧。”见姚姒立起身来,她便提diǎn妹妹,“王妃最是宽厚大度不过,一会了见了你便知道,你莫怕,一切有姐姐呢。”

    姚姒知道姚娡这是在安她的心,可这话却也不难看出,她对恒王妃的态度很是亲昵,甚至可以説并没有什么防心。怪不得赵斾先前在马车里跟她説过,恒王妃刘氏心机深重,拢络人的手段了得,在外头一直有着宽厚贤惠的好名声,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这番心思几转,姚娡却叫了丫鬟们进屋,姐妹两个稍作整理,便往手挽手地去了上房。

    恒王妃在宴息室接见了姚姒,屋里不光她一个人,郭侧妃竟然也在。姚姒依足了礼数,给恒王妃行了大礼,又向郭侧妃福了福身,便有xiǎo丫头端了锦墩来给她坐。

    姚姒哪里当真敢坐,她向姚娡望了眼,便微笑着摆手拒绝,“王妃宽厚,民女却不能失礼,王妃座前岂敢放肆。”

    姚娡便替她解围,“娘娘,妾身这妹妹年纪虽xiǎo却甚是古怪,您且随她去吧,她xiǎo人家家的,就站在妾身身边吧。”

    恒王妃笑了笑便没再坚持,却是叫丫鬟拿出了一个xiǎo匣子赏给了她,海棠上前从丫鬟手上接过来,姚姒少不得又对她施了一礼。

    一旁的郭侧妃就掩了嘴对恒王妃笑,“王妃瞧瞧,这孩子年纪不大,礼数却是不缺的,只是看上去不大爱説话,倒是同刘妹妹不大一样。”

    郭侧妃的话,听到人耳朵里却有那么几分不怀好意,这话不无影射姚娡缺了礼数,嫌姚姒木讷。姚姒便往郭侧妃看去,二十七八的年纪,姿色并不出众,可一管嗓子却清脆好听,尽管她説出来的话并不讨人喜,可这声音却是悦耳的。

    姚娡像是听不懂郭侧妃话里的意思,一味的笑,“可不是么,我娘从前没少夸过姒姐儿,也有不少人赞她少年稳重,便是连我也多有不及她。”

    郭侧妃这一试便碰了个软钉子,她却也不恼,拨了支头上的金簪子笑眯眯地吩咐丫鬟交到海棠手上,“适才并不知道王妃这里有客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戴着玩罢。”

    姚姒少不得给她施了一礼,便听到恒王妃温和的笑声,“瞧着她比温和温宜倒是大不了几岁,一会子你们就都在我这里留饭,也把温和温宜两个接来。”

    姚姒知道郭侧妃所生的两个女儿便叫温和温宜,大的九岁,xiǎo的七岁。可恒王妃的话不禁叫她深思起来。这话听起来,确实是在抬举自己,可往深里想,温和温宜虽是庶出却是堂堂王爷的亲女,皇帝的庶孙女,虽然恒王妃未明説是陪客,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这样,刚才郭侧妃的面色可是极快的闪过一丝不虞。恒王妃这轻轻的一句话,便在背后挑起了两个侧妃之间的矛盾,端的是好手段。( ) 


第136章 谨慎

    恒王妃既然留饭,且把两位xiǎo郡主都叫来,无论是郭侧妃还是姚娡都不好推辞,作为客人的姚姒,自然只能客随主便.郭侧妃便吩咐身边跟着的丫鬟,让她去接两位xiǎo郡主.

    姚姒看了屋里这情形,不由得向姚娡望了眼,姚娡却对她安抚似的笑了笑.

    只听得恒王妃温声吩咐她身边的向嬷嬷,"去前边跟王长史説一声,就説我留姚家姑娘用饭,请王长史务必要替王爷好生招待赵五爷."

    向嬷嬷得令便出了屋子,她暗中觔了眼郭侧妃,就见她柔顺的眉头几可不见的皱了一下,再望向自己的眼神便含了一丝探究.

    姚姒心中顿时透亮,原来竟是因为赵斾,恒王妃才这般抬举她.怪不得赵斾坚持要陪她来恒王府,想到他对自己的一腔爱护,心中一股暖意流过.可恒王妃为何要当着郭侧妃的面把她和赵斾之间的关系diǎn破?

    姚姒不禁想到赵斾对郭侧妃的评价,赵斾能説郭侧妃一惯的xiǎo心谨慎,那便是**不离十了.郭侧妃是当年恒王建府时皇帝赏赐下来的人,这些年郭侧妃虽不是很得恒王宠爱,但毕竟是两位xiǎo郡主的生母,体面还是有些的.可郭侧妃的娘家并不突显,郭父不过是个五品的大理寺寺丞,这样的郭侧妃,难道也令到恒王妃有所忌惮吗?

    姚姒轻吁了口气,再看向郭侧妃时,便多了几分打量.绛红色锦缎的圆领秄子,系了条葱青色绣梅枝的马面裙,打扮得中规中距,虽是坐在圈椅上,却只坐了xiǎo半个椅面,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膝上,礼仪规距做得让人挑不出半diǎn错处来,这样的人,确实当得起谨慎二字.

    可刚才她明明还出言试探过姚娡,这却是与她谨慎的性子有些不符,姚姒更加疑惑了.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郭侧妃掩了嘴朝姚姒一笑,话儿却是对恒王妃説道:"王妃您瞧,这孩子虽不大爱説话,可这双眼晴却生得又大又圆,瞧着仿佛会説话似的.这要是再长大一些,倒是和刘妹妹一样,又是个水灵标致的美人儿."

    郭侧妃一口一个刘妹妹,叫得那样的情真意切,夸妹妹却把姐姐也一起夸赞了,这样的恭维听到姚姒的耳中却含了些别的意味,历来以美色侍人者有几个是得了善终的?她这样明里是夸赞,却不无讥讽姚娡以美色勾恒王的意味.

    姚姒和姚娡一个对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恼意,姚娡硬是挤了出两句话来,"多谢郭姐姐的谬赞,姒姐儿还xiǎo呢,都説女大十八变,我倒是希望姒姐儿将来容色上平凡些才好."

    这样的话,到底是带了几分情绪,就听到恒王妃笑着斥了声,"再叫你夸下去,这孩子的脸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依我説你这就是醋意,谁让你郭家就只得你这么一个女儿的?"説完也不待郭侧妃有何反应,她便朝姚姒招了招手,"好孩子,我是听你姐姐常説起你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能干.虽説女子以贞静贤淑为主,可也有例外,你们姐儿俩个生母去得那样的早,若自己不自强,旁人是必定会欺负上头的,你这样的却是很好."

    无论是谁,被人兜头兜脑的几重夸赞,大概都会忍不住几分得意的,若是一得意只怕会忘形,这是正常xiǎo女孩的反应,若説刚开始她还瞧不明白屋里的情形,如今倒是看出了几分,不由得越发谨慎起来.她走到恒王妃身前一丈的距离,便不肯再往前,只亭亭立着,脸上恰到好处的带了丝羞意.

    姚娡哪里知道妹妹起了这样的心思,看到王妃刘氏不轻不重的説了一顿郭侧妃,心里倒是觉得她是个公正怜弱的贤惠人,便朝姚姒笑着提diǎn,"姒姐儿,还不快给王妃道谢?"

    姚姒心里重重一叹,朝恒王妃一个福身.屋里这两个,一个恒王妃是手段了得心机深沉,一个郭侧妃机敏谨慎,这两人哪一个都比姚娡要厉害得多,往后姚娡的日子可该怎么过才好!

    恒王妃笑了笑,很是温和地问道:"在京里可还住得习惯?往后若是想你姐姐了,便来王府看她,在我这里,也别拘束了.一会子温和温宜来了,你们且认识一下,往后来往便有了伴."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恒王妃的客套话,不无试探之意,姚姒还是很应景的表现了几分感激之情在脸上,"回王妃娘娘的话,在京里住着,一切都还习惯,多谢王妃娘娘您的恩典,此番与姐姐相见,知道姐姐过得好,民女便安了心.两位xiǎo郡主身份贵重,民女虽説痴长了两位xiǎo郡主几岁,可民女自xiǎo长于乡野,只怕会唐突了两位xiǎo郡主."

    这回恒王妃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满意,看向姚娡的目光更和煦.

    没过多久,便有丫鬟进来回禀,紧接着两个长得玉焉爱的姑娘被众星捧月的拥进了屋,两姐妹先是给恒王妃请安,再便是给自己生母郭侧妃问安,再是姚娡.姚姒略一打量,两个姑娘生得七八分相似,可长得倒是和郭侧妃不大像,姚姒并未见过恒王,心里默默猜测,这两姐妹大概是肖父,都得得一双单凤眼,宽额高鼻,听説皇家的人都有一幅好容色,这大概是真的.

    恒王妃亲切的把两姐妹留在跟前,便对姚姒指了指,"这是你们刘庶母的嫡亲妹妹,叫姒.[,!]姐儿,今儿你们是主人,一会儿可得替母妃好生招待姒姐儿."

    两个孩子眨着大眼晴看了姚姒一眼,不过一瞬便笑嘻嘻地应承下来,温和到底大些,"咱们是主人家,来者是客,母妃放心,今儿一定替母妃好好待客."

    姚姒听到她像xiǎo大人一样的説话行事,心里倒是对郭侧妃很是配服,都是环境造就人,这两个孩子能讨得嫡母的喜爱,且恒王对这两个女儿也很是上心,这却是郭侧妃的手段了.( ) 


第137章 东西

    ℃八』℃八』℃读』℃书,.■.o↑温和温宜两个确实尽了地主之宜,两个孩子虽然年纪还xiǎo,尊贵的身份却是她们自一出生便被赋予的,举手投足间,行事一板一眼的很有章法,姚姒倒是有些欣赏这种不骄不矜却自成一格的贵气.听説这两个孩子并不是由恒王妃和郭侧妃带大的,而是由恒王指定的女官教养着.

    一顿饭吃下来,便费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都很是识趣,饭后便从恒王妃跟前告辞出来.姚姒跟着姚娡又回到了宜爽斋,姚姒心里沉甸甸的.若説恒王妃和郭侧妃如今不过才做些言语上的试探,便能令到姚姒疲于应服,若是她们二人真起了些歹意要害姚娡,她可以想像得到,她二人的手段必定隐秘而又和风细雨.可她该怎样提醒姐姐呢?

    姚娡虽然看出姚姒有些心事,却以为是两姐妹离别在即而伤感,她拉了妹妹的手进了屋,把人都打发出去,便沉声道:"你一个人住在外头,若是有人欺负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告诉姐姐.如今再不同从前,有我这重身份在,旁人便是想要对付你,也得想想恒王府,王爷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的,从前姚家对我们所做的事情,王爷他都知道了,你放心,将来自有一天,王爷必定会替你我讨个公道的."

    她没想到姚娡私底下会是同她説这个,瞧她説得信誓旦旦的,到是令到姚姒起了些疑心,她不由得愕然,"姐姐,难道你去求王爷替我们做主了?"那姚三老爷和焦氏上京到底是不是与恒王有关呢?

    "这到是没有,从前我与王爷一同在江南,王爷得空时便会问我许多事情,是以姚家是怎样待你我的,娘又是怎么冤死的,这些事情王爷他都清楚."她顿了顿,脸上便含了几分娇羞甜蜜,"是前儿个王爷对我説,往后想你了只管跟王妃説一声,再叫人去接你来王府,若是外头有人欺负了你,叫我只管去告诉他,必定不能让你受委屈."

    姚姒心中猜测着,这必定是恒王看在姚娡的面子上才给的承诺,这样看来,恒王确实对姚娡有几分上心的,想到这里,郁塞的心情倒有几分松散开来."姐姐你放心,我在外头很好,我一个姑娘家,离了姚家那些人,在厩又不惹事生非,王爷待你好那是姐姐的福气,这份福气姐姐要把握好了."她看了看屋外,细声叮嘱道:"姐姐如今根基浅,宜两边都不得罪为好,今儿我瞧着郭侧妃有些意思,姐姐如今虽説很得王妃的喜爱,可也不能因此和郭侧妃生了嫌隙."

    "我都听你的."离别在即,两个都有些伤感,此刻无论姚姒説什么,姚娡也都会应承下来.可姚姒心里也清楚,姚娡心性偏软,过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一diǎn.可该交待的她还是要叮嘱,"对承恩公刘府那边,姐姐既然是刘家的义女,便不可太过冷淡,也不能过份热切,人家对咱们有恩,她们给了姐姐这个身份,姐姐便回馈他们孝心,些许xiǎo物并不值当些什么,几句问候也是殷殷关切之情,咱们能还一些便是一些."

    説实话,姚姒是打心底里对恒王妃有些忌惮的,这样的人往往令她看不透,她对姚娡的好并没透着刻意,该维护的时候也毫不含糊的维护,可该舍弃的时候,姚姒相信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説穿着了,姚娡如今便像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她到底要如何用她,姚姒还看不出来.

    姐妹两个依依话别,姚姒便辞了姚娡,同来时一样,赵斾依然和她坐了一辆马车.

    看她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赵斾把她揽在了怀里,"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是在为你姐姐担心?"他摸到了摸她的头,不轻不重的力道,含着十二分的宠溺.

    姚姒自己还一头的雾水,哪里能跟赵斾説个所以然来,她敛了敛郁色,往他怀中靠过去,"没有,只是想到才见面就又要分开,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他知道她并没有説实话,也不穷追猛问,"你还有我,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我瞧着恒王待你姐姐倒是有些不一样,可自己的女人还是知道护着的."

    姚姒叫他説得心中暖暖的,她抬起眸朝他看去,他深遂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想到他为着她也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正事,就很有些愧疚,她眯着眼往她脸上亲去,这个吻很轻很柔."五哥,多谢你!"

    赵斾叫她这一吻勾出了些情动,他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两个人贴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这样的多谢不嫌太单薄了么?"有时候,男人耍起无赖来,简直令人难以招架.他欺上她的唇,勾着她的丁香xiǎo舌嬉戏.两个人很快就微微喘息起来,她的唇嫣红嫣红的,那是被他疼爱过的痕迹.

    他用了万分的毅力才忍住再次吻她的冲动,把娇软无力的她贴在了自己胸口,一声轻轻的叹息,"姒姐儿,快快长大,五哥现在等得你好是辛苦!"

    她往他怀里拱,这次好像又是她的主动,想到这里,十分的不好意思.好在他并没有再继续,只是一赶抱搂着她.直到回到四喜胡同,他送他回屋,再没耽搁时候,很快便离去.

    姚姒回屋后,便xiǎo睡了一阵,等起来时,绿蕉便来回话,"姑娘,前院的那位柳书生説要见姑娘,我先前劝了他,没想到这人不死心,又找了奴婢,説是让奴婢把这个东西.[,!]交给姑娘,姑娘便会见他一面."説完,她把手上捧着的一个xiǎo荷包往姚姒面前递,脸上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姚姒看那荷包很寻常,接到手上后打开一瞧,顿时脸色发白,口中一阵喃喃,"这……这……"

    绿蕉见此大吃一惊,"姑娘,怎么了?"这东西是她递上来的,看到姚姒这幅神情,下意识地就要去看荷包里的东西,可姚姒当时只看了一眼便把荷包掩住,她看不到里头是什么东西.( ) 


第138章 下狱

    姚姒手中紧攥着荷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掩饰似的对绿蕉笑了笑,“无事,你下去忙吧,我一个人坐坐。”

    绿蕉瞧她这样的神情,分明就是有事,想到这荷包是她递进来的,心里便有些揣揣不安。只是姑娘既然这样吩咐下来,她只得屈膝一福便退出了屋子。

    窗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尖利的风声拉回了姚姒的思绪,她冰冷的手颤抖着再次把那荷包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两枚小巧殷红的玉石骰子。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件东西,哪怕隔着一世,她也不会认错。两只骰子上头分别刻上了她和柳筍的名,前世是柳筍送给她的生辰之礼。正是因为此物,打破了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可是使君有妇,而她再也不能装糊涂,她不得已而遁入了空门。

    如今这样东西竟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柳筍所送,这是何等的诡异?

    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走动起来。她想到了发生在她自己身上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世上,难道还有别人也有跟她同样的经历?那日昏灯下,柳筍立在长廊尽头对自己一笑,那笑容如今想起来,分明像是他和她认识了多年似的那般熟稔,她顿时失声一咤。

    重生之事,这是深埋在她心底的秘密,便是连赵斾她都不能相告,而如今,却有可能另一个人也有可能和她有着同样的经历,饶是她再镇定沉着,仍是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柳筍这是要做什么?他难道发现了她的秘密……一时间,各种猜测纷至。

    过了好半天,姚姒才唤了绿蕉进屋,她脸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看到绿蕉,她把荷包往她手上放,话儿就说得有些郑重,“将这东西还给那书生,虽说是我的马车撞了人,可到底他已无大碍,需知男女大防,我一个女子,怕是不大好见他的。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必回我,该一律替我挡下才是。”

    “姑娘,奴婢知错了!”绿蕉心里责悔不已,确实是她失了分寸,不明不白的东西,哪里能拿到姑娘面前来。

    姚姒朝她摆了摆手,神情有一丝的疲惫,沉沉的眼眸几经变幻,便出声吩咐,“去吧,你且叫人摆晚饭罢!这东西,随便找个小丫头送到外院便是。”

    正是她这份随意的语气,叫绿蕉的心安了下来,她本就心思单纯,闻言倒把先前的一番好奇与猜测散去,她喛了声,便退出了屋子。

    姚姒抚了抚手中已然凉下来的茶盏,紧崩的身子微微放松下来。万事都有一个理儿,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柳筍如今是什么意思,她越是平常的态度,应该越不是会令人起疑心。

    姚姒苦思了一夜,可对于柳筍,她的心情万分的复杂。柳筍,将来是皇帝跟前的重臣,不管他是不是重生,此人却又不能得罪了,可若是太过关注,只怕以他的城府,必会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

    第二日她便找了张顺来,如今外院的事情,全部是张顺在打理,她简单地把昨日柳筍让绿蕉递东西到她面前的事情说了一遍,“……于理,我是该当面对柳书生道歉的,只是到底是不大方便,劳烦张叔替我去瞧瞧,若此人心怀不轨,那就打发些银两让他就此离去;若是此人是个端方之人,只怕这般求见我,许是有甚为难之事相求。俗话说,结一份善缘留一份福,只要不过份,张叔都可自行做主帮一帮他。”

    姚姒这话多少有些在诱导张顺,翻过年来便是春闱,学得文武艺,便卖与帝王家,多少学子寒窗苦读多年,为的便是一朝鲤鱼跃龙门,她相信自己的这席话,一定会让张顺生出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既然不能得罪柳筍,却也不能就此放过结交柳筍的机会,不如让张顺去试探一二。

    沉默寡言的张顺像从前许多回一样,朝姚姒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不去追问这样做的因由。他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姚姒的心里慢慢升起一股暖意,从前多少回难关都挺过来了,这回也不会例外的。

    可几天过去,姚姒没等来张顺试探柳筍的消息,谭吉夫妇却上门了。谭娘子经常在姚姒跟前走动,可谭吉却显少登门拜访,姚姒请了她夫妻二人在厅里坐,眼见得她夫妻二人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姚姒有些讶异,谭吉的性子最是沉得住气,可如今这样,分明是有事的样子。待小丫头一上茶,姚姒便把屋里服侍的都挥退,这才问道:“你夫妻二人这是怎地?可是出了什么事?”

    谭娘子与谭吉对视了一眼,谭吉便起身抱拳对姚姒道:“姑娘这几日可有听到些朝庭的风声?”

    这话却是问得稀奇,姚姒似有不解,“什么风声?”这几日因着柳筍之事,她连屋子都显少出,难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还不知道的?”

    谭吉神情一滞,他脸上便有几分踌躇,但很快他便掩了去,“姑娘,请恕我直言了,姚家这回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姚姒吃一惊,“你说什么?”她把谭吉的话重复了一遍,“姚家要大难临头?这是怎么回事?”这消息太过突然,姚姒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她便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您仔细与我分说。”

    谭娘子朝丈夫瞅了眼,这才叹了口气,替丈夫回道:“姑娘,具体事情我们也知道的不是很齐全,只听说是因着五爷受封一事引发起来的,五爷上次受重伤非是偶然,而是有人私底下勾结荷兰人,将五爷在海上的布防告知了荷兰人,如今有官员上了奏折,一举揭开了福建沿海官官相护并勾结倭寇在海上大行走私,且还是走私军械,如今这桩大案子正由大理寺和刑部以及皇上指定的彭阁老一起会审,听说证据直指福州的洪家,彰州姚家与焦家李家赫然在案。”

    姚姒初闻得这样的事情,惊讶得迭声直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件事若说没有赵斾的影子,她都不会相信。想到赵斾不声不响的竟然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局,或许从他那次险些失了性命的受伤开始,便已经在布局了。

    “三日前。”谭吉沉了声回道:“朝庭的旨意是三日前才下发的,如今在京城的姚五老爷及才上京的姚三老爷及其所有仆役已经全数下了刑部大牢。”

    “五哥呢?他有没有事?”他说过,会为她向姚家讨一个公道的。怪不得他那样忙,还陪着她去梅园赏梅,甚至还陪她去恒王府看望姐姐,宜敏长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却只在见过她一面便应诺在定国公夫人面前说情,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细细想来,竟都是有因由的。

    谭吉苦笑了一阵,对姚姒摇了摇头,“看来姑娘竟不知道五爷也下了刑部大牢之事。”

    姚姒惊得手一抖,不意竟碰翻了挨在她手边的茶盏,茶水滚烫,可这疼痛却抵不过她对他的担忧,“五哥怎么会被下狱?张顺呢?这些消息他不会不知道的。”

    谭娘子急忙上前用手帕子包了她的手,再是扬声唤人进来,看着姚姒红通通的手掌,她睃了眼谭吉,两人心里都明白,只怕这趟不该来的,似乎她们好心却坏了五爷的事。

    ... 


第139章 赴约

    谭吉夫妇再说了什么,姚姒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赵斾下了大狱这件事情,一颗心又喜又悲,他一定是瞒了她许多的事情,他为了替她讨个公道,竟然把自己陷进了危机四伏的泥塘里,他若有个三长两短……

    她越想越是害怕,到了这会子,她很清楚自己在听到姚家下狱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仇恨得报的快感,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宁愿把仇恨放下,只为换赵斾一辈子的平安喜乐。

    姚姒浑浑噩噩的送走谭吉夫妇,海棠扶着她返回屋里时,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是这样,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挣脱了海棠的手,很快便吩咐她,“去外院把张叔请来,要快!”她静了静心神,强忍着不去胡思乱想。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首先就得弄明白事情的始末。

    海棠忍着担忧,听得她的话后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就步屐如飞的出了屋子。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张顺便来了,姚姒看到他急匆匆进屋,她一个冷脸便朝他望去。

    张顺抿了唇苦笑,不待姚姒问话,便朝她抱拳道:“姑娘,不是我不说,而是五爷有交待,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瞒着姑娘。”

    姚姒气不打一处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她踱步到张顺面前,清瘦的脸上渐渐地就染上了几许失望之色,“五哥如今下了狱,你若不把你所知道的实情与我说,你以为我安安心心的坐在家里等着?你们都说是为着我好,但你们可知道,正是你们瞒着我,才叫我心里头没底。我害怕,我如今最最后悔的事情,便是从前太过于执着为母亲复仇,才会害得五哥现在身陷囹圄。”

    “姑娘……”张顺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瞧着姚姒急疯了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苦笑道:“五爷只交待我,若是姑娘一旦得知姚家和他出事的时候,让我务必要劝住姑娘,五爷他说,他晓得分寸,姑娘若是懂他,就在家里乖乖的等着他回家。”

    姚姒蓦然间很想哭,心里被各种情绪塞满,赵斾他这是在安她的心,一句若她懂他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世上有这么个男人一心一意待她,她忽然觉得这辈子很值了。

    张顺重情重义,是个性情中人,赵斾要他瞒着她,只怕他已经很是觉得愧疚,姚姒哪里好再出声责备他。晓得从他嘴里再套不到一句半句的实情,只得摇头。“罢了,你既是有你的难处,我知你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你应承五哥的事情,必定会替他做到,我也不强迫你了。只是,你要我就这样束手无策,什么也不知道的等待,我也做不到。”她轻轻一声叹,再出声言词就带了些恳求,“五哥他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必定有留下话给你,我想见五哥一面,还请张叔你帮帮我!”

    张顺想到赵斾先前对自己的一番交待,便很有些无奈,可到底是不忍心看姚姒这样徬徨担忧,只得答应下来,“姑娘,我尽力去疏通一下,让姑娘能见上五爷一面。”

    “那就拜托张叔了!”姚姒朝张顺微一欠身,脸上浮现了一丝期待。

    张顺退下去后,姚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又想,便叫了焦嫂子来一通吩咐,“让厨房做上姐姐爱吃的几样点心,你亲自送到恒王府去,替我看望一下姐姐。”焦嫂子面上露出一丝不解,姑娘前些儿才去恒王府探望过姚娡,现如今又去,会不会走得太勤了?毕竟那边是堂堂王府,而非一般的人家。

    姚姒却把头凑到她面前细声的好一番交待,焦嫂子听完后满是不可置信,可到底也是经过些风浪的,随后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焦嫂子提着点心带着个小丫头走了一趟恒王府,赶到黄昏时分才赶回来,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到姚姒跟前回话。“姑娘,奴婢提了点心过去,大姑娘很是高兴,赏了奴婢一个二两银子的荷包,还问起奴婢姑娘这几日的近况如何,奴婢都一一答好。大姑娘便拉着奴婢说了会子话,奴婢便打听清楚了,因为通州到京城的这几个地方,听说大雪酿成了重灾,又有不少人趁机闹事,恒王这几日奉了旨意已经出了京城,到通州那一带去查探灾情去了。”焦嫂子一气儿又接着说道:“没过一会子,恒王妃那边便遣了丫头来把大姑娘请走,奴婢便趁机会试探了采芙几个,大姑娘屋里的用度一切都正常,并没有人轻易敢到大姑娘面前说三道四的,便是姚家牵连到了这桩大案子里头的事情,采芙几个都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奴婢辞出来时,特意的留意了恒王府中的细微处,王府中一切井然有度,只是奴婢进去时,在门房处多耽搁了些时候,出来时又多了些盘查,旁的倒是没见什么异常。”

    姚姒心中一沉,她隐隐料到,这件事情只怕跑不了也有恒王的影子在,却是叫赵斾出了这个头,而恒王则避出了京城。赵斾他,到底现在如何了?现如今再如何逼问张顺,也都无济无事,最最要紧的是,一定要尽快见到赵斾。

    可眼瞅着几天又过去了,姚姒得到的消息都是零星半点的,只是得知刑部早前便已发出拘令,将一干涉案的家眷全部揖拿并押解上京。因着是大案,所牵连的又大都是福建和江南几地的大家族,朝庭出动了快船。姚姒想了想,照这样看来,只怕年前这些涉案的家眷都会抵京,那这案子是不是说有望在年前宣判?

    只是想归想,可事情到底是否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又过了三天,张顺那边回了消息,因赵斾事涉大案,刑部看得很严,并不准许人探监,姚姒望着张顺神情带了几许的疲惫,晓得他这是尽力了,想到不能与赵斾见面,她心中越发的焦急忧心起来。

    海棠瞧着姚姒日渐消瘦的样子,便建言由她回定国公府一趟,却被姚姒阻止。赵斾如今出事,她相信定国公府的人一定如她一般忧心,可定国公府的人也定会想法子救出赵斾,若是海棠这个时候上门,如她从前猜测的,定国公府的人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海棠此番回去,只会平添事非,多生事端而已。

    姚姒不得已,只得隔三差五的让焦嫂子以送吃食衣料首饰的各种借口去恒王府看望姚娡,恒王府中一切看上去都正常,只除了盘查得越来越严的门禁除外。这种异常落在姚姒的耳中,便让她忍不住猜想,只怕秦王和恒王之间斗得越发厉害了。这种意识也令到姚姒做了个决定,她让张顺停止了一切的打深,把散在外头的人都叫了回来,并紧闭门户。

    若是无法帮到赵斾什么,那就不要再无谓给他添事非,至少不能给他扯后腿,她如今只能选择相信他,他说没事,那他就一定会平安的归家。

    就在这个时候,柳筍再次求见姚姒,这一回递到姚姒面前的是一封极短的书信,信封上并未落款,姚姒打开里头的书信,素白的纸上寥寥几行字,正正是柳筍独书一格的柳体,“欲见赵斾,筍有一法子,盼明日午时,静云庵观音殿静候,柳筍。”

    姚姒的心顿时缩了一下,随即便是重重的喘息。静云庵,正正是前世她出家的地方,柳筍,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又是从何得知她想见赵斾的?这个诡异的事情,令到姚姒心头升起了莫大的不安,还有深深的恐惧。

    姚姒紧紧的握了拳,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多生出些勇气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赴柳筍的约,为了能见赵斾一面,她再不能逃避柳筍。

    第二天她留了绿蕉守屋,点了海棠陪着她一同前去静云庵,从四喜胡同到静云庵,差不多要一个多时辰。姚姒坐在马车上,心却飘到了老远。

    前世,她就算出家避到了静云庵,柳筍却依然每个月都会去看她,柳筍为了她每年都捐给静云庵一笔颇丰的银钱,再者以柳筍皇帝跟前宠臣的名声,流云庵并无人敢欺负她。青灯伴古佛的日子如水一般流逝,她和柳筍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或许还有些别的。可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尽头,她才从另一个女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柳筍为了她,冷落了他的发妻大好的青春年华,在她最后一程的生命里,这个女人露出了毕生对她的怨恨。

    这个可怜的女人!若是有得选择,这一世,姚姒不希望和柳筍再有任何的牵扯,重来一世,她万万不愿再去伤害这个可怜的女人。

    海棠坐在她身边,望着姚姒从上马车就开始恍惚的神情,心里不知道如何劝。这些日子,事情竟是一桩桩的接着来,姚姒就没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她总有种直觉,这个叫柳筍的,有些不大对劲。

    ... 


第140章 五太太

    静云庵是姚姒前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再次进到这座香烟缭绕的佛门静地,姚姒心下感概万千。前世的一幕幕重现,只觉得这庵里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的熟悉。

    海棠却是暗地里鼓起了劲儿,一双清目精光外露,小心而又谨慎地扶着姚姒一路进了观音殿。一抬眼,观音殿的佛像前,岳峙渊渟的立着个眉目清俊的男子,海棠明显就感觉到姚姒的身子一紧,这让海棠瞬间就对柳筍充满了敌意。

    姚姒脚步一缓,那日昏灯下的柳筍,却又与现在的他似乎不同。观音殿前,这个柳筍气势外露,他的眼神,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的世故之人带着锐利的审视,有种叫人无处遁形的感觉。偏他的嘴角上扬,那抹含在嘴边的笑容饱含了太多的情绪,令到姚姒心头发凉,她再不敢与他对视,装出了一丝羞意,微微垂了头。

    他先抱了拳朝她一揖,“你终于来了!”

    姚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微微朝他一福,“劳柳公子久候了!小女的马车前次撞了柳公子,这却是我的不是,今次给柳公子赔个不是了!”

    他一笑,却朝海棠望了眼,“姑娘既然来了,便知我要与姑娘所说的话不容第三个人听,这观音殿接下来一个时辰,再不会有人闯进来。”他见她并不动作,一哂,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温和了,“姑娘可是想清楚雄了?”

    姚姒不曾想他竟是这般的直接,不再犹豫地把海棠遣出了观音殿。诺大的殿中,只得她和他,殿中香烟缭绕,一时静得可怕,姚姒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的握了拳,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很想放松身子,奈何就是有种恐惧,却又怕自己露出破绽,心一横,便问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我瞧你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想必不是个坏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能帮我见到赵斾?”

    他朝她走近,近到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块蒲团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姒儿,我知道是你。”他幽幽一声叹息,却叫她惊出涛天的骇然。他,他是柳筍,是和她一样重生的柳筍,他的语气,他唤她姒儿,他话语里的亲昵和失而复得的惊喜,叫她的背脊僵直得不成样,她再不会搞错。

    天啊!尽管她有过猜测,可当真如她想的那样,她一时间怔忡住,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他的眼中闪过几许释然,“姒儿,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隔着蒲团,他伸出手来想碰她乌黑的青丝,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激动与惊喜,他就想抚一抚她,以此证明他现在不是在做梦。这一世重来,他再不会娶妻,他和她,一定会续了前世的缘。可是,前世的她和今世的她,已然再不一样,她的心里,却有了别的男人。而他,不能容许。

    她的头一偏,却叫他的手落了空,他却并不恼,脸上的笑容倒越发的深了,“你不承愿也罢,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就行,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见怜,前世的遗憾,便落到了这一世。姒儿,这一世我再不是使君有妇,凭我柳筍,绝对不会输给赵斾,你是我的。”

    她被他的疯狂偏执吓到了,终于忍无可忍出了声,“你疯了不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是任何人的。”可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呢,柳筍,最善于攻心,她稍一不慎,便能着了他的道。

    他一脚踢开了那碍事的蒲团,重重的把她搂在了怀中,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叫海棠却又不知道让海棠瞧见了该怎么解释,他便是吃定了她这一点顾虑,把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按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姒儿,姒儿,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知不知道,你就那样的离我而去,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把你葬在了我为自己选的墓室,生不能同衾我要死后和你同穴,从今以后,去他的君子之礼,我再不会放开你了。”

    姚姒费尽了力气想挣开她的怀抱,可惜男子的力气终究不是女子可比拟的,她闷在她怀里,心和身都慌乱无措了,此时的柳筍,带了些疯魔之意。她恨声道:“我的侍女就在外面,你若再不放开我,我便要叫人了,难道大名鼎鼎的柳重卿便是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的吗?”

    柳重卿是柳筍的字,柳重卿这三个字,放眼京都,当年谁人不识君。若是自持君子,便再不会这样冒犯她。

    可是她却想错了,他在她耳边低呤,“乖,不闹,我好像等了千年,直到现在,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姒儿,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轻轻一声叹息,停止了挣扎,“柳筍,这一世我的相思给了他,我的心里再不会有别人,你还记得你的发妻吗?前世你亏欠了她良多,这一世你要怜惜她。”

    “不,你才是我想要的女人,姒儿,你不是想要见他吗?我会带你去见他,甚至你想要救他也行,我可以救他出来,可是你要答应我,与他一刀两断,再不相往来。”他恨声道,提到赵斾,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神情。“若是你不愿,还是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就怪不得我了,就看他有没有这条命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姚姒心头一颤,难道一开始她的马车撞上他就是他设计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又是怎样一番无声细雨的谋划,才会这样清楚她和赵斾之间的事情,他所持的底气是从哪里来?不,她不能被他的三言两语给动摇,她相信赵斾。

    “我相信五哥,他说过会平平安安地没事,就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没事。”她放缓了语气,抬了头对上他的幽深的双眸,“柳大哥,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不值得柳大哥这般相待。你是个好官,前世成就了千古名垂的功名,即便重来一世,我也不应该成为柳大哥建功立业的绊脚石。”她又大又黑的眸子望向殿外的深处,“我和五哥这一世早已牵绊很深,若没了他,这一世我还是会选择青灯古佛来过余生,若有他在,哪怕只是卑微的站在她的身畔,我也觉得幸福。”

    他没有想到,她陷进爱情里这样深,可以卑微到尘埃里去,可是对他却是无情,他失了神。

    她趁机挣脱出他的怀里,捂着胸口微微的喘气,一边喘气一边往殿门口退。“柳大哥,保重!”她怕再横生枝节,旋了身便往殿外跑。

    姚姒一跑出殿外,海棠便飞快地迎上来,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眼神朝殿内汹狠地望了一眼,却不动声色的扶了姚姒往庑廊走。“姑娘,咱们回吧!”

    姚姒半个身子都倚在海棠的身上,捂着胸口还有心余悸,想到柳筍把她骗出来,却把她隐藏的最大秘密给揭破,她的身子就抖得厉害。柳筍这样的态度,若她想通过他见赵斾一面,这个可能性变得非常的缈茫,她止不住的一阵沮丧和失望。

    海棠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让车夫尽快赶回四喜胡同,而柳筍,海棠暗暗发誓,谁敢得罪五爷的人,她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姚姒回来后就恹恹的,越发的思念赵斾。柳筍的能耐她是知道的,虽然如今他还没有那个势力,可柳筍有的是心计和能力,赵斾他身陷牢狱,若柳筍有心使坏,赵斾一定会吃些苦头的。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见到赵斾。

    隔天,她又打发了焦嫂子去恒王府,就快过小年,听说恒王已经回京城,姚姒生了些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不行,那她就想尽一切的办法去求恒王。

    只是还没等焦嫂子从恒王府回来,四喜胡同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太太崔氏神情憔悴,穿了件姜黄色袄子,披了件半新不旧的狐狸披风,看到姚姒进来厅里,她立即从圈椅上立了起来,嘴上抿着笑,可笑容却很是勉强,“姒姐儿,果真是你,你和娡姐儿,不,应该是侧妃娘娘,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地不去找五婶呢?”

    姚姒没曾想过,五太太崔氏竟然是第一个她所见的姚家人,对于五太太的殷情,她却是不动容,按着小辈执了一礼,却径自走到上首坐到主人的位置上,极客套的和五太太寒喧,“姚五太太请坐,我和姐姐早已被除族,如今再和姚五太太攀亲戚情份,似乎有些不大恰当。”

    姚姒这话着实的讽刺五太太崔氏,当日,五太太为了要摆脱姚家,而暗中挑拨姚娡撑刮她,以致姚娡和她被姚蒋氏一顿好打,而五太太崔氏却是借机一举离开姚家而回到了京城,五太太崔氏此人,可算得上能屈能伸,如今既然找上门来,她大概也猜到了所求何事。

    五太太崔氏面上一红,不过很快就回复几分镇定,她望向姚姒的眼神有些怪异,“姒姐儿,姚家那样待你们姐妹,你们心生怨忿也属正常,我今儿来,想必你大概是猜到了。姒姐儿,我求求你出面帮我引见侧妃娘娘,鸿哥儿智哥儿还有容哥儿和娥姐儿,他们何其无辜,若你肯帮我,我,我会给你们证据,证明你们母亲是被老太太毒死的。”

    姚姒的手撑心贴着热热的茶盏,烫得深痛却像没了感觉,五太太崔氏,她手上竟然会有姚蒋氏毒杀母亲的证据?她的血像是一下子沸腾起来,过了许久她才沉了声道:“姚五太太,口说无凭啊,我又怎知你不过哄骗我,想要我替你引见姐姐,可不是只有这么几句空口白话的。”

    五太太崔氏仿佛预料到她会这般相问,“怪不得你姐妹二人能全身退出,不受姚家半分的影响,我看都是姒姐儿的功劳,不声不响的,到是把姚家所有人都瞒过去了。”她从袖袋里随即取出一个小黑瓷瓶,指着这小黑瓷瓶对姚姒笑了笑,“这是老太太给你娘下的毒药,叫一柱香,你娘便是死在这种毒药之下,这是老太太身边的李婆子偷来的,我花了五百两银子,好不易得了一瓶。”她顿了顿,再下了一济猛药,“我手头上有当夜去芙蓉院行凶的婆子,若是你们姐妹能帮我保下我的四个孩子,这婆子我便送给你们处置,当然了,你们要去报官给你娘申冤,有了这个婆子的作证,自然老太太是跑不了去。”

    姚姒在心中暗暗琢磨五太太崔氏话里的真伪,她覤了几眼五太太崔氏,心里多半的信了。“我怎么信你,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我带你去见姐姐,姐姐也未必能帮得到你,需知姚家牵连到这种倾国的大案子里去,便是连恒王,也不敢说能救得下你的几个孩子。”

    五太太崔氏却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能见到你姐姐,她必定会带我去见恒王。”

    姚姒倒有些惊讶,五太太崔氏,似乎很多信心恒王不会拒绝帮她,难道她的手里有恒王想要的东西不成?她旋即相屋,五太太的父兄,分别在吏部和礼部任职,恒王想要挣得大义,除了打击对手外,还有种手段要拉笼,而崔氏父子,不是跟王阁老一系关系蜚浅么,只怕手头上便少不了王阁老一系的把柄,这个五太太崔氏,从前确实是小瞧了她去。

    再者,姚姒突然想到,若是把五太太崔氏带着去见姐姐,以姚娡的性子,必定会去求恒王的,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再求一求恒王帮忙想办法,她只要能见到赵斾一面,这比什么都要令人期待和高兴。

    “好,我答应你,带你去见姐姐,不过,这瓶毒药你得先留下,我还得派人去问问姐姐那边的状况,我再行通知你。”姚姒慢幽幽地道。

    “不行,我等不了,今天我就得要见到恒王。不怕跟你说,我早已经被五老爷给休了,若非为了四个儿女,我岂会到这里来求你。”五太太崔氏很是斩钉截铁,“这桩案子姚家一定是逃不了的,只可怜我的四个孩儿,姒姐儿,我从前不是不帮你们姐妹,而是我也怕,老太太的手段这样狠毒,叫人不寒而栗,从前我若有得罪你们之处,还望你莫计较。”

    一向高傲的五太太,竟然也会有低声下气的一天,见到这样的五太太崔氏,姒的心中并没有一丝的快慰,有的,仅仅是深深的悲哀。

    “好吧,我尽量试试,带你今天去见姐姐,至于你所谋之事,咱们可有言在先,见到我姐姐前,你就得把那婆子先给我。”

    五太太点了点头,“我把那婆子关在一个地方,只要我见到你姐姐,便会把那婆子的藏身之处告诉你。”

    姚姒便起身出去,让绿蕉去前院问焦嫂子是否有回来,绿蕉跑出去一阵,很快便带了焦嫂子一同来回话,姚姒心中有数,便叫人安排马车先送人去恒王府给姚娡通报,而稍后,她则是和五太太崔氏同坐了一辆马车,去了恒王府。

    ... 


第141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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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王府的门房盘查得很是仔细,可一听说是侧妃娘娘的亲妹妹,便没有过多刁难。五太太崔氏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内心却渐渐激动起来,如此看来,姚娡很得恒王的宠爱,自己找上她们姐妹,希望是找对了。

    姚娡听丫头来报说姚姒来看她,很是欢喜,若不是丫头拦着,她就要站在庑廊下迎妹妹了。只是等姚姒带着五太太进了屋,她这才看到多了个不速之客,对于五太太崔氏,姚娡谈不上喜欢,在她印象中,这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不过能在京城见到五太太崔氏,还是令她有些讶异。

    五太太却笑着给姚娡福身行礼,“妾身崔氏给侧妃娘娘问安!”

    姚姒对姐姐一福身,便上前细声道:“姐姐,崔太太如今已不是姚家妇,今儿来,便是她央了我带她来见姐姐,事关母亲之事,还请姐姐摒退左右。

    姚娡听得妹妹这样说,不过一个眼色,屋里服侍的便鱼惯地退了出去,这情形瞧在五太太的眼里,简直是不敢想像,从前那样怯懦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种造化,姜氏的两个女儿,果真都是出色的。她的心里泛着酸意,姜氏,这个女人便是死了,她也还是这样叫人羡慕忌妒。

    姚姒挨着姚娡,细声地把五太太崔氏的来意说了一下,姚娡的拳头握往死紧,脸上因为生气而泛红,好半晌才出声,“来人啊,去瞧瞧王爷这会子可在府中,若是在,即刻来回。”

    屋外便有侍婢应声,想必是领差去办了,姚姒便对五太太崔氏道:“崔太太,你也瞧见了,是不是该把那婆子的藏身地点告诉我了?”

    崔氏倒也是个信守承诺的,当即对姚姒说了个地方,姚姒和姚娡相互看了眼,姚姒便出屋对跟过来的海棠吩咐了几句,海棠几个转身,便已不见人影。

    过了小半个时辰,姚娡便带着姚姒和崔氏七弯八拐的进了一坐宽大的明间,三人一进屋,便看到恒王坐在上首正拿了本书在读,看到姚娡欠身对他行礼,他笑了笑虚扶了一把。

    恒王的目光停在了姚姒的身上几瞬,却多看了几眼崔氏。待二人给他行了礼,姚娡便凑了头过去对恒王一阵细声言语。

    姚姒立在堂下,看到姐姐与恒王相处时,恒王的表情不似作伪,她也不敢再乱瞧。崔氏只觉得屋里有道利刃似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叫她有些颤抖。想到自己手上的筹码,她忽地就跪在了他的脚下,带着哭腔,很是哀恳地求道:“求王爷帮帮小妇人,只要能救得我的四个孩儿出来,小妇人一定会报答王爷。”

    “是吗?”恒王拉长了声调噢了声,“本王若说看不上你的报答呢?你虽然被休离算不得姚家人,可你的四个孩儿都是姚家人,这桩案子牵连甚广,更是父皇交待下来要严查的案子,只怕本王也无能为力。”

    “不不不。”崔氏连说了几个不字,头摇得像泼烂鼓般,“小妇人绝对不会让王爷吃亏的。”说完这句话,她亲自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露出了里面月白色的锦缎里布,不意她竟然三两个把这里布一撕开,便露出了几本大小不一的蓝皮封面的东西,姚姒大吃一惊,恒王却是一幅不动声色的样子。

    竟然是账本,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账册,姚姒看着五太太把账册往恒王面前递,“王爷,这份东西您细细看,可当值得您出手帮忙救出我的四个孩儿。”

    恒王的目光落在那账册上几瞬,脸上却微微变色,他端了茶盏轻抿一口,却并不出声。姚娡见这情形,很是识趣的娇嗔道:“王爷,听说花房里有几株稀品兰花开了,妾身的妹妹好不易来一趟……”

    姚姒有些可惜,本想借此求求恒王,让她能见上赵斾一面的,如今瞧来,只怕是姚娡起了避嫌的心思。

    恒王笑了笑,柔声回她:“你们姐妹见一面不容易,就快过年,不若就留你妹妹在王府小住些时候吧!”

    姚娡不意他这样说,能把妹妹留在身边小住些日子,她欢喜无限,“谢王爷!”她拉了姚姒,姐妹两个都给恒王道谢。

    姚姒哪里想到来这一趟,竟然被恒王留了下来小住,她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放在恒王面前的几本账册,随后便扶了姚娡退出屋子。

    姚娡和姚姒手挽着手一路兴高采烈的回到宜爽斋后,便唤了春嬷嬷和采芙来,又是开箱笼又是从库房里拿出各色的摆件出来,要给姚姒布置屋子。

    看着姚娡正指挥着丫鬟从樟木箱子里取出一幅绞绡帐子,又和丫鬟们讨主意说是这样的颜色得衬哪些样式的玉帐勾,姚姒心头升起一阵暖意,却也觉得愧疚。姐姐还是没变,还是最疼爱她的姐姐。这样一想,倒是把从前生出的一些怨忿通通散去。

    姚姒在恒王府住了下来,只留了海棠在身边服侍。至于五太太崔氏,姚姒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不敢打听崔氏去了哪儿。她如今住在宜爽斋的小抱厦里,恒王留宿在宜爽斋的时候,姚姒并不出房门,她日日随姚娡一起给恒王妃请安,竟是再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求恒王。

    姚姒越来越心焦,却又不能在姚娡面前露了形迹,只在屋里做做针线打发日子,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儿去。

    这个新年因着这桩大案子的悬而未决,新年的气氛便有些萧瑟,一时京中不说人人自危,可也是生怕和谁有了牵扯。

    姚姒在大年初二辞了姚娡,回到了四喜胡同。因着新年是在恒王府中过的,四喜胡同这边不免就有些冷清。姚姒一回来,便给府中所有人发了双倍的月钱,又拿钱出来让厨下整治了好几抬桌面一一分送到宝昌号的各个家眷处。

    回到自己家里,再不似在恒王府上那般拘谨,姚姒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就迫不及待的请了张顺来说话。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案子有些什么进展?”姚姒虽然这样问,可她心里也清楚,过年朝庭会封印,这单案子必定是因着某些原因,而延捱到了年后开印再行审理。

    张顺沉了声回道:“姑娘,你要有心里准备,这个消息也不知道于姑娘而言是好还是坏。”

    姚姒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预感,她按了按眉心,疲惫地朝他摇手,“说吧。”

    “腊月二十三那日,一干涉案人员及其家眷已全数到京,可腊月二十八那日夜里,姚老太爷便在牢里自尽了,这件事情是五爷留下来的人马昨日才送来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姚姒万分惊讶,一下子失了神,姚老太爷才进刑部大牢,便自尽了?那样一个老谋深算的海上一霸,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到他要自尽?

    “确定是自尽吗?还是有它杀的可能?姚家其它人呢?”姚姒闭起了眼,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在彰州老宅的记忆,那个残忍毒杀了母亲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了吗?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半丝快意?有的,仅仅是无限的唏嘘……姚家的大梁终于倒塌了!

    张顺上前两步,放缓了声气慢慢地回道:“其它人分了男女依然关在刑部大牢里,如今那里守卫森严,只怕姑娘想见五爷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不过,照这样看来,一旦朝庭开印,京城中必定会有一番腥风雪雨。姑娘,这个时候,咱们一定要沉得住气,相信五爷一定会没的事。”

    姚姒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就去了供奉姜氏的正堂。姜氏的牌位孤伶伶地在供在神桌上,姚姒点了三柱香,跪在母亲的灵前,她的眼泪无可抑制地流了满面。

    “母亲,你在天有灵,听到女儿的话了吗?害了您的人已经得了报应。”她抬起眼朝姜氏的牌位望去,像个无助的孤儿,“可是我并不开心,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老太爷的死讯时,我心底竟然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悲伤,母亲,我做错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袅袅上升的飞烟。

    “母亲,您从前教导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女儿做不到,我知道将来必定会后悔。可是那么些年的仇恨,早已在女儿心里生了根,我自从醒来,便再没有见过他一面,这样绝情无义的东西,我一定要替娘问一问他,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142章 相聚

    大年初五一开印,姚姒分外的紧张起来。可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为了少些胡思乱想,姚姒便开了库房取出些春衫的料子出来,挑了几匹松江布,开始为赵斾裁春衫。

    可这一等下去,便等到了正月十五,还是没有消息。将将子夜时分,却忽地从皇城那头冒出了冲天的火光,姚姒半夜被海棠摇醒,披了衣裳起来朝外一看,漆黑的夜里,那片火光分外可怖。海棠扶了她喃喃自语,“看这方向应该是东极殿的方向,怎地会半夜走水呢?”

    东极殿住着的是谁,天下人皆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上半夜是皇城走水,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满城皆能听到一阵阵士兵的脚步声,还有杂乱无措的马蹄声,这在大周几十年来不曾发生过的动乱,以捅破了天的方式彻底搅乱了京城。张顺带着所有护卫轮翻的开始在四喜胡同的宅子里巡夜,天色慢慢的变白,再又变黑,整整一天一夜,姚姒几乎没有合眼。

    张顺眉目闪过一失的疲惫,踏着夜色到姚姒跟前回话,“姑娘,秦王昨夜逼宫,火烧东极殿,如今已然被擒。”

    “怎么会这样?那五哥呢?如今怎样?”姚姒大惊,这一波接一波的,直要把人都要熬得滨临崩溃。

    张顺脸上这回真真切切的笑了,他的黑脸在夜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姑娘,秦王被擒,姜家的案子有望被重审了!”

    这回,姚姒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是不是五哥一早就知道?”她迭声的发问,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五哥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事?”

    “没有,五爷虽说还在刑部大牢里,可人是好好的,姑娘不用担心,说不得再过些日子,五爷便会平安归来。”

    姚姒这些天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了些着落,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呢?姚姒无比的期待日子快些过。

    秦王逼宫,贵妃被废,恒王被立为太子,皆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发生,姚姒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赵斾为何让她好好的在家里等着,等他平安归来。

    开平二十三年春,姚姒足足盼了两个多月,终于把赵斾给盼回来了。

    四喜胡同的宅子里,高高的挂上了大红灯笼,姚姒立在二门口,伸长了脖子不时的往庑廊的方向瞧。夜色下,她双目闪着晶莹的流光,一身蔷薇色的杭绸褙子,把她娇妍的身姿衬得越发玲珑。

    隔得老远,姚姒一眼便看到了那日夜思念的冤家,她再难忍住激动,小跑着奔向他。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欢喜,有多么的感谢上苍。

    他脸上扬起了笑,看到她飞奔向自己,他的心忽然雀跃起来,也不管得有多少人在看着,他把她用力地搂在了怀中,闻着她久违的馨香,恍如隔世。

    ... 


第143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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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肩挨着肩,被子底下是紧紧‘交’缠的手,只是这样却还不够,她往他怀中挨过去,十分贪恋他怀里的温度。,最新章节访问:. 。

    她是真的怕了,唯有和他这样身心都贴在一起,才能压下从前心里头的那些徬徨与孤独。

    “从前,我一‘门’心思想着要为我娘讨个公道,是五哥让我懂得放下心中的执念,只是这份醒悟来得太迟了,姒姐儿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能报五哥的恩情。”她睁着大眼晴,很是认真的望着他,像一只无依的可怜小兽,眸中的哀求之‘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姒姐儿如今不求别的,唯求五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若非情深,似她这样坚强的‘女’子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赵斾往她额上亲了亲,柔声一笑,“我还没娶你过‘门’呢,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小命呢,你放心,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他不会告诉她,他在刑部的牢中都吃了哪些苦,身上受过刑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令她放下心中的仇恨,替她完成她的心愿,这些苦都值得。

    他这样一幅戏谑的语气,分明是在安她的心,她只觉得鼻尖一酸,被中和他紧紧扣在一起的手往自己心口放,“嗯,我还等着做五哥的新娘子。”她悄然放下去追问他这几个月事情始末的念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里头,必定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凶险,她欠他的,她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他,偿还他。

    夜已深,离别总是来得太快,纵然有说不完的话,却不得不打住。初‘春’的夜犹带着一股子料峭,他替她掖好被角,带着万分的不舍,在她‘唇’上亲了亲。“等我,好好照顾自己。”

    姚姒的眼泪滔滔落下,滴在他抚她脸的手上,万般不舍又能怎样,他终是要离去,这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日。她不能问他归期,男人除了儿‘女’情长,还有家国责任,她心中明白,为了她们的将来,他此去一定是要建一番功勋才会归来的。她语不成声,“这辈子姒姐儿都是你的人,有五哥一日,我在一日。”

    莫怪人说儿‘女’情长会消磨男人的斗志,赵斾‘花’了满身的定力,才站起身来,他不忍再望多她一眼,含了无限惆怅和不舍,旋即转身离去。帐幔被他临行的风掀起一阵微‘浪’,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中,难过得心像碎成无数片。明天一早他就要离京回福建去,他这一走,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把自己塞到被中,闷头痛哭。

    赵斾回到定国公府时夜已深,大半个府邸的灯火已熄灭,却唯有正院的灯火通明一片。赵斾叹了一息气,抬脚便往正院去。为了自己的‘女’人了却心愿,却将自己的家族差点陷入万劫之境,虽然他同时也为这个家族挣到了一份从龙之功,只怕也同时深深伤了母亲的心了。

    守‘门’的婆子见到他来,忙躬身请他进去,行至正房时,秋嬷嬷迎出来,见到他很是‘激’动,“五爷可算是回来了,夫人等了五爷一天了,快快进去,母子间哪有隔夜仇的,五爷您多顺着夫人一些,这些年夫人也确实不容易,说到底,夫人还不都是为了五爷好。”

    “劳嬷嬷担心的!”他上了正房的台阶,秋嬷嬷替他掀了帘子,就见定国公夫人歪在罗汉榻上单支着手肘,神情哀伤而落寞。

    “娘”,他唤了一声,紧步上前便跪在了定国公夫人面前,“儿子让母亲担心,是儿子不孝。”

    定国公夫这才抬起头来望向儿子,半晌才发出疲惫的声音,“你不孝,你是怎么个不孝了?参将少年得志,可谓运筹帷幄,如今何必在为娘面前做这等姿态?我实在消受不起。”

    赵斾跪得笔直,并未因母亲的冷嘲热讽而动气,他放软了声音,说道:“娘,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我和姒姐儿经历了许多,我爱她,这一生我非她不娶,是儿子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意。”他膝行了几步,在定国公夫人的‘腿’边磕了三个头,复道:“儿子并不悔,于家族,我受了定国公府这些年的庇佑,以我身陷牢狱两月余,却解了定国公府受今上猜疑之心,我不悔。为了替姒姐儿了却心愿,我选择了跟随太子殿下,甘愿身为马从卒,我也不悔。儿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家,娘,您就成全儿子的一翻‘私’心,成全儿子和姒姐儿吧!”

    定国公夫人气得额角哔哔跳,听听这是什么话,他是她养的,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为着个‘女’人,她的儿子九死一生,险些把整个定国公府搭上了,还说什么不悔。定国公夫人怒极却笑了,“斾儿,为娘若同你说不准呢?”

    赵斾抬起双眼静静地看了看母亲,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娘若不同意,此去儿子便是拼尽一身,也要用这功名求得太子殿下的一道合婚的旨意。”

    定国公夫人望着儿子坚定的一张脸,忽然觉得心力‘交’瘁。儿大不由娘,真要和儿子闹得似仇人一样,却也不智,原本怒极的心反倒是沉静下来。想到儿子明天一早就得起程回福建,刀剑无眼,儿子这一去生死难料,她相信,儿子为了那个‘女’子,必定会拼尽全力去拼杀战场,没有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儿子的,定国公夫人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忽地就下了决断。

    她重重地一声叹息,先前母子间的剑拨弩张一息间歇烟消于无。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两个月的牢狱之灾,儿子必定吃尽了苦头。定国公夫人死死地把对那个‘迷’‘惑’儿子心智的无耻‘女’子的恨意吞下去,她弯身把儿子扶起来,“斾儿,你起来。”

    赵斾望着软和下来的母亲,只觉得深深的不孝,可是没有办法,临走前若不能得到母亲的谅解,就算他到时能求得来一道他和姒姐儿合婚的旨意,可依着他对母亲的了解,必定不会善待姒姐儿,如今唯有动之以情,求得母样的同意才能走得安心。

    他起身后,便给母亲奉了盏茶,眼中不无感‘激’与愧疚,“娘,请恕儿子不孝,儿子这一辈子就求母亲这一次,娘你成全我和姒姐儿吧。”

    定国公夫人彻底冷静过来,儿子是他的心头‘肉’,她一万个不忍心看儿子为那个‘女’子受苦,唯今之计,只得先答应下来,反正时日还长,到时儿子离京,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她看了看儿子,苦笑了一声,“你这是在‘逼’你娘,罢了,娘也不知是欠了你们什么,我这一番苦心,你不领便罢了。”

    赵斾见母亲软和下来,心中一阵欢喜,听母亲这话的意思,忙赶紧顺着话头往上爬,“您这是答应我和姒姐儿的婚事了吗?儿子给娘磕头了,多谢母亲!”说着,竟又磕了三个响亮的头,诚意十足。

    定国公夫人忙扶起儿子,取了帕子拭了拭儿子的额头,无奈道:“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做娘的会害自己的儿子,你为了她竟然请出了宜敏长公主,又‘私’底下做了那样多的事情,我若是再阻拦你们,只怕你心里会生怨恨,罢了,我同意。”

    赵斾的心悬在嗓子眼里,这下却是踏实了,“谢谢母亲!”

    “只是有一条,你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你要答应为娘,万万不可贪功而冒险,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为娘这一辈子为了你爹担足了心,如今又要为你们几个悬心,我老了,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年,只要你们平安,为娘别无所求。”定国公夫人拉了儿子的手,满意是不舍,“再有一条,如今这案子虽然已落尾声,姜家的案子只怕不日就要有结果,这个时候,咱们家若是和那姚家姑娘有牵扯,终归不大好;再说人家姑娘还未及笄,这桩亲事我既允了你,便不会三心二意,你只管放心,待姚家姑娘的外祖家冤案得伸,姜家人势必会回京的,到时姚家姑娘及了笄,这桩亲事再来议,你看可好?”

    赵斾的意思是,今儿怎么都要求得母亲的同意,再把他和姒姐儿的亲事定下来,只是听母亲如今的口气,只得作罢,母亲能答应这桩亲事,已是不容易,他想了想,觉得不宜再多生事端,反正他这一去,少则一一年半载,长则三二年也会有,倭寇一日不清,海防一日不稳,他也无颜见太子殿下。

    这样想来,便朝母亲点了点头,“儿子都听娘的,只是姒姐儿她一个人在京城,还请娘多多看顾一二,儿子感‘激’不尽。”

    定国公夫人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想到武义候家的嫡幼‘女’华姐儿,是自己从小就内定的儿媳人选,如今出了这事,少不得要探探华姐儿的心思了。

    第二天,姚姒打起‘精’神来,唤了张顺来,细声‘交’待了一番,并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去刑部大牢一趟。

    昨日赵斾已告诉她,姚家一干人等已判了罪,所有涉案的重犯一律判斩首,如洪家和焦家及依附于秦王一系的官吏,唯有姚家,因姚老太爷临死前供出了一些重要罪证,可死刑虽免,活罪却难逃。姚家从今日起五代以内皆不能再参加科举,男丁一律流放西北的苦寒之地,遇赦不赦,‘妇’儒皆充为官奴。

    姚姒心里明白,姚家落得这样的下场,已然算轻了,这里头必定是有赵斾在其中周旋。越斾做这一切,无非是希望她不要因为仇恨而背负那样多的人命债,他比她自己还要懂她。

    她想了一夜,并非是她大度,前尘往事,都随着姚老太爷的死一一湮灭,她如今已然放下心中的仇恨。她让张顺做的,便是拿着银子去刑部将姚家一‘门’‘妇’儒都赎出来。

    她这样做,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就当是还了姚家生养她最后的恩情罢。从此两不相欠。

    张顺直到傍晚才回来。进了屋便同姚姒回报,“姑娘,事情都办妥当了,人都给安排在了同福客栈。”

    姚姒眸光沉了沉,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她们如今可都还好?若是有人病了,就替她们请个大夫瞧瞧。”

    “姑娘放心,这些我都会安排好的,只是……”张顺有些为难,他朝姚姒看了看,不知怎样说出口。

    “说吧,她们所求什么?”姚姒一语道破,嘴角隐含了个讥讽的笑。

    张顺叹了口气,“姚老太太想要见一见姑娘,其它人等都有所求。”他没有告诉她,姚老太太几呼是破口大骂,状若癲狂。

    “我会见她们的,只是不是现在。”她朝张顺望着了一眼,又问道:“牢中可都打点好了,什么时候方便去探监?他如今怎样?”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姚三老爷。她终究是有一丝不甘。

    “都打点好了,明日巳时,我带姑娘去刑部大牢。”张顺想到自己在牢中所见到那人颓废的模样,只余一声叹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姚家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了。--86133+dsuaahhh+29599694--> 


第144章 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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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姒面上覆了层素纱,特地挑了身青色的茧绸禙子,行事派头尽量做到了毫不起眼,这才跟着张顺下了马车。望着面前说不出阴森的刑部大牢,想到赵斾在里头受了两个月的苦,心里就抽痛。她好不易敛了心绪,却又生了一股说不出的惆然。骨肉血亲,就算她再不承认对他有种恻隐之心,当看到那个人一身囚衣双眼无神,仿佛被抽去了魂儿一样的落魄。

    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昧着良心做了不该做的事,落到如今这样可怜的下场,姚姒同自己宽慰,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的一阵难受。

    带路的役使早就打好了招呼,把她二人引到牢前便悄身避了下去,张顺朝牢里打量了一圈,这是间单独的囚牢,倒也方便说话,他朝姚姒望了一眼,便朝一旁的阴影里退去,仿佛当自己是个透明人般。

    姚姒感激的朝他颌首,幽幽朝牢里的人一瞥,他还是那付失魂落魄的样子,胡渣长了满脸,原本白色的囚衣早已污了颜色,蓬头垢面的样子,姚姒心里残存的怨忿再不复存。

    “父亲!”这个词在她脑中过了千遍,终于喊出了口,她又轻声唤了声父亲,牢中的姚三老爷这才回神,牢中昏暗无光,他朝姚姒打量了几眼,女子面覆轻纱,看不清相貌,他仲怔了向息,问道:“你是何人?”话才说出口,就见女子摘了面纱,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那张脸赫然同自己有几分相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喃喃道:“你是……姒姐儿?”

    相较于姚三老爷的激动,姚姒的脸上却波澜不惊,望着头上已生华发的这个人,看着他眼中斗然燃起来的光亮,她沉声回他,“是我。”

    牢中的姚三老爷这时已起身站到牢柱旁,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他朝姚姒伸出了颤抖的手,哀哀恳求道:“女儿,女儿呀,救救为父吧!你姐姐是恒王的侧妃,一定有能力救为父的,为父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们,是为父的不是……”

    姚姒似怜悯的望了姚三老爷一眼,沉着声气打断了姚三老爷的话,“我救不了你,父亲,都到这个时候了,父亲难道还虚伪下去,我只想听父亲一句真话,为何对母亲那样残忍?你冷落她十几年不打紧,为什么要拿了她的性命?”

    姚三老爷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乱转,“没有,我没有害你娘,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做的主毒害了她,我,我确实不知情。”他复望向姚姒,眼中盛满了祈求,“你娘这样离世,我也伤心,在姚家,是老太爷做主,他说不能留,便是我也没得法子,你要相信我。”

    事到如今,姚姒心里再不复任何的愧疚,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多年的怨忿让她情绪失控,浓浓的失落直斥心底,她忍不住尖声道:“你不配让我叫你一声父亲,你告诉我,为何要出卖外祖父,难道荣华富贵对你来说,比甚骨肉亲情夫妻情份重要得多吗?我和姐姐姐自打懂事起,便再没见你一面,你便是这样为人夫为人父的吗?到现在你还在狡辩,我娘她死得有多惨你知道吗?你怎么就能那样的心安理得做你的二品大员呐?”

    姚三老爷颓然的朝后倒退了几步,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是你娘性子太过孤高而害了她自己。”

    姚姒无尽的后悔来见这样的人一面,多说无益,她收起眼中的愤然,好半晌才平复自己的情绪,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求你看在愧对我娘的份上,写一份放妻书,便是做鬼,我想我娘也不愿再冠你姚家的姓氏,更不想埋骨在你姚家的祖坟里,我要把我娘迁葬它地。”顿了顿,复道:“若你愿意写,我就出手把姚家一门妇孺赎出来,再打点人送她们回乡安顿,至于你,恕我无能为力。”

    姚三老爷眼中有着愤恨之色,“你这是不孝,是忤逆,你娘她生是姚家的人,死也是姚家的鬼。”

    姚姒冷冷的看着姚三老爷,怒极反笑,道:“我原想着你总该还残存了一些良知,看来你是良心都喂了狗去,写不写随便你,不过是要多费我一些心思罢了。你也说姐姐是恒王的侧妃,如今不该叫恒王了,该称太子殿下了,即便你不同意写放妻书,依着太子殿下对姐姐的宠爱,些等小事,想必会替姐姐完成心愿的,至于姚氏一门的妇孺,没入官奴,可真是报应不爽。”言罢,再不看牢中的人一眼,覆上面纱,旋身就要离去。

    “慢着……我写。”姚三老你了颓然倒地,“我写放妻书,你……你莫为难老太太。”

    姚姒并未转身,她朝张顺打了个手势,张顺从阴影里走出来,不知从哪里弄出了笔黑纸张,递给了姚三老爷,看着姚三老爷一气呵成写完了放妻忙递上去印台,姚三老爷却是看也不看,他咬破了手指,和着鲜血重重地往放妻书上盖了手指印,闭上眼,流出了两行浊泪。

    张顺收起了那张放妻书,姚姒至始都未回头,像来时一样静悄悄地随着那役使出了刑部大牢。张顺和那役使寒喧,姚姒自行走向马车,明晃晃的日光照下来,冰冷的身体才有了一丝温度,她恍惚自己刚才的所做所为是做了一场梦,而今才醒来。

    张顺上了车辕亲自驾起了马车,姚姒的落寞他看在了眼里,也替她愤然,姑娘恁地可怜,不过这样也好,从今往后,姑娘的心结已了,再不会为着这些人伤心难过了。

    姚姒花了好几日才平复心情,恰好收到了来自青橙的报喜信,冬月底青橙生了个胖小子,许是因为京城这边的动荡,并未敢写信来报平安。姚姒算了算,孩子如今都满了百日了,忙吩咐人去给青橙孩子备礼,又亲手赶制了几件孩子的小衣赏,让张顺派人送到福建去。

    姚三老爷的事情,姚姒觉得还是要和姐姐说一声,便派人送了帖子去太子府,没过多久,采菱便上门了,一进门便笑盈盈地给姚姒道喜,“恭喜姑娘要做姨姨了!”

    “姐姐有喜了?”姚姒听了一喜,姚娡嫁入王府时日还短,却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子,可不是喜上添喜么?她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姐姐现在身子可还好?”

    采芙欠身笑着回话,“娘娘一切安好,前儿才诊出来的,也是殿下不让喧扬出去,说孩子还小。”

    姐姐这个时候怀了身子,本该是喜事一桩,只可惜才发生了秦王逼宫谋逆一案,恒王一向谨慎,便是做到了储君的位置,只怕会越加小心。不喧扬也是在保护姐姐。看来太子确实待姐姐上心。

    只是她旋即想到一件事,挥退了屋里服侍的,把采菱拉到身边担忧道:“姚家的案子,姐姐可知道?如今姐姐有了身子,再是受不得刺激的。”

    采菱敛了眉回道:“案子闹得这样大,便是殿下有心隐瞒着,也还是叫娘娘知晓了,王爷都和娘娘说了,姚家只没了老太爷,其它人还活着,这已经算得上是开恩了,娘娘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到底郁郁了些日子。如今得知有了身子,殿下爱护娘娘,只不叫娘娘胡思乱想,奴婢几个也在边上劝着。”她顿了顿,神情很是忧虑,“二姑娘,如今殿下的身份不同了,请恕奴婢多嘴,娘娘这胎,还请二姑娘多替娘娘费些心思了。”

    采菱的话,让姚姒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她眼晴一跳,大户人家妻妾相争自古有之,何况是太子府中,“你是发现了什么吗?”问完才觉得心纠起来,心下不无感慨,姐姐这是选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啊。

    是太子妃还是郭侧妃起了歹心思?姐姐万万不能有事,心里这样想,脸色到底沉下来。

    采菱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娘娘倒是没曾发觉什么不妥,照旧亲近太子妃,便是与郭侧妃也有说有笑,只是奴婢多留了个心眼,殿下原本是叫瞒着娘娘的,为何娘娘一发现有孕,姚家的案子便传到了娘娘的耳边,说起来,也是奴婢几个失职,没有保护好娘娘。”

    这样说来,已经可以很肯定,太子府中的后院,已然有人暗中动了手。姚姒沉默半晌,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法子,便对采菱吩咐道:“你回去后便跟姐姐说,说我甚是想念姐姐,如今她有了身子,殿下从前说过,若是姐姐想我了,便可接我入府去小住一些时日,不说旁的,咱们一起齐心照护着姐姐,务必不能让姐姐出事。”

    采菱此番来正是这个意识,闻言便喜上眉梢,“有二姑娘在娘娘身旁看着点,奴婢总算是放心了。” 


第145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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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姒对采菱殷殷交待了一些事情,才送采菱出门。

    想到姚娡有孕,从此她和姐姐再不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将来会有个小人儿让她放在心里疼爱,这种喜悦和期待,冲散了赵斾离京而生出的郁郁寡欢。姚姒打起精神来,觉得要尽快和姚家的人做个了结。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姚姒心中再无一丝的怨恨,唯剩一些感慨,一切的恩怨情仇,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最后能为姚家做的,也只能出些银钱,着人好好护送着她们回乡去,旁的她既无心也无力替她们去做。

    张顺亲自驾了马车,姚姒身边只带了海棠一个人,很快便到了京郊的同福客栈。姚姒下了马车,张顺和店小二在前面引路,一路转过几道回廊,便到了客栈最大的院落前,姚姒神色有些恍惚,张顺随手打发了店小二一个银裸子,上前低声劝说她:“姑娘,到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心软,姑娘如今能帮她们有一个栖身之所,还打算送她们回乡,已经做得够多了……”

    姚姒神情一禀,“我知道,不过是不知道再见面,能和她们说些什么,她们能有今天,终归和我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低声一叹,“冤冤相报何时了,放过她们,就是放过我自己,我不能辜负了五哥待我的一片心意,和她们今天也算是做个了结吧。”

    海棠便上前推开了院门,姚姒敛了神色,闪身进了里面,张顺跟在她的身后,转身把院门关上,他像她的一道影子一样,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这个小院里面住的都是狼,尽管被拨了尖利的牙齿,可是狼的禀性是不会变的,他得寸步不离的护着才能安心。

    尽管姚姒心里有了准备,但在看到众人的那一刻,不由得心生不忍。

    这间小院有十多间屋子,中间是一座小小的厅室,约模是用来待客的,姚姒进得屋里,一抬头便见到姚蒋氏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从前的满头青丝如今都变成了苍苍白发,一身白色的孝衣更显得她面容阴鹫,从前总是珠翠围绕,如今头上只得一支木钗固定头发,哪里还有从前的一分雍容华贵在。姚姒和她四目短暂相接,心中的起伏便平静下来,姚蒋氏依然还是她,经得此大变,各种愤恨和不甘都从她浑浊的双眼里显现。

    “你来了?”姚蒋氏没有起身,姚姒朝她一福身,上前几步喊了声“老太太”,再对屋里的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及四太太等人略一福身行礼,眼角的余光略一打量,五太太竟然也在这里,再看看众人,姚家经此大难,个个都是容色憔悴不堪,看到她来,众人面如死灰的脸上才浮现些许生气。

    许是她来得突然,众人短暂的不知所措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太太和二太太殷情的请她坐,又让二奶奶快去沏茶。四太太和五太太也上前来和她寒喧,唯有焦氏,立在姚蒋氏身后,眼中的怨毒毫不掩饰。

    姚姒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姚蒋氏的下首,看着众人,她微微一笑。

    抱着孩子的二奶奶把怀中的小女孩交到二太太的手上,这才转身去沏茶,而四太太和五太太身后各立了个面生的媳妇,看两人肚子微凸的模样,姚姒心中明了,这约模是四房和五房才娶进门的新媳妇,只有大奶奶,似疯似癲的模样,看到姚姒便笑。几个未出阁还是作姑娘家打扮的人,从姚娴开始算,还有大房庶出的姚妁,四房姚娇姚嬉,,五房的姚姝姚娥,这六个姑娘家脸上都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屋子里没有丫鬟婆子,一个男丁也不曾见,姚姒心中五味杂陈。

    她未曾想到大奶奶竟然成了这么个模样。也是,诚哥儿还那样小,也要和他父亲一起发配,大奶奶一向视儿子为命根子,哪里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姚姒心头泛起了阵阵悔意,仿佛这都是她的罪孽,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妻离子散,也许相见再无期。

    是什么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呢?

    五太太叹了口气,她知道姚姒今日来,必定是要与姚家这些人做个了结的,这个孩子看似坚强,实则心地软,想到自己心中所求,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走到姚姒面前,带着悔意向她祈求道:“姒姐儿,不管从前如何,我给你道歉了!你五叔父就要流放了,我舍不得他和你两个堂兄,我如今只求帮我这一回,让我和你五叔父一起去流放之地,我知道你能做到的,这一辈子是生是死,我都要和我的丈夫和儿子在一起,我求求你,姒姐儿,你帮我就当是为自己积福行善,好不好?”

    没想到五太太和姚五老爷这样情深,患难见真情,五太太为人如何且不说,单就这份不离不弃的真情,姚姒很是感动。她拉起五太太叹道:“我今日来,便是想问问你们有何心愿,若是我能帮忙的,就尽量帮,五婶和五叔情比金坚,我没有不帮的,回头我让张叔替你去刑部大牢走一趟,等弄清楚五叔他们离京的日子,再和上头打点一二,想必是不难的。”

    五太太脸上真真切切的含了几分感激,“姒姐儿,大恩不言谢,我心中记得你的好,这辈子也不敢忘。”

    许是有了五太太第一个拉下脸来相求,姚姒又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众人心中都有了打算。

    “姒姐儿,好妹妹,我们怎么说都是一个爹生的,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我给你做丫头,只要不让我跟她们在一起,我不想回乡。”姚娴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一把就拉住姚姒的衣角,又怕她不答应,便急忙的跪在了姚姒面前哭着哀哀求道:“你不知道,她们,她们不把我当人看,你看看我的手。”她伸了双手出来,那双原本十指纤纤的素手,现在又红又肿,姚姒一看便知是因为做粗重活而导致的。看来屋里没丫鬟,姚蒋氏及几位太太各自伤悲,屋里的粗重活只能是这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了。

    姚娴看姚姒一幅怜悯的模样,越加的哀恳起来,“十三妹妹,从前我娘那样是该死,可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娘也死了,你看在从前母亲待我如亲生的一样,你救救我吧,只要让我往后跟着你,我绝对会乖乖听你的话,再不惹你们生气……”

    姚姒拉了她起来,“八姐姐,我帮不了你,我如今算不得姚家的人,你跟着老太太回乡去,姚家虽然落魄了,但总有你一口吃的,再说你还有钱家,钱家人不会看着你受苦的。”

    姚娴不曾想,她会拒绝得这样干脆,却又哪里会死心,越发拉着她的裙角不放,哭得声泪惧下,“看着亲姐姐受苦,你不帮我,你怎么这样狠心呐!你不帮我没关系,还有五姐,五姐如今是太子侧妃,她身份尊贵,我,我只要做她身边的二等丫鬟就好,我,我死也不要回乡去,你帮帮我啊……”

    众人神色哀戚,眼巴巴的都望着她,好似只要她答应了姚娴的请求,留她在京城,那她们也会被怜悯着留下来,回乡里去能做什么,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烈火烹油的好日子,此番回乡不单受人指指点点,可想而知的贫苦会如影随形,这比死了还不如啊。

    姚娴还在哭泣,姚姒望了望众人,眼中一片清明。

    忽地姚蒋氏狠狠地一巴掌拍向一旁的桌子,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厉声喊道:“你给我闭嘴!”罢言颤颤巍巍地立起身,一旁的焦氏忙搀住她,姚姒朝姚蒋氏看去,就见她拄了根木拐杖,在焦氏的搀扶下,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姚蒋氏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姚娴打去,“我还没死呢?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不给我起来,”说着她拿手颤抖的指向姚姒和五太太,“她们是谁?她们是我姚家的罪人,如此不忠不孝丧心病狂的东西,死后必受我姚家列祖列宗的唾弃。”

    姚娴被姚蒋氏的拐杖敲在身上,只觉得钻心似的痛,只是她不敢闪躲,若多闪一下,那拐杖便多几下落在身上,这样的日子,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就日日上演,这老婆子是疯了。

    海棠不着痕迹的把姚姒护在身后,就怕姚蒋氏手中的拐杖下一息就会打在姚姒的身上,身后的张顺也暗中鼓起了劲,就像一只猛虎,只要稍一不对劲,他就会冲向那个胆敢伤害姚姒的人。

    姚姒丝毫不为姚蒋氏话里的挤兑和讥讽而动容,她扶起姚娴,替她拭脸上的泪痕,“八姐你起来,若老太太再无故打你,你就躲得远远的。老太太突然遭此变故,她年纪大了,难免昏馈,你身为小辈,不能让老太太背负不慈的名声。”

    “你,你……你……”姚蒋氏一连三个“你”字出口,脸上青筋都暴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几下,竟真的要拿手边的拐杖来打姚姒,“我打死你个搅家精,我,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只是她的拐杖才轮起来,却叫海棠给拿住了。她稍一运力就放下拐杖,姚蒋氏的虎口一痛,那拐杖就像是她手抖了一下而拿不稳,一声闷响就掉在了地上。

    姚蒋氏不可置信,她身边的焦氏却涨红了脸,一双怨毒的眼晴像刀子似的剐在姚姒的身上。

    姚姒眼风朝大太太一扫,大太太和二太太便知其意,立即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把暴怒的姚蒋氏扶到椅上去,屋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形势比人强,屋里的人哪一个没受姚蒋氏的气,如今看姚蒋氏这么一幅怨恨发狂的样子,心中竟觉得十分出气。

    姚姒眼见得姚蒋氏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喘气,她眼神淡漠的望向姚蒋氏,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答案的事情,“老太太,我如今就想听一句实话,你们为什么要毒死我娘?为什么?”

    大太太和二太太及四太太几人你看我我望你,就惊得嘴巴都捂起来,姜氏,竟然不是被钱姨娘毒死的,而是被老太太毒死的?

    姚蒋氏听到姚姒的话,隔了半晌才有动静,她浑浊的双眼像利刃一样扫过来,竟哈哈大笑了几声,“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嫉妒,我不甘,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再也不听我的话了?这世上有哪个做媳妇的,用那样轻蔑地眼神望着婆婆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她,都是她,差点让我们母子做了仇人,只不过可惜呀,最终还是我赢了,我的儿子还是我的,还是只会听她这个做娘的话。”

    屋子里一阵倒抽气的声音,姚姒脚下一个踉跄,“姑娘!”海棠一声低呼。

    姚姒向她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只是她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你,你竟是为了这些个不足于齿的理由,你就把我娘毒死了,你……你还是人吗?”

    答案其实她早就能猜到,可是如今听姚蒋氏亲口说出来,她竟是无比的愤恨,看着姚蒋氏状若癲狂的笑容,她挣脱了海棠的手,像失去理智般地冲到姚蒋氏面前,双手猛地就掐住了姚蒋氏的脖子,她的眼睛一片通红,脸上燃着深深的恨意。“你这个老怪物,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

    屋子顿时闹翻了天,众人何曾想到姚姒会这样,呆怔了一阵才慌手慌脚的上前来拉人。焦氏是离她最近的人,竟也傻了似的,呆呆的不动。海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姑娘,快快放手,她不值当污了姑娘的手,姑娘……”

    海棠习过武,自然轻而易举的就制止了姚姒的行为,她把姚姒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急急的掐了一把她的人中,姚姒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屋里的众人听了这一个惊天的秘密,再看姚蒋氏的目光就复杂得多,那里头有恐惧也有不可置信,还有越来越多的鄙夷。

    “唉呀,我就说三弟妹多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老太太总是看她不顺眼,没想到最后是老太太下的毒手,可怜的娡姐儿和姒姐儿,难怪要避到琉璃寺去。”大太太幸灾乐祸地拍手道:“我和三弟妹十几年的妯娌,怪不得总是被老太太几句话就挑拨上了,如今看来,老太太是要借我的手,给三弟妹苦头吃呢。”说完,就朝二太太看了一眼,又走到姚姒面前很是愧疚的样子说道:“姒姐儿,大伯母给你赔不是了,这么些年我才知道我做错了,可这都是老太太在背后挑拨离间和怂恿的,你要怪,就怪老太太啊,大伯母这回真的知错了。”

    二太太抱着孙女,也走到姚姒面前来忏悔,“姒姐儿,从前若有对不住你和你娘几个的地方,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这一屋子老老小小的,往后还得指望着你呢!你看,这是你姪女,才刚二岁多,这姚家的富贵还没享受几天,往后只怕得吃尽苦头。姒姐儿,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回乡,能不能就在京城,你给我们安排个住处,我们就是给人做奴婢也行。”

    姚姒慢慢地平复下来,再看姚蒋氏,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和死寂,姚蒋氏这是存了死意,想用一死来逼她护得这些人的平安。姚姒的心眼这才归于清明,可她只觉得疲惫不堪,原当自己已经能放下仇恨,可真正仇人在眼前的时候,那种愤怒和痛苦,能把自己的理智彻底焚烧。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从今往后,我也不恨你们了,可我也不会帮你们留在京城,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回彰州去,彰州的老宅子是不能住了,我让人给你们买了十几亩地,又起了几间屋子,虽然不能再过回从前的锦衣玉食,但只要你们肯吃苦,至少衣食会无忧,这也是我最后为你们做的了,从今往后,我和姚家两不相欠!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再也不看屋里众人一眼,扶着海的手一步一步的出了屋子,再也没曾回过头来。

    身后,是姚娴痛哭的声音,还有大太太几人的哭喊声,姚姒抬头望了望头顶的苍天,心中再无挂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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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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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临,天儿忽地下起了小雨。.访问:. 。‘春’雨连绵无边,丝丝寒气随风扑在马车帘子上簌簌作响,叫姚姒片刻回神。

    她紧了紧掖下的披风,帘子外面是一片‘迷’‘蒙’的街景,她突然觉得惶惶,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海棠的身上。

    “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不待海棠答话,又自言自语道:“尽管我再不承认,可我身上流着的和她们是相同的血,我的骨子里有着和她们一样的凉薄无情,这场伴随我大半生的复仇,到此刻没有任何赢家。”从前世到今生,这场叫人摧心蚀骨的复仇,终于以这样的结局委地,然而,这些何尝又是自己想要的。

    她声音里的沧桑和无奈,叫海棠怜惜不已。或许人的一生总要经历某些难过的坎,海棠无法明白,却不妨碍她安慰她,“梅‘花’香自苦寒来,姑娘像那树枝上的寒梅,不经历一些风霜雪雨,又哪能得如今的大彻大悟呢!”她只往那好的方向引,“若是五爷知道姑娘把仇恨真正的放下了,不知该有多欣慰,您就算为了五爷,也不该这样难过,从前种种如梦幻泡影,姑娘一向睿智,今日起,何尝不是姑娘的新生呢?”

    姚姒双目阖上,直到冰涼的水渍滑过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心为何也跟着疼痛起来?

    海棠再不敢多言,道理说一千道一万谁都知道,可真正想通却得耗尽多少的折磨,所幸姑娘都走过来了。

    自此,护送姚蒋氏一干人等回彰州,以及安排五太太与姚家男丁会合一同流放西北的事情,姚姒一律‘交’由张顺去安排,她再没有过问。

    姚娡那边很快就让婆子送了信来,五月初一来接她过府小住一些时日,想着还有十来日,姚姒一面吩咐焦嫂子将一些日常用的什物整理出来,到时她好带入太子府中,一面却是叫了贞娘和宝昌号其它成员商议事务。

    宝昌号如今除了在巧针坊的入股外,其它不过是做些南货北贩的生意,认真说起来,还真没有什么立足的本业。再者如今宝昌号几大成员的家眷都在京城,扰外先安内,这内是安了,接下来确实是到了要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贞娘和周留与杨大盛七人何尝不着急,但先前出了赵斾下大狱之事,京城人心惶惶,确实不宜大动,可眼下太子地位初显,时政复稳,宝昌号由黑洗白,也渐成火候,确实到了要好生经营的时候了。

    姚姒眼瞧着屋内坐着的七人双目灼灼的望着自己,心里不无愧疚,这些人为她出生入死,可以说从最初的相互试探,到后来的不离不弃,她肩上的担子其实不轻。对于这些人的目光,她没有回避。放下茶盏,她很是正‘色’道:“这些日子确实难为了大家跟我一起担惊受怕,我因着自身的一些‘私’怨也没好好打理宝昌号,今日叫大家来,也是想和大伙商议,宝昌号接下来的打算。”

    众人听到她这话,无人脸上不透着几分欣慰。贞娘带头含笑答道:“奴婢几个一切听姑娘的,无有不从。”杨大盛及周留几个更是神‘色’恭敬地向姚姒抱拳答话,“姑娘的话,属下几人无敢不从。”

    姚姒抬了抬手,“大家的心思我都明了,宝昌号是大家的心血,虽然我‘舔’为主事,但若是没了你们和大家伙的努力,咱们也挣不下这份家业。我还是那句话,五爷把宝昌号‘交’到咱们手上,万不能就此没落下去。你们久经商场,到京城这些时日,想必你们心中也各自有些主意,不妨出来说大家伙商讨看看。”

    姚姒话中的诚意很盛,大家也十分清楚她的为人,再说这些人能被赵斾看中,却实都是有些实材的。刘络身为总缆所有银钱的调度,自然第一个说话,“姑娘,想必账册您有过目,咱们如今账上的银钱不到十万银子,巧针坊那边才打通内务府,京城的铺面也才开张,没个一年半载是无法分到红利的,也就是说,十万银子就是咱们的本钱,诸位心中要有个打算。”

    姚姒听得明白,十万银子搁在寻常人家算是几辈子也吃不完,可生意场上,若想做大,这点银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王铭是职司人事总调度的,紧接着道:“咱们由黑洗白,先前在海上的那些人都是五爷身边‘抽’出的可信兵丁,这些人自然后来又归回到五爷那边去,这几年间,咱们宝昌号也渐渐培养了些得力的掌柜和伙计,人力方面,小的保估计,十间铺面的人手是不会缺的。”

    既然有刘络和王铭这两大后方事务的人报出了家底,周留及杨大盛和张子鸣等人便一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在京城已有的两间铺面做的都是南货北贩的生意,先前很是‘花’了些力气打点曹运和陆上通关,铺头现在经营稳定,宜继续经营为妥;至于余下银钱,小的认为趁着福建这么一动,焦家的船厂咱们倒是可买下接手经营。”周留一手抚须,一面续道:“姑娘想想,海上贸易已成气候,朝庭已在议设船舶司,可那是官家,若将来四海晏清,海上生意由朝庭调度接管,势必会衍生出民间的商队,朝庭一家难独大,此次民间船厂人人自危,这个时候,十万银子足以买下焦家的船厂了。”

    姚姒脸上微微一笑,看来这几个月,他们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方向,姚姒也不是没考虑过,焦家的船厂只是个小型的船厂,既不打眼又构不成对朝庭的威势,最重要的,若是能一力在小型战船上钻研,哪怕是能帮助赵斾一点点的忙,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杨大盛也拍手附和,“姑娘,不怪咱们几个‘私’底下商讨过,五爷临走时便有‘交’待过,让咱们几个一定要替姑娘分忧,五爷知道姑娘非那等寻常闺阁中人,宝昌号的生意,也必会在您手上做大,买下焦家的船厂,五爷也是赞同的。”

    陈守业与刘大成也点头,姚姒便望向贞娘,贞娘笑着回道:“回姑娘,奴婢也觉得可行,京城水浑,各家势力纠缠复杂,姑娘的身份又与从前不同,最重要的是,买下船厂没有个三五年难成气候,这三五年间,咱们稳所稳打,既不在京城打眼,又能有一份立足的本业,是以奴婢赞成买下焦家的船厂。”

    方方面面,贞娘几人都已考虑到,姚姒心里很是欣慰。宝昌号的人心是齐的,上下一心,才能做成事,她不由得击撑而笑,脸上的神‘色’既有几分‘激’动又老大怀慰。

    众人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此刻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并没有因他们几个‘私’底下有所动作而心生芥蒂。上下同心,做主子的心中有容乃大,再没也有比这更能鼓舞人心了。

    事情便也这样定下来,姚姒便听了听他们接下来的一些事务上的安排,看着他们一条条都仔细的商讨,群情很是‘激’昂,她悄声吩咐海棠,让她去给焦嫂子传话,晚上整治一桌席面出来招待他们。

    晚上闹得有些晚,姚姒在席间也用了些酒,回屋后到是没有多大醉意。宝昌号的事务既然安排好了,茂德行那边的谭娘子夫‘妇’与张顺还有陈大焦嫂子这些人,也不能白跟了她一场,这些人一心为了她,而今姚家事了,姜家也要沉冤得雪,她该是放这些人自由了。

    过得几日,姚姒便把谭娘子夫‘妇’,张顺夫‘妇’以及陈大夫妻这几人聚集到一起来,稍作寒喧后,很是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她的决定。

    “茂德行都是谭大哥夫‘妇’和陈大以及张叔你们在打理,如今姚家事了,姜家的冤案也很快便得昭雪,这几年来,姒姐儿很是感‘激’你们的不离不弃和帮助。”

    谭吉夫妻和张顺红樱及陈大几人顿时心生了不好的感觉来,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谭娘子和姚姒之间既有着师徒的情意,‘私’底下也甚‘交’好,闻言脸上担忧之‘色’渐浓,她不解的道:“姒姐儿,你突然把大家都叫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言罢,却睃了眼坐在她身边的丈夫一眼,可谭吉却像是入定了般,脸上也显得很是沉重。

    张顺和陈大两人也彼此望了眼,红樱脸‘色’雪白,望着姚姒很是不舍。张顺望向妻子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什么,很是茫然。

    姚姒自己何尝舍得,只是这些人为她付出良多,他们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了,于是故作平静地道:“今日把大家叫来,姒姐儿是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要和你们说。姒姐儿亲人不多,在心里早就把你们当作是亲人在待了。”她望了眼陈大和焦嫂子一眼,随后笑道:“我已经叫人去衙‘门’把你和焦嫂子的奴籍消了,从今天起,你们便是良民,再不是贱籍。”

    陈大和焦嫂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双双还在愣神,姚姒却又看向谭吉夫妻,“谭先生有大材,当初是我的‘私’心,用我娘和先生的情义强留了你帮我,我知道,谭家当年在福建是何等的威望,先生身上背负着振兴家业的大任,姒姐儿不能再自‘私’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姚姒又望向张顺夫妻,笑道:“生平我没敬佩过任何人,可张叔至情至‘性’,为人侠义直率,只为当初外祖父的搭救之恩,这些年不论姜家如何势微,也从来都没动摇过为姜家洗刷冤情的念头,对姒姐儿也是全力相助和信任,张叔,姒姐儿多谢你了!”说完,竟起身朝张顺弯腰一福,很是真诚的道谢。

    都摆出这样的阵仗来了,几人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张顺哪里敢受她的谢礼,急忙起身要扶她,可男‘女’有别,只得别过身去不肯受她的礼。

    谭吉却忽地起身,向姚姒抱拳道:“姑娘,难道是想关了茂德行么?”

    姚姒向谭吉稍一福身,笑着看了众一眼,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茂德行虽说我以我之名开立的,但真正打理的人却是你们,当初姒姐儿各送你们一成半的股,确也有自己的‘私’心。如今我决定了,茂德行的股本我作了些调整,谭先生夫妻出力最多,往后便是茂德行最大的股额,占五成;至于张叔夫‘妇’,占三成半,陈大你们夫妻占一成半。”

    姚姒的话音未落,三对夫妻都赫然起立,都道不可,婉拒之意很是坚决。犹其是谭吉和张顺,若他们接受姚姒的馈赠,还算是个人么?

    “姑娘万万不可,若是这样,倒是在‘逼’我等离开茂德行了。”谭吉眼中有着决然,断然不肯接受姚姒的这番安排。

    姚姒心中十分的感慨,正‘色’道:“你们帮我的,何止是区区银钱能比拟的,如今我这样做,其实也有我的‘私’心在,你们也知道我还有宝昌号要打理,还有姐姐那边要照顾,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茂德行在京中几年,已然有了一定的人脉,谭先生有经商之大材,又身负振兴家业的重担,劳先生不弃,我就把张叔夫妻和陈大他们几个托付给先生了。”

    姚姒这样的决定,屋子里的人都呆怔住了,看得出来,她的话是真心实意的,谭吉痛苦的阖上双眼,良久不出声,张顺更是默然,眼中有伤痛和不舍,陈大和焦嫂子一时喜一时又忧,众人的心绪都‘乱’了。

    没想到姚姒却拿出字据契约来,自己亲手印了自己的小印和手掌印,示意海棠把三份契约都拿到各人的面前,她笑了笑,对众人一环顾,“我主意已定,你们若是不要,便是在伤我的心。从今往后,我和你们便当作亲人走动,若我和姐姐有难,你们可不能推脱……”说着说着,自己却哽咽不成声。

    屋里充满了伤感而沉重的气息,谭吉等人心里都清楚,姚姒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的深思熟虑过,有句老话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86133+dsuaahhh+30249355--> 


第147章 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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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姚姒唤了红樱来,私底下给了她两千两银子,又给了一张位于城西一座两进宅院的房契。姚姒的打算是让张顺夫妻就在京城自立门户,张顺江湖出身,红樱跟了自己这么些年,他们的将来,她一定要替她们铺好路。

    红樱双眼哭得通红,哪里肯舍得离开她,也不肯接受姚姒的银子和房契。姚姒又何尝心里好受。她拍了拍红樱的手,叹了几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说咱们都在京城,往后彼此走动也容易,你们夫妻跟着我这些年,也担惊受怕很是吃了些苦,这些东西于我来说不值当些什么,我只盼着你和张叔在京里落地生根,夫妻和顺。”

    好不易劝了红樱收下东西,等把人送走后,姚姒又把焦嫂子唤来。只是还未等姚姒出声,焦嫂子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姚姒的脚边,“姑娘莫赶奴婢走,奴婢这一辈子到死都是姑娘的人。”她的话很有些决绝的意思,姚姒一下子两难了。虽然她消了她们夫妻的奴籍,又给了她们立身的根本,也希望她们开始新的生活,可回头想一想,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一厢情愿了。

    她扶起焦嫂子,焦嫂子却不肯起身,颇为坚定的道:“奴婢多谢姑娘消了我和陈大的奴籍,可在我们夫妻心中,姑娘一辈子都是我们的主子,奴婢知道姑娘是为着我们好,将来几个孩子也有了良民的身份可以读书,可奴婢不想离开姑娘身边,您就让我替您守宅子也行,当不当什么管事妈妈奴婢不在乎的。”

    姚姒柔声道:“你快起来。”又伸手扶她,焦嫂子这才起身,姚姒看着她只得笑道:“我哪里是要你走,既然你还愿意在我身边,那就继续替我做管事妈妈,再说,这屋里现在离了你还真不行,你还得替我张罗绿蕉的婆家,还得替我调教新买的丫头。”

    焦嫂子这才安心下来,姚姒便又笑道:“过些日子会有个夫子来府里教孩子们读书,你回去后与陈大商量看看,若是愿意,到时就把孩子们送到府里来,同杨大盛他们的孩子一起读书。”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焦嫂子当下就点头答应,“这样好的事情,我家那口子一定欢喜的,奴婢先替几个孩子多谢姑娘了!”想到还远在彰州的几个孩子,焦嫂子心都要化了,心里想着,这次就把公爹和小叔子一家以及几个孩子一起接来京城,若是小叔子一家不同意来京城,那继续替两位姑娘看着庄子也成。到时,那可就真是一家团圆再也不分开了。这个好消息,还得尽快告诉小姑子红樱才是。

    天儿渐热起来,到得五月初一那日,姚娡果然遣了采菱来接人。

    姚姒留了焦嫂子和绿蕉守宅子,只带了海棠和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妙香跟在身边。采菱笑呤呤的扶她上了马车,姚姒便问起姚娡近日的饮食起居来。采菱细声细气地把近日的状况一一说给她听,“如今才两个多月的胎,娘娘就开始有害喜的症状了,晨起和睡前都要吐几回,不过胃口到还好,也没甚特别喜爱的吃食,只闻不得怪味儿,春嬷嬷便叫屋里熄了熏香,娘娘的一应吃食用品皆是特别的小心。便是太子爷,每日里也要来宜爽斋看看娘娘,有时候是陪着用顿晚饭,有时是陪着说会子话,这些日子已经赏了好几回东西了。”

    姚姒笑了笑,得知姐姐身子尚好,心里松了口气,至于太子对姚娡的态度,她还真不好就此作任何评判,只问采菱:“太子妃和郭侧妃等内院的主眷又是什么反应?”

    采菱思索了一会便回她:“听说太子妃入宫跟皇后娘娘特意禀了此事,皇后娘娘便下旨给太医院,叫好生看着娘娘的胎,其后,太子妃也赏了几回东西,都是些衣裳料子和金银玉器,吃食倒不曾有。奴婢看到眼里的,倒是没发现太子妃待娘娘有何不同,反而较之往常更亲昵;到于郭侧妃,仍是不远不近的和娘娘处着,在娘娘坐了胎之后还看过娘娘几回,又拿了些温和温宜两位郡主从前的小衣裳送给娘娘,至于旁的,倒也没甚异常。”

    姚姒听采菱的只字片言,一时间也难以分辨出什么善恶,她笑着拉起采菱的手,很是真挚道:“辛苦你们了!姐姐这是头一抬,可万万不能有事,等到孩子平安落地,我这里是一定会有重赏。”

    采菱忙道不敢,脸上的神情很是郑重,“奴婢一定打起精神来照顾好娘娘!”

    马车从太子府的角门进入,在里门换了小轿,采菱轻车熟路的带着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姚姒便到了宜爽斋。姚娡立在廊下迎上来,姚姒上前几步拉了她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姚娡眼角微有水光闪过,看着妹妹仿佛又长高了些,不知不觉的竟已有了几分娇花照水的风姿,她拭了拭眼角,“可是把你盼来了。”

    她唤了声“姐姐”,脸上也有几分激动,扶着姚娡慢慢过了台阶进了屋,姐妹两个这才坐在一处说话。

    春嬷嬷带了丫头点了茶水点心,欠着身给姚姒见礼,姚姒对她笑了笑,春嬷嬷便带了人下去,屋里只留了采菱和采芙在外屋服侍。

    “姐姐”,她挨到姚娡身边,仔仔细细地把姚娡打量了一遍,见她气色尚好,只是到底是跟从前有些不一样,脸上的神色很是柔和,桃红色的妆花禙子下,倒看不出像是有了身孕。她轻柔地朝姚娡的肚子摸去,“姐姐,我要做小姨了!”

    姚娡轻轻颌首,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头,眼晴又有泪光闪过,“是的,姒姐儿就要做小姨了。”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若是娘还在该多好。”

    自己做了娘才知道这里头的欢喜与期待,仿佛整个生命因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而完整了,姚娡想到当年对姜氏的种种,心里不无后悔。

    姚姒听她提到姜氏,知道她这是有感而发,掏出帕子替她拭了眼角泪,“若是娘知道自己做了外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又劝解她,“姐姐如今可不能哭,一定要高高兴兴的,肚子里的小宝贝才会高兴。我这回搬到姐姐这边来小住,定会陪着姐姐一直到生产。姐姐别怕,有我在,姐姐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生下麟儿。”

    姐妹两说着话,姚姒一边打量屋中的摆设,倒是和上次来没甚变动,屋里窗户大开,落地罩下方的胆瓶里插着时令的花儿,桌上摆放了着红艳艳的樱桃和甜瓜等生果,风徐徐吹来,满室只有花木果香,很是清爽宜人。她在心里暗暗赞了声,不禁对春嬷嬷有了些好感。

    “姐姐的产期在几月?府中可有做了什么安排?”她一边问,一边从拣了几颗樱桃到姚娡的果碟里,“左右我无事,这些日子便给姐姐的孩子做些小衣裳小鞋袜。”

    姚娡接过妹妹递来的果碟却放在桌上,对着那樱桃很有些反胃,“按说这樱桃甜酸可口,可就是没甚味口吃,倒是奇怪,就想吃些从前不怎么爱吃的东西,油腥味重一点点都闻不得,看来,这孩子娇怪着呢。”姚姒说起腹中的孩子,脸上是一脸的幸福模样,“太子爷说,这孩子来得巧,是个有福的。”

    姚姒听了心中一惊,脸上却不露半分,直问她:“太子爷必定很是高兴,开枝散叶是大事,当时太子爷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姐姐在场吗?”

    姚娡不疑有它,憨直的笑道:“闺房中的私话,我哪里敢往外乱说。今儿你来,我是心里高兴,忍不住想告诉你。”她摸了摸肚子,看着妹妹道:“府中孩子不多,看太子爷的样子,分明是喜爱孩子的,只盼着这一胎平平安安的,不管是男是女,太子爷和我都喜爱。”

    姚姒的心中却存起了事儿,不管太子的话是否含有深意,但这话能不传出去还是为好,她凑过头对姚娡提醒道:“姐姐这话,从今往后万万不能再说出口。”她看了看廊下,只有两个小丫头远远的立着,她低了声,“姐姐纯善,不愿把人心想得险恶,但如今随着太子爷的身份不同了,姐姐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才好,有时候,说出口的话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话儿传出口却又是另一种绝然不同的意思,姐姐万万要记住我的话。”

    姚娡也不傻,经妹妹这一点拨,才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好妹妹,幸亏你提醒了姐姐。”她很有些自惭。

    姚姒忙安慰她,“但愿是我多心了,可凡事谨慎些不会有错。”她拉住姐姐的手,心生感慨,“妹妹但愿姐姐这胎能生个玉雪可爱的小郡主,将来,有姐姐护着弟弟,凑成个好字。”

    姚娡倒也很快就释然了,姚姒怕她心里存事,忙用话题扯开了去,“不若姐姐带我去瞧瞧我的住所,还是住在姐姐的后罩房吗?”

    姚姒这么一提,姚娡倒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不禁抚额,“走,我带你去瞧瞧,看合不合你的意。”说着拉起妹妹的手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天儿要热起来了,后罩房冬天住着暖和,夏天可不行,我院子里西边有间小抱厦,这特意把它收拾出来,你一会看看,可还缺了什么没?要什么只管和采菱说,到姐姐这里可不能委屈了自己……”--127427+dsshuoh+24367796--> 


第148章 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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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姒的住所拾缀好,姚娡便带着她去太子妃刘氏的上房走了一趟。刘氏依旧言笑晏晏,待姚姒颇为亲切,直让她安心在府中住下来,“若缺什么的,只管跟你姐姐说,在这里就跟在家一样不必拘束了。”

    姚姒适当的露出了些感激的笑容,“多谢太子妃娘娘的关怀,府上安排很是妥贴,小女心中十分感激!”

    刘氏见她知进退应对从容,说话的声音恬淡柔和,倒是高看了一些,便让身边的侍女拿了几匹绡纱出来赏她。“这是江南新贡的料子,前儿内务府送了些过来,你们年轻女儿家,最是适合不过。”

    姚姒望了望姚娡,见她朝自己点头,便给刘氏福身道谢,“多谢太子妃娘娘的赏。”海棠便上前把料子从侍女手上接过来。

    姚娡也笑着对刘氏道谢,“这怎么好意思,又从姐姐这里得了好东西了。”

    刘氏笑着直说姚娡客气了。

    屋里几人说了会子话,直到刘氏端茶,姚娡才带着姚姒辞出来。

    回到宜爽斋,姚姒便让海棠打开那几匹绡纱,确实都是轻红薄绿的颜色,料子极是上等,薄如蝉翼。只是她眉尖微蹙,这东西却有些贵重了。

    姚娡仿佛看出妹妹的不安,却不以为意,妹妹生性谨慎小心惯了,许是还不知道王妃的大度。她笑着安慰妹妹:“不过是几匹料子,太子妃娘娘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赏了你这些东西,也是给我抬脸面,你也别心中不安。左右近日无事,我正好替太子妃娘娘做些袜子。”

    姚姒不知为何心中忽然难过起来。正室的贴身物件,一般都由身边的丫鬟或是妾室动手做,姐姐自然也不能免俗。她敛下神色,温言问道:“姐姐平常都为太子妃娘娘做些甚物什?”她扶了姚娡坐在南窗下,“姐姐你有了身子,不宜再动针线,若不嫌妹妹的活计糙,不然就由妹妹来替姐姐做吧。”

    “那倒不必,不过是几双袜子的事儿。”她看了看妹妹,“倒是这个月十六是承恩公夫人的寿辰,到时我必定会随太子妃娘娘去贺寿,只现在还不知道送些什么做寿礼好,恰好你来了,也帮我想想。”

    姚姒知她把话题扯开,便是不欲在做袜子的事情上纠缠,她思量了片刻,便建言:“要不我帮姐姐替承恩公夫人做一个抹额吧,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若嫌一个抹额轻了,再多加一套衣裳也来得及。”

    姚娡也正为承恩公夫人的寿礼在烦恼,若是送一般的金玉器难显心意,若是太贵重的东西又难免叫人觉得自己一朝得势便显摆,毕竟自己的身份是承恩公的义女,到时肯定会随太子妃娘娘回府去贺寿的,怎样的礼物既显心意又不能压过王妃去,如今听妹妹这么一说,她仔细一思量,亲手做些绣活做寿礼,倒是可行。

    她把自己的隐忧向妹妹吐露了几句,便做了决定,“若是做衣裳袜额的,也太过寻常了,要不这样吧,姐姐和你一起绣一幅炕屏,就选那寓意吉祥又喜庆的图案,你看怎么样?”

    见姚娡同意她的建议,姚姒也松了口气,她同样也有姚娡的隐忧,如果这个敏感时刻,姚娡依然待承恩公府亲厚有加,不曾有任何待慢,自然是亲手做的东西最能表达心意的。同时也传递一种意思,姚娡不会忘本。她敛下心绪,略作思量,便点头叫好。“若是炕屏与衣裳比起来,自然是前者好,那不如就一幅仙鹤葫芦图吧,这个费时也不长,若是现在开始,倒也赶得及,只不过炕屏的木架子,可就要选上好的木料了。不然便是绣好了也不能拿出来当寿礼了。”

    姚娡忽地一笑,“木料你不用担心,我记得你给我备的陪嫁里头便有一些上好的紫檀木,拿出去叫工匠现在开始,一定赶得及。就这样定了。只是要辛苦你了,来我这里还不得清闲。”

    姚姒笑着往姐姐身边挨过去,“姐姐这是哪里话,这能费多少事儿,姐姐再客气便是和我生份了。”

    既然姐妹两个做了决定,当即便吩咐兰嬷嬷和采菱将木料找出来,采菱又找了长生来,姚娡千万交待,务必要在月中赶出来。长生便领了木料退下去。

    采菱一早就从库房里抬了些料子出来,姚姒和姚娡在屋里挑挑拣拣的,先是把做炕屏的料子挑出来,然后姚娡又挑了匹白绫打算给刘氏做袜子,配了金银色丝线。姚姒看到料子里有几匹细棉布,也挑了出来,这细布给婴孩做小衣裳最是好。

    姚娡最后却也给姚姒挑了匹湖绿色的妆花料子,说是给她裁件禙子,到时去贺承恩公夫人寿宴上穿。姚姒推脱不得,便只得应下。这样一来,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这样打发了。

    有人陪着,姚娡饭也吃得香了,晚饭竟然多用了小半碗,许是心情很好,这一日倒是很少吐。姐妹俩个用完饭便在院子里消食,姚姒扶着姐姐,两人有说有笑地,就像回到了姚娡未出嫁的时光。

    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竟也没人通传,等姚娡觉得有些累乏,一回头便看见太子立在廊下,只静静地看着她们,倒叫姚娡有些慌张。

    “您什么时候到的,竟也没人通传一声。”姚娡快步迎上太子,却叫太子伸手一搀,这样贴心的举动,姚娡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姚姒忙上前给太子见礼,黄昏时分,太子的脸叫夕阳渡了层淡金色,让她看得不甚清楚,可太子的威仪却是天成的,叫人也不敢小覤。只一瞬,她便垂下头,神色恭敬的立在太子面前。

    太子的声音无端有种不怒不自威,“不必多礼,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必拘束了,你姐姐身边有个伴,这样很是好。”

    姚姒便恭谨的回道:“小女多谢太子爷!太子爷怜惜姐姐,这是姐姐的福气。”几句话回答得中规中距。

    太子望了她一眼,艾绿色的禙子配了牙白的湘裙,亭亭如出水净芙,加上相貌较之前长开了许多,望之有些叫人挪不开眼,心里倒是有些了然,赵斾这小子倒有些眼光。

    太子携了姚娡的手,两人一起慢慢向屋里踱,太子边走边温声问她今儿身子如何?又用了哪些吃食。姚娡软语相复,这样的场景温馨而美好。姚姒并未跟上去,看着两人的身影进屋,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如今看来,太子倒像是对姚娡确实有些情意的,只愿岁月静好,姐姐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姚姒在小抱厦住下来,每日都要随姚娡去给太子妃刘氏请安,有时刘氏会留她们说一会子话,但却再不像从前那样会留饭。姚姒暗中留意了许久,刘氏的态度很是让人揣摩不透,这样避嫌,倒有些小心过了头。期间,郭侧妃也来宜爽斋窜了回门子,不过是说些育儿经,授些养儿的小决窍给姚娡,话语间显得很是随意平和,再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

    姚娡画工不俗,姚姒把丝线僻出来后,便开始动手绣炕屏,暗地里却让海棠小心的去查所有进宜爽斋的人和物,只要姚娡出宜爽斋,就让海棠跟随。至于她带来的妙香,因着才十来岁看着还一团孩子气,可姚姒却知道她十分的机灵,用来打听内院的一些消息是好不过了。因此也不吩咐她做什么活计,只让她在府中玩耍,每日里接触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事儿,各处当差的丫鬟婆子又有哪些派系等,不出几日,妙香便和后院的丫鬟打成了一片。

    其实姚姒心里是悬着的,如若太子府中,真的是像她看到的这样平静,那也就罢了。如若有人不安好心,也只能兵来将挡了。

    姚娡过得几日,果真给太子妃刘氏做了六双袜子,白绫布的袜子上面用金银线绣着云纹,姚娡在给刘氏请安的时候,她亲手奉给了向嬷嬷。

    刘氏有些惊讶,可脸上的笑意很和善,“你才有身子,这些东西哪里就这样急了,这要真有个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话,却让屋里的丫头快给姚娡搬椅子。一面从向嬷嬷手中拿了袜子瞧,六双袜子的针脚同以前做给自己的活计是一样细密匀称,确实是姚娡亲手所做,于是看姚姒的眼神就透了几分亲昵。

    姚娡到底不敢托大,只坐了半边的身子,笑着回刘氏,“哪里就这样矜贵了,从前听我娘说过,说的是农家的妇人,即使有了身子,也还是照样下地做活计,生的时候无比顺溜。前儿太医也说要让多动一动,有利于生养。这才给姐姐做几双袜子,是真不碍事的。”

    刘氏就拍了拍姚娡的手,笑道:“十六那日是我母亲的寿辰,虽不是整寿,但也请了几家相熟的人家热闹热闹,到那日你同我一起去。”说完看了看姚姒,“到那日姒姐儿也一起去,天天在家里也闷得慌,我知你才上京没多久,正正好可以结交一些手帕交。”

    姚姒没曾想刘氏会说出这样的邀请,姚娡连忙起身向刘氏道谢,又拉妹妹上前来,“还不多谢太子妃娘娘,这可真是太好不过了。”见姚姒福身给刘氏行礼,便笑道:“姒姐儿性子一向沉静,又不爱出门,这不正愁呢,还是娘娘想得周到,看妹妹怎么还娘娘的恩情呢。”

    刘氏朝她一点,“你呀,好好替咱们府里添多个小郡王或是小郡主,我就高兴了。”

    屋里笑声不断,姚娡本就是个直性子,说话做事一向也不拐弯子,自然小意奉承刘氏起来,也叫人听得舒服。等到姚娡辞出来时,刘氏竟然赏了一套南海珍珠的头面给她。

    姚姒却有些纳闷,也猜不透刘氏特地点名让自己也跟着姚娡一起去承恩公府贺寿的意图。但她心中十分清楚,即便是刘氏容不下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决不可能在承恩公府动手。但反过来想一想,或许刘氏这样做,只是一时起意,并非有什么意图也不一定呢?

    日子过得很快,姚姒的炕屏已经绣好,长生也送来了炕架,姚娡吩咐采菱把贺礼包好,到了十六那日一大清早,她便带着姚姒随了太子妃刘氏一同去承恩公府。姚姒心里做好了打算,一会到了承恩公府,尽量不离开姚娡身边,若实在不行,便让海棠时刻守在姐姐左右,便是她自己,则谨言慎行。--127427+dsshuoh+24367798--> 


第149章 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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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公夫人虽然不是整寿,但一早就有皇后娘娘赏下的寿礼放在堂前,又有太子妃亲临贺寿,虽然承恩公府一向行事低调不张扬,可也满府‘花’团锦簇,热闹非凡。txt全集下载,最新章节访问:. 。

    几人甫一出轿,姚姒随着姚娡跟在太子妃身后,太子妃牵着其嫡出的长子皇太孙的手,便被承恩公夫人及一干‘女’眷迎了上来。太子妃看着自己的母亲承恩公夫人,眼眶微微湿润,眼风略微一扫,便喊了声母亲。

    “臣妾恭迎太子妃娘娘!恭迎皇太孙殿下!”,承恩公夫人眼中闪动着‘激’动的神‘色’,却行礼如仪。

    姚姒早在众人行礼之前便扶着姚娡侧身立在不远处,等太子妃和众‘女’眷见完礼,姚娡才上前福身给承恩公夫人行礼,“娡儿给夫人请安!”这却是行的是家礼。才起身,她又向立着的几位一等命‘妇’微微一福身。

    太子妃脸上笑意很是和煦,见姚娡行事得体,似乎很是满意。她笑了笑,示意姚娡跟在她身边,便越过这一干命‘妇’,亲自扶了自己的母亲往上房走。

    姚姒一边扶着姚娡,一边却是手心都出了汗。就在刚才姚娡给人见礼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有一道眼光似乎在审视自己,她面上不显什么,却暗中留意着,不期然就看到定国公世子夫人曾氏立在一个看着仿佛四十开外的命‘妇’身后,那‘妇’人中等的个子,一身真紫‘色’的大袖裳,头上珠翠围绕,通身的气度很是雍容华贵。姚姒心中一跳,却见曾氏善意的朝她笑了笑,就见她微微向她‘妇’人伸手一搀,再不往这边看过来。

    海棠立在她身后,极小声的向她提示,“姑娘,世子夫人边上那位便是定国公夫人,刚才定国公夫人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姚姒几不可见的一颌首,心中到底是有些紧张的。她扶着姚娡不紧不慢地跟在太子妃身后,听太子妃和承恩公夫人亲昵的寒喧,她便有些走神。刚才那几道眼光明显有些不善,却晓得这个时候不该恍惚,心神一敛,忙扶着姚娡进了垂‘花’‘门’。

    一行人簇拥着太子妃往上房去,屋里早就设好了位,太子妃携了皇太孙坐在上首,姚娡接过丫头手上的茶盏,亲自给太子妃奉了茶,太子妃这才笑道:“你有身子的人了,且不必在意这些虚礼,都有丫头们做。”说完话,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拿几个软枕给姚娡设座。

    姚娡一径的推脱,用了娇憨的口气向太子妃讨饶,“娘娘万万使不得,娘娘若体恤妾,就赐妾一个锦櫈吧!”

    姚姒便看到太子妃嘴角恰到好处的笑容,见她亲昵地点了点姚娡,“偏是你多礼!”嘴上这样说,却也示意丫头们去搬锦櫈,一边却是对下面的‘女’眷笑了笑,“今儿只叙家礼,各位夫人且别拘着。起舞电子书”

    屋里自然有人从善如流地开始附和起来,丫头们放了锦櫈在太子妃脚边,姚姒扶了姚娡坐下,姚娡却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屋里都是些命‘妇’夫人,一会你且跟着姑娘们一道玩耍去,你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姐妹两个心意相通,姚姒哪里不清楚姚娡的用意,只怕是以她侧室的身份,担心妹妹被人轻瞧了去。姚姒对姐姐摇了摇头,姚娡是知道妹妹一旦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被人劝服,心中一叹,也就再不做声。

    姚姒就那样立在姚娡身边,也算是立在太子妃的脚边,屋里有心的‘女’眷就有些好奇,趁着皇太孙给承恩公夫人拜寿之际,十分好奇的覤了几眼过来。

    姚姒在这些目光的打量下,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她只是垂了头,背却‘挺’得笔直的。她用眼角的余光朝这些望过来的眼神看过去,里头有定国公世子夫人曾氏善意的微笑,却也有几家夫人凌厉的探究之‘色’,而挨着定国公夫人而坐的贵‘妇’身旁,却立了个妙龄‘女’子,穿了身石榴红的妆‘花’禙子,长像很是明丽端芳,姚姒恰一抬眼,便与她四目相接,只是那‘女’子的眼中却毫不掩饰的显示几分不屑与嘲讽。

    姚姒有些莫名,微一愣神,再望过去,就见定国公夫人神态极亲昵地和这‘女’子说话,她微垂了头便向立在她身后的海棠问,“坐在定国公夫人旁边的那位夫人是谁?”

    那位小姐眼中的敌意与嘲讽自然都看在了海棠的眼中,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她:“那是武义候夫人,立在她身边的是其嫡幼‘女’,闺名郑芳华,武义候夫人也是出身宗室,与定国公夫人算是堂姐妹,两府向来‘交’好。”

    姚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多看了郑芳华几眼,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且出身这样的显贵,但在此之前她们却素未谋面,而如今这郑芳华初一见到她,便‘露’出这样的敌意,她却是有些猜不透。

    屋里热闹却不喧哗,太子妃吩咐人跟着皇太孙去前院,承恩公夫人也是对跟着去的人千叮咛万嘱咐的,看得出来,承恩公夫人是把这个尊贵的外孙疼在心里了。

    太子妃如今只得一个嫡子,另有一个通房生的次子小皇太孙三岁,只是生母早逝,那孩子便自小养在太子妃身边,太子府中便只有这两位皇孙以及温和温宜两位郡主,如今太子初立,太子府中在这个时候不管哪一个侧妃或是姨娘有孕,只怕都是要被人多加关注的。姚姒这样一想便释然了,心里还猜着这郑芳华莫非是冲着姚娡来的?

    等皇太孙一走,太子妃便和下面的几位夫人叙话,“……好一向没见各位夫人,这才觉得日子过得快,这一向各位夫人可都安好?”

    太子妃的声音温柔平和,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和煦。

    “劳娘娘挂怀,也是托娘娘的福,妾身等人都安好。”坐在定国公夫人前头的一位老夫人笑着回了太子妃,对面又有一位夫人也笑着接了话,屋里一时是真正的热闹起来。

    海棠便低声提醒她,“刚才说话的那位是安国公夫人,她对面坐的是崔阁老的夫人,海棠索‘性’一一暗中指点她,“崔夫人后面依次是兵部左‘侍’郎夏家的夫人,再是监察御史马家的夫人,孔翰林的夫人……”

    海棠稍一指点,姚姒再看向屋里的众人,便觉出些异样来。这屋子里在座的‘妇’人,哪一个身后不代表一种势力,她顿时明白了几分。

    开平二十三年前后几个月时间,因着查海禁再到秦王谋反这些事情,京城人心惶惶,只怕到如今还心有余悸。人心绷得久了,就需要舒缓一下,而此时正正好承恩公夫人寿辰,太子妃今日这样的高调回‘门’,又几番软语慰问,可着实烫贴了这些惊惶的人心。

    怪不得太子妃刘氏素有贤名在外,今日这一出,可算是在为太子收扰人心,她这才明白当日赵斾和她说起刘氏时略带复杂的神情。

    姚姒这一恍神,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太子妃招了屋里几个‘女’孩儿上前,海棠轻轻推了她一把,姚姒便听到太子妃在招手唤她,“姒姐来儿。”

    姚姒不知太子妃此举是何意,姚娡却对她一笑,她赶忙敛神,便走向太子妃坐前。

    太子妃极亲热的执了她的手,并向她指着左边的那个穿梅‘花’纹禙子的姑娘,“这是安国公家的孙‘女’,小名叫珊姐儿。”姚姒微微朝那叫珊姐儿的一笑,太子妃的手便指向珊姐儿旁边的姑娘道:“这是武义候府的小姐华姐儿。”并一一把另外两名姑娘向她介绍,“穿粉‘色’的那位是兵部左待郎家的嫡长‘女’芳姐儿,再是孔翰林的嫡‘女’长慈姐儿。”

    姚姒并未料到太子妃如此郑重其事的向她介绍这四位出身显贵的小姐,她满心以为当时不过是太子妃的客气话,这样一来,姚姒只得打起‘精’神来,她微微向几位小姐一福身,看她们的年纪,只怕除了慈姐儿,另外三位都要比她大些,她便口中称她们姐姐,太子妃便笑道:“这是姒姐儿,她才上京没多久,今儿我便把她‘交’给你们了。”

    姚姒心下一惊,‘妇’人有‘妇’人的圈子,自然小姐们也有小姐们的玩乐处,太子妃这么明显的把她支开,却是何意?可这困‘惑’才起她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太子妃若心存恶意,一来不会做得这样明显,二来在娘家行事,事后不管怎么样太子妃也跑不了要受太子的猜忌,这样多的不利因素,太子妃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华姐儿看着是这四位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她抿了嘴朝太子妃娇嗔,“娘娘您就放心吧,把人‘交’到我们手上,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这样亲热的口气,显然她和太子妃的关系很是亲近。

    坐在下首的武义候夫人却抚了下额朝太子妃歉意的笑道:“还请娘娘见谅!”她朝‘女’儿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复对太子妃道:“这丫头被妾身宠坏了,真是什么话也敢说,还请娘娘放心,有珊姐儿和芳姐儿及慈姐儿看着,料着这丫头也不会胡来的。”

    看得出来,武义候夫人很是疼爱这个嫡幼‘女’,太子妃朝武义候夫人笑了笑,“夫人不必如此,华姐儿直率大方又不失温婉和顺,她们小姐妹们在一起玩,那是再好不过了。”

    武义候夫人便笑了笑,心里却是讶异太子妃对这个叫姒姐儿的姑娘太好了些,不过是太子侧妃的亲妹妹,传言这位侧妃‘性’子温和很得太子妃的喜欢,以此便看得出来,只是武义候夫人自己出身宗室又嫁得是候府,心中自是明白,所谓的妻妾和睦那是给外人看的,后院之中所有的‘女’人,是绝不可能做到亲如姐妹的。这样一想,就有些闹不明白太子妃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武义候夫人头脑转得很快,她对姚姒招了招手,“你叫姒姐儿吧,今年多大了?”看到她走到自己跟前福身行礼口中唤自己夫人,武义候夫人连忙从手上撸了个金镶‘玉’的手镯子给她做见面礼,见姚姒口齿清晰的回她的话,说今年十四了,又不卑不亢的收下她的见面礼,武义候夫人便对太子妃笑道:“这孩子是个知礼的,生得这样的可人,倒叫人一见心生喜欢。”又转头对姚姒温言道:“好孩子,得闲了就来我府中玩耍。”

    姚姒知她不过是客气话,但得了她的东西,心中不免感‘激’,“夫人抬爱,小‘女’感‘激’不尽!” 


第150章 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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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都是人精,看到武义候夫人如此作态迎合太子妃,何况又是太子侧妃的亲妹妹,得太子妃如此的看重,不过是舍一份见面礼和几句好话的事儿,众位夫人心中便有了计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姚姒哪里料到屋里的情形会变成这样,她朝太子妃不解的望过去,却见太子妃对她笑了笑,并示意她安心的去给各夫人见礼。姚娡也朝她打眼色。

    事情到这里,姚姒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安国公夫人有了些年纪,见到这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自然多了份怜爱,当下也给了个玉牌做见面礼。

    定国公夫人座在她们中间,再要装作不闻不问却要失了礼数去。因此定国公夫人脸上扬起了一丝僵硬的笑容,看到姚姒给自己行礼,那身湖绿色的妆花禙子,简直衬得她削肩细腰,看她立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如一株清水芙蓉;犹其那双眼晴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见之让人忘俗。定国公夫人在心里冷哼,生得这样的好颜色,怪不得儿子口口声声地要娶她。

    可再是不情愿,定国公夫人还是从头上拨了支白玉簪放到她手上,“今儿也没准备什么,这支羊脂玉簪且送给你戴着玩。”

    姚姒也见过些好东西,那羊脂玉簪玉润出油,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可定国公夫人脸上明显是敷衍的笑,她的眼神太过于凌利,带着些厌恶,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她和赵斾的事,定国公夫人必定是知晓的,而今摆出这等姿态,很明显的,定国公夫人不喜欢她。

    这个念头就像生了根一样在脑中盘旋,姚姒的心情直落到谷底,她忍不住去猜想,赵斾离京的时候说要她等他,只怕此去为了能让他的家族接受她,他将付出的代价也许是立下大功,也许是为定国公府谋得更大的利益,可是刀里来火里去,军功又如何是好立的?他将要面临多少的危险,赵斾究竟一个人又是承受了多少的压力?他,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她的,这一个又一个的不安,简直快要摧垮她的神经,下意识里她就拒绝定国公夫人这份贵重的见面礼。“给夫人请个安是应该的,哪里敢要夫人如此贵重的东西。”

    定国公夫人笑得发寒,扣起她的手一语双关的道:“比起其它,这样的东西一点都不贵重,需知长者赐不敢辞,看姑娘的样子必定是个聪慧的,我瞧着也是知书识礼的人家出生,有些道理自然应该是明白的。”

    定国公夫人拿玉比人,意喻赵斾身世贵重,非她这等出身之人能肖想的,话里讥讽她枉自读书识礼,却不明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知于礼不合却与赵斾私相受授,定国公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简直就像当面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一样的难堪,纵然她一向镇定如厮,身子还是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脸色忽地煞白。

    可这是赵斾的亲娘,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定国公夫人是有理由生气的,毕竟是她和赵斾有错在先。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疼儿子的,一想到赵斾此去或许万分凶险,她的心便纠起来,这样一想,她望着定国公夫人,脸上就显露了浓浓歉意,“多谢夫人的教诲,夫人的话小女记下来了。”

    定国公夫人看着面前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晴,里头仿佛盛满了歉意,可却是没有自己所期待的难堪,她不禁微微讶异。

    如今看来,这姑娘倒有些道行,倒是不可小瞧了去。

    一旁的郑芳华离姚姒并不远,赵斾与姚姒之间的牵绊,定国公夫人不久前已经影影绰绰地暗示过,刚才定国公夫人的那席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她掩起手上的帕子详装拭额,却是一声冷哼,脸上极快的划过一道狰狞。(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她郑芳华出身显贵,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就不信会在姻缘上裁个大跟头。自小她就知道定国公夫人喜欢她,虽然这些年赵斾很少在京城,可只要他回京,定国公夫人便会下帖子接她过府,这样明显的意图,她岂会不明白。母亲也暗地里点拨过几句,她便知道定国公府的五爷,那个少年英才,连父亲都赞赏有加的儿郎,将来会是自己的夫婿。

    可是这样顺遂的人生却叫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给打乱了,说得好听一点是太子侧妃的亲妹,太子侧妃如今可是承恩公刘家的义女,便是连本家的姓都改成了刘姓,她姚姒的身份就更加低到尘埃里去了。这样的女人,不过是被家族辇出来的人,姜家便是能沉冤得雪得以回京城来,依然也无法给她一个更好的身份。这样的女人连一自己的手指头都比不上,郑芳华想到这些,刚才被姚姒镇定从容的样子而给撩拨出来的火气便熄灭了几分。

    郑芳华这一走神,姚姒却一气儿收下了一堆的好东西。珊姐儿是个好动的,早就不耐烦在长辈面前装样子,见姚姒这边该见礼的也都见完了,便给郑芳华使眼色。郑芳华的脸上很快就盈满了笑意,一转眼很是亲热的上前挽了姚姒的手,珊姐儿便打头,几个姑娘家给屋里的众人福了个礼,便跟着丫头退出了花厅。

    姚姒虽然心里存了事儿,可还是给海棠使了个眼色,让她留在姚娡身边,她这里便只带了妙香一个,在郑芳华和珊姐儿的拉动下,无奈地进了待娇客的西花厅。

    几人刚进门,便有个穿杏子红衣裙的女孩儿迎上来,眉眼笑得弯弯的,上前拉住珊姐儿和慈姐儿的手,用十分热络的口气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说着,姐姐妹妹的一通打招呼。

    姚姒跟在她们身后,晓得这迎客的女孩儿是承恩公府的孙小姐,名叫刘宛惠,小名叫惠姐儿。上次姚娡出阁,姚姒远远地曾见过她一面。

    刘宛惠亲热地和郑芳华等人寒喧几句,仿佛才看到姚姒,她微微一笑,眼中的不甘愿一闪而过,活泼爱笑的她转眼很是甜糯的叫了声“姒姑姑也来了。”

    姚姒平白无故地长了一辈,心中很快便明白过来,必定是太子妃有交待什么话下来,可越是如此越是令姚姒疑惑不已,眼下承恩公府及太子妃对她和姐姐的态度,很有些费人疑猜。从前承恩公府待她可没眼下这般的客气,刘宛惠刚才眼中的不情不愿她并没错看。

    姚姒只得忍下心中的窦疑,微微笑道:“你是惠姐儿吧,这声姑姑实在不敢当,咱们年岁相当,不若你叫我姒姐儿吧。”

    刘宛惠刚才那声姑姑本就没多少诚意,如今看她这般拒绝,她自然是顺着台阶下,“姑姑吩咐了,那惠姐儿便不推让了,我就叫你姒姐儿吧。”

    能进得承恩公府的门来做客,可都算是京城中的名门贵胄,姚姒认得的人廖廖无几,刘宛惠拉着珊姐儿及郑芳华等人很快便与屋里的小姐妹们说成一片,姚姒并不往上凑,看到靠近落地罩那边零落地坐了两个女孩儿在说话,她笑着和人点了点头,便带了妙香坐过去。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姚姒才疲乏的嘘了口气。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点心的样式很是别致,看上去像是十二套花模压出来的形状,再看屋里摆的十六扇云母屏,一色的花梨木桌椅,往来的丫鬟穿红着绿的,姚姒不免暗叹,承恩公府不愧是百年旺族,衣食住行无一不藏着深厚的名门底蕴。可这样有底蕴的家族,为何还需要这样示好她和姐姐呢?

    姚姒越发的想念起赵斾来,如果有他在,必定万事都难不倒他。她这才明白,原来她竟依赖他至深,那种信任就像融入骨血里,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份,心微微痉挛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爱他入骨。

    闺阁中的女儿家,能玩乐的并不多,可到底没了长辈在身边拘束,不知是谁提议来玩击鼓传花,鼓声停,谁手上拿到花,便要作应景的诗一句,作不出来的便罚酒一杯。

    刘宛惠既然身为主家,自然要殷勤周到,这样的闺阁嬉戏寻常她也爱玩,虽说免不了要饮酒,可承恩公府有专门为小姐们准备的果子酒,不多吃自然不会醉人,这样一想,刘宛惠便吩咐丫鬟婆子开始布置起来。

    屋中的小姐约模十多个,丫鬟婆子搬了长案铺上桌布,在每个坐椅前准备了各色的小点及果子酒,又叫了个说书的女先生来击鼓,会笔墨的丫鬟准备文房四宝做记录,不一刻丫鬟从园中摘了朵刚开的牡丹花,万事便俱备了。

    郑芳华亲自来挽姚姒的手邀她,“今儿难得人齐,不过是闺阁中的嬉戏,妹妹万万不能推脱了。”

    姚姒被她挽住了手,只得随她起身,击鼓传花的游戏从前在姚家姐妹们无聊时也会玩耍,只是和这些名门闺秀们一起,到底有几分不自在,想要推却了,却叫郑芳华的话给堵了,“听说妹妹也是书香府弟出身,妹妹若是不肯赏脸,那便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姐妹了。”

    姚姒哪里还能推脱开去,只得随她坐上了桌。

    桌子两边坐满了十来个姑娘,看样子都是认识的,那女先生很是伶俐,刘宛惠一声吩咐,女先生便口惹悬河将游戏规则说了一遍,在座的小姐们俱是一脸紧张又兴奋的模样,姚姒不由得抚额。姚家的闺学她两世加起来也没上过几年,可姚家自诩为书香门弟,这些做诗填词的雅乐,自然对她们姐们很是下了些功夫的,这以牡丹为题倒也不算难。

    女先生的鼓开始敲第一遍,牡丹花便恰好落在了珊姐儿的手上,珊姐儿朝刘宛惠嗔了句,“好哇,捉弄到姐姐头上来了。”

    刘宛惠便吃吃的笑,“姐姐可冤枉人了。”说着朝那击鼓的女先生一嗔,“姐姐你瞧,妹妹这可作不了假。”

    屋里几个相好的姐妹也笑作一团,郑芳华点了点珊姐儿的头,“偏生你要作怪,可要快点作出诗来,不然这杯酒可是要喝定啦,不如妹妹替你捧樽可好?”

    郑芳华这一作弄,珊姐儿自己也笑了,微一沉思,便呤了一句“迟开都为让群芳”,这一句呤出来,侍笔的丫鬟连忙记上,郑芳华和慈姐儿几个都拍手叫好,珊姐儿却并无得色,笑着说道:“接下来就看各位姐妹们的佳句了,听说外院那边有士子们在斗诗,咱们可要为闺阁女子争光了。”

    珊姐儿的话很有些鼓舞人心,男女蒙胧情思,哪个少女不慕春,击鼓的女先生适时又击起了鼓,这一回,却凑巧落在了姚姒的手上。郑芳华似笑非笑地道:“姒姐儿,这可真是巧了,想必这诗是难为不了你的,快快快,咱们可都等不及了。”

    姚姒微一思量,便接了句“贵地栽成对玉堂”,这句当然没有珊姐儿的出彩,只不过平平一句毫无新意,郑芳华不由在心里暗自冷哼了声,看到姚姒那幅万事不惊的从容样子,趁人不注意,她转头对身边的贴身丫鬟吩咐了几句。

    鼓声一停一落,又有几句诗出来,慈姐儿的“红艳袅烟疑欲语”,芳华姐呤一句“素华映月只闻香”,花儿传到郑芳华的手上时,只见她很快便呤道:“剪裁偏得东风意,淡薄似矜西子妆。”

    满堂叫了一声“好”,郑芳华连连自谦,姚姒这会子算是看出些眉目了,在座这些小姐们,隐隐以郑芳华和珊姐儿为首,刘宛惠其次,今儿看来这一出击鼓传花,只怕京中明日就会有佳话传出来。

    刘宛惠说了句“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也得了满堂彩,几遍鼓下来,倒得了些佳句,姚姒干脆不去淌这个混水,很甘愿的喝了几杯果子酒。

    郑芳华一直在暗中留意她,看她喝了几杯果酒便上了脸,绯红的脸颊越发衬得容颜似玉,郑芳华顿时心生一计,她又朝身边的丫鬟低语了几句,过不多久,这花便总能落在姚姒的手上,落了五回姚姒便只作得两句,其它均是一杯饮尽果子酒。

    刘宛惠便朝郑芳华看去,郑芳华却对她笑了笑,刘宛惠只得叹息一声,这郑芳华看来对姚姒存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敌意,这会子约模是想看姚姒出丑,刘宛惠一向懂得站干岸,再说太子妃确实待这姐妹太好了些,她的心里很有些不舒服,那声“姑姑”到底是太过折了自己的自尊了,罢了,只要郑芳华不要太过份,她且睁只眼闭只眼罢。

    姚姒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几杯,妙香在她身后干着急,低声的劝她“姑娘,这会子要不要紧,要不我扶姑娘去那边歇会子醒醒酒可好?”

    姚姒也察觉到了不妥,为何郑芳华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这击鼓女先生虽然做得不那么明显,可十回有五回花都落在自己手上,这样的捉弄,她在心底哂笑,看来今天是有人想要自己出些丑了。

    又过了两轮,姚姒又喝了一杯,便真真切切的露了几分醉态,“不行了,这花儿仿佛和我作对似的,妹妹不胜酒力,这就不陪姐姐们耍了。”说完,便作势要下桌去。

    郑芳华连忙上前拦住她,“这可不行,咱们这才刚来兴致,你可得陪我们再耍几轮,不然我可不放你下去。”一旁自然有人替她帮腔,“是呀,这才到哪,再说这里也没外人,你便是酒意上头,咱们也不会笑话你的……”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并没有人替她说话,姚姒只得抚脸笑道:“那说好了,就再陪姐姐们耍几轮,不怕姐姐们笑话,若真是吃醉了,我姐姐必定会责罚,姐姐们可再不能让我出丑的。”

    听话听音,都不是笨人,姚姒的话里多少存了些警示,郑芳华便掩嘴笑,“好好好,不过是图个好玩,再玩几轮,咱们也尽兴了。”

    接下来,倒没有真个捉弄姚姒了,只不过最后一轮时,姚姒还是接到了花,此时她已有些醉意了,头有些醺然,想着这最后一轮了,再喝一杯也不打紧,哪里知道这杯中却不是果子酒而是真正的梨花白,姚姒看了看众人,只见郑芳华笑得森然,“妹妹快喝,这最后一轮了,咱们诗也作得尽兴了,妹妹这酒也喝得尽兴了罢。”

    芳姐儿也在旁边开腔,“怎地,妹妹想赖了不喝?这可不成,看来妹妹果真是深藏不露的,诗文也作得,这酒也能喝,妹妹很是佩服。”

    姚姒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如花似的笑脸,酒杯一倾,满满一杯梨花白便一滴不剩的入了喉咙,梨花白入口绵醇,可后劲却是很足,姚姒原本就不胜酒力,饮完酒便让妙香扶了她去外边醒醒酒。

    妙香人小,又是头一次来承恩公府,才扶着姚姒到廊下吹了一阵风,便有个圆脸的丫鬟笑呤呤的上来说道:“看姑娘这样子,约摸是上了头,前头有处凉亭,那边有处更衣室,不若奴婢带姑娘去那边醒醒酒?”

    姚姒半眯着眼,见面前的丫鬟打扮确实是承恩公府的装扮,便点了点头,那丫鬟便上来与妙香一人一边的扶了她出了西花厅的院子,又走了约一柱香的时候,假山亭台便多了起来。姚姒的头越加晕乎,简直半倚在了妙香的身上,那丫鬟便扶了姚姒往一旁的石櫈上坐下,便和妙香道:“这样可不行,这位姐姐,不如这样吧,姐姐且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走便能到花厅里,姐姐还是拿件披风来给姑娘披上,省得姑娘着了凉。”

    妙香经她一提点,才发觉这处风较大,姑娘醉着很容易邪风入体,这样一想便点头同意,“那就拜托姐姐先替我照顾一下我家姑娘,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自然点头,见妙香拨了腿就跑得不见影子,她半抱半扶起姚姒,便往那假山里头去,姚姒虽然神志晕昏,心里却时为书香警醒着,这丫鬟的行迹倒有些可疑,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倚着那丫鬟走到一处假山处就扶着那山壁再不肯往里走了,“就到这里歇会子吧,我头晕得很,走得远了呆会我的丫头只怕找不到我了。”

    那丫鬟回头四处望了望,这才对姚姒笑道:“奴婢就听姑娘的,不过这里风大,再往里走几步就正正好背风,我夫姑娘过去吧。”说着不管不顾,拉了姚姒就往假山里头走。

    姚姒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厉声一喝,“你存心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存了什么目的?你若不说,我这就大声叫喊,我姐姐虽然只是承恩公府的义女,可若我此刻出了丑,到底也是你承恩公府没脸,你可想清楚了。”

    那丫鬟脸色一白,想也没想转身就逃也似的跑开了去,姚姒倚在假山壁上,强作镇定,奈何洒劲上来,看什么都开始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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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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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意一阵阵的袭来,隐约能听到男子的说话声,姚姒这才后悔起来,一时大意竟然着了郑芳华等人的道。( )只怪自己把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姐想得太好,想着她与她们无冤无仇的,最多也只是捉弄一下自己而已,却哪里能料到,原来郑芳华把她灌醉,再让人把她引到这处来,是想毁了自己。

    可无缘无故的,她和郑芳华也算是第一次见面,又哪来的敌意?

    到底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头晕沉沉的,姚姒想要站起来,奈何身子乏力得很,更让她惊惶的是,好像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姚姒的冷汗浸湿了几重衣,到底残存了几分清醒,知道此刻不能再呆在原处,她强忍着不适一边扶着假山跌跌撞撞地就往亮堂的地方跑,一个趔翘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梨花白的酒劲越发上头了。

    姚姒对着手臂狠狠地咬下去,春衣单薄,很快衣袖上便染了一丝血迹,人却疼得清醒了些。她抬眼四顾,就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三三两两地立了几个男子,或写或呤,竟是在斗诗。姚姒想也未想,实在站不起来,索性便爬回那处假山里头去。

    承恩公府的景致是仿江南园林而造,因此这假山并不高且底下有洞,姚姒手脚并用才爬进山洞里,耳边就听到了清晰的男子说话声音。

    “重卿兄,虽然你我殿前比试,你被点了状元郎,可比起这受女人的亲眼,看来倒是我略胜一筹啊。”这人说完,似乎还得意的笑了声,“来来来,反正小弟这风流性子是改不了啦,看见你同那些呆子在一起闷得慌,这不,来看看美人岂不赏心悦目?”

    姚姒的心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这名男子叫另一名男子“重卿”,这“重卿”分明是柳筍的表字,难道说另一个人是柳筍?山洞闷窄暗淡,姚姒小心地探出半颗头来,却不曾想,恰恰与那双深遂的眼眸对上,一时惊出一身冷汗来,立即把自己身体往山洞里面缩。

    来人确实是柳筍与这一科中了进士的曹汝阳,两人因着同在翰林院任职,今日承恩公府士子相聚,做得那些酸诗叫柳筍好一阵的无聊,也不耐烦应酬那些个同僚,见曹汝阳神神秘秘地拿了张素笺跟自己显摆,那上面竟是女子写的邀约诗,柳筍便借故出来透透气,只不过他是万万也想不到,竟然在这假山洞里看到了姚姒。

    柳筍看着得意的曹汝阳左右寻那素笺上大胆的女子,他微微皱起了眉,想起她的一片裙角似乎还露在山洞口,各种疑惑涌上心头,他想也未想随即就往山洞口一立,他身材高大英挺,严严实实地就把洞口遮掩了大半,承后他三两句就把曹汝阳给打发了。(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能再和姚姒见面,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可在这样的境状下相见,柳筍的内心充满了一股无以言表的狂喜,眼见曹汝阳已走远,四处再无人,他弯着身子便进了山洞。

    山洞里本就阴凉暗淡,姚姒倚在山壁上看不清来人的面相,可那人似惊似喜的一声“姒儿”唤她,她虽然头越来越沉,心里却是知道他是柳筍。

    “你莫过来!”她下意识的就往里头缩了缩,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柳筍何等精明,隔得近了就闻到一股梨花白的酒香,听她说话的声音不对,倒是没再逼上前,重逢的喜悦慢慢地被他压在心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身边的丫鬟呢?”

    姚姒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柳筍面前出这等丑,只是身子越来越困乏,头脑已经混沌起来,“我,我吃多了酒,到这里……吹吹风好醒酒。”

    闺阁女子轻易不多饮酒,何况又是出门在别家做客,柳筍只要稍稍一想,便猜得**不离十,想她必定是被人做了局,一股怒意和怜爱流于脸上,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一吹,这一看面前的人已经倚在山石上闭起了眼,似乎睡了过去,脸颊晶莹粉红,再不似前世那般历经沧桑后的凄苦。他再也忍不住,半跪在地上把她往自己怀中揽,那实实在在的温热触感,冷寂多年的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圆满,“似儿,姒儿……”声音既悲且喜,这一刻他豁然顿悟,天可怜见,他重生的意义便只为她一人,这一世,他再不放手。

    柳筍搂得她太紧,姚姒极不舒服,口中无意识的唤了声“五哥”,柳筍如被人闷头打了一棒子,好几息才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他转头朝外看了看,那些人给她设了局,绝对是以毁了她名声为要,他不能就这样任她醉在这里,得想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下把她送回到她姐姐身边去。

    姚娡跟着太子妃又见了些人,她毕竟怀了身子,精神有些不济,太子妃很是体恤她,承恩公夫人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间雅室让她体憩,她小睡了一会,才刚起身采芙和海棠就一齐儿进来,两人脸上都有些焦急,姚娡心头隐约不安,“出了什么事?”

    采芙附嘴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姚娡听完后脸色大变。略一思量就朝海棠吩咐:“快去看看,务必要护姒姐儿周全。”

    海棠的一颗心悬得老高,姚娡话音才落,她已出了屋子。

    太子妃正和承恩公夫人母女两个在内室说话,向嬷嬷走过来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太子妃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母亲,惠姐儿也太胡闹了。”

    承恩公夫人不解,向嬷嬷在太子妃的示意下又把话儿重说了一遍,承恩公夫人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缓了几息才看向嬷嬷,“这事情还有谁知道?”一边唤自己的丫鬟进屋,“去把惠姐儿找来,要悄悄地。”

    向嬷嬷便道:“珊姐儿出的面,倒是没别人知道,姒姑娘身边那个叫海棠的丫鬟很是了得,倒像是个练家子,抱着姒姑娘几下子就不见人影,再后来姒姑娘便在刘侧妃的屋里安歇了。”

    太子妃看母亲动了气,示意向嬷嬷下去,她朝母亲看了看便道:“这郑芳华自小被宠坏了,在外头却也还端淑温婉,却没想到在咱们府里做出了这样的事来,若是姒姐儿真出了什么事情,别说太子爷那边,光是赵五爷那处,就交待不过去。”

    “我的儿,我省得,你这样大力的拉拢她们,还不都是为了皇太孙,太子眼下是不得不用咱们……”承恩公夫人话说一半再没说下去,和太子妃两个相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心中的忧虑。太子非皇后亲生,这就是个致命伤,这也是承恩公府已然这样显贵却不得不低调的因由。

    眼看着再有一会子就要坐席,刘宛惠应服屋里的小姐们也有些疲乏,听说祖母找她,丫鬟又说要悄悄地,刘宛惠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她不由得看了郑芳华几眼,就跟着丫鬟去了祖母的内室。

    “胡闹”!太子妃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吓得刘宛惠一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情委屈不已。

    刘宛惠并不知道事情后来如何了,但老老实实把西花厅郑芳华等人捉弄姚姒的事情一一道来,承恩公夫人直叹气,自己这个孙女,看着一股子聪明劲怎地就在这事上犯蠢了。

    屋里有个看着就精明强干的婆子在承恩公夫的示意下就道:“给姒姑娘最后喝的并非是果子酒而是梨花白,那个引路的丫头红儿也找出来了,是茶水房里当值的,这丫头也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里头,有个姐姐却是在花姨娘身边当差。”婆子稍微停顿了下,就见刘宛惠脸儿憋得通红,两眼冒着火光。

    承恩公夫人却示意她接着说。那婆子就连声道:“郑家姐儿先是叫丫鬟指使那女先生击鼓作弄,后来又让这丫鬟买通了红儿,让红儿把人向凉亭那处引,又趁机把姒姑娘身边的丫头给打发开去,好在姒姑娘警醒,看出了红儿的不对劲,红儿一通惊吓就赶紧溜了,把姒姑娘一个人扔在了假上那边。”

    太子妃听了半晌不出声,承恩公夫人叫丫鬟扶了刘宛惠下去,太子妃才对母亲幽幽道:“姒姐儿明明醉在假上旁,又是怎么到花园子里的,母亲只怕还是要查查看,我事我瞧着有些蹊跷,只怕事出有因。依我看,咱们惠姐儿和这郑芳华都叫人当枪使了。”

    承恩公夫人惊疑地望向女儿,良久惊道:“莫非是定国公夫人……”

    下午唱堂会,眼尖的人便发现太子侧妃没有出席,太子妃倒显得很有兴致,亲自点了几出戏,府里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天,承恩公夫人亲自送完客,倒是把安国公夫人和珊姐儿多留了会子,才送客离府。

    姚姒醉到半下午才醒,海棠守在床边一脸的懊悔,见她醒来忙喂了盅温水给她喝。姚姒只记得击鼓传花时她喝了很多果子酒,最后还喝了一杯梨花白,后面的事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海棠眼眶红通通的,在她身后放了几个软枕后就跪在了脚榻上,“姑娘,你责罚奴婢吧,奴婢没有守护好姑娘,有负五爷所托。”

    姚姒忙弯腰拉她起来,她却坚持不肯起身,“奴婢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人给姑娘换了酒又往酒里下了迷药,奴婢该死!”

    怪不得到后来她头脑会越来越沉,身子也乏远无力,一杯梨花白还不至人让她醉那样久,原来是在酒中下了迷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人以为她只是醉了酒而已。她看着海棠自责不已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这事不怪你,也怪我自己大意了,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海棠就把后来珊姐儿无意中发现姚姒醉卧在石櫈上的事一一道来,“珊姐儿是从更衣室里出来,走过花径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上前才发现是姑娘醉躺在那石櫈上,好在珊姐儿机灵,她扶起姑娘挨在她肩膀上,若有人看到只会以为姑娘是在和珊姐儿在说话,她的丫鬟悄悄地找了采芙,后来奴婢便把姑娘抱回来了。”

    不对,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忘记了的,她捶了捶自己的头,慢慢回忆自己醉后的一切,却很是混乱,她让海棠起身,“往后你我多警醒些便好,这件事不要告诉五哥。”想到赵斾去了快一个月却才送了一封信给自己,又想起先前自己的猜测,一时无比思念起他来,又万般的替他悬心。

    海棠闷闷地起身,似乎想起什么,她从袖中拿出个荷包来双手奉在姚姒跟前,“这是我抱姑娘回来时,戴在姑娘身上的,奴婢打开瞧了瞧只是两颗殷红的玉石骰子,这到底不是姑娘身上的东西,奴婢就摘了下来。”

    姚姒把那荷包打开一瞧,兜兜转转这东玲珑骰子竟又回到自己身边来了,她闭上眼,慢慢地假山洞里看到柳筍时的情境一一记起,她长长一声叹息。 


第152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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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姒这一醒过来,就有人禀报了姚娡,她扶着腰疾步到妹妹的床前,惊惶未定的脸色总算缓了几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好些没,头痛不痛?”转身向采芙招手,示意她把醒酒汤端上来。

    姚姒心头觉得愧疚,终归是自己大意犯了险,又累得身边的人都跟着担心,若非柳筍她此刻只怕已经出了丑。她把姚娡拉坐到床边,就连连摇头,“倒还好,只是还有些乏力。”

    姚娡摸了摸她的额头,看着她垂了头一口一口的喝醒酒汤,并不敢看向自己,到底怪她过于莽撞,“事情的始末是怎样,你且和我说说,你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怎地这回上了这样的当了?”

    姚姒不知该怎样和她说,这回确实是她大意了,“姐姐,对不起!”她把定国公夫人的那席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又把郑芳华等人如何在击鼓传花上灌酒,最后又把果子酒换在梨花白并在酒中下药的事儿一一说给她听,倒是把柳筍那段给隐去了,只说她醉得迷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醉卧在花园的石櫈上的。

    姚娡越听越是皱眉,一股无名业火直往心里烧,这郑芳华真是欺人太甚,一出手便是要置人于死地,心思也太歹毒了些。可她为什么要针对妹妹呢?她是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转而便怨怪起赵斾来。当初她就劝过妹妹,赵斾实非良配,虽然她看得出来赵斾确实对妹妹好,可这婚姻大事并非是两个相悦男女的事,若是定国公夫人不喜妹妹,就算将来嫁过去,又会不会走了姜氏的老路?她越想越心惊,妹妹比她透通,定国公夫人说了那样的话,妹妹心中肯定是难过的,这个时候她又怎忍心火上添油说赵斾的不是?

    姚娡望了望妹妹,良久才惆怅道:“也许定国公夫人并非是那个意思,你也别多想。”她转而说起了赵斾的好话,“既然赵五爷临走时跟你提过你们的亲事,想必他一定会有办法说服定国公夫人的;再者,我也曾经跟太子爷说起过你的事,太子爷已经答应了我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实在不济,等过几年……”她缓了缓,朝外一看,极小声的在妹妹耳边道:“我一定会求得太子爷给你们拟个合婚的旨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姐姐”,姚姒惊呼一声,她没想到姚娡竟存了这样的意思,难道在姐姐心中,也不认为定国公夫人会接受自己?那赵斾呢?他该是有多难……?她拉起姐姐的手,平静地摇头,“不,姐姐,若定国公夫人不是真心的接受我,即便我嫁过去,也只会令五哥为难,既然定国公夫人不喜欢我,那我就做到让定国公夫人喜欢为止,心诚为上,滴水穿石,我不能让五哥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压力。”

    话虽是这样说,可事情当真做起来又会有多难?若定国公夫人有心为难,只怕妹妹到时有得苦头吃,她不禁长叹,把妹妹拢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摸她的头,“苦了你了!”她心中很是难过,心里越发打定主意,就算是在太子妃面前一辈子做低伏小,也要求得太子妃一分的援助,况且妹妹在承恩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是无论如何也会给自己一个交待的,且看看太子妃会怎么说。

    姚姒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想了想还是和姚娡商量,“姐姐,你听我说,今儿在承恩公府发生的事情,姐姐且先不要与太子爷说,姐姐现在怀了身子,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若这个时候与承恩公府生了嫌隙,实在不智。今日太子妃这般示好,肯定也有其思量,一动不如一静,且先看看太子妃那边如何。”

    姚娡的想法也跟她差不多,说来这件事也还真的怪不了承恩公府,她点头颌首,“我省得,都听你的,太子爷今儿要是问起为何这么早回来,我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先应服着。”

    姐妹两个说得一会子话便散了,姚姒送走姚娡,便吩咐海棠,“一会你且回四喜胡同去,跟张叔留下来的人交待,去查查武义候府与安国公府及兵部侍郎的,特别是武义候府,要给我尽量详细些,把郑芳华都给我打听清楚了。”

    海棠忙应声“是”,想了想不由得建言,“姑娘,世子夫人曾氏那边,姑娘何不私下递个帖子见见面,既然姑娘决定要讨得定国公夫的喜欢,世子夫人那边就不得不交好。”

    姚姒笑了笑,“不着急,等咱们查清楚了一些事情再说,世子夫人那边既然对我释放了一些善意,有来有往,投其所好才是求人的姿态,你且去吧!”

    海棠再不复言,转身就去和春嬷嬷报备出门的事儿。

    姚姒心里却想得更多,柳筍那边一声不吭的就帮了她,这份人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还,想到那次在静云庵见面的事,柳筍当时的态度委实癲狂,他对她的执着令她害怕,便是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可想而知,这次柳筍帮她的事情,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姚姒披衣起身,心中十分的不踏实,在屋里走了几圈,心烦气燥。索性磨了墨,铺上纸,拾笔给赵斾写信。一边写一边又想,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是在茫茫大海中练兵,还是正和倭寇厮杀,他是不是像自己思念他那样,想得心都泛疼,为他担忧悬心。

    太子妃刘氏从承恩公府回来后,已近撑灯时分,向嬷嬷很快把宜爽斋姚姒姐妹的动静打听到了,太子妃边听边沉思,末了她就打发向嬷嬷亲自去宜爽斋替自己去瞧瞧姚姒。没过一会子向嬷嬷便回屋向她回禀,“姒姑娘并无大碍,还一个劲地向老奴赔罪,说是太过贪玩了,叫娘娘不必介怀,刘侧妃还把奴婢送出门,说是今儿天晚了,明儿再来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刘氏半倚在贵妃榻上,闻言以手支额,显得有些疲乏,问向嬷嬷:“事情你都清楚,你瞧着这事儿该如何向她们姐妹交待?”

    向嬷嬷并不敢托大,回道:“娘娘心中想必已有明断,以奴婢的愚见,正好以此事试试侧妃对娘娘的忠心,若是侧妃将此事告知太子爷,娘娘该如何?若是她不将此事告知太子爷,娘娘又该如何?还有……”她跟在太子妃身边冷眼看着太子妃待她们姐妹是越加的看不透了,她朝屋里四周睃了眼,贴在太子妃耳边极细声道:“娘娘当前的忧患是,她腹中那块肉该当如何?”

    太子妃揉了揉了鬓角,良久才吩咐向嬷嬷,“明儿向宫里递牌子,又有几天没去给母后请安了。”

    向嬷嬷忙应是,“老奴明儿一早就办。”

    第二日姚娡带着姚姒给太子妃请安后,太子妃把郭侧妃打发了,便请她们姐妹二人去宴息室里说话。

    太子妃刘氏执了姚姒的手温和地笑道:“这件事委屈你了!好孩子,身子可有不适的地方?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姚姒有些受宠若惊,忙婉拒道:“回娘娘,小女并无不适,劳娘娘关怀,这件事情说来还是小女自己贪玩惹祸,实在怪不得别人。”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姚姒瞧她的态度,并不指明道姓说出是谁立意害自己,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只怕太子妃的意思多少有些息事宁人的味道,她和姚娡互望了一眼,姚娡就笑道:“看娘娘说的,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左右姒姐儿并无损伤,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无谓节外生枝,我也交待姒姐儿了,往后再不许沾一滴酒。”

    太子妃脸上就露出几分欣慰来,留她们说了会话,又赏了些衣料珠花首饰就散了。

    姚姒扶着姐姐,眼见得远远地出了上房,左右又无人,丫鬟婆子也都跟在后面有段距离,她挨着姚娡道:“姐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姐姐要做到心中真正的放下,不要觉得委屈了我,你现在好好的安胎,比什么都重要。”

    姚娡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望着远处连绵的楼台殿宇,突然说了句,“姒姐儿,以后姐姐会替你把所有的委屈都找补回来的,你相信姐姐。”

    姚姒满心以为她只是安慰自己,并未过多在意,嗯了声。晨光中,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云霞里,她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远处广袤的大地,似乎还看见了赵斾带她看的那片海,所有的委屈和隐忍,真的不算什么。

    太子妃刘氏第二天进了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没过几日,就听说皇后娘娘把武义候夫人叫进了宫,却叫武义候夫人在殿外整整晒了一个多时辰,武义候夫人回去后就告了病;便是刘宛惠,也叫承恩公夫人罚着抄一百遍的女诫,这些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宜爽斋里,姚姒和姚娡不过相视一笑。

    既然皇后娘娘亲自罚了人,这件事情就像个不起眼的水泡还没冒起来就灭了,自始至终姚娡都没有把这件事与太子爷提起过,太子妃待姚娡和姚姒越发的亲热,等姚娡的胎坐稳了,皇后娘娘竟然下旨召见了一次,出宫时姚娡得了许多皇后的赏,一时间,倒叫太子府其它侍妾看酸了眼。 


第153章 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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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六是姚姒的生辰,从前因为守姜氏的孝,她生辰那日也就吃碗长寿面就算是过了生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可是今年却不同了,姚娡有心想替妹妹乐一乐,在她请示过太子妃并得到了太子妃的首肯后,决意在太子府里替妹妹庆贺生辰。

    姚姒并不想姐姐如此高调破费,奈何姚娡铁了心,且太子爷也赞成,姚姒看这情形,心中略一思量,也就同意了。

    太子妃随后便赏下了生辰礼物,姚姒从向嬷嬷手中打开螺钿匣子,里头是一串翡翠十八子手串,那手串由十八颗翠珠穿成,中有碧玺结珠两颗,下结珠与碧玺佛头相连,其下穿以珍珠、金铃杵、结牌等装饰物。结牌为金点翠地六瓣式,中心嵌东珠一颗,围以红宝石两颗和钻石四颗,结牌下连碧玺坠角两个。粉红色碧玺看着便娇艳耀目,而翡翠嫩绿无瑕,光润滋蕴,这样精致而贵重的手串,姚姒虽然一见便心生欢喜,到底收得有些惴惴不安。

    “多谢太子妃娘娘的赏!”她连忙给向嬷嬷道谢,神情依然恭敬,可却比较之以往多了份小心翼翼。

    姚娡也和向嬷嬷道谢,直夸这件礼物太过贵重了,并且亲自提壶给向嬷嬷续了杯茶。

    向嬷嬷看着很是满意。

    “劳娘娘破费了,总是得娘娘的好东西,叫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谢娘娘才好。”姚姒从姐姐手中接过茶壶,并扶了她坐下。

    向嬷嬷笑了笑,“姒姑娘客气了,来时太子妃娘娘曾交待奴婢传话给姑娘,太子妃已经给承恩公府和安国公府及孔翰林家等几家的小姐们下了帖子,左右这些小姐们姒姑娘都是认识的,让姒姑娘明日只管高高兴兴的玩乐,其它一概都不用管。”

    姚娡便和向嬷嬷说些多谢太子妃娘娘想得周到之类的话,向嬷嬷不过坐了片刻,随后笑容满面的离去。

    姚姒扶了姐姐往内室去,看她倚在贵妃榻上了长舒了口气,想到刚才向嬷嬷说的,姚娡倒一点也不惊讶,这情形不禁让她有些猜测。

    姚娡如何看不出妹妹眼中的疑惑,笑着把她拉到自己的榻上,随后道:“我不过是起了个头而已,太子妃便借了你的生辰邀各家的小姐们来为你庆生,你这样聪明,相信已经猜到是何原因了,你可怪我?”

    姚姒看姐姐一幅洞明先机的样子,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变化。不过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姚娡从不谙世事到如今能小心翼翼的去揣度太子妃及太子府的局面,不得不深深感叹。

    姚姒望着姚娡,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她漆黑明亮的双眸里倒映着姐姐依然明艳的脸庞,很快便摇了摇头,“不,我不怪姐姐,时也世也,人都会随着身份地位环境而改变,姐姐变了,变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我虽然也为姐姐高兴,可心里却无缘由的有一分难过。”

    姚娡摸了摸妹妹的头,“姒姐儿,是人都会变的,可我的本心不会变,我不会去为恶,我要好好守护你,好好守护太子爷待我的情份,守护我腹中的孩儿,再不能似从前那样懒怠不想事。”

    姚姒一时间无话可说,她揽了揽姐姐的腰,看着她已然隆起的肚子,把头轻轻放在她的肚腹上呢喃,“小宝贝,我是你姨姨,你要在你娘的肚子里快快长喔!姨姨很期待见到你……”她絮絮叨叨,尽是些孩子话,听得姚娡不禁好笑,“他才三个多月大,也不知能不能听到你和他说话……”

    这是姚姒十四岁的生辰,姚娡一早起来就亲自给她做了碗长寿面,令姚姒感动不已,她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的,又给宜爽斋服侍的都打了赏,整个宜爽斋热热闹闹地像过新年一样。txt全集下载/

    太子爷随后也差人送了生辰礼过来,是一架乌木做的古琴,郭侧妃也遣人送来礼物,一匣子新制的宫花,每朵小儿巴掌大小,看着却仿如真花般娇妍,这样的礼物很是别致,姚姒重重的赏了来送礼的丫鬟。

    太子妃命人开了建在水上的临芳阁,夏日凉风习习,不大的湖面上一片碧绿,中间随风摇曳着或粉红或娇黄的花影,临芳阁纱幔飘飞,屋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夏日的燥热在这里便去了七分。

    陆陆续续的,太子妃所下帖子的人家便一一来齐,最后一个来的竟然是郑芳华,姚姒委实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给武义候府下了帖子,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随后笑盈盈地迎了郑芳华进屋。

    屋里设的席是仿宫里的制式,一人面前一个小几自成一席,温和与温宜两个坐在姚姒一左一右,姚姒放眼看去,来的这些娇客,几乎都有在承恩公府里曾见过一面。姚姒心中顿时生出一个模糊却又坚定的概念,这些人家无疑都是拥护太子的。

    温和与温宜热络的和她们说着话,偶尔她们也问姚姒一两句,便是连郑芳华也笑盈盈地,竟似没发生那日的事情般,姚姒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她自己也就放开了几分,热络而周到的和这些人寒喧,倒也不至冷场。

    姚姒一心几用,和人说着话,却很是留意起珊姐儿来。原本珊姐儿倒也没表现什么异常,只是姚姒时不时的总能感觉有人在审视自己,那种虽然没有带着恶意的注视,可仍叫姚姒觉得怪异。

    姚姒想了想那日在承恩公府时,是珊姐儿发现自己睡倒在花园里的石橙上,心中一惊,顿时生起各种猜测。她虽然明白是柳筍把她悄没声息的从假山处弄到了花园里,可依承恩公府并非寻常人家,假山处已靠近外院,虽然有一条道可以直通花园,但难保当时没有人瞧见柳筍的举动,难道珊姐儿……

    姚姒按捺住心底的揣测,面上并未显出什么异色来,待到珊姐儿说要去更衣室,姚姒便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我也正想去,不若我和姐姐做个伴吧。”

    珊姐儿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很快便从善如流,挽住了她的手臂,二人一时亲亲热热地出了临芳阁。

    两人身后的丫鬟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二人穿过几道回廊,更衣室便近在眼前,珊姐儿和姚姒手挽着手进了更衣室,眼见着无人,姚姒便笑盈盈地对她道:“适才在屋里,我也不好跟姐姐说什么,那日多亏得姐姐,我才没闹出大笑话来,姒姐儿厢多谢姐姐了!”她很是真诚地给珊姐儿道谢,一福身下去却叫珊姐儿给拦了。

    “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珊姐儿看了她几眼,似乎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处已凝眉的面容,她忽地左右看了看,极小声地说道:“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其实那天非是我发现了你,而是我答应了一个人的请求,帮你在人前遮掩了一二而已。”

    姚姒心下大惊,面上适时地露出了几分惊骇,半晌才苦笑一声,“不知姐姐是否知道那日我醉酒的始末,姐姐刚才说了那些话,不知姐姐是何意?”

    珊姐儿朝她望过去,忽地一笑,“你这丫头,着实有趣。”她这一笑,便缓和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姚姒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直觉告诉她,珊姐儿此举并没有恶意。她想了想,便对珊姐儿道:“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姹紫嫣红开遍,不若让妹妹带着姐姐走走。”

    珊姐儿笑容更深,朝她点了点头。

    二人从更衣室出来,两个肩并肩地就寻那花影深处而去,行到一株桂花树下时,两人便停住了脚步。

    姚姒见丫鬟们不远不近地立在上风处,不禁佩服安国公府的丫鬟训练有素,她笑了笑,很是开门见山的道:“我见姐姐言语温和又观之可亲,实在不愿恶意揣测姐姐,还望姐姐诚心相告,那日我为何明明醉在假山边,最后却是被姐姐发现在花园的石櫈上?”

    珊姐儿收了几丝笑意,说道:“那日看妹妹作诗,便发现妹妹是个妙人,竟是深谙藏拙低调之道,我心里便高看了妹妹几分。”她略停了停,看到姚姒脸上的讶异,笑了笑,“那日我就发现妹妹许久未回来,那个引路的丫头也不见身影,大家大族的人口复杂,难免有些龌龊事,我见郑芳华一味地灌你酒,心头便觉得不好,随后我带着贴身丫头避开人去寻你,恰恰就见他抱着你在园子深处一闪而过,我便悄悄地跟着他,再然后就见他把你放在石櫈上。只是我当时太过吃惊,看到你人事不省以为他欲对你行不轨之事,便冲上前去。”

    姚姒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只听珊姐儿接着道:“那人连忙说他不是坏人,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是他的气度高华,如此仪表堂堂之人,倒不像是个登徒子,我便信了他的话,并答应他替他遮掩。”珊姐儿笑了笑,“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只是我倒是不曾想到,你和那柳状元竟是识得的,看样子,他对你的爱护并非一般。”

    姚姒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给珊姐儿福了一礼,“多亏得姐姐!”

    珊姐儿却是吃吃的笑,显然是觉得姚姒和柳筍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姚姒看她这么个样子,不由得支额一叹,“我和柳公子并非姐姐想得那样,姐姐万万不要误会了。”说着,把郑芳华换酒又在酒中下药之事一一说给珊姐儿听,“不论郑芳华出于何因由,相信她都受了惩罚了,我信得过姐姐,这些事情还望姐姐替我保密。”

    珊姐儿心中一思索,想着皇后娘娘给武义候夫人难堪的事情,便知她的话是真的。她忙道:“你放心,过我的耳绝不会出我的口,何况这事我也牵扯在里头,若真说出去,岂不是连我自己也被人说道么?”说完,又去缠姚姒,“快和我说说,那柳筍和你是什么关系。”

    人和人之间很是奇妙,有郑芳华那样心肠狠毒的权贵嫡女,却也有像珊姐儿这样惠质兰心的名门闺秀,姚姒倒生出些一见如故的感觉,晓得珊姐儿是个守信之人,也相信她纯粹只是好奇自己和柳筍之间的关系,想了想便道:“说起来话长,去岁冬天我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柳公子,后来他在我府上养好了伤,随后他便离开我府中,对于他我也只知道是个上京赴考的学子,其它的也都是一无所知。”

    珊姐儿一愣,竟然是这样的缘由,可她分明瞧出一些柳筍的不对劲,他的眼神虽然藏得很好,可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那是爱一个至深而不自主的流露出来的温情,哥哥和嫂嫂未成亲前,两家人也不避忌地让他们见面,哥哥的眼中时常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好再问姚姒,转头想到柳筍,那样一个气质高华的男子,为何自己当初初见他时会莫名的脸红。

    眼瞧着两人出来有会子了,珊姐儿便提议说回屋去,姚姒自然乐意,等她二人再回到临芳阁,众人明显觉察到她二人仿佛亲近了许多。

    郑芳华掩在桌下的手都快要把帕子扯烂了,犹其是看到珊姐儿和姚姒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从外面进屋来,她二人又去了这么长的时候,虽然她和珊姐儿不是最好的朋友,可自己的东西被自己所厌恶之人染指的那种愤恨竟然快要把自己的理智堙灭,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姚姒眼角的余光瞟了几眼郑芳华,不禁觉得好笑,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她。

    宴会很是完美的落幕,姚姒一一送走客人,又和海棠清点收到的礼物,绿蕉一一把这些东西登册,忙了一会子,姚姒实在累得慌便小睡了一会子。

    不过才睡了小半个时辰,姚姒就被海棠轻声叫醒,“姑娘醒醒,焦嫂子过府来了,说是来替姑娘送生辰礼的。”

    姚姒睡眼惺忪,却看到海棠笑得一朵花儿似的便觉有异,等梳洗完后,焦嫂子笑容满面地进了屋对姚姒磕了个头贺她生辰,姚姒见她行如此大礼,倒有些过意不去。焦嫂子分明还当她是自己的奴仆。

    姚姒示意绿蕉把焦嫂子扶起来,焦嫂子起身后就笑着对姚姒禀道:“姑娘,五爷给姑娘送了生辰贺礼,谭娘子和张顺他们也顺带让奴婢稍了给姑娘的礼物,奴婢原本早该送过来的,奈何要安置一些事情,便耽搁了些时候。”说完便亲手其后的丫头手上接过一个颇大的首饰匣子奉给姚姒。

    姚姒刚才听到焦嫂子说起赵斾,才明白自己心中隐隐有些期盼是为着哪般,此刻看到那个大匣子,心中的惊喜扩散到四肢百骸,竟是无不烫贴。

    她急忙接过匣子打开铜扣,就见一阵宝光从眼前闪过,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十三件女子佩戴的首饰,从簪环到鬓花再到步摇分心,样样都是用了手指甲盖大小的金刚钻镶红绿宝石制成,这样华贵富丽的首饰,差点晃花了姚姒的眼,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而海棠等人则是差点笑得见牙不见眼。

    焦嫂子等她回过神来,又忙从丫头手上接过第二件礼物,姚姒接到手上一看,倒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木匣子,她知道这是谭娘子和张顺等人凑份子给她送的礼物,她找开一瞧,里头却不是甚么珠宝首饰,而是一份折叠好的契书,她找开契书一瞧,这下却是惊得“啊”了声。

    这张契书,竟然是一家叫东山票号立的股书,姚姒仔细地看了看,上面写着东山票号一成的股额,持有人写着姚姒的名字,这真是太让她吃惊了一把。她连忙问焦嫂子,“谭娘子她们呢?怎地会送了这个东西过来?”因为太过吃惊,竟忘了焦嫂子只是来送贺礼的。等问完话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只是却也晓得这个时候不是追究根底的时候。

    “辛苦你了!”说完,便赏了焦嫂子十两银子,焦嫂子又给她磕头道谢,等起身时,又笑呤呤地对姚姒道:“五爷还有一件礼物,却是要姑娘回四喜胡同才能见到,若是姑娘眼下得空儿,不若随奴婢回四喜胡同一瞧。”

    姚姒竟摸不着头脑了,赵斾的礼物接二连三的,先是送这么名贵的珠宝首饰,再又是一件非得回四喜胡同才能看到的礼物,心上的欢喜简直快要溢出来。

    “好好好,我这就跟姐姐说,今晚回四喜胡同去住一个晚上,明儿再回来。”说完便起身亲自去找姚娡。

    (..) 


第154章 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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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姚姒万万想不到的是,赵斾送她的第二件礼物,竟是满屋子妇人。( 800)

    焦嫂子扶着她进了屋,屋里有个头发半白的干瘦妇人一看到她便站起来,神情激动不已,竟是未语泪先流,哽咽着唤了声“姒姐儿”,这妇人一站起来,屋里其它人也都跟着立起身来。

    姚姒怔愣了会,望着似曾相识的妇人,忽地脑中一炸,眼泪紧接着夺目而出,“您是……大舅母?”

    对面的妇人朝她点头,上前几步就拉着她的手哭出了声,一边拭泪一边笑,“姒姐儿,你长大了许多,大舅母都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焦嫂子连忙上前来扶姜大太太,并一边对姚姒笑,“这是大舅太太,今儿晌午大舅爷及二舅爷两家人才到的,奴婢也是人到了才知道,是五爷着人护送舅爷两家人上的京。”

    姚姒心中的欢喜从来没有这么强列过,她激动得险些语无伦次,连唤了几声“大舅母”,姜大太太就搂着她哭,一旁的几位年轻些的妇人也都默默拭泪。

    重逢后的欢喜太过突然,屋里众人哭了好一会子,焦嫂子连忙叫小丫头打水来给众人擦脸,又软语劝慰了好些话,姜大太太和姜二太太及几位奶奶才止住哭声。

    姚姒在姜大太太的指点下,一一和屋里其它人见礼。她的记忆还停在那次在金宁港口的驿站与姜家人见面的那次,而如今姜老夫人已逝,姜大太太较之以前更是老了许多,那时还是满头乌发而现今竟然已半白,至于姜二太太则是半痴半傻的样子,几位少奶奶俱是满面风霜的凄苦模样,姑娘里头,她还记得大舅母嫡出的姜梣,初见面时尽管那时面色憔悴可少女的明艳顾盼还在,可如今姜梣脸色腊黄身姿瘦弱,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下的病弱样子,她可以想像得到,这些她仅剩的亲人在琼州岛到底经历了哪些的苦难。

    她按捺下满心的酸苦与怜惜,知道两位舅舅及几位表兄们为避男女之防而未在此厮见,于是就吩咐焦嫂子去请人。

    姜仪领着儿孙们甫一进屋,姚姒便上前敛祍行礼,姜仪虽一惯神色内敛,此时见到她也不禁潸然泪下,颤抖着手扶她起来,“好孩子,没曾想到还会有这见面的一天,可惜你二舅父和你娘福薄。”

    姚姒这才注意到姜二太太这一房人俱是素衣素服,心中一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

    姜大太太知道今日是姚姒的生辰,连忙忍住悲伤扶了丈夫坐在堂上,又把两房的男丁指给她认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焦嫂子见屋里悲悲泣泣地,她拭了几把眼泪,看情形屋里还得有会子叙旧,她悄声退到廊下唤了个小丫头来,低声吩咐她让厨下半个时辰后在正堂摆席。

    饭后,姚姒见众人面色疲倦不已,虽有许多话要问,到底是忍住了,她亲自送姜大太太等人到厢房去歇息,众人中午才到,赶了快两个月的路,着实是疲惫不堪,也就没有再推辞。

    姚姒回到自己屋里,心中不胜感叹,焦嫂子和海棠随侍在她身边,姚姒便叫她们都坐下。

    “今儿辛苦你了!你安排得很是妥贴。”姚姒见焦嫂子不肯坐,就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拘着,“这几天怕是还要辛苦你一些,若是人手不够,我让绿蕉给你打打下手。”说完,她想了想,舅母这两房人身上的衣裳鞋子,这些穿戴住行,只怕都要加紧着赶一些出来,便吩咐焦嫂子道:“明儿得叫裁缝铺子送些衣裳料子来给舅母她们量体裁衣,我瞧着她们身子也不大好,想是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明儿且叫回春堂的大夫上门来给请请脉,该开的补药不要怕费银子,把身子养好了才行。至于姐姐那边,且先不要让她知道,明儿待我问过大舅母一些事情后,再带她去见姐姐也不迟。”

    焦嫂子连忙应声是,姚姒就看向海棠,海棠忙回她:“姑娘放心,那几位都是五爷挑出来的人,一路上很是尽责,不过因为这趟出来已两月余,明儿他们歇一日,后日就得赶回五爷那边去。”

    姚姒微微颌首,想到赵斾送了她这样大的生辰礼,真真是送到她心坎上去了,心中一时鼓胀胀的,赵斾待她的好,竟觉得无以为报,好半晌才对焦嫂子吩咐:“他们既是后日就启程,还要陈大殷勤些照料,以报我多谢他们这一路的辛劳护送,他们走时的仪程一定要厚。再有,我这里也有些东西要他们带给五哥去。”

    姚姒又交待了一些细碎,眼见得夜已深,这才打住。

    第二天一大早,姚姒便给姜大太太去请安,并陪着一起用了早饭。随后便聚到了一起说话。

    姜大太太一气儿把这几年流放琼州岛的事,以及老太太身故,姜佼又是怎么去逝的,简明扼要地都和姚姒说了一遍,末了就问她姜氏是怎么没的,以及她们姐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言辞间颇为唏嘘感叹,说到姜氏时,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姚姒就把姚家是如何毒害姜氏而后她们姐妹避出姚家在琉璃寺为母守孝,后来姚娡又是怎样被纳入太子府为侧妃,而她又是怎么到的京城,以及后来京中发生秦王谋逆之事,姚家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她挑了些重要的说给姜大太太听。

    姜大太太直搂着她哽咽,“我的儿,可苦了你们!”一旁的几位表嫂也陪着拭泪,唯独立在姜大太太身后的姜梣眉目平和的劝姜大太太,“娘,再不能哭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咱们都撑过来了,将来也一定会把日子好好地过起来。”说完又望向姚姒,眉间带着些许歉意,“姒姐儿,都是我娘,叫你又伤心了,往后只怕少不得要妹妹你多帮着开解我娘。”

    姚姒见她年纪十五六岁的样子,可说话举止都透着股刚强和不屈,姚姒暗暗赞叹,也越发的怜惜她。她拉起姜梣的手很是点头,“梣姐姐,诚如你所说,以后咱们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好的。”

    姚姒事后单独和舅舅说了会话,这才理清楚为何她明明人在京城,并时时刻刻都在留意着朝庭对于姜家冤案肃查的进度,可并没有听到有明旨下发,而今突然地,姜家被流放之人就受到朝庭赦免,并且冷不丁地就到了京城。经舅舅略一点拨,她就想通了。

    正是因为姜家当年的冤案牵连太广,若要整个的肃查,只怕朝庭会有一大半的官员要牵连,朝庭已经处置了一个秦王和其余党,加上王阁老乞骸骨归田园,这对太子爷来说,其目的已经达到了。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当年皇帝未必就不清楚是冤了姜阁老,可秦王是他的儿子,朝庭也需要安稳,皇帝只能选择舍弃一个姜阁老以维护自己想要维护的人,如今太子才初立,打皇帝脸面的事是决计不会做的,是以,下到姜家手里的圣旨并未当庭明发,而是以秘旨的方式送到琼州岛。

    想通了这些,姚姒并不感伤。姜家的名楣,只要姜家人还在,就有一天一定可以重建家声,而她当初的愿望都已经实现,对她来说,多年的心愿已了,只觉得身上空前的松快。

    等裁缝送来料子并为各人量好了尺寸,回春堂的大夫便来了,那大夫是姚姒惯常请的,他先给姜大太太号了脉,又给姜二太太瞧了瞧,就直摇头,等到那大夫把所有人都扶了脉,开好了方子,姚姒又哭红了眼角。

    姜二太太是受了刺激才痴痴傻傻的,这种病并不好治;而姜大太太的身子则是元气耗损严重,过于忧思,还得好好将养;至于姜梣,大夫只说是过于劳累所致,身子亏虚得厉害,其它人也多多少少有些病痛,姚姒让焦嫂子送那大夫出门,焦嫂子把人送到门口,亲自捧了个匣子送给那大夫,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您老先收着,只要是于调养身子有利的,您老只管开药,若是不够,只管让童儿送账单过来。”

    那大夫倒是个实诚人,所谓补药,最是耗银钱去了,是以也没推辞,拎着药箱带着童儿就出了门。

    姚姒下午便带着姜大太太和姜梣去了太子府见姚娡,乍然相见,自然几个人又抱着哭了一场,不过姚娡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姜大太太很快就收了眼泪。

    几人一番叙话,姚娡留了她们晚饭,便交待妹妹这几日先暂时回四喜胡同照应着舅舅两家人,走时,姚娡送了好些簪环给姜梣,又让春嬷嬷从库房里称了一斤人参和一些滋补的药材给姜大太太,私底下则是递了两千两的银票给妹妹。姚姒也没推脱,收下来放好,便带着姜大太太离去。

    姜家先头的宅子是姜家的祖宅,如今朝庭自然是将这宅子也一并归还给了姜家,只是当初抄家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了,至于田产铺子之类的,也一并有归还姜家,于是姜大太太在休憩了几天便说要搬回祖宅去。

    姚姒哪里肯同意,她叫人先去那边的宅子里作清扫整理,又拿出银子来交给陈大和焦嫂子去添置屋内的傢俬器具,这样忙碌了十几日,总算是将姜家祖宅收拾妥当了,才送姜家一众人归祖宅。

    姜家众人安顿好后,姜大太太便来和姚姒商量,要去庙里给姜老太太和姜佼及姜氏作法事,姚姒便趁机和姜大太太商量,因为姜氏已不算姚家妇,她希望把姜氏迁葬到姜家祖坟里。

    姜大太太心里可怜小姑子的一番遭遇,和丈夫商量后自然是同意的,而且姜氏如今孤怜怜地,姜大太太便和丈夫建议,从姜家两房里挑一个男孩过继到姜氏名下,这样姜氏也算是有人承继香火。

    姚姒不曾想姜大太太这样的为姜氏考量,是以姜大太太来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姚姒很是感激姜大太太,在征得姚娡的同意后,姚姒最终选了二房的庶子姜杓过继给姜氏,姜杓如今才十五岁,性子很是温和,对于过继给姑母做嗣子,他也是愿意的。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隔了几日,姚姒便随姜大太太等人去城西的弘法寺给已故的姜老夫人等三人做法事。

    (..) 


第155章 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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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法寺从前姚姒曾经和谭娘子来过一次,还记得那次焦氏和五太太两人也在寺里求签而被贞娘瞧见,而今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姚家已没落,而姜家却苦尽甘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电子书下载80txt./

    姜大太太一早就派了人来弘法寺打点,法事要一连做七天,姜大太太只带了两房的女眷及未婚的男丁来,寺里的知客僧便安排了一间院子供她们歇息用。

    六月的天儿,山中虽说也算清凉,但每日都要跪经几个时辰,时候长了众人都有些吃不消。姚姒便私底下掏了些银子出来,让焦嫂子去打点厨房,这样一来,日日虽是沾不得油荤,可点心瓜果绿豆甜汤之类的供应还算周到。

    看她说话行事处处周到细致又体贴,姜大太太暗中直点头。姜家是由赵斾的人护送着回来的,光是赵斾待姚姒的这一片心,姜大太太就感慨不已,在得知定国公夫人不甚中意姚姒时,姜大太太也跟着愁,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在婚事上不顺呢。

    法事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弘法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定国公世子夫人曾氏来寺中还愿,曾氏与姜大太太同姓,说起来两人虽不是同宗,但从前姜家还未获罪前,也曾是京中贵妇圈中的常客,曾氏她自然是识得的。

    曾氏乍然见到姜大太太,却并不惊讶,她微微朝姚姒一笑,便上前和姜大太太见礼。“多年不见夫人了,不想竟然在此遇见,夫人可都安好?”又和姚姒打招呼,“方才仿佛看见海棠这丫头,料想着约模你也在,姜家回京,原本该是要上门拜访的。”

    姚姒忙给曾氏福身行礼,但姜大太太这个长辈未说话,她也只得一笑并不出声。

    曾氏笑盈盈地样子,姜大太太又见她言语亲切,对姚姒也多和善,心中立时明白,只怕曾氏此番并非和她们是巧遇。她笑着和曾氏寒喧,“世子夫人客气了,此番蒙圣恩得以回京,说起来,还得多谢定国公府的赵五爷帮忙,论理,该是我登门拜谢的,只是又怕唐突了贵府。”

    曾氏依然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五弟行事一向随性,他们年轻人自有他们年轻人的想法,不过,我却是很喜欢姒姐儿。”

    姜大太太听话听音,多少猜到了曾氏的意图,忙上前几步笑道:“天气实在热得很,世子夫人若是赏脸,不若去坐下歇歇脚,去去暑气也好。( ) [完连声吩咐我媳妇先行去准备,又看姚姒,“姒姐儿,你既和世子夫人相识,怎地没个主人家的样子,还不快请世子夫人去屋里坐坐。”

    姚姒也不笨,忙上前作势要扶曾氏,却叫曾氏拉了她的手,一路笑语晏晏地问她在山上这些日子可还习惯等话,姜大太太见此情形,直叹人打嗑睡就来了枕头,看世子夫人待姚姒的亲热,不似作伪,看来这桩婚事,至少不像她想的那样悲观。

    曾氏与姜大太太等人坐定,姚姒亲奉了茶给曾氏,叫曾氏把她按在她身边坐了,“不必这样拘礼,且坐下来和我说说话。”

    姚姒只得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曾氏身旁,姜大太太心里十分的欢喜。曾氏便问姜大太太此番回京后的安置,听说姜府已休整好,而且朝庭也将从前姜家的田产铺面归还了,曾氏直说圣恩浩荡,看姜大太太颇为看透世情的豁达样子,对着姜大太太言语又亲切了几分,“夫人才回京,姒姐儿又是一个姑娘家,若夫人不嫌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往定国公府送个信。”

    姜大太太看得出曾氏此话并非虚套,心中越发的对曾氏很有好感,心中也猜到曾氏必定接下来会有话说,就打发了屋里的闲杂人等,只留了姚姒和她自己陪曾氏。

    “世子夫人这份心意,我十分的感激!好在姒姐儿是个能干的,样样都已经帮着打点好了,我们回京能这么快就安置好,倒多亏了她。我倒是感叹,我们姑奶奶教了个好女儿,便是我像姒姐儿这年纪的时候,再做不到像她这样的体贴周致的。”

    曾氏便笑,“确实是个好孩子,被舅母夸也没甚不好意思的。”见她越发的羞红了脸显得几分不自在,她就拍了拍她的手,“说起来,你也当得一声夸,那日承恩公府的寿宴,太子妃娘娘私下里是直夸你针线功夫了得,这些日子我家的毓姐儿开始学针线了,嬷嬷们教她拿针,才一会子的功夫便把手指头给扎得不像样不说,线头更是弄得一团糟。”想起爱女撒娇说不做针线的样子,曾氏很是无奈,“若她能有你一半的娴贞灵慧便好了,这将来嫁了婆家,怎么着自己相公的贴身小有总得要会做才行啊。”

    天底下做娘的只怕都是一个样,对孩子既盼着样样能拿出手,却又心疼孩子,姜大太太就笑着顺她的话说起了教养儿女的辛苦,越说倒是越投机。末了,曾氏似是想起了什么,就对姜大太太道:“姒姐儿这孩子心灵手巧,下个月是我家郡主寿辰,不若姒姐儿帮我做一套衣裳鞋子吧,五弟常年不在京,这替五弟尽孝的事呀,说不得还得落在姒姐儿身上了。”说完便望向姜大太太,“不知夫人能否答应?到得郡主寿辰那日,还请夫人赏个脸来,带着姒姐儿来府中喝杯水酒!”

    曾氏这话说得很明显,隐隐有几分把姚姒当成是赵斾的人在看,这无异于是给了一个口头的承诺,姜大太太忙慈爱地姚姒笑道:“好孩子,还不快多谢世子夫人的好意。”说完又看向曾氏,“不瞒世子夫人,这孩子的事情叫我也悬着心,她这么个出身,我只当是无望了,可赵五爷的一片心意在那里,如今看来,一切还有赖世子夫人在中间周旋了!我这里且先多谢世子夫人!”

    曾氏见姜大太太果真向自己施礼道谢,忙起身避了开去,口里直说使不得,“若往后两家做了亲家,夫人便是长辈了,真要说起来,也是五弟的不是,倒让姒姐儿受委屈了。”并对姜大太太很是郑重道:“夫人放心,既然说开了,我便和夫人把话说实了,这门婚事我们国公爷和老夫人都是同意的,只是郡主这边,也怪先前五弟和郡主闹了一阵,还没想透。依着我看,姒姐儿这般的人品模样,和五弟着实相配,我和世子爷的意思是,会尽快劝说母亲同意,到时请了官媒来,还要多麻烦夫人替我们姒姐儿操持了。”

    姚姒看到曾氏和姜大太太都没避开她说起说她婚事,这回是真的羞红了脸,坐在那里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这模样叫姜氏和姜大太太会心一笑。

    曾氏便温声指点她,“郡主喜欢喜庆些的颜色,最爱牡丹花样,衣裳和鞋子的大小尺寸我都带来了,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你的女红我是见过的,一切平常心就好。”言罢就示意丫鬟把鞋样子及尺寸都交给海棠。

    送走曾氏,姜大太太搂着她直笑,“赵五爷这孩子是个好的,舅母回来后还没告诉过你,你几个表兄多亏了他暗中打点,才没在琼州受多大的难,这都是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做的,这样的男子值得你托付终身。”顿了顿又道:“他们定国公府我多少是知道些的,定国公夫人因着出身宗室,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皇家的女儿,性子自然说不上多温婉柔顺,当年在京中算得上骄横霸道的,而定国公长年驻守西北,夫妻聚少离多,这自然夫妻的情份也就不多。只不过如今儿子们都大了,多少收敛了些,可以舅母的识人,觉得定国公夫人虽然脾性这样,但为人也不失正直爽快,且她待几个儿媳妇甚好,直当女儿在看,足可见定国公夫人并非是那等不为儿女着想的母亲,赵五爷为了你为了咱们姜家付出良多,我的儿,我知你是个内心骄傲刚强的女子,可为了将来的幸福,也为了报答赵五爷,这该低下头还得矮下身来行事,往后进了门,真心实意的侍奉婆母,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到的。”

    姜大太太这席话无疑像一根当头棒打下来,姚姒两世为人,何尝有人这样谆谆教诲自己,想一想姜大太太确实说得没错,她和赵斾的这场爱情,现在看来赵斾付出的只会比自己多,而自己除了心安理得的得到他的所有庇护和爱以外,从没有想过会为了他和她去求过人,或是想过什么法子,是啊,再不能这样了,为了赵斾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那么就让她为了他,努力地去讨得定国公夫人的喜欢。

    姜大太太见她一幅若有所失的样子,轻抚了她的头,这个孩子,她一定替姑奶奶好好爱护。

    从弘法寺回来后,姚姒就去了太子府陪姚娡,姚娡因为身孕而不能跟妹妹一起去做法事,很有些歉疚,索性抄写了几本经书,叫妹妹帮忙供在姜氏灵前,也算略尽了心意。

    姚姒一边陪着姐姐,一面开始给定国公夫人裁制新衣和鞋子,定国公夫人既然喜欢喜庆的颜色,考虑到定国公夫人也上了年纪,自然不能挑着那艳丽的料子,于是反复比较,最终挑了匹松花绿织金妆花缠枝纹的锻料,再想到定国公夫人宗室女的身份,衣裳自然有一定的制式,便选了袄裙的样式,衣领做成竖领对襟式样,衣上的盘扣用牡丹花样,再以小指甲大小的红宝石做成扣子,衣上饰以云肩,胸前身后以各色丝线绣了四季的缠枝花,下身的襕裙更是精细,用了赭色的刻丝料子,上襕绣玉女献寿,又以梅鹿猴子花卉压山福海和云纹相间,而下襕则用五彩丝线绣着八宝纹及寿山福海压边。

    这样精细的绣活,若一个人来做,只怕少不了要花上许多的功夫,姚娡瞧妹妹夜夜挑灯,白日里也不停歇,且也不让人插手帮忙,看着不禁深深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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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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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姜大太太果然接到了定国公府发来的帖子,姜家这些年没在京里走动,京中如今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姜大太太心里是半点底也没有。【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再者,姜家的男儿自小读书,两房老爷眼见起复无望,姜大太太却又不得不为了孩子们着想,姜家世代书香之名,不能没落在这一辈人的手上,她想来想去,于是带着帖子,恰好张顺前儿带他娘子来家里时送了几篓甜瓜来,这时节甜瓜才上市不久,她令人分了一半出来,带着这些就直奔太子府。

    姚姒在屋里正埋头给定国公夫人做衣裳,听说姜大太太来了,略收拾了便往姚娡屋里来。

    姜大太太生了两男三女,于养儿育女上很是有经验,又怜惜姚娡没个亲娘和她说这些女人家的私己话,每回来总要授些育儿经给姚娡。屋里笑语晏晏,看到姚娡进屋,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了话头。

    姚姒不禁哂笑,上前给姜大太太见礼,“好些日子没见舅母了,这一向家里可都好?”

    姜大太太微笑着拉了她坐在身边说都好,“你舅父这些日子又重捡起了书本,整日里就教孩子们读书,你梣表姐身子有些起色了,还得多谢你们姐妹送过去的人参药材呢。”

    听说姜梣身子养好了些,姚姒很是高兴,见丫鬟上了甜瓜来,屋里顿时飘散着一股香甜味,便拿小银叉拣了一碟往姚娡面前送,姚娡便嗔怪她:“你自己也吃,在屋里绣活计那样费神,也不知道歇会子。”又看向姜大太太,“若不是舅母送了甜瓜来,只怕她还闷在屋里不肯出来呢。”

    姜大太太慈爱地笑着看她们姐妹,等吃过了甜瓜,她把定国公府的帖子从袖袋里掏出来,“这是今儿才收到的帖子,世子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送过来的,娡姐儿,姒姐儿,舅母今儿过来,也是想讨讨你们的主意。”她顿了顿,就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你们也知道,从前你们外祖父在时,姜家可说是门生故旧无数,在京城中也是人人高看几分的,而如今虽遭了难而又蒙圣恩得以回京,只是不免心中有些惴惴,就怕一时不慎而不小心得罪了人,舅母今儿只得拉下脸来请教你们了。”

    姚姒不免惊讶姜大太太的谨慎,转头一想也就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姚娡虽说是刘家的义女,可却也是姜家的外孙女,一旦姜家重返京城交际应酬时,这里头如何拿捏,京城人事几番变化,这些确实可都得要先摸清楚。

    姚娡一扬手,屋里服侍的就都静声退下去。

    姜大太太眼角微湿,擦着眼角看了看姚娡,“不怕你们知道,你舅舅自从历经大难早已心灰意冷,并无意再起复,这些日子不过是在家中教孩子们读书,舅母看在眼中,也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想我姜家世代书香,家中子弟自然都是走文道求举业的,舅母只是一介妇人,道理懂得不多,如今姜家该怎样立世,你们姐妹也都不是外人,舅母也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从前姚姒便听姜氏说起过姜大太太,言辞间都是赞叹居多,如今看来,姜大太太谨小惧微且颇有胸襟,怪不得母亲说是姜家的半个支柱。自然,姜大太太刚才的一席话,她听得出来,里头绝不是什么客套虚意,而是颇为推心置腹,真心诚意。

    姚姒看了看姚娡,见她不知如何开口,便笑着道:“姐姐,舅母也不是外人,再说舅母的这些顾虑也很对,姐姐不若和舅母说说这京城里的人事,也好让舅母心中有个数。”

    姚娡心中多少猜到些姜大太太的顾虑,有一刹那只觉得对不住母亲姜氏和姜家的人,当初若非为着能进恒王府,而做了承恩公府的义女,现在舅母也不至于这般的小心谨慎,因此很快就拿了主意,上前拉住姜大太太的手,半晌才道:“我知道舅母都是为我着想,若非当初……”她一时硬咽起来,“也罢,前事莫说,今儿即便舅母不说起这头,我却也早就想过了,舅母尽管放心,回去后且叫几位表兄安心读书,有太子爷在,将来姜家一定能重振昔日的门风。”

    姜大太太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了,眸中尽是暖色,“你这孩子,要舅母说什么好,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舅母能回来,我知道都是你们姐妹出了大力气了,你莫怪舅母这样拿话探你,着实是舅母心中没底,离京几年,人事几经变幻,舅母如今很是后怕,这安稳日子实在是来得不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姚姒眼角也有水光闪过,上前劝姜大太太,“舅母别这样说,姜家的难处我和姐姐都知道,舅母只管安心过日子,诚如姐姐所说,让家中子弟闭门读书,将来总会有出头的日子的。”

    话儿这么一说开,后头的话便容易了,姚娡进太子府时日虽不久,但多少是清楚京中这些人家里头的弯弯绕绕的,一气儿便说给姜大太太听。

    姜大太太大概心中有了数,便与姚姒约定好,到得定国公府宴客的那日和她一同前去,又殷殷叮嘱姚娡怀身子要注意的吃食等,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姚姒想到定国公府真的下了帖子给姜大太太,刚才在姜大太太跟前强撑的一股勇气便有些动摇,想到要去定国公府做客,到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前的忐忑。又想着,若是定国公夫人不喜欢自己做的衣裳和鞋子又该如何?一会又怕若是定国公夫人对着自己发难,只怕会让世子夫人曾氏为难了,更舍不得让赵斾远在千里还为着他们的事情而殚精竭虑地谋划,这样一想,刚才浮燥的心便静了下来。

    不管如何,在讨得定国公夫人喜欢的这件事情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自己的决心。

    姚姒把给定国公夫人的衣裳和鞋子做好后,便去了趟姜府,姜大太太打开包袱把衣裳拿出来细瞧,直啧啧声赞不绝口,“这样好的活计,这衣裳上面的绣活就像活了似的,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针线功夫却是这样的了得。”口中虽赞叹不已,心里却不免心酸怜惜,哪家的闺阁小姐有这样费心做绣活的,她只怕是打小就开始练手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去。

    姚姒何等样的眼尖,看姜大太太眼中闪过一色怜惜,便装做没看见,因而笑道:“哪里就有舅母说得那样好了,为了这身衣裳,也不知费了多少的功夫,浪费了多少金丝银线,舅母瞧着哪里不妥,左右还有几日功夫,还来得及改。”一句话,便轻轻巧巧的略过辛酸不提。

    姜大太太虽与她相处的日子不甚长,倒也摸得清她的几分脾性,分明是个外柔内刚的坚强女子,倒敛了神去细瞧衣裳的接缝处,末了又把鞋子拿在手上细看。

    姚姒前世便做过绣娘,一手的针线活计那自然是拿得出手的,姜氏认真瞧了半会子,是打心眼里的喜欢,见她眼神灼灼地望向自己,神色间带了许娇羞,大概也猜得出她的一些心思,便宽慰她,“不是我偏向自己的外甥女,哪家做婆婆的看到儿媳妇孝敬上来这么鲜亮的活计,不心生欢喜的。”她放下鞋子,执了姚姒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慈爱地说道:“你放心,滴水穿石,铁杵磨成针,咱们姒姐儿这样有孝心又善良,人品还这般出众,定国公夫人就算不能立时对你改观,但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看见你的好,会改变对你的成见的。”

    姚姒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可被舅母这样一说,倒也信心倍增。

    姜大太太便问起姚娡近日可还好,看了看天色尚早,便欲留她下来吃晚饭。

    姚姒想了想倒没推脱,想着索性趁得空儿,去陪正在养病的姜梣说会子话倒也好。姜大太太便让小丫头带她去姜梣屋里。

    姜家的宅子并不大,如今住着两房人只能算是勉强,姜梣因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住在靠西边角上的一处院落,姚姒随那引路的小丫头穿过几道回廊,不想在转弯处迎面碰上了大房的姜枢和已经过继给姜氏的姜杓,而他们的身边,那个身长玉立穿了身月白色直裰的,竟然是柳筍。

    姚姒这下吃惊不小,情急之下朝姜枢和姜杓福身行礼,将脸上的异色掩了去。

    “姒表妹今儿来了?”姜枢也没想到会在回廊转角碰上她,因着有外人在,此时避开去已经不可能,于是便和她介绍,“这位是柳兄,也是我回京后新结交的知己,柳兄文采斐然,实在是令我景仰。”许是觉着姚姒并非一般的闺中女子,他一气儿连声称赞柳筍,俨然已视他为生平所敬仰之人。

    姚姒微微朝姜枢一笑,便福身向柳筍道:“见过柳公子!”

    她这样,分明是装着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柳筍温和一笑,“姑娘客气了!”

    一旁的姜杓见姚姒似乎反应太过平淡了,他显得毫无城俯的用隐含了几分兴奋的声音对她道:“妹妹你不知道吧,这柳兄便是今岁的新科状元郎,因仰慕祖父之清名,对我和几位兄长颇为关照。”

    姚姒极快的睃了眼柳筍,而他依然是那幅温和宽厚的微笑模样,不禁叫姚姒气结。

    几位表兄初回京城,可想而知在他们心中重振家声便是压在肩上的重责,而以柳筍的手段想要结交他们并不是难事。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敛下心绪,对姜杓的话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双目略带了些警告之色望了柳筍一眼,便不欲和他们再多纠缠,作势就要避身过去。

    柳筍却仿佛没看见她的眼色似的,忽地出了声,“几月不见,姑娘却是认不出某来了?只是可惜,每至阴雨天气,当初被姑娘的马车所撞的伤处便有些隐隐作痛。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姜姜枢和姜杓是一脸的讶异,倒叫姚姒走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他这是何意?一意的要和她攀扯上关系作旧识才罢休?不不,没那样简单,她其实自从承恩公府回来后,便内里隐隐不安,柳筍无声无息的救了她,而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就好像头上悬着把刀可那刀子却迟迟不落下,让人坐立难安,而今这把刀终于落下来了,倒叫她无端的松快。

    她转了身,装模作样的望了柳筍几眼,这才一拍额失笑,“原来竟是你,若非柳公子提醒,倒叫我想不起来了,这也难怪,只当日我的马车撞上柳公子时曾见过一面,当日天黑路滑的,我的车夫实在是不小心,后来柳公子在我府上养伤了好些时日,下头人只说柳公子伤势痊愈了,却没想到还遗了些后遗症,倒叫我着实难以安心。”

    姜枢和姜杓两个你看我我望你,倒着实没想到表妹和柳筍之间还有这等渊缘,若照她的话来看,竟是她的不是居多,姜枢脸上顿时生了些许歉意,于是朝柳筍弯腰一揖,“实在是没想到表妹和柳兄之间有着这等渊缘,不管怎么说,表妹当时应是无心之失,我在这里给柳兄赔个不是了。”

    柳筍也朝他一揖,“哪里哪里,这实在也难怪令表妹,当初我也是病得糊涂了,才不小心撞上了令表妹的马车,说来也都是误会一场,这雨后隐痛,只要多加调养着便能痊愈。”

    听他这话中的意思,倒叫姜枢和姜杓更加心中难安。

    姚姒看他这番作态,很是了然于心,想必往后柳筍再往来姜府,只怕姜枢几兄弟都会怀着一份歉意,再甚者,若他对她有什么逾距之处,就好比如若柳筍要求和自己单独相处说话,只怕姜家兄弟也不会有什么疑异。

    姜杓这时适时的上前打圆场,“先前表妹和柳兄都是误会,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说这话勉强了些,但总归是缘分,今儿柳兄与妹妹正好碰上了,家下正好设席招待柳兄,杯酒释前嫌,也算是妹妹给柳兄赔不是了。”

    看柳筍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姚姒有苦难言,只得对姜枢和姜杓欠身道:“那就有劳表兄和哥哥了!”说完,也不再看柳筍,带着小丫头便扬长而去。

    柳筍痴痴地呆望那远去的身影几晌,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和姜枢及姜杓攀谈起先前未聊完的学述话题,以此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很快姜大太太便得知了姚姒和柳筍先前的渊缘,不过姜大太太也未多想,她吩咐厨房整好两桌席面,就摆在花厅里,一边是男丁们一桌,中间有屏风隔开来,另一边坐着女眷们,两边吃酒说话声都彼此能听得到,这样款待柳筍,姚姒看得出来,姜家是把柳筍当成了坐上宾在待了。

    她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在脸上,也没有再和柳筍眼神有任何交集。

    趁着天色尚早,姚姒告别的了姜大太太等人,回了姚娡的宜爽斋。

    才进得院子,便发现跟随太子身边的侍从立在廊下,姚姒原本想去给姐姐问安的,这会子只得避开了去。

    姚娡的屋里,太子确实在,天气热得很,太子却不准她用冰,姚娡在屋里便只穿了件素娟的薄衫,更显得身姿窈窕,唯有小腹微微凸出一些,她正给太子剥荔枝,玉葱似的手指不染任何纤毫,鲜艳的荔枝越发衬得那双手莹白似玉。

    太子一手捉住了她的手,“这些活计自有丫头们做,你有了身子,不必这样劳累。”说完,便轻轻揽了她在怀里,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榻上,太子用手轻抚她的肚腹,脸上的神色温柔又怜爱,“这小东西,也不知道像谁?”太子的手一碰上她的肚子,里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即轻轻动了一下,太子很是稀奇,又碰了碰,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动了动。

    “你瞧瞧,怎地这样调皮。”太子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轻怜地在姚娡额头上亲了亲,“辛苦你了!”

    姚娡沉浸在他的温柔里不可自拨,轻轻环手揽住了太子的腰,“为您生儿育女是娡儿最幸福的事,一点也不辛苦!”

    她的头抵在太子的额下,太子又亲了亲她的头顶,柔声道:“好好将养身子,不论是男是女,我都欢喜。”

    “骗人!”姚娡纠了他胸前的衣衫一嗔,“那您赏下来的东西为什么是男孩居多,可我就想要一个女儿,女儿多好,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太子的眼晴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异色,摸了摸她的头,道:“非是我偏心,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男儿好。”

    姚娡听出了些他话里的异样,却很乖觉地没有答话,好半晌似是想起什么来,忙道:“过几天是定国公夫人的生辰,姒姐儿给定国公夫人亲手做了衣裳和鞋子,可我这心里没底,定国公夫人只怕是对妹妹不大喜欢,可瞧着姒姐儿那样子,我都替她心疼,这赵斾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事上,真是委屈了姒姐儿了。”

    太子轻呵,“谁让他敢算计人的,现在也让他尝尝这里头的苦恼。”

    姚娡轻推了太子一把,负气道:“妹妹的终身可由不得你们置气,我也就这一个妹妹,我不管,您怎么着也得帮衬一些。”

    太子被她孩子似的模样逗笑了,“好好好,我帮。”他轻轻捏了下她微腴有脸颊,“就算我不帮,赵斾这小子也有法子,你且瞧着,到那日定国公夫人一定不会为难姒姐儿去的,你就安心养胎吧。”

    姚娡欢喜的亲了亲太子的脸,却不想叫太子一把搂她进怀里,两人倒好一阵胡闹。

    姚姒回了屋,海棠迎上来便笑,“姑娘,五爷来信了。”

    “快拿来我看。”原本因为柳筍而郁闷的心绪,随即就飘散得无踪迹,她的欢喜很快就感染了身边的人,绿蕉一边服侍她换衣裳,又示意小丫头端了温水来给她洗脸,“瞧这一身的灰尘,再急也要洗把脸才行。”

    “唠唠叨叨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她这一声儿,倒把屋子里的都逗笑了,绿蕉脸皮厚,恶狠狠地朝笑话她的海棠和几个小丫头盯了一眼,“再笑,把你们一个个地都教给春嬷嬷去,看你们还笑得出来。”

    春嬷嬷是姚娡身边最严厉的嬷嬷,因着是太子爷赏下来的,屋里的几个小丫头生怕她,一听这话,赶紧地再不敢笑了。

    屋里一派欢快的气氛,姚姒急不可耐地打开了信,只瞧得几眼,笑意便不经意的染上眉头,太好了,赵斾要回京了,为着给定国公夫人贺寿,福建那边正好有批物资要运回京里,赵斾在得了韩将军的首肯后,便假公济私地领了这趟差事,信很短,略交待几句便没了下文,想是在匆忙间写下的。

    海棠见屋里的小丫头都下去了,又看她一脸的欢喜模样,便猜出了几分,“怎样,五爷在信中说了什么,叫姑娘这样高兴。”

    姚姒也不怕她笑话,直说赵斾要回来了,“五哥领了趟差事,正好回京给定国公夫人祝寿。”言罢又担心道,“这样的天气赶路,可不是要热坏人,也不知道青橙姐姐有没有开些防暑气的药汤,还有冰片粉这些小东西,只怕为着赶早回京,又是没日没夜地赶路……”

    “唉呀我的姑娘,这信咱们才收到,指不定五爷都已经到京城了呢!”说完一脸促狭地看她,“这回五爷回京,指不定会有什么喜事呢,说不得姑娘好事要近了!”

    姚姒叫她这没遮没拦的笑话羞给了脸,啐了一声再不理会她,又把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只觉得这日子怎地过得这般慢。 


第157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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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七月初九那日,姚姒打扮妥当了,便带了海棠和绿蕉两个,坐车去了姜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姜大太太看到她打扮得庄重却不艳丽,脸上匀了脂粉,淡扫娥眉,双唇抹了点淡色胭脂,少女明媚青春的气息扑面而至,倒令姜大太太看得合不拢眼。

    她满是赞赏,“女儿家就该这样打扮,从前你总打扮得素淡了些,今儿这样恰恰好。”

    一旁的姜梣就挽起了她的手笑,“看看,母亲眼里就没我这个女儿,亏我还一大早的起来打扮。”

    她这娇俏的样子,倒让姜大太太好笑,姚姒见她一身粉色轻罗纱衫禙子,里头衬了碧色的衣裙,倒是中规中距的装扮,姚姒看了姜大太太一眼,倒很是佩服姜大太太的心志。

    姜大太太见她妹姐两个手挽手的相互打趣,直是好笑,忙催促她们,“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上车吧,去人家家里做客,没得去晚了就闹笑话了。”

    马车停在二门口,姚姒和姜梣一边一个扶了她,上了前头的马车,后头一辆车里便是海棠几个贴身服侍的坐一车。

    世子夫人曾氏在垂花门前迎客,看到姜大太太和姚姒几人来,忙将她们迎向花厅,一边笑着同姜大太太寒喧,一边拉起姚姒的手很有深意的笑了几眼。

    姜大太太虽然多年未再踏入这样的热闹之中,但一身风骨犹在,如何应对自然是心中有数,她礼貌而温和地与曾氏说着客气话,心中却是感叹,曾氏待姚姒这份亲热并不像是故意作出来的,这样一来,她也替姚姒高兴。

    姚姒哪里经得住曾氏这样的打趣,微微垂了脸,到底有几分不自在。曾氏把人领到屋里,便和姜大太太歉意的一笑,“适才宜敏长公主来了,婆母一向和长公主交情好,里头正在说话,这会子夫人且坐下歇歇。”又唤了丫头来,交待要好生招呼她们一行人。

    姜大太太望了眼花厅的情形,看样子坐在这里的妇人大都是无品级的太太奶奶,曾氏这样安排倒很是适宜,若曾氏此刻贸然将她和那些高品阶的命妇凑作堆,这才是在为难她。因此,心中倒是真的感念曾氏的一翻好意。

    “世子夫人的好意,我岂会不明白。”她的脸上就带了几分真挚的感激,“我瞧着今日宾客众多,世子夫人且放心吧,此处甚好,我带着姒姐儿和梣儿两个且坐这里歇歇。”

    曾氏今日确实十分忙,眼见姜大太太光风霁月的姿态,倒是放了心下来,略和姜大太太客气了一番,便踅身迎客去了。

    姚姒心里很有些忐忑,却又带着些殷殷期盼,倒不是为着定国公夫人喜不喜欢她的礼物,而是想到赵斾可能已经回京,这心就不自觉地跳快了几分,那种想和他见面的殷切盼望,竟是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一旁的姜梣和她一样立在姜大太太身边,大约看出了几分她的异样,却满心以为她是为着定国公夫人而起的紧张不安,趁着姜大太太和人寒喧之际,小声的安慰她,“妹妹别怕,咱们今儿就是来做客的,不管有什么,今儿都有我娘在呢。”

    姚姒轻吁了口气,晓得她只怕是误会了,但一想到自己无意间露出来的情绪,忙敛了敛神,向表姐偷偷眨了下眼晴,示意自己无事。

    姜梣抿了抿嘴,这才觉得姚姒这会子才像个正常的姑娘家。

    屋里的宾客越来越多,花团锦簇的十分热闹,只是屋里大多是妇人居多,即使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也多没在花厅里,而是随了丫鬟去了偏厅和姑娘们玩作堆去。

    有贴心的丫鬟便上前来询问姜大太太,是否可以带姚姒和姜梣去待闺阁女儿家的偏厅,却叫姜大太太婉拒了。姜大太太虽然回京不久,但姚姒在承恩公府被武义候府的郑芳华捉弄之事还是略有耳闻的,以定国公府和武义候府的交情,今日是一定不会缺席的,若是一会子姚姒落了单,这郑芳华既然起过坏心思,那就不得不防。

    姚姒见姜大太太这般维护她,心里闪过姜氏的身影,若是母亲还在,是否也如舅母一样护她安好,免她惊忧,这样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她就甩开了去。刚才姜梣听到丫鬟的话时,分明是有些意动的,投桃报李,她怎么能为了自己避开郑芳华就让姜梣玩得不尽兴,于是她朝姜大太太柔声道:“不碍事的,我和梣姐姐在这里也有些不自在,出了这屋里,也就在外面的荫凉处玩耍子,想来也不要紧的。再说了,有了上回的事儿在,哪里就有人那样大胆再起什么心思呢。”

    姜大太太岂会不知她是为着女儿眼中的意动而来劝自己,却又着实担心,姚姒见舅母有些松动,连忙笑道:“我答应您,一会和梣姐姐决不落单,您也好和从前交好的太太们说一会子话,等到开席了,我再和梣姐姐来找舅母可好?”

    姜大太太自然是想和从前交好的几家太太们说会子体己话的,略一思量也就同意了,又交待她们要多加注意,这才放她们走。

    姚姒挽着姜梣的手,辞过姜大太太,带着各自的丫头便跟着那引路的丫鬟出了屋子。

    定国公府是上百年的世家,一草一木皆自成景色,那引路的丫鬟带着她们转过月洞门又过了几处回廊,姚姒却觉着离花厅越来越远了,她自打吃过上次的亏后,便心有余悸,海棠一直就在她边上跟着,看她踟蹰的样子,连忙在她耳边细声道:“姑娘莫怕,这是在定国公府,看样子是往晚露台而去的,那里凉快许多,倒是个好去处。”

    姚姒见她这样说,也就安了心,和姜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半刻钟后便到了海棠所说的晚露台,便闻得一阵阵的香味。原来这晚露台植了些早桂在廊檐下,宽阔的凉亭里设了锦幔,里头早已摆好了瓜果点心和茶水,里头且设了琴案和画桌,这样热的天气,看到这晚露台,就叫人心头的燥热去了一大半了。

    那丫鬟又屈膝请她们进亭里去,却又不再多一言,立在外间的两个小丫头立时打起了锦帘。

    姜梣若有所思了一会子,便朝姚姒挤眉弄眼的笑,“看来,今儿是沾了你的光了,看这处处贴心周到的模样,倒叫人羡慕死了。”话音一落,人便进了里头。

    姚姒眼瞧着她虽说着羡慕的话,可脸上却全是打趣她的促狭样子,心里头像吃了蜜般的甜,只是一时猜不到这到底是曾氏吩咐人备下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在背后做的。

    姜家还未出事前,姜梣这个阁老的孙女,自然也是满负才情的,琴棋画书不说样样精通,但她独爱弹琴作画,乍一看来,这里的雅设倒像全是为她准备的一般,原本想再打趣几句表妹的话,就都化作了惊奇,那桌案上竟然铺着一幅前朝的画作《孤山烟雨图》,她啧啧几声,转头朝姚姒望去,“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姒姐儿,这,这定国公府都是这样待客的吗?”

    姚姒叫她这样一说,才发觉了几分异样,画作她虽然不懂,但那琴她这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那丫鬟似乎是看出她们的不安,连忙上前躬身道:“主子交待过了,两位姑娘不必客气,只管在此处弹琴赏画,这会子时辰还早,宾客也还未全齐至,府里给夫人祝寿的时辰是巳时,时辰快到时,界时自会有人来领两位姑娘过去正堂。”

    姚姒见这丫鬟进退有度,待她二人也甚恭敬,便道:“今儿府中宾客众多,贵府这样客气周到,倒叫我们心生不安,不若请姐姐相告,是府中哪位夫人的安排,也好事后让我姐妹去答谢一番。”

    那丫鬟仍是恭敬地回她:“还望姑娘见谅,奴婢也是听吩咐行事,两位姑娘且歇着,奴婢还得回屋去当差。”

    姚姒晓得再问她,她也不会说,只得作罢。见那丫鬟果真屈膝告退,便对姜梣笑了笑,“主家人这样周到,若不领受到有些辜负好意了,梣姐姐,咱们且别管是谁了,反正一会看见世子夫人,咱们再道谢吧。”虽是这样宽慰姜梣,只是她心里倒底起了几分不安,又怕叫人瞧见这里而觉得自己轻狂,心里又愈加想念赵斾,一时便有些心不在焉。

    姜梣倒是个实在人,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放开了疑虑,倒真个儿品起那画来,也不管姚姒那一番柔肠百结的女儿心思。

    过了一会子,姚姒想去更衣室,那小丫头便引了她去,海棠自告奋勇地扶了她,姚姒便让绿蕉留下。

    晚露台并不大,胜在开阔,转过一道回廊,便离了晚露台,从更衣室出来,那小丫头便又领着她往回走,只不过到了晚露台却不进去,而是要引着她向左边的廊子走去,姚姒略停了脚正疑心,海棠却笑嘻嘻地对姚姒小声道:“姑娘,五爷回来了,这会子就在前面的彩凤楼里等姑娘过去呢。”

    姚姒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心里的欢喜一时兜头兜脑而来,也顾不得羞怯,连忙问她:“真的吗?五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想着这会子他不在外头待客,怎地又有空来见自己?只是她这样去见赵斾,却是把姜梣一个人丢在了晚露台,不由面露为难。

    海棠朝她眨了下眼晴,“姑娘且放心,梣姑娘只怕早就瞧出来啦,那里的画和琴就是为着梣姑娘准备的,这会子只怕梣姑娘是一股脑地沉浸在画作里头出不来了,是没心思来想姑娘的了。”

    敢情这都是赵斾早就准备好了的,怪不得海棠一路了如指掌,这坏心眼的丫头!姚姒嗔了她一眼,到底急着想见到赵斾,这种愿望赢过了所有的顾虑,脑海中再也想不得别的,就想知道他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受伤,是否也如自己思念他那般的挂念自己……

    彩凤楼是座两层的小楼,此刻楼面窗户洞开,小丫头停了步,海棠守在楼下,示意她自己一人上去。姚姒再也顾不得个么,提了裙角一步一步上楼,脚才刚刚踏上二楼的楼面,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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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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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姒轻呼一声,着实吓得不轻,可是满满都是赵斾特有的干净清爽的气息,她不禁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喃喃喊了声“五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她的声音里有种缠绵缱绻的味道,很是愉悦了他。

    “傻姑娘”,赵斾把她抱满怀,分别三月有余,这会子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却舍不得放开这软玉温香。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亲,呢喃道:“你想我没?我便是做梦都在想着你,明明才分开不过百日,却像分别了一世那么长。”

    幸好此时看不到他的脸,她被他的情话激得一阵心悸,面红耳赤的,娇憨地往他怀中蹭,笨拙的回抱他,“我也想你,五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上次离别时,她的誓言犹言在耳,此时她的真情流露,叫他胸口好一阵发烫,他把她抵在门边,两手捧起她的脸,就吻上了她的唇。

    她仿佛像在梦里,这样炙热浓烈的情感,叫她一阵阵的发晕,很自然地,她搂抱住了他的脖颈,青涩地回应他。

    赵斾全身的热浪都涌上头,很是动情,纵然知道此处窗户都大开着,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狠狠地吻她,在她唇上肆意妄为。

    这个他从她还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守护的女孩,而今她的心已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这中间只有他知道自己经历了哪些,他不敢去想,若郑芳华再狠一些,若她真有个不测,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并非只是让他后怕,而是让人想都不敢去想。似乎是惩罚,他霸道地在她唇齿间游走,在吻她的间隙里责问,“为什么对人那样不防备,若那日你出了什么事,你我可还有活路?”

    她唔了声,想要声辨,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似乎要把她镶入骨子里去似的紧紧地搂住她,咬住她柔软的唇。

    她吃痛,他却一笑,又咬上她的耳垂,“这是罚你不写信告诉我这件事,再有下次,不,不,一定不可以有下次。”他的气息扑在她的颈项里,叫她悸粟粟地瑟缩了一下,软在了他的怀里。

    许是这份爱太过浓郁,彼此都知道走到现在有多么的不容易,她再不吱声,一味的软绵绵窝在他怀里轻喘。

    “说来都是我的不是,不过再也不会了,这次回来,咱们就订亲。”他把她轻轻打横一抱,就往楼厅中铺设的矮榻走去。【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什么?”她惊呼一声,他依然把她抱在怀中,只不过他坐在矮榻上,却把她的身子圈在他的臂弯中,这样暧昧的姿势,叫她彻底地红了脸,直往他怀中钻不去看他。

    他好一阵笑,爱极了她羞羞怯怯的模样,他说:“姒姐儿,我等不及你及笄了,这回咱们先订亲,等年底便成亲,好不好?”

    她的脑中还停留在定国公夫人不同意他和她的事情上,怎么就到了要成亲的地步了,这也跳跃得太快了些,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怎么这么快?我,我还没准备好呢。”她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如果是定国公夫人心甘情愿地接纳她,他和她能在一起该有多好,可如果定国公夫人只是迫于种种压力而不得不同意的话,那将来会不会让赵斾为难?

    他抚了抚她的脸与她直视,她的疑犹他都看在了眼里,“我不想再把你一个人丢在京城,只要一想到你会遇到危险,我的心都要纠起来。你放心,我已经让父亲出面说和母亲,想来她不会再反对我们了,你这样好的姑娘,嫁进门后一定会讨得她的欢心的,我们年底就成亲好不好?”他脸上的执着而坚毅地神情仿佛不容她拒绝,只盼着她能说一声好,就能取悦他所有的快乐似的。

    她何德何能,此生能遇着他,欢喜的情绪总能轻易地让她落泪,“好,我都听你的,我要嫁给五哥。”她倚在他的臂弯里,静静听他跳动得飞快的心跳声,“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都要和五哥一起解决,我一定不会像我娘那样的。”

    他何尝不知道她心底的隐忧,也清楚她非是一般的女子,说到做到,他的心这才落到实处,似乎是奖励她这样的乖顺听话,他往她额上亲了亲,“傻姑娘,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他总是跟她说这句话,“一切有我呢”,她心中清楚这句话所含的份量,只觉得此生无以为报他,她主动地搂住他的脖颈,亲上了他的唇,也学着他刚才那样吻他。

    难得她主动,又软在他怀中一幅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他神魂都有些颠倒,紧紧把她揉在怀里,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忍住不把她压在榻上。他重重的喘息了几下,轻轻地吻掉她的眼泪,“我们将来一定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

    海棠守在楼下望风,远远地就见一个小丫鬟似乎是往这边而来,她几步踏上楼来,却不往里面传话,只把手轻轻在门上叩了几声,里头的赵斾便知她的意思了。他极不舍地把她放开,又替她整理衣衫和头发,末了轻声道:“今儿府里太忙乱,我昨儿下午才到京,只怕还有两日要和兵部做交割,过几日我再去瞧你,不许乱跑,要乖乖在家里等我。”

    看这话说的,真把她当成孩子似的,只是为何心中那样甜蜜,她嗯了声,眼中有着不舍,也替他抚了抚衣角。

    “一会你还去晚露台那边,等祝寿的时辰到了,你再和你表姐一同去,万万不可以落单。”他又絮絮交待,像吩咐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不准她做这做那的,一面和她道别,“我在这里看着你走。”又示意海棠上来扶她。

    姚姒怕人瞧见,忍着不舍下了楼,扶了海棠的手没一会子便沿着刚才的路往晚露台走,等到了晚露台,便瞧见姜梣还在研究那幅画,似乎她才消失一会会,并不以为常。

    绿蕉心中有数,连忙上前扶她坐下,却是对她小声道:“奴婢瞧着这梣姑娘倒像是入了魔般,自从姑娘走后,便一直把这画拿在手上细看,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姚姒掩嘴一笑,想到赵斾为了和她见一面,这样煞费苦心的把姜梣的喜好摸得透透地,便对她生了些愧疚。她竟没想到姜梣爱画成痴,思忖着回去后,就从姜氏留下来的一部份书画里面挑两幅前朝的真迹送给她。

    而此时,定国公夫人正和宜敏长公主说起姚姒来。屋里静悄悄地,只有宜敏长公主温和的声音在劝她:“这孩子我也见过,模样品性都不差,虽说出身是不够看的,只是我不免劝你几句,咱们这样的人家,已然是富贵至极,挑媳妇也不尽是看人家的门弟,还得看小五他中不中意。”

    定国公夫人自小就把宜敏长公主当亲姐姐一样的尊敬着,两人又同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情份非是一般,这话谁来劝都不大好,还真的只有宜敏长公主的话,她才能听一些。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来了,定国公夫人便叹了口气,“我原是指望着芳姐儿能挣些气,她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到底知人知面难知其性情,我不这略在她跟前透了些音儿,这丫头便一把将人置于死地,终归是我看走了眼。”

    宜敏长公主笑了笑,“你自己说说,是儿子重要还是媳妇重要,这日子是小五他自己过的,你又何苦去当那个恶人呢?非是我要骂你几句,若你肯服个软,他赵公爷也不会一去西北多年不归,你心中有怨也是正当,只不过为了和他置气,有的没的都扯在到小五身上来,说个不好听的,若那姑娘真被芳姐儿给害了,依着小五的脾气,还不得把京城捅破了天去,到时你们母子二人可还有转嬛的地步?”

    定国公夫人被宜敏长公主这毫不留情面的真话说得哑口无言,宜敏长公主也就见好就收,“今儿是你生辰,赵公爷远从西北给你千里迢迢地送了礼物回来,你这气也该消了,再说了,小五也特地从福建赶回来,孩子一年到头在前线奋勇拼杀保家卫国的,你不心疼孩子我还替你心疼呢,一会呀,就当给我个脸面,好歹私底下见见那孩子,两家人坐在一起好说话,这婚事只怕也就能成了。”

    定国公夫人心头很是一阵挣扎,其实早在郑芳华坏事了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么些年来,自己性子只有自己清楚,虽然是在有意为难儿子,可真要像自己先前那样,把郑芳华这样歹毒的姑娘给娶进门来,若她有个不如意的,生生害了儿子,到时岂不是自己的罪过,而如今听宜敏长公主苦劝了半天,心头确实是松动了,半晌才苦笑了声,“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再为他着想,儿子不领情,我如今也看开了,由得他去吧。”

    宜敏长公主扑哧一声笑,“瞧瞧你这出息,得了,反正媳妇你是的,这媒人嘛,我瞧着就叫我府上的小儿媳妇来讨个喜气,你瞧成不成?”

    姚姒和姜梣回到花厅时,姜大太太正在找她们,见到她二人平平安安地,忙一手拉一个的随了人群往定国公夫人的正堂走,“幸好你们回来得及时,祝寿的时辰到了,咱们也该尽尽礼数,去给定国公夫人见见礼。”

    有了赵斾先前的话,姚姒到这会子了,反而镇定下来。等到了正堂,乌压压地站了满屋子的人,定国公世子赵旌领着几位弟弟,世子夫人领着几位弟媳正在给定国公夫人拜寿,满堂的热闹,姚姒眼中却听看得到赵斾。刚才只顾着和他闹,竟是没好好的看他几眼,此时看去,他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实在是公子如玉,压得这满堂的人失色。

    她痴痴地望他,不肯错开眼去,心里却万般的感概,这样风神俊朗的人,她的五哥,她今生的良人,无论到哪里都像星星一般的闪耀,这一世,她知足了。 


第159章 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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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国公夫人最终还是听了宜敏长公主的劝,决定先见见姜大太太的面。起舞电子书她想到了姚姒给自己做的衣裳和鞋子,那样精湛的手工,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有这功夫的,必定是惯常做。从前觉得她身世上不了台面,也曾叫人暗中打听姚家的状况,她这才发现,这姑娘能在那样的境况里活下来,想必心性必不是个软弱无能的,她思忖着,儿子迟早有一日会分家出去单过,府中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必定要是个能主事撑得起的人,这样一想,心头就又软和了几分。

    也许人就是这样,一旦想通了某些事情,或是作了某种退让,事情便会离当初的想法渐行渐远,定国公夫人拿定了主意,便吩咐人请了儿媳妇曾氏来。

    自然,在儿媳妇面前,她也不会表现得那般的明显,“从前,我们家和姜家也没多少往来,只是姜家如今有些不同了,既有了太子侧妃那一层,我们也不好怠慢了姜家去,你寻个机会,将姜大太太请到我院子里来。”

    曾氏最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听婆婆这样一通吩咐,哪里还不明白婆母的心思,心里着实欢喜,暗道,这事还真得公公出面哄一哄婆母,五弟和姚家姑娘的事情这才有了转寰的余地,于是不动声色的应了声是,她晓得这个时候不用多说什么,婆母的性子一向是要人顺着她的,便笑着道:“媳妇这就去安排。”

    曾氏出了上房,便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快去告诉世子爷一声,就说母亲要见姜大太太,这会子五弟必然和世子爷在一起,也让五弟安心。”

    那丫鬟旋即领命而去,曾氏脸上的笑意这才舒展开来,像了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她长吁了口气,便去了待客的花厅。

    曾氏主持中馈已经十多年了,这样一件小事自然办得不动声色,姜大太太带着姚姒和姜梣被曾氏亲自领着来到上房,定国公夫人遣了身边得力的秋嬷嬷在门口相迎,姜大太太见到这样的阵仗,心中有了底,因此待秋嬷嬷很是客气。

    定国公夫人首先入眼的便是姚姒,适才拜寿时她离得远远地,倒是没能看清楚,如今近在眼前了,定国公夫人倒是好一阵打量,眉不描而黛,一双漆黑闪亮的大眼晴显得很有神采,仿佛与上次相见时又有些不同,仿佛更加娇妍了几分,这样小的年纪,身上却又有股子镇静从容的闲逸,叫定国公夫人微讶,难道这心态不一样,竟连看人都变得不一样?

    姜大太太并没错过定国公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但至少不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厌恶之色,姜大太太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只做不知,和定国公夫人见礼,分了宾主坐下后,丫头上了茶,她便让姚姒和女儿给定国公夫人行礼。小说/

    定国公夫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姜梣,便让丫鬟拿了份见面礼给她,这才和姜大太太寒喧起来,“姜太太回京,说起来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归京后一切可都安置妥当了,说起来,公爷和姜家几位爷从前也都曾同朝为官,只不过文武不同道,这才没有过多的往来。”

    姜大太太客气地回道:“托夫人的福,回京有姒姐儿帮着打点,家下都安置得妥当,其实这回从琼州岛回来还都是贵府的五爷着人护送的,本该亲自登门来答谢的,却又怕唐突了贵府。”

    定国公夫人早已得知了此事,因而对姜大太太道谢的话并不以为意,“孩子们在外头做些什么,我这做娘的也不好多问,左右一切都是为着朝庭效力,姜太太也不必太过客气。”

    认真说来,这原本算是私下里的交情,姜大太太见定国公夫人几句话便把赵斾这一番护送的事归置成公事,姜大太太也就很上道的跟着话头说了几句场面话,一时间屋里倒也没冷场,只是气氛却也不热络。

    曾氏看这情形,连忙觑了个说话的空隙,拿了姚姒做的衣裳做由头,对姜大太太道:“想不到府上的姒姐儿倒生了一双巧手,给母亲做的活计看着就养眼,现在的姑娘若说拿针我是信的,只是真的能静下心来好女红,这倒是少见。”曾氏的话倒也不是有的放矢,不过是想借着夸姚姒的由头,让婆母和姜大太太顺着这上头来说。

    果然姜大太太便笑道:“倒也不是我夸自己的外甥女,便是我家的梣丫头自小被我拘着做女红,后来去琼州岛又做了这些年的绣活,都比不上姒姐儿。”她顿了顿,脸上的神色便黯淡了几分,“倒不怕夫人和世子夫人笑话,我家小姑子去得早,留下她们姐妹两个有家归不得,反而在寺庙里寄居了多年,想必那时候日子艰难,手上的活计便是这么练出来的。”

    姜大太太说这番话的用意姚姒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这也算是在定国公夫人面前揭了底,也算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也算是堵住了定国公夫人再拿她的出身说话的可能,姚姒没想到姜大太太为了自己,这般的费心费力,心下着实是感激不已。

    曾氏这个时候并未接话,她看了看自己的婆婆,就见定国公夫人脸上露了几分怜惜之意,且又朝姚姒招了招手,“好孩子,来给我瞧瞧。”

    姚姒看了看姜大太太,见姜大太太点头,她这才上前几步行至定国公夫人面前,说实话,这样子叫定国公夫人仔细的瞧,心里着实没底,又有些羞意,又有些紧张,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定国公夫人对自己改观,内心挣扎了几下,索性豁出去了,微微朝定国公夫人一福身,也就做出一幅磊落大方的样子来。

    定国公夫人却嫌她离得太远,笑着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来我跟前让我瞧瞧。”

    姚姒很是听话的行到她的身边,双手便叫定国公夫人拉住了。

    定国公夫人握着那双细白纤长的手好一阵瞧,末了便说道:“平常除了在家做女红,可曾读书习字?”

    姜大太太与曾氏互相瞧了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些喜意,只见姚姒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从前母亲还在时,便是母亲给我启的蒙,不敢瞒夫人,略识得几个字。”

    定国公夫人却对她的话很是满意,并不为了讨自己的欢喜而一味的胡夸乱吹,这样看来,倒也是个实诚的孩子,心里却思忖着,姜阁老是一代文豪,家学渊源,其女自然学识是不会差的,而她刚是由姜氏亲自教养,也绝不会只是如她所说只识得几个字而已,而且那日在承恩公府她们几个孩子玩击鼓传花接诗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定国公夫人便决定试试她,“平常可看经书?不过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只怕是静不下心来读经的。”

    姚姒却不好回她这话,想了想才道:“因为曾在寺庙里住过几年,大藏经,地藏经,金刚经,药师经都略读过,平常也为亡母抄经。”

    曾氏一瞧这情形,心中便有了猜测,果然定国公夫人就拍了拍姚姒的手,笑着道:“好好好,难得你小小年纪能静得下心来,实在难得,唉,这人老了眼晴也不好使了,这月三十日是地藏王菩萨圣诞,不若你替我抄写两卷地藏经吧,到时好叫我供奉在菩萨坐前。”

    这便是要试试姚姒的书墨了,姜大太太心中一阵的欢喜,见姚姒还愣愣地,便笑着提点她,“姒姐儿,还傻愣着干什么,能替夫人抄经书,这是多么的难得,还不快多谢夫人!”

    相较于在承恩公府,定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可算是一个天一个地,她一时之间倒有些懵了,直看到舅母对自己使眼色,姚姒这才回神来,自然是脆声地答应下来,“多谢夫人抬爱,月底前抄两卷地藏经应该来得及,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的?”

    曾氏便接了话笑盈盈地道:“夫人喜欢簪花体,侍佛甚诚。”

    姚姒感念曾氏的提点之情,微微朝她一福身,便道:“请夫人放心,小女回去后便焚香沐浴,日日茹素,直到把经书抄完。”

    曾氏适时的打趣道:“唉,原本这差事是由我和几位弟妹来做的,如今倒是要麻烦你了。”言罢便朝定国公夫人讨话,“母亲,少不得媳妇要把人借一借,还有些事儿要与她说,不若母亲和姜太太屋里宽坐片刻,一会我再把人给送回来?”

    曾氏这样的识趣,定国公夫人确实是想私底下和姜大太太说会子话,自然是同意的,曾氏便拉了姚姒和姜梣一起行礼退出了屋子,姜梣却趁曾氏不注意,偷偷地给姚姒眨眼晴,倒弄得姚姒耳根子都红了。

    等从定国公府回来,姜大太太便把姚姒单独叫到了屋里和她说话,其实姜大太太也没曾想事情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定国公夫人虽没有明说,但我瞧着她是同意你们的婚事的,原本我还直担心,今儿她会不会让你难堪,倒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也就这样顺利下来,依我看,你是个福气深厚的孩子,遇到像赵五爷这样有心的,舅母心里是真的放了心。往后过了门,可一定要孝顺长辈,尊重嫂嫂。”

    姚姒也有些动容,想到定国公夫人并不是个能轻易地改变想法的,这中间也不知道赵斾到底花了多少的代价,才令得定国公夫人改观,她对姜大太太就郑重地道:“多谢舅母为着我费了这些心思,将来姒姐儿一定诚心侍奉长辈,便是对世子夫人几位嫂嫂,也一定当作是亲姐姐来待。”

    姜大太太揽住她的肩直颌首,“好孩子,你能有个好归宿,你娘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她很是感概道:“天底下没有一个做娘的,不是为着儿女好的,你的性子我放心,舅母是过来人,这些做人的道理我慢慢和你说,正所谓求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人呐,只有诚心待人,先把自己的心付给对方,才能期望对方回报自己真心。”

    姚姒心里明白姜大太太的意思,这番话既是在劝她心中不可以存了疙瘩,将来也一定要诚心真意地侍奉定国公夫人,这样的殷殷细语,大概只有做母亲的才会这样提点孩子,姜大太太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一样的来疼,她依偎在姜大太太的怀里,很是感动,“舅母,姒姐儿不会说话,但舅母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若是母亲还在生,也必定会如此叮嘱,舅母放心,几位表兄和梣姐姐,我和姐姐一定会当她们是亲兄弟姐妹来待,姜家的门楣一定会重振起来的。”

    姜大太太很是欣慰,又交待她,“给定国公夫人的经书要诚心抄写,若我是没猜错,你的经书抄完了,接下来定国公府必定会遣人上门来提亲,这几日你便在四喜胡同里住着,莫要再过太子府去,若你实在不放心,我隔三差五地便去瞧瞧娡姐儿,我瞧着太子爷待她很是好,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的。”

    姚姒自然是没意见的,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和姜大太太辞行,回了四喜胡同。 


第160章 醋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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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替定国公夫人抄经这件事,姚姒第二天便打发了海棠去太子府说与姚娡听,自然,也让海棠将定国公夫人与姜大太太见面的事情也都告知她,姚娡听了很是欢喜,赏了海棠十两银子,并且让海棠带了几碇松烟墨回去给姚姒抄经用。txt全集下载>

    为了以示诚心,姚姒开始茹素,抄经书前先沐浴焚香去除杂念,焦嫂子和海棠绿蕉几个近身服侍的都轻手轻脚地,以免打搅到她抄经。

    四喜胡同一片静悄悄地模样,等赵斾与兵部做完交割,来到四喜胡同的时候,倒觉得有些稀奇。

    海棠见到他来,连忙上前迎他,“五爷来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娘。”

    赵斾就摇头,“不用,你们姑娘在哪?怎地屋里静悄悄地?”

    “姑娘在书房抄经呢!”海棠哂笑,天儿热,便是不动也一身的汗,何况赵斾在外头忙活了一天,这会子指不定怎样不舒服,就想引她去姚姒的屋里,叫丫头打水来给他净面。

    赵斾却拦了她,“我先去看你家姑娘,你下去和厨下交待声,晚上我陪你家姑娘用饭。”

    海棠自然是乐意他多陪着姚姒的,转头就去找焦嫂子安排,赵斾自顾自地进了姚姒的书房,他亲自挑了帘子,抬眼就望见南窗边,她正伏案悬手,屋里静得能听到笔墨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夕阳落了几点洒在她脸上,有种静水流深的美,他行到她身后,趁她搁笔揉腕时,从背后忽然抱了她。

    她一愣,随即意识到能进到这屋里的,除了他不做别人想,她柔顺地靠在他怀里,他在她头顶上亲了亲,两人都没说话,这静好的时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舒心。

    只是这静好时光很快就被打破,两人个抱在一起,很快就汗浸浸地,姚姒突然意识到,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她连忙从他怀中站起来,歉意地对他道:“五哥,这里太热了,去屋里坐,我叫丫头们打水来,一会换件衣裳才舒服。”

    赵斾叫他这样一说,立时长叹一声,“我还以为你眼中现在只有经书,没有五哥了。”

    姚姒叫他打趣得脸红,拉了他便往自己屋里走,“好好好,都是我怠慢了五哥,一会让厨下做些清爽的吃食补偿五哥好不好。”

    两个人说着话,却已经进了屋,赵斾旋即把她一抱,“不好,我现在就要补偿。( )[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话音才落,就吻上了她的唇。

    “唔……”她轻轻推他,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回过神,嗔了句“臭死了”,却换得他哈哈几声大笑,在她耳边笑话,“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臭男人这一说呢!”

    见他说着胡话,她羞得满面通红,便扬声唤海棠打水进来,又踅身去开箱子,从里头拿出给赵斾做的新衫出来。

    她亲自拧了巾栉服侍他净面,到底是不敢替他脱外面的官服,红着脸就把他推到帘子后头让他自己去换上干净的衣服,趁着这当下,就交待海棠去和焦嫂子说,让厨下多做些赵斾喜爱的吃食,待转身回屋里,就见赵斾已换好衣裳,舒舒爽爽地一幅清爽样子,叫她不禁微微失神。

    锋利的眉眼,越发俊朗的五官,头发微湿着,垂下的几缕显得很是不羁,虽是随意地往那立着,便让她有种目炫神晕的感觉。

    赵斾欺身上前,温沉沉地嗓音落在她耳边,“怎么了?”他关切的问她,微微笑着的面容,更加的让人心跳加快,她似是掩饰般地喃喃说没,避开了他的目光,踅身把他换下来的官服架在衣架子上,心仍是扑通扑通地乱跳。

    天攸地暗了下来,带走最后一丝余光,适才还亮敞地房间斗然陷入暗沉,他又从她后面抱住了她,灼热的气息吹在她颈边上,兀地就叫人一阵心悸。他说:“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仿佛带了几许的魔力,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五哥有对别的女子笑过吗?”

    这算不算是吃醋,赵斾一阵神摇魂动,他爱的女孩终于长大了,开始有了小心思,这比吃了蜜还要甜,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在她耳垂上轻咬,“我又不是卖笑的,做甚要对人笑。”

    他的话瞬间叫她呆怔住,他把她转过身,就见她一幅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傻愣表情,止不住一阵长笑,他的笑声振得她的心腔一阵麻痒,她这才发觉被他欺负了,一阵羞一阵恼,又十分的不好意思,为自己刚才怎么就问出那样的话而后悔,一股脑的就推开他。

    他哪里容她把自己推开,紧紧地把她锁在胸前,“傻丫头,我很欢喜。”他凑在她耳边呢喃道:“这说明你在乎我,从前我总怨怪你不解风情,不知道我爱恋你的心,如今看来,这滋味真是好,我非常喜欢。”

    黑暗的空间,总是会让人徒生些许勇敢大胆,她惦起脚跟就往他面上一亲,羞答答地说道:“我发现自己极善妒,看到女子围着你转会心里不舒服,不许你对人那样的笑,也不许你对别的姑娘好。”

    黑夜里,她的眼晴像星辰一样闪亮,彼此近得呼吸可闻,她身上女子的香味一股脑的往他鼻息里冲,他心潮澎湃,狠狠地把她揉在怀里,狠狠地吻上她柔软的唇,手也不停着,延着宽大的袖口往她身子里探去,细滑的肌肤,她微颤的依着她,任他在自己的胸乳上肆无忌惮,自己也动了情,手往他的发间探去,两具火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喘息声……

    好半晌两人才平息下来,这样一通混闹,姚姒的衣衫也弄乱了,发髻微散,双唇被他亲得嫣红,若是这样走出去,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在屋里做了什么。

    赵斾一幅餍足的模样,替她整了衣裳,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很是体贴的笑道:“不如叫人抬了冰放在屋角,晚饭也摆在屋里,好不好?”

    她这模样是没法子见人了,自然是在屋里用饭好,她软绵绵地嗯了声,他把她扶坐在榻上,扬声唤海棠进来掌灯。

    海棠垂着头进屋,把屋里的灯火都点亮,赵斾便让她叫人放些冰放在屋里。

    海棠知道他这是要在屋里用饭了,轻声应了声是,不过一会子功夫,冰块和晚饭就都安置好了,姚姒就给他布菜。

    满满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用的,心心念念爱的姑娘又在眼前,他心里越发的感叹要快些把她娶回家。也不要她布菜,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不必这样麻烦,坐下来咱们好好吃餐饭。”

    她说好,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就给他盛了碗用冬瓜和肉骨头煲的清汤,“天儿热,汗出得多,先用碗汤再用饭罢。”

    两人间亲昵自然,你来我往的,她挑着素菜吃,一餐饭也吃得甜甜蜜蜜的。饭后,姚姒又吩咐焦嫂子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取了在井里拜着的西瓜和葡萄出来,虽是到月末了,可月亮还半圆着,朦胧的月光映在一树棠棣下,花瓣儿随轻风一送,就飘了几朵在两人的身上,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只余他和她。

    他说,“姒姐儿,母亲请了宜敏长公主家的四奶奶做媒人,等再过几天,七月过完了,就会来说亲。”

    她嗯了声,看着他柔和俊美的面庞,就移不开眼晴,“五哥,辛苦你了!你为我做的一切,姒姐儿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看她说得那么生份,他有丝不悦,“傻姑娘,五哥只想快点抱得美人归,将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还跟我这般客气做甚?”

    她叫他的这句话说得心里甜滋滋地,两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情话,月影西移,到底不早了,他却似是想起什么来,忙道:“焦家的船厂顺利买下来了,我来时杨大盛他们几个已经在衙门办文书,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信送来。”

    这可真是惊喜连连,她晓得这里头只怕赵斾也出了不少的力气,心里打定主意要好生经营船厂,于是说道:“托五哥的福,咱们宝昌号总算是洗白了身家。”却又想到了张顺和谭吉,于是就把她生辰时收到的那份东山票号的一成股的事说给他听,“我心里是不愿收下的,要不五哥你替我出面和谭先生说,这一成的股还他们收回去,可好?”

    他却哂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用,说起来,我还没告诉你知道,这东山票号里头倒也有我的一些份额,他们感念你的好,愿意给你一成的股额,这是他们待你的心意,你就收下来吧,若实在觉得不好,就当这是我私底下给你置办的嫁妆。”

    原来,东山票号竟然还有他的份额在,怪不得这样短的时候,谭吉和张顺就把东山票号成立起来,只怕是赵斾的主意居多,她忍不住好奇,问他,“除了五哥,谭先生和张叔,可还有谁参有股在里头?”

    赵斾望着她闪着狡黠的眸光,哈哈一笑,“真是鬼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他道:“东山票号也不全是偶然开立的,王阁老一系把持朝政多年,票号的生意多数为他那系的人握在手中,谭吉有经商的天材,张顺也有道上的门路,何况这两人都是从前你身边的人,我便拉了人入伙,合着大家的力量开了东山票号,将来你我成了亲,总会有分家出去单过的时候,现在五哥总得要攒些银子来养老婆孩子吧。”

    听他糊弄她,就知这里头绝计不会简单,但赵斾不愿说,她也就再不过问,她相信他的一切,也从不疑心他,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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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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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国公夫人望着面前的两卷散着墨香的经书有些恍神,但看里头的字迹清婉秀润,虽略显笔力不足,但娴雅平和,都说观字如观人,定国公夫人一辈子悦人无数,这一点上她是深有认同的。【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这经书是曾氏送到婆婆面前来的,看见婆母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也不敢胡乱猜想,只在一旁静候着婆母出声。

    果然,曾氏没有等太久,就听婆母对她道:“你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姑娘,替我瞧瞧这字如何?”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经书。

    曾氏从善如流地拿起一本翻开,很是仔细地品评了一会,却对婆母扑哧一笑,“母亲何必为难儿媳妇,这样的字若还入不了您的眼,那媳妇岂不是再也不敢在母亲面前献丑了?”

    曾氏的这一席话说得定国公夫人也笑了起来,直指着曾氏道:“看你这乖精的样子,还胡弄我!”

    曾氏便挨到婆母身边,亲自奉了一盏茶给婆母,笑道:“五弟的性情您也是知道的,这满京城的姑娘,他有哪个看得上眼的?这说明五弟的眼光高,自然,他瞧中的姑娘,也绝计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再说不是还有婆婆您吗?咱们这样的人家,妻以夫为荣,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瞧不起咱们家,等姒姐儿将来进了门,您手把手地带着她教上几年,保准儿地不会比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曾氏奉承婆婆的话,叫定国公夫人听着很是舒心,她想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姑娘家好不好,现在一时半会只能看个皮毛,真正的还要娶进门了来教,只要不是个榆木疙瘩,她就有信心会让媳妇变成一个合格的当家太太,无论是当家还是出门交际应酬做丈夫的贤内助,绝计叫旁人挑不出一丝儿理来,而且,以定国公府的门弟,又有哪个敢当着面儿去敢瞧不起自家儿媳妇去。

    曾氏见婆婆这情形,心中哪还不明白,这头婚事该是十拿九稳的了,索性就再架一把柴添一把火,笑道:“母亲瞧着,要不要把过定的东西先准备出来?府里好些年没办过大事儿了,便是媳妇都有些生疏了,等单子拟定好还得请您先帮媳妇掌掌眼,就怕出了什么差子,叫长公主府的四奶奶瞧着闹笑话就不好了。”

    定国公夫人自是明白儿媳妇的意思,打铁要趁热,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无谓再做恶人,就顺着儿媳妇的话说道:“你说得在理儿,除了东西要先准备出来,还得备一份大礼,一会去给长公主府里递帖子,既是要请人家做媒人,少不得我还得去长公府尽下礼数。(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曾氏脆声应了是,婆媳两个就下定的礼品再到请媒人的大礼开始细细商量起来。

    姜大太太作为女方家的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曾氏的回音,曾氏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来传话,姜大太太便知这头婚事算是口头有了约定,她客客气气地送走那嬷嬷,一幅喜不自胜的样子,就连走路都带着风。

    姜大太太这么个欢喜精神的样子,姜家几位爷自然很快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都不禁为姚姒高兴。

    可事情就有这样凑巧,柳筍这阵子和姜家几位爷走得近,他是有心人,本来接近姜家的人就是为着好打探姚姒的消息,自然他很快便从姜家得知了这个令他一时心慌错乱的恶耗,在他心里,姚姒和他共有上一世的情份,这一世他相信只要他不再负她,她的心始终是会向着他的,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赵斾如此神速的把他和姚姒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如一记闷雷当头劈下来,他再也坐不住,她就是他重生的执念,前世那样的权倾一朝显赫富贵,最终到头来心中念念不舍的是那一份不得相守的遗憾,这一世如论如何也要得到,哪怕用尽手段。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纷乱的心便又平静下来。

    姜大太太先去太子府告知了姚娡此事,虽说姜大太太身为长辈,可到底姚娡作为嫡亲的姐姐,这头婚事还得和姚娡商量着才好。

    姚娡听说了姜大太太的来意,高兴得喜不自持,到这会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她也明白姜大太太的来意,为免姜大太太在姚姒的婚事上头束手束脚,只一味的对姜大太太恳求她多替妹妹费心婚事上的一应礼仪琐碎,“还劳舅母多费心了,姒姐儿的婚事就请舅母全权帮忙拿主意,我这里再是放心不过的。”说完,便叫采菱开了银票匣子,亲自拿了两万两的银票给姜大太太,这些银子原本是妹妹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但从她入太子府后,这些银子自然是再不缺的,何况唯一的妹妹出嫁,她也只能拿这些东西来尽尽心意。

    “这些银子您先拿过去,舅母看着替姒姐儿置办些嫁妆,不论是田产还是铺子或是旁的什么,还请舅母帮着置办,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是要的,若是银钱不够,只管派人来跟我说,至于头面首饰的,我这里另有替她准备了一些,晚些日子我再叫人拿单子给舅母瞧。”

    姜大太太心里晓得她这会子是不大放便出面替姚姒操持婚事的,也就不再推脱,接了银票后就贴身收手,知得她们姐妹情深,便宽慰她:“舅母省得,决对会让姒姐儿风风光光地出嫁,你放心,一应事情都交给舅母来操办,若有拿不定主意的,舅母介时再来和你说,你且安心养胎。”

    姚娡自是知道姜大太太的能耐的,就妹妹的婚事又和姜大太太说了半日的话,姜大太太辞出来时,便直接去了姚姒的四喜胡同。

    “舅母来了!”姚姒亲自迎了姜大太太在屋里坐,见姜大太太顶着这样大的太阳出门,忙让小丫头多往屋里放冰块,又让人上冰镇过的绿豆甜汤和瓜果招待舅母。

    姜大太太确实上了年纪,用过了绿豆汤,暑气去了大半,这才对她说明了来意,“适才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遣了嬷嬷上门,说是定国公夫人很是满意你的抄的经书。”

    姚姒微微羞赧,见舅母一幅打趣的样子,便把瓜果朝舅母手边推了过去,姜大太太就慈爱地朝她笑,“好孩子,你也不用羞,如今你娘不在了,你一个女孩儿家,这婚事上头定国公府自然也不好去找娡姐儿说,自然就找到了舅母那里,我听世子夫人话里的意思是,过不了几天,便会遣媒人上门来提亲,舅母便舔了脸把你的事接下来了,你瞧着可好?”

    尽管早就从赵斾那里得知了不日定国公府便会请媒人上门来的事情,但从姜大太太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心念念的事情一旦成了真,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姜大太太就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以为她这是害羞,不禁笑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了好归宿,舅母也为你高兴,你放心,舅母刚才从太子府走了一趟,你姐姐也知道了这事。”言罢,便将姚娡给自己的二万两银票的事说给她听,“你姐姐心疼妹妹,特地嘱托我要好生替你置办嫁妆。”

    姚姒一听便知道这是姐姐把上回自己给她压箱底的银子一分不少的都拿了出来,却又哪里会要,连忙劝姜大太太,“舅母您听我说,这银子还请舅母帮着还给姐姐,我这里置办嫁妆的银子自是有的,不怕舅母知道,我娘留下来的东西,在姐姐出嫁前,我就和姐姐都分好了,这二两万是当初我给姐姐压箱底的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说完又怕姜大太太不信自己真的有银子,连忙叫海棠去开匣子,如今她手头上的现银虽不多,但万把两银子却是还有的,便拿了整一万两的银票交给姜大太太,“这些舅母先拿着,其实陪嫁的东西,我这里有母亲留下来的书画若干,头面首饰的这几年也攒了一些,只要拿去银楼再熔了打新式样便成,舅母若是有心,便替我置办些田产便是。”

    姜大太太着实惊讶,没曾想她们姐妹竟能把小姑子的陪嫁护了下来,又见她姐妹二人友爱互让的,很是欣慰,略在心里衡量了一番,也深觉不能要姚娡压箱底的银子,自然就把姚姒的银票接了下来,感概道:“看见你们姐妹这样彼此为对方着想,舅母实在是欣慰,也罢,娡姐儿那边到底身份不同,这银子我且听你的,找机会去还给她。”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去后再看看手头上有什么东西,好给她添妆。

    因着定国公府只是口头上有这个说法,到底几时会遺媒人上门来,姜大太太也不知,但却相信以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处世周全妥贴的做法,必定会提前遣人来说的,便和姚姒商量,到了媒人上门的那天,姜大太太会提前来四喜胡同帮着招待,由于婚事的一应礼宜太过繁琐,便是姜大太太也不敢保证不会有遣漏疏忽之处,便和姚姒先把里头的一应要用的物事和要走的礼等等忌讳之处,该注意的地方,都拿出来和姚姒交待。

    姚姒自然是明白姜大太太的用意,无外乎是借她的婚事让她多学些东西,又留姜大太太用晚饭,姜大太太临走前,姚姒便让姜大太太带了两样东西给姜梣,姜大太并不知情,以为不过是小女儿间的往来寻常之物,便让丫头接了东西,回了姜府。

    等姜大太太一走,焦嫂子及海棠绿蕉几个齐齐向她道喜,姚姒怪难为情的,心里既甜蜜又羞涩,却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这媒人一天未上门,这头婚事便一天做不得算,便板了脸交待焦嫂子几个,“你们是我身边的人,这幅样子难免叫人觉得轻狂,这头婚事一天没正式过礼,你们便是替我欢喜,也要放在心底。”

    焦嫂子等人知道她脸皮薄,只当她这是难为情,几个挤眉弄眼的,异口同声的都道是。

    许是人的直觉冥冥中自有预感,就在姜大太太欢欢喜喜地告知姚姒,定国公府已和她知会,八月初六是个上上好的日子,那日定国公府请了宜敏长公主府的四夫人谭氏和兵部左侍郎的夫人夏太太上门来提亲时,姚姒接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信上说,八月初六,于静云庵不见不散,若不相见,后果自负。

    姚姒只觉得心头一跳,柳筍终于出手了。 


第162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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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鼓都敲了好几遍,姚姒依然没有睡意,直愣愣地望着帐子顶的缠枝花煎熬着,上一世的种种如走马灯花在脑海中闪过,不甘,难过,悲愤,失望等等情绪纷纷砸来,如散落一地的沙,叫人无能为力去拾捡。txt全集下载/(. ’)

    事到如今,要么受柳筍的胁迫,要么就要对赵斾和盘托出这个令人惊悚的秘密,可怎么选,又都像入了死胡同一样,前者叫人不甘不愿,后者令人惊慌害怕,似乎就没有一个妥当的法子能解决。

    窗外月影照朦胧,寂静的夜是如此的难过。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姚姒怕承担不起失去赵斾的后果,人如果没动心动情前,似乎所有关乎情爱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可一旦爱了,人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会患得患失,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把重生的事情告诉赵斾,可念头一起就被掐灭,世上有几个人能接受这种玄乎其玄的事情?

    直到窗外渐渐染上晨光,一夜未眠的她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实在心烦意乱,再不肯在床上躺着,就着晨曦,悄悄地避过了在外间值夜的海棠,抱臂坐在了染着微露的台阶上。

    远处的天边一片彤云流过,万物似乎都因熬过了漫长的黑夜而舒展开来,耳边是叽叽地不知名的鸟儿在练唱,晨风拂来微微的凉意和草木的芬芳,似乎还能听到街角攒动的人声,大地无处不生发起渤渤的生机。

    在这微凉的晨光里,她闭起了起,心中忽然闪过几许的明悟,再没有人能比她懂得生命的可贵,生命的不可欺,命运的不可捉磨,以及任何境地里都不能失去的信念与勇气,如果凡事尽了力,至少不能让生命再留下遗憾。

    她忽然拿定了主意。

    纵是一夜未睡,可她精神头却尚好,除了眼底的浮着的青色外,竟是看不出一丝异样来。用过了早饭后,她先是给赵斾写了一封信,并交待海棠亲自去送,却等海棠出了门后,便唤了焦嫂子来,吩咐她亲自走一趟静云庵。

    这两件事都安排下去了,午间就睡了个回笼觉,下午又去太子府里看望了一回姚娡,见她肚子仿佛又大了些,一切安好,身边服侍的春嬷嬷等人也都尽心尽力的,便觉得自己下的决心是对的,若是这件事后会有想像不到的后果,那么至少这一世的亲人都还好生生的活着。

    赵斾接到海棠送来的信后当即拆开来看,信很短,不过寥寥数语,信上写着约他后日在静云庵见面,赵斾心里却并未多想,以为他两个又有几日没见面了,不过是她想念他,却又怕他堂而皇之的登门叫人说嘴,是故以烧香的名义让两人在静云庵见面,因此合起了信,只问了海棠几句姚姒的日常起居,便打发了海棠。

    静云庵在京郊,便是骑马也要一个多时辰,赵斾换了身玄色的竹叶青暗纹的袍子,身边只带了个小厮,打马便朝静云庵去,路上刚好经过玉芳斋的点心铺子,想着姚姒爱吃用这家的一味酥糖卷点心,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的面,便勒了马亲自往玉芳斋叫伙计包了两匣子素点心,一路打马往静云庵而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可是到了静云庵,却并未见姚姒迎出来的身影,倒是海棠在山门口静候着,他很有些急切,把两匣子点心交到海棠手上,便问她,“你们姑娘几时到的?这会子在哪里?”

    海棠欠身给他引路,“姑娘倒是早就到了,先头在各处上了香,这会子正在后面厢房里,奴婢这就带五爷去。”只是这话说出来后,想到今儿姚姒的一些异样,便有些踟蹰,将将转过一道月亮门,还是照实把话和赵斾说了,“五爷。”她略停了脚步,朝着厢房的方向望了眼便道:“有些话,奴婢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和五爷说一声。”

    赵斾这才察觉海棠有些异样,立即意识到可能是姚姒的事,忙收了步子问她,“你只管说,是不是你们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海棠叹了口气,低声回道:“奴婢发现姑娘这两日很有些反常,只是要说具体哪里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从姑娘遣奴婢给五爷送完信后,姑娘除了去太子府看望过娡姑娘,后来就再没出门过,不是歪在榻上出神,便是一个人坐在花树下发呆,昨儿个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赏了我和绿蕉许多东西,说是给我和绿蕉添妆。”

    赵斾连忙问她,“那你们姑娘平日不出门的时候,一般在家都做些什么?”海棠是他调教出来的人,她的话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可心里却忍不住猜测,难道她是因为和他的婚事即将要作实时而在忐忑么?越想越觉得是,不然也不会就在媒人快要上门说亲的时候忽生反常来。

    海棠自己还一头雾水,又怎么能想得通其中关窍,因此只是回他,“一般都是在房里看会子书,要不就是做针线,偶尔也会和那几位掌柜的娘子们说说话,像这两天懒散发呆的情形还真是少见。”

    赵斾便一笑,却带头朝姚姒的厢房走去,“别胡思乱想了,你们姑娘这病啊,保准儿我一会就把她治好。”他揶揄的口气,倒着实安了海棠的心,她本就不是个多心的人,一径儿的就上前去替赵斾引路,到了屋里却见姚姒背对着屋门,并未迎上来,只听得她冷清的声音吩咐,“海棠你且退下,没我的命令不准人靠近这间厢房。”

    海棠不疑有它,转身出了屋子并把门给掩上,赵斾却是好笑,唤了声姒姐儿,正要挨上前的时候,却叫姚姒出声拦住了,“五哥你别上前,我今日约五哥来,其实是有话要和五哥说。”她淡淡的声音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哀伤,赵斾急了,连忙出声问,“姒姐儿,你怎么了?怎地五哥来,你却背着身也不看一下五哥?”

    姚姒敛了敛神,双手绞在了一起半晌才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反常,“五哥你别上前,这样就好。”说完径自往垂了白幔的里间走去,屋里供了菩萨像,赵斾见她踅身就跪在了菩萨像前,真的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姒姐儿,有什么话要和五哥说,却弄得这样神神秘秘地?”她这样子,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间,感觉就像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不似从前那样的亲昵无间,这种违和感,令到赵斾心都要提起来。

    屋里因是闭着门,光线并不充足,阳光斑驳地从木门的格纹里洒进屋,堪堪只让赵斾能够看清她跪得笔直的身影,她穿了身素衣,便是连头上也只簪了根白玉簪,从背后看过去,她正双手合十跪在菩萨面前,就像一个游离于红尘俗世的方外人,他正准备抬脚上前,却叫她清泠泠的声音打住了。

    “这静云庵,过去并不叫这名字,三十多年前,静云庵还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庵,当时有个大户人家生了个女儿,那姑娘自打落地就身子骨不好,且家中连连出事,有个云游方外的和尚和那姑娘的双亲说,若是想姑娘平安顺遂地活下去,便要舍了姑娘出家,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家宅平安,姑娘的父母自然是不舍的,只是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情,最后这家的老太太便发了话,要把姑娘舍了作方外人,姑娘的母亲却不能忤逆婆母的话,虽是不舍却也无法,便把姑娘送到京郊的一座小庵堂来做了俗家弟子。”

    “姒姐儿……”听着这与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他心内的不安渐渐扩大。

    她却并不停顿,只用平静无波的话声制止他,“姑娘做了俗家弟子,这家的家运果然好了些,而姑娘的身子竟然也慢慢开始好转,随着姑娘一日日地长大,知晓了当初父母的无奈之举后,便真的舍了这身红尘出了家,法号惠安。姑娘在家时闺名叫静云,姑娘的母亲得知女儿发下宏愿出家,也只得接受,于是出了一大笔的银钱将这座庵堂重建并改名叫静云庵,此后三十年里,静云庵收留了无数无家可归的女子,惠安师傅会给人看病,慢慢地静云庵善名远播,香火也开始旺盛起来。”

    “惠安师傅心有大爱,可人的寿数有限,于开平十八年坐化,这一年的冬天,远在福建彰州的姚府里,有个叫姚姒的姑娘在她祖母大寿的前三天得了重病,其母姜氏一向和婆母关系不睦,因为府中的大太太使了绊子,是以等到姜氏察觉女儿病重时,彰州城里的大夫都断言说没得治了。可姜氏不信也不愿相信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于是在女儿的屋里供着的观音坐前磕了半夜的头,只愿女儿能醒过来,许是上天垂怜,她终于醒了过来,可醒过来的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赵斾再也站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听到她这席话后,能用什么来形容,他心头隐隐知道,她将会说出一个她曾揭力隐瞒的事情,这个秘密甚至连他也曾是隐瞒的对像,他静静地立在白色的幔帐前,想撩开这该死的幔帐,却又有些害怕后面未知的东西,仿佛这是一条楚河汉界,而她离他越来越远。

    “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了一场荒唐地梦,梦里,她也病得很严重,可姚府老太太的寿宴依然大宴四方,这一日很多与姚府交好的故旧都来府里贺老太太的寿,姜氏的外家这个时候却出了事,远在京城来了人,把这事情经由姜氏的丫鬟回禀了姜氏,姜氏听完后就恸哭起来,老太太恼姜氏不分场合失了身份,很快老太太便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便借由这满堂宾客在场之际,禁了姜氏的足,可怜的姜氏就算是想为娘家做些什么,到了这时也无能为力。老太太叫人赶走了京城来送信的人,随后便对外做出一种欲与姜家划清界线的姿态出来,姜氏的身子原本就不好,而小女儿的身子因这次的病也落下了暗疾,后来姜家的案子判了下来,姜氏也知道了娘家的事情再没得救了,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可是到隔年的端午那一日,姜氏在家庙里忽然就上了吊,并在死前放了一把火,把家庙也给烧着了,因此姚家对外放出消息,说是姜氏因娘家之事怨恨姚家而放了一把火烧家庙来泄恨,却在事后轻生。”

    “她自是不信的,姜氏并非那等怯懦之辈,她还有两个女儿在,犹其是小女儿一幅病歪歪的模样,她怎么舍得丢下女儿而轻生?她发现老太太身边的廖嬷嬷很有些可疑,终于叫她使诈套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她当场质问老太太,说姜氏死得不明不白,她

    要把事情闹大,可老太太是何人,说她得了疯病,当即就把她关了起来,并交待人把屋里都封住,不留窗户,屋里一年四季都是黑的,老太太交待人不能和她说话,就这样足足把她关了三年,这三年期间,她所谓的亲人甚至是亲生父亲,除了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偶尔会买通婆子送些吃食给她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施以援手。就在她和姐姐快守完姜氏的孝时,老太太很快就替姐姐说了一门外面看着光鲜实则不堪的亲事,男家亦是福建的大户,看着风光的一户人家,姐姐嫁的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那宋三郎风流成性包戏子养孪童,整日里斗鸡走狗的不务正业,姐姐嫁过去后没一年人便没了。她听到消息后,再一次的绝望了,趁着有一天看守她的婆子喝醉了酒,于是便逃出了姚府。”

    “不要再说了,姒姐儿,你转过身来看看我,那都是梦,你别怕,五哥在这里。”他伸手就掀起了那层碍事的白幔,蹲下身子挨在了她的身边,却不期然叫她避开了脸过去。

    “五哥,你一定要听我讲完。”她始终避着他,不与她面对面,终是叫他焦心得恼火了,却还是叫他按捺住,哄她道:“乖,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听话!”

    (..) 


第163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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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五哥,若是叫我面对你,只怕有些话这辈子也无法说出口了,就让我把所有深藏在心里的秘密都告诉你,求五哥成全!”姚姒虽是极力隐忍,可话音哀婉绝决,赵斾与她相识多年,就算是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也不曾流‘露’过这种模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更新好快。

    事到如今,赵斾反而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事出有因,前些日子她还好好的,必定就是这几天的反常,看来海棠说得没错,到底是什么令到她如此的绝望?

    他妥协下来,温声哄她,“好,我不‘逼’你,我,我就站在那里听你说话。”言罢,便往帏幔那边走。

    她虽然背对着他,却依然能感觉到背后一双眼晴火热焦急地探过来,她的心如刀绞,世事‘弄’人,如果没有重生,就遇不到他,可是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想要这一世的际遇,与他相知相爱,她从来不曾后悔过。

    她望着屋里庄严宝相的菩萨,沉声道:“她逃出了姚家,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又能逃到哪里去,那年恰逢灾年,头一年旱灾,接着第二年便是黄河水灾,四处都是逃命的灾民,她又怕被姚家的人抓回去,于是只能‘混’在这些难民里头,为了生存,偷‘摸’拐抢,什么脏事,她都做过,只是为了活命。就这样她辗转到了京城,为了生计,她当掉了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撑了大半年,最后凭着一双巧手做了巧针坊的绣娘,总算是在京城活了下来。”

    “十五岁的时候,她救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那个书生名叫柳筍,因伤寒晕倒在路边,过往的人要么叹息两声要么装着没有看见,她却不忍心,给书生请了大夫,这样一来,本来就没存下多少银两便都填到了书生的‘药’材上。柳筍病愈后,适逢当时朝庭加开恩科,不曾想他竟高中状元,接着皇帝驾崩,恒王即位改元庆德,庆德皇帝甫一登基,柳筍便以一篇开海禁的通略从而得到了庆德皇帝的重用。再到后来,柳筍在京城有了府邸,为了报当初她救他的恩情,他把她接到了府上悉心照顾。”

    “那个时候她因为日夜不停的做绣活,眼晴已经熬坏,再也拿不得针线,柳筍接她入府,她倒是没推却,只是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个屋檐下,终归是不好,也许两人心中渐渐对彼此都生了些好感,只是随后柳筍的妻子从老家找来了京城,她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已有妻室,而他却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一则失望,二则因为心‘性’中的骄傲,心灰意冷下,于是在静云庵出了家,自此后再没回过彰州,几年后郁郁下离世。( )”

    她忽地转过头,逆着格‘门’透进来的光亮,就见他并没有像她所预料的那样充满惊骇,而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充满了怜惜与疼爱,她不知道为什以突然间心里酸涩难忍,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她痴痴地走向他,“五哥,这不是梦,她和旁人不一样,她确实是有着两世的经历,所以她重生后,想尽了法子想保住姜氏和姐姐,还有替姜家平反,可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没保住姜氏的命。”

    她极力忍住硬咽再不看他,怕自己会淹没在他疼惜的眸光中,“五哥,她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并非如你眼中看到的那样纯善,她为了替母亲报仇,不分善恶,亲手给自己的父亲下绝子‘药’,姚家虽是罪有应得,可也算是她一手促成了姚家的覆灭,此生,她手段用尽,算尽人心,她最对不住的人唯有一个,那个爱她怜她知她护她的人……”终是再难继续这锥心的话语,纵是再咬牙强忍,耸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异常‘激’动的情绪。

    他重重一声叹息,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原来不曾想明白的地方,此刻心内再无疑‘惑’,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她是重生过来的人,这就都说得通了。一时间屋里沉默得叫人可怕,他忽地上前抱了住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搂着她,“这个秘密令到你如此的恐惧害怕,为什么不好好守在心中?”

    她抖得如风中的落叶,他怀中是那样的温暖可依,若是能一辈子和他相爱相守,该有多好啊,她深吸了一口气,和他说的话却并非是他所问的,“我欺你,瞒你,利用你,事到如今,你不恨我吗?”

    “恨?”他低沉沉地一笑,却用极轻快的语调在她耳边喃喃,“有个傻瓜,她只是被仇恨‘迷’了心眼,若是她想,她会有更好的复仇方式,可是她是个善良的傻姑娘,她不贪财也不贪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总想把他推开。”

    他把她转过身,直望着她的眼晴,仿佛要看到她心底最深处去,他说,“为什么不说你爱我?姒姐儿,我赵斾顶天立地,虽不信鬼神之说,可这个世上无奇不有的事情也许会有,但我很感谢上天,叫我这一世遇到了你。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用你的余生,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我,好不好?”

    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动听最让人想哭的情话,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流一样涌出,她抚上他的脸,他的眉眼,伤心地说,“她不值得你这样爱她,你这样好,叫她心里更是愧疚难安,这一世能这样深深爱过,也够了……”

    他忽然重重的‘吻’下,她的余音全数落入他的口中,他噬咬着她的‘唇’舌,不带任何的*,他的动作是从来没有过的粗鲁,显然他在生气,很生气,只能用‘舔’咬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决绝,良久他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行到菩萨像前,郑重地道:“天地可见,菩萨为鉴,我赵斾今日在菩萨面前发誓,不管姒姐儿她有着何等匪夷所思的经历,但我赵斾此生绝不负她,定爱她护她怜她疼她!”他复望向她,“姒姐儿,你也在菩萨面前发誓,说你这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不要再把我推开。”

    情到此时方见浓,她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就在心底。他举袖替她拭泪,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眼中的炽热和深情再不作任何的掩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她所有的惶恐,所有的疑虑,所有的不安,都叫他的磊落和深情去除,得此一心人,夫复何求,哪怕下一刻会死去,她也觉得人生没有任何的遗憾。

    “菩萨在上,我姚姒今日在菩萨面前起誓,此生再也不欺瞒他,今日在菩萨面前祈愿,愿我姚姒和赵斾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白首相顾,永结鸳盟!”她执了他的手抵在自己的心上,对他说道:“这颗心是为着五哥而跳动,就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五哥。”

    他笑着说不够,“这一世,下一世,还要生生世世,你都要对我不离不弃,要爱我信我,这是你不信任我的惩罚。”

    她抱着他,在他怀里直点头答应,他抚着她的背,慢声哄她,“现在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见她身子一僵,他更加放柔了声音,“即便是天大的事情,只要你我同心,便是再难也会撑过去的。”

    “我都知道。”她深深在看他,眸中的情意像水又像火,再不似先前那般的含蓄,她说,“五哥,柳筍他,也跟我一样,有着两世的经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她低喃的声音,候在外头的海棠依然像只警醒的鹰般用眼神守护着这间厢房。

    转眼便是八月初六,姜大太太和姜大老爷一大早的就过来四喜胡同这边,昨儿个定国公府的曾氏已叫人送了口信过来,说好今日定国公府请的媒人便会上‘门’来,这样的大好喜事,姜大太太直高兴得合不拢嘴,姚娡那边也派了兰嬷嬷过来。

    姚姒倒没有扭捏,用什么样的茶水点心待客,午饭又准备了什么菜‘色’,在何处招待客人等等事务,都样样说给姜大太太听,又把焦嫂子唤来,要她一切听姜大太太的差遣,这样的贴心,倒叫姜大太太心中不好受,这个孩子吃尽了没娘的苦,便是连自己的婚事,也得一样样自己来张罗。可今日是个喜日子,没道理还要当事人去‘操’持的,便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今儿舅母既然过来了,你便只管放心,定国公府有心结这‘门’亲事,咱们家也不那等喜欢刁难人的,一会子媒人上‘门’来了,你且瞧舅母的,再不济,还有你舅舅在呢。”

    姚姒自然是不担心的,好在姜梣今儿有来,姜大太太瞧她面上平静的模样,便觉得她只怕也还是羞的,只不好在人前‘露’出来,便不再多说,留了‘女’儿陪她,便和焦嫂子出了屋子。

    果然没过多久,曾氏携了长公主的四‘奶’‘奶’谭氏和兵部左‘侍’郎的夫人夏太太一起来了四喜胡同,姜大太太殷情地将人迎了进屋,众人早就心照不宣,略做寒喧后便直奔主题,这是提亲来了。 


第164章 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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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静云庵的柳筍,此刻正立在姚姒曾经住过的屋舍下,头顶是一棵老桂花树,还记得从前,他每次来看望她,都会喝到她亲手炮制的桂花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可是当时,他有那么多的不得已,所谓名声,权势,这些东西在那个时候都要比她重要,他想,那时的她对他一定是失望的吧。

    可是权势和名声这些东西,当真只有失去她后,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真正应了一句古话,失去才觉重要。她哪里好,要他上一世牵念了一世,就连死后也要与她同葬。

    当他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的时候,他费尽了苦心退了恩师说下的亲事,心心念念都只有她一个,他再不要把她弄丢了。此时才明白过来,不是她哪里好,而是自己的心早在她救下他的那一刻便遗失,他却发现得太晚,晚到已然无法挽回。

    也许命中注定失去了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柳筍苦苦地等待,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以为故地可以等到故人来,谁知却等来了一份绝望。

    此生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赵斾。情敌相见,自是分外眼红,你知我的事,我也知你的过往,对于这样两个头一次碰面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彼此陌生。

    柳筍在赵斾出现的那一刻,身子忽然一阵颤抖,力气仿佛突然被抽干,他借着树杆伸手去扶,强忍着内心的恐慌与失望,她为什么不来,而是他来了?这一刻他的心头悲凉得无法形容,何为痛失所爱,两生两世都刻骨铭心。

    只是男人的骄傲不容许他在情敌面前有一丝的败容,他淡声道:“姒儿呢?为什么会是你来?”没有一丝的客套,彼此都知道这次的碰面,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较量,她就算不来赴约,却也不等于他就输了。

    赵斾睨了他两眼,这就是将来权倾一世的权臣柳筍?他慢慢地收了几丝轻忽,却在听到他的话后,紧紧蹙了眉,冷着的声线里有着不容错识的怒色,“住口,我不许你这样叫她的名字。”

    “我问你她为什么不来?”柳筍忽地转过身,身上莫地有一种宦海沉浮历练出来的不动如山的气度,“你既然来了,想必是她告诉了你一些匪夷所思之事,我有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我想你心里必定是清楚的。”他复望他一眼,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她今日不来,可是我也没一丝输你的地方,赵斾,你我各占一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挑衅地道:“我对她又岂是你能懂的。”

    赵斾却哈哈地大笑起来,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话,“柳筍,是个男人就应该懂得放手,不是你的,始终都不是你的,你这样纠缠不放,我却是同情你居多。”他转头望向了远方的青黛,语气已然平和,“柳筍,你们前世经历的种种,已是过往,往事如烟消散,水又岂能倒流?我赵斾只明白一个道理,若是真正爱极了一个人,只会希望她得到幸福,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这番云淡风清的话语终于令到他恼怒变色,“成全?”他低声呵呵地笑了,惨淡的笑容里有着两世的执着,“你说成全?真是可笑,最没有资格说成全两个字的人是你。赵斾,是我先遇到她,是我和她两生两世牵绊,要说成全,是你该成全我和她!”

    赵斾负着手,看他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已然入了魔障的人走上不归路一样,他眼带怜悯,“你该知道,今日定国公府已然上门提亲,很快她便会嫁给我,你说我不懂你和他,其实该说你不懂我和她,在她最无助无望的时候,是我在她身边,我们相识相知,再相爱,注定要此生相守相亲。”

    柳筍怒目视过来,看他的样子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赵斾却喟然长叹,“放手吧!你有你的辉煌人生,我和姒姐儿只想好好过这一生,若是柳兄能够成全我们,想必姒姐儿一定很欣慰的。”

    柳筍的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哀痛,这一刻他再无法扮做平静,他愤然地走向赵斾,拳头伸出半截却又缩回,脸上的伤痛令他姣好的五官越发殊丽。

    他怎么能成全他?他说不,几乎是吼出来的,“不,不,姒儿不会这么无情的,我知道上一世我伤了她的心,可我已悔过,这一世她就是我的掌中宝,什么权势名利,再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如今碍眼的是你,是你将她巧取豪夺的。”

    “柳筍,你怎么还不明白,姒姐儿她从来就不爱你,这便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对着一个快要疯魔的人,赵斾本无意伤人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柳筍猩红了一双眼,面上不甘,愕然,愤怒,悲伤,不舍种种情绪一一从他脸上闪过,颓败的身躯仿佛一下子站不稳,直接无力的倚到了桂花树杆上。

    赵斾忽然觉得他可怜,可上天是公平的,付出多的人总要幸运些,他和她的幸福绝无意建立在他的痛苦上,可也不能让他就此破坏,他悠然一叹,“姒姐儿不是个无情之人,她总是希望你这一世幸福的。事已至此,我真心希望柳兄也能找到你的幸福,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话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柳筍目送他欣长挺拨的身影远去,他一口气梗在喉头,胸中忽地作呕,喉中一股腥甜漫出,人已无力倒下。

    而四喜胡同这边,姜大太太和曾氏及作为媒人的谭氏和夏太太却相谈甚欢,四人不仅商量好了纳采的日子,并且曾氏话里话外都露出定国公夫人希望能在年底娶新妇进门的意思,姜大太太和两位媒人不若而同地相视一笑,意思大家都明了,这便是要尽快把前面五礼走完,好在年底举行大婚的意思。

    姜大太太却有些顾虑,姚姒今年才十四岁,要到明年的六月才及笄,若是把婚期定在年底,怕她年纪小身子骨还未长好,因此不免目露踟蹰。

    曾氏是个伶俐人,自然也就猜测出了姜大太太的顾虑,笑道:“亲家舅母放心,我家五叔年长姒姐儿几岁,必定晓得分寸的,您也知道,把婚期定在年底确实有些赶急,可五叔常年在外带兵,也只得过年的那几天才能得几日的空儿,这还得看福建的局势,说实话,亲家舅母有这层顾虑原也是该的,既如此,我回去后再与婆婆商议,是否先迎新人过门,等姒姐儿及笄了再圆房可好。”

    姜大太太听曾氏这么一说,当下就舒心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也不能太委屈了姚姒儿,如今曾氏愿意让步,就说明定国公府倒没欺姚姒儿是个无根之人而有所轻漫,忙对曾氏道谢,“亲家嫂子能这样替我们姒姐儿作想,我在这里就此谢过夫人了,回头我便去太子府和侧妃娘娘说说,既然亲家夫人想把婚期定在年底,想是可行的,不过一切还要问她们姐妹两个的意思。”

    一旁的谭氏就笑道:“我这也不是头一回子给人做媒的,看你们两亲家你让我谦的,倒是少见,看来,这门亲事实在是结的好,这回呀,姨母那边的谢媒礼我可收得安心了。”

    夏太太就指了谭氏笑话,四人实在相谈甚欢,直到焦嫂子来说酒席已安排好,姜大太太便邀了曾氏夏太太和谭氏往花厅移步,酒席上你来我往的,姜大太太又十分的殷勤待客,曾氏几人又对姜大太太生了些好感。

    接下来的日子,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十分的顺利,就在赵斾离京前都走完了礼,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二,是个上上吉的好日子。

    姚姒恍如做梦,不过几日功夫,她和赵斾就定下了婚期,姜大太太已然成了四喜胡同的常客,直到大红的喜服衣料送到姚姒面前,她才惊觉这是真的,她就要嫁给赵斾了。

    自从那日赵斾从静云庵回来后,晚上悄悄地来过一趟她的屋子,两人既然把话都说开了,赵斾也就把见到柳筍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虽然不知道柳筍是否能放手,可她相信只要有赵斾在,所有的难题都将会迎刃而解。

    她又一次满含不舍地送走了赵斾,可她知道,再见他时,她们将是夫妻,彼此生死与共。

    送走赵斾后,姚姒辗转从姜梣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柳筍的消息,不过是一些朝堂上的琐碎,却还有一件事,令她有些微微惊讶,姜梣也不知打哪里听来的,神神秘秘道:“别说你想不到,便是我哥哥也没有想到,安国公府竟然意欲柳大哥为婿,你是知道的,文武不同道,安国公府这回竟然拉下脸来为孙女说亲事,可想而知是很中意柳大哥的为人了,可这桩亲事,却叫柳大哥推了,我几位哥哥都说他有风骨,翰林清贵,并不为安国公的权势打动,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做得到呢?”

    姚姒看姜梣眉眼亮晶晶的模样,她寻常一笑,接口说道:“可不是呢,柳公子作为新科状元,想必定有一身风骨的,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若一头不愿,便是另一头再如何意动,也强求不得。只愿这柳公子将来能觅得佳偶,在仕宦一途对百姓有建树。”

    姜梣扑哧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话她,“真不愧是要嫁人的人了,说出来的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按我说,这姻缘之事,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该你得的半点不由人,所以啊,我娘总为我的亲事烦心,我到是看得开,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碰见你一生的良人,对不对?”她半是羡慕半是打趣道:“就像你和赵公子一样,遇见了便是一生的缘分,我相信,好人好好福,我这一辈子都心存善念,相信上天不会亏待我的,我呀,一定会遇到我的良人的。”

    姚姒没曾想姜梣是这样的看得开,可想一想她所经历的,也就释然了,她拉了她的手重生一点头,“嗯,一定会的,表姐你人这么好,姻缘上头也一定会美满的。”

    (..) 


第165章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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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八月中秋节,日子却一恍就到了腊月,姚姒要在四喜胡同出嫁,是以,一进腊月,焦嫂子便让人在檐下挂起了红灯笼,整个院子看着喜气洋洋的。txt小说下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

    这些日子姜大太太许是操劳过甚,偶感了风寒,姚姒心中都明白,只怕舅母是为着忙自己的婚事而累病的,姚姒便让焦嫂子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补药并两枝百年的人参,去了姜家看望姜大太太。

    出来迎她的是姜梣,姚姒看她穿得单薄,不由嗔怪她,“我知你肯定是在照顾舅母,咱们又不是外人,还这样多礼做甚,就算要出来,也不多穿些衣裳。”一边说话,一边却是快步拉着她往屋里走。

    姜大太太躺在内室,屋里烧着地龙,倒是热腾腾的,姜梣进了屋便笑话她,“谁像你似的,风一吹就病倒的美人一个,我可不比你。”

    姜大太太看见她们一见面就逗嘴,忙嗔了下女儿,示意姚姒坐,却看她要上前来探视自己而阻止她,“这么冷的天儿,你怎地过来了?眼瞅着就要出阁的人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沾惹了病气。”

    姚姒心里感念她,却执意上前挨到了姜大太太的床边,“您别听梣姐姐胡说,我哪里弱成那个样子,舅母的心意我都知道,您都病成这个模样,我若不来瞧一瞧,也枉费舅母待我的一片心意了。”言罢又问她可请过大夫,大夫是如何说的,把姜大太太的病因问得很是仔细,倒叫姜大太太好是欣慰。

    听说姜大太太并无大碍,又见大夫开的方子多数以温补的药为主,便知这是姜大太太的老毛病了,都是在琼州岛积累出来的,因此便把两枝百年人参挑出来交给姜梣,叫给姜大太太补身子用。

    姜大太太承她的情,叫女儿收下了人参,却不过一会就赶了她们出去,姜梣素来知道母亲的脾性,只好辞了出来,携了姚姒的手往自己屋里来。

    丫头上了热茶水点心,屋里摆了盘水仙,冷幽幽的香味叫地龙一熏,直叫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你这屋子倒是收拾得好。”姚姒脱了大衣裳,往屋里一打量,虽然不富丽堂皇,却处处彰显书香世家的清贵,倒也十分符合姜梣的为人,清而淡雅,香味绵长,很是值人一品。

    姜梣和她十分的投契,“哪里比得上你那屋子。”两人一边脱鞋上炕,一边说话,“我瞧着你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赵公子也会摘了来给你,只可惜呀,我的良人怎么还不出现呢?”

    姚姒脸一红,刮了她的鼻子羞羞,啐她一口,“也不害燥!”说完自己也笑了。想着赵斾这几个月给她送回来的东西,有贵重的,也有寻常的物什,满满地摆了一屋子,每回姜梣都要取笑一会子。她索性不说话,歪在炕上一幅惬意的模样,叫姜梣直打趣,“瞧你这么个懒惫样,看等你做了人家的娘子,还有没有这等逍遥。”

    姚姒直朝她扑过去挠她痒痒,两个人又闹又躲地,这样一通胡闹,原本压在枕头底下的一幅绣活就这么跑了出来,上面绣着竹叶和兰花,边上是连胜纹,看样子倒像是给男子用的荷包。 [800]txt电子书下载/她一把拿起正要细看,却叫姜梣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姚姒顿时察觉有异,看来这显然不是做给几位表哥的,不然她何至于这么大的反应,看着她把那绣活往背后藏,觉得十分好笑,“躲什么呀,快给我瞧瞧,不就是给表哥做个荷包么,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姜梣一愣,随即也笑了,“嗯嗯,你说得是,我,我这不是怕你笑话我的手笨么!是,是给哥哥做的荷包。”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叫姚姒忍住了笑,详装着没看出她的异样来,伸手就夺过她的绣活,边瞧边道:“嗯,不是我说,你的女红越发的好了,这是送给大表哥还是小表哥的?我想大表哥有大表嫂在,自然不用你动手的,那,那就是小表哥的了。”她自言自语,一边说还一边朝她笑,姜梣的脸却慢慢地染了一抹羞色。

    “可是我听说小表哥不喜兰花却独爱青莲,身上用的东西非莲花莫属,好表姐,你就别瞒我啦,就跟我说实话吧,难道是给心上人做的不成?”难得见姜梣脸红,这回换姚姒打趣她了。

    姜梣叹了一气,朝她嗔了句,“你这丫头,恁地是个玲珑心肝儿。”

    姚姒便笑,姜梣正要说话,帘子被人打起来,她的贴身丫头却进来回话,“姑娘,听说太太病了,柳公子特地前来看望太太,恰好今儿老爷和几位爷应邀出去了,太太说让姑娘这会子赶紧去招呼客人。”

    姚姒乍然听到丫头说柳公子三个字,就明白应该说的是柳筍,心里叹气怎地这般不巧,却见姜梣眉间一喜,隐隐有几分羞涩妩媚之态,不禁心中大惊,难道她中意柳筍?

    “哪有姑娘家独个儿见外男的,要不我陪表姐一道儿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姚姒想也未想,便径自穿了鞋,把大衣裳穿起来。

    姜梣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同意,两人略作收拾后就去了花厅。

    柳筍一身青衣,较之于那次在承恩公府见面时,很是不一样,姚姒和她一对视,他那双深遂得像古井一样的眸子,却荡漾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他这样一幅沉静的模样,倒叫姚姒有些不大习惯。

    姜梣身为主人家,自然担起待客之道,很是周到的和柳筍客套,随后又领了他去看望姜大太太。说是看望,不过是隔着帘子远远地问候一声,便叫姜梣领到了待客的书房。

    姚姒安安静静地,见姜梣为他忙前忙后的,生怕安排得不周到的样子,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但看柳筍一幅波澜不兴的平静模样,又不禁为姜梣担心。

    柳筍时常来姜家窜门,其实认真说来,两家也算走得很勤,姜梣看了看天色,晓得父亲和几位哥哥就快回来了,因此很殷勤地留柳筍用晚饭。

    柳筍看了看姚姒,在姜梣的期待中,很是意外地点了点头,姜梣却高兴得不得了,许是想到要留柳筍用饭,那菜色等等都要按着他的喜好去准备,只是要她把柳筍和姚姒丢在一边,却又不免踟蹰。

    姚姒心里正打算要和柳筍私下里谈谈,正好现在就有个机会,连忙笑着和姜梣道:“若是表姐有事就先去忙,想来舅舅和几位表兄也快回来了,我正正好有个事想请教一下柳公子,就让我代表姐招待一回客人吧。”

    姜梣正是为难,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乐意的,“那好,就麻烦表妹帮忙招呼一回柳大哥了。”又朝柳筍腼腆一笑,“柳大哥别拘束,都不是外人,待我去厨房交待一声。”

    柳筍温和地朝她颌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廊下,一时间屋里寂静得有些难过。两人也不知再见面该说些什么好。最终还是柳筍打破了沉默,“还没恭喜你一声,他对你很好吧!”

    姚姒回他一笑,“多谢柳大哥成全!他待我很好。”这样干巴巴地几句,却又觉得有些过份,忙问他,“柳大哥近来可好?听我表姐说,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天气寒冷,要保重身子。”

    原本姚姒的话并没别的意思,可听在柳筍的耳中,却令他清寒的脸如冰雪消融般地化开来,他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柳大哥,我,我没……”

    柳筍的脸色顿时黯下来,捧着茶杯的手紧紧收在一起,良久方才自嘲一笑,“不要紧,原是我太过执着了,他说得对,你从来就不曾爱过我,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她忽地有些不忍,喃喃道:“柳大哥,愿得一心人,白守不相离,我已找到我的一心人,相信柳大哥也会有自己的一番际遇。想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我们何其幸运,要比别人多活一世,这是天上的恩赐,柳大哥,我们要惜福。”想到姜梣的心思,她一叹,“人总是贪慕别处的风景,殊不知要怜取眼前人,我表姐她重情重义,心性洒脱而良善,若柳大哥于她无意,还请不要给她期望,若柳大哥觉得她好,不妨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一个安国公好打发,若再来一个安国公,世人会说柳大哥过份孤高,我总是愿看着柳大哥幸福的,我也希望梣姐姐能幸福。”

    他低声呵呵地笑,却不知为何心头悲凉得快要令他喘不过气来,世人都说放下好,可要放下是那么的难,他想了许久,也自认是一个智计无双的人,却还是想不明白,何为成全?成全的难道仅仅是别人,要不要也全成自己?

    可是看着她充满幸福的一张脸,记忆中那张常年愁苦的面庞已经模糊,也许他从一开始变输了,不是输给赵斾,而是输给缘分。

    “我会好好考虑的。”他平静地道。

    她却有些难以置信,“柳大哥……你……”

    他说,“姒儿,他说得不错,也许爱是成全,是放手,成全的究竟是你还是我自己,其实答案我早已经知道。梣姑娘是个好姑娘,也许这样心性坚强性子洒脱的姑娘,才是我所欣赏的。”就让她这样以为吧,她觉得姜梣好,那就是姜梣,如果这一生他想要走得更远,有更大的壮志雄心,他的后宅里,必定需要一个女人。

    这样的答案,无疑是让姚姒欢喜的,她希望柳筍能得到幸福,而不是偏执,如今这样,真的很好。

    从姜家回来后,姚姒便给赵斾写信,除了问他平安外,话里话外都是缠绵的软语温言,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柳筍和姜梣的事写了上去。她想像着若是赵斾看到自己的信,也一定不会再那样紧张她,把柳筍当作这一世最大的敌人来看了。

    姚姒这边安安心心地待嫁,就在婚期的前一夜,姜大太太亲自来她屋里交待了许多新嫁娘要注意的事情,看着面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姜大太太忍不住一阵心酸,若是小姑子还在该多好啊,她毕竟不是她的亲娘,只是舅母,洞房花烛夜该做些什么,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得要交待。

    “姒姐儿,头一夜难免会有些痛,虽然姑爷那边的意思是等你长大一些再同房,但新婚之夜要见喜,这才算走完了古礼。”姜大太太温声道,见她一幅羞怯的样子,便安抚她,“夫妻敦伦乃是人之长情,你只需记得万事顺着姑爷,闭一闭眼也就过了。好孩子,你嫁的不是寻常人家,定要侍姑翁孝顺,和妯娌和睦,待长辈恭敬,你婆婆虽说原先对你存了些偏见,但老人家总是盼着孩子好的,你要待她如亲母一般用心,知道吗?”

    “我省得,多谢舅母一番教诲,姒姐儿都记在心里。”

    姜大太太便笑了,这一夜姚姒睡得很好,完全没有新娘子的忐忑,可在太子府中,姚娡却有些不大好,先见红,随后又破了水,按说产期应该还往后几天才是,如今这样倒叫太子有些担心,太子府中的灯火亮了一宿,天刚放亮时,只听得屋里一阵撩亮的婴孩哭声,他心中一阵激动,没多久产婆便抱了个襁褓出来,“恭喜太子爷,是个小郡王。”

    “赏!”他大手一挥,径直就往产房里去,屋里的产婆医女哪里能想到太子不顾产房的血腥进来了,忙急匆匆一阵收拾,太子妃刘氏连连给他道喜。

    太子微微一笑,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挨到了姚娡的身边,眼里的温情简直剌得刘氏心上生疼,她悄没声息地退出屋子,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行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眼泪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身边的向嬷嬷冷了冷脸,沉声道:“那贱人该死,不若还是老样子,送一碗汤药过去,原本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这样,就算生下来是个男孩,没娘的孩子也起不了作用,如今她留不得了。”

    刘氏拭去颊边冰冷的泪,脸一沉,随后点了点头,“万事小心,别叫太子爷发现了。”

    向嬷嬷就道:“奴婢省得,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做了,奴婢自是知道要注意哪些,还请娘娘放心!”

    可这碗药最终也没进到姚娡的嘴里,半道上却叫太子身边的侍卫给拦了,这碗药很快就送到了太子的书房里,当晚,向嬷嬷便悄没声息地死了,等到太子妃刘氏得知这个消息时,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第166章 大婚(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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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娡生了的消息送到四喜胡同来的时候,正是姚姒大婚的当日,得知这个好消息,一屋子的人都替姚娡高兴,纷妢给姚姒道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四喜胡同的宾客虽不多,但谭娘子,几位掌柜的娘子们,以及姜家几位奶奶凑在了一起,也不泛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恭贺,倒叫做为新娘子的姚姒少了几分新嫁娘的羞涩。

    来报信的是采芙,姚姒是仔仔细细地问了昨夜姚娡生产的状况,采芙说太子爷整夜都守在产房外,孩子和大人一切安好时,她不禁连连号了几声“菩萨保佑!”

    姜大太太也高兴得不得了,这可真是喜事一桩接一桩,心里晓得只怕姚姒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姚娡,就试探地问她,“要不要让你大表嫂现在去一趟太子府,我知你此刻必定是惦记着你姐姐的,不要人亲自去看一眼难以安心。”

    姚姒连忙颌首,拉了姜大太太的手很是感激,“今儿不便给舅母行礼,如此便多谢大表嫂了!”

    在出嫁的当日得知姚娡生子的好消息,这无疑是给姚姒最好的礼物,接下来全福人给她梳妆,穿嫁衣,外头热热闹闹地炮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她已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花轿的。

    眼前漫着一片大红色,他的手牵着她的,温温热热地感觉,让她安心又忐忑,他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是人声鼎沸的,也没听清楚,接着便是喜娘扶了她跨火盆,拜天地,再晕晕乎乎地被人送进了新房。

    她被喜娘扶着坐了新床上,眼前漫天的红却一下子消散,他挑起了她的红盖头,他穿着一身的大红喜服,一张俊朗非凡的脸上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她就那么一下落入他的眼中。

    屋里有人赞新娘子漂亮的,有人小声在品评的,却都听不到她的耳朵里,喜娘笑盈盈地把桌上放置的交杯酒递到他和她的手上,唱道:“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一口甜酒入了喉,这才真的觉得自己嫁给了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曾氏喜笑颜开地上前来请了屋里的女客们出去坐席,赵斾趁人不注意拍了拍她的手,她的脸一红,他却趁机小声和她说道:“屋里都是大嫂安排的人,你好好休息,今儿外面同袍来了许多,怕是没那么早回屋,困了就自己先睡。”

    她温柔地点头,终是朝他叮嘱,“少喝些酒,当心身子。”

    曾氏一回头,就见他两人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地,不禁觉得好笑,赵斾上前几步就和曾氏道谢:“一切有劳大嫂了!”

    “你就放心吧!”曾氏打趣他,“有我在呢,新娘子跑不了。”说得赵斾难得的脸红了,匆忙就出了喜房。

    曾氏就对姚姒笑道:“五弟妹,累了吧,先歇会子,今儿宾客实在多,只怕五弟要在外头好一番应酬。”又指给她看屋里侍立的几个丫头,“这是我身边的尔夏和凝冬,另两个是原先在五弟屋里当差的秋葵和紫娟。若你有什么,就只管吩咐她们几个。”

    姚姒含笑地点头,和曾氏道谢。四个丫头却立即上前屈膝给她行礼,只见曾氏又道:“原本这个时候该是要咱们府里的姑奶奶们来陪陪你的,只是咱们这一辈只有爷们儿,没一个姑奶奶,我外间的事也忙,你且先在屋里吃用点东西,再好好歇息。”

    姚姒就要起身送她,却叫曾氏按住了,“你今儿最大,咱们来日方长,我就先走了。”

    姚姒便让跟过来的海棠送她出去,诺大的新房就一下子归于寂静,叫尔夏的丫鬟便笑着问她,“要不奴婢帮五夫人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吧,耳房里备了热水,五夫人要是累了,奴婢这就扶您过去洗漱一番。”

    尔夏是曾氏的丫头,既然安排在了新房里,可能是曾氏怕她会拘束,姚姒心里着实感激曾氏的体贴,听她称呼自己五夫人,倒叫她一时有些脸红。到了这会子才发觉头机的凤冠确实压得脖颈酸痛,屋里地龙又烧得旺,这身喜服也很是厚重,若能这会子洗漱一番是最好不过的了。

    姚姒洗漱过后,换了身玫瑰红的袄子,果然一身舒泰,凝冬便呈上了一些吃食,看式样都是她惯常爱吃用的,她也就不再客气,略用了些,便坐在新房里等赵斾。

    直到外头敲过了初更鼓,外头却还闹哄哄地,姚姒索性找了本书歪在床榻上,其实哪里看得进去什么书,夜越来越深,没一会子隐约敲了二更鼓,她不禁有些担心他喝太多酒,军营里的兄弟,个个都带着股豪爽劲,这样一想,便吩咐尔夏去备一碗醒酒汤来。

    尔夏应诺才刚要出房门,赵斾却只身进了屋,姚姒连忙丢了书迎上去,“五哥。”

    他牵起她的手歉意的地笑,“累了怎么不先歇着去?”

    她闻着他一身的酒气,可双眸却亮晶晶地,却吃不准他是喝醉了还是人是清醒地,他却笑了笑,“天不早了,我这一身的酒气怕是熏着你了吧,我先去洗漱。”

    她嗯一声,就见秋葵和紫娟已打起了通往耳房的帘子,她坐在喜床上,心越跳越快,不知道为何会忐忑,绞了手一幅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赵斾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出来时,便看见她这么一幅傻模样。

    他大手一挥,屋里服侍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她盈盈望着他,他只觉得此生再没有比现在这样高兴的,他含笑走向她,低哑了嗓音道:“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他的话音才落,他却一把抱起了她,乐得直呵呵地傻笑,在床前就旋了几个圈,她大惊,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衫才要呼出口,却全数淹没在他缠绵的吻里。

    两人很快就滚到了大红的床幔里,他还不忘伸了一只手把帘帐放下,厚重的棉帘子一落,便是满目喜庆的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他和她,而她如今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

    他吻她,带着微熏的酒气,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又去亲她的耳垂,咬着她的耳朵低语,“姒姐儿,娘子,咱们成亲了。”

    他的一声娘子,叫她心里一阵激荡,情不自禁地就唤他“夫君”,听在他的耳中,娇娇的一声,带着几分缠绵几分爱恋还有几分羞怯,他全身的血液就直往一个地方涌去。

    他的手很有主张地去挑她的衣带子,很快大红绣鸳鸯的小衣就露了出来,雪肤衬着满目的红,红色里面包裹着一团令人血脉偾张的柔软,他低就着头就亲了上去。

    她闭起眼晴不敢看他,身子像是着了一团火,又颤又抖,他哑声唤她,“姒姐儿,别羞,你打开眼晴看看我。”

    她果然很是听话,微张开眼,他俊郎的脸几乎就贴着她的,彼此近到气息可闻。他把她的手引到自己的衣衫上,这样无声的邀约,她懂了,红着一张脸,颤颤悠悠地去解他的衣带子,很快就露出他匀称而美好的身体,她再不敢看下去,直往被褥里躲。他哪里容她逃避,他低低地笑,趁势扯落她的小衣,揭过被子,抱着她一起滚到了床里边。

    黑暗中,他吻上她小巧圆润的肩头,一路往下,几乎溺毙在那团柔软里。

    她攀着他,视他为浮木,任他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晕晕荡荡地,像是浮在一阵水浪中,身下一阵刺痛传来,她忽地想落泪,她终于成了他的妻。

    屋里,大红喜烛点燃着一室的春意,鸾凤和鸣,两个相约白守的人,终成眷属,这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会如此的幸福下去!此生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全书完》